作者︰明鏡
犀利的劍氣，展示出來人非凡的功力，而那幻化莫測，奇詭非常的憧憧劍影，也說明了此人在劍道上深厚的修行。
長亭也練劍，也曾創出過一套獨特的煙波浩淼劍法，對于劍道的認識，說起來也不算陌生。
他突然生出想要和對方一較劍法的念頭，當下喝止想要上前幫忙的燕九和陸吾。
只見他拇指向前一按，三陽指劍中的商陽劍氣嗤的輕響，透指而出。由于長亭已經看出，對手的劍道修行雖然高深，但並沒有超脫出人世間劍法的範疇，所以只用了尋常真氣，並沒有周轉紫亟天火的力量。商陽劍氣破空歷嘯，就猶如凝實的劍體一般，聲勢端地是無比驚人。
來人咦了一聲，顯然對長亭這一手指劍術頗感驚奇，心知對手絕非尋常刺客。
他不敢有絲毫輕視的念頭，長劍一領，鉤抹而出。
這劍法隨著長劍的走勢頓生變化，憧憧劍幕立刻無影無蹤。
見對方收劍，長亭也停了下來。
他這才看清楚對手的樣子，那赫然是一個五旬上下的老者，一身白衣在夜色中格外醒目。
老者面如冠玉，器宇不凡。
一手眸子好似星辰一般倏爍閃亮，可若仔細看去，又給人一種近乎于靜止的奇妙感受。
他頜下三縷長須，隨風而動，掌中長劍如一汪秋水，劍芒吞吐，奪人心魄。這老者雖然沒有動作，可是卻能給人無一處不動的感觀。以至于長亭站在他的對面，竟無法琢磨他將會如何出手。
“閣下真氣雄渾，世間少有。為何行專諸、荊軻之事，犯這種滿門抄斬的逆天大罪？”
老者聲音清亮，帶著一絲蒼勁渾厚的聲音。不過，听他言語就能知道，他贊的是長亭的真氣，而非是他的劍法。燕長亭一頭霧水，茫然看著老者。他雖然不清楚對方是什麼來歷，可是那話語中的專諸、荊軻之事卻是明白的。那可是春秋戰國時期，兩個非常著名的刺客劍士。
不過，專諸、荊軻刺殺的都是王侯，那荊軻更曾經圖窮匕現，險些把秦始皇都給殺了。
老者將自己和這兩位刺客相提並論，難道說……
長亭連忙環顧四周，這才發現他降落的地方，居然是一個深宮大院。只見亭台樓閣遠方林立，一座兩層的小樓就在他前方不遠處。牆頭上，站著開弓拉箭的金甲衛士，層層疊疊的金戈武士正從四面八方趕來。長亭先前專著于老者的劍法，居然沒有留意到自己已經陷入包圍。
“這里是什麼地方？”
“你說呢？”老者被長亭問得一愣，旋即肅穆道︰“年輕人，我看你大好身手，何必做霄小行為？這樣吧，你若願意束手就擒，我王越可以替你向聖上求情，保你性命無憂，你看如何？”
這里是皇宮？
長亭這才明白自己身陷何處，不禁心中暗罵龍姬。
“好端端的怎麼把我送來這皇城之中？如果被人知道了我的來歷，豈不是要連累家中老父？”
“年輕人，你听到我說的話了嗎？”
“胡說八道，誰要投降！”長亭這時候有些亂了方寸。
他此時也不想再和老者較量，一心想要離開此地。畢竟燕長亭雖然修仙學道，可這君臣的觀念是自小養成，聞听自己居然闖進了皇城，難免會有些慌亂。更何況，他身後還有一個龐大的司馬家族，如果因為自己的事情，讓整個家族的人都受到牽連，燕長亭還是不太情願。
長亭抬手小指少澤劍氣募地射出，騰身就要離去。
就在他剛一出手的剎那，老者長劍已經做勢吐出。強勁的劍氣，頓時以老者為中心散發，如同千絲萬縷編織而成的大網，把長亭網在中央。老者以一個極其優美的姿勢破空撲來，妙相紛呈。長劍在丈許空間內不住吞吐變化，每一個變化都那麼清楚明白，宛若將心意用劍訴說。
在這一刻，老者手中的長劍宛如活了一般。
用劍至此，確實已經達到了人間劍道登峰造極，出神入化的至境。
開始那一刻，長亭還想著要盡早離開，可是眼看老者這種人劍合一的至境劍道，竟然忘記了一切，將心神投注於變化無窮的劍法之中。如果說在此之前，長亭對劍法的認識還停留在皮毛的話，那麼這一刻，他突然間明白了一種微妙自然，難以用言語表達出來的深刻領悟。
一時間，天師道的七星劍法，蜀山劍派的御劍之術，天目山劍宗的七劍妙用，包括他自創的煙波浩淼劍法和在祝融神殿中學會的大衍九靈劍法中無法領悟的東西，都在這一剎那豁然貫通。
諸般神奇劍法在長亭腦海中此起彼伏，他身隨老者劍勢游走，口中連連呼喊，“好劍法，好劍法！”
老者眉頭一皺，似有些不快。
長劍突然生出變化，老者人劍合一的至境消失無蹤，如同兩人同擊長亭，讓人難以分辨出究竟那個是人，那個是劍。這矛盾的自然法則，讓老者的劍勢更加順合奧妙，再無半點破綻。
“好劍法！”
長亭銳目異彩閃動，心知眼前這老人的劍道修行，已經達到了大圓滿的無上境界。
相比之下，若單從劍道修行來講，恐怕丹陽子也要比這老者弱上半分。
他以劍入道，走得是一種與修道全然不同的路數。可是這結果，卻又和修道人沒有二致。到此時，長亭總算明白了萬法歸宗四字的深刻含義。
“你叫王越？”
長亭終于想起此人的來歷。當初在鄱陽湖畔的小鎮外，他和雨師小燕初遇的時候，雨師小燕就曾提過此人的姓名。只不過，當時長亭沒有在意，如今看來，雨師小燕對他的評價還低了幾分。
燕長亭一手護住胸前，心中再無半點恐懼。
“老劍師，你也接我一劍！”
說完，彈指一劍飛出，動作如同行雲流水，沒有半點阻延和遲滯。指劍出道一臂的距離時，無邊無際的龐然劍氣，驟然如山洪暴發。此時，燕長亭終于將心中所學劍法融會貫通，這一劍，絲毫不比王越的劍道之法來得稍差。
指劍勁氣和劍氣不斷摩擦，發出轟轟聲響。
長亭的指劍不斷向前沖擊，化作一個巨大的劍圈。圈中盡是劍影，已經無法得知他真正的一劍究竟是在何處。他的身影，猶如鬼魅，在圍繞著劍圈游走轉動。而王越的身影早就消失不見，只能看見虛影利劍在劍圈之中奇詭倏爍。
兩人都是白衣飄飄，卻都已經看不見了身影。
觀戰的金戈武士，只能看到在場中央一片雪白的顏色交織在一起。誰是長亭，誰是王越？他們已經分辨不出。那撲面而來的劍氣勁流，不斷擴展，將武士和弓箭手都逼得連連退後。
遠處的圍牆，似乎經受不住兩人勁氣的沖擊，化作粉末煙塵。
距離斗場遠處的小樓憑欄後，一個身穿明黃衣袍的中年男子，正興致勃勃的觀戰。在他身邊兩側，分別站立這兩個年紀不大的小孩，都是穿著皇家特有的明黃錦衣，小眼瞪得柳圓。
中年男子身後，站著兩排人。
為首一排，一僧一道，目睹斗場，暗自點頭。
而後面的一排，則是十個身穿宮衣，太監打扮的男人。其中一人，看著那激烈的斗場，雙眼放光，身子撲簌簌在顫抖，顯得格外激動和興奮。
“小茅真君，圖澄大師，這一戰可精彩？”
“子師自五年前以劍入道，修行幾可比擬各派宗師，沒想到竟然和這麼一個年輕人斗得難分難解，當真讓人吃驚。這一戰，恐怕不比當年我師兄和張道陵的一戰。皇上，恐怕這年輕人並非是要行刺於您，至于他為何出現在皇城，呵呵，修道人自有修道人的機緣，說不定這也是皇上您的福氣來了。”
“哦，此話怎講？”
“此子乍聞此地是皇城的時候，流露驚慌神色，似要急于離開。以他這種修行，就算是誤入皇城，也不至于流露驚慌之色。我想原因不外兩個，一是他做賊心虛，二是他有所顧忌。”
“圖澄大師怎麼看？”
僧人微微一笑，“做賊心虛，又怎可能和王劍師斗成如此情形？貧僧覺得，有所顧忌倒是可能。”
中年人道︰“他顧忌什麼？”
小茅真君說︰“但凡修道人視錢財如糞土，把功名利祿做浮雲。此子能和子師斗到現在這種地步，而且似乎還有余力，恐怕修行不會比我師兄稍差。到了這種境界的人，要麼為粉碎虛空，登錄仙榜而努力，要麼就是因為割舍不斷的親情而留戀塵世。皇上，若貧道沒有猜錯，此子當姓燕，也姓司馬，出自弘農司馬一族。弘農司馬歷來對皇上忠心，有此佳兒，豈非皇上的福氣？”
“你是說……”中年人驚訝開口。
可沒等他說完，就听他右側年紀似乎偏長的童子開口道︰“父皇，老師要使出絕招了！”
一句話，頓時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重又放在了斗場之中。此時斗場中已陡然生出奇妙變化。
王越心中驚訝，因為他看出了看似滿天劍氣指影，氣勢驚人的燕長亭是故意營造的假象。
這指劍影像，絕非表現的那麼簡單。
在滿天的指影劍氣當中，王越可以說無一遺漏，都能看的清清楚楚。可正是因為看的太清楚，王越才會覺得大為不妥。身為一代劍師，王越的劍道修行可以稱得上是天下無人能出其左右。燕長亭的劍圈始終少了真正的必殺一劍，而這缺少的這一劍正是整個劍圈最為關鍵的一擊。
如果有這一擊，劍圈就會立刻形成必殺。
可現在，少了這一擊之後，在指影劍氣中的無數劍就變得流轉變化，千變萬用，沒有窮極，難以捉摸。這消失的一擊，所具有的效果卻是能讓天地易位，乾坤扭轉。王越寧可面對那必殺的一擊，也不願意墮入這奪天地造化的變化當中。不過，從這一劍，王越似乎又捕捉到了什麼。
七年前為追殺在北邙山下攔路的盜匪，王越南渡江東，遇一道人。
兩人在中鎮山中斗劍月余，道人突然離去再無音訊。而王越則枯坐山中，看雲起雲落，終有明悟。
劉向《說苑》第十五卷，有指武一篇。
這本是王越幼年學劍便曾讀過的內容，可再次頌讀，卻與往日的感受大不相同。
魯石公劍，迫則能應，感則能動；炫目無窮，變無形象；復柔委從，如影如響。這是道人離去之前說過的話語。王越和他斗了一個月，從未有過勝績，忽聞道人說出這段他耳熟能詳的二十八文字，就明白其中必然隱藏著他從未注意過的秘密。就這樣，王越在山中整整呆了兩年。
兩年後，王越已經打到了變無形象的境界，自此有劍入道，修成了神通。
可是那最後八個字，復柔委從，如影如響，王越卻始終無法慘悟過來。他知道，如果不能明白這八個字的含義，他這一輩子都難以達到他理想中的大圓滿劍道境界。入宮之後，王越成為皇子武師，更瀏覽了皇宮中收藏了各種典籍，但凡有關劍道的文字，他都會留心體味。
只可惜，五年過去，他始終未能再有精進。
其實王越也很明白，似他這種境界，想要再百尺竿頭，其難度之大無可想象。但不管怎樣，他從未有過放棄。今夜，王越輪值，忽感氣流波動，之後就發現了燕長亭兩人一獸出現。
初時王越還以為是刺客行刺，可後來發現並非如此。
直到長亭那劍圈出現，循環不惜的劍法呈現他面前的時候，王越終于知道，他一直都在等待的，正是眼前這個年輕的修道人。
所謂見獵心喜，王越豈能錯過這個機會。
他終于做出了選擇，向後飛退，手中利劍突然變得殺氣盎然，不斷刺擊揮動。一重又一重的氣鋒，把他身前數丈空間封閉起來。無形的劍氣更猶如一道道強悍的牆壁，攔住長亭的去路。
長亭心中的驚奇更甚！
這王越當真是一個少有的天才，居然能夠把劍法練到這等境界。燕長亭身在其中，自然能感受到這劍幕的非同尋常。劍氣一重重循環，借此將他劍圈的力量消耗，同時又留下後著，等待著長亭自投羅網。只要稍有疏忽，王越必然能夠感應到，由此他可轉守為功，天時地利，盡在他手！
好一個王越！
長亭心中由衷贊嘆。
一個凡塵劍師，居然能把自己逼到這種境界，的確是讓長亭佩服萬分。他如今只剩下龍息和紫亟天火尚未施展，可如果施展，他就難以從中得到更多的經驗。在這艱難時刻，長亭卻更加興奮，他仰天大笑不止︰“老劍師，你果然不凡，痛快，痛快極了！”一股龐大無匹的斗志也隨之而生。
長亭人如閃電，指劍急出。
到此時，他再無半點保留，昧離三陰三陽劍法同時施展出來，或是大開大合，或是指柔千腸。每一擊都施展出全力，那無邊的勁氣一波接著一波，如潮似浪，連綿不絕，聲勢驚人。
煙波浩淼劍法至此時終于大成。
轟——
轟——轟——轟——
連聲巨響，回蕩空中。劍幕指影全都消失不見，兩道人影乍然分開，長亭和王越卓然對視。
“老劍師，你好修行！”長亭贊道。
“小後生，你也不差！”
王越回應。兩人說罷，同時放聲大笑，而周圍不知是誰第一個帶頭鼓掌，剎那間掌聲響成一片。
皇城中的武士，何時見過如此龍爭虎斗的場景。
且不論燕長亭是何來歷，單憑這一手功夫，就足以讓他們心中生出敬佩。
長亭低頭看了看懷中的雨師小燕，見她並沒有任何不適。那雙美麗的眸子中透著一抹光亮，似乎是在對長亭說︰“長亭哥哥，恭喜你終于領悟到了自己的劍法。從此，你將成為宗師。”
“宗師？什麼東西！天底下又有什麼能比你更重要！”
長亭這句話雖然沒有說出來，可是透過眼楮，他知道雨師小燕一定可以理解的清清楚楚。
果然，小燕的眼中流露出幸福笑意。
就在這時候，人影乍閃，僧道二人出現在長亭的面前。
不等燕長亭有所舉動，一旁觀戰早就心癢手癢的陸吾和燕九橫身擋在了長亭身前，一派躍躍欲試的樣子。
不過，這僧道卻不急于和長亭說話。
道人伸手輕拍王越的後背，笑著說︰“老朋友，別再強忍了，輸給這後生，你絕不算丟人！”
王越瞪著道人，嘴唇蠕動了兩下，一口鮮血噴出，氣色一下子變得敗壞了許多。
長亭一驚，連忙舉步向前。但邁出一步之後，他又停了下來，目光從王越身上轉移到僧道二人。
僧人年約四旬，生的慈眉善目。
他沖著長亭微微一笑，“司馬小公子請放心，老劍師不過是剛才強運了真氣。這口血吐出來，對他只有好處，沒有壞處。今日這一戰，讓貧僧大開眼界，也端地是讓貧僧羨慕的緊啊！”
王越罵道︰“該死和尚，你羨慕個甚！”
“老劍師憑今日一戰，定然獲益匪淺。你氣色雖然不好，但精神卻矍鑠的很。只怕這一戰後，老劍師將要踏入煉神還虛的境界，再接下去，恐怕就是大道成就，粉碎虛空，榮登仙榜了。”
王越嘴里不再說什麼，可是這心里面卻是美滋滋的。
長亭在一旁听得心驚肉跳。
這僧人居然知道自己的來歷？否則，他又怎麼會開口就叫他‘司馬小公子’。
道人看長亭臉色數變，怎麼會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司馬小公子不用擔心，我等二人並無惡意。”
“你怎麼知道我的來歷？”長亭話一出口，無異于承認了自己的身份。
若司馬量在此，定然歡心不已。
要知道，長亭雖然默認自己是司馬族人，但嘴上卻從未承認過。如今在皇城這麼應答，無疑是說明他已經接受了身份，並且也接受了他這個老父親的名分。只可惜，司馬量並不在此。
僧人和道人相視而笑。
說實話，兩人對長亭的來歷也只是猜測，並無確切的證據。如果是魏伯陽在此，定然能听出他們語氣中的毛病。但是，燕長亭修為雖然厲害，這人世間的手段，卻還顯得稚嫩非常。
僧人說︰“小友先前乍聞此地是皇城，就流出怯意，想要離去。以小友的身手，絕非是那種听到皇城就會膽怯的人。說小友是刺客，貧僧不會相信，所以貧僧以為，小友定然是有所顧忌。不過為何顧忌？十有八九是擔心我們看破你的來歷。普通人家自然不需要為此擔心，但豪門世族自然另做別論。”
道人接著說︰“提起世族豪門，自然會讓人聯想起那幾大豪門世家。縱論幾大世族門閥，能有小友這般修為的，只有兩個。一是會稽人魏伯陽，還有一個，則是去年司馬老府君的幼子，司馬翎，也叫燕翎，字去來，與會稽魏翱結拜兄弟。天下人或許不知道，可是我們卻知道那魏翱正是魏伯陽。魏伯陽性情高傲，修為堪稱少有人比擬。他的結拜兄弟，又豈會是凡人？”
長亭這才听明白。
他苦笑道︰“你們詐我！”
僧道嘿嘿笑個不停，也不回答長亭的話語。
燕長亭悔得心中直罵這僧道兩人著實狡詐，同時又對兩人的身份非常好奇。
“兩位何方高人？”
“貧道茅山上清宮弟子，人稱小茅真君。”
“貧僧來自塞北小雷音寺，法號圖澄。也有人稱貧僧做佛圖澄，如今添掌小雷音寺主持。”
長亭心里咯 一下。
佛圖澄他倒是不清楚，可塞北小雷音寺卻是大名鼎鼎。當初鄱陽湖水災，小雷音寺的僧人為了贖罪，不辭辛苦在湖面上救人，頌念往生咒法，比之那些名門道派可是光明正大的多。
長亭對佛圖澄頓生敬意，雙手合十做佛禮稽首。
至于小茅真君，他更是如雷貫耳。茅山上清宮對老爹有莫大恩情，長亭又豈能對他失了禮數？
見長亭稽首，佛圖澄和小茅真君也行禮再次見過。
一旁王越看得眼紅，有心上來湊熱鬧，可一時間又想不出什麼借口，只能站在一旁作罷。
小茅真君道︰“好了，我們也別再客氣下去了。司馬小友，皇上正在南宮雲台閣中等你前去覲見。”
燕長亭聞听一怔，脫口而出，“見我？皇上見我做什麼？”
小茅真君和佛圖澄用奇怪的目光看著長亭，那眼神就好像長亭問了一個非常奇怪的問題。
“皇上見你需要理由嗎？”
“不需要嗎？”長亭反問。
“需要嗎？”佛圖澄又問。
一旁王越實在是受不了三人這種對話方式，上前一步道︰“皇上見你，當然是不需要理由！”
長亭苦著臉點頭道︰“既然這樣，那頭前帶路！”
王越自去將禁衛軍驅散。事實上，不需要他老人家開口，禁衛軍也看出長亭並非是刺客。再者說，有小茅真君和佛圖澄，以及王越三人在，又何需要他們插手。如果這三位都攔不住長亭的話，他們這些凡夫俗子，恐怕過去也是白白送死。不過，上面沒人開口，他們也不好散去。
所以，當王越傳令下去以後，禁衛軍一哄而散。
長亭領著陸吾和燕九，跟在小茅真君和佛圖澄的身後，懷著一絲忐忑不安的心情朝著南宮雲台走去。
南宮雲台，因雲台二十八將而聞名天下。
里面有當年隨同光武皇帝推翻王莽政權，光復大漢江山，延續漢室近二百年國運的二十八位將領。
據說，當年光武皇帝的身邊，也有兩位非常了得的修道人。
一個是嚴光，另一個則沒有留下姓名。
嚴光在東漢建立之後，垂釣富錦江，最終沒了消息。至于另一位，更不用說，連名字都沒有留下來，更別說他最後的結果。不過，也許正是因為這兩個人的緣故，東漢朝廷對修道人，始終都持有一分非常特殊的感情。里面有尊敬，有仰慕，也有一絲絲常人察覺不到的恐懼。
長亭讓陸吾和燕九在閣外等候，他隨著佛圖澄和小茅真君登上了這傳說中的雲台閣。
走進雲台閣中，首先就可以看到那二十八將的頭一位，鄧禹鄧仲華的畫像。小時候，長亭曾听母親燕秀講過雲台二十八將追隨皇帝打天下的故事，對于這位足智多謀的鄧禹並不陌生。
他忍不住停下腳步，打量著圖畫中的人物。
只見圖中人物樣貌栩栩如生，如同真人一樣。
不過，這南宮雲台閣建立于明帝劉莊年間，當年的二十八將都已經死的干干淨淨，這上面的人物，又是從何而來？長亭想到這里，突然對這二十八將的圖像興趣索然，不過是臆想罷了！
想明白了其中究竟，長亭不再留意。
他隨著小茅真君兩人登上二層閣樓，就看見一個面色有些蒼白，氣質文雅的青年正居坐中間。
這青年給長亭的第一個感覺就是，他太文弱了！
歷代的帝王，莫不有一種帝王特屬的威嚴。不論是開疆擴土的馬上皇帝，還是中興天下的聖主明君，他們總會給人一種奇異的壓力。這種壓力來自于他們信念，來自于金戈鐵馬中培養出來的霸道。大凡如此君主，才能還天下一個清平盛世，而眼前的青年，顯然難以成大器。
其實，長亭不需要別人介紹，也能猜測出這青年的來歷。
他走上前兩步，向青年欠身一禮，“草民燕翎，見過皇上。”
青年，也就是漢室朝廷如今的帝王劉宏並沒有因為長亭這看似無禮的舉動而感到生氣。
他上上下下打量著長亭，也不說話。
那雙略現柔弱的眸子中，充滿了好奇之色，在他眼中，長亭可能比小茅真君和佛圖澄更加有趣。
不過，他身後的太監卻顯然不樂意了！
“大膽的奴才，看見皇上不大禮參見，卻行這種無禮行徑，真是太狂妄了。皇上，這奴才根本就沒把您放在眼中，如果不好生責罰，只怕咱漢家的臉面，都要被這種小民給削干淨了。”
這太監說話尖聲細氣，听上去格外刺耳。
長亭抬頭看了他一眼，嘴角微微上翹，露出一抹只有那太監才能看的明白的陰冷笑容。太監沒由來的身子一顫，連忙閉上眼簾，不敢再去看長亭。只是，長亭的笑容卻在他腦海中不斷閃過，一種發自心底的寒意，讓他深悔剛才實在不該開口。他忘記了，站在他面前的並非是普通人。
書中交代，這太監名叫張讓，是劉宏身邊大名鼎鼎的十常侍之首。此人七歲淨身入宮，善于察言觀色，獻媚邀寵，深得劉宏信賴。劉宏曾在一次酒醉後對身邊人說，常侍乃朕阿父。此話說出，讓張讓更加飛揚跋扈，更借著劉宏對他的信賴，屠殺黨人千余，造成了震驚天下的黨錮慘案。
此人頗為愛財，雖然沒了男根，可膝下卻沒少收螟蛉義子。有的人甚至比張讓的年齡還要大很多，可是看到他還是要阿諛的上前稱他一聲義父。這也令這陰人做事，更加肆無忌憚。
朝中官員升遷任命，大都要通過他的手。
自然，有才無錢難辦事，這張讓越是斂財，就越是貪婪。
他看得出，劉宏對長亭極為喜愛，說不定還會給他一個老大的官職去做。不管燕長亭是否會答應，眼看著一大筆財路就這麼丟了，張讓還是感到心疼。所以，他想要給長亭一個下馬威，好讓這個家伙明白，在朝中沒有他張讓護著，想要做官，恐怕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
只是，他太小看長亭了。
劉宏並沒有開口，小茅真君和佛圖澄也在一旁坐視。兩個修道高人，早就看張讓不太順眼，所以看張讓囂張的挑釁，他們反而生出一種想要看戲的心理，坐在那里眼觀鼻，鼻觀口，一言不發。
長亭冷笑道︰“燕翎來見皇上，有禮無禮，自然由皇上來決斷，關你這陰人什麼事情？皇上還沒有開口，你卻跳出來說話，也不知道是誰削了皇家的臉面，也不知道是誰眼里沒有皇上。”
劉宏臉色微微一沉，似有似無的看了張讓一眼。
“皇上——”只這一眼，令張讓頓時魂飛魄散。他非常清楚，眼前這皇帝雖然昏庸，可生平有兩件事情非常在意。第一是好長生不老之道，所以宮中才有小茅真君和佛圖澄兩位高人。第二，最好臉面。看他的模樣，恐怕對長亭並沒有什麼意見，相反對自己卻生了一些懷疑。
自家的榮華富貴，全是劉宏一句話的事情。
如果劉宏翻臉，那自家的腦袋可就是說掉就要掉了。
張讓撲通一聲跪在了劉宏面前，五體投地，涕淚橫流，“皇上，奴才心里面除了皇上，再也容不得他人。只是剛才一時昏庸，忘記了燕真人的身份，所以忍不住開了口。皇上，奴才可是對您忠心耿耿，此心日月可鑒。皇上，請看在奴才一直侍奉您的份上，就饒了奴才這一次吧。”
站在劉宏身後的太監，沒有一個站出來為他說話。
看他們幸災樂禍的樣子，倒好像是恨不得劉宏立刻下令，把張讓拉出去砍了他的腦袋才好。
不過，其中一人，卻始終盯著長亭。
這太監體魄魁梧，頜下雖沒有胡須，卻也能流露出一種奇特的剛猛之氣。
他雙眼放光，雙手握拳，似乎非常興奮。但在這種情形下，這太監也不能開口說話，只能強忍著，用仰慕的目光注視長亭。燕長亭也注意到了這個人，不過並沒有太放在心上罷了。
劉宏目光有點復雜，半晌後嘆了一口氣。
“阿父起身吧。這次你失禮的事情，朕不和你計較，不過你說的也是，皇家的臉面不能丟！”
張讓聞听心中大喜，心道︰你個臭小子，這次皇上還是不會放過你。
但劉宏下面一句話讓他頓生想要去死的心。
“阿父剛才失了禮數，朕就罰你五十萬錢，你可服氣？”
“皇上，您是說罰奴才？”
“沒錯，阿父你剛才也說了，你失了禮數，罰你五十萬錢，權當警告，下不為例。至于燕真人是否原諒你，朕說了也不算。呵呵，阿父你還是問問燕真人，看他如何才能消了心中怒氣。”
劉宏此話出口，在場眾人都明白，長亭的運道來了！
看樣子，這個昏庸柔弱，又喜好黃白之物的皇上，是想要留住長亭。說不定，連那件事情都要交給長亭去做。一干太監心知，若燕長亭真的做成了那件事情，憑他的家世，恐怕劉宏對他的寵愛馬上就會超過自己這些人。看起來回頭還要多多向這位燕真人美言兩句才是正道。
張讓正心疼五十萬錢，听劉宏話出口，顫顫巍巍朝長亭看去。
長亭對這陰人說不上好感，而且還有些討厭。雖然不明白劉宏為何如此做，可能出了一口惡氣，他豈會放過。看得出來，這陰人頗為小氣，既然他心疼錢財，不若就再放他一點血。
“皇上說笑了！”長亭說︰“這奴才剛才對小民無禮倒沒什麼，不過既然皇上開了口，那小民就代替皇上再罰他一百萬錢，不知道皇上以為小民的判罰還可公正？”
劉宏雙眸放光，張讓面如死灰。
只是一旁端坐的小茅真君和佛圖澄卻在心里連聲說︰“可惜，真是可惜！”
若長亭借此機會把這陰人除了，才符合小茅真君兩人的心思。說句心里話，兩個人雖然都是出家在外，可是對漢室朝廷還是有非常深厚的感情。否則此次也不會一听劉宏召喚，就趕來皇城。
不過劉宏倒是非常滿意長亭的判決。
一來就算長亭要殺了張讓，他也舍不得。二來嘛，長亭的判決，恰好迎合了他的某一癖好。
劉宏愛財，甚於張讓。
他連連點頭，“燕真人的決斷倒是非常符合朕的的心意。阿父，一共一百五十萬錢，朕限你三天之內交納。如果交不出來，嘿嘿，到時候朕好說話，可燕真人那邊，朕就不好開口求情了。”
“奴才明白！”張讓只覺心里面好像有把小刀在拉他的肉一樣，苦著臉叩頭謝恩。
劉宏說︰“好了，此事就這麼算了，你們都下去吧，朕要和燕真人，真君和圖澄上人說話。”
“奴才告退！”
張讓起身，帶著太監們走了出去。臨出門的剎那，他惡狠狠的朝長亭看去，不成想正迎上了燕長亭那陰冷的笑容。張讓心里咯 一顫，再也不敢有什麼舉動，帶著一干太監逃命似的離去。
他還真的害怕長亭那種陰森森的笑容。
一群陰人離去之後，南宮雲台閣內，一下子變得安靜下來。
燕長亭看著劉宏，靜靜的等他開口。他心里非常清楚，劉宏之所以召見他，恐怕不是只為見他那麼簡單。
劉宏在沉吟了片刻之後，終于開口。
“燕卿是司馬老府君的幼子，朕也就開門見山，不說那麼多沒用的話了。燕卿可知道朕為什麼要請來圖澄上人和小茅真君嗎？哦，除了他們之外，明日還會有西川天師道道祖張道陵張真人、空桑天目山劍宗痴劍鳳簫采薇仙子。本來齊東真人也要過來，但正逢他修練關頭，所以就派來了小茅真君。”
一旁佛圖澄開口說︰“我們還邀請了燕子崖的魏翱真人前來，司馬小友應該不會對他感到陌生吧。”
這一個又一個在修道界有著赫赫聲威的名字從劉宏口中說出，已經讓長亭有些震驚。
當他听到佛圖澄的話語，不禁又是一愣，脫口而出道︰“燕子崖？魏大哥什麼時候成了燕子崖的人？這燕子崖又是什麼來歷，燕翎從沒有听說過這麼一個地方，還請上人為燕翎解惑。”
佛圖澄和小茅真君互相看了一眼，突然大笑起來。
“小友在一年前出現弘農，之後又守護孝敬里司馬別莊，為何沒有听說過燕子崖？難道說，如今那孝敬里的燕翎是替身不成？小友，你可說漏了嘴，這下子倒要看那魏翱怎麼解釋。”
長亭心頭一顫，強笑道︰“兩位說的，在下不明白。”
劉宏這時候也不開口，只是饒有興趣的看著長亭和佛圖澄兩人答話。看樣子，他似乎也知道了什麼。不過劉宏並不想怪罪長亭，他更想听听，長亭怎麼解釋。還有，他為何會出現在皇城？
小茅真君說︰“大約半年之前，魏翱行令修真同道，在孝敬里成立了燕子崖。而燕子崖的掌門是一個叫做燕翎的人。嘿嘿，當時我們都去道賀，還看到了那燕翎，只是當時我們都奇怪，那個燕翎看上去修為並不算很高，為何會讓魏翱那等高傲的人物甘心臣服，屈居掌令一職？不過，今天看樣子這答案已經出來了，小友，恐怕當時的燕翎，並非燕翎吧。”
長亭目瞪口呆，不知道該如何接口。
佛圖澄大笑道︰“小友，魏翱和貧僧交情還算不錯，我對他也有些了解。這家伙的修行高人一等，天下修道者能和他比肩的只有寥寥數人。我深知他出身易門，陣法道術天下無雙。同時，貧僧還知道，這魏翱有一手常人都不知道的本事，叫做機關術。他可以讓一塊朽木，變成人形，當真是奪天地造化的上乘道法。你不用驚奇，貧僧不巧對此也有研究，並且和魏翱斗過一次法。嘿嘿，自然也知曉他這門神奇道術。小友，你現在又有何解釋？”
長亭苦笑連連，當真是無話可說。
踫到這麼一個奸猾的僧人，他還能說什麼？
要說，只能說他經驗太少；要說，只能說那位魏大哥少不生事，好端端的成立燕子崖作甚？
劉宏笑道︰“燕真人不必擔心，今日的事情只有你我四人知道。朕與真人也算一見如故，不妨有話直說。剛才朕也正在奇怪，燕真人不在孝敬里，為何突然出現在皇城中，還帶著那麼一頭神獸和一個隨從。”
“皇上，你可知道如今天下修道人討論最多的是什麼？”
“不知。”
“正是這燕子崖的燕翎燕真人！”小茅真君落井下石，笑道︰“燕真人的燕子崖門下人才眾多，不但有前天目山劍宗七子之一的丹陽子加盟，還有一位我們都不認識的厲害人物做長老。嘿嘿，這位長老，竟然達到了散仙修行，皇上，這可是人世間除了三位散仙之外的第四位散仙。”
陰長生——
長亭想都沒有想，已經知道小茅真君所說的是誰。
沒想到，連陰長生也摻合進來，看樣子魏大哥的興致不錯。不對，魏大哥並非這樣的人，能搞出這種事情的，恐怕只有那個小丫頭燕離。除了她之外，實在想不出還有誰會如此聲張。
燕長亭低著頭正思忖間，佛圖澄再次開口︰“燕真人這樣做，恐怕另有別情。咱們就不用再追問了。不過皇上，真人既然前來，正好給了我們一支奇兵。此次事件由他出面最是妥當。”
長亭疑惑不解，看著佛圖澄，又看看劉宏。
“小友听說過盤龍王這個稱呼沒有？”
“听說過！”長亭下意識的伸手拍了拍靠在他胸口的雨師小燕，咬牙切齒道︰“一爬蟲耳。這家伙有何能耐，居然也敢自號盤龍？小小蟒蛇精，當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著實是該殺！”
“小友和那蟒蛇精有仇？”
佛圖澄和小茅真君奇道。兩人以為長亭听說過盤龍王也就算了，可沒成想長亭會是這種表情。看他的樣子，似乎和盤龍王有深仇大恨。只是，好像沒听說燕長亭和盤龍王有過沖突啊！
其實，佛圖澄和小茅真君都已經知道，眼前的燕翎就是幾年前夔門驚變中的燕長亭。
他們更加清楚，長亭的來歷。
拋開別的事情不說，茅山一脈和長亭關系密切，自然會站在長亭一邊。而佛圖澄乃是一個出家的僧人，對于傳說神話也不會太在意。當時他們之所以沒有出面，是因為八仙盟有個張果老。如今張果老銷聲匿跡，八仙盟的人雖然多，可還沒有放在他們眼中。再者說，就算長亭是共工的傳人，和他們又有什麼勾連？
燕長亭點點頭，放在胸前的手掌輕輕拍著小燕。
“可是那蟒蛇精來挑釁？”
“差不太多！”
小茅真君說︰“盤龍王，哦，是蟒蛇精在芒碭山雖然橫行霸道，但一直以來還算是安生。可不知道他是怎麼和西涼羌人勾搭在一起，數月之前，他派人潛入皇城，偷走了傳國玉璽。之後羌人集結二十萬大軍於雍涼邊界，你兄長已經帶兵前往抵擋。盤龍王說要和我們賭斗一場，若輸了，皇上就要讓出皇位。當然，如果我們勝了，他就交還玉璽，並且讓羌人大軍退兵。”
“這家伙忒猖狂！”
佛圖澄露出羞愧之色，“這也只能怪咱們這些修道人，平日里只知道清淨無為，那料到盤龍王會有這等舉動。”
“喂，和尚，你說話注意點。清淨無為乃我道家修煉法門，你這句話，就足以引發佛道爭紛。”
佛圖澄連連念出佛號，向小茅真君道了一個謙。
劉宏的臉上，帶著一絲疲憊之色，閉著眼楮久久不說話。
好半天，他開口道︰“朕性子有些柔弱，偏愛阿父等人，在許多人眼中，朕是昏庸無道的君主。真人不必說話，朕現在想說句心里話，憋了十幾年，再憋下去，朕恐怕真的會發瘋了。”
長亭等人不敢再開口，靜靜的看著劉宏。
“朕不是個明君，朕心里清楚。當年梁翼掌權，朕坐上這個位子也是迫不得已。梁翼掌權多年，使得我大漢江山狼藉一片，國庫匱乏。朕想要中興，可是手里空空，那什麼振興呢？兵權在外，手里沒錢，中興二字，不過是空談罷了。朕性子是有些柔弱，可是還不糊涂。這些年朕嬌縱張讓，其目的就是讓他來給朕斂財。待國庫充盈之後，朕自然會……可惜，沒人明白。”
長亭三人心里面咯 一下，駭然看著劉宏。
沒想到這看似文雅的青年，居然有如此深沉的心思。說他無道沒錯，但若說他昏庸，恐怕真的是錯了！
劉宏長嘆一聲，“也許是朕太天真了，結果這漢室江山日益衰敗，朕有心改變，實無力耳。今日與三位傾心交談，朕心里面也舒服多了。三位真人，朕不願看生靈涂炭，更不願做劉氏一宗的千古罪人。中興二字，此生朕不再出口，只願背負所有罵名，為太子將來打好基礎。”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佛圖澄和小茅真君同時跪拜下來，口呼萬歲。而長亭也屈膝跪下，不過這一次，他是真心實意。
這劉宏，當真是一個有計較的帝王！
“之所以和三位傾訴，小茅真君一脈和光武皇帝有著密切關系。圖澄上人在出家之前，曾擔任過先父的老師，更教導過朕，朕對你同樣信任有加。至于燕真人，朕只想說一句，劉氏一族，對不起你們司馬家族。朕會下令，取消對孝敬里司馬墳園的禁制，燕真人可以隨時破去當年陳平先生設下的死局，司馬家族這四百年，受苦了！”
劉宏把話說到了這個份上，長亭再也無法矜持。
“草民代替我司馬一族，感謝聖上洪恩。司馬一族定當為漢室江山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劉宏站起來拉住長亭的手，“論年齡，朕當叫你真人一聲叔父，可是朕更願成真人一聲兄長！”
長亭雙手顫抖，難耐心中激動。
“皇上放心，盤龍王一事燕翎願一力擔之，若不搶回玉璽，願以性命交換。”
“兄長，小弟就拜托你了！”
劉宏說罷，淚如雨下，長亭更是熱血沸騰。
一旁佛圖澄和小茅真君相視苦笑，誰說劉宏是個糊涂蟲？這位皇帝，比他老子要聰明百倍。
這一席話，他已經把長亭牢牢綁在了他漢室江山的戰車上面。
只是，若長亭出世，就等同于壞了修道界的規矩，這麻煩恐怕是剛剛開始，天曉得會有什麼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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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長談，劉宏也有些疲憊了！
他命人送佛圖澄和小茅真君前去休息，然後吩咐王越兩句，叫上長亭，兩人並肩從雲台閣走出。
在兩人身後，陸吾和燕九慢慢的跟隨，若即若離。
此時，天際已經發白，啟明星扔高懸空中，散發著奪目的光亮，昭示這將是一個好天氣。
“兄長，你一直摸著胸口做什麼？”
散步中，劉宏突然奇怪的詢問。長亭遲疑了一下，雙手將小燕托出來，輕聲道︰“我是在擔心她！”
“咦，好漂亮的小狐狸！”
長亭將小燕重又放回胸口，搖搖頭說︰“她是我最心愛的人！”
“人——”
“沒錯！”
長亭當下把他的過去講述了一遍，同時也把小燕的來歷和情況告訴了劉宏。他嘆息一聲，說︰“兄弟，我知道在許多人眼里，小燕不過是一個妖怪。可是在我心中，她卻最重要。不管將來怎麼樣，我都要找到天狐腦，解救小燕體內的逆仙勁。至于以後我們會是怎樣的結局，我不管，我只知道，我要一輩子保護她！”
劉宏長吁短嘆，“該死的李玄！朕听說過這個人，卻沒有想到，會是如此人面獸心的家伙。”
“李玄這人如何我現在倒不去想，我只擔心，他的逆仙勁是從何處學來的。兄弟，如今江山越發動蕩起來，不但妖孽叢生，似乎連失蹤幾千年的魔界中人也有死灰復燃的跡象。你若想將來大興天下，就必須要和那些仙門道派緊緊的聯系在一起。因為，我總有一天要走的。”
“走，兄長要去何處？”
燕長亭目光深邃，搖搖頭說︰“我不知道，不過我有種預感，我終會離開這個人世間。”
他說出這些話，並非是為了躲避什麼。自從听說了那天地神門四字以後，長亭始終覺得，他必須要尋找這四個字中的答案。也許，連仙界的天仙五帝，也在尋找這天地神門的答案吧。
這時候，王越帶著一個年幼的孩童走來。
“兄長，朕想要拜托你一件事情。”
“什麼事？”
劉宏招手，示意那孩童走到他的身邊，然後讓王越和陸吾、燕九跟在他的身後，慈祥的撫摸著孩童的黑發。那小孩兒一身皇家的明黃錦衣，烏黑的眼珠子滴溜溜打轉，看著長亭，眼中流露出敬慕的神采。長亭見著小孩兒長得粉雕玉琢，著實可愛，心中也不免生出幾分喜歡。
“這是……”
“這是朕的次子，朕想要請兄長收他為徒，好生的教導他。”
長亭一怔，奇道︰“兄弟，他是次子，將來自然應該是封王拜相的命？怎麼兄弟讓他修道？”
“這件事，一言難盡！”
劉宏長嘆一聲，流露出一副黯然神傷之色。他摟著那小孩兒，目光越發的慈祥起來。
“他叫協，是朕的愛妃王美人所生，自幼便由太後撫養，朕深愛之。後來，愛妃突然離去，這孩子就一直跟在朕的身邊。只可惜他是次子，也注定無法繼承朕的位子。朕的長子辨，是皇後所生，可自幼輕佻，難成大器。朕私下里曾流露出想要立協為太子的意思，沒想到傳到了皇後的耳中。她是當朝大將軍何進的妹子，所以大將軍立刻就聯合群臣，上奏反對。朕沒辦法，只好屈從了他們。可這樣一來，卻苦了這孩子，朕擔心不等他封王拜相，就會被殺。”
長亭對這宮廷中的事情了解的並不算多，可也能听出劉宏心中的無奈。
劉宏說︰“兄長，朕做此決定，也是有私心的。協跟著你，可以避開如今混亂的局面，保住性命。朕不求他修道成仙，只求他能練成一身可以自保的本領，那也就足夠了。若兄長答應，朕會命王越跟隨兄長左右。將來朕如果不在了，至少還有兄長你能夠給這苦命的孩子些許照應。”
說著話，劉宏哭了！
在他懷中的劉協，頗為體貼的伸出小手，想要抹去劉宏臉上的淚水。
長亭見此情形，那里還按耐的住？
“兄弟你若相信我，就讓他跟著我吧。至于將來的事情，若他兄長不害他，我絕不插手朝廷的事情。但是如果有人想要害他，就算是天王老子，燕某人也會給這孩子在背後撐腰作主。”
“此話當真？”
“君子一言！”
劉宏大喜望外，連忙拉著劉協，激動的說︰“協，快點過去，拜見你的師父。”
劉協乖巧的走到長亭面前，行叩首拜師大禮，“徒兒劉協，拜見師父大人！”
那奶聲奶氣的語調，讓長亭喜煞。他坦然受了劉協的拜師大禮，身手將他攙扶了起來，想了想，從龍膽壺里取出一串黑色的珠子，戴在了劉協的手腕上。那黑色的珠子一共有四十五粒。每一粒渾圓溜黑，上面還嵌著各種奇怪的紋路符咒。這黑色的珠子，正是長亭從麒麟蛇精身上取來。
“就叫麒麟珠吧！”長亭微笑著對劉協說︰“當師父的也沒什麼禮物，這麒麟蛇珠是我斬殺麒麟蛇精後，從它身上得來的寶物，能驅邪避毒。我在上面做了五種陣圖，九粒麒麟珠就能組成一種陣法。你現在沒有修行，所以談不上斬妖除魔，不過用來防身綽綽有余。回頭我告訴你用法！”
“多謝師父！”
劉協再次跪地叩謝，而劉宏卻已經感激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
長亭笑道︰“皇上不需客氣，燕翎既然答應保護這孩子，就一定會保護他周全。這樣吧，從現在開始，就讓這孩子跟在我身邊。他這個年紀，正是修煉築基的好時候。呵呵，皇上不必再為他擔心。”
劉宏凝視長亭片刻，拉著他的手，用力的搖晃了兩下。
就這樣，長亭的身邊就多了兩個人。
一個是年幼的童子劉協，另一個則是由劍入道的王越。
對于劉宏的安排，王越並沒有半點生氣的意思。相反，當他听到劉宏安排他跟隨長亭，保護劉協的時候，那份狂喜的表情，讓劉宏也吃驚不小。劉宏知道，王越此人劍術高絕，堪稱天下第一劍師。他對功名的渴望，超出了常人，只不過王越出身寒門，沒有足夠的資歷，劉宏也不好給他官職。
之所以安排王越做劉協的劍術老師，劉宏自有深意。
一來有王越這個老江湖保護，劉協生命無虞。二來嘛，在劉宏的心里，還是存著想要讓劉協當皇帝的念頭。如果將來劉協有這個帝王命，那王越做為帝師，自然水漲船高，功名唾手可得。
只不過，劉宏沒有想到的是，和長亭一戰之後，王越竟然慘悟了那復柔委從四字的含義，昔日的功名之心已經消失殆盡。如今，一代劍師王越竟生出拜入燕子崖修道的想法，的確是讓劉宏意想不到。
天亮以後，劉宏自去早朝，咱們暫且不提。
長亭在王越的引導下，帶著劉協游走皇城，不知不覺中天已晌午。
于是，王越提議，前往御花園中賞花用餐。對這個請求，長亭自然不會拒絕，當下一行人轉移了目標，朝著御花園走去。
一上午的時間，長亭通過王越的口，對皇城中的事情有了大概的了解。
王越告訴長亭，皇城里如今當真不太安生。先是玉璽被盜，沒多久就有刺客潛入皇城，試圖刺殺劉宏。當時若非王越在場，恐怕劉宏已經成了死人。王越說，那刺客的功夫相當厲害，騰挪之間，也顯示出他是一個修道人。王越當時費了好大的力氣，才以他自創的游劍奇門劍法，擊殺了刺客。
怪不得昨夜王越如此緊張！
長亭心中暗自思量。
“皇上在遇刺之後，就立刻招來了小茅真君和佛圖澄上人，同時也為了那斗法大會而準備。只是皇上有小茅真君兩位高人守護，協殿下這邊就……以前，協殿下有蹇碩保護，對付普通人還行，若要對付修道人，蹇碩就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蹇碩是誰？”
“哦，也是個陰人。不過在皇城的陰人當中，這蹇碩也算是最有陽剛氣的家伙。為人嘛，倒算是忠心，力氣不小，也有萬夫莫當的本事。只是人太糊涂，有時候經常被張讓那些人利用。燕真人，這家伙和十常侍那些家伙最不對盤，將來如果有機會，還請您能點撥他一下。”
長亭腦海中立刻閃現出昨夜在雲台閣中見到的那些太監，其中一人倒似乎和王越口中的蹇碩頗為相似。
他點點頭，“此事我已經知曉，找機會吧！”
說話間，一行人已經來到了御花園門外。王越正要帶著長亭進去，哪知道門前一名太監尖聲道︰“大膽，皇後娘娘正在花園中宴請眾位真人，你一個小小的劍術老師，居然敢來搗亂？”
那太監的模樣當真令人生厭，一臉橫肉，渾身上下盡是顫巍巍的肥膘。
長亭心中不喜，身手將王越拉開，冷冷的說︰“我想去那里，就去那里，別說一個婆娘，就算是聖上在，我也一樣進去。你這肥豬，趕快讓開，否則的話休要怪我讓這皇城中增添血腥。”
那太監臉色一變，就要發怒。
這時候，一個柔媚的聲音從花園中傳來。那聲音帶著一絲怒意，“本宮倒要看看，是誰敢在這里口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言語。鞠先生，那王越就交給你來處理，死活不論，本宮給你作主！”
話音未落，五道暗紅火影，呼嘯著向王越撲來。
馬上要上飛機，估計今天沒時間再更新了，原諒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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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五道暗紅的火影，長亭絕對是熟悉萬分。
昔日他曾將陸吾的黑水冰炎爪當作劫炎爪，鬧出了好大的笑話。此後，長亭專門向魏伯陽請教了鬼王宗的劫炎爪性質，如今他一眼就能看出來那對手招數的來歷。能施展出如此水準的劫炎爪，需要何等深厚的修行？加之先前那女人喚出鞠先生三字，除了鞠道龍還能有誰！
長亭對鞠道龍並沒有太深的恩怨，不過當初他打傷了空明，這筆帳只好算在他的頭上。
而且，長亭氣不過的是那女人的口氣。
一副天老大，她老二的樣子。雖然明知道這女人是當今皇後，長亭依然決定不給她面子。
這樣的女人，如果不好好的教訓一番，當真是有愧於劉宏稱自己為兄長。
燕長亭原本就有點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如今又成了當今皇上的兄長，自然不會向對方容忍。
他周轉紫亟天火神力，半個身子呼的一下蒸騰出令人難以忍受的灼熱炎流。
紫亟天火，如同展開一支翅膀的鳳凰，發出一聲刺耳的銳嘯，騰空而起，俯沖向地面上。
轟——
御花園中紫炎翻滾，氣流橫流。
強大的紫亟天火神力把個御花園幾乎都覆蓋在其中，但見一頭紫火鳳凰在炎流中忽隱忽現，氣勢當真是驚人無比。劫炎爪在紫亟天火面前，如同小兒的游戲，只听炎流中傳來女人的驚叫聲，伴隨著還有驚呼怒吼，一個身影破開紫炎，騰空而起，在半空中御劍而立，神情無比恐懼。
長亭哼了一聲，抬手一揮，紫炎中的紫火鳳凰做勢就要沖天而起。
“兄長手下留情！”
劉宏驚呼聲傳來，三道人影在長亭面前忽閃，一個道冠青年在佛圖澄和小茅真君的伴同下，來到了御花園門外。
三人見此情形，不約而同苦笑起來。
青年道冠欠身說︰“燕門主，手下留情！”
“你是誰？”
“貧道西川張道陵！”
長亭聞听一驚，剛要開口，就听身後燕九一聲低吼，呼的一下子竄到了長亭的身邊，張牙舞爪，躍躍欲試。陸吾也緊跟著來到，神情戒備，手中紫金虎尾長鞭金光閃閃，做勢欲出。
“張真人不要驚慌，鞠道龍來也！”
看氣氛緊張起來，見張道陵出面。鬼王宗的宗主鞠道龍立刻大喜望外，御劍落在張道陵身旁，把懷中那驚魂未定的宮裝美艷婦人放在地上，大聲道︰“段 ，快來保護好千歲娘娘。”
那肥胖的太監，這時候那里還動得了？
早在長亭施展出紫亟天火的時候，他就明白自己招惹了不該招惹的人。
听同僚張讓說過，昨夜皇上在南宮雲台閣召見了一名真人，看樣子皇上對那位真人的喜愛，甚至超過自己這些人。而且，那位真人據說有大神通，連佛圖澄和小茅真君都要以禮相待。
段 身為十常侍之一，平日里自然跋扈的很。
十常侍和王越最不對眼，原因無他，王越和蹇碩都是站在劉協一邊，而他們則听從皇後。
兩邊早就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原想羞辱一下王越，那成想卻出來了一位燕真人。
段 現在恨不得趕快躲起來，別讓長亭看見。听到鞠道龍喊他，他已經在心里把鞠道龍的娘操了百遍。
當然，這個要在他有此能力的前提下。
鞠道龍既然喊他，段 自然不好躲著不露面。
他晃晃悠悠過來，攙扶著宮裝婦人，那美婦此刻已經嚇得花容失色，神智都有些不太清楚。
鞠道龍躍躍欲試，張道陵哭笑不得。
就在這時候，天空中傳來一聲如同風雷一般的劍嘯聲音，一道無匹的劍光從天而降，直射鞠道龍。
鞠道龍嚇了一跳，連忙御劍抗衡。
鐺的一聲震耳巨響，劍芒踫觸，巨猛無匹的劍氣勁流在御花園門口肆意橫流。那本就被長亭蹂躪的一塌糊涂的御花園，在這勁流肆虐之下，變成了一片狼藉廢墟，猶如一個被強暴的女人。
“鞠道龍，你打傷我的徒孫，現在還敢出頭找事？張道陵，你出手試試看，鳳簫定和你沒完。”
悅耳聲音傳來，張道陵立刻面如死灰。
緊跟著，一個身穿白色宮裙的白發女人，帶著一個少女幻現御花園門外。
那宮裙女人怒視鞠道龍，而後哼了一聲，對張道陵說︰“張道陵，當初你說若我練成空桑劍，你就還俗娶我。如今，我空桑七劍已經練就，你是不是要檢驗一下天目山這門絕世劍法。”
宮裙女人話音未落，三道人影驟然再現。
“哥哥，你怎麼在這里！”
“賢弟，你這一年去了何處，可找苦了為兄。”
“陰長生參見小主公！”
“吼——”
這最後一聲獸吼，赫然是金毛吼發出。一時間，御花園外人影晃動，燕九好像回應金毛吼的聲音似的，也發出咆哮。
小狐狸雨師小燕忍不住也探頭出來，吱的一叫。
長亭被這一連串的事情弄得頭昏腦漲，可還沒等他弄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空中劍芒再閃，丹陽子御劍趕到。她才一出現，就听鳳簫身旁的少女驚喜的叫喊道︰“師父！”
丹陽子沒有理睬，而是跑到了鳳簫身前，撲通跪倒，“師父！”
一時間，這場面已經亂成了一團麻。
不過，接下來的變化讓長亭更加吃驚。只見劉宏快步走了過來，身邊跟著老劍師王越。
他二話不說，抬手就給了那宮裝美婦一記耳光，然後撲倒在鳳簫身邊的少女面前，動情的大叫一聲，“姐姐，宏總算盼你回來了！”
此刻，已經不僅僅是長亭腦袋里一團漿糊，連張道陵，小茅真君和佛圖澄也是苦笑著連連搖頭。
鞠道龍嘴巴長得足可以吞下一枚雞蛋，很顯然，他也有點暈了！
長亭眼看著晃動在身前的眾人，終于忍不住大喝一聲，“都給我住嘴，先說清楚，你們都是來幫誰的？格老子的，什麼亂七八糟的事情，都一個一個的把話說清楚以後再動手也不遲！”
長亭此話出口，一干人跪著的跪著，站著的站著，彼此想望，突然間發出了一陣暴笑。
這一笑，也讓燕長亭變得更加糊涂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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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cmfucom/showbookasp?bl_id=63123 鳳簫和張道陵原是一對青梅竹馬的戀人，彼此情投意合。
只是後來，張道陵從道修行多年，始終心有羈絆，幾十年修行卻連三元匯聚都難以做到。于是，張道陵狠下心來，披發入山，臨行之前告訴鳳簫，兩人從此再無半點關聯。那成想，張道陵在入山修行之後，終于踏上漫漫修道正途，可出山的時候，卻看見鳳簫依舊痴痴等候。
當時的鳳簫，已經拜在天目山劍宗門下修行，達到了大三關的境界。
但她始終無法忘懷張道陵，一直等到張道陵出現。只是此時的張道陵已經幾近大乘的修為，豈會在輕易動凡人情感？他在鳳簫數次逼迫之下，終于出口說如果鳳簫能練成天目山至高劍法，那麼他就回心轉意。天目山有一套七劍同行之術，從未有人練成，張道陵也是想借此機會，斷了鳳簫的心念。
誰知道，鳳簫是個死心眼，帶著七劍同行的秘笈，回到了空桑。
那是鳳簫和張道陵幼年時嬉戲玩耍的地方，也見證著兩個人之間的情感。
數十年光陰，鳳簫終于練成七劍同行，並且以空桑之地為名，將七劍同行之術稱之為空桑七劍。
原本，鳳簫發誓再也不會涉足塵世。可當她听說張道陵也要前來洛陽的時候，數十年積壓在內心深處的情愛和仇恨匯聚成一團熊熊燃燒的烈火。最終，她還是來到了洛陽，雖不一定要和張道陵再有結果，可是鳳簫卻要張道陵給她一個交代。數十年的光陰，昔日的少女青絲，已經變成雪白。
……
至于空明，原本姓劉，和劉宏本是同父異母的姐弟。
她俗家的姓名叫做劉鶯，十歲時被丹陽子看中，收為弟子，帶去天目山修行。十年之後，劉鶯再回家中的時候，母親已經去世，而她卻又多出了一個小她十二歲的弟弟，也就是劉宏。
那一次劉鶯在家里停留了一年，每天帶著劉宏玩耍。
這使得劉宏對這個大他許多的姐姐有著深厚的依戀之情，只可惜劉鶯一年後重回天目山，姐弟兩人就再也沒有見過面，甚至連通信都一起斷絕了去。不過劉宏從沒有忘記這個姐姐，登基之後，就冊封她為高平公主。如今劉宏再見劉鶯，這心中的激動，自然無法用言語表達。
長亭沒有想到，空明居然是皇親國戚！
在魏伯陽調解了雙方那劍拔弩張的關系之後，他仍然感覺著有些不可思議。長亭可以感受到，空明看向他的目光中，飽含了情意。雖然兩人一直都沒有說話，可長亭卻知道，麻煩來了。
張道陵三人本來就不是要幫助鞠道龍，只不過由于長亭先入為主的想法，對張道陵有著深深敵意。如今，鳳簫出現，張道陵自然不可能再開口說任何話語，而鳳簫則因為空明的關系，毫不猶豫的選擇了站在長亭一邊。再加上陰長生、魏伯陽的出現，讓長亭身邊的實力大增。
面對如此情況，鞠道龍就算是傻子，也能看出來糾纏下去對他絕沒有半點好處。
他此次進京，是受天目山八仙盟的朋友所托，前來尋找一個富貴。自從那位地仙張果老匆匆組建了八仙盟後，很快就不見蹤跡。想當初張果老成立八仙盟之初，可是得罪了不少的人。那些盟友是看張果老道法高深，又是來自昆侖仙界，所以才臣服於他。現如今，張果老不在，八仙盟的日子也就越發的難過了。
好在沒有人知道張果老失蹤的消息，但八仙盟的成員，卻必需要為以後尋找靠山。
天底下還有什麼靠山比皇家更強？
如果皇上說一句話，榮華富貴也就唾手可得。
鞠道龍通過關系，與大將軍何進搭上了線。今日他入宮，是得了何大將軍的妹妹，何皇後的邀請。鞠道龍早就听說京師洛陽要舉行一場斗法大會，只是由于他鬼王宗背後沒人，皇室也沒有向他發出邀請。今日何皇後請他前來，就是商量讓鬼王宗在斗法大會揚名立萬的事情。
可現在看來，恐怕這件事情要不了了之。
鞠道龍感到好生郁悶，鬼王宗自他接掌以來，江河日下。鄱陽湖斗法，門下弟子死傷慘重，好不容易以為抱住了地仙的大腿，結果這位地仙又不知去向。如今，連最後一點希望也要沒了。
看著眼前這些修道界中的絕頂高人，鞠道龍心灰意冷。
他在內心里嘆了一口氣，施展五行遁術，悄然離開了皇城。
長亭等人自然知道鞠道龍離去，可是在此亂糟糟的情況之下，誰也沒有心情去理會鞠道龍。
劉宏當下在嘉德殿中擺酒設宴，款待眾人。
酒席宴上，劉宏和一個壯碩魁梧的太監以普通人的身份坐陪，而其他一干修道人，則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看上去涇渭分明。
張道陵坐在客席中間，不過除了幾個弟子之外，再也沒有其他人，看上去好不孤單。
鳳簫和空明同坐一桌，丹陽子作為天目山劍宗的成員，自然也要坐在鳳簫的身邊。許是鳳簫在空桑獨居太久的緣故，除了在剛遇到張道陵的時候流露出一絲屬于普通人的喜怒哀樂之外，再也沒有任何人性化的表現。她坐在那里，當真如同一座冰山，美麗的臉龐，雪白的青絲，搭配起來顯得是那樣詭異非常。
而小茅真君和佛圖澄兩人因為相聚久的原因，就坐在了一桌上。
王越一旁坐陪，不過看他的樣子，似乎是非常不滿。這也難怪，他是很想坐在長亭的那一桌上，畢竟連他的學生劉協也坐在那里，作為老師的王越，自然也希望能多多和長亭親近。
不過，小茅真君和佛圖澄卻另有計較。
燕子崖如今太強大了，強大到了讓兩個真人心驚肉跳的地步。
長亭的修為放在一邊不說，從他日間展現出的紫亟天火來看，這個修道僅有幾十年的年輕人，恐怕比之任何幾乎要登錄仙榜的修道界高手不遑多讓。而且，那紫亟天火威力無窮，做為世上十八種火焰的頂級神火，恐怕就算是強大如左慈、于吉那樣的散仙，也不一定能消受。
而魏伯陽、陸吾、燕離這些人一個個都不是弱手，如果再加上散仙陰長生的話，天底下又有那個門派能有這樣的組合？王越由劍入道，差不多也快要到了大三關的煉神還虛的境界。
如果王越再和燕子崖勾連起來，恐怕天底下的修道門派真的可以關門大吉了！
佛圖澄和小茅真君可謂是早就已經跳脫紅塵之外的高人，心里面雖然沒有太多榮辱觀念，可潛意識中，還是把燕子崖看成了威脅己身門派的最大力量。沒辦法，也許正是因為心里這種羈絆，才讓他們遲遲無法登錄仙榜吧。看著長亭那一桌熱鬧的景象，兩人都暗自苦笑起來。
酒過三旬，菜上五味，嘉德殿外夜已深沉。
劉宏看上去有些疲憊，端起黃金爵對眾人道︰“諸位真人此次出手相助，朕心里感激萬分。朕不想再說什麼感激的話，該說的都在這一杯水酒中。諸位真人，漢室的體面，朕就拜托給大家了！”
說著話，劉宏向酒席宴上的眾人躬身一揖。
目光和長亭接觸的時候，劉宏看到了長亭目光中流露出的支持，心情又是一陣沒由來的輕松。
眾位修道人連忙起身，朝著劉宏還禮。
“朕已經為諸位真人安排了靜修的地方，蹇碩，一會兒你帶著真人們前去休息。從明天開始，你就負責打點真人們的衣食住行，記得千萬不要有半點怠慢，一定要竭盡滿足諸位真人的要求。”
“奴才領旨。”
這家伙就是蹇碩？
長亭偷眼上上下下的打量著那個魁梧的太監，暗自里點頭稱道︰“當真是一個威猛的家伙！”
“大哥——”
“什麼事？”魏伯陽扭頭回道。
“這家伙的命格如何？”
魏伯陽順著長亭的目光看了過去，眉頭微微一皺，輕輕搖頭說︰“倒是個忠僕，可惜也是短命相！”
“啊——”
“用不了太久，他恐怕就要面臨刀兵之災……賢弟，你不會又想出手幫他吧。你我修道，求得是順應天道，上次你堅決帶走了典韋，已經是逆天行為，難不成這一次又想要幫他嗎？”
長亭點點頭，“至少他是個忠僕！”
“實在搞不懂你！”魏伯陽看著忙碌的蹇碩，輕嘆一聲說︰“不過既然咱們已經結拜，生死榮辱休戚相關。賢弟你想瘋，哥哥陪你就是了。只是蹇碩的名聲並不算好，你還是三思而行。”
“小弟省得！”
“對了，你還沒有告訴我，這一年來你究竟去了何處？為何又會出現在這洛陽的皇城之中？”
“大哥，這事請說起來話長，等會兒小弟自當奉告。不過，大哥你最好也要解釋一下，這燕子崖是怎麼回事？不是說好要藏拙嗎？怎麼現在又行如此高調的事情？難道不怕人看出破綻？”
魏伯陽看看一旁的燕離，輕聲說︰“藏于九地之下，動于九天之上。不是哥哥我想要這麼作，實在是說不過你那寶貝妹妹和……總之，這件事情絕非我的主意，賢弟莫要來責備于我！”
說著話，魏伯陽的目光又看向對面鳳簫桌上的丹陽子，迎上的卻是丹陽子脈脈含情的眼神。
長亭恍然大悟，心中不免替自家兄長高興。
“大哥，好福氣啊！”
他輕聲說道，也不管魏伯陽滿臉通紅，站起身來朝著蹇碩一點頭，招呼陰長生等人離去。
“燕門主——”
一聲悅耳好听的呼喊，讓長亭不由得身子一顫。
最害怕的事情，終于還是發生了！他扭轉身子看去，見空明獨自一人，笑盈盈的朝他走來。
“哥哥，讓我干掉她！”
不知道為什麼，燕離對空明有一種本能的厭惡。雖然說潘老爹的事情和她並沒有直接的關系，可不管怎麼說，潘家埠的慘案，歸根結底和空明有不可分割的密切關聯。但這並非最主要的，否則燕離又怎麼可能和丹陽子和平相處？她之所以討厭空明，還有一分她說不出的緣由。
長亭輕輕拍了拍燕離的肩膀，“小妹不要妄動，這里不是孝敬里，你我行事都要小心謹慎！”
“空明仙子！”
長亭朝著空明微微欠身，神情不卑不亢，平靜異常。
空明走到長亭的面前，美目凝視他半晌，眼中流露出一種淡淡的悲哀色彩。她看得出來，長亭對她的態度非常冷漠。她開始有一種奇怪的感覺，自己就像是一只撲火的飛蛾，最後可能會落得淒慘的下場。從第一次和長亭見面的不服氣，到後來在潘家埠養傷，那不足為人說的理由，使得空明對長亭的情感一下子產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可以說，空明此時的情感，復雜萬分。
兩人默默的相視，誰也沒有開口。
好半天，遠處鳳簫一聲召喚，讓長亭生出了一種如釋重負的感受。
空明說︰“我听說我那佷兒拜在燕門主門下，不知道是不是有這回事情呢？”
長亭點頭回答︰“卻有此事！”
“燕門主此次斗法大會後有什麼打算嗎？”
“回家！”
“不知道……”
“姐姐——”
遠處劉宏大聲的叫喊，讓空明再也無法把話說下去。她咬了咬牙，“那空明先告辭了，將來有機會，一定前去燕子崖拜訪門主。”
說完，她匆匆離去，只留下了一個不知所措的燕長亭呆愣在原地。
看樣子，又是一筆糊涂債！
長亭暗自嘆了一口氣，帶著燕離等人，在蹇碩的引領下，前往劉宏為他安排的休息場所。
……
熹平二年臘月，西涼羌人舉大軍二十萬，詐稱五十萬陳兵於雍涼一線，虎視張掖，大有只逼涼州的態勢。與此同時，河西鮮卑部舉兵響應，其近鄰羌胡一族更是舉兵進犯，威逼並州。
一時間，大戰將起的風聲在中原大地流傳開去。
居住在幽、並二州的百姓，人心惶惶，準備隨時舉家遷移。
在此情況下，朝廷任命中朗將丁原丁建陽為並州刺史，同時命令雍涼人馬向張掖逼近，和羌人大軍成抵足態勢，大戰一觸即發。
年關將至，位于洛陽城西三十里的龍門鋪，突然間熱鬧起來。
龍門鋪原本是一個人口不足千人的小地方，面積也小的可憐。不過由于這里地處平原，四面不見林木山巒，登高看去，一馬平川，周圍景象盡入眼底，不需要有什麼刺客和伏兵的擔心。
這里，被選作為斗法的場地，早在一個月前，洛陽已經下令龍門鋪的百姓遷移離去。
城鎮房舍被夷為平地，在龍門鋪舊址上，一座數米的高台拔地而起，遠遠看去，極為醒目。
高台四面，旌旗飄展。
距離它大約三里之外，還建造有一排樓閣，居中的一座，不論是高度還是面積，都較之其他的樓閣要醒目許多。這座樓閣下面，有數百名執戈武士把守，在外面，還有數千禁軍守護。
這些樓閣是為了讓朝中高官閥主用來觀看所建，那座居中的樓閣，自然是專為皇家而設。
長亭帶著燕離和陰長生兩人，跨坐獅虎燕九和金毛吼來到龍門鋪的時候，都不禁眉頭一蹙，心中生出不快之意。斗法就斗法，干嘛要弄出這麼大的動靜？先不說造成千人流離失所，單只是這一排樓閣的費用，恐怕就足以讓人心驚。
劉宏也真是奇怪，一方面大肆斂財，說是充盈國庫，一方面又如此鋪張浪費，那國庫何時能夠充盈起來？而且，修道人斗法是一件非常嚴肅的事情，劉宏如此安排，倒讓長亭感覺自己好像是賣唱的伶人小丑，心里面頓時感到非常不快。
他突然想起昨日佛圖澄私下里和他說的一個故事︰遼東有一種生物名叫黑瞎子，喜歡洗劫當地百姓的莊稼。這黑瞎子把掰下來的稻谷夾在腋下，一邊掰，一邊夾著，到了最後，它的收獲除了手中的稻谷，再也沒有別的。劉宏如今這種做法，豈不是就好像那黑瞎子一樣嗎？
長亭想到這里，搖頭嘆息一聲。
等這里的事情結束了，就立刻回轉孝敬里！
他在心下做出決定，然後從燕九的背上跳下來，緩步朝著高台走了上去。
高台之上，各派道人早已來到。
張道陵等人對劉宏這種安排顯然也不是很滿意。想來他們和長亭的心思，是一個樣子的。
早在斗法大會開始前三日，長亭就讓魏伯陽、丹陽子和陸吾一同回轉孝敬里。
因為他司馬別莊的高手幾乎傾巢而出，孝敬里幾乎沒有留下任何高手坐鎮，這是一種非常不明智的做法。長亭倒不是害怕什麼，可凡事有備方能無患，孝敬里畢竟是司馬一族的根。
燕長亭和張道陵等人點頭算是打了一個招呼，就在事先安排好的位子上坐下。
佛圖澄、小茅真君分別代表小雷音寺和茅山上清宮分坐天師道的兩旁，而長亭的位子則靠近高台邊上。
這樣也表明了各方的地位高下，張道陵的天師道，無疑在目前來說，還是最大的一個派系。
至于鳳簫、丹陽子、空明和王越，都沒有出現在高台。
他們今天的任務是保護劉宏的安全，天曉得盤龍王是否會排出刺客，偷襲劉宏等皇室成員呢？
盤龍王的人手，遲遲沒有出現。
首先到來的，卻是一干朝廷大臣。
一時間，龍門鋪外車水馬龍，熱鬧無比。那些朝廷中的大臣，拖家帶口的來到斗場，彼此見面一番寒暄，男人在一起談論這些日子的朝政變化，女人則討論著高台上的一干修道人。
“哪個是張道祖？”
“就是坐在中間位子上的那個，看上去很年輕啊，真是神仙中人！”
“我覺得邊上的那個更年輕……就是那個旁邊坐著一個小丫頭的男人。對了，你知道他是誰嗎？”
“你是說邊上的那個？不認識，沒听人說過。”
“你們呀，真是孤陋寡聞。那是皇上的結拜兄長，據說還是弘農望族子弟。他可是協殿下的老師，听宮里人說，還是一個門派的宗主。叫什麼名字來著？哦，司馬翎，他叫司馬翎！”
“是不是弘農司馬家的人？”
“沒錯，就是這個人！”
“他好英俊啊——”
“……”
女人們唧唧喳喳，談論的對象大都是坐在高台上的長亭。也難怪，燕長亭和劉宏結拜的消息，已經被劉宏在朝堂上宣布。再加上他出身豪門，又是皇子帝師，長相嘛也清秀無比，自然引得許多女人的注目。相比之下，佛圖澄一禿頭，小茅真君和張道陵也是出家人，怎比得上長亭引人注意？
開始的時候，長亭還沒有在意。
可漸漸的，他的臉色開始發青，心里面一股子火氣也在緩緩升起。
轉臉看過去，佛圖澄、張道陵和小茅真君都是正襟危坐，一派嚴肅的樣子。可從他們的臉色中，長亭卻能夠讀出來他們內心中的笑意。很明顯，張道陵等人把那些女人的話語，也都听在了耳中。
這時候，遠處號角鳴響，皇家車駕緩緩駛入龍門鋪。
一大群公主、皇子簇擁著劉宏等人走下車轅。鳳簫、王越跟在劉宏的身後，朝著高台上的眾人看了一眼，就走進了閣樓當中。劉宏進了閣樓，一干朝臣家眷也各自走進了自家樓內。
不過，長亭的耳根並沒有因為此而得到絲毫的清淨，相反由于眾人登上閣樓，可以更加清楚的看到高台上的景色，討論聲，議論聲，越發的嘈雜起來，讓人還以為這里是一個菜場。
“皇上——”
長亭終于忍耐不住，呼的站起身來，沖著閣樓拱手抱拳。
雖然距離尚遠，可是長亭的聲音卻清楚的傳到了每一個人的耳朵里，那聲音不大，卻將所有的聲響都壓了下去。
劉宏自然沒有長亭這般修為，于是由王越出面。
“司馬真人有何事情？”
“草民懇請皇上，除了您之外，非必要的人物，全部驅逐離開此地。我等是為皇上效力，絕非是伶人小丑，供人指指點點。皇上，如此情況，就算我們取了勝，又有什麼體面可言？”
長亭一席話，令朝廷大臣大為不滿，一時間抗議聲此起彼伏。
而張道陵等人則暗自點頭，對長亭的這個舉動，深以為然。就連坐在劉宏身後的鳳簫等人，也表示贊同。
“是嗎？只怕是司馬真人害怕一會兒打了敗仗，丟了體面吧！”
一個粗渾的聲音從一座閣樓中傳了出來。長亭舉目望去，見那閣樓就在皇家閣樓的旁邊。
負責隨行伺候長亭的蹇碩，連忙在他耳邊輕聲道︰“燕真人，說話的人乃是當朝大將軍，何進！”
長亭冷笑一聲，“一屠戶耳，也敢在此大放厥詞。”
話一出口，全場靜默。
何大將軍的出身，對許多人來說一直是一個禁忌的話題。對于他能佔據高位，更多人都歸功于他那個漂亮的妹妹。世族子弟，對何大將軍是千般不滿意，可無奈何，誰讓他們的妹妹不漂亮，不嫵媚，不會勾引的皇上神魂顛倒呢？不過，似長亭這般當眾譏諷，還無人敢為。
世族子弟在心里大聲叫好，對長亭頓生幾分好感。
而一干出自寒門的官員，則臉色鐵青。在他們看來，長亭辱罵何進，也就是在辱罵他們。
閣樓憑欄後，何進粗壯的身影出現在長亭面前。
他雙眼好似噴火，一臉橫肉顫抖不停。而皇家閣樓中，白發蒼蒼的董太後微微一笑，“這司馬家的孩子，說話也忒心直口快了。皇上，哀家以為，您應該對他這種直腸子的性情責罰一下，實話嘛，總不能這麼直接的說出來，有時候該婉轉的時候，最好還是要婉轉一下，太傷人！”
說著話，董太後還看了一眼旁邊氣的渾身打顫的何皇後。
有道是姜是老的辣，董老太太這番言語說出口，讓何皇後全沒有半點反駁的余地。想發火，人家老太太都說了，要責罰長亭。可這責罰的理由，實在讓人無法接受。實話實說？這算是哪門子理由！劉宏如果真的責罰了燕長亭，恐怕今後朝堂上再也沒有人說真話，孰重孰輕，劉宏心里自有分寸。
就在這時候，長空傳來一聲悠長銳嘯。
高台上人影閃動，十幾個身著奇裝異服的男女出現在眾人視線當中。
為首的男人，身高在九尺以上，膀闊腰圓，甚有氣勢。
在他兩邊，男女老幼，形狀各異。其中一男一女，長得最引人注目。那男的身材矮胖，猶如侏儒。一臉橫肉，大嘴咧開快要到了耳根。膚色帶著一種病態的淡淡綠色，整個人顯得陰森森。
而女人年紀大約在十六七的樣子，長得那個漂亮，當真可稱得上是閉月羞花，沉魚落雁。
一雙亮晶晶的眸子，透著一股子媚到骨子里的氣質。
鵝蛋小臉，笑意盈盈。櫻桃小口似閉卻張，可見皓齒粉舌。一身水綠色長裙，酥胸隱現，溝壑誘人。那長裙是用幾近透明的輕紗所做，裙下可見曼妙春情。一雙白嫩嫩的赤足，隨著長群抖動，時隱時現。
這女人一出現，幾乎吸引了所有男人的目光。
長亭一皺眉頭，看了一眼張道陵等人，心中對這女人立刻生出一分警覺之心。
“不要臉——”
燕離低聲說了一句，不想那女人卻听得真切。原先她的目光並沒有留意長亭等人，不過燕離這一開口，她立刻就注意上了長亭。
“好漂亮的小伙兒，大王，我要你把他賜給我！”
“沒問題，沒問題！”
為首的漢子大笑起來，並沒有把長亭放在眼中。他朝著張道陵一拱手︰“張真人，咱們又見面了！”
“盤龍道友，好久不見！”
張道陵和對方倒非首次見面，見那漢子打招呼，他也微笑著起身向對方一點頭，問了一聲好。
“閑話咱們就不用客套了，我的來意你知道，可以開始了！”
“盤龍道友，你修行數百年，道法高深，眼看著就要登錄仙榜，為何卻行此大逆不道的事情？”
“大逆不道？”
盤龍王仰天大笑，“什麼叫做大逆不道！奪了劉家小兒的江山，就是大逆不道嗎？那當年劉邦得天下，豈不也是大逆不道！張真人，仙途縹緲，我等修煉數百年，卻要迎接九次天劫方能成就大道。而你們只需要一次，就可以成功，這公平嗎？當初那鄱陽湖鯨妖練了千年，也最終沒有成功度過天劫。嘿嘿，從那時候起，老子就對仙途大道失了興趣。榮華富貴比什麼都要實在！”
坐在一旁的陰長生，因改了相貌，盤龍王並沒有認出來。
听到它說自己，陰長生身子一顫，眼中也流露出忿忿不平的神采。
盤龍王說的這番話，倒的確是有些道理。想凡人修道，只需一次天劫就可以成功，而鬼怪山精想要成功，卻是劫難重重。對此，陰長生體會最深，所以情不自禁的點點頭，輕嘆一聲。
長亭把手放在陰長生的肩膀上，拍了一下。
陰長生自然能理會長亭這動作的含義，抬起頭看了長亭一眼，微微一笑，那意思仿佛再說︰“小主莫要擔心我，陰長生並非是個孩子，豈會讓這一臭蟲壞了我的修行？我自會調整！”
長亭放心下來，也不理睬盤龍王，朝著皇家閣樓再次開口。
“皇上，仙家斗法，凡人退避。皇上九五之尊，真命天子自然不需要在此列，但是其他人必須離開。”
“司馬真人，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讓我等離開，莫非何大將軍說的沒錯，你是擔心自己丟了面子？若是這樣的話，你干脆離開吧，順便把你那弘農司馬一家子人也都帶走，省得丟人！”
說話陰陽怪氣的，名叫袁隗，在朝中身居三公職位，門生遍布天下。按道理說，他應該是支持長亭的。可偏偏長亭和皇上結拜兄弟，讓弘農司馬一族的地位立刻高過了他袁氏家族。袁隗的心里面，難免生出一番醋意，說起話來，自然是陰陽怪氣，帶著挖苦之意，不太入耳。
長亭心頭火起，冷笑一聲，扭頭對盤龍王道︰“蟒蛇精，玉璽呢？”
“你是何人？”
“我是什麼人和你無關，我只問你，玉璽何在？”
盤龍王強壓怒火，伸出手掌。一方金角玉璽赫然在他掌心出現，“玉璽在此，有本事來拿！”
“張真人！”
“司馬真人請講！”
“在下敢情各位退出高台！”
“啊——”
燕長亭冷冷道︰“此乃皇家事務，各位都是出世的高人，自不好隨便出手。翎願一力擔起此事，賭斗玉璽。勝負與各位沒有關系，這乃是我和蟒蛇精之間的事情，若我輸了，人頭奉上！”
“司馬真人慎之！”
長亭也不理佛圖澄三人的勸阻，對盤龍王說︰“蟒蛇精，你我三場賭斗，某一人領教。若輸了一場，某願奉上人頭。若你輸了，留下玉璽，如你所說，讓羌人退兵。你可敢和某打賭？”
盤龍王這才留意長亭，不禁倒吸一口冷氣。
他看不出來長亭的修行，可是卻能覺察得到，長亭的修為絕不弱於自己。
而且，長亭身旁的兩人，也都非常人。最弱的女孩子，修行也接近了小茅真君，至于陰長生，他同樣看不出深淺來。
趴在長亭身後的兩頭猛獸，顯然是神獸級別。
盤龍王原以為張道陵才是此次斗法的主力，可現在看來，這年輕人比張道陵不遑多讓。
漢室朝廷，什麼時候出現了這麼一個人物？
盤龍王正在沉思，可高台下卻已經炸開了鍋。
皇家閣樓中，鳳簫流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她扭頭對身邊的丹陽子和空明道︰“這孩子不錯。空明，你好眼光，單這份豪氣，就比那負心的賊子張道陵強百倍。婆婆支持你，是個好孩子。”
空明臉頰羞紅，低著頭也不言語。
可這番話傳到了劉宏等人的耳朵里，卻是另一番意味。
“姐姐，你和燕大哥……”
“不許胡說！”空明才不去理會劉宏的身份，在她眼中，劉宏永遠都是那個追著自己玩耍的小弟。
而何皇後心中叫苦不迭，怎麼那司馬小兒和皇上的姐姐還有關系？
董太後面露笑容，心道︰協兒有司馬真人做老師，如果司馬真人和鶯在一起的話，協的將來可就大不一樣了。嗯，不管怎麼樣，都一定要撮合鶯和司馬真人的事情，協總算苦盡甘來了！
各人心思自不需要太多表述。
單說劉宏，在空明呵斥之後，猛然站起身來，走到了憑欄後，沉聲道︰“司馬真人的話，就是朕的話。蟒蛇精，若司馬真人輸了，朕將人頭和江山送上。你若輸了，又該如何？可敢送上你的人頭嗎？”
一句話，全場嘩然。
燕長亭大笑道︰“既然皇上如此說，翎可就要放肆了。長生，離，給我動手趕人。蟒蛇精，咱們開始吧，三戰賭江山。皇上真命天子，敢和你做出如此賭注，你呢？可敢應燕某挑戰？”
盤龍王臉色陰晴不定，心思此起彼伏。
對于長亭的提議，他非常心動，可他也清楚，眼前這看不透的青年，恐怕並不容易對付。
最讓盤龍王感到吃驚的是，在此之前總是顯得昏庸懦弱的劉宏，居然能有此魄力？
盤龍王猶豫不決，高台下卻已經是亂成一片。特別是皇家閣樓中的皇後妃子們，一個個驚慌失措，哭啼著上前勸說劉宏改變主意。空明等人當然也吃驚不小，可是卻都沒有開口說話。
白發蒼蒼的董太後突然怒道︰“都住嘴，一個個哭哭啼啼，成什麼體統？皇上萬金之軀，真命天子。既然皇上敢做此豪賭，我等做臣下的只有鼎力支持，才不枉皇上平日對我等的恩寵。皇上，但請放手去做，若燕真人敗了，哀家第一個把這顆皓首送上就是。協，你可害怕嗎？”
一旁站立的劉協，搖頭說︰“孩兒不怕！”
只這一句話，何皇後第一個止住了哭泣。她狠狠的瞪了董太後一眼，然後把身邊的劉辯拉過來。
“皇兒，你可害怕？”
劉辯此時尚是一個孩子，對于劉宏的話語並非完全懂得。
不過在母親凶狠的目光注視下，劉辯搖搖頭，說︰“孩兒不怕！”
劉宏快活的大笑起來，將兩個孩子摟到了身邊，“王越——”
“臣在！”
“告訴那蟒蛇精，朕一家大小都在這里，只要他能勝了，只管取朕性命，任何人不許插手！”
王越提氣將劉宏的話語重復一遍，就退到了劉宏身旁。
這時候，燕離和陰長生已經聯手施展出大挪移法，將一座座閣樓挪移出數十里外。至于那些官員和家眷能否找到回家的路，已經不是他們所關心的事情。與此同時，劉宏傳下旨意，命禁軍將龍門鋪團團圍住，不許任何人走進。而高台上的張道陵等人，也在陰長生動手的剎那，登上了皇家閣樓。
這樣一來，高台上只剩下了長亭和一干盤龍妖孽。
盤龍王現在明白了騎虎難下四個字的含義。
長亭這樣一鬧，恐怕用不了多久就會全天下人都知道。賭，如果輸了，他可就難以立足人世間。不賭？開玩笑，這種情況下如果退縮，他盤龍王以後還要不要混了？身邊的手下又如何看待？
盤龍王前後思量，終拿定主意。
“小子，既然你想找死，那可怨不得別人！”
盤龍王冷笑一聲，扭頭和身邊的人商量了一番，然後對長亭說︰“如你所說，三戰定勝負。哈將軍——”
“在！”
“第一戰就由你出面，勝了有獎，敗了的話，嘿嘿，你自己知道後果！”
站在盤龍王左手側，皮膚微綠的大嘴侏儒應了一聲，縱身跳將出來。
這哈將軍的動作非常古怪，並非如人類行走那般模樣，看上去更好象是一只蛤蟆在蹦跳。
長亭忍不住樓出一抹笑意，看著哈將軍也不說話。
“笑什麼笑，沒見過英俊男人！”
一句話，不僅僅是長亭笑了，連站在台下的燕離和陰長生也忍不住笑了起來。可能是盤龍王也覺得這哈將軍實在是有點馬不知臉長，臉上流露出赦然之色，大聲道︰“哈將軍，不要和他廢話，趕快開始吧！”
“我家大王催了，開始吧！”
長亭神色淡然，“你想比什麼？”
“我說怎麼比，你就怎麼比？”哈將軍似乎看出了便宜，連忙問道。
長亭點點頭，並沒有理睬高台下燕離的叫喊。
哈將軍咧開大嘴笑道︰“既然這樣……大家都是修道人，想必這位什麼來著真人應該知道咒吧。”
敢情，這哈將軍到現在還不知道長亭的來歷。其實不僅是哈將軍不太清楚，就連盤龍王和他的一眾手下也不知道是從什麼地方鑽出來這麼一個修為深不可測，性情還有些古怪的青年。
長亭說︰“略知一二！”
“那我們就用咒術斗法，你看如何？”
“悉听尊便！”
哈將軍不再客氣，身體微微前傾，雙手放在地面，嘿的喊喝一聲，樣子當真好似一只癩蛤蟆。
霎時間，長亭腳下一陣波動，低頭看去，高台已經變成了一片汪洋。
這就是哈將軍所說的咒術，一種依靠言語的力量，做出攻擊態勢的道術。長亭這些年來涉獵各派道術，對于咒術也有很深的認識。天底下若說咒術最強的，莫過于貓山上清宮，那里可謂是匯聚了天下咒術的精華。不過，長亭沒有想到的是，這哈將軍居然不需要言語表述，就能夠施法。
如果照這樣說來，哈將軍的修為，恐怕也能列在大三關頂級修行當中。
不過，這種水系咒術對于長亭來說，簡直就形同虛設。他秉承水神共工內丹，天生具有對一切水系道術的抵抗力。眼看腳下大水滔天，長亭神色不變，只是負手站立，面對撲來大浪全不理睬。
“兄長小心！”
劉宏在閣樓觀戰，只見高台突然變成了一片汪洋，不禁驚聲叫喊。
可沒等他話音落下，撲向長亭的滔滔江水突然間回落下去。哈將軍愕然向長亭看去，入眼的卻是一抹嘲諷的笑意。長亭揚手，空中滑動，平靜的汪洋頓時巨浪排空，沖天而去。眨眼間，高台恢復了原狀，汪洋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只有天空中一滴懸浮在哈將軍頭頂的水珠。
“哈將軍快退！”
首先看出不妙的正是盤龍王，他連忙大聲叫喊，哈將軍抬起頭，神色依舊一派愕然。
“你怎麼做到的？”
長亭笑道︰“你管我是怎麼做到？只不過，我要告訴你，若說興風作浪，天底下無人能和我相比。哈大將軍，這一局恐怕你要輸了！”
“我沒輸！”哈將軍顯然不太接受失敗的事實，大聲的叫喊。
長亭也不贅言，看看哈將軍，突然一聲輕嘆，伸出手掌，停在空中，然後手指輕輕向下一點。
懸浮空中的水珠，好像流星似得墜落下來。
看似軟綿綿沒有半點力量的柔水砸落在哈將軍的身體上，噗的一聲輕響，哈將軍的身體被一下子砸得血肉模糊，露出了他真身樣貌。這哈將軍，赫然是一只已成了精的巨型癩蛤蟆。
遠處閣樓上傳來一陣陣驚呼！
長亭嘆了一口氣，輕輕搖頭，顯得十分黯然。
看這蛤蟆的樣子，恐怕修行了也有不少時候，為什麼不好好的在水中修行，卻跑出來興風作浪？
可惜，當真是可惜了！
長亭想到這里，看著盤龍王伸出手，然後豎起兩根指頭。
盤龍王此刻臉色已經鐵青，長亭這種近乎藐視的行為，氣得他快要發瘋。
不過，先前一戰手下大將哈將軍被長亭不費吹灰之力就干掉，讓他多少感到了一絲心悸。
盤龍王想了想，目光落在左手側的嫵媚女人身上。
女人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笑盈盈的走了出來，站在長亭面前上下打量不停。
“小哥哥，好本事！”
長亭還沒有回話，可是一直沉睡在他懷中的雨師小燕突然動了起來，而且不時發出吱吱聲音，似乎是在對長亭訴說什麼。長亭心頭一震，這是雨師小燕自受傷以來從未出現過的現象。
難道這女人……
“小主公小心，這女人是天狐！”
陰長生在高台下傳音給長亭，讓長亭頓時驚喜萬分。
這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正不知道要去何處尋找天狐，沒想到天狐居然送上了門，管她是不是練成九尾，先搶了天狐腦再說！
天狐似乎還想說兩句場面上的話，可長亭卻不想再�@亂瘓洹 br />
一頭紫火鳳凰驟然出現，騰空而起，鳴叫著撲向女人。女人那想到長亭居然不講半點規矩，還沒等她站穩就搶先出手。要知道，修道人斗法，和凡人比武相同，大都要說上兩句客氣話，然後各自施展手段。特別是對女人，男性修道人一般都會讓女人先行出手再進行反擊。
雖然說這些規矩並非是明文規定，可在大多數修道人心中已經有了定律。
除非對手是十惡不赦，出手斗法自然不需要講究規矩。可如今正是擂台比拼，長亭的舉動讓女人頗為驚愕。
不過，女人也不退避，千百光影在半空中瞬間交織成了一面無邊的大網，硬生生攔住了紫火鳳凰。
只听砰的一聲巨響傳來，高台上紫火蒸騰。
女人以天狐之身修練，道行已經達到了九尾。那光影大網，正是她狐尾形成，凝聚了強大的靈力。
可不管是什麼，面對紫火鳳凰的攻擊，女人還是無法抵擋。
九尾巨網只是略阻擋了一下紫火鳳凰，緊跟著紫亟天火幻化而成的火鳳凰帶著無匹神力沖破巨網束縛，將天狐包圍在火海之中。紫亟天火可以煉化一切妖邪，女人那里想到長亭會擁有如此強大的寶貝，一下子就露出了原形，口中不時發出淒慘的狐鳴聲音，似乎是在求救。
長亭心中也不禁一軟，可想到這天狐腦是救雨師小燕的唯一物品，立刻硬下了心腸，拔出紫亟神劍，朝著天火之中的天狐砍了過去。就在這時，一股無鑄的巨力驟然涌了過來，只听盤龍王怒吼︰“燕翎小兒，休傷某家愛妃，還有盤龍在此，你我決一死戰，燕小兒拿命來！”
直到那紫火鳳凰出現的一刻，盤龍王終于想起長亭的身份。
也難怪，在此之前所有人都稱呼長亭做司馬真人，盤龍王還真的不記得有哪位修道高手姓司馬。他曾听人說過，半年前燕子崖開宗立派的時候，其門下有個小姑娘居然施展出紫亟天火。
要知道，紫亟天火自洪荒時代就泯滅無蹤，其威力之大，已經成了一個神話傳說。
但那小姑娘居然說，他們的門主燕翎也擅長施展紫亟天火，而且較之她不知道要厲害多少倍。
只這一句話，盤龍王就牢記住了燕翎的名字，並且把燕翎列入不去得罪的對象。
原因嘛，其實業很簡單。
紫亟天火對修道人的傷害太大，特別是對于它們這種非人類的修道者而言，殺傷力更大。
可不願面對，並非是不敢面對！
眼看著天狐就要葬身紫亟天火之下，盤龍王再難袖手旁觀。
他大吼一聲，一拳揮出，只見憧憧鱗光在空中飛旋舞動，發出啾啾的聲響，朝著長亭激射飛去。
長亭也不敢在這種時候大意，雖然說他並不怕盤龍王，可面對撲面而來的無匹勁流，他還是放棄的對天狐的追殺，紫亟神劍反手劈出去，煙波浩淼劍法帶起如同潮水般的劍氣，席卷而出。
雨打芭蕉般的聲響不斷在半空中回蕩。
劍氣和飛鱗相逢，生出了無堅不摧的暗流，朝著四面八方擴散。
盤龍王借著長亭出手的剎那功夫，猛然撲向了被紫亟天火包圍的天狐，與此同時他大喊道︰“玉璽還你，不要傷我愛妃！”
說著話，盤龍王將玉璽砸向了長亭。
只可惜長亭現在對玉璽已經沒有半點興趣，他在意的是那九尾天狐的天狐腦。長亭微微閃身，躲過了迎面砸來，蘊含千鈞力道的玉璽，單手掐了一個印，哼的一聲，龍須劍呼嘯著飛射天狐，猶如流光閃電，快得驚人。
雙劍飛舞，盤龍王無法再去顧忌天狐的性命，連忙閃身騰空而起，躲過了長亭這致命一擊。
可是，火海中的天狐卻沒有這般好運氣。
龍須劍光毫一閃，一腔狐血沖天而起。天狐甚至沒有來得及發出一聲叫喊，就倒在火海中露出原形。這是一頭毛發雪白，大小好似牛犢一樣，生著九條尾巴的狐狸。天狐腦袋被龍須劍砍去，同時也讓她失去了對紫亟天火的抵抗力，牛犢大的身子，一下子被紫火吞噬，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焦臭的味道。
盤龍王有些瘋了，他眼看著天狐活生生的在他眼前死去，心里面痛的好像是有把刀子再割拉一樣。
“我和你拼了！”
盤龍王怒吼一聲，真身陡現。
紫火蒸騰，一條長有數十丈的披甲巨蟒，張開血盆大口，撲向長亭。
若在以前，長亭恐怕會啊呀一聲，發出一句‘好大的蟒蛇’這樣話語的感嘆。可是在經歷過天罡地煞牌和鐘山迷陣之後的長亭，看到盤龍王的真身，只是嘿嘿冷笑一聲，屠神鞭募地出現在手中，迎著那巨大的蟒頭，狠狠一鞭砸了過去。
轟——
天崩地裂的巨響聲中，長亭連連後退。
盤龍王發出一聲淒厲怒吼，“給我殺了他！”
一干盤龍妖孽，立刻沖了上來，把燕長亭圍困在中央。高台下的燕離和陰長生第一個不願意了。兩人帶著燕九和金毛吼沖上了高台，剎那間和盤龍王的手下斗在了一處。一個是吞下火精離，並且吸收了紫亟天火神力的得道兔精；一個是修煉千年，險些度過九次天劫的散仙。
再加上兩頭上三品神獸，盤龍妖孽頓時被打得抱頭鼠竄，毫無抵抗之力。
長亭招手，將掛著天狐腦袋的龍須劍收了回來，順手將天狐頭顱放進了龍膽壺中。
盤龍王知道，此時已經大勢已去，頓時變得暴虐無比，竟舍了長亭，朝著閣樓中的劉宏撲去。
劉宏可謂是膽大，但面對這體形龐大無匹的巨蟒，也不僅嚇得失了分寸。
好在他身邊王越等人一直都沒有放松警惕，而退下高台的張道陵三人，更早就全神戒備。
眼看盤龍王撲了上來，張道陵嘆了口氣，“道友，榮華富貴的確誘人，可沒命消受也是鏡花水月。”
“臭道士，不要在這里說教，拿命來！”
盤龍王已經分辨不出張道陵言語中的勸說之意，張口噴出一枚色澤血紅的飛劍。
飛劍一出，一股濃濃的血腥氣立刻回蕩在空中。只憑這股血腥氣，就可以猜出這盤龍王殺了多少人，方才煉成凶煞氣息如此濃郁的法器。這一下，連張道陵也有些動怒，一道光毫自大袖中飛出，天師道五雷轟頂之術施展出來，一時間雷聲轟鳴，光毫萬丈，轟擊在飛劍上。
“張真人若是不忍，不如交給燕某人處理！”
長亭見張道陵和盤龍王斗在一起，忍不住開口說道。他看得出來，張道陵始終都沒有施展全力，不免心中有些著急。盤龍王听到長亭的聲音，立刻扭轉身子，飛劍呼嘯著朝他射來。
“張真人，你們帶著皇上離開這里，記得拿走玉璽！”
長亭說罷，縛龍槍猛然擎在手中，一手屠神鞭，一手縛龍槍，水火交織，化作滿天的光影，將盤龍王困在中間。
盤龍王也不是示弱，抖擻精神，飛劍飛舞盤旋，和長亭斗的是難解難分。
這時候，盤龍王已經從先前的驚怒中清醒了一些，偷眼看去，見劉宏等人已經被張道陵一干人帶走，心知此次行動，已經失敗。他明白，若斗下去的話，長亭的紫亟天火遲早會取走他的性命，心中已經生出了退意。一干隨同盤龍王前來的妖孽，都被燕離等人消滅。兩人兩獸站在一旁觀戰，神色都顯得非常輕松。
陰長生知道，長亭有紫亟天火護身，盤龍王雖然厲害，也難是他的對手。
他當下和燕九用獸語低聲交談，一人一獸當年都是共工的坐騎，自然交談起來有許多話題。
可就在這時候，斗場中情況陡然變化。
這幾章情節推進的有點慢，明鏡自己也覺得非常難受。不過，這也是為了後面的故事埋下伏筆，不得不費些筆墨。
可能有朋友會說，長亭的進步太快了！
也有人會說，吃了龍丹，到現在還不能變成仙人，實在郁悶。
其實在剛開始的時候，明鏡已經寫了，長亭修的並非仙途，而是化龍大道。
事實上，他現在所學習的種種道法，和化龍大道都沒有太大的關系。不入伏魔殿，不浸化龍池，長亭就永遠無法發揮出共工的龍神力量。不過，這一切都要等到張果老再次出現才行。
有人說，張果老是唐朝歷史人物。
那我想說，我寫的不一定是你所認知的張果老，甚至說，他只是一個我虛構出來的人物。
之前明鏡說過，之所以寫八仙，是因為一部書，八仙得道。
八仙得道中的張果老，成仙比李玄還要早幾分，而我對八仙得道中的八仙，是極端的不滿。還有人說，長亭是個神經病，殺人狂魔，是個不要臉的偽君子。
明鏡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些有識之士。
一個人有一個人的道，我認同的東西，不求你認同，你認同的，我不一定會認同，誰也不必勉強誰，對吧？
你覺得燕長亭喪心病狂，但是我不覺得，而且我也沒有強迫你去接受這個人物，不喜歡看，可以不看，多簡單的一件事情？明鏡有時候對于這種人，當真是無力到了極點。
最後一條，有人說修道要講究心性。
明鏡舉雙手雙腳贊成！
但是，拿縹緲來做比較，未免有些不倫不類。
我套用縹緲的設定，好嘛，有會蹦出來一堆人說我抄襲，這世界瘋狂的很，我實在不知道該如何說。
還是那句話，每個人有每個人心中的道。
縹緲修的是老蕭的道，
明鏡修的是明鏡的道，
彼此不相同，干嘛非要扯在一起？
這麼多廢話，也算是對一些人的答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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盤龍王事實上已經露出了敗相，在長亭縛龍槍和屠神鞭的攻擊下，漸漸的無力再去抵抗。
眼看著盤龍王就要授首，突然間卻听到一聲刺耳厲嘯。
一股強猛無匹的勁風從天而降，緊跟著一道人影帶著陰鷙的笑聲，撲向了正準備做出致命一擊的燕長亭。
人影來的突然，之前沒有半點預兆。
長亭很明顯也沒有想到會突然出現這麼一個變化，匆忙間揮動屠神鞭向來人劈了過去。
“哥哥，小心！”
燕離的聲音在長亭揮鞭之後才傳入了他的耳中，緊跟著轟的一聲巨響，如同天崩地裂一般。
長亭 向後退出了數十步才站穩了身形，體內游蕩一股奇詭的暗勁，讓他郁悶的想要吐血。不過來人也好不到哪里去，退出百余步的距離之後，哇的噴出一口黑血，方才站住腳。
“燕長亭，不錯，不錯，又有進步！”
來人周身籠罩一層黑色的霧氣，看不清他的面孔。長亭只覺得這聲音好熟悉，竟然一時間想不起來。
“蟒蛇精，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在這里拼個什麼勁兒？還不隨我離開此地！”
盤龍王募地清醒過來，立刻化作人形，和來人騰空而起。
“李玄！”
長亭突然一聲怒吼，縱身形就要追上，可剛一起步，體內的那股奇詭暗勁立刻肆虐起來，真氣陡然隨之消失，撲通一聲半跪在地上，鮮血奪口噴出。長亭知道，這暗勁恐怕另有古怪，當下不敢再逞強，連忙盤膝坐下來，吐納龍息，周轉真氣，依靠著雄渾的內力方把那暗勁驅逐。
睜開眼楮的時候，天色已經昏沉。
陰長生和燕離緊張的站在一旁，看見長亭睜開眼楮，不由得同時出了一口氣。
“李玄呢？”
“跑了！”
“跑了？”長亭頓時有些失控，咆哮道︰“怎麼讓他跑了？小妹，難道你忘記老爹的仇了嗎？你忘記了咱們潘家埠的鄉親們，是死在誰的手里嗎？你難道忘記，當初是誰把你害的那麼淒慘？”
長亭的臉通紅，脖子里更是青筋畢露。
這時候的他，就好像一個失去了理智的瘋子一樣，沖著燕離大聲吼叫。
燕離眼圈一紅，心里面有千般委屈，可又不敢辯解。一旁陰長生有些看不過去了，輕聲道︰“小主，離兒妹子也是關心你！”
“關心我？關心我就眼睜睜的看著仇人溜走？你知不知道，這家伙如果躲藏起來，我們去什麼地方尋找？陰長生，難道你也忘記了當初是誰騙得你修煉桃花血幛，害得你千年道行功虧一簣！”
陰長生被長亭這番話說得臉頰通紅，嘴巴張了張似乎想要辯解，可最終也沒有說出話來。
片刻後，長亭總算是冷靜了下來。
他看了看燕離和陰長生，突然長嘆一聲，“小妹，長生，剛才實在抱歉。”
“哥哥……”
“我是擔心！”長亭擺手示意燕離不要開口，許久後才說︰“其實上次我去鐘山的時候，也遇到過李玄。當時就是他一記逆仙勁打得小燕成了現在的模樣。剛才我和他交鋒，雖然說事出突然，但是我能感受到，一年不見，李玄的魔功似乎精進的很快。我擔心這樣下去，他會變得越來越難對付。”
“小主，長生也覺察到了！若非小主有紫亟天火護身，可以驅逐魔功邪勁，恐怕現在也受傷不淺。離兒妹子是我給攔住的，就是擔心這家伙的魔功傷了離兒。小主若要責罰，請責罰長生吧。”
“算了算了！”
長亭擺了擺手，“你也是一番好意，我剛才有點失態了。長生，陸吾說魔人早就已經銷聲匿跡，怎麼會突然出現這魔功呢？而且，李玄又是從哪里學來的魔功？我覺得這里面似乎奧妙頗深。”
“小主，長生以為此事應當從長計議。如果追溯魔功源頭，長生覺得應該從其源頭處追究。”
“呃——此話怎講？”
陰長生說︰“五年前李玄在仙門道派中交友甚廣，雖然後來張道陵發出天師令，只恐怕還是會有人陽奉陰違。長生以為，若要追查魔功來源，就應該從當年李玄的交友中尋找，或許能找出一些蛛絲馬跡。”
長亭點點頭，覺得陰長生此話頗有道理。
“既然如此，那我們不妨會京城請教一下張道陵。當年李玄的交友，他應該是比較了解。”
“長生正有此意！”
燕長亭見事已至此，當下也不再贅言。扭頭看去，只見燕離依舊眼圈通紅，看上去楚楚可憐。
他走過去，將燕離輕輕摟在懷中。
“小妹，還在生哥哥的氣？”
“哼，燕離一個小兔子精，哪敢生你這位共工大人義子的氣？”
“還說不生氣，你看小臉都氣紅了！”
“才沒有——”
“好了，好了。”長亭哄勸道︰“哥哥這次是有點不對，剛才不應該那樣責罵離兒。對了，你看這是什麼？”
長亭說著，手中突然出現了數十枚赤紅如同滴血一般的鬼火珠。
“咦，這是什麼？”
燕離雖然還在惱怒長亭剛才的責罵，不過看見鬼火珠，不由得眼楮一亮，驚叫出聲。休看燕離一直跟隨潘老爹，並沒有什麼闖蕩江湖的經驗，可是她一眼可以看出，這鬼火珠不同凡響。
“這不是鐘山鬼火蟲身上的鬼火珠嗎？”
“正是！”長亭把鬼火珠塞到了燕離手里，看著陰長生說︰“怎麼，長生也見過這東西嗎？”
“以前老主公身上也帶著這玩意兒，說是鐘山特產。不過，老主公說，這珠子不應該叫鬼火珠，應該叫做雷火珠，是修道人上等的護身寶貝。老主公當年還說要帶長生去見識一下，只可惜……”
“行，回頭我帶你去！”
長亭笑道，說著又取出十幾枚鬼火珠，不，應該是叫做雷火珠，塞給了陰長生。
“小主，長生突然覺得，時常被您罵上一罵，似乎也不是一件壞事！”
“此話怎講？”
陰長生笑道︰“最少可以得到許多寶貝。嘿嘿，就好像這一次，挨了一頓罵，卻得了這麼多雷火珠，長生覺得還是非常值得的。離兒妹子，你說是不是？”
燕離此刻已經把心神都放在了雷火珠上，听到陰長生打趣的話語，頗不自覺的連連點頭。
長亭不禁有些哭笑不得，“好了，那以後我會經常臭罵你們的。現在，趕快回去京師，找張道陵詢問李玄的事情要緊。等這件事情辦完了，我們也要準備回家了，這京師，絕非我們長留的地方。”
“沒錯，回家嘍！”
燕離叫喊一聲，縱身跳上金毛吼，朝著洛陽飛奔而去。長亭喚出靈闕，緊隨其後，陰長生則跨坐在燕九的背上，看著長亭和燕離消失的背影，突然笑道︰“小主還真是個孩子，你說是嗎，九首？”
燕九一聲咆哮，四爪騰空，疾馳而去。
……
洛陽皇城內，燈火通明，熱鬧非凡。
傳國玉璽失而復得，當今天子結拜兄長一人獨斗盤龍妖孽，並且大獲全勝，對于遲暮的漢室朝廷來說，無異于一針強心劑。而劉宏在斗法大會上的表現，也讓許多忠心耿耿的老臣子，看到了漢室中興的希望。酒席宴上，一些老臣痛哭流涕，連聲稱道說先皇保佑，漢室有望。
劉宏高踞黃金龍床，听著臣子們的阿諛奉承，一種自登基以來從未有過的自信，悠然而生。
而造成這一結局的主角卻沒有在酒席宴上出現。
在通往南荒的路上，一行人衣襟飄飛，緩緩而行。
這群人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僧有道，更有負劍俠士追隨左右。
兩頭形容威猛的神獸趾高氣揚，它們跟一青年身後，視周圍人若無物，不時發出低吼，似在交談。
一行人看似走的緩慢，可眨眼就不見了蹤影。
官道兩旁的人偶爾看到，還以為是見到了鬼魅，神仙，忙不迭擺出香案，虔誠禱告不停。
這一行人，正是燕長亭和小茅真君等人。
龍門鋪斗法結束之後，長亭請教了張道陵關于李玄的事情。只可惜當年張道陵和李玄的交情並不算深，加之平日里虔心修道，對外界的俗務很少了解。張道陵只說听聞李玄和廬山無量宮的鐘離權素有交往，至于李玄還和誰有交情，張道陵並不清楚。對此，長亭頗感無奈。
鐘離權？
長亭只是听說過此人，據稱說為人還算正直。
加之此人身在無量宮，說起來和長亭還算是鄰居。當年高龍山的居民對于無量宮的仙人們非常尊敬，而長亭幼年好友甘寵更在無量宮中修道。鐘離權，長亭不了解，可是甘寵他卻是知道。只憑當日夔門甘寵和他幾次眼神交流，長亭就知道這位昔日的好友，並沒有忘記友情。
他日若有機會，去甘寵詢問一下就是。
只是長亭並不知道，自夔門之後，甘寵已經不在無量宮，而是隨著三大散仙之一的于吉遨游天下。
問罷了李玄的事情，接下來就是處理小燕的問題。
天狐腦已經到手，可如何最大限度發揮出天狐腦的效力，就成了長亭必須要解決的問題。
似天狐腦這種聚集天地靈氣的寶物，功用恐怕無窮。
陰長生也認為，若是直接讓小燕服食天狐腦，並不一定能發揮出天狐腦的效力，說不定還白白的浪費了這種不可多得的奇珍藥材。一句話，也提醒了長亭。他身邊的藥材當真不少，先不說潘老人當年留下來的各種材料，只長亭在絕天爐內得到的罨龍赤足，同樣也有妙用。
長亭在翻閱了潘老人留下的各種丹書之後，發現在太乙門中，有一種名為七絕丹的丹藥。
這七絕丹極難煉成，太乙門中除了第一代門主煉出了一爐七絕丹後，千年來再也沒有一人能夠成功。說起來，這其中藥材固然是一個原因，更主要的卻是主持七絕丹，必須要有紫亟天火加持方能成功。可祝融失蹤之後，紫亟天火再也沒有出現在人世間，以至于七絕丹最終成了太乙門的一個傳說。
長亭思來想去，最終決定煉出七絕丹。
七絕丹中最緊要的兩種材料天狐腦和罨龍赤足，都已經有了。
至于其他的材料，潘老人窮一生之力，大都已經搜集齊全，剩下的一些材料，只需高價就可以買來，所以並不成問題。關鍵在于，煉七絕丹，除了紫亟天火之外，還需要七名達到煉神還虛境界的修道高手前來守護，這的確成了一個問題。長亭自己可以算一個，陰長生修成散仙，自沒有問題。除此之外，孝敬里只剩下一個魏伯陽擁有此等功力，算起來還差了四人。
無奈，長亭只好向佛圖澄、張道陵、鳳簫和小茅真君四人發出邀請。
原以為這四人定然會不太情願，哪知道听聞長亭要煉七絕丹，四人幾乎沒有考慮就答應下來。
七絕丹在修道界中，同樣也是一個傳說神化。
據說七絕丹中的絕陰丹，更是修道人化解天劫，登陸仙榜的無上靈丹。
自洪荒始，七絕丹的煉法已經失傳。張道陵等人只听說過這種靈丹妙藥的名字，卻無緣得見。
如今，長亭要煉七絕丹，即便是最後不能成功，對于他們而言也是一樁天大的運氣。
煉制七絕丹的人、物都已經有了，如今只差能夠承受紫亟天火神力的丹爐。根據張道陵說，在南荒九功山上，有一處名為七鼎坪的去處。傳說洪荒時代，帝炎曾在那里采藥煉丹，後來丹成離去，留下了七座神鼎，正好合了七絕丹的名目，說不定能夠使用，用來煉出七絕丹。
長亭聞听大喜過望，忙著就要啟程動身。
不過，考慮到此去煉丹不知道要到何時才能成功，長亭當下命陰長生傳令，召集魏伯陽、陸吾等人前來洛陽匯合，並順道告知弘農家中的老父，說是要離開一段時間方能再回孝敬里。
哪知道，孝敬里的一干燕子崖門人听聞此事，竟然一哄而上，都說要追隨前去。
就連年紀最長的司馬德，也表示一定要見識一下仙門神通，整日纏著魏伯陽一刻也不放松。
沒辦法，長亭只好答應他們的要求，一時間數百戶人家一同忙碌，浩浩蕩蕩的開拔前往九功山。
可如此一來，司馬墳園就失了守衛，長亭自然也為此心煩。為了讓長亭能安心煉丹，小茅真君請奏上清宮齊東真人，派出茅山弟子前往孝敬里守護司馬墳園。與此同時，張道陵發出天師令，調集西川天師道門下趕到孝敬里，就連佛圖澄也傳出佛門法令，召小雷音寺弟子協助守護。
一下子，可算是調動了天下佛道兩宗精英，弘農司馬之名傳遍神州。
最可笑的，莫過于上清宮的齊東真人。在收到小茅真君的消息之後，他放下手中的事情，不但派出門下得意弟子前去孝敬里，自己也連夜趕到洛陽。
這齊東真人一見到小茅真君，就說︰“我來守丹爐——”
小茅真君正在和長亭等人討論煉丹的事宜，聞听齊東真人的話語，不由得一怔。
論輩分，齊東真人是小茅真君的師叔，小茅真君理當听命。可煉七絕丹乃是仙門中少有的大事，他又怎麼能心甘情願的讓出來呢？
就在長亭還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的時候，齊東真人已經沖到了他的面前，毛遂自薦道︰“小友就是燕翎真人？我是上清宮齊東，你要煉制七絕丹，定不能少了我一份。小茅讓他在一旁看著，就已經受用不盡了。我的修為比小茅可深厚了百年，不信小友可以試試看！”
“師叔，你怎麼能這樣！”小茅真君苦著臉抗議。
齊東真人臉色一變，袖子拉起來，氣哼哼的說︰“怎麼？莫非你想要和師叔我較量一下嗎？”
“弟子不敢！”
“諒你也不敢！”齊東真人眉開眼笑，道︰“若是在�@碌幕埃 切薰治倚姓平討 睿 湍慊孛┤礁 銥醇搖 ： 涫凳κ邐乙膊換嵐漬寄愕謀鬩耍 瞬黃鵪呔 こ芍 螅 寄閔杴宥蔥⺬校 綰危俊 br />
這上清洞是什麼來頭，長亭並不知道。
不過看小茅真君陰轉晴的臉色，他就明白那定然是一個好去處。
再者說，天狐腦和罨龍赤足都是難得一見的寶物，如果能有齊東真人這般修行的人物守爐，成功的希望也就更大一些。所以，長亭也沒有插嘴，和齊東真人見禮過後，此事就這麼定了下來。
如此一來，眨眼就過了十天。
長亭向劉宏告辭動身，臨行之前，劉宏請長亭帶走劉協，並派王越隨行護衛。
因為龍門鋪一戰之後，長亭得罪了大將軍何進，若他在洛陽，何進還不敢對劉協如何，可如果長亭不在，劉協就少不得要遭受許多苦楚。所以，與其讓劉協留在洛陽，不如讓他隨長亭出去長些見識。
當然，這里面自然還有一份私心，劉宏希望用劉協，把長亭牢牢綁在他漢室江山的戰車上。
就這樣，在張道陵的帶領下，長亭一行人浩浩蕩蕩趕往九功山。
由于帶著劉協，長亭等人都沒有施展法術。
一行人一路下來，搜集了不少珍奇藥材，同時也做了許多大快人心的事情。
劉協沿途體察民情，遇到看不過的事情，就由王越出面，倒也懲治了不少貪官污吏，地方豪紳。
……
閑話不再多述，離京月余之後，長亭一行人終于到達了位于南海邊上的九功山。
留下王越保護劉協等道行淺薄的人在山外等候司馬德等孝敬里的燕子崖門下，長亭一行人隨著張道陵進入九功山中。
只見，九功山萬山環繞，氣勢磅礡。
登高一望，遠方海天一色，令人心胸頓時開闊了許多。
張道陵手指群山中間一拔地而起的萬仞高峰，“那山峰名為文筆峰，乃是九功山中的最高峰。七鼎坪就在文筆峰上，當年道陵游歷天下的時候，曾偶然路過此地，對此峰的印象頗深。”
“是嗎——”一旁鳳簫冷冷道︰“我記得當初是我二人一起來此，為何我對此峰沒有印象？”
“這個……”
長亭等人看著張道陵和鳳簫這對歡喜冤家，不由得心中偷樂。
想來當年是兩人結伴游歷此地，也許在這山峰上還發生過什麼驚天地泣鬼神的愛情故事。
張道陵說者無意，可鳳簫听者有心。
這一路上，張道陵沒少受鳳簫冷嘲熱諷，可不知為何，他卻從沒有過反擊。
這一次，同樣也是如此，鳳簫一開口，張道陵立刻閉上了嘴巴，眼楮眨巴眨巴的看著鳳簫。
鳳簫嘆了口氣，沒有再說下去。
見這對歡喜冤家不再斗嘴，齊東真人說︰“既然如此，我們還等什麼，趕快上去煉丹，我可等不及了！”
長亭點頭答應，一時間各位得道真人施展手段，或是御劍而行，或是騰空馭風，飛向文筆峰。
長亭喚出靈闕，跟在眾人身後。
雖然他後發，但靈闕乃仙界神物，卻又讓他先至。
見長亭使出靈闕，齊東真人等一干修道高人不由得嘆為觀止。這靈闕是他們夢寐以求的寶物，苦苦求了百年，也未曾有人得到。可長亭小小年紀，居然有此神物，讓齊東真人等人莫不嘆息天不公平。
就連陰長生，也是第一次見長亭施展出靈闕，，心下羨慕無比。
文筆峰，高可參天，直同斧削，遠遠看去，宛若一支筆管。
峰頂寬平，約有二三畝大小，站在山崖，鳥瞰眾山，流青集翠，無異兒孫。
只見山頂南面，立著一座丹爐，高有二丈四尺，按二十四氣分，其色淡金。許是久經風雨的緣故，丹爐表面有一層灰朦朦的光亮，四面有八十一個孔竅，也正暗合著九九歸一之數。
爐頂列二十八宿分野，爐座底部有驚、傷、景、杜八門。門內五行生克，火道遁還通氣，四面接風。
長亭見此丹爐，不禁驚嘆一聲︰“好一座天造地設的丹鼎。”
而陰長生則微微有些色變，他和燕九用獸語交談片刻，在長亭耳邊輕聲道︰“小主，此乃帝炎當年煉制七絕丹時所用的七絕鼎。若長生沒有猜錯，恐怕太乙門的祖師，就是帝炎身邊第一謀士，岐伯公。而丹書上所說的太乙門第一爐七絕丹，應該就是指當年帝炎煉成的七絕丹。”
“什麼？”
長亭驚訝的看著陰長生，見陰長生肯定點頭，方才確定。
扭頭看去，只見齊東真人等人正好奇的看著他，似乎為他剛才的那一聲驚呼，而感到奇怪。
長亭連忙笑了笑，“沒事，沒事！”
位于絕陰丹鼎對面，還有六座大小不一，式樣和絕陰丹鼎頗為相似的丹爐。長亭輕描淡寫的將眾人心中疑慮消除之後，看了看這文筆峰上的環境，然後他走到絕陰丹鼎前，上下打量。
長亭問道︰“張真人，按道理說這七座鼎爐在這里，應該是很多人知道的事情，可為什麼沒有人動過心思，把這七座鼎爐拿走？而且，看這文筆峰的景象，似乎並沒有多少人來過啊。”
張道陵看了看齊東真人，齊東真人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文筆七鼎，事實上大凡修道人都有耳聞。早年間，我是說大約在春秋時期，這里還有許多修道人前來。但因為各種原因，沒有人能在此煉成丹藥，甚至連普通的丹藥都沒有能夠成功，平白浪費了許多材料。嗯，最後一個來此煉丹的，是楚國莊周，也是道教中所說的南華真人。不幸的是，以莊真人的修為，最後也以失敗告終，從那以後，再也沒有人來這里煉丹。”
“居然有這種事情？”
張道陵笑著說︰“其實也不奇怪，這七座鼎爐，乃傳自遠古時代，其構造之精妙，簡直是匪夷所思。它需要煉丹人修行高深，更重要的是，非昧離神火和紫亟天火，也無法開啟鼎爐。你想想看，天底下有多少人擁有昧離神火，又有多少人似你兄妹，擁有紫亟天火這樣的神物？”
長亭深以為然，連連點頭。
“不過，當年莊周真人在此煉丹雖然失敗，可失敗之後夢蝶，終成就了大道，也算一聖地。世間修道人，可以憑此丹爐煉丹，但如果說想要把這七座丹爐移走，一來若無天仙般神通難以做到，二來若有人真的做了此事，嘿嘿，只怕丹未煉成，就要遭到天下修道人的圍剿。”
“原來如此——”
“當年莊周真人在此得道以後，曾留下化蝶銅鏡，據說能夠看穿凡間百年大勢，有奇妙功用。只可惜，自王莽亂世之後，化蝶銅鏡也不見了蹤跡。你看那丹爐旁邊的石頭架子，據說就是放置化蝶銅鏡的地方。如今石架依在，卻不知銅鏡化蝶去了何處。否則，我倒是真想看看，這漢室江山會變成什麼模樣。”
齊東真人說罷，站在鼎爐前，發出一聲悠然嘆息。
長亭默然，並未回答。
他突然想起了那個傳說，光武帝劉秀得了天下，依靠的是嚴光和另一無名道人。
看齊東真人談論這漢室江山的時候，似乎眷戀頗深。難道說，當年的無名道人，和上清宮有關？
劉宏也說，上清宮和漢室江山頗有淵源。
長亭想到這里，看了一眼齊東真人，沒有說話。
既然齊東真人不願意說，那又何必去為難他呢？
于是，長亭哈哈一笑，手指南面丹鼎，“化蝶銅鏡和咱們沒有關聯，不如說說七絕神丹吧。”
“如此甚好！”
“此絕陰丹爐，可用來煉制絕陰丹。天有三十六丈罡氣，登錄仙榜若有一線陰氣未盡，則難以大成，逢此罡氣，立刻就沒了性命。修道人口中的天劫，說得也正是這罡氣相逢時候的災難。絕陰丹若能煉成，能使陰氣盡除，純陽興盛。即便是有萬丈罡氣相阻，我等又有何懼之？”
長亭說完這番話，見眾人雙目放光，又道︰“此爐需要紫亟天火加持，燕翎守護，諸君可有意見？”
“自然沒有意見！”
“那好，絕陰丹成，諸君皆有所得，燕翎就再說一說其他六丹。”
長亭說罷，手指對面第一座丹爐，“返魂丹，可奪天地造化生物之功效，那位真人願意守護？”
“齊東願守此爐！”
“易骨丹，可改化凡人根骨，能抵得上甲子修行，使凡俗人登錄仙榜，哪位真人願守此爐？”
“賢弟，此爐就交由為兄守護吧！”
話音未落，一道身影從文筆峰下御劍而來，魏伯陽衣襟飄飛，落在那易骨丹爐邊上，對長亭笑道。
依著長亭的心思，是想要魏伯陽守住易形丹，陰長生守固形丹。哪知道魏伯陽自動請纓，讓他有些失算。不過，既然魏伯陽開口，長亭也不好多說什麼，只得點頭，答應了魏伯陽。
接下來，靖魔丹爐交給了佛圖澄，易形丹爐有鳳簫，至于那七絕丹中最差的闢谷丹，則由張道陵守護。對于長亭這番安排，眾人都沒有異議，就連張道陵，也絲毫沒有因此而不悅。
畢竟，煉制七絕丹，是修道中人一等一的事情，守護什麼丹爐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夠參與其中。
煉丹的過程，也是修行的過程。
莊周真人可以憑此過程成就登仙大道，足以證明這過程對于修道人而言，是多麼的重要。
不過，煉丹之前，長亭還是要做出萬全安排。
他請小茅真君和王越，帶領燕離、空明等人在文筆峰下守護，然後又請魏伯陽以文筆峰為中心，設置了方圓百里的陣圖結界，命燕九和金毛吼守住東西兩個方位。最後，長亭又在齊東真人等人忙碌準備之前，取出封魔鼎，召喚出來已經被困在里面有兩年之久的蛇子和賁羊。
經過兩年封魔鼎的煉獄之後折磨，蛇子和賁羊都已經沒有了早先的那般傲氣。
特別是蛇子，早先的凶性早就沒了蹤影，再加上長亭龍息威壓，使得這蛇子更生出臣服之心。
長亭警告這兩個家伙一番，正式收為門下。
蛇子名燕龍，賁羊更名為燕羊，分別守護大陣南北兩側。這樣一來，四方大陣形成，中間再有王越，小茅真君和燕離等人守護，即便是仙人駕臨，若想要打攪煉丹也需要費些手腳。
一切安排妥當之後，又耗費了數十日的光景。
這一天，長亭等七人再次登上了文筆峰，相視一眼後，分別在丹爐前方站下。
丹爐以七星方位排列，絕陰丹爐正在天樞方位。
“起火了！”長亭輕聲到了一句。
其余六人點點頭，“燕真人請——”
燕長亭深吸一口氣，紫亟天火自手臂蒸騰而出，化作紫火鳳凰，沖進了絕陰丹爐之中。轟的一聲，紫火鳳凰在絕陰丹爐中炸開，低沉的轟鳴聲漸漸響起，如同有沉雷在里面炸開一樣。
強絕無匹的炎流真氣，從絕陰丹爐中散發出來。
長亭的衣襟被那氣流掀動，獵獵聲不斷，可他卻恍若未聞，緊盯著絕陰丹爐中紫亟天火越來越旺，剎那間，丹鼎亮起了耀眼的光亮，把整個文筆峰照應的一片通透。緊跟著，紫色的炎流，從火道中流出，沿著地面上肉眼無法察覺的渠槽，緩緩流入了其他的六座丹鼎當中。
七座鼎爐，同時放射光亮。
文筆峰上，所有的人和物，都在一剎那間變得虛幻縹緲起來，景致當真是璀璨奪目。
七鼎同時作響，聲音此起彼伏。
長亭大喝一聲，“開鼎！”
七個人幾乎是在同時，將多年修煉而成的仙門靈氣注入鼎爐當中，爐中火焰變得更加凶猛。
長亭作為七絕丹的煉丹主持者，緩緩的調整著爐內的溫度。
片刻後，鼎內的紫亟天火逐漸減弱，鼎上的太極爐門旋轉著緩緩開啟。長亭等人不再等待，化作光亮，投入了鼎爐當中。此時，紫亟天火的溫度已經是他們能夠承受，長亭等人現在所要坐的，就是保持這爐內的紫亟天火溫度在一個恆溫的狀況下，將事先布在其中的藥材煉化。
直到此時，七絕神丹才算真正開始煉制。
長亭等人進入鼎爐之後，隨著靈力不斷注入，維持爐內溫度，七座鼎爐奪目的光亮，漸漸黯淡。
可若仔細觀察，又可以發現七座鼎爐外表的色澤，也在不斷的出現變化。
先是闢谷丹爐變成了紅色，緊跟著易形丹爐變做橙色。接下來，靖魔丹爐、易骨丹爐、固形丹爐，返魂丹爐相繼發生色澤變化，最後絕陰丹爐，也變成了鮮亮的紫色。七色一成，丹爐光亮再次放出。七道光亮連接在一起，形成了一圈七色結界，將文筆峰完全都護衛在中央。
緊跟著，丹爐中光亮再閃。
七色光柱在七座丹爐中間匯聚，一座一人多高的七彩鼎爐，驟然出現。
爐中紫火翻騰，爐頂出現了一個人影。
那人影手執一面青銅鏡，約有一丈五六大小，光如滿月，色若秋霜，泳泳溶溶，奪晴耀日。
執鏡之人，赫然是一僧人。
只見他手執銅鏡，朝著七座鼎爐中的長亭等人微微頷首，“攝摩騰自二百年前被困入化蝶中，無時無刻不再等候七絕鼎開啟。今日諸位道友解救小僧，令小僧受二百年苦楚之後，終可以重回天竺佛境，攝摩騰無以為報，只有一展化蝶銅鏡之妙用，助各位道友煉丹功成。化蝶，開——”
隨著僧人一聲輕喝，銅鏡頓生靈幻光亮，護住紫色鼎爐。
長亭等人目視銅鏡，直覺若身臨滄海的奇異感受。銅鏡中靈幻法相層出不起，七絕鼎爐，紫火熊熊。
文筆峰下，燕離坐在一塊山石上，看著在周圍忙碌的人們。
司馬德等人率領孝敬里莊園的弟子們，已經來了十幾天了。在觀察了文筆峰周圍的景色之後，他居然提出了一個匪夷所思的建議，那就是把燕子崖設立在這九功山，文筆峰的下面。
他的理由是，司馬別莊地處中原，自古兵禍生成，別莊就難以幸免。
既然想要修道，就應該遠離塵囂，繼續留在孝敬里的話，對于修道人來說，並沒有好處。
司馬德說的話也很在理，至少小茅真君表示贊同。
由于魏伯陽和長亭都在文筆峰上煉丹，所以司馬德就全權做主，一方面派人通知弘農，另一方面，則由劉協出面，請求朝廷把文筆峰方圓數百里都劃歸為燕子崖所有。當然，燕子崖可以出資購買，只是價錢上，還需要朝廷能多多體諒，新人新派，根基不深，能便宜最好便宜。
這本就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情。
九功山地處揚州刺史部和交州刺史部所轄交界處，平日里少有官員理會此地。甚至，九功山地區已經有幾十年沒有官員上任。畢竟窮鄉僻壤，誰又願意來到此地？說句不好听的話，來九功山任職，不是當官，而是受罪。人口稀少，油水稀少，但凡士子，都不願來此做官。
所以，洛陽方面很快就做出了回應。
九功山劃歸燕子崖私有領地，不需要向朝廷交納任何賦稅。
交州、揚州刺史，不得干預九功山的事情，一切規劃，都由燕子崖門人自行做主，不需上奏。
當然，為了拿到這最後一句話，司馬德花費了五百萬錢。
這听上去很昂貴，可仔細想想，花費了五百萬錢，得到開府儀同三司的權利，絕對是劃得來。
這也是劉宏看在長亭的面子上，做出如此決斷。
要知道，不需上奏朝廷，一切事宜由燕子崖自行決斷，這等同于一方諸侯的權利。雖然地方不大，可是縱觀天下世族豪門，又有誰享有如此恩寵？一般來說，這個是皇家成員才有的資格。
為此，司馬量在弘農大擺流水宴。
他這個小兒子的確是爭氣，即便是弘農楊氏家族，也沒有能享受到如此顯赫的榮耀。
……
時光流逝，轉眼一年。
文筆峰七彩光芒依舊奪目耀眼，可是一年來，七鼎坪竟然沒有絲毫動靜，長亭等人音訊全無。
燕子崖已經初具規模，其間雖有一些門派企圖騷擾，但都被小茅真君和上清宮的高人擊退。
覆蓋百里方圓的大陣，成了燕子崖的天然屏障。
而守護大陣的四神獸，也表現出了不同凡響的神奇能力。
再加上燕離、王越和小茅真君，以及空明、陸吾等人在此鎮守，可以說燕子崖固若金湯。
燕離在這一年的時間里，把潘太乙留下的丹書毒術煉的出神入化。
她結合了魏伯陽易門陣法，將潘太乙當年所飼養的毒物一一孵化出來，成為她手上最凶狠的殺人利器。小茅真君說燕離的毒物，絲毫不弱于中九流的嶺南蠱術。而且她所役使的幾種毒物，甚至比嶺南蠱術中最厲害的金絲蠱，還要凶狠幾分。如今的燕離，已經成了一個名副其實的役毒宗師。
熹平五年，深秋。
長亭等人煉制七絕神丹，已經整整過去了三個年頭。
眼看著天氣一天比一天寒冷下來，遙遠的中原，已經是飄飛鵝毛大雪，一派天地一色的景觀。
燕離這一日，帶著金毛吼，和空明在山中漫游。
經過兩年的相處，燕離漸漸接受了空明的存在。雖然說不上是密友，但也能時常在一起傾訴。
原因非常簡單，因為她們心中都有一個人，而那個人正在文筆峰。
說起來，空明當初選擇長亭做雙修伴侶的原因非常可笑。
這都要怪長亭當時施展九制針法時，不爭氣的流下兩行鼻血。那血跡滴落在褥子上，最後被空明發現，以為發生了什麼可怕的事情。她當時第一個念頭是殺了長亭，不過有雨師小燕在，空明最終打消了這個念頭。女人家的貞操非常珍貴，空明是在不得已之下，選擇了長亭。
不過，後來她也發現這只是一個誤會。
可一連串的變故，讓她無法反悔，最後隨著鳳簫，前往空桑修行。
再之後，天目山劍宗被毀去，長亭和丹陽子行道江湖，最終落足孝敬里。所有的一切，空明都通過丹陽子知道的清楚。也許是丹陽子從中撮合，每次書信都講述長亭的好，慢慢的，空明心中也就印下了長亭的身影。這一切，直到洛陽皇城，龍門鋪斗法，空明才知道，她已經愛上燕長亭。
有時候愛情就是這麼奇怪！
當空明知道了燕離的存在，又了解到長亭身邊還有一個雨師小燕的時候，一度生出離去之意。
沒成想，燕長亭要煉七絕丹，讓鳳簫怦然心動，帶著她來到九功山。
三年下來，空明從燕離口中了解了許多。
不知不覺中，心里的離去之意，也就一日淡似一日。
燕離坐在金毛吼的背上，有些心不在焉的問道︰“空明姐姐，你說哥哥他們還要煉丹多久？”
“不知道——”
“三年了，馬上就要第四個年頭了。七絕神丹真的那麼難煉嗎？”
空明再次搖頭，“不太清楚，不過我想既然這七絕神丹被稱之為修道人的第一等靈丹妙藥，應該是非常難煉吧。看這樣子，不知道還要煉多久，我真是擔心，婆婆她們能支撐下去嗎？”
“七絕神光並沒有出現變化，應該沒什麼吧。”
“誰知道！”空明下意識的看了看文筆峰上的光亮，說︰“修道人的事情，向來是說不清的。”
“是啊——”
燕離話音剛落，晴朗的天空突然間風雲變色。
一道流光從天而降，緊跟著巨大的氣流勁風呼嘯涌動，一聲獸吼回蕩蒼穹，直欲撕破雲霄。
燕離胯下的金毛吼立刻回應似得咆哮起來。
緊跟著，遠處傳來了燕九、燕龍和燕羊三獸的聲音，似乎是向剛才發出獸吼的生物發出挑戰。
這變化來的突然，燕離和空明都沒有來得及反應。
二女本能施展出各自的法寶，昧離神劍呼嘯翻飛，空明手中那把長亭為丹陽子打造的封魔劍，也一同飛了出去。無匹的劍氣，四溢橫流，目標都只有一個，就是從天空落下的流光。
轟——轟——
兩聲天崩地裂的巨響傳來，燕離和空明同時後退，金毛吼縱身撲上前去。
與此同時，三道光亮從東/南/北三個方向奔來，那流光中同時也沖出一頭凶猛神獸，和金毛吼斗在了一起。水火匯聚，五光蒸騰。天地仿佛在這剎那被這神獸之間的搏斗所吸引，雲層翻滾，似在搖旗吶喊，為這場拼殺助威。
“ 狳，退下！”
沉喝聲傳來，那名叫 狳的怪獸聞听喊喝，有些不太情願的咆哮一聲，退了下去。來人接著喝道︰“小丫頭，再不讓這四個家伙退後，休怪我出手把它們給滅了去。听到沒有，退後！”
燕離不敢遲疑，連忙喝止四獸。
這時候，她才看清楚那頭怪獸的模樣，龍頭虎身，體型巨大，如同一座小山。要說燕離並不是一個輕易就會退讓的人。可這怪獸著實厲害，居然和四獸斗了一個旗鼓相當，那它的主人，恐怕也不是無名之輩。來人說話雖然不客氣，但是燕離相信，他決非是信口開河的恐嚇。
“你是什麼人？居然闖我私人地域？”
“私人地域？”
來人斂去身上的光亮，上下打量燕離和空明，突然笑道︰“一個小兔子精，一個小丫頭，修行倒是不錯嘛。我叫白澤……白天的白，大澤龍蛇的澤，來自昆侖，叫你們主事的人來見我。”
“白澤？”
燕離和空明相視一眼，露出迷茫之色。
很顯然，這是一個陌生的名字。在燕離和空明的印象里，並沒有這麼一個人物存在，除非……
“你剛才說你來自昆侖？”
空明駭然問道。來自昆侖，豈不是說他是仙人？
兩女上下又打量了一番白澤，只見這人身著一件寬松大袍，衣襟飄飛。那袍子不知道是用什麼材料制成，非絲非錦，但光澤看上去非常不錯。特別是他腰間系著一根金色寬帶，上面排著一流一指長短的兜囊，也不知道里面裝的是什麼東西。不過想來，應該不是普通物品。
往臉上看，此人器宇頗為不凡。
相貌談不上英俊，但是流露出一股豪邁氣概。
正當空明和燕離為來人身份好奇的時候，從文筆峰方向劃來一道人影。
人影落在燕離身邊，赫然是下都陸吾。
“離兒，剛才這邊有打斗的聲音，出了什麼事情？”
燕離伸手，指了指陸吾身後。陸吾連忙轉身，看到白澤，不由得微微一愣，久久說不出話。
他的目光，顯得有些迷茫，手掌卻不自覺的握成拳頭。
而白澤也正奇怪的看著陸吾，手指連連指著陸吾，臉上一副苦思冥想的表情，“你是，你是……”
“白澤，你居然沒死！”
“你是陸吾，下都陸吾！”
“無恥的東西，竟然背叛老主公，還有臉在人世間出現。白澤小兒，你給俺陸吾拿命來！”
說著話，陸吾一拳揮擊出去，只听嘎巴巴焦雷炸響，一股黑煙升起處，鐘山黑虎，發出了憤怒的咆哮。
長亭在空中飛舞！
此時此刻，他不是長亭，而是一只翩翩飛舞的蝴蝶。
長亭自己也說不清楚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子，不過他現在所有的精神，也都沒有放在這上面。
在他身下，是喊殺聲震天介響的戰場。
戰場上，一群衣衫襤褸的人，正被官軍追殺。雖然在人數上這些人顯然佔據了優勢，可是面對武器精良，訓練有素的官兵，他們只支持了片刻的工夫，就如同潮水一樣，潰敗而去。
長亭發現，官軍中有三個男子看上去頗為凶猛。
一白臉，一紅臉，一黑臉，三人手執大刀長矛，好似虎入羊群，撕殺的好不痛快。三匹戰馬過處，傷殘滿地。沒等這些人爬起來，就被追上來的士兵亂刀分身，眨眼楮成了一團模糊血肉。
長亭不忍在看下去，振翅離去。
洛陽大火熊熊，皇城呼喊聲震天。
劉宏死了——
這是怎麼回事？
長亭大聲呼喊，可是卻沒有人回答他的問題。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洛陽陷入一片火海……
景色突然變化，依舊是洛陽大火。
身著異族服裝的匈奴人在洛陽城內縱橫飛馳，無辜的百姓一個個倒在血泊中。
一行皇室車駕，在山道上隆隆行使，許多人拖家帶口的跟在車仗後面，為首的竟是楊彪。
長亭在洛陽城中，見過楊彪。
不過這時候，他顯然已經沒有了當日那世族豪門弟子的氣派，跌跌撞撞，狼狽不堪。緊跟著，四下里喊殺聲震天，一個面目粗陋的胖子大聲叫喊，可是長亭卻听不到他在喊些什麼。
跟隨胖子的士兵，顯然不是漢室士卒。
看他們的衣裝和武器，倒更像是一群來自西涼的兵卒。
人說西涼兵凶殘，果然沒有冤枉了他們，刀光霍霍，血肉橫飛，淒慘的叫喊聲在夜空回蕩。
長亭勃然大怒，沖向了西涼兵。
他似乎忘記了他現在只是一只蝴蝶，而非一個身懷絕技的修道高人。一支利箭穿透了他的身子，長亭啊的一聲叫喊，眼前的景象，也隨之再次出現了奇異的變化。在他面前，是一座陌生的都城。
小皇帝坐在黃金龍椅上，不過不是劉辯，而是劉協。
那矮胖子站在劉協身邊，指手畫腳，耀武揚威。劉協蒼白著小臉，眼中透著憤怒，卻不敢開口。
究竟是怎麼回事？
長亭振翅，愕然看著眼前的一切。
那矮胖子全然不把劉協放在眼中，散朝之後，居然挎劍拉著劉協走進皇宮。當晚，這死胖子沒有回家，而是召集了宮中的宮娥和妃子，大肆宣淫。那原本應該是屬于皇上的女人，此時竟然被一個粗陋的死胖子壓在身下，痛苦的呻吟，屈意的迎奉，雖怒卻又不敢流露出不滿。
難道漢室江山完了嗎？
長亭對著空寂的天空，大聲的吼叫。
但是，沒有人理睬。
……
漸漸的，長亭終于明白，他正穿梭于時空的長廊，他所目睹的，都是漢室江山將要面臨的苦難。
連年的撕殺征戰，使得中原一片淒慘。
可是他的家鄉，遠在長江以南的江東，似乎也沒有幸免。
依舊是漫天的大火，把長江照映的通紅。
長亭腦海中一片空白，在天空中飛翔。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飛到了何處，但是所看到的，盡是一幅幅家破人亡的淒涼景象。神州家園，已經成了一個地域屠場。漫天的戰火，更流入了西南天府之國。成都在戰爭，豫章在戰斗，長江在戰斗，大河在戰斗。所有的地方，都成了屠殺的戰場，血和火，成了這天地的主題。
為什麼會是這樣子？
淒慘的景象，讓長亭心中抽搐。
為什麼沒有人出來阻止，為什麼沒有人來結束這場苦難。正思忖間，早先看到的三個漢子陡然出現。那白臉的男人，一連虛偽的笑容，在眾人的簇擁上，坐在了成都的王廷寶座上。
他叫什麼？
長亭仔細傾听，似乎是叫做劉備！回想之前所見到的一幕幕，似乎這個劉備還是一位漢室宗親，據說是西漢中山王劉勝的後人。長亭雖然並不是非常了解漢室的血統，可也听人說過，劉勝當年荒淫無度，膝下有百余個兒孫。天，已經過了三四百年，昔日的中山王劉勝早就子孫凋零。天曉得，這劉備劉玄德，究竟是劉勝哪門子的親戚，如此大言不慚，為的只是一個身份。
虛偽無恥的家伙！
長亭記得這家伙似乎最大的本領就是哭，而且似乎一直在哭。到了最後，居然哭成了皇帝。
江東，長亭的家鄉。
一個碧眼紅發的男人高踞建業，殿堂上一群名士，山呼萬歲。
這家伙似乎是叫孫權，之前並沒有看到他出場，怎麼一眨眼的功夫，就成了江東的帝王？
中原，許都。
一個相貌俊朗，體格挺拔的男子，也在面南稱王。
這家伙叫什麼？
長亭隱約記得，這個人似乎是姓曹，但具體叫做曹什麼，他實在是想不起來。不過，三個人中，也只有此人甚得長亭的意。之前削發代首，敗不餒，勝不驕，雖然把持了朝綱，可對待劉協，卻頗有禮數。
難道，這就是漢室江山的未來？
長亭愕然看著眼前的一切，突然間只听見轟的一聲巨響，眼前的種種景象，一下子消失無蹤。
那位于七鼎中間的七彩鼎爐，化作一道道奇異的光亮，朝著七座鼎爐射來。
一股幽幽的香氣，令人陶醉。
長亭周轉體內龍息，居然吃驚的發現，他已經結成了道胎。
道胎結成，也說明他已經跨過了天劫，進入了仙人的境界。昆侖那三十六丈罡氣，再也無法阻止他進入。從此以後，他可以穿越仙人兩界，再也沒有任何阻礙。在他面前，是八十一顆色澤紫金的藥丸。只從那藥丸中傳出的奇異靈氣波動，長亭已經可以判定，這正是絕陰丹。
絕陰丹煉成了！
長亭連忙取出一個羊脂玉瓶，將八十一粒絕陰丹裝在里面，縱身跳出了絕陰丹爐。
幾乎是在同時，齊東真人等也從各自的丹爐中跳出來，每個人的手中，都拿著一個羊脂玉瓶。
看他們的氣色，顯然都已經結成了道胎。
唯一較差的，就是陰長生。由于他是由散仙開始修煉，想要結成道胎，還有些困難。不過，經過這次煉丹，陰長生看上去似乎精進了不少。只需要他食用固形丹和絕陰丹後，結成道胎應該並不是一件困難的事情。
雖然所有人都獲得了精進，可沒有一人露出笑臉。
之前執鏡出現在七彩鼎爐上的僧人，並沒有隨著鼎爐消失而不見。
他依舊站在遠處，雙手中已經不見了化蝶銅鏡。
“您是攝摩騰大師？”佛圖澄上前兩步，向僧人行禮。
“然——”僧人苦笑說︰“當日貧僧與竺法生大師翻譯了四十二章經後，竺法生大師得羅漢果，前往西天天竺佛境。貧僧因為修行不足，所以暫留塵世。當時貧僧仰慕七鼎坪，前來參拜，不想遇一老者，竟然出手想要毀了化蝶銅鏡。貧僧不是對手，只得舍了肉身，將魂靈寄在銅鏡之上，逃入絕陰丹爐，才算活了下來。哪成想，進丹爐容易，出丹爐難。貧僧被困在爐內，已經有一百多年，靠著爐中靈氣，雖精進不少，卻無法脫困。如今，貧僧佛果已得，也要離去了。”
說著話，這攝摩騰大師向眾人稽首一揖，化作流光，消失無蹤。
長亭等人，依舊愕然不解。
直到攝摩騰離去，佛圖澄才開口解釋︰“這位攝摩騰大師，可以說是我佛門中一大聖人。當初他和竺法生大師受皇帝邀請，來中土傳播佛學。燕真人或許不太了解，但各位真人當知道洛陽城中那白馬寺的來歷。那正是漢家皇帝為兩位大師修建的寺廟，四十二章經，正是出自他們手中。”
眾人聞听，頓時肅然起敬。
雖然說佛道不相容，但對于攝摩騰，不論是驕傲的齊東真人，還是如今聲名顯赫的張道陵，都懷有極深的敬佩。
不過，待攝摩騰離去之後，長亭看出大家都有話想說。
他遲疑了片刻，道︰“各位前輩，長亭想要請教，那煉丹過程中，各位都看到了什麼？”
一句話，令所有人黯然。
“佛圖澄上人，您有什麼打算？”
“貧僧已得到佛果，但剛才攝摩騰大師說，貧僧現在還不宜前往佛境。因為貧僧還有很重要的事情沒有做，那件事，將在一百五十年後發生。攝摩騰大師命貧僧回小雷音寺潛修，等待時機到來……燕小友，中土將亂，貧僧要先拜訪中土所有寺院，將寺中佛經帶走，以圖保存。”
長亭點點頭，“上人所為，功在千秋，長亭這里祝上人一路順風。”
“告辭！”
佛圖澄稽首一揖，轉身離去。
燕長亭看了看眾人，突然道︰“諸位呢？長亭在丹爐中所見到的，諸位也一定都見到了，對嗎？”
“小友，你想說什麼？”
“長亭只想知道，你們面對那些場景，又有什麼看法？”
張道陵面露痛苦之色，“修道界人有定論，修道人不得干涉塵世俗務。小友，你我道胎初成，正是好生修行，待時機成熟，前往昆侖，渡那三十六丈罡氣，從此就可榮登仙榜，長生不老。”
“那又有什麼用處！”
長亭突然吼叫︰“以前，我一直迷惑，修道究竟是為了什麼。我的來歷，你們已經都知道了，我也不需要隱瞞。如果說，在煉丹之前，我想要做的，就是完成義父遺願，戰勝天仙五帝的話，那麼現在，我的想法要變了。一百年，我整整看了一百年的亂世，我不能袖手旁觀。”
“可是，規矩……”
“規矩又怎樣？規矩是人定的，我們可以改。就算規矩是天仙五帝定的，我不入仙門，他就休想束縛我。”
魏伯陽平靜的看著長亭，突然走到他身邊，“賢弟，你想做什麼，只管做就好了。大哥我支持你。修仙修道，修的到了最後，連自己為什麼修道都不知道了，那這道，還不如不修呢。”
“小主，長生也支持你！”
長亭感激的看了一眼兩人，而後又問道︰“幾位真人，你們怎麼說？”
“這個……”
齊東真人、張道陵和鳳簫三人似乎依舊有些拿不定主意，陷入了沉思。
就在這時候，文筆峰下，人影兒晃動，燕離等人沖山七鼎坪。
看見長亭，燕離驚喜喊道︰“哥哥，你煉丹成功啦？”
長亭奇怪的看著燕離，目光中帶著一種古怪的情感。
在煉丹過程中，他在化蝶鏡里整整飛翔了一百年。也許在塵世里，那不過是短短的一剎，可是對于長亭來說，時間過得太久太久。當他再次看見這個在塵世中他一生都無法割舍的小兔子時，心里面頓生出一種說不出的情感。他也不管周遭眾人詫異的目光，把燕離緊緊抱住。
“哥哥——”
燕離被長亭這種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
和長亭在一起多年，自從燕離變成了人，長亭就很少再有親熱的舉動。
她下意識的回應長亭的擁抱，可是那張嬌靨，卻羞紅的好像熟透的隻果，煞是令人心動。
看到這一幕，張道陵等人都沒有說話。
他們可以理解長亭心中的感覺。畢竟，他們陪著長亭，在化蝶的虛無空間中，足足飛了百年。
按道理說，道胎結成，張道陵等人都已經超脫了凡俗人的七情六欲。
人世的情欲，分合，再也無法打動他們的道心。可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他們還是感動了。
張道陵目光不自覺的看向了鳳簫，見鳳簫也正在看他。
齊東真人則似乎沉湎在昔日的歲月當中，臉上帶著一種奇怪的溫馨笑容。
至于魏伯陽，則站在長亭身後，眼中流露著若有所思的表情。他看著緊緊擁抱在一起的長亭和燕離，突然間一笑。先前眼里還有些迷茫的神色一掃而光，他恍然大悟，發出低低的笑聲。
“書生，你笑什麼？”
陰長生忍不住低聲問道。書生是陰長生對魏伯陽的稱呼。這乍听起來好像有點長輩叫晚輩的稱呼，也只有陰長生才有資格出口。畢竟，魏伯陽比起張道陵等人，輩分絲毫不遑多讓。
魏伯陽說︰“我剛才突然明白，其實至情至性，也是一種道。”
“我不明白！”
“其實，我也不明白。”魏伯陽低聲回答︰“以前，都說修道人應該斷絕塵緣，要想成仙，則要拋棄人世間一切的情感。我一直在想，既然上天分出男女，有了長幼，這情感乃是天成，為何要逆天而行，斷絕塵緣呢？剛才賢弟和小妹這一抱，卻讓我突然有了一種感悟，也許我們都錯了。”
“錯了？”
“別問下去了，其他的事情，我不知道，也說不出來。”
陰長生和魏伯陽都閉上了嘴巴，靜靜的看著七鼎坪上的這一幕畫面。
許久，長亭放開了燕離。
這一刻，他感到內心中無比的充盈。
“神丹煉成，我們下山吧。幾位前輩，長亭不需要你們現在回答，畢竟這將關乎你們未來的修行。現在，我們暫時把這件事情放在一邊，下山去吧。大家辛苦了數日，也該休息一下。”
“什麼數日，哥哥，你們煉丹，整整煉了十二年！”
“十二年？”
長亭驚愕不已，扭頭看去，只見眾人都是一臉愕然。
“沒錯，是十二年。而且在這十二年當中，還發生了很多事情。哥哥，我們下山再說。”
燕離說著，拉著長亭的手，飄然下了文筆峰。魏伯陽和陰長生自然緊隨其後，七鼎坪上，只留下那七座孤零零的鼎爐，還有張道陵、鳳簫和齊東真人三人彼此相視，心中無比愕然。
“我決定了！”鳳簫說︰“我們修道，究竟是修的什麼？我也很想知道。我決定和燕真人一起，在塵世中走上一遭。修了百年，修的自己好像傻子一樣。這道，不如不修。張道陵，咱們兩個以後再也沒有一點關系，你不用再擔心我鳳簫整日纏著你，逼著你娶我。從此以後，你我各行其道吧。”
“鳳——”
張道陵那個‘簫’字尚未出口，鳳簫已經飄飄然離開七鼎坪，不見蹤跡。
齊東真人嘆息一聲，“當年我恩師上清宮主，和嚴光一起幫著光武皇帝打下了漢室江山。原以為這麼多年過去，茅山上清宮已經脫離了塵囂。可在化蝶鏡里面做了一夢之後，我才知道，那份牽掛我這輩子都無法擺脫。張真人，咱們就此告別，就如鳳簫仙子所說，大家珍重吧。”
“齊真人，你的意思是——”
“我要去洛陽，哪怕拼著我百年修行結成的道胎毀去，也定要維護漢家江山。張真人，告辭！”
齊東真人說完，也走了。
張道陵獨自站在七鼎坪上，剎那間心里空蕩蕩的。
他無法形容這種心情，只覺得在這一刻，百年來苦苦追求的理想，一下子都煙消雲散去。
……
燕長亭下了七鼎坪，才知道這十二年來九功山的變化。
听到劉宏把這九功山都歸于他的名下，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
他看著精神日益矍鑠的司馬德，苦笑著說了一句︰“祖叔公，您真是好不生事，平白讓翎多了一份牽掛。”
司馬德毫不在意，只是微微一笑，露出得意之色。
“防去了哪里？”
長亭見客廳里不見司馬防，不由好奇的詢問。
燕離連忙說︰“司馬防在十年前，也就是哥哥煉丹後不久，接到他爹的通知，帶著手下前去雍涼了。听說，羌人在盤龍王失敗之後，並沒有退兵，而是繼續大兵壓境，戰事非常激烈。”
“原來這樣——”
長亭不再追問，看著客廳里眾人一張張熟悉的面孔，感到格外親切，“陸吾，你怎麼氣色這麼難看？”
“這個……”陸吾似乎有些難以啟齒。
燕離嘴快，說︰“他啊，被一個叫做白澤的天仙打得好生淒慘。”
“被天仙打了，誰那麼厲害？小妹，你說什麼？天仙——”
“是，兩年前一個叫做白澤的天仙來到這里，結果陸吾好像和對方認識，見面就追著人家打。結果，那白澤不愧天仙之名，只一個回合就把陸吾擊敗。嘻嘻，陸吾大哥到現在還耿耿于懷呢。”
“陸吾，可有此事？”
陸吾羞愧的點頭，“離兒妹子所說不錯……陸吾沒用，還請小主責罰。”
“這有什麼好責罰的。”長亭不以為然道︰“你當年逃出渾天傘，道基受損。對方又是天仙，你打不過他也是正常。別擔心，這次我煉出了七絕神丹，正好可以彌補你受損的道基。不過，那白澤是什麼來頭？听小妹的說法，你和他好像還認識？”
陸吾說︰“白澤原來是帝炎麾下，當年帝炎退到雲夢大澤，尤殿下、刑天殿下和祝融殿下三人聯手，在岐伯策動下企圖擊潰公孫。結果，尤殿下和刑天殿下被殺，祝融殿下被俘，岐伯也歸隱岐山……白澤當時也隨軍前往，後來一直沒有消息，我還以為這家伙已經被殺死了。”
長亭點點頭，明白了陸吾後面未說的話語。
白澤既然沒死，還成了天仙，很明顯是歸順了公孫。
“陸吾，那白澤來這里又有什麼事情？”
“他是奉命走出昆侖，追殺之前從昆侖逃出的地仙張果。听他那意思，好像是張果偷了春宮什麼東西。白澤目前是春宮四大護法天仙之一，所以奉青帝之名，來塵世中尋找張果下落。”
“有這事情？”長亭不僅驚奇的問道︰“原來這昆侖仙界里面，也有偷雞摸狗之輩，和塵世並無不同嘛。”
這句話，長亭是對著剛走進客廳的鳳簫所說。
鳳簫擺手，示意丹陽子和空明無需多禮，笑著對長亭說︰“燕真人不用拿話點播鳳簫，空明是我的徒孫，她出身皇室，說起來我和漢室人早就有了牽連。漢室將亂，我自不會袖手旁觀。”
“婆婆，您說什麼？”
空明听了鳳簫這話，頓時緊張起來。雖然修道多年，可劉宏不管怎麼說，都是她的弟弟。
听到‘漢室將亂’四個字，空明一下子緊張起來。
鳳簫說︰“這事情我等下慢慢和你說。燕真人，鳳簫來，一是表明態度，二呢，是來分贓。”
“沒錯，沒錯，分贓！”
齊東真人這時候大步走進客廳，笑呵呵坐在了小茅真君的身旁。見鳳簫看他，他立刻說︰“你別看我。你有個徒孫是皇室宗親，可我茅山一脈，曾隨光武皇帝打下了這漢室百年基業。說起淵源來，茅山上清宮，比你鳳簫仙子不遑多讓。總之，這次上清宮是不會置身事外。”
“如此甚好！”
鳳簫話音未落，張道陵一臉落寞也走了進來。
他二話不說，找了個位子坐下，目光呆滯的盯著鳳簫，似乎想說什麼，卻又不知道如何開口。
這一幕看在齊東真人眼中，不禁有些好笑。
昔日是張道陵害怕鳳簫糾纏，總是躲著，避著。如今，鳳簫對他不再上心，他卻又變成這種模樣。天底下，當真是情這一個字最為奇妙，擁有的時候不知道珍惜，總是失去之後，才知悔恨。看張道陵如今的模樣，不正契合了這句話語嗎？估計，這對歡喜冤家的故事，還要繼續。
長亭對于七鼎坪上在他走後發生的事情並不知曉，只是覺得張道陵的模樣古怪。
他咳嗽了一聲，說︰“張真人也來了，正好可以分贓了。呵呵，圖澄上人不在，他的那一份回頭派人送去小雷音寺就是。雖然他不說，可咱們也不能忘了。到時候還請齊東真人辛苦一趟。”
“這是應該！”
長亭從龍膽壺中，取出了七個羊脂玉瓶，擺在案前。
“此次煉丹，共煉成絕陰丹八十一粒；返魂丹八十一粒；固形丹、易形丹、靖魔丹各一百六十二粒；易骨丹和闢谷丹最多，各三百六十四粒。我們既然是七人修煉，人人有份兒，你們看如何？”
齊東真人和鳳簫相視一眼，輕輕點頭。
張道陵此時腦子里亂哄哄的，自然也無心計較。
長亭當下，將七絕神丹分成了七份，放在四十九個羊脂玉瓶當中。齊東真人等人得了自己所得，自然是皆大歡喜。而佛圖澄的一份，則由齊東真人負責，送往塞北小雷音寺，自不需贅言。
待丹藥分發完畢，齊東真人起身告辭，帶著小茅真君離開了九功山燕子崖。
張道陵魂不守舍，見鳳簫並無離去之意，當下也不說話，只是靜靜的坐在原處，看著鳳簫。
見此情形，長亭也不說什麼，命司馬德擺下酒宴。
眾人在客廳中歡聲笑語，氣氛融融。酒席宴上，長亭詢問了各人的進境，發現王越並無太大進境，只是劍道修行日益深厚。陸吾在經過和白澤一戰後，雖受了點傷，卻達到了大三關煉虛還神的修行。不過，相較而言，燕離的精進最是驚人。煉丹之前，她不過大三關第一重境界，可這十二年下來，依靠著化毒大法的奇妙作用，她已經達到了和陸吾相同的頂級境界。
而典韋由于資質原因，依舊是早先的那種情況，還沒有達到三元匯聚。
長亭也不著急，畢竟這種事情要靠機緣，更何況典韋雖然沒有達到三元匯聚，可是這根基卻打得非常深厚。倒是劉協讓長亭吃驚不小，這小家伙四年來修煉，在王越、小茅真君的調教下，得九功山靈氣相助，又有劉宏不斷送來靈丹妙藥提拔，居然早早就完成了三元匯聚。
不過，長亭卻覺得劉協根基不穩，不宜繼續修煉。
他囑咐劉協，萬不可貪功燥進，多在基礎化些功夫。劉協倒也乖巧，恭敬的答應。
“小妹，你說我煉丹十二年，現在是熹平幾年了嗎？”
長亭在了解了眾人的進境之後，突然想起了什麼事情，隨口向身邊的燕離詢問。
燕離一怔，“哥哥，還熹平呢。嘻嘻，十二年里，皇上改了兩次元，今年正好是中平元年。”
“中平元年……哦。”長亭點點頭，然後又看了看鳳簫，腦子里突然間嗡的一聲，好像焦雷炸響。
“中平元年——”他驚叫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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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有朋友說，七絕神丹似乎抄襲了《綠野仙蹤》中的情節，這一點上，明鏡承認，的確是用了綠野仙蹤里面煉丹的設定。實在不想在在丹藥的名字上挖空心思，明鏡的想象力，素來匱乏。
這一次，連張道陵也清醒過來，屈指一算，臉色變得慘白，“中平元年……蒼天已死，黃天當立？”
燕離等人被張道陵這沒頭沒尾的一句話嚇了一跳，十幾道目光齊刷刷的落在了他的身上。
張道陵也意識到自己失態，臉一紅，卻急急忙忙的問道︰“燕真人，我記得夢中的事情，就是在中平元年發生。蒼天已死，黃天當立，如果這件事真的發生了，恐怕我們所見到的，都是事實。”
“空明，丹陽，隨我立刻去洛陽！”
空明和丹陽子不明所以，看著鳳簫，有些疑惑。鳳簫無暇解釋，站起身說︰“路上我再解釋，現在立刻隨我去洛陽。”
“協——”長亭突然開口。
劉協連忙起身，恭敬的說︰“老師，有何吩咐？”
“你隨你姑姑一同前去洛陽，王越隨行護衛。協，到了洛陽，提醒你的父親，注意一個人。”
“什麼人？”
“此人姓劉，名備字玄德，身邊有一紅臉漢子和黑臉漢子。將來，此人將會自稱為中山王劉勝的後人，向朝廷邀功。你要做的是，千萬不可讓此人和皇室牽扯上一點關系，你明白嗎？”
“協明白！”
劉協並不明白長亭為何有如此吩咐，但是出于對長亭的敬慕，劉協還是毫不猶豫的答應。
他把劉備這兩個字牢牢記在心中，和王越一同隨著鳳簫走出客廳。
“張真人，你怎麼辦？”
“我先回青城，打理教中事務。既然大亂將起，恐怕我天師道也要被牽連其中。”
“既然如此，那恕長亭不遠送！”
“告辭！”
張道陵起身離去，御劍朝著西川飛走。歡樂的酒宴，一下子變得氣氛沉肅起來，所有人都怔怔看著長亭，等待著他的吩咐。長亭閉上了眼楮，手指輕輕敲擊桌案，久久沉思，不言不語。
過了大約盞茶工夫，長亭睜開眼楮。
“司馬德！”
“在——”
“從今天開始，你帶領門下弟子，嚴守燕子崖。沒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得擅自離開此地。”
“司馬德遵命！”
“大哥——”
魏伯陽點點頭，說︰“賢弟但請吩咐！”
“我請大哥在布一陣法，務必要護著燕子崖的周全。還有，在文筆峰上也布下陣法，任何人不得靠近。攝摩騰大師臨走時說過，當日有一老者襲擊他。只不知到這老者的來歷，你我還要多加小心。燕子崖既然已經成立，也就是咱們的家，我請大哥和陸吾、長生留在此鎮守。”
“賢弟請放心，魏翱定會布下一等一的陣法。”
長亭這時候腦子里有些混亂，他擺手示意大家離去。司馬德等人連忙起身，匆匆走出客廳。
“賢弟，你呢？”
“我明日就去弘農，先看看那邊的情況。”
“哥哥，那我呢？”燕離見長亭不提她的名字，不由心中焦急。
長亭微微一笑，“我自有重要的事情交給你來做。”
“公子，俺呢？俺要做什麼？”
長亭這才發現，典韋並沒有離去。他站在客廳門口，急不可待的說︰“公子，俺在這里又吃又喝，天天什麼事情也不做，這身上都快要生出懶肉了。公子，你也派給俺個事情去做吧！”
“韋，你還沒有字吧！”魏伯陽突然問。
典韋揉了揉鼻子，憨憨道︰“俺一個粗人，老爹老娘斗大的字不識幾個，哪有什麼字？”
“既然如此，我送你一個字，如何？”
典韋一愣，喜道︰“大公子如果能賜俺字的話，當然是俺的榮幸。嘿嘿，打俺爺爺輩，俺可是第一個有字的人。”
魏伯陽淡淡一笑，說︰“那我就送你劫生，如何？”
“劫生？”
典韋對這兩個文縐縐的字，顯然有些不太理解。他在嘴里輕聲念叨︰“典韋，典劫生？好古怪的字。”
“怎麼，不喜歡？”
“不，不，大公子賜典韋的字，典韋怎能不喜歡。嘿嘿，典韋典劫生，還是***有點怪。”
長亭默默在一旁注視典韋，一言不發。
魏伯陽賜給典韋的這個名字含義，他自然能夠理解。
沉默片刻，長亭嘆了口氣，“韋，你收拾一下行李，明天隨我一同走。”
“真的？”典韋驚喜道︰“太好了，總算可以出去了。嘿嘿，再呆在這山里，非要憋出病來。”
“你的妻兒是否要帶走？”
典韋搖頭說︰“公子，滿在這里過得很快活，我那婆娘的病也好了很多。韋只是想要出去走走，帶著他們做什麼？”
“也好，等你想帶他們走的時候，告訴我一聲。你先去好好休息，明日一早我們動身啟程。”
典韋依舊不明白長亭為何說出這樣的話語，點點頭退出客廳。
“賢弟，你真的打算這麼做？”
“這是典韋的命，不經此一劫，他終難大成。大哥，你送他劫生二字，不正是此意嗎？”
魏伯陽噓了一口氣，招呼了陸吾和陰長生，三人同時起身，走出客廳去準備布陣的事宜。
客廳里只剩下長亭和燕離兩人。
“小妹，你隨我來！”
說罷，燕長亭帶著燕離也走出了客廳。他喚出靈闕，帶著燕離登上文筆峰。夜色深沉，明月皎潔。站在文筆峰上，可听到遠處海浪聲陣陣傳來，給這寧靜的夜，平添了幾分祥和之氣。
“哥哥，你帶我來這里做什麼？”
長亭也不回答，從懷中取出那七個羊脂玉瓶，倒出來大約三十粒丹藥，分成兩份，遞給燕離。
“哥哥，這是做什麼？”
“小妹，我在煉丹的時候，通過化蝶鏡，看到了百年後的景象。我已經決定，改變未來漢室江山的命運。此後我將要有諸多困難，你若是感覺害怕，帶著丹藥，現在就立刻這里吧！”
“哥哥，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燕離的眼楮一下子紅了，眼淚滴溜溜在眼眶中轉動，“離這輩子只有兩個親人，一個是老爹，一個就是哥哥。老爹已經不在了，難道哥哥也不要離了？”
“不……”
“哥哥，就算你要趕我走，離也會死皮賴臉的呆在這里。”
長亭無語，再次緊緊摟抱住燕離。
片刻後，他小心翼翼的從懷中把雨師小燕抱出來，從羊脂玉瓶中倒出一粒固形丹放在她的口中。然後，長亭把脖子上的那塊燕子玉取下來，輕聲呼喚道︰“精衛小姐，精衛大小姐？”
燕子玉光芒一閃，精衛俏生生出現。
“咦，你已經結成道胎了？”精衛打量長亭一眼，笑道︰“這麼長時間也不招呼我出來，現在把本小姐叫出來，恐怕是居心叵測。說吧，是不是有什麼事情需要本小姐出面來幫忙呢？”
長亭微微一笑，先是向燕離介紹了精衛的來歷。
聞听精衛的來歷，燕離頓時流露出尊敬之色。不過，她也非常好奇，哥哥究竟是從哪里找來的這麼多厲害人物？
“精衛小姐，我家小燕你已經認識了。我練出了七絕神丹，打算借此山靈氣，和七神鼎的力量，助小燕和小妹結成道胎。不過，我沒有辦法在這里守護，所以想請精衛小姐來幫忙。”
“你煉成了七絕丹？”
精衛驚叫一聲，上下打量長亭一番，突然笑道︰“幫忙可以，不過我有條件。”
“請說——”
“三粒固形丹，否則免談！”
“成交！”
燕長亭還以為精衛要提出什麼了不得的條件，沒想到居然是如此簡單。想一想，他也就明白了其中的道理。精衛是靈魄結成的靈體，最怕的也就是成為鬼仙。有固形丹相助，可以避免她變成鬼仙，將來若是找回了身體，說不定還能結成道胎，修煉成天仙一般的頂級修為。
“小妹，哥哥交給你的事情，就是在這里好好修煉，順便要招呼好小燕。精衛小姐乃是帝炎大人的女兒，對道法的研究，遠遠超出塵世中所有的修道人。你要好好向她請教，早日結成道胎。”
燕離開始有些不願意，可想想長亭剛才的話，又覺得只有結成道胎，才能對長亭更有幫助。
“哥哥放心，我一定照顧好小燕！”
“我剛才給你的兩份丹藥，一份是你的，一份是小燕的。一年之後，我回來查看你的境界。若是能讓我滿意，我才會帶你出去，隨我一同游歷天下，明白嗎？”
“離明白！”
長亭當下不再多說，以燕子玉為中心，在七鼎坪上布下了一個封靈陣法，然後在燕子玉兩旁，又布了兩個小陣，作為雨師小燕和燕離打坐修行的地方。待一切都準備妥當，天已大亮。
長亭對小燕說︰“小燕，我這次出去，一定去蘭陵你的家中拜訪。這麼多年了，你家人一定會感到擔心。你好好在這里修行，七絕神丹再加上七神鼎的力量，一定能化解逆仙氣，助你結成道胎。”
小狐狸連連點頭，眼中流露不舍之意。
長亭也覺得有些舍不得，他抱起小燕，在她毛茸茸的臉上親了一下，這才將她又放在小陣中。
把三粒固形丹放在燕子玉上，長亭對精衛說了一句︰“二小姐，一切就拜托你了！”
說完，他轉身駕起靈闕，飄然離開。
看著痴望長亭離去背影的雨師小燕和燕離，精衛有些奇怪的說︰“你們做什麼？不就是離開一些日子嘛，用得著這樣子痴痴相望？哼，我看這家伙也是平常人，你們干嘛要對他如此痴心？”
“你不懂——”
燕離和雨師小燕相互看了一眼，轉身回到小陣中坐下。
精衛撓撓頭，自言自語的說︰“我就是因為不懂，才問你們嘛。有什麼好神氣的，哼，開陣！”
說著話，她化作一道光亮，沒入燕子玉中。
剎那間，一種柔和的力場，覆蓋了整個七鼎坪，隨著陣法運轉，文筆峰被籠罩在一層肉眼無法覺察的靈氣當中。一時間，地靈呼號，山精叫喊，感受到精衛召喚的靈物，在剎那間聚集七鼎坪，把整個文筆峰，都守護的嚴密無縫，七神鼎，再一次發出了七色亮光，匯聚成屏障。
長亭駕起靈闕，帶著典韋在空中飛行。
一路上，典韋興奮無比，激動的哇哇大叫。長亭發現了這個大塊頭的一個問題，典韋哇哇大叫，並非是因為飛行而激動，而是因為害怕。這一點，從典韋緊抓著他的衣襟，身子還在微微顫抖一點上就可以看出。燕長亭也沒有想到，似典韋這種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居然懼高。
在潘老人留下的一部醫書中記載，典韋這種癥狀，名為高空恐懼病。
準確的說，這並非是一種身體上的病癥，而是一種心理的問題。
諸君，在當時並沒有心理學這種說法，雖然醫書當中有了一鱗半爪的記載，但卻沒有救治辦法。
長亭知道，似這種毛病，只能慢慢來。
……
飛行了大約一刻鐘的工夫，長亭收起靈闕，抓著典韋飄然落地。
這典韋雙足才觸地，兩腿一軟，撲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大聲的嘔吐。長亭一旁皺皺眉頭，看樣子這家伙出發前吃了不少東西。他心中暗自一笑，也不看典韋，眺望遠處的哄弄城。
距離上次離開，已經十幾年了！
長亭突然生出了一種急不可待的心情，想要回去看看司馬量，看看這個對他並無太多感情的家。
“公子，俺沒事了！”
典韋的聲音，在長亭身後響起，扭頭看去，只見這大塊頭臉通紅，低著頭好像做錯事的孩子。
長亭淡淡說︰“走吧！”
說完，他不再贅言，大袖飄揚，朝著弘農走去。
典韋跟在長亭的身後，嘴巴里嘀嘀咕咕的說著︰“丟人，真丟人。第一次出來，就這麼丟人！”
他聲音雖小，可是長亭卻听得清楚。不過燕長亭並沒有去安慰典韋。他知道，這種事情，最好是當作不見。以典韋的秉性，過去勸說反而會生出適得其反的效果，不如不理睬的好。
正午，長亭和典韋走進了弘農。
這里一切如故，依舊繁花似錦。寬敞的街道上，車水馬龍，行人熙熙攘攘，看不出什麼不對勁。
也許，那只是一場夢！
長亭在心里面說道。他帶著典韋，來到了司馬家族的府邸，只見朱漆大門半掩，門庭也顯得比當年高了許多。門房門口，一個門官模樣的人坐在那里，哼著小曲兒，對長亭二人視若不見。
燕長亭登上門庭，邁步就要走進府內。
那門官閃身攔住了他的去路，“干什麼的？在這里瞎闖？知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這里是弘農王府，就算是太守老爺來了，也要先通報才能進去。你們什麼人？來這里是要找誰呢？”
說著話，門官還伸出了手。
那意思分明是要長亭孝敬一番，他才會進去通報。
長亭微微一皺眉頭，哼了一聲，大袖輕擺，一股無形的暗勁立刻沖了出去。
門官被撞得飛了起來，慘叫連連，摔在地上。這也是長亭自道胎結成以後，性情有了些改變。否則的話，若放在從前，只這一下，就足以要了那門官的性命。他看也不看對方，邁步走進庭院。
長亭之所以如此，是因為門官的那句話。
弘農王府？
什麼時候司馬家族的府邸，變成了王府？弘農王是什麼人？以前都沒有听說過。
更讓長亭心憂的是，如果這宅院變成了王府，那老父呢？還有他司馬一族的人呢？都去了哪里？
這時候，聞聲趕來的家丁僕人，手持武器，嘩啦啦將長亭和典韋圍住。
門官扶著牆壁站起來，嘶聲的咆哮︰“殺了他們，殺了他們？兄弟們，別放過這兩個不長眼的家伙。咱這是什麼地方？王府——出了事情，有王爺給咱們撐腰作主，殺了這兩個混蛋。”
“劫生-！”
“公子，啥事兒？”
長亭淡淡說道︰“你不是一直說你生出了懶肉嗎？現在可是機會，我準你出手，別出了人命！”
“好 ，俺就等著公子這句話呢！”
典韋說著，猶如一股旋風，撲向了家丁。這家伙在九功山的幾年，可真的是給憋壞了。剛開始的時候，還有司馬防和他的黑甲騎兵可以過招。司馬防走了以後，燕子崖的弟子們都不太情願和這個家伙練習。誰都知道，典韋是大公子魏伯陽，二公子燕長亭看重的人，出手重了，害怕傷到他。出手輕了，這家伙練了一身的橫練功夫，三元齊全，周身猶如鋼鐵，傷不到他，反而會傷了自家。
所以，幾年當中，除了燕離和陸吾找他過招，典韋居然找不到敵手。
山里的猛獸毒蟲，都拜了燕九等四頭神獸做大哥，典韋還真不敢去招惹那四個家伙。
幾年下來，正如典韋所說，身上都長出了懶肉。
如今，有人和他練手，典韋自不會客氣。只見他猶如猛虎下山，又好似出水的蛟龍。一眨眼的功夫，數十名家丁雜役被打得東倒西歪，哀叫著躺在庭院地上，一個個痛苦的呻吟不停。
門官見勢不妙，轉身就想要溜走。
可沒等他走出兩步，一股無匹的巨力陡然在他身後生出。無可抗御的吸力，把門官的身子一下子抓了起來，砰的一聲摔在庭院中。門官哀叫一聲，被摔得腦子里成了一鍋子的漿糊。
好半天清醒過來，他偷眼看去，只見一雙薄底錦靴映入眼簾。
往上看，看到了長亭那張冷漠的面孔。特別是長亭的那雙眸子，漆黑深幽，猶如一汪看不到底的潭水，散發出一種令人心驚肉跳的妖異力量。門官只覺魂飛魄散，忍不住大叫︰“妖怪-！”
“妖怪？妖怪在哪里？妖怪在哪里？”
霹靂般的暴喝在庭院上空炸響，一個黑影從內院中撲出。典韋正覺得剛才打得不夠過癮，看見有人出來，他立刻迎上。不過，典韋也看得出，這次的對手，不比剛才那些家丁雜役，當下大喝吼叫，雙掌帶起風雷陣陣，就猶如兩把劈山大斧，凶猛的沖向了那撲過來的黑影。
這是陸吾合燕離、空明、小茅真君、王越、丹陽子六人智慧所創出來的掌法，名為劈山掌。
掌法招式也不多，來來去去只有三招。
可是就是這三招，卻暗合了大巧不功的至理，更是為了配合典韋的秉性而創造出來。招式走剛猛路子，大開大闔中，帶著一股千軍易避的氣勢，威力端地是驚人。再加上典韋三元齊全，又修行了多年，其內力真氣之雄渾，可以說在凡塵高手之中，很少有人能夠與之抗衡。
不過，那黑影也不簡單。
面對典韋的劈山掌，毫不畏懼，口中也是連連吼叫，拳起風雷，快似流星。
這兩人的招數，都是剛猛無比，拳風陣陣，掌勁襲人。兩個人才一交手，就讓那些家丁雜役看得目瞪口呆。
真是兩個天下少有的大漢，真是世所罕見拼斗。
長亭一開始也沒有在意，不過很快他就被那漢子吸引住了。那漢子身長八尺，豹頭環眼。
頜下虎須，好似鋼針一般。
他皮膚黝黑，整個人好似黑炭。但是，黑得滋潤，黑得爽利，黑得讓人一眼看去，覺得那麼舒服。
長亭覺得這人看上去好生眼熟，但是卻想不起在何處見過。
就在這時候，從內院後堂中走出了一群人。為首之人，皓首蒼蒼，年約六旬上下。在他左手邊，站著兩人，一個是道袍鶴氅，衣襟飄飄，儼然出塵脫俗的仙人一般。在這道人身邊，還站著一青年，身高也在八尺開外，生得是虎背熊腰，頗有氣勢。在老者下首，則是一名匠人打扮的男子。他身後背著一個大兜囊，看上去沉甸甸的，雙手骨節寬大，看上去孔武有力。
“寵哥-！”
長亭看見那道人，不由得驚喜交加。這道人，竟然是他幼年時的伙伴，昔日的好友，甘寵。
甘寵看見長亭，也是一怔。
但他旋即露出驚喜之色，大步上前，和長亭擁抱一起。
“長亭，果然是你-！當初我師傅說，大名鼎鼎的燕子崖門主，就是當初燕子塢那個小可憐蟲，我還不相信……沒想到，夔門一別數年，你不但沒有事情，反而越發厲害，名頭也更響了！”
“寵哥，你這些年可好？”
長亭這一生中，最感激的除了共工和潘太乙之外，就是當初王家坡的甘家父子。
只是，機緣不對，兩人在此後幾次見面，都是先些拼個你死我活。如今，兩人再次聚面，卻又是在如此情況下，心里面的快活之意，難以用言語表述出來。和甘寵擁抱了片刻，長亭這才走到了白發老者的身前。他用復雜的目光看著眼前老人，片刻後輕聲道了一句︰“父親，翎回來了！”
白發老者，也就是弘農司馬家的老族長，司馬量。
他數年不見長亭，心中總是掛念。可那里知道，長亭會如此稱呼他？剎那間，司馬量懵了！
他雙手顫抖，老眼中淚光閃動。
“去來，我兒-！”
一句話出口，老司馬再也說不出話語來。他上前一把摟抱住了長亭，眼楮里濁淚嘩嘩流淌。
天底下那有什麼解不開的仇恨？
更何況父子，那是老天都割舍不去的天性。
老司馬自從長亭歸宗認祖，無一時一刻不想著小兒子有一天能原諒自己，叫他一聲‘爸爸’。
這幾年來，長亭創下了赫赫聲名。
不僅僅是在修道界，就連洛陽皇城，也接連向司馬家族示好，害得楊秉不止一次在私下里和司馬量見面的時候，總要感嘆一番‘生子當如燕去來’的感懷，讓老司馬好生覺得驕傲。
只是，老司馬心里總有遺憾，那就是長亭從未叫過他一聲父親。
如今這一刻，多年夙願突然實現，老司馬卻又覺得有些突然，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
這一幕，只看得周遭人無比感動。
轟-！
一聲巨響傳來，勁風鼓蕩，把個庭院花草樹木給毀去了大半。
黑漢子和典韋斗的興起，連聲大吼，四拳力道更加剛猛，宛如兩個金剛廝殺一般。
長亭和司馬量從感懷中清醒，看著兩人，剛要喝退典韋，卻听甘寵開口道︰“長亭莫要阻止，看樣子他們是棋逢對手，難得看到如此拼殺，你我陪著老伯父在一旁觀戰，賭個輸贏如何？”
長亭有些猶豫，看看老父。
司馬量此刻心結打開，自是開朗無比。
他點點頭，“如此拼斗，倒是少有。晴和自然有此雅興，看看無妨。”
“晴和？”長亭愕然，“寵哥，我記得你的字是興和啊。”
“我師傅說，興和二字與我八字不合，所以才會連番與你交手。嘿嘿，所以他老人家就為我改了字，叫做晴和。哦，對了我來向你介紹一下。興霸，還不趕快過來，見過你家燕叔叔。”
原先跟在甘寵身旁的漢子，聞听甘寵叫，連忙上前。
他屈膝向長亭行李，口中恭敬的說︰“佷兒甘寧，叩見叔叔！”
“這是你佷兒？”
“怎麼，你忘記了？我修道之後，我爹有得了一子。這是我那老弟的兒子，名叫甘寧。隨我修煉已經有了些年月。不過，資質不好，雖有我恩師提攜教誨，至今卻連三元都沒有練齊全。”
“……那黑漢子是誰？”
“此人姓張，名飛字翼德，涿郡人。我在四年前帶著興霸游歷，遇到此人，見他性情純樸，所以就收在門下。這小子資質不錯，三元也成了二元，和興霸在伯仲之間，隨我來到弘農。”
“張飛，張翼德？”
長亭若有所思，他剛要開口，忽听到典韋大吼一聲，“黑炭頭，好功夫。不過俺尚有一式絕學，你可敢再和俺較量比試？”
“丑八怪，有手段只管亮出來，你家張爺爺豈會懼怕你？”
典韋聞听，大叫一聲，雙手招式猛然變化，掌心金芒閃爍，沉雷聲隱隱響起。周遭眾人，只覺置身大海之中，潮水聲隆隆響起，從四面八方撲來。典韋招未出，那勢先起，司馬量有長亭在一旁守著還好些，其他家丁雜役，早就面如土色。就連那黑漢子，也不禁感到了驚慌。
“搏-浪-槌-！”
典韋三字出口，長亭臉色頓變。
“劫生，住手！”
長亭大吼一聲，但為時已晚。只听 嚓一聲焦雷炸響，一道金光呼嘯著撲向了那張飛張翼德。
搏浪槌，乃是魏伯陽和陰長生聯手所創的一記散手殺招。
別看只有一招，但是威力卻大的驚人。魏伯陽和陰長生的修為，又怎是燕離、陸吾等人可以相比？
再加之陰長生長于大海，修煉千年，招式中蘊含著海洋的肅殺。
比起劈山掌，這搏浪槌的威力簡直要高出百倍。這也是長亭前往鐘山時，魏伯陽和陰長生專門為典韋所創的招數。如今典韋三元齊全，更是把這天下少有的殺招練的出神入化，張翼德雖然勇猛，可是想要對付典韋這搏浪一槌，卻顯得還有些稚嫩。招一出，連甘寵也覺得不妙。
“翼德閃開！”
張翼德這時候已經被這搏浪一槌的氣勢所震撼，那有力氣躲閃。
眼看著金光就要撲到，忽然間人影閃動，長亭站在了兩人中間。他大袖一抖，好似劃了一個圈，搏浪一槌頓時被一股無匹巨力吞噬，緊跟著兩道暗勁發出，把張飛和典韋同時推開。
風平浪靜，似全無變故。
司馬量忙不迭走上前，拉著長亭的手，上上下下打量，見長亭沒事，懸在嘴邊的心才又放回了肚子里去。
“劫生，又非深仇大恨，為何出此狠手？”
“俺，俺——”典韋似也知道做錯了事情，低著頭說︰“公子，俺打得興起，一時控制不住。”
“你也是，你這漢子既然明知抵擋不住，為何不躲？若是傷了你，豈不是壞了我和你師傅的和氣。啊……我想起你是誰了！”
長亭指著張飛，突然大叫一聲，把個黑炭頭嚇了一跳。
甘寵上前，奇道︰“長亭，你認得他？”
燕長亭此時腦子里亂成了一鍋粥。這張飛張翼德，分明是在夢中所見，跟在那劉備劉玄德身邊的黑漢子。怪不得，會看著他有些面熟。可是，他為何跟在甘寵身邊？難道夢中所見，只是一場夢。
“寵哥，此事我回頭再向你解釋。”
長亭對張翼德還是頗有好感，這家伙一看就是個心底純樸，容易上當受騙的家伙。說不定，他也是被那劉玄德欺騙。既然被自己遇到了，怎麼也不能讓這麼一大好孩子再去上當了。
“翼德本領不錯，不過也無需羞愧。劫生剛才那一招，就算是入門的修道人也不見得能全身而退。你剛才的反應，也是正常。看你招法，似走偏鋒，寵哥，你無量宮的招法，似乎並非這種路子。”
“我早就不在無量宮了-！”
甘寵一句話，讓長亭又是一愣。
這時候，司馬量說︰“我兒，別站在這里說話，我們進屋再聊。來人，傳令下去，擺下酒宴。”
司馬量話出口，自有家丁僕人忙碌。
先前那門官此時早就不見了蹤影，估計他也看出來，他這一次找錯了欺負的對象。
跟隨司馬量的匠人，是歐子山。
這著實讓燕長亭吃驚不小。原來，自從鄱陽湖廬江相逢，距今已經有快二十年時間。歐子山的容貌，已經發生了很大的改變，與從前相比，大不一樣。
若以前，歐子山給人一種孤桀之氣，可如今，這歐治子大師的後人，卻流露出一種卓然不群的氣質。
正是因為這種改變，讓長亭沒能一下子認出對方。還是歐子山主動上前搭話，長亭這才把這位匠人的身份認出。
眼前的歐子山，看樣子已經進入了小三關退火的境界。
這也是小三關中最後一關，只需要再加努力，他就能進入大三關水準。
閑聊下，長亭這才知道，歐子山當日得了長亭送他的道術之後，就離開了廬江，潛心修煉。
後來，他憑借和火精昧離的多年生活一起而產生的默契，在三元匯聚之際，與昧離融合，一舉達到了小三關的境界。此後十數年，他一直在山中修行，直到半年前，才憑著流言傳說，來到了弘農。他自稱是長亭的門人，司馬量自然也不會怠慢。這幾年長亭因為煉丹沒有音訊，他也無法查證歐子山的來歷，所以就留在了府上，等待長亭回家之後，再做出別的計較。
故友相逢，長亭自然高興。可是在酒宴上，他卻沉默寡言，心里面卻在想著另一樁事情。
如果張飛到了他的身邊，是否在預示著，夢中所見到的事情，正在悄然的發生著某些變化？
他有些忐忑，看著酒席宴上正在和典韋大吃大喝的張飛，心里面默默的思忖著後面的事情。
甘寵和司馬量都看出了長亭似有心事，不過兩人都不急著追問。
甘寵把當日夔門之後發生的變故，一五一十的說了一遍。當說得他拜在了于吉門下時，長亭頗有些驚奇。不過，能得到三大散仙之一的于吉教誨，長亭還是為昔日的好友感到莫名高興。
而司馬量不時說一些家長里短，長亭這才明白，這弘農王，原來是劉宏冊封他的官職。但是他這個王爺比起其他的王爺，要威風很多。不需要上朝，不需要參政，若有建議，可以直接向劉宏上表。任何人如果阻擋長亭的表章，一經發現，斬立絕。
這可是天大的權力，等同于長亭和劉宏之間，產生了一條通暢的交流途徑。
長亭聞听這些，當下只是一笑，並沒有把這事情放在心上。
……
酒宴過後，歐子山因為和典韋、張飛、甘寧三人拼酒，落得一個酩酊大醉的淒涼下場。
燕長亭無奈，讓人把這四個酒氣燻天的家伙扔去休息，他和甘寵、司馬量兩人，走進了一間隱秘的房間。
長亭說︰“父親，為什麼沒有看見防？”
司馬量臉色頓時黯淡下來，沉默片刻，他嘆口氣，道︰“防接任他父親，也就是你大哥的職位，鎮守張掖，現在任職征西將軍。”
“大哥呢？”
“走了-！”
長亭心里面咯 一下，駭然看著司馬量，久久不說話。
司馬量又沉默了很久，接著說︰“這事情我一直在想著是否要告訴你。你在洛陽擊敗了盤龍王，但是羌兵大軍和鮮卑大軍並沒有退兵的跡象。皇上任命你大哥為征西大帥，鎮守雍涼，統兵三十萬。可是，你也知道，軍務繁瑣，你大哥是自小身體不好，任職的第三年，就病倒在床上，熹平六年開春，就走了……你防佷如今已經接替了你大哥的位子，整天也忙碌的很。”
長亭從沒有見過這位家族中的族兄，除了知道他叫做司馬雋之外，甚至連他的字都不清楚。
但是司馬雋對他的愛護，他可以體會到。
當初家中許多人反對他歸宗認祖，正是司馬雋一封信，決定了他從此又有了家。
前往孝敬里，司馬雋甚至派出了親生兒子來做他的護衛，不管這位兄長究竟是出于什麼目的，可這份情，長亭卻牢記在心。幾年來，他忙來忙去，沒有和司馬雋有過一言半紙的溝通，但長亭知道，這位同父異母的大哥，一直都在關注他，為他解決了許多不必要的麻煩事。
司馬量忽地一笑，“去來莫要為你大哥難過，他曾說過，馬革裹尸，方才是大丈夫所為。再說，他走之後，皇上親自寫了悼詞，由楊彪送來。這份榮耀，我司馬家幾代為曾有過，你大哥，值了！”
長亭點點頭，心里面依然有些難過。
片刻後，他穩定了一下情緒，這才將他這幾年在九功山煉丹的事情說了一遍。
特別是當他提及那化蝶鏡中所見的事情，司馬量和甘寵都不由得大吃一驚，看著他久久不語。
“去來，那也許只是一場夢。”
“我也希望那只是夢境，可我也擔心，那真的是事實。現在是中平元年正月，再過幾天就是中平二月。如果我夢中出現的兵禍沒有發生，那就說明我所見到的，只不過是一場夢。可是，如果發生了……”
如果發生了，又如何？
長亭雖然沒有把話說出來，可是司馬量和甘寵卻一清二楚。
司馬量在屋中來回走動，不時發出為難的嘖嘖聲。而甘寵，此時則看著長亭，許久之後，他說︰“長亭，仙門有規矩，修道人不得參與凡塵中事。你可知如果你一旦糾纏其中，後果如何？”
長亭冷冷一笑︰“唯死耳-！”
司馬量猛然站住，瞪著燕長亭，突然間大笑道︰“我兒說的不錯，唯死耳！既然我兒能舍了仙途大業，為父又豈能甘于落後。這樣，我司馬一族從今日起，為你所用。任何人違抗，唯死耳！”
那最後一句話，說得陰惻惻，令人心驚肉跳。
在這一刻，司馬量不再是一個老邁的慈父，而是一名執掌生殺的族長。
只這一句話，等同于司馬量把司馬家族的未來都交在了長亭手中。是生是死，唯長亭定奪。
燕長亭只覺熱血沸騰，起身一疑。
甘寵見此，也站了起來，“既然如此，那寵也來參上一腳吧。”
“寵哥，你大可不必……”
“長亭，當年燕子塢，我本是要助你一臂之力，卻不想把你打下無難河。此事我心里一直難受，如今能幫你一把，也算是補償我昔日的過錯。長亭，咱們兩兄弟不說兩家話，你若覺得寵還資格隨你，那就不要再拒絕。除非你是覺得我修為淺薄，比不得你這位弘農王，大門主。”
長亭連忙擺手，“哥哥這是哪里話？”
“既然如此，那就別客氣了。不過以後，還請你多多指點，不僅僅是我，還有我那兩個徒弟。”
說罷，甘寵看著長亭大笑起來。
毫無疑問，他可是已經盯住了長亭身上的七絕丹。
長亭又怎能不知道，不過面對這位老朋友，老哥哥，七絕丹又算得了什麼。他點點頭，朝著甘寵一揖，“既然哥哥這樣說，長亭就不再客套。至于你那兩個徒弟，嘿嘿，小弟自有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