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明镜
巍巍神农架,苍茫野人山。
相传远古时代,曾有神农途径此地,见山中百草而兴奋不已,于是驻留山中,整整十年。
十年之后,神农离去。
山中遗民干脆把这荒山以神农的名字命名,从此神农架就成了一个瑰丽而又奇异的地方。
神农架中有一座山峰,形状乍看好似一个炼药的鼎。
山顶中央向下凹陷,四面的悬崖峭壁之上,怪石嶙峋,看上去非常险要。
站在山崖边上向下看去,竟一眼看不到底。扔块石头下去,久久不见回音,当真是深不可测。
山名药王岭,谷名绝天炉。
其含义大概就是说这药王岭中的绝天炉,断绝一切生机。
已经是二月初十,绝天炉中的萋萋野草纠结在一起,露出嫩绿色彩。四周荆棘灌木,巨石嶙峋,看上去参差不齐。
谷底正中央处,有一个三丈方圆的水潭。
水潭澄绿盈溢,波纹荡漾。
在谭水上,几株已经呈现青色的树枝斜斜深入,端地是一副清幽雅致的画面。
在水潭岸边,躺着一个一闪褴褛的青年。看他的样子,不超过二十,脸颊棱角分明,极具个性。
青年不远处,还趴着一只拳头大小,毛发雪白的兔子。
不过同青年一样,这只兔子也是昏迷不醒,好像是死了一样。
青年正是在夔门赤甲山下,被六足蛇吞下去的燕长亭。说起来,这事情也真的蹊跷无比。
长亭承受水神之力,在与李玄的斗法中发出了龙息。
没想到,他这龙息却惊醒了夔门江下一头生了几千年的上古魔兽六足蛇。六足蛇生就一副火性的身体,当年因误食了一粒神农练成的烈火丹,致使体内火毒焚心。无奈何之下,六足蛇潜入夔门江下,依靠水中寒气来化解体内的火毒,结果一睡就是整整几千年的时光过去。
本来,如果长亭不发出龙息的话,六足蛇恐怕还会继续沉睡。
可六足蛇虽睡了千年,可火性之躯却没有改变。长亭龙息中的流水之力,激发了江水寒意大盛,更把这头沉睡了几千年的魔兽也从沉睡中唤醒,从江底冲了上来,把长亭和紫霞吞下。
也该着六足蛇倒霉,两大散仙,再加上两个道门中堪称翘楚的修道高手过招,仙力虽未真正打在六足蛇身上,却也让它颇有些吃不消的感觉。它潜入江底,顺江而下,想要找个地方消化肚子里的食物。
也就是在它寻找地方的时候,长亭体内的水性龙息,和它的火性之躯发生了激烈的冲突。
有道是水火不容,六足蛇在龙息的冲击之下,不断放出真火劲气,和长亭都在了一起。
长亭本服下千毒丹,体内的龙息正处于极端紊乱的状态。真火劲气入体,一下子将他体内的毒素化解,连带着也把紫霞身体中的毒素化解干净。
紫霞跟随潘老人几十年,依靠着潘老人的化毒大法,虽恢复了不少元气,可那毒素却留在了体内。如今这些毒药的作用还看不出来,可等到紫霞重新练出内丹,转化人形的时候,那麻烦也就要接踵而来。至于是什么麻烦,天知,地知而已,连潘老人都说不清楚,道不明白。
六足蛇体内的真火元气,虽然灼热无比,但是却无法把人烧伤。
这样一来,等于六足蛇千年聚集下来的元气,成了紫霞和长亭化解毒药的最佳药材。再加上长亭和紫霞都修炼化毒大法,特别是长亭还在练化龙大道。不论是化龙大道,还是化毒大法,其最关键的,还是在那一个化字。
一人一兔,虽在昏迷中,真气却没有停止周转。
六足蛇的元气,一下子被他们化的个七七八八,最后道基也被一起破了去,惨死在滚滚江水中。
……
长江江水滚滚东逝,在经过夔门之后,突然变得湍急无比,水下暗流汹涌。
溯夔门而下,最为险急的地方,莫过于滟滪滩。江水在这里变得突然失去控制,一个连着一个的急流漩涡成了死亡的代名词。这些漩涡连在一起,产生出巨大的撕扯力。失去生命的六足蛇在经过这里的时候,立刻被江底漩涡牵引,巨大的身体也在瞬间功夫被撕成了碎片。
也幸得这六足蛇的身体,使得长亭和紫霞幸免於难。
不过,他们全被漩涡暗流吸入了连接神农架,似迷宫一样的地下河道,被冲进了这绝天炉内。
长亭突然动了一下,缓缓苏醒过来。
他睁开眼睛,拖着近乎失去知觉的身子,朝着岸上蹭了两下,这才看见躺在不远处的那只白兔。
从形体上看,这分明就是紫霞。
可是紫霞的皮毛绝非这样如初雪一样洁白的颜色。长亭不禁疑惑,又爬了两下,来到白兔旁边。
白兔依旧昏迷,可是呼吸却显得格外诡异。
从它鼻中喷出的气流,好像火焰一样灼热。长亭忍着身上传来的疼痛,把白兔抱在怀里。
白兔醒了,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睛呈现出淡淡的紫色,那正是紫霞具有的特征。
“紫霞,你怎么变样子了?”
紫霞呼哧喘着灼热的气息,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动,吃力的看了一下身上雪白的长毛,顿时流露出惊喜神情。
不过,她很快又变得有气无力起来,半眯着眼睛,好像十分难受的样子。
长亭抱着紫霞,找了一块石头靠着坐了起来,将龙息缓缓传入了紫霞的身体中,神情募地变得格外紧张。
紫霞的身体里,有一股强大的力量,至刚至大。
这股力量毫无疑问是紫霞目前状况的症结所在。一般来说,力量强横是一件好事,可也要看受者能否承受。就如同拎着一缸水,却要倒进一个碗里一样,那碗再大,也难以装下一缸水。
当然,阴长生的乾坤钵不在此列。
紫霞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身体无法承受如此强横的力量,却又无处宣泄。
这样下去,紫霞就会面临一个结果,当她的身体达到极限的时候,就会被那至刚至大的力量炸成粉碎。
长亭尝试制止这股力量,可是他如今也是面临人去楼空的窘境,丝毫无法给紫霞任何帮助。
“紫霞,你是不是吃了什么东西?”
紫霞瞪大了眼睛,似乎是在沉思。片刻后,她点了点头,表示有这回事。只可惜,紫霞不会说话,否则就可以告诉长亭实际情况,也好让长亭对症下药。可是如今,长亭只能干着急。
不过,长亭很快发现,躲入他怀里的紫霞,体内虽然真气肆虐,却好像变得柔和了一些。
那双先前还流露痛苦之色的眸子,现在显得好了许多。
难不成,自己体内的龙息,可以给紫霞一些帮助?
长亭想到这里,连忙把紫霞贴着胸口放好,同时运转化龙大道心法,源源不断的把龙息从毛孔中透出,传入紫霞的体内。同时,长亭也可以觉察到那股肆虐在紫霞体内的真气,也在用这样一种方式流入他的身体中,缓缓的刺激着体内的龙息循环,释放出灵力,恢复他的体力。
这是一种很难用言语表达出来的感受。
一刹那间,长亭觉得自己的精神和思想,和紫霞联系在一起。
不过,那似乎有好像没有任何联系,空荡荡的,脑海中呈现出一派空白色彩。
不知不觉,长亭再次进入了心斋。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神思空灵的燕长亭,突然被一阵奇异的声响从心斋神游之中唤醒过来。
一丝警兆骤然升起,他睁眼看去,谷中已经是漆黑一片。
长亭看到水潭底伸出了一个其大如斗,形如蟒蛇的怪头。那怪物仿佛只深处身躯的一般,那颗脑袋呈三角形,两只眼睛,包藏在透明的厚厚眼膜中,头顶上还生着紫茸茸的短毛发。
怪物似乎非常谨慎,伸出头左右打探,这才缓缓向岸边靠来。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怪物脑袋上的斑斑烂疮已经清晰可见,一股恶臭传来,让人不禁想要呕吐。
长亭心中顿时一惊,他并不认识这是什么怪物,可是也能感受出这家伙的恐怖力量。
怪物发出低沉的呼吸声,在夜幕笼罩的山谷中,显出诡异气氛。
长亭此时正值龙息循环,恢复真气的紧要关头。不要说反抗,就连移动都成了一个问题。
眼看着怪物慢吞吞的上岸,长亭这才看清楚了它的全身。
这一看,让他汗毛竖起,心中作呕。
原来,怪物形态臃肿粗短,除上半身生满了茸茸的紫毛之外,下半身竟全是凹凸不平,巴巴癞癞的肉瘤。不过怪物的腹下却生着两只粗约人腿,晶红透明的爪子。这对爪子,看上去好像着了火一样,通红透明,但是却又散发出一种无比刚正中和的奇特灵气,让人心境平和。
“啊——”
长亭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呼。正是从这双爪子,他想起了怪物的名字。
在潘家埠几年的生活中,长亭曾看过一部书,名为《岐山志异》。这部书是潘老人根据岐山太乙门历代口传下来的典故编纂出来,里面除了记载着各种不为人所知的灵药之外,还有传说中的一些鬼怪异兽。之所以把这些鬼怪编纂进去,是因为太乙门认为凡天生一物,必有所用。
有些异兽虽然凶残,但是身上的某个部位却是治病救人的灵丹妙药。
长亭眼前的这头怪兽,在《岐山志异》中也有记载,名叫赤足罨龙,说起来也是龙族的一个远系分支。不过这种赤足罨龙远比不得真正的龙族,更不要说和共工这种龙神级别相比。
赤足罨龙周身是毒,生性凶残,喜欢肮脏阴潮的环境。
但是它的那对赤足,却是天底下少有的妙物,具有驱除百邪,调和阴阳的奇妙功效。只是,赤足罨龙懒散无比,再加上繁殖非常麻烦,所以自从远古时期,就已经在人间绝迹无踪。
没想到,居然在这荒山绝谷中遇到赤足罨龙,长亭实在不知道是说他运气好,还是运气差。
不过,长亭发出惊呼,立刻意识到了不妙。
他连忙闭嘴,试图挽回。可声音已经发出,怎么又能收得回来?
果然,赤足罨龙听到长亭的声音,立刻把脑袋对准了他。那令人作呕的头顶疤瘌,生出一股股腥臭的白色液体。依照岐山志异中的记载,这种情形正是赤足罨龙发现猎物的兴奋表现。
长亭心中叫苦不迭,眼睁睁的看着罨龙朝他逼近。
怀中的紫霞也感受到了一丝危机,轻轻蠕动一下,似乎要醒来。
长亭此时正处于从心斋中清醒的过渡时期,身体不能移动,手足也暂时僵硬。他看着逼近的赤足罨龙,一边奇怪这罨龙怎么会出现在绝谷中,一边在脑袋中思索着对付赤足罨龙的对策。
赤足罨龙已经爬行到距离长亭不足两丈远近的地方,口中吁吁出生。那双眸子中半透明的眼膜已经鲜红的如同滴血一样,头顶疤瘌流出的汩汩白液,味道刺鼻,更让人感到昏昏欲睡。
长亭知道,如果再不做出反击,单只是那白液散发出来的气味,就足以让人昏迷。
他下定决心,断绝了对紫霞的龙息输入,缓缓凝聚真气,双眸直勾勾的盯着罨龙向他逼近。
赤足罨龙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吼叫,巨大的身体猛然一躬,如同箭矢般朝着长亭弹射过来。
这中间的距离本就不远,罨龙的体型虽然巨大,可是速度却煞是惊人。
眼见长亭就要葬身于罨龙的口中,一声如同狮子咆哮的声音骤然在谷中回荡。一红一黑两抹幽芒,呼啸着从长亭口中喷了出来。水火双针凝聚了长亭体内龙息转化而成的灵力,势不可挡的穿过了罨龙眉心中央。
罨龙先是一怔,旋即发出凄厉咆哮。
水火双针凝聚的气劲摧毁了它的中枢神经,更循着它体内的经脉游走,把它的生机尽数断绝。
赤足罨龙摔倒在地上,痛苦的翻腾。
谷中的杂草灌木被它连根拔起,飞扬在半空中。长亭距离罨龙很近,身体又不能活动,只能强忍着满天的灰尘,心里把赤足罨龙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个遍。就在这时候,长亭怀中的紫霞突然动了,一道白影从长亭怀中扑出,一下子冲到了罨龙的身旁,一口咬在了罨龙赤足。
“紫霞——”
长亭吓了一跳,连忙大声叫喊。这一喊不要紧,原本就是强运内息吐出水火双针的长亭,因为这声大喊,立刻岔了内息。一口鲜血喷出来,长亭只觉身体中的灵气一下子变得散乱无比,无法收拢。龙息、灵气、还有之前他所修练化毒大法所残留的毒素,都在一霎那间混在一起。
赤足罨龙在被紫霞咬住了赤足之后,停止翻滚。
巨大的身体抽搐不停,眼见着没了性命。那只赤足化作一道红光,没入了紫霞的体内。紫霞在消化了一只赤足以后,又咬断了另外一只赤足,拖着回到了长亭身边,用力一纵,跃入长亭怀中。
赤足上传递出来的中和刚正之气,透过长亭胸口传入了体内。
混乱的真气龙息,渐渐的平息下来,长亭苍白的面容,也渐渐恢复了血色。
低头看去,赤足依旧鲜艳晶红,长亭吐出一口浊气,拿着这只赤足,反复的打量。要知道,这传说中的灵丹妙药,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见到的,没想到在遭此劫难以后,居然还有这样的运气。
长亭想到这里,突然想起了一句古话:福兮祸兮,福祸相依!
紫霞轻轻碰着长亭的胸口,示意长亭把这只赤足吃下去。
对于如此提议,长亭自然是非常心动。可跟随潘老人学医两年,却让长亭知道,似这种凝聚天地精华的物品,若是直接吞食,很难将它的精华全部吸收。所以,长亭按耐住把赤足吞下的冲动,小心翼翼的收入龙胆壶内,决定等将来找到了足够的药物练出一炉上好的丹药。
他轻轻拍了一下紫霞的脑袋,算是感谢她的好意。
紫霞虽然有点不明白长亭为什么不立刻吞下赤足,但也没有再表示什么。吞食了赤足的她,已经化解了身体中的那股刚气,趴在长亭身边,一动不动。长亭又调息片刻,精力逐渐恢复。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留意这绝谷的环境。只是,这一看,却让长亭心中暗自叫苦不迭。
绝谷崖高万仞,云雾缭绕。
坐在谷底,不见日月,只能从滑溜的绝壁上看到日月反光。
长亭虽然会提纵术,可也仅仅能达到百仞高度,似这种万仞绝壁,又如何上的去?
想到这里,长亭的目光又落在深潭上面。他虽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来这绝谷,可是也明白必然和这深潭有着密切的关系。他想了想,站起身就要走向深潭,但走了两步,长亭又停下来。
赤足罨龙也是从深潭中走出来的,莫非这深潭下面,还有别的古怪?
长亭不知道,由于赤足罨龙也是龙族分支,虽然血脉遥远,可是骨子里还是对龙族有着感应。特别是长亭在治疗紫霞时散发出来的强烈龙息,对于赤足罨龙更是具有无比的吸引力。
它循着龙息,从迷宫交错的地下河道走来,就是想要抢走龙丹,修炼化龙。
只可惜,赤足罨龙龙没化成,白白的丢了性命,还便宜了那一双世间仅存的赤足给长亭。
但是这一切,长亭并不知晓。
想到自己如今功力未复,逆鳞槌又丢失,身上除了逆鳞盾之外,连个趁手的武器都没有。虽然紫霞看上去已经恢复,可是潭下究竟有何等凶险,谁也不知道。长亭可不愿意让紫霞再遭危险。
突然间,长亭心头一动。
他从龙胆壶中取出了一个赤红色的羊脂玉瓶,脸上流露出淡淡的微笑。
羊脂玉瓶中的昧离火精,可是力量强大。那欧子山曾说过,只要滴入献血让昧离服食,就可以收服昧离。有昧离火精这种天生地养的灵物,恐怕比之紫霞还要强上许多。就算遇到危险,也不需恐惧。
长亭立刻决定,滴血收服昧离火精。
他示意紫霞在一旁护法,然后缓缓打开羊脂玉瓶的塞子。一股带着幽幽兰香的灼热之气从瓶中散发出来。这是小昧离尚未苏醒时散发出的气味。
长亭深呼吸一口气,咬破了食指,滴入献血。
瓶中的火精昧离,没有一点反应。
长亭心中奇怪,又滴入了几滴鲜血。这一下,可当真是了了不得了,羊脂玉瓶中发出吱吱的音响,紧跟着砰的一声在长亭的手中炸开,碎片割破了他的手掌,长亭右手变得鲜血淋漓。
两抹红光冲天而起,疯了似的在山谷中舞动。
昧离火精并没有像欧子山所说的那样被长亭收服,相反在飞旋了片刻后,朝着长亭发起了攻击。
火精化作火雨箭矢,将长亭笼罩其中。
长亭大叫:“欧子山你个小人,竟然害我!”
长亭这句话,可当真是冤枉了欧子山。事实上当他传授修道玉珏的时候,欧子山已经把他当做了主人,否则也不会把如此珍贵的火精昧离送给长亭。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还在于长亭的体质。
长亭得共工龙丹,转化神龙体魄。
可有一点,共工在传说中为水神,虽其中有所讹传,可是龙丹的属性的确是五行之水。火精昧离,体性为火,自古水火不相容。当长亭那蕴含水性龙息的血液滴入羊脂玉瓶的时候,生生把昧离逼疯。
这种情况,欧子山不知道,长亭也不明白。
只是眼前他面对昧离的狂攻,着实有些痛苦。
火雨落下,把整个绝谷都燃烧起来。炽红的火焰,把绝壁也照映的通红,连绝谷上空的云彩,也变得好象在燃烧一样。
火精昧离行踪迅捷,飘忽不定。
长亭的速度明显无法和火精相比,只好腾身挪闪,显得狼狈不堪。
倒是紫霞,在吞食了赤足之后,体外出现了一层蒙蒙的白光,那火精吐出的天火碰到白光,立刻消散无踪。这样一来,让紫霞再无半点顾虑,她腾空而起,好似一朵白云飘掠,和火精斗在一起。
长亭趁此机会,再次调整体内龙息,将龙息逼入了水火双针中。
眼见着紫霞渐渐落了下风,长亭突然一拳挥出,强横的龙息长拳呼啸着轰击昧离,同时水火双针更隐藏在长拳劲气中,悄然射出。火针触离,火精立刻停止的攻击,被紫霞一口吞入了肚子。而水针却引发了昧的凶性,轰得吐出天火,撞击在水针之上。
强大的气流,在绝谷中回荡,昧的力量虽然强大,可由于离的消失,让它无法发挥出全部力量。
轰——
长亭被气流掀翻在地,气血翻腾不止。
而昧更被水针的力量撞得飞了出去,把个绝壁砸得石屑四溅,烟尘飞扬。
待滚滚的烟尘落下之后,长亭朝着昧飞出的方向看去,不由得大吃一惊。原来,那绝壁之上居然裂开了一个可容一人通过的裂缝,里面热风鼓荡,灼热异常。隐约间,可以看见裂缝深处的红光。
昧已经消失不见,似乎逃入了山洞。
紫霞二话不说,冲进裂缝之中,任凭长亭如何呼唤,也没有回答。
长亭苦笑连连,这些日子的遭遇实在是有些诡异。这突如其来的裂缝山洞中,究竟有什么?
既然紫霞冲进去了,长亭自然也要进去。
不过,他心里不免有些忐忑,那疯狂的昧暂且不理,山洞里万一有什么古怪,还真的是不好对付。他手中如今没有任何兵器,水火双针虽然厉害,可是却也禁不住他如此连续使用。
刚才强运龙息,虽然发出水火双针,不过已经达到了长亭的极限。
若要再发神针,没有一两个时辰的调息绝无可能。
“紫霞怎么变得如此冲动?”
长亭苦笑一声,迈步走进了裂缝中。当他走进裂缝的不久,只听身后轰隆隆一阵巨响。被昧撞开的绝壁裂缝坍塌下来,将裂缝淹没在碎石之中。长亭庆幸,若晚一会儿,恐怕他也要被淹没了。
循着洞中石甬前进,长亭耳听滴滴答答的声响,同时还要忍受着从洞中扑面而来的强猛热流。
体内的龙息在这热流的刺激下,再次复苏,释放出灵气,周转长亭体内。
大约走了半个时辰,热流越发的猛烈起来,长亭就听见从石甬尽头传来一声声剧烈的爆炸。
气流撞击所产生的劲风席卷热流扑来,一眨眼的功夫长亭已经汗湿衣衫。
走到石甬尽头,长亭又呆住了!
在他的面前,是一片翻滚的紫色炎海,那炎海中散发出来的热气,令人几欲昏厥。虽然距离炎海还有十几米,但迎面扑来的气流,足以把长亭的头发烧灼的卷曲,散发出一股焦糊的恶臭。
长亭眉头一皱,心道:这是什么鬼地方?
他强忍热流又走进了两米,但见炎海之中紫浪翻滚,不时的冲天而起,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炎海下面肆虐一样。
难道是紫霞?
长亭想到这里,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紫亟天火——”
长亭失声叫嚷起来,脸色顿时大变。欧子山曾经说过,十八种火焰中,火精昧离的神火可以排在倒数第二,最强的就是紫亟天火。火精昧离的神火,他已经见识过了,比起眼前的紫色炎海,差了好远。
难道,这翻腾的紫色炎海,就是欧子山所说的紫亟天火不成?
“紫霞——”
长亭大声喊叫,但是却不见紫霞回应。
他心中生出不祥感兆,紫霞难道真的跳进了这紫亟天火之中吗?若是这样,凭她的修行,怎么能够存火下来。紫霞向来都非常冷静,凡事喜欢谋后而定,怎么这一次却变得如此冲动呢?
长亭想到这里,也顾不得眼前这片紫色炎海是不是紫亟天火,飞身就要冲进去。
一股热浪袭来,气流中隐藏着一道淡淡的紫色火焰。长亭此刻正急于救出紫霞,哪里还顾得了许多,抬手一巴掌拍了过去。
紫色火焰碰在长亭的手掌上,化作一道紫气,从他的掌心钻了进去。
“啊——”
长亭惊叫一声,刚要周转真气,逼退那股紫色火焰。可是紫色火焰却突然间好像炸开了一样,滚滚的热流化作无边的巨浪,循着长亭的经脉循环不息。不过,这股劲气并非如同寻常的功法,循着任督二脉周转。它似乎具有灵性,避开了长亭龙息的主循环经脉,在他体内开辟了另一条脉络。
手阳明,足阳明,手太阳,足太阳,手少阳,足少阳,六条经脉成了这股劲气的循环路线。
并且,它用无可抗御的力量撞开了长亭的三个经外奇穴,四神聪,肩三针和髋骨三穴被豁然贯通,组成了一个奇异的经外循环。这种情况,恐怕在修道之中,自恒古以来也未有之。
长亭被撞开三个经外奇穴,只觉脑中一声轰鸣巨响,一头栽倒地上。
他万万不会想到,那道紫色的火焰,竟然是火精昧。在经过了紫亟天火的洗礼之后,火精昧已经进化为紫亟天火火精。它被逼出炎海,撞进了长亭的体内。只是,水火不容,它依旧无法忍受和水性龙息在一起。于是就在长亭的体内开辟了属于它的经脉循环,最后栖息于泥丸宫。
紫色炎海停止翻腾,山洞中一下子变得静寂无声。
只是,如果仔细看去,会发现紫色炎海正在缓缓的缩小,渐渐的消失,在炎海对岸,一个宏伟的宫殿露出了雏形。
这宫殿不知道是建造于什么年代,也无人知晓,它为什么会出现在山体之中。
……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在这封闭的山体中,却如同静止一样。
尘世间,春去秋来,枯荣幻化。
仙门道派,在经过长时间寻找之后,最终放弃了对长亭的搜索。所有人都在等待,夔门赤甲山上于吉的那番话语,都牢记在所有修道人的心中。十年光阴,对于修道人来说不过弹指间。十年之后,如果长亭依旧音讯皆无,那么天下又将变成什么样子?
所有的修道人不敢想象,至少他们知道,栖身在鄷都纯阳观的阴长生不会善罢甘休,兰陵雨师一族不会善罢甘休,首阳山的青牛老怪,同样也不会善罢甘休。这三方联手,足以在人世间掀起腥风血雨。到时候恐怕所有的仙门道派都难以独善其身。一时间,李玄成了所有人心目中的仇敌。
华山紫霞洞在燃烧——
与此同时,庐山牯岭无量宫后山的一个偏僻山洞里,一个男人正忍受着痛苦的煎熬。
夔门白帝城白虎现踪,最终不了了之。
仙界并未有任何举动,一切看似非常正常。
只是,所有人都可以感受到,在这平静的背后,有一股暗流正在汹涌滚动。
洛阳城中,日复一日的歌舞升平。
诸侯之地,也在激烈的勾心斗角。
转眼之间,又是三月桃花盛开的季节。
沉睡在神农架百草岭中的燕长亭,终于醒了过来。
他翻身坐起,茫然四顾,突然间咦了一声,目光锁定在正前方。
紫色炎海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块平坦的凹坑。凹坑面积大约数千平方,正中央一只毛发雪白的兔子,匍匐在一根二尺长段,色泽晶紫透明,里面仿佛有生命在流转的镇纸上。
“紫霞——”
长亭站起来,纵身跃入了凹坑中,将紫霞抱起来。
他看了一眼那方镇纸,好奇的捡起来打量片刻,随手扔进了龙胆壶内。
紫霞依旧在沉睡,均匀的呼吸显示出她没有任何问题。长亭检验了一下,发现紫霞体内竟然结成了内丹。内丹中所蕴含的紫亟天火,让长亭暗自心惊。他心道:紫霞什么时候有了这种内丹?
之所以惊讶,是因为紫霞如今的内丹绝对是极品中的极品。
紫亟天火本就是天下少有,而紫霞这颗内丹中蕴含的爆炸力,足以将庐山完全摧毁。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长亭怀抱紫霞,纵身跃上凹坑的另一边。
呈现在他面前的,正是那雄伟的宫殿。
宫殿中四面以火玉砌成,上面布满了如同蝌蚪一样的文字。长亭的母亲燕秀文采出众,琴棋书画无所不精。这也让长亭自幼得到良好的教育,对于这蝌蚪文字,他一眼认出是上古蝌蚪文。
大殿的正中央,是一块火玉雕成的玄龟。
龟甲上插着一把如同燃烧似的奇形古拙长剑,常有六尺,远比人间的利剑长了许多。
除此之外,宫殿中再无其它摆设,空荡荡的,显得格外诡异。
长亭走了过去,想要把那把长剑拔出来,可是用了几次力,却没有撼动长剑半分。他不禁感到好奇,再次打量了一番之后,最终无奈放弃。有道是神剑认主,也许是自己没有缘分。
长亭暗暗在心里安慰自己,然后又在宫殿中转了一圈,却找不到任何出口。
一番忙碌之后,他沮丧的站在宫殿中央,怀抱着紫霞,朝着火玉墙壁上的蝌蚪文看去,一一辨认其中的含义。没想到,这一看,却让长亭大吃一惊,激荡的心情,久久也无法平息下来。
“余祝融,昔帝炎将。帝性温而韧,尝百草以利天下。然姬水公孙兴兵,帝不忍,退云梦之泽。帝有四将,尤、天、工、融。融与工本为夫妇,为帝赐。帝退,尤、天、融皆怒,兴兵北上,终败。融俘,屈从公孙。工性鄙陋,然天真豪迈,心向道。闻尤、天败,工怒,战公孙五将。公孙使融劝说,并赐大道金丹。工不疑融,受丹毒惑心,翻转神门,令苍生乱。后工无踪,帝封门户。融奉帝命,收妖孽,苦斗九首……以玄龟合紫亟之力,镇九首於封魔鼎……”
也许是年代久远的缘故,许多蝌蚪文已经显得模糊不清。
但长亭还是读出了其中的大意,一时间心绪起伏不定,脑子也使一片空白。
故老相传的故事,似乎有些不太一样的地方。都说水火不容,可代表着水神的共工和代表着火神的祝融居然是一对夫妇,恐怕无人能够想到。而且,从祝融留下的这些文字看,昔年正义化身的黄帝,似乎也并非传说中那样伟大。有些懦弱的炎帝,倒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人物。
长亭突然想起一句老话:窃国者诸侯,窃钩者诛。
也许,这种传统在古老的洪荒时代,已经流行起来了吧!
从文字中看,当年共工约战的五将,恐怕就是所谓的天仙五帝。他吞了祝融送来的金丹,受丹毒所害,最终被五帝困在庐山孽龙谷中,一晃就是数千年。殊不知,他的妻子祝融也在寻找他,同时奉命收妖。不知道共工口中所说的那个女人,是不是就是他的妻子,祝融呢?
还有,文字中的神门,又是什么意思?
神门翻转,天地大乱。
传说神话中共工撞倒不周山引发的劫难,是不是就指的这个?
长亭心中有千百个疑问,只是却不知如何解答。他继续读下去,见后面所写的内容大都是关于祝融斩妖除魔的事情。慢着,苦斗九首——这个九首,是不是指的共工的陆上坐骑,九首?
长亭不由自主的把目光朝那把刺在玄龟上的利剑看去,一时间兴奋不已。
他转身跑到了玄龟旁边,探手就去要拔剑出来。不想,手刚碰触到长剑,一股灼热的巨力骤然从剑柄上传来。奇异的事情也就在这时候发生,长亭只觉泥丸宫中一阵气流波动,真气炸开,滚滚气流沿着六阳经脉循环不息。那长剑传来的巨力,被这气流牵引,融合为一体。
长亭大吼一声,运劲手臂。
但是他连续发力,却无法撼动利剑半分。剑中传来的力道,依旧汹涌无比,渐渐的,循环在六阳经脉中的气流已经无法承受如此强大的劲力,最终震开了长亭的手掌,栖息泥丸宫内。
长亭呆呆的看着长剑,有些无法接受。
六阳经脉中的劲气似乎并不是他所修练的任何一种功法,更像是一个生命。
他无法理解这种情况,只是这空荡荡的大殿中除了他之外,似乎再也没有一个可以说话的人。心中虽然疑虑重重,可是也无人可以解答。唯一具有生命的紫霞,不过是个不会说话的兔子。
长亭想了半天,还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最终,他苦笑着放弃了拔出利剑的念头,转身看着火玉墙壁上的文字,暂时把这件事抛在脑后。
墙壁上还刻着一套神奇功法和一套御剑术。
想来这应该是祝融留下的功夫吧。功法名为紫亟丹溪,看内容好像也是一种结丹术。御剑术叫做大衍九灵,需要和紫亟丹溪功法结合起来,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功效。
长亭把丹溪功法和大衍九灵剑术记在心中,却没有刻意的去修练。
他知道,自己的化龙大道修的是水性,和丹溪心法简直就是南辕北辙。
不过,将来可以把这套功法和剑术传授给小燕,想来她一定会非常高兴吧。
想到雨师小燕,长亭就露出了会心的笑容。在看完了墙壁上蝌蚪文的内容之后,长亭靠在玄龟身上,陷入沉思。
从刚才拔剑的情况来看,这把紫亟神剑并没有流露出对自己的排斥。
只是,他修为目前还不够深,无法将神剑拔出。如果想要离开这里,恐怕关键也就在这神剑上面。
长亭如今修为达到了小三关第一关的境界,说起来已经可以辟谷。
在思吟半晌后,长亭决定先在这里好好的修炼一番,省得将来出去了,又要被人追杀逃亡。
阴长生、青牛老怪虽然可以帮助自己,可是毕竟总依靠别人的力量,还是不行。
再者说他还要前去钟山伏魔殿,修炼更深奥的化龙大道功法。早早结成金丹,岂不是更好?
这宫殿清静偏僻,也无人打搅,正是修炼的绝佳场所。
长亭考虑成熟之后,就不再急于离开。
他性子本就不是很喜欢热闹,在这种冷清的地方,孤单是孤单了一点,不过却正好合了他的性子。
决定下来之后,长亭并没有急于修炼结丹术和化龙大道。
他先研究自己体内六阳经脉中的真气来源。最终,他通过内视之法,发现在他泥丸宫中沉睡的,居然是火精中的昧。这倒是出乎长亭意料之外,之前他还以为昧已经被紫亟天火炼化,没成想却跑进了自己的身体中,还开辟了这样一条古怪的经络。这对于长亭来说,实在是意外收获。
不过,昧似乎还没有完全服从他,对于长亭的召唤,也是不理不睬。
反正在这里闲来无事,正好可以多出一个说话的对象。不管昧是否理睬,长亭却没有放弃。
日子一长,昧开始接受长亭,并且根据长亭的六阳经脉穴位,昧开辟了一套奇异的指剑术。以商阳、少泽、关冲三穴为主,将昧离神火射出,化作神火炎刃,端地是无坚不摧,威力宏大。
根据昧所创造的指剑术,长亭又开辟六阴经脉,以中府、极泉、天池三穴为主,衍生出性质截然不同的指剑术。由于昧离分阴阳,恰好也符合了这套指剑术的性质。所以长亭干脆把这套指剑术以昧离的名字命名,将其称之为昧离神剑。
多年后,这套剑法传入佛门,经佛法改造,又变成了六阳指剑。
至北宋年间,已经完全变质的六阳指剑流传到了南国大理,成为大理段氏一族的绝学,称之为六脉神剑。
不过,这些都已经是后话。
且说长亭在神殿中修炼,日复一日。
随着他化龙大道不断精修,结丹之术也进展神速,在某一日成功突破了小三关中的第二个关口。
但虽然功法精进,长亭依旧无法拔出紫亟神剑。
百无聊赖中,长亭突然想起了龙胆壶中的诸多物品,于是取出来一一分类。
别看龙胆壶一直在长亭身边,可是长亭还真不知道这龙胆壶中究竟都有些什么东西。他向来对身外物不太注重,得到了宝贝也是随手丢进壶中。结果,这一查看,着实让他吓了一跳。
壶中的宝物全部取出来,堆积如山。
不但填满了当日紫亟炎海留下的凹坑,甚至还凸出了一截。
阴长生的霸王鲸骨,满地的内丹,诸多玉珏,潘老人饲养的毒物和炼制的丹药,以及共工留下来的众多物品。此外,金银珠宝,也是多不胜数,堆积在一起,倏烁五彩光亮,把神殿照映的五光十色。
长亭看着满满一堆物品,苦笑不迭。
没想到这龙胆壶中还有这么多东西,这龙胆壶的容量,也实在是太过惊人。
他耗费了许多时间,总算是把物品分门别类。没有大用处的东西,大都被他给毁去,留下的全部是天地少有的宝物。
在这段时间,长亭也没有停止修炼。
并且根据那众多玉珏上的修炼法门,去芜存菁,归纳总结。
这些玉珏,有许多是仙门道牌已经失传的功法,其博大精深,虽然比不得化龙大道和紫亟丹溪两套功法,却也都是世间少有的绝学。如此一来,长亭当真是博采众长,诸般道法在他手中,都发挥出了极大的威力。只不过,让长亭郁闷的是,他的结丹术却始终停留在第二关。
这其实也是长亭太心急的缘故。
普通人修炼,想要进入子午小周天都需要几十年的光景。碰到资质差一点的,恐怕一辈子也难进入小三关的境界。他从练功到现在,不过是三四年的光景。短短时间,能够达到目前的水准,已经是惊人无比。若非共工龙丹帮助,以及他各种机缘造化,恐怕现在还在修炼三元。
山中无岁月,转眼一枯荣。
长亭在练功之余,又撞开了当初已经坍塌的裂坑,时常溜达到绝谷中游戏。
赤足罨龙的尸骨在当日昧失控的时候,就化作了灰烬。长亭曾试图入潭寻找出路,发现水潭的地下河道已经被堵死。这迷宫似的河道,长亭还真不敢到处游玩。万一再碰到什么洪荒怪兽,少不得又是一场恶斗。对于无缘无故,莫名其妙的争强斗狠,他现在已经不屑于为之。
这一日,长亭坐在水潭边上,把玩着手中的龙胆壶。
突然,他心中生出一个念头,想要进去龙胆壶中,一探壶中乾坤。这小小的葫芦里面,居然能容纳那么多东西,里面究竟是什么样子?对于长亭来说,这壶中的吸引力,当真大到无边。
想到这里,他竟然把龙胆壶的葫芦口对准了自己,单手结印,念动咒言。
一股巨大的吸力,从壶中传来,长亭只觉身体仿佛扭曲变成了一抹烟雾似的,不由得惊叫一声。
再睁开眼,他已经站在一个奇异的世界中。
放眼看但见鸟语花香,天空是蓝的,湛蓝的让人心旷神怡。河水是绿的,绿得冷冽清幽。
空气中,充满了龙丹灵气。
那气息,让长亭想起了共工,心中不由得生出一阵酸楚。
抬头看去巍巍青山,挺拔秀丽,如同家乡的高龙山。
长亭立刻生出一种冲动,沿着山路快步行进。那亭子,是相思亭;那山峦,名为燕子坞。
曾几何时,长亭以为自己忘记了昔日的事情,忘记了燕子坞。
可是他现在才发现,燕子坞已经刻在他的心中。不管当年他在这里受过多少委屈,不管他对这个地方有多少仇恨。可是,总有一些让他无法忘怀的快乐。母亲的慈祥,奔跑于山间的畅快,还有,每逢他遇到委屈,母亲将他搂在温暖的怀中,诉说着一句句让他快乐的话语。
所有的一切,点点滴滴的往事,涌上了长亭的心头。
当长亭走上山峦的霎那,只觉天地一下子变得豁然开朗起来。
他笑着,流着眼泪,张开了双臂,似乎要把天地拥抱。
“北溟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几千里……”长亭大声诵读南华经的开篇。这本是母亲燕秀当年最喜欢的文章,燕秀爱其文字华美,更喜文字中逍遥物外的情怀,时时背诵。
长亭幼年时,经常听母亲诵读这部经书,不知不觉中,已经刻在了脑海。
此时,他心声感悟,逍遥游的文字在他脑海中自然而然的浮现,他幻想着鲲鹏展翅,身形也在空中飞舞。一时间,天地都仿佛为他所占据,影影憧憧,逍遥物外,令人无法捉摸,究竟长亭是天地,亦或者天地已经成了长亭。
“……夫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覆杯水于坳堂之上,则芥为之舟……”
南华经至此,突然讲述了一个道理。杯水负舟,其力所不能。可是,化舟为芥,却可游刃有余。
长亭体内的真气疯狂的周转起来,他停止了游动,感悟着南华经中的每一句文字。
自古以来,一部南华经却生出千百种变化解释。一个人有一种理解,而此时此刻,长亭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理解。
一个化字,却饱含深意。
长亭脑中回荡巨响,如同黄钟大吕,发人深省。
不知不觉中,停滞多日的结丹术再获精进,纳须弥于芥子中,长亭终于突破了小三关的最后一关,金丹结成。
睁开眼睛,四周的景物依然大变。
虚空中两把长剑插在一块巨石之上。石头上金色龙筋层层叠叠的缠绕,长亭走上前去,探手把长剑拔出。
双剑入手,光芒大盛,没入了长亭体内。
长亭的脑海中,闪过了双剑的名字:龙须双剑。
双剑以共工龙须炼就,已经和他融为一体。低头看去,石上还有共工的留言。
“长亭我儿,洒家生无子嗣,传儿龙丹,心中已将长亭视做骨肉。化龙之道,艰辛无比,其伐鳞天劫更是痛苦不堪。我儿若无勇气,无大毅力,无大智慧,终难成就大道。洒家在这壶中设下天心幻象,以待我儿前来。洒家心知,我儿终有一日回进入这壶中乾坤,此时我儿虽为成金丹大道,但修为已足。龙须双剑,留赠我儿。石为洒家龙心所化,名为心铁,世间再无物可与之相比,与龙筋同赠我儿,做他日祭炼所用。若他日我儿化龙,可至困龙阵中去洒家龙皮,以做甲胄……”
长亭双眼微闭,脑海中显出共工的模样。
“爹,孩儿定不负爹的厚爱!”
从这一刻起,长亭再也不觉遗憾。亲生之父虽然不知身在何方,可是有共工这样的父亲,生有何撼。
石上还留有一套空间道术和离开龙胆壶的口诀。
长亭拜了三拜,拿起心铁和龙筋,掐出口诀,离开了龙胆壶的世界。
才一出来,长亭仰天长啸,抒发心中悲伤。
就在这时候,一道人影突然从绝壁裂缝中走了出来,长亭一惊,抬头看去,却不禁呆住。
来人身穿白色长裙,行走间足不点地,恰似飘过来一样。
那除尘脱俗之姿,令长亭为之震撼。
她身高约有六尺,只及长亭颌下。蛾眉弯弯,恰如秋月。一双眸子,晶莹剔透,闪烁光芒。只是,那眼瞳异于常人,生着一层古怪的淡紫色眼膜,若不仔细看,很难看出她的眼瞳也是紫色。
白皙如玉的肌肤,秀美绝色的面容。
皓齿红唇,嘴角微微上翘,带着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气息。只是,她看着长亭的霎那,却笑了,一时间,那笑容如百花齐放,绝美至极。
这突然出现在绝谷中的绝色美女,让长亭有些不太习惯。
一方面,他惊骇于这少女的美艳,在长亭的记忆中,似乎只有雨师小燕能与她相提并论。
小燕的美,在于她的媚。
而眼前少女的美,却在于她的冷。
在另一方面,长亭心中感到奇怪:这少女从何而来。
“紫霞参见主公——”
少女来到长亭身前,盈盈下拜。
长亭一时间手足无措,“姑娘,你这是做什么……你是紫霞?”
看着长亭那幅张大嘴巴,呆若木鸡的样子,少女有趣的笑了起来。
“主公为何这幅表情?”
“这个,紫霞是,是,是……”
“是兔子,对吗?”
长亭连连点头,脑子里空白一片。不过,接下来的事情,让他更加觉得不可思议。白衣少女轻轻旋转,一抹微风荡漾过后,呈现在长亭眼前的,却是一只颜色雪白,毛发及地的白兔。
这白兔对于长亭而言再熟悉不过,多少个日日夜夜,他都抱着它休息。
紫霞,竟然幻化出了人形。
紫霞再次变成少女模样,说:“主公,你难道忘记了?那天紫霞吞下火精离,靠着赤足将她融合。后来,昧撞开山缝,紫霞就追了过去。当时紫霞是想要把昧抓回来,没想到里面竟然有紫亟天火。离将紫霞带进了火海,从昧的手中抢走紫亟凤羽,依靠着凤羽的力量,吸收了天火。”
“可是,你……”
“主公,紫亟天火乃是火神祝融以精元炼成的凤羽发出,紫霞得了紫亟天火,自然也就结成了内丹。如今,紫霞不但恢复了往日的修为,而且还再有精进。其实紫霞之前一直都处在心斋的境界中,每次在主公怀里的时候,紫霞体内的离就会自动和主公体内的昧产生感应,并且从它那里学来了紫亟丹溪心法。”
紫霞说到那句在长亭怀里的时候,娇靥飞起两抹羞红,螓首低下,不敢和长亭的目光对视。
长亭恍然大悟,心道:原来紫霞生的这么好看,怪不得老爹拼了命也要救她。
紫霞接着说:“主公三个月之前,进入龙胆壶内,紫霞就是在那时候醒了过来。这三个月来,紫霞一直守在龙胆壶中,等待主公出现。没想到今日,主公终于回来,紫霞真的是开心。”
“太好了,紫霞你现在终于恢复了,老爹在天之灵,一定会非常高兴。”
提起潘老人,紫霞的娇靥不自觉流露出悲伤之色。那模样,着实让人看得心痛。
她突然再次下拜,“主公,紫霞求您一件事情。”
“你说……干嘛弄这种礼节。”
“如果主公抓到了李玄,请让紫霞处置。还有,紫霞这二字被那狼心狗肺的东西玷污,我不愿再用。请主公赐名给我……我知道主公乃是龙神大人的传人,我愿追随主公,为奴为婢。”
“你个臭丫头,说得这么郑重其事做什么?奴婢之说以后不要再提,老爹视你若亲生女儿,你自然也就是我燕长亭的妹妹。那两个字不用也罢,你干脆随我的姓,名字嘛……这样吧,你吞了离,干脆就叫作燕离,你看如何。”
“燕离——多谢主公赐燕离姓名!”
看着紫霞,不,现在应该称她做燕离的高兴样子,长亭也觉得非常快乐。
“还有,以后不要叫我主公,那是长生和老牛胡闹。你干脆和小燕一样,叫我长亭哥哥,或者叫我哥哥都可以,就是别叫我主公,我听着别扭。”
“燕离听从哥哥的吩咐!”
“至于李玄的事情,我也答应你。”
长亭说着,心无旖念拉着燕离的手,走进了山缝宫殿中。
“以你我现在的本领,其实离开此地也不难。只是这玄龟之中镇着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我必须要把他揪出来才行。这样吧,我们再修练一些日子,待我能拔出紫亟神剑,咱们就离开此地。”
“好的——”
就这样,长亭和燕离留在神殿中继续修练。
不过与之前不同的是,有了燕离陪伴,长亭不再像开始时那样孤单。每天练功之后,他会和燕离在绝谷中散步。随着燕离紫亟丹溪心法不断精进,气质也越发的变得楚楚动人起来。
在修练的同时,长亭又依照心铁上的空间道术,将龙胆壶纳入左手中。
如此一来,长亭的左手就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空间宝库,只要他心念一动,里面的物品自然会出来。
只是,长亭的修行在进入了小三关中最后一关境界之后,也就变得很难再突破。
他也知道,由于自己修为进境太快,会造成道基不稳。所以,他也不急着突破,而是不断的加深修为,巩固道基。不过既然不求突破,长亭的心思也就放在了其他的地方。首先,他需要重新打造兵器。毕竟龙须双剑乃是共工的神兵,若非天仙五帝级别,使用出来都是丢共工的面子。
好在,他已经通过欧子山给他的铸兵宝典中学会了祭炼的手法,在加上他和紫霞都能使用紫亟天火,铸兵也就变得简单异常。
长亭以鲸骨配合心铁,重新打造出了一对逆鳞槌。
并且将铸兵时剩下的碎骨,糅合了紫亟天火的力量,练出数千枚逆鳞刺。这逆鳞刺看上去好像一片鳞甲,平日都镶嵌在逆鳞盾上。但是当龙息注入之后,数千枚逆鳞刺可以自由飞舞。长亭曾经尝试了一次,结果把绝壁打得千疮百孔。强大的威力,让燕离也不仅感到羡慕。
于是,长亭又为燕离炼出了一千枚逆鳞刺,并用鲸骨为她打造出一个手盾。
手盾之上,嵌入了易门的防御阵图,其威力极为强大。这也是长亭第一次将易门阵图使用。看手盾阵图成功,不仅让他信心大增。他干脆把那些阵图全部取出来,又是日夜攻读,然后练出了一把嵌有易门十绝阵中天绝阵阵图的骨剑。骨剑之中,融合了凤羽,挥舞之间,迸射万道天火,威力惊人。
燕离为自己这把长剑命名为凤羽昧离,爱不释手。
而长亭在铸出凤羽昧离之后,似乎是上了瘾。竟然用水火双针作为材料,并且分别融合了心铁和凤羽两种世间少有,性质却截然不同的金属,耗费整整三个月的时间,打造出两把神兵。
如意水针,变成了一把大枪。
枪中糅合心铁,并配上了戮仙阵图。枪杆长短粗细,可以随心所欲变化,上面缠绕龙筋,水寒之力能将山谷绝壁变成一块坚冰。长亭为大枪取名困龙枪,其含义就是不忘共工所受之苦。
而如意火针则被他炼成了一把铁鞭。
鞭身布有九节,龙筋缠绕。它融合了凤羽中的紫亟天火之力,并嵌入诛仙阵图,长亭将铁鞭定名为屠神。
神兵铸成之后,长亭将困龙枪和屠神鞭收入两耳之中,这才算是大功告成。
不知不觉,炼器铸兵花费了半年的光景。
半年中,长亭的修行在炼器同时也在不断加深。
眼看着就要到深秋时节,长亭私下里捉摸了一下,觉得自己应该可以拔出紫亟神剑,当下和燕离商量,准备离开绝谷。
考虑到紫亟神剑是祝融的兵器,长亭担心神剑拔出会出现意外,所以就让燕离先行离开。
燕离自然不会同意,可无奈何长亭摆出了兄长的姿态,厉声喝斥,甚至不惜以断绝关系来要挟燕离。最终,燕离拗不过长亭,心不甘,情不愿的祭出凤羽昧离剑,御剑腾空,在山崖等候。
目送燕离离去,长亭深呼吸一口气,回到了宫殿中。
他毁去了火玉墙壁上的蝌蚪文,然后站在玄龟旁边,伸手抓住了紫亟神剑的剑柄。
那灼热的力量再次传入他的体内,昧立刻产生感应。
事实上,长亭虽然没有刻意去修练紫亟丹溪功法,可是有昧的存在,在不知不觉中他也在修练。
功法周转,龙息循环。
紫亟神剑感受到了龙息之气,剧烈颤抖起来。那情形,好像依门等待的妻子,看到了久不相见的丈夫,兴奋无比。
长亭一边吸收剑柄传来的巨力,片刻之后,大喝一声,手臂猛然用力。
霎那间,一阵地动山摇的声响在宫殿中回荡,紫亟神剑微微松动,灼热的紫色炎流朝着四面八方喷射。
好在长亭早一步取出了逆鳞盾,护住身体。否则,被这迸溅的紫亟天火碰触,就算不伤,也要脱层皮。
长亭将功力提升到了极致,再次一声大喝,紫亟神剑从玄龟背上拔了出来。
夺目的紫炎光量,令长亭感到眩晕,他单手紧握剑柄,强忍着从上面传来的奇强巨力,心中暗自叫苦。
原以为紫亟神剑上的天火神力已经是估计十足,可没成想,这神剑上的天火神力,比之当日初见到的紫亟天火还要强上百倍。昧已经无法抗拒这天火的力量,瞬间被焚化无形。失去了昧的控制,天火神力再无束缚,循着长亭六阳经脉肆虐奔腾。
滚滚洪流过处,把长亭的经外奇穴一一震开。
那穴道震动的痛楚,让长亭牙齿咬得嘎嘣嘣直响。
但是,长亭却知道此时此刻,绝不能有半点懈怠,否则天火神力自六阳经脉泻出,定然会引发龙息的反击。到时候,水火相冲,他这副臭皮囊恐怕都难以保存下来。
天火在长亭经脉中烧灼,紫亟天火从他的手臂毛孔中透出。
一只巨大的火凤凰在长亭的手臂上震荡双翅,火雨蒸腾,让整个宫殿都仿佛燃烧起来。
恍惚间,长亭看到那匍匐在地的玄龟突然间动了。
“卑下濣筌,参见小主!”
长亭此时已经被天火神力冲得头昏脑涨,但这玄龟的话语,仍然让他吃了一惊。
他一边竭力控制天火循环,一边颤声道:“你,你叫我做什么?怎么又是小主了?”
“昔日老主战九首,将它镇入封魔鼎。羽化之前,曾说过谁若能拔出紫亟,谁就是濣泉小主。而且,当年老主思念共工大人,非共工大人龙息,绝无法引发紫亟共鸣。小主如今拔出神剑,单凭蛮力绝无可能。定然是共工大人龙息引发老主神力共鸣,紫亟方能一蹴而就拔出。”
“好吧,好吧,我管什么老主,小主,快助我平息天火神力。”
“小主放心,这是老主精元与共工大人龙息相合后的必然结果,虽有些难受,可是不会对您造成伤害。小主不妨借此机会,周转紫亟丹溪功法,吸纳老主精元,将来定有天大好处。”
“还没有害处——”
长亭心中骂了一句格老子,都快要把自己焚化了,还说没有害处?
不过他也知道,这玄龟既然如此说,想来不会有错。当下他周转紫亟丹溪功法,由艰涩到畅通,渐渐的将那巨力化为己有。天火神力在六阳经脉中周转了三百六十五个大周天之后,终于平静了下来。那奇妙的天火神力,循着经脉,缓缓长亭的泥丸宫中。直到此时,长亭才感受到了无比的畅快。
抬头看去,宫殿已经变成了灰烬,火玉也被溶化后冷却,成了一堆色泽全无的碎石,散落地上。
玄龟濣筌匍匐地面,伸着脑袋,正打量长亭。
“恭喜小主,紫亟臣服。”
“你叫濣筌,是不是?”
“卑下正是。”
“你……这紫亟神剑流窜天火,总不成这样子让我拿着啊。”
“小主放心,濣筌本就是紫亟剑鞘,待濣筌将封剑诀告诉小主,您自然就能使用。”
“你是剑鞘?”
长亭用怀疑目光打量玄龟,片刻后笑道:“既然如此,那你告诉我封剑诀吧。对了,封魔鼎在何处?”
“就在濣筌体内。”
“可以给我吗?”
“小主吩咐,濣筌岂能不遵。”
说着话,玄龟张口吐出一方拳头大小的火玉鼎,放在了长亭面前。
“封剑诀和蹑空决都在卑下背上记载,小主可以自行阅览。”
“蹑空诀?那是做什么?”
“卑下除了担当紫亟的剑鞘之外,另一个本领就是化云而行。小主可以凭卑下,朝游东海,暮栖西山。”
“有这种事情?”
长亭心中暗自感叹,这仙家的事情,当真是五花八门,闻所未闻。
他当下在玄龟背上龟壳学会了两篇口诀心法,然后拿起封魔鼎,“你可知道这封魔鼎怎么用。”
“这个……卑下不知。老主说过,封魔在鼎上,但是卑下不太明白。”
“濣筌,你既然称我小主,自然是要跟随我,对吧。”
“这是自然——”
“我叫燕长亭,共工大人是我义父。我没什么规矩,但绝不允许背叛,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卑下自然明白。”
“好了,好了,你也不要卑下、卑下的自称。恩,濣筌可是你的姓名?”
“不是,濣筌只是我的名字,我本下等生灵,得老主赐名已经是天大的福气,又怎敢奢求姓氏。”
“这样吧,我姓燕,你既然做我的手下,那也随这个姓吧。燕濣筌,你看可好!”
玄龟闻听,激动万分,“卑下多谢小主赐姓……三四千年了,濣筌终于有了自己的姓氏了。”
看着玄龟欢喜,长亭淡淡一笑。
“我们走吧,我的妹妹还在等我。”
“遵命!”
长亭当下念起封剑诀,玄龟张口,紫亟入鞘。燕濣筌化作一只黑色剑鞘,带着紫亟飘然落在长亭手中。
燕长亭走出已经毁去的宫殿,站在绝谷中,抬头看着万丈绝壁。
心中默念蹑空诀,脚下一朵云雾出现,拖着长亭,朝着绝壁顶端飘然飞去。身下绝谷在长亭离去的霎那,突然迸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那水潭,那裂缝,都淹没在一片碎石之中。
熹平六年的春天,来得似乎比往年都要迟。
三月,会稽忽降鹅毛大雪,把个原本生机盎然的水乡,覆盖在一片白皑皑的苍茫大雪中。只见那飞雪时而羽花淆乱,时而轻罗摇粉。或片片坠落,或崩腾而降,迷茫茫,远近村廓,长林冻河。飙风席卷万丈雪尘,在苍暗微绛的云层下面,疯狂的舞动,让满世界一派凄迷。
在这冰寒的春天,位于美丽西子湖畔的钱塘县,两个身着白衣的男女,自镇外飘然而来。
那男子看上去大约在十七八岁,正是及冠的年龄。
他身高八尺,体态挺拔,虽看上去有些单薄,但却又让他平添出些许神仙气韵。略带天真的面容,双眸幽漆深邃,透着一种与他年龄极不相符的成熟。手里拎着一把五尺三寸长短的利剑,剑鞘并未有任何装饰,通体黑漆。只是那剑鞘的云吞口,恰如玄龟吞水,形状奇特。
在他身边,紧跟着一个千娇百媚,国色天香的角色少女。
少女一如青年,一身白色丝织长裙,看上去高贵清雅。脚上一双昂贵的云履,步履轻盈。若仔细看去,会发现少女的双足跟本就没有碰触地面,双足仿佛包裹了一团无形的云雾,在雪地漫步。身后,一串淡淡的足迹,随着微风拂过,旋即就被白雪掩盖,再也不见丝毫踪迹。
这一男一女,气度非凡。
走在一起,让人只能用一句郎才女貌,珠联璧合形容。
不过,跟在他们身边的,还有一头体型巨大,形状威猛可怖的猛兽。
猛兽乍看好似猛虎,却生着长长的毛。
毛色纯白,与天地一色。四肢强健,生有利爪。那指爪间透着肉眼无法察觉的电流芒影,四足落地,没有留下半个足印。猛兽生着血盆大口,一双眸子尽是黑色。不过,这野兽的双眸中间,居然还长着一只眼睛。乍看去,那只是一道裂痕,可是仔细看,就会发现眸中生有九瞳。
正是白昼晌午时分,钱塘县的百姓并没有因为大雪而躲在家中。
路上,行人簇拥,繁华无比,叫卖声此起彼伏,给这苍茫的白色天地中增添了几分生机。
这一男一女一兽才一走进钱塘县,就立刻引起了轰动。
钱塘县的百姓们那里见过如此除尘的男女,又何曾听说过长相如此诡异威猛的猛兽?一时间,行人对那男女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还有些胆大好色的地痞,想要上前搭讪。可没等他们靠近,那猛兽忽的驻足,漆黑的眼眸中流露出一抹冷芒,张口发出一声低沉可怖的咆哮。
“妈呀——”
地痞眼看着那白森森的利齿,吓得裤裆一阵湿热。几个人连滚带爬,狼狈逃窜,只留下一阵嘲讽的笑声。
“燕九,不要放肆!”
青年冲着那猛兽呵斥了一声,并没有在意周围人的关注,和少女飘然行进。
“小离,我们去哪里?”
“西子湖——”
“是不是那个西子浣纱的地方?听老爹说,那里有一家西子楼,饭菜相当不错。我们既然来了,不妨去尝一尝。”
“好啊——当年我和老爹曾经在那里吃过一次,有一个菜非常好吃。哥哥,一会儿我介绍你吃。”
“好——”
青年男女一边说笑,一边朝着西子湖畔走去。
那名叫燕九的猛兽跟在两人身后,大摇大摆,对周遭围观的人丝毫没有畏惧。
……
这青年男女正是从神农架药王岭走出的燕长亭和燕离二人。
长亭脱困之后,就一直在思考一件事情。四年前,究竟是谁走漏了消息,泄露了潘老人的身份?
他可以非常肯定,绝非他们自己或者潘家埠的村民走漏。
先不说这几年来他们一直小心谨慎,潘家埠的村民根本不了解他们的身份,就算是知道,几十年的生活,潘老人在潘家埠里的威望,绝对不会有人去出卖他们。那么,排除了内因,就只有从外面寻找答案。
长亭和燕离交换了想法,最后将目标锁在了离去的空明身上。
原因无她,救治空明的时候,潘老人所使用的九制针法,很可能是问题的关键。如果空明认出了九制针法,所以留下书剑,以求困住他们。然后回转师门,将潘老人的行踪告知天下。
这样一来,也正好解释了空明为何没有出现的缘由。
结论一得出,长亭就觉得心如火焚。当初是他请求潘老人施救,没成想却有了如此的结果。
他以潘老人之名对天起誓,此生决不会再救一人。
虽然他传承了太乙门的医术,但只用医杀人,绝不救人性命。
起誓之后,长亭和燕离迫不及待的赶往莫干山。他们不会放过空明,虽然天目山剑宗并没有参与这件事情,可是如果他们阻拦燕长亭寻仇的话,长亭绝不会心慈手软,哪怕两败俱伤。
至于那头猛兽,正是共工当年的陆上坐骑,九首。
九首本是狻猊与避水金睛兽杂交的后代,除了继承了狻猊的凶猛和力量外,还拥有避水金睛兽的强大能力。避水金睛兽是金性体魄,可以操纵天雷闪电,更能入海搏杀蛟龙。九首出生以后,就被抛弃荒野,后来由共工收养,并传以道法。九首的力量之强横,甚至连纯种的金睛兽都能撕裂。
共工失踪以后,九首离开云梦,寻找主人的踪迹。
一路北下,自然遇到了许多不长眼的家伙。九首的性子刚烈,除了共工之外,谁也不服。这样一来,冲突也就变得频繁起来。于是,一路腥风血雨,把当时中原地区的公孙族人杀得狼狈不堪。
后来,祝融企图说服九首。
不想九首根本不睬,反而和祝融大打出手。祝融最后依靠玄龟和紫亟神剑,将九首收入封魔鼎内。不过,祝融并不想杀死九首,再加上元气大伤,只把九首镇在鼎中,未曾取他姓名。
长亭从封魔鼎上的蝌蚪文,学会了封魔八印。
在放出九首之后,长亭才发现九首经过几千年封魔鼎中风火之苦,元气也损伤甚巨。他甚至无法幻化出人形,可见这封魔鼎中当真是可怕至极。九首脱困,觉察到了长亭体内的龙息,于是效忠臣服。不过,它死活都要以真身跟在长亭身边,不愿意再跑进某个空间世界中。
长亭也没有勉强,答应了九首的请求。
就这样,九首狮虎正式更名为燕九,成了长亭的跟班,苦力。
西子湖,因西子而闻名。
长亭凭栏而立,眺望楼外的湖光山色。
燕离逗弄着一旁的燕九,不时发出悦耳的笑声。整个西子楼上,因为燕九的存在,变得客人稀少。
店家本来是不愿意让燕九上楼的,不过当长亭扔了一块成色十足的赤金之后,那店家立刻眉开眼笑。要知道,虽然官家规定的货币是五铢钱,可由于朝政腐败,世道混乱,五铢钱已经大不如以前那样畅通。长亭这块赤金,足以盘下整个西子楼,那店家主人又岂会拒绝财神?
再加上长亭气派非凡,燕离娇艳动人。
这一男一女站在一起,加上那头可怖的猛兽,但凡有点眼光的人,都能看出他们来历不凡。
做生意的,最怕两种人,官家和流氓。
但是如果说让他们从心理面感到恐惧的,还是那些有大神通的修道人。
这两年世道混乱,修道人频频出现在尘世中。有时候拼杀起来,可是比官家和流氓更可怕。
西子楼的掌柜,也是见过世面的人物,岂能看不出长亭和燕离的来头。
长亭也不在意楼中客人稀少,站在酒楼围栏旁,眺望西子美景。昔日,燕秀曾和他说过这西子湖的故事,此一刻那西施的传说,在长亭脑海中浮现,令他不由自心底生出了感慨来。
“西施越溪女,出自苎萝山。秀色盖今古,荷花羞玉颜。浣纱弄碧水,自与绿波闲。皓齿信难开,沉吟碧云间。越王征绝色,蹙眉入夫椒。提携馆娃宫,杳邈岂可攀。伴君吴王台,心系旧家园。十载故国梦,千秋竟难还。”
长亭凭栏吟诵,感怀昔日绝代佳人的悲戚命运。
燕离也曾听过西子的传说,不过却没有长亭这番感慨。她甚至有些奇怪,为何长亭这首诗词中,竟然没有提起那位闻名千古的大商贾,陶朱公范蠡范大人呢?不是说,他和西子荡舟湖上?
“哥哥,不是说西子后来回到家园,和情人荡舟西子湖。为何你却有这般感慨,说千秋竟难还?”
“小离,西子何曾回故国,范蠡怎会收留她?据说西子在会稽城破之后,就被勾践杀害,名为红颜祸水。她一心为故国效命,最终却连钱塘人都在骂她无耻。反而是会稽人宽容的收留了她的骸骨,葬在吴王台下。哼,一个泱泱大国,百万英雄,却要靠一个女人救国,丢死了人。”
“可是大家都说西子活着啊。”
“那不过是一个幻想罢了。钱塘人,最是忘恩负义。”
长亭突然想起了空明,心中怒火中烧。他才不在乎什么身在钱塘,那莫干山距离钱塘不过咫尺,都是一路货色。
“说得好!”
就在这时候,酒楼角落中传来一阵掌声。循声看去,一个身材高挑,面若冠玉的英俊男子站起身来。
长亭很早就注意到这人,诺大的酒楼只有他一人敢留下来,对燕九毫不惧怕。
这足以说明,这男子绝非常人。
男子走上前,施一礼后,说:“百万英雄尽束手,只得女子救江山。范蠡恐负千年盛名,不过是一生性凉薄之辈。兄长一语中的,深得弟心,故上前打搅,还望兄长多多原谅。小弟魏翱,字伯阳,会稽上虞人氏,结丹已有甲子光阴。观兄长气宇非常人可比,不知在哪座仙山修行?”
魏伯阳这个名字,长亭非常陌生。
这也难怪,长亭素日很少接触修道人,对于修道人的事情除了北地五仙府,江南三剑门之外,所知无非是什么中九流,下九流,以及茅山宫、天师道和位于塞北的小雷音寺。而关于修道界中游离于各门之外的独立修道人,潘老人和雨师小燕都没有说过,他了解自然不算多。
魏翱魏伯阳,出身于会稽高门望族之后,世袭簪缨。
只是,他自幼好道,年纪轻轻就拜在高人门下修行,十年后才出山门,就连败二十四名修道界的高手,名震天下。当时洛阳曾派人请他入仕,但却被他拒绝。此后二十年行走天下,足迹遍及天南地北,交友广阔,其中不泛朝中权贵,门阀世子,甚至连贩夫走卒也能和他成为朋友。
五十岁时,魏翱面貌犹如及冠少年。
他回到家中,潜心修行,二十年修金丹大道,而后飘然离家。
由于魏伯阳并不属于任何一个修道门派,小一辈的人大都不知道他的名字。
当年魏伯阳叱咤风云的时候,天师道的张道陵才刚到达西川,建立天师道,成立五斗米教罢了。
在许多修道人眼中,魏伯阳是个天才,是个怪才,更是一个鬼才。
此人性情洒脱,笑骂不拘小节,很多修道人都曾惨遭他的挖苦和讥讽。只是单打独斗,魏翱不怕,群起围攻,他又一走了之。再加上他家世非凡,令的修道界中的修士,莫不对他闭口不言。
魏伯阳之所以出现在钱塘县,是因为他有一要务要回转家乡。
不想在酒楼上看见了狮虎燕九,顿生了好奇之心。魏翱本会稽人,听到长亭叹息西子悲苦命运,不禁大感亲近。数百年来,西施虽背负美名,却又含冤九泉。对此魏伯阳早就心有不满。
不过,他看长亭两人气度不凡,以他的眼力居然看不出他们的修行。
而燕九天生秉异,绝非凡间生物,一时间对长亭生出高深莫测的感觉,并生出了结交之意。
长亭说:“在下并非仙人弟子,先生不要误会。至于范蠡小人,不说也罢。有道是慈不领兵,仁不做贾。长亭感怀西子风度,故在此胡言乱语,扰了先生的清静,还请先生原谅则个。”
也是魏伯阳气宇洒脱,让长亭心生好感,否则似他这样上前搭话,长亭十有八九是不会理睬。
魏伯阳笑道:“慈不领兵,仁不做贾,说的好。咱们不谈那虚伪小人,这世上小人多了去,说起来不过平添烦恼罢了,理他们做甚?兄长看的透彻,小弟佩服,不若我们合为一桌,把酒畅谈,如何?”
“也好——”
长亭看得出来,魏伯阳是个道法深厚的人物。
他也不退却魏伯阳的邀请,两人重整酒菜,谈天说地。
一个是门阀弟子,见识广博,一个是秉承家学,涉猎百家。论起见识,长亭万万比不得魏伯阳一二,可是论起诗词歌赋,魏伯阳又对长亭颇为欣赏。不知不觉中,两人都生出惺惺相惜之意。
燕离说:“既然你们谈得如此投机,何不结拜兄弟?”
长亭一怔,颇为心动的看向魏伯阳。经过一番交谈,他已经知道了魏伯阳的身世。自有汉以来,世族门阀界限分明,寒门弟子就算身家百万,位高权重,可是想要和世族平起而坐,却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魏伯阳出身门阀,世袭簪缨,而自己不过是一介小民,对方岂能答应。
没想到魏伯阳说:“小妹这主意好,伯阳也有此意。兄弟若不嫌弃我的话,你我对西子湖结拜,如何?”
“小弟从命!”
魏伯阳立刻召唤来了店家,摆上桌案香炉,面对西子湖,结为兄弟。
结拜之后,两人重又落坐,魏伯阳说:“今日真是痛快,没想到在这西子湖畔,竟然能结识贤弟,伯阳非常开心。当哥哥的,身无长物。不过咱们修道人不在意金钱,我这里有一套炼狱图,送给兄弟,权当作是礼物吧。”
长亭恭敬的从魏伯阳手中接过玉珏,看了一眼,大喜望外。
这炼狱图赫然是一套易门失传的阵图,对于旁人而言并无作用,但是对于长亭来说,却非常宝贵。
这一年多来,他研究阵图已经达到了痴迷的境地。
可偏偏他身上的阵图大都是顶级阵法,想要施展,却有心无力。而炼狱图却处于中等,正好可以供他使用。
燕离一旁凑热闹说:“大哥,你送了哥哥礼物,也要送我,不能厚此薄彼啊!”
“这是自然——”
魏伯阳笑着从衣袖中取出一个边缘布满剑齿的金环,“这是十年前我从茫砀山盘龙王手下虎姑婆那里抢来的宝贝,名为天音环。据说这是湘江天音流的镇门宝物,我本想还给那些老娘们儿,可没想到天音流却突然人去楼空,不知所踪。我放在身边也没什么用,就送给小妹。”
“多谢大哥——”
燕离喜滋滋的接过天音环,上下打量。
这金环之上,依照五音镂刻出各种奇异符号,显然是一套道法。燕离并不急着研究,拿在手中掂量了一会儿,就收了起来。
长亭和魏伯阳又说了一会儿话,魏伯阳起身说:“兄弟,哥哥要告辞了!”
“大哥要去哪里?”
“唉,说起来惭愧。二十年前哥哥离家的时候,以为可以忘却人间情缘。没想到……甲子苦修,依旧无法摆脱这尘世纠葛。我听说家中领地出了妖怪,所以要赶回去看看家人的安全。”
“可要小弟帮忙?”
“呵呵,这却不用。小小妖怪,哥哥足以对付。不是哥哥吹牛,就算是那三大散仙联手,哥哥也能全身而退。兄弟,咱们就此告别,他日仙途之上再见。”
魏伯阳说完,也不等长亭起身答话,大袖一摆,已然踪迹全无。
他说走就走,当真是洒脱无比。
长亭循着魏伯阳的灵力波动,久久站在围栏旁边,未曾开口说出一句话来。
“哥哥,你怎么了?”
“好个洒脱的修道人——”长亭轻声感叹,“原以为天下的修道人大都是利欲熏心,不想还有大哥这样的人物。再加上以前老爹说的上清宫主,看起来这修道人也并非都是坏蛋,对吗?”
“善中有恶,恶中有善。老爹以前不是经常这么说吗?哥哥学医,自然知道毒能杀人,也能救人的道理。其实大凡世间万物,善恶都是共存的。有魏大哥这样的人物,也算不得稀奇。”
“说的是!”
长亭点点头,仰天看了看天色,“小妹,我们动身吧。你那凤羽昧离才练成,还为饮过血,正好可以用那些修道人的血来祭剑。”
“好!”
燕离招呼了一声燕九,跟着长亭走出了酒楼。
两人离开钱塘县,已经是日暮黄昏。长亭抱起燕离,斜坐燕九的背上,风驰电掣般朝这莫干山疾驰而去。
当夜色降临莫干山的时候,长亭和燕离已经来到了天目山剑宗的山门外。
远远看去,只见山中一片翻腾的云海,隐约可以看到山峦中一把直插云霄的山峰,犹如利剑。
铸剑峰,当年干将莫邪曾在此练出神剑,故而得名。
此后百年,铸剑峰已经成了天目山剑宗的基地,那翻滚的云海,正是守护山门的一个阵法。
长亭冷笑一声,唤出逆鳞盾,手持一把逆鳞槌,冲进了云海。
云海中的阵法,是依照五行八卦而做。说起来阵法也算是高深,可对于学过易门阵法的长亭来说,这云雾阵法就显得有点不足为道。面对从云海中扑来的种种幻象,长亭概不理会。
他循着九宫方位,一边计算路径,一边飞快行进。
但凡有阵中机关出现,长亭一槌砸下去,龙息鼓荡,把个诸般幻象砸的烟消云散。
突然间,长亭听到了燕离的声音。
“哥哥,你在哪里?”
燕长亭心里咯噔一下,募地想起来燕离和燕九对于阵法一窍不通。扭头看去,只见身后阵法已经生出了变化。这云雾阵法虽不高深,却能够依靠着时辰的变化,不断改变着阵中的路径。
如此一来,即便是有修为高深的仇家冲过了阵法,却不能带着同伴通过。接下来,他们将要面对的是天目山剑宗的攻击,就算仇家再厉害,无奈也是身单力孤,最后只能束手被擒。
长亭实在是不耐烦再次计算路径,当下周转龙息,注入逆鳞盾中。
逆鳞盾上镂刻的逆鳞刺受到真气的催逼,嗡的一声冲天而起。数千枚逆鳞刺在云雾中翻腾,巨大的灵力带起了云雾好像沸腾一般的滚动。轰隆隆的雷声不绝于耳,一道道银白色的流光好似闪电。在长亭灵力的灵印下,逆鳞刺好像是有了生命,把个云雾大阵搅得天翻地覆。
眨眼的功夫,云雾大阵中的各种机关被逆鳞刺摧毁无余。
云雾立刻消散,只见燕离和燕九站在大阵中央,一动也不敢动。
燕离是认得逆鳞刺的,她同样也知道这些逆鳞刺的威力。以鲸骨炼化的逆鳞刺,可谓无坚不摧。
燕离虽然已经结成了内丹,可是想要抵挡逆鳞刺,还有些吃力。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站在原地不动。
由于逆鳞刺在长亭的催逼下循着大阵的变化而飞行,只要她和燕九不擅自行动,就不会遭遇到危险。
“跟着我,别再走丢了!”
“知道了——”
长亭收回了逆鳞刺,正要朝铸剑峰上走去。数十道光毫从天而降,正好拦住了他的去路。
“什么人,敢擅闯铸剑峰!”
为首的是一个身穿白色道袍的少女,手执长剑,厉声喝问。在她身后,几十名男女分成两个剑阵,把长亭围在了中间。
“小妹,这些人是你的!”
“好——”
燕离刚才被阵法困住,大感没有面子。听长亭招呼,她立刻拔出凤羽昧离,但听嗡的一声轻响,长剑喷出一道紫色炎流。那炎流在空中翻腾,募地一下子炸开,化作满天火海,席卷四方。
火海中,只传来一阵惨叫声。
这些阻拦长亭道路的人,大都是一些刚炼出三元的弟子,如何能和已经结丹的燕离相比?
何况,燕离剑中吐出的火焰,是她在紫亟炎海中得凤羽帮助,沉睡一年炼化于身体中的紫亟天火。
天火神力,岂是普通修道人所能抗衡!而燕离施展的剑术,也是长亭自创出来的烟波浩淼剑法,这剑法取自鄱阳湖潮汐涨落,恰好和这片炎海相得益彰。燕离,就好像那推波助澜之人,掀起一股又一股的滔天巨浪,潮汐涨落,乃是天地法则,其威力之宏大,端地是惊人。
炎海肆虐片刻后,消失无踪。
长亭苦笑着注视燕离,“小妹,用得着用天火吗?”
“嘻嘻,这是我的习惯……如兔子搏鹰,一击必杀。哥哥,这可是我当年能活下来的经验。”
“算你有理!”长亭心知当年还是兔子的燕离,想要活下来,定要有一番辛苦搏杀。兔子搏鹰,听上去虽荒谬绝伦,可是也有道理。长亭暗自记下这番话语,说:“我们走吧,你这一折腾,恐怕所有人都已经知道我们闯山了。不过也好,正可以好好见识一下那些人的本领。”
“还说,哥哥破了人家的山门阵法,恐怕早就惊动了!”
燕离低声嘀咕,话未说完,突然间山顶上传来悠长啸声。
啸声乍听中正平和,但却暗藏一股如同剑锋般犀利的杀意。长亭龙息周转,将那几欲令人疯狂的杀意化解无形,扭头看着燕离说:“走吧,人家已经迫不及待的约战了,咱们别让人家等急了!”
说着话,两人一兽腾身掠出,在山道上如同流光,眨眼就冲上山顶。
山道尽头,百余名剑宗弟子拦在那里。看这些人的修行,显然都已经达到了小三关的境界。
长亭想起燕离的那番话语,也不犹豫,真气注入逆鳞盾。
逆鳞刺再次出击,银白色的光亮破空发出呜呜的声响。漫天的银光,好似穿花蝴蝶,飞舞盘旋,银光所到,立刻带起了一股股血雾喷洒空中,惊叫声,哀号声,交织在一起,回荡山峦。
这百余名弟子,有魁梧男人,也有千娇百媚的少女。
长亭毫无怜香惜玉的心思,逆鳞刺更成了夺人性命的招魂贴。说时迟,那时快,当长亭从剑阵中冲出来的时候,身后已经是满地的尸体。但见一个个尸体千疮百孔,鲜血汩汩流淌。
“好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崽子,我天目山剑宗和你有什么深仇大恨,竟然下如此毒手!”
愤怒的吼声传入长亭耳中,他循声看去,只见山顶中央,一座巍峨大殿前方,一字排开站立数百名面带恐惧之色的剑宗传人。在他们前面,六名老者并肩而立,当中一人面带悲愤,怒声喝问。
长亭目光在人群中扫过,没有看到空明的身影。
他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尸体,面无表情的说:“他们站在那里,难不成要我束手待毙吗?”
“你……我天目山剑宗自成立以来,迎宾剑阵便存在。不管你是访客,还是寻仇,我们都会摆出剑阵,以示我们的尊敬。你,你竟然连连大开杀戒,实在是欺人太甚,欺人太甚了!”
长亭脸上有点发烧,他那里知道这些门派中的规矩?
再次扭头看去,他感到了一丝愧疚。可是那愧疚之情在心中一闪即逝,潘老人的死,再次唤起了他的杀机。
“你们的规矩,我不一定要接受。他们挡我的去路,就只有死路一条。老儿,燕长亭今天来就是为了报仇,从一开始我就没想过和你们客气寒暄。这些人,怪就怪他们生在你们剑宗吧。”
“你……”
老者还想开口,却被另外一人拦住。
“燕长亭……这名字好熟悉。”
他沉思片刻,突然说:“你不就是七妹所说的那个孩子?上次你救了空明,七妹还说要当面致谢。”
“七妹——我不认识,我今天来,就是为了空明!”
“你……孩子,你和空明的事情,我们都已经知道。原来七妹还有些犹豫,没想到你居然也是仙门中人,这事情就好办了!”
“好办就行,交出空明,否则我让你铸剑峰血流成河!”
“你这孩子说话怎么如此放肆?亏得七妹还说你有道心,怎么说起话来,却是这个样子?”
长亭被这人的话弄得有些莫名其妙,他皱着眉头,刚要开口说话。就听先前老者吼道:“二师兄,这样的小子何必跟他废话?让空明和他双修万万不可,我门人弟子被他杀了这么多,我丹辰子定与他誓不罢休。你们若还是剑宗的人,就和我一起拿下他,否则我剑宗以后如何见人?”
说着话,那丹辰子大袖一挥,一道晶亮的白光骤射出来。
没等长亭出手,燕九张口喷出一股烟雾,速度极快,拦住了那道白光。轰然声响夹杂着细密的叮当声,云消雾散之后,只见遍地是破碎的白色晶粒,在皓月之下反射出晶莹的光亮。
长亭吓了一跳,若不是燕九看出那晶光中的隐藏的杀机,说不定他还真的就着了对方的道。
“吸精剑?六师弟你做什么!”
一名老者骇然说:“你不知道他是七妹看重的人吗?再说刚才都是误会,有什么话好好说就是了,你怎么能使用吸精剑?若是伤了他的性命,你我怎么在七妹出关之后向她交代呢?”
丹辰子脸色苍白,瞪着长亭,喉头鼓动不停。
老者话还没有说完,他突然哇的喷出一口鲜血来,身体旋即软绵绵的坐在地上,说不出一句话。
“大师兄,小弟以为现在不是考虑师妹的事情。这小子杀了我们那么多弟子,又指使妖兽打伤了六师弟。如果我们再客气的话,那可真的如六师弟所说,我们这些人没脸见同道了!”
样貌阴沉的老者,从一开始就眯着双眼。
但是当燕九出现的时候,他那双微微闭拢的眸子,却透出两道骇人的光亮。他阴侧侧的说完,也不等大师兄开口,抢先一步站出来。一把九寸短剑在他手中出现,剑身流光转动,似乎另有玄机。
“天目山剑宗七子,丹枫子求教!”
话音刚落,九寸短剑光毫迸射,霎那时,铸剑峰上剑影千幻,剑气纵横,恍惚中,有夺魄狼嚎回荡空中。
长亭凝神看去,脸色陡然变化。
九寸短剑名为封魔,是天目山剑宗数百年来传承的镇山宝物。
据说,当年剑宗的创始人在铸剑峰山脚下的铸剑谷发现了干将莫邪的双修道法的同时,还得到了十把由干将莫邪炼成的神剑。后来,丹阳子的师傅,也就是如今仍守在空桑的痴剑项怡带走了其中三把,使得剑宗只剩下七把神剑。丹枫子手中的封魔剑,也正是这七把神剑之一。
封魔剑可以封印三个妖魔,御剑者凭着封魔印诀操纵妖魔配合攻击。
憧憧剑影中,金蜂振翅,伴随着一道道晶芒,朝长亭扑来。这些金蜂的样子非常古怪,一个个大如黄豆,生有四翼,色泽粉红,如同桃花一般鲜艳。当金蜂和晶芒融合在一起的时候,四只蝉翼散发出一股股粉红色的烟雾,眨眼间变汇聚成一片滚滚的烟尘,铺天盖地般压来。
“蛊蜂——嘿嘿,没想到在这里还能见到这种已经绝种的生物!”
长亭认出了金蜂的来历,不禁暗自心惊。
不过,从绝谷中出来以后,他对自己的修为信心十足。虽然境界只达到了小三关的第三关,可是深厚的龙息和强横的天火神力,让他的真元交织许多已经达到大三关境界的修行者还要深厚。
他收起逆鳞槌,扬手挥动,指尖处一道光亮闪动,就见一朵紫亟天火幻化出来的莲花在空中旋转。他手指轻弹,一会儿的工夫,一座巨大的火焰莲台,就出现在半空。莲台光芒四射,喷吐出一道道火焰芒影。芒影冲进了烟雾之后,与蛊蜂剑气相逢,剧烈的爆炸声响彻云霄。
狂乱的气息四处流动,有天火幻化出的火焰将蛊蜂烧成了灰烬。
莲台又变成了一朵朵莲花,数量足有数千,在长亭周围盘旋飞舞,如同一道紫焰火墙。
“浴火莲台——你是小雷音寺的弟子?”
大师兄惊叫一声,心里暗自叫苦。他何尝不知道丹枫子的想法,封魔剑中封印的妖魔越强大,剑的力量也就越强大。丹枫子之所以抢着出手,恐怕就是看上了长亭身边的那头妖兽。
而在大师兄的心里,何尝不想让丹枫子教训一下长亭?
没想到丹枫子的蛊蜂剑影竟然被长亭破了去,而且长亭居然使用的是佛门的浴火莲花道术。
这小雷音寺虽然厉害,但是大师兄还不太担心。他担心的是一旦佛道两宗因此而引起争斗,到时候就难以收场。四年前夔门白虎现踪,令许多仙门道派都下了封山令。虽然四年来并没有什么仙界中人出现,可是依旧让人惶恐不安。如果这时候佛道两宗冲突,那可真的是一场灾难。
其实,长亭这浴火莲台的道术,乃是从一个僧人的尸体上得来。
他身怀紫亟天火,对于这种火系的佛门道法,使用起来得心应手,所以在绝谷时也曾修炼。
就在大师兄想要阻止丹枫子继续攻击的时候,丹枫子却恼羞成怒,嘬口一声厉啸,封魔剑剑芒暴涨。一头通体黝黑,好似猛虎一样的虎身人面怪兽在剑芒中出现,连连发出震魄荡魂的咆哮。
“金毛吼——”
长亭眉头一皱,没想到这封魔剑中居然封印如此高等级的妖兽。金毛吼虽然比不上金睛兽,可是在上古时期也是非常厉害的家伙。看样子,这个丹枫子想要玩命了,连这种妖兽也放出来。
丹枫子张口喷出一股桃红烟雾,金毛吼立刻吞了下去。
霎时间,这上古妖兽周身散发出逼人的剑气,张牙舞爪的冲来。
燕九一见金毛吼,怒吼一声迎上前去。
两头上古神兽斗在一起,只见雷光闪动,剑气千幻。燕九虽然道基受损,但是和金毛吼却斗了个旗鼓相当。长亭双手轻点,只听嗤嗤两声,紫红、墨黑两道指风从他商阳和中府两穴射出。紫火炎刃和玄冰剑气同时施展,寒热极端不同的两股力量汇聚成一种奇异的劲流迫向丹枫子。
丹枫子此时正操纵金毛吼和燕九苦斗,那里抽得出身。
大师兄连忙闪身出来,大袖一扬,射出剑气。
“无耻,想要围攻吗?”
燕离在一旁看得不太高兴,“都是一人一兽,你这老杂毛出来做什么?想伤我哥哥,先问我是否同意。”
凤羽昧离激射而出,带起狂涌天火。
大师兄只是想要阻止长亭,所以也没有施展出全部力量。而燕离这一剑,却是含怒出手,威力自然不同凡响。滚滚炎流扑向大师兄,让大师兄不仅为之色变,口中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另一边,长亭的昧离神剑不断施展,一道道指风呼啸射出,好似怒涛一般,汹涌澎湃。
一旁观战的丹辰子和另外一人见大师兄被拦下,连忙腾身站在丹枫子身旁,联手御剑阻挡。
而其他两人见大师兄被紫焰包围,也慌忙出手相助。
一时间,铸剑峰上乱成了一团,夹杂着剑气热浪的暗流向四周席卷,把一群剑宗弟子推的东倒西歪。
一边是功力深厚,一边是境界高绝。
长亭独斗丹辰子两人,居然游刃有余。但是燕离却有些抵挡不住,激战中被一道剑气击中,闷哼一声连退十余步方才站稳。长亭看得心生怒意,大喝一声,身形骤然晃动腾挪。一霎那间,整个铸剑峰上尽是长亭的身影,逍遥物外的化身之法,让长亭幻化出万千虚幻影像。
这些影像同时施展出昧离神剑,六道指风转化千万道指风,从四面八方席卷过去。
六名老者脸色难看,漫天的劲气压的他们有些无法呼吸。大师兄再也顾不得什么了,嘶声吼道:“天璇逆转,干将六合,师弟们,联手!”
话音未落,六名老者同时聚集一起,连那正和燕九苦斗的金毛吼也出现在他们身边。
焦雷轰鸣,剑光闪烁,把个铸剑峰震的摇晃不停。
“都住手!”
眼见双方就要相逢,一个清雅淡漠的声音骤然响起。紧跟着一道人影出现,站立在长亭和六老之间。六老的剑芒猛然暴涨,轰鸣着撞击在重重劲气之上。只听震耳欲聋的雷声劈劈啪啪的响,铸剑峰那座巍峨大殿被无铸的罡风掀飞了起来,数百面弟子更是狼狈的趴在地上。
许久,劲气才消失不见。
长亭跌跌撞撞的退到燕离身旁,强忍着体内翻腾的气血,怒视对面众人。
六名老者,看上去虽然狼狈,却也没有受到伤害。不过,丹枫子的脸色难看至极,喉头一鼓一鼓,似乎是在强压着逆血狂喷。金毛吼的身影已经消失,封魔剑黯然无光的躺在地面。
六名老者身前,站立一名身穿白色道装的女子。
“咦,怎么是你?”女子正是被激斗惊动,破关而出的丹阳子。她匆忙间也没有看清楚长亭的面目,所以口中虽然喊着住手,落脚点却恰好是六名老者联手阵法的紧要位置。她这一出现,虽然没有出手,却让六老的阵法立刻完善起来,联手的威力,自然也就呈数倍增加。
丹阳子看清楚长亭的面容,惊奇不已。
“怎么会是你这孩子?四年前我和空明前往潘家埠,只见整个村庄都消失了,变成了一个竹林。当时我还奇怪,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情。空明找了你两年,结果也没有能得到你的音讯。”
长亭抹去嘴角血迹,一手扶着燕九的脑袋,冷笑道:“找我?那贱人是想要我的性命吧!”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说话——”
“你要我怎么说话?当年若不是你们通风报信,引紫霞洞的那帮杂毛袭击潘家埠,令全村丧命,老爹又怎么会死?老爹好心救了那贱人,结果却引火上身。我今天来,就是要为老爹报仇雪恨。”
“报仇雪恨……慢着,你老爹叫作什么?”
“潘太乙,你们何必明知故问。”
“那四年前夔门……”
“那个人就是我,燕长亭。燕某没有遂你们的愿死了,你们可是失望的很?我曾发誓,定要为老爹讨回公道,杀干净你们这些虚伪小人。废话别多说,交出空明,否则修怪我心狠手辣。”
丹阳子似乎明白了事情的缘由,扭头向身后的老者看去。
“燕长亭,我想这件事情可能有点误会。四年前空明回来禀报说已经找到了双修伴侣,我高兴的紧。原本我们想立刻前去潘家埠,结果却因为事情耽搁,一直到二月才出山前往那里。至于你说是我们通风报信,绝无此事,空明性子是有点暴躁,可是绝非那种忘恩负义的小人。”
大师兄也站了出来,“长亭小友,潘太乙的事情我们都已经听说了。天师道道祖传下天师令,追杀李玄。紫霞洞已经化作灰烬,昔日华山门人都作鸟兽散。潘太乙所受的冤屈,也已经由于吉仙长解释清楚,对于他的遭遇,我们都非常难过。不过,若说通风报信,我剑宗还不屑为之。”
“对啊,燕长亭,当日袭击潘家埠,而后追杀你的许多人中,可有我天目山剑宗的弟子?”
长亭有些动摇了!
丹阳子说的没有错,那天袭击潘家埠,然后千里追杀他的仙门道派之中,的确是没有剑宗门人。
难道,真的错怪了他们?
“可是除了空明之外,还有谁知道老爹的踪迹?老爹在潘家埠生活了几十年一直都安然无事。这几十年里,他从未展示过太乙门的医术,只有在救空明的时候,才施展出了就制针法。之后,空明一走,潘家埠就遭到了袭击,这让我不得不把空明、还有你们剑宗和这件事联系起来。”
丹阳子目光有些倏烁,在不经意中和大师兄交换了一个眼色。
“小友,你说的也有道理,但我可以用天目山剑宗宗主的身份向你保证,空明和这件事情没有关系。不如这样,我们打个商量,给我三个月的时间,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如何?”
“这……”
丹阳子说:“燕长亭,你放心。我天目山剑宗说到做到,绝不会反悔。如果你不相信我们,三个月之后,我可以邀请天师道道祖张道陵和三位散仙前来主持公道,你也可以请你的朋友来。我知道,你和兰陵狐狸一族很有交情,连带着首阳山的青牛老怪,还有纯阳观的那位散仙,也和你关系匪浅,对不对?”
长亭脑筋转动,也觉得这里面可能有蹊跷。
“既然你这么说,好吧,我答应就是!”
“那好,这个问题解决了,我们是不是该清算另一笔帐?”
长亭一怔,“什么帐?”
“你闯我山门,毁了阵法,还杀死了百余名弟子,这笔帐如果我和你不算清楚,难向门下交待。”
燕长亭不由得默然。
如果这件事情的确是和空明没有关系的话,那他今天所为似乎是有些过份。不过,事到如今长亭也不可能服软,毕竟潘家埠的事情结果究竟如何,目前尚未可知。只是,该如何回答?
丹阳子见长亭不说话,又怎能不明白他心中的想法?
她看了看长亭身边的燕离,脑海中又想起传言中长亭和兰陵狐狸一族的关系,心里面不禁对自家徒儿的未来有些担心。在丹阳子看来,长亭和空明之间的事情绝不是一两句话可以说清楚,自家徒儿心高气傲,为什么突然选择长亭做双修伴侣?这里面恐怕还有些不为人知的内幕。
为了自家徒儿的未来考虑,丹阳子决定暂时不逼长亭那么紧。
她和大师兄交换了一个眼色,大师兄立刻明白了丹阳子的心思,“小友,如今潘家埠的事情还没有结论,你闯我山门的事情,我也姑且放在一边。你看这样如何,你留个去处,三个月内我把这件事调查清楚,到时候咱们再把事情一起解决。如果错在我剑宗,你闯我山门,杀我门人的事情,就一笔勾销。”
“师兄……”
大师兄身后众人不禁同时惊呼,但是大师兄扭头看了他们一眼,那凌厉的目光立刻让众人闭嘴。
长亭觉得,这位剑宗宗主这番话说得倒也中肯。
只有燕离感觉到里面似乎有些问题,只是她又说不出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能默默无语。
燕长亭变戏法似的在掌心变出了一把连鞘长剑和那卷道书。
“这两样东西,我物归原主,请转交空明。”
“这个……”丹阳子脸色微微一变,眼眸中流露出一丝不快。但她旋即恢复沉静,“空明现在在空桑随她师祖修行,这两样物品还是请你当面还给她。我想用不了太久,她自会找你。”
长亭沉吟一下,突然扔了一块黑黝黝,好似虫卵一样的物品给丹枫子面前,拱手道:“既然这样,那我正好要去会稽看我一位兄长。燕长亭到时候会邀兄长三个月后再来拜访,就此告辞。”
“不送……”
丹枫子手指长亭,神情激动。他似乎有话想要说,可是心头一股逆血翻腾不止,让他无法开口。
“师弟,算了。天下灵物岂是你能独占?我看那头灵兽你很难收服,还是不要再想了!”
丹枫子哇的吐出那口逆血,怒道:“什么灵兽,那小王八蛋抢走了我的金毛吼,快点拦住他。”
“什么——”
大师兄和丹阳子等人都愣住了。那金毛吼在封魔剑落入剑宗手中的时候就被封印在里面。几百年来,封魔剑能成为剑宗七间之一,金毛吼可谓功不可没。若没有了金毛吼,那封魔剑的威力也将减低不少。
只是,想要封印金毛吼,就必须要有封印法器和印诀。
可是刚才拼斗之时,也没有看到燕长亭施展出什么封魔法器啊!
“慢着——”
丹阳子拦住了大师兄等人,从丹枫子身前的地上拣起来长亭留下来的虫卵,看了两眼之后,突然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七妹,你笑什么?”
“这燕长亭也是好意。”
“好意?”丹枫子怒道:“抢了我的金毛吼,还说是好意?七妹,你可别因为空明的事情,就这样子没有立场。闯山门,杀我门人的事情还没有了解,怎么抢了我的金毛吼,也变成好意?”
“三师兄,你还记得师叔的话吗?”
“什么话?”
“封魔剑威力虽然强大,但是却让人生出依赖之心。金毛吼力量无敌,让操剑之人也变得失去向道之心。当年师叔在的时候,在七子之中威名最盛,可论其修为,却是最低,对吗?”
丹枫子面色通红,“七妹,你什么意思?”
这时候大师兄已经明白了丹阳子的话中含意,笑道:“三弟,七妹说的不错。金毛吼乃是上古神兽,被封印在剑中已经几百年。不管你我如何操纵,始终不是亲手将它收服之人,也难以把它的力量发挥到极限。被抢走也好,三弟不妨潜心修行,也许至此能修成正道也不一定。”
丹阳子说:“没错,三师兄。那燕长亭留了这枚虫卵,也是好意。试想一下,自剑中三兽除了金毛吼之外,其余两种哪个是师兄你收服的?若是师叔施展蛊蜂的话,威力可是相当强大。”
丹枫子接过虫卵,看了一下,“七妹,你是说那燕长亭留下这枚虫卵,是想要我练出自己的封魔剑?”
“燕长亭乃是潘太乙的传人,那潘太乙当年流亡的时候,手中的灵兽毒虫还少了吗?说不定,这枚虫卵里面就有一个灵兽。三师兄如果能将它炼化封印,岂不比那金毛吼更好吗?”
丹枫子连连点头,对长亭的恨意也就不再那么强烈。
不过,他心里还是疑惑,燕长亭究竟是用什么方法收走了金毛吼呢?
丹阳子这时候脸色突然一沉,“大师兄,小妹以为我们现在应该好好追查一下,究竟是谁向李玄通风报信。当日空明在向我诉说潘太乙为她疗伤的事情时,屋子里都有谁在场旁听?”
说着话,丹阳子的目光扫过所有人,最后落在了一人身上。
长亭带着燕离和燕九离开了铸剑峰后,扭头向山顶看了一眼。
“哥哥,我们真的三个月后要来吗?”
“恐怕用不了三个月!”长亭笑了笑,突然关切的问道:“小妹,你刚才被剑气击中,没伤着吧。”
“嘻嘻,没事!”燕离说:“我有哥哥的手盾护体,怎么会有事情?只不过那杂毛的剑气着实厉害,若非手盾阻挡了一下,恐怕我真的会有麻烦。哥哥,你刚才说用不了三个月,又是什么意思?”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长亭高深莫测的一笑,不再回答燕离的询问。
两人一兽离开了莫干山以后,就择道前往会稽。长亭施展出蹑空诀,玄龟燕濣筌吐出一股烟云,拖着长亭等人飘然而去。据燕濣筌说,这股烟云名为灵阙,乃是灵兽元气转化而成。
在以前神人共处的时代,大凡度过天劫的修道者在成为人仙之后,都会选择一头灵兽作为宠物。
这些宠物兽会喷吐元气化作烟云,供仙人代步。
不过,想要转化为灵阙,如果没有天仙级别的修行,休想要成功。
灵阙可以在宠物兽主人的操纵下,朝游东海,暮宿西山,跨一步而千里,吐一息周游宇宙。
燕濣筌做为祝融的宠物兽,灵阙可比天仙五帝。
长亭不由联想到了身边的燕九,可是燕濣筌却说,燕九和它的情况不一样。
做为坐骑,它所拥有的速度足以比拟灵阙,因此当年共工也没有传授燕九炼化灵阙的方法。
……
长亭驾着灵阙,眨眼间来到了会稽城外。
古城会稽,在战国时期,曾是吴国帝都。自秦始皇统一天下之后,会稽便成了神州颇为富饶的一块领地。在东汉,这里属于扬州所辖,如今朝廷朝纲不振,可是却没有影响到会稽。
从前,长亭曾听潘老人谈起过这个地方。
说是如何如何的繁华,如何如何的兴旺。可是当他走进会稽的时候,却发现会稽城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恐慌情绪。宽敞的街道两旁,商户大都关门闭户,而路上的行人,也是匆匆而过。
“哥哥,这里是怎么了?”
“不清楚,看上去好像大家都很害怕的样子……我们找人问一下魏大哥的家,看看发生了什么。”
魏氏一族,在会稽很有名气。
所以长亭很容易就打听到了魏家的地址。不过,府上的家人对长亭的话语半信半疑,因为对于魏家人来说,魏伯阳如神仙一样的存在,早就羽化而走。长亭突然上门,口口声声说要找魏伯阳,着实让人难以接受。如果不是长亭和燕离气宇非凡,燕九看上去狰狞可怖,恐怕魏家人早就动手把他们一顿好打。
长亭没有见到魏伯阳,难免有些不太高兴。
他带着燕离和燕九在城中找了一家客栈,要了一个幽静的院落住下。
当晚,长亭夜访魏家,确定了魏伯阳真的不在家中,心里非常奇怪。魏伯阳临走时说了要回家中领地,为何魏府却不见他的踪迹?难不成,魏伯阳出了事情?联想日间所见的一切,长亭开始替魏伯阳担心起来。
第二天一早,长亭独自上街,发现会稽较之昨日更加冷清。
当他拉着匆忙路过的行人,想要打听事情的缘由时,那路人哼了一声,好像看怪物一样看着长亭。
一连几个人,长亭都遇到了相同的遭遇。
这让他郁闷无比,悠悠的回转客栈。
才一走进院子,长亭就听见燕离在屋中和人争吵。走进去看时,却是这客栈的掌柜站在屋内。
“哥哥,你说这人好生无礼。咱们昨天住店的时候,说好了要长住,可今天他就要赶我们走。”
长亭眉头一蹙,“掌柜,我妹妹所说的当真?”
他的语气淡漠,听上去似乎漠不关心一样。可是配上长亭那冷峻的神情,还有卓绝孤傲的气质,让客栈掌柜暗自心惊肉跳。他开始担心,眼前这一男一女,说不定是什么王公贵族。
“客人,小老儿是一番好意。”
“此话怎讲?”
“您也看到了,会稽如今萧条的很,连驻军也在昨夜后退了三百余里。小老儿看这情形,在有个十天光景,会稽城定会变成空城一座。小老儿今夜也要离开,为了客人的安全,所以才来劝说。”
长亭一怔,“掌柜,你慢慢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是这样的,距离会稽二百里,有一个湖泊,名叫当湖。那东湖本是一个小镇,乃是咱会稽郡的一块风水宝地。大约半年前,当湖县尉借口朝廷征用,要强行驱赶一个村子的百姓。结果,那村子里有一盲老妪,死活不愿离开,说她若走了,她的儿子回来找不到她会非常伤心。”
掌柜说到此处,喘了一口气。
燕离听的正有趣,见掌柜闭嘴,连忙问道:“那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掌柜苦笑一声,说:“那县尉又哪里在乎这些,自然强行驱逐,不慎将老妪打死。”
“这县尉该死——”燕离怒道。
“姑娘,谁说不是呢?只是,她区区一盲老妪,谁又会为她出头!这年月,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命。”
长亭默不作声,只是牙齿不经意间咬得嘎嘣嘣响。
掌柜接着说道:“可谁也没想到,在一个月前,那老妪的儿子真的回来了。”
“回来又如何?”
“客人,这事情说起来古怪之处也就在于此。那老妪的儿子,并非人类,而是一条巨蟒。”
长亭和燕离都有些不可置信,“这怎么可能?”
“是呀,说出来谁也不相信。据那村子里的人说,当年老妪曾收养了一条蛇,每日省吃俭用,让那蛇儿活了下来。后来,蛇儿不见,老妪家中就多了一个儿子。不过,谁也没有在意此事,那老妪孤苦伶仃,膝下无子。所有人都以为是老妪捡来的儿子,却不想那正是蛇儿变化。”
长亭轻轻点头,“这蛇儿倒是有些情意。”
“没错,都说蛇儿阴毒,不过小老儿倒觉得,有时候这畜牲可是比人有情意的多。”掌柜叹了口气,接着说:“一年前,那蛇儿不知为何突然离去,老妪就在家中日夜期盼。没想到发生了这种事情。那蛇儿回来,见老娘已经不在,问清缘由之后,立刻勃然大怒,说要当湖人陪葬。”
长亭一笑,“这蛇儿也有几分血性。”
“客人,它却有血性,只可惜却苦了当地百姓。”
“此话又怎讲?”
“当时谁也没有把蛇儿的话当真,可没成想当晚,那蛇儿幻化成蛇妖,以大法力引来海水,一夜之间当湖镇成了一片汪洋。原本这件事情到此结束,可也不知道是从何方来的道士,前去寻那蛇儿的麻烦。交手中,道士毁了老妪的坟墓,这下子彻底激怒了蛇儿,要水淹会稽。”
长亭面容抽搐了一下,他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当年,燕秀的尸骨被燕家婆娘从坟地里挖了出来,惹得他狂性大发,屠了燕子坞所有村民。
这蛇儿的遭遇,和他竟然如此相似?
长亭阴沉着脸,也不说话,心里面已经不知不觉的站在了蛇儿一边。
掌柜说的正兴起,哪里注意到长亭的脸色变化,喋喋不休的说:“不过那蛇儿也真的是狂妄。他也不想想,一个畜牲,居然敢作此伤天害理的事情。这不,前些日子有仙人在震泽摆下神仙阵,把那蛇儿困在了太湖之中。两边如今斗得正热闹,只是这种神仙法事,却是我等小民消受不起。”
燕离点点头,“你们害怕那仙人都不过蛇儿,所以才想要逃走?”
“姑娘说笑了,我们怎么会害怕……不过这种事情不好说,早做准备,省得将来遭殃。”
掌柜说完,把又催促长亭尽早离开,这才告辞离去。
长亭自掌柜的走了之后,就一个阴沉着脸不说话,来回在房间里走动。
燕离问:“哥哥,你好像是有心事?”
“小妹,我们立刻动身?”
“去哪里?”
“震泽——”
“可是要去看热闹?”
“我猜想,那拦住蛇儿的仙人,定然是魏大哥。他说过他家中领地有妖物横行,想来说的就是蛇儿。”
“我明白了,我们去帮魏大哥!”
长亭摇了摇头,“不,我要向魏大哥求情,放了那蛇儿!”
燕离一怔,道:“为什么?”
“你别管为什么?”长亭有些很不耐烦,说:“小妹,我问你,如果我和魏大哥翻脸,你帮谁。”
“自然是哥哥!”
“可是如果我是为了让那蛇儿出困,其后果很可能是会稽变成汪洋大海呢?”
燕离想也没想,道:“自然还是帮哥哥。不管哥哥做什么,燕离都不会背叛哥哥的。只是,哥哥为什么要这样做?你和那蛇儿素不相识,为什么竟要为了它,不惜和魏大哥翻脸呢?”
长亭犹豫了一下,轻声道:“因为那蛇儿的遭遇,在几年前我也曾经遭遇过。”
燕离恍然大悟,她想起了长亭初到潘家埠时候的情形。当时长亭曾经说过他的遭遇,自己还在一旁为他难过了好久。,没错,如今这蛇儿的遭遇,不正是燕长亭几年前遭遇的翻版?
燕离默默收拾了一下行李,和燕九跟在长亭身后,离开了会稽。
长亭找了个僻静的场所,掐动蹑空诀,夹着灵阙腾空而起,朝着震泽太湖方向疾驰而去。
也许是长亭心系那蛇儿的安危,所以灵阙的速度犹如风驰电掣。
盏茶光景之后,当长亭收起灵阙的时候,他和燕离、燕九已经站在了浩瀚的太湖边缘上。
那太湖浩瀚如海,湖中岛屿散落,自古便有湖光山色之称。
不过,此时的太湖却是另一幅景色。但见水雾朦胧,轻烟杳杳。站在湖畔放眼看去,让人生出一种云海翻腾的错觉。
长亭微微蹙眉,轻声嘱咐燕离和燕九在湖畔等候。
他驾起灵阙,在太湖上空移挪腾掠,不一会儿的功夫,已经把这湖中的阵势尽收于眼底。
整个阵势,其实是用最简单的九宫之法摆出。
不过,每一宫中,令有九宫,于是乎九宫套九宫,九九八十一宫,连环接壤,组成了一个庞大而又循环不息,无穷无尽的奇异阵法。以长亭对易门阵法的了解,也不禁感到束手无策。
看样子,魏伯阳已经下定决心要除去蛇儿。
他对易门阵法的了解,恐怕绝对要在自己之上。
今天若想要救出蛇儿,能否破解了魏伯阳的阵法,也就变成了关键之中的关键。
想到这里,燕长亭纵声长啸,他要在这太湖之中,挑战魏伯阳,破解这易门千古流传的法阵。
清幽淡漠,似游丝般若有若无的啸声从烟雾中传来。
乍听过去,这啸声如同无有,可又偏偏能清晰的进入长亭耳中。长亭心知魏伯阳定然是在回应,当下提气周转龙息,那啸声也就变得越发强猛起来。噼噼啪啪,如同焦雷连响,震耳欲聋。长亭啸声充满了霸气,给人天崩地裂的可怖感受。可如此强猛的历啸,却掩不住湖中的回应。
只这一下,长亭和对方的差距已经分开。
按照常理而言,似长亭这种境界的修道人,发出这种历啸并不算难。可如此凶猛的啸声,难在长久下去。啸声虽然霸道,可是回应的人却用一种古怪的啸声将长亭的攻击牵制住。每一次回应响亮,都是一次反击,让霸道的啸声欲罢不能。长久下去,只要长亭的真气枯竭,也就要被对方控制。
这种反击,清风拂山岗,他强任他强的味道。
只是长亭身具龙息,加之祝融精元帮助,让他的真气也就变得循环不息,犹如长江大河。
长亭被对方啸声牵引,真气周转的越发快捷。
他的啸声越来越高亢,到了最后,直让天地变色,日月无光。被烟雾笼罩的太湖,更掀起滔天巨浪。
啸声持续了足足两个时辰,对方终于停止回应。
而长亭也觉得耳鸣心跳的厉害,连忙驾着灵阙返回湖畔,呼呼的大口喘息不止。这场无形的啸声真气拼斗,很难说谁胜谁负,其中的凶险处,甚至比真枪实刀的拼杀斗法更加可怕。
长亭明白,如果再这样持续下去,那他真的就要陷入进退维谷的两难境界。
“何方高人,做啸相邀?魏伯阳这里有礼!”
如同幻影一般的身形自云雾中出现,魏伯阳依旧是白衣飘飘,负手立于湖畔。只是,当他看见长亭和燕离的时候,不仅愕然张大了嘴巴,好半天才结结巴巴说道:“兄弟,怎么是你?”
魏伯阳有此反应也是正常。
长亭先前做啸相邀,凭小三关的境界,硬生生逼得已经接近金丹大道,马上要登上仙榜的魏伯阳亲自出面,不得说不是一个奇迹。魏伯阳刚才其实也到了极限,他若是不停止做啸,最后和长亭只能拼个两败俱伤的结果。原以为是张道陵那样的人物,却没想到是自家结拜兄弟。
不过,魏伯阳很快就恢复了常态,笑道:“果然是我魏翱的兄弟,受我牵机曲不说,还把我逼到如此狼狈地步。兄弟,当初我就说你非寻常人,却没有想到,你竟然有如此深厚的真气。”
“大哥你实在过奖,若你那牵机曲再继续下去,小弟定要魂飞魄散。”
“你以为哥哥我好到哪里不成?”
魏伯阳是个爽快的人,丝毫没有在意长亭所为。相反,他倒是非常高兴,自己能有如此出色的兄弟。
两人相视,不由得同时笑了起来。
“兄弟你怎么在这里?”
“这个……我今日前来,是想要求大哥一件事情。”
“啊,你我湖中说话,想来小妹和你身边这头灵兽,如今都想要让你先休息一下。有什么事情,咱们过会儿再说。贤弟随我来,记得不要碰雾中任何物品,那都是凶险至极的事物。”
“小弟明白!”
魏伯阳腾身飘飘而行,长亭却驾起灵阙带着燕离和燕九紧跟在魏伯阳的身后。
在长亭看来,驾灵阙而行并没有什么不妥,可是看在魏伯阳的眼中,却掀起了滔天的巨浪。
“我的天,我这兄弟到底是什么来历?从他刚才的啸声来看,不过才达到了小三关的修行。可是真气之雄浑,甚至连我都无法和他抗衡。人间修道者中,似乎没有如此厉害的人物。这灵阙,这分明就是仙人才能驾驭的灵阙,怎地会出现在我这兄弟的身上?天,我实在糊涂了!”
魏伯阳心里糊涂,长亭却在想着该如何开口。
不一会儿的功夫,三人来到了一座湖中岛屿上。说是岛屿,倒不如说山岭更为贴切一些。
山顶上有一座式样奇特的小楼,分为二层。一层四面透风,不见墙壁,二楼围栏玉柱,富丽堂皇。
坐在二楼围栏旁,可以欣赏到太湖美景。
只是如今太湖烟雾朦胧,有什么美景,也都无法看的清除。
长亭落座之后,魏伯阳轻拍手掌,只见从楼下走上来了两个木头做成的人。看它们的样子,和人类并无分别,除了外貌死板之外,动作倒是流畅,端着茶盘,行动好似行云流水一样。
长亭乍看这木头人,惊呼一声。
魏伯阳示意木头人把碗放好,摆手让他们下去,“为兄幼年时候曾喜欢机关术法,从师以后,虽然修的是阵图丹道,可对这机关术法,却不曾失了兴趣。呵呵,后来游离天下的时候,为兄在古韩国墨门遗址中得到了一套机关人的治法,配合我的阵图丹道,这些年研究下来,也有小成。”
“可是没听说墨门有此法术啊?”
“这个嘛……墨门在祖师墨翟仙去之后,就变得四分五裂。后来秦始皇统一天下,也仰仗墨门颇多。只不过,他发现墨门的实力太大,会威胁他的江山,于是乎就灭了墨门,把那些典籍术法也一同随着焚书坑儒的事件,化作灰烬。如今的墨门,已经不是当初墨翟的墨门。”
“原来如此……”
魏伯阳沉吟片刻,突然说:“贤弟,你今日前来,恐怕也并非是为了单纯见我吧。”
长亭点点头,“兄长,小弟此来,想要求兄长一件事情。”
“何事?”
长亭迟疑一下,说:“敢问兄长是不是将那当湖蛇子困在了太湖之中?小弟想要求你饶它一命!”
“这……”
魏伯阳有些为难,“贤弟,非是我定要杀它,而是它凶性发作,已经无法控制情绪。放他出来,为兄担心它还会一意孤行,到时候生灵涂炭,实非为兄想要看到的事情。你也知道,为兄是会稽人,这家伙一旦脱困,若是执意要水淹会稽,为兄可就真的是没有对付它的办法了!”
“啊——”
魏伯阳苦笑道:“这蛇儿已经练成蛟龙法力,为兄也是依靠祖师传下来的天罡地煞牌,同时借助太湖地势将它困在此地。这天罡地煞牌极为难练,为兄师门在多年以前就失了其中几套重要阵图,想要在练成,都是不可能的事情。到时候它脱困而出,为兄又怎么对付得了它呢?”
长亭问:“兄长师门又是何处?”
“我这师门名为易门,传自伏羲老祖。后来,我师门出了一了不得的人物,把易门更名为截教,和当时易门另一位前辈,也就是大周文王斗了个天昏地暗。自那之后,易门中的两套阵图就此失传,而那两套阵图,也正是天罡地煞牌的关键所在。我寻找多年,却没有线索。”
“可是诛仙阵图和十绝阵图?”
“咦,贤弟,你怎么知道?”
长亭心中暗叫一声,当真是运气!
他微微一笑,从手掌中变出了两块玉珏,递给了魏伯阳,“兄长看看可是这两套阵图?”
魏伯阳疑惑的从长亭手中接过玉珏,不过很快的,他就长大了嘴巴,双手颤抖不停的说不出话来。
“贤弟,你从何处得来这两套阵图?”
“这么嘛,算是小弟的秘密吧。只是,不知道有了这两套阵图,兄长是否能够放那蛇儿出来?”
魏伯阳总算是恢复了冷静,苦笑了一声。
“贤弟,不是为兄不想放蛇儿,只是为兄现在想要放他,都不太可能。”
“为什么?”
“天罡地煞牌在施法之前,必须锁定目标。如果阵中目标不死,这阵法也就不会消失。贤弟,你既然有这两套阵图,自然也应该对易门的阵法有所了解。诛仙和十绝阵法,单独拿出来都是一等一的绝阵。而天罡地煞牌,更是我易门之中最高的阵法,就算是大罗金仙也难以抵挡。”
长亭闻听,不由得愕然注视魏伯阳。
从魏伯阳的双眸中,长亭看得出来他并非是故意刁难。可是让他就这么放弃,绝非长亭的性情。
“兄长,难道真的没有办法吗?但凡阵法,定可破解,小弟就不相信,这天罡地煞真的是绝阵。”
“这个嘛……让我想想。”
魏伯阳站起来,在屋中来回走动。看他愁眉苦脸的样子,长亭就可以猜出,想要破解天罡地煞牌,是一件何其困难的事情。不过,越是困难,也就越有意思。长亭期待的看着魏伯阳,等待他的回答。
过了好一会儿,魏伯阳突然停下脚步,轻声道:“要想破解天罡地煞牌,倒也的确有可能。”
“兄长快说——”
“贤弟,这破解天罡地煞牌的方法,凶险无比。为兄在说出这方法之前,还想问你一件事情。”
“兄长但问无妨!”
“贤弟,你为何一定要救出这蛇儿?”
长亭沉默了,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这种行为。若是说他和蛇儿素未谋面,恐怕难有人相信。
思忖半晌之后,长亭最终还是决定把真相告诉魏伯阳。
“大哥,这话说起来有点话长,只是小弟一时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不如就从幼年时开始吧。”
“为兄洗耳恭听!”
燕长亭当下把他的身世,从幼年时在高龙山燕子坞生活的点点滴滴,到后来遇到共工,在困龙阵中一睡二十年,出山后所遭遇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讲述出来。他没有隐瞒,因为他觉得,魏伯阳绝非那种普通的修道人。这个男子,有着不同一般的胸襟和想法,长亭想搏一搏。
说完了这番话,长亭唉的一声长叹。
“大哥,说起来小弟和那蛇儿素昧平生,可是当我在客栈听那掌柜说起他的事情,却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没有人能体会出母亲在死后也得不到安息的痛苦,但是对于小弟而言,那是一种刻骨铭心,一辈子都无法抹去的痛。设身处地,大哥若你遭逢此事,又该做何决定呢?”
魏伯阳说:“若我遇到这种事情,我会杀天下人以泄心头之恨。”
他的语气听上去很淡漠,但是长亭却可以听得出来,魏伯阳这句话,绝对是发自于内心。
“贤弟,为兄倒是没有想到,你就是四年前那夔门之变的主角。当年潘太乙医披天下的时候,为兄也曾听说过他的名字。他虽然说不上是什么得道的高人,但是在为兄眼中,他行的才是天下大道。至于你,为兄更是失敬,昔年水神共工的门人,居然是我的兄弟,说出去都觉得有光彩。”
“兄长,这件事情万不可说出去。”
魏伯阳笑了笑,“贤弟放心,为兄并非不知轻重的人,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我心里清楚……关于那蛇儿,若想要救它出来,就只有一个办法,就是进入天罡地煞牌中,破了里面的阵法。”
“啊——”
“贤弟,你随我来!”
魏伯阳说着,举步朝楼下走去。
长亭愕然起身,和燕离、燕九跟在魏伯阳的身后,走下小楼。
小楼外,清风簌簌,拂在人的身上,甚是舒服。长亭随着魏伯阳站在小楼旁边,愕然问道:“兄长,你带我来此又有什么用意?”
“可看见这块石头?”
顺着魏伯阳手指方向看去,长亭见一块呈四方形,约三十步长宽的白玉石头,铺在小楼下方。
四根支撑小楼的柱子,正好位于白玉石头的四个角,乍看去,并没有什么引人注意的地方。
可是长亭却发现,石头上纹路纵横,似有规律可循。
魏伯阳说:“所谓天罡地煞牌,其实是以九宫之术设列,每宫分九宫,阵中套阵,阵中有阵,循环不息。而且,天罡地煞牌中,封印有各种上古凶兽,其中最为凶狠的,就是主控阵法运转的贲羊。如今,天罡地煞牌覆盖整个太湖,而这块石头,也是进入天罡地煞牌的入口。”
长亭不由得好奇打量这石头,心中有些紧张。
“贤弟自此进入牌中阵法,就要循着九宫循环,历经九九八十一劫,破了里面一千零八十个阵法,才能救出蛇儿。在这些阵法中,最为凶险的莫过于那诛仙和十绝阵法,你只有取走阵法中的两块封印石,才算是成功。不过,自易门出现以来,我还没有听说过有人能平安走出。”
魏伯阳神色间已经没有了早先的那份轻松神情,看着长亭说:“贤弟,你要慎重考虑,再做决定。”
“兄长,此事不需要再考虑什么,小弟主意在来这里之前,就已经决定!”
“既然贤弟你这么说,那为兄也不劝你。不过,你若进去牌中阵法,最好带上你的灵兽前往。”
长亭看了一眼跃跃欲试的燕九,点头同意的魏伯阳的话语。
“哥哥,我也要去!”
“不行——”
“为什么不行?”
长亭看着燕离,轻叹一声说:“小妹,你道法虽然不差,可是毕竟结丹不久。燕九几千年的修行,虽然无法变化,但道法强大,绝非你可以比。你随我进去,反而会让我平添出一份担心。“
“可是……”
“小妹,你不是说过要听我的话,怎么现在就不听了?”
燕离心不甘情不愿,只是长亭语气严厉,让她不敢再加以反驳。
魏伯阳说:“贤弟,你先不要急着进去,在入阵之前,你最好能随为兄学两天易门阵法的基础。”
“啊,可我不是易门中人!”
“呵呵,贤弟不要以为仙门道派都有那么多讲究。我易门之中只有我一人而已,我说要传授给谁,就可以传授给谁。贤弟不用为此担心,再说自古兄长传授技艺给兄弟,天经地义。”
长亭见魏伯阳如此说,当下谢了他的好意。
魏伯阳带着长亭,在小楼中教授了三天易门道法,长亭总算是对易门道术和阵法,有了了解。
他又利用这三天的时间,准备了一些法器,三天过去之后,他就带着燕九准备入阵。
魏伯阳说:“贤弟,入阵以后,一切都要靠你自己。为兄会设法每天停止一个时辰的阵法循环。其他的,为兄就不能给你什么帮助了。”
“小弟明白!”
“那你准备好了,我去楼上开启阵法传送门,待白石光芒闪烁,你就可以入阵去了!”
魏伯阳又交代了长亭一些事情,转身上楼去了。
长亭看着身后不远处俏立的燕离,说:“小妹放心,我绝不会有事情的。你只管放心,在这里等我出来。”
“我知道——”
燕离温顺的答应,可是却让长亭觉得有些古怪。
他说不出是什么地方不对劲,只不过在他的记忆中,燕离并非是一个容易被劝说改变主意的女孩。
就在长亭想要开口询问的时候,楼下正方白石,突然光芒大盛。
长亭只好放弃了询问的念头,招呼了一声燕九,纵身朝着夺目的光亮中冲了过去。就在他动身的霎那,燕离也突然做出了举动。只见她身如闪电,扑到了长亭的身后,抓住他的衣襟,一起进入光亮之中。
怪不得这丫头会如此安静,原来早就打定了主意!
长亭哭笑不得,有心训斥燕离,可是此刻身在阵法循环中,从四周涌来的灵压几乎让他透不起来。
扭头看看燕离,那绝美的脸颊此刻呈现苍白色彩。
不过,她倒也没有叫喊,只是死死的抓住长亭的衣襟,那样子生怕长亭突然把她独自扔下。
长亭心生怜惜,龙息周转,离合龙息罡气骤然向外扩张出去,将燕离一同护住。
对于燕离的心思,长亭又岂会不明白?
这丫头从失了内丹的那一天开始,就跟随着潘老人流浪天下。之后,潘老人故去,燕离生命中唯一的亲人,也只剩下了长亭。这丫头外表看上去冷漠、坚强,对什么事情都是混不在意的样子。可长亭却知道,在燕离的心中,自己是她的依靠,是她的寄托,她怎会愿意离开自己?
想到这些,长亭伸手搂住燕离柔软的腰肢。
“小妹,待会儿你绝不能再任性了,一切听我的指挥才行。否则,你我恐怕都要有危险。”
燕离见长亭不再责怪自己,娇靥顿时流露灿烂笑容。
她用力点点头,诱人的身子在长亭怀中又挤了一挤,似乎想要换个更加舒服的姿势。
不一刻的功夫,灵压消失无踪。
长亭面前是一片茫茫云雾,隐约中可以听到阵阵鬼哭神嚎。他知道,他已经进入了天罡地煞牌中的第一个九宫阵法,根据这三天来的学习,要想破了这个阵法,就必须要找到阵法的关键所在。
每一个阵,都会有一个妖物主持。
长亭双眸闪过一抹金光,透过重重的云雾,凝视片刻后,纵身跨坐燕九背上,“老九,听我号令,咱们要开始破阵了!”
燕九低沉咆哮一声,驮着长亭和燕离,风一般冲进了云雾之中。
霎时间,剧烈的暴响不断从云雾中传来,狂乱的气息,把云雾搅得滚动翻腾,四溢横流。
魏伯阳凭栏而立,双目微微闭拢着。
已经七天了,他虽然没有随长亭一起进入天罡地煞牌,但是对于牌中阵法的变化,却了然于胸。
魏伯阳是个极为自负的人,任天下道者精英都站在他面前,他也不会放在眼里。
可是现在,他却不得不佩服自家这个结拜兄弟,七天过去了,长亭已经从离宫八十一阵,目前转入艮宫阵法,看样子用不了多久,他就可以破了艮宫的八十一阵,继续朝前进发了。
要知道,长亭不管怎么样,也才学了三天易门阵法,就能有了如此成就。
魏伯阳除了感叹长亭的聪明之外,也不得不承认这小子的确是慧根天生,怪不得共工传他内丹。
按照这个速度下去,用不了两个月,长亭就能破了八宫阵法,进入中宫。
只是,九宫天罡地煞牌的核心也正在中宫,包括那木精贲羊,聚集了天底下最强横的妖魔。
这个结拜兄弟还能顺利突破吗?
魏伯阳心里面隐隐的在期待着。
突然间,魏伯阳心里面生出一丝警兆,一种不祥之兆在他心头萦绕。
“什么人——”
一个悦耳清幽的声音忽远忽近的传来,“天目山剑宗七子,道心情剑丹阳子求见云牙先生。”
云牙,是魏伯阳的号。
由于天目山剑宗和会稽距离不远,同属吴越。做为会稽修道第一人的魏伯阳,和剑宗七子还算有些交情,只是平时并不常来往。
魏伯阳也听说过丹阳子的名号,若在平时,他定会热情迎接。
可自从听长亭诉说过他和修道界之间的恩怨以后,魏伯阳在内心中对天目山剑宗有些排斥。
丹阳子突然来到这里,又有什么事情?
魏伯阳倒也不在意对方怎么知道他的行踪。毕竟震泽封湖,太湖迷雾,这样的事情很难瞒得过修道人。天目山剑宗为江南三剑门之一,门下弟子很多,要想打听出魏伯阳的来历绝非难事。
只是,魏伯阳想起先前心中的那种不祥预兆,有点不太愿意出去。
可毕竟同是修道人,如果这样子做的话,岂不是削了丹阳子的面子?
想想会稽的家族,魏伯阳虽然心里有千般不愿,却不得不离岛来到湖畔,和丹阳子见面。
丹阳子独自站立在湖畔,身边除了脚下一个不停蠕动的麻袋之外,再也没有一人。
“云牙先生——”
看到魏伯阳,丹阳子露出一抹笑意,微微欠身。虽然她极力的掩饰,可是却逃过魏伯阳的双眼。才一见面,魏伯阳就看出丹阳子身上的伤势不轻。只是,她不愿表露出起来,所以也不和魏伯阳的目光接触。
“丹阳道友,大驾光临,可有什么指教?”
魏伯阳见丹阳子在掩饰,也不揭穿。修道人的脾气都很古怪,既然她不愿意说,拆穿了反而不美。
丹阳子说:“我来见燕长亭!”
魏伯阳眉头一蹙,“道友怎知我义弟在此?你们不是说好了三个月后铸剑峰上做了结,为何现在就寻来?”
丹阳子的眼眸中,流露出一抹哀伤之色。
“云牙先生放心,丹阳子来见燕长亭,绝没有半点恶意。我是来给他一个交待,顺便告诉他,不用再去铸剑峰了。天目山剑宗和他之间的恩怨,一笔勾消,只盼他能好好待我那徒儿。”
说着话,丹阳子足尖轻轻一挑脚旁的麻袋,麻袋凌空飞出,砰的一声落在魏伯阳的身边。
魏伯阳心里面咯噔一下,“道友,可是剑宗出事了?”
丹阳子脸色一变,并没有回答魏伯阳的问题,“此人名叫张克,是我三师兄的门下,出身望族,也算是我剑宗三代门人中的翘楚。他一直喜欢我那徒儿,只是心思深沉,从未表达,所以我们都不知晓。四年前,我那徒儿回来说找到了双修伴侣,并且说是潘太乙救了她的性命。”
“哦?”
“我三师兄当时说了一句,我那徒儿的伤势,若非潘太乙出手,就一定是百草门再现人间。没想到,三师兄说者无意,张克听者有心,更因嫉妒而生出恨意,偷偷通知了华山的李玄,这才引出了潘家埠的惨案。这件事情本不复杂,只可惜潘太乙一辈子救人性命,却落了一个悲惨下场。”
丹阳子说完这番话以后,双眸微闭,叹息一声。
“只可惜了我天目山剑宗几百年声誉,就这样被毁了,都怪我们这些上位者太疏忽大意了。”
“丹阳道友,你还没有告诉我,剑宗究竟出了什么事?”
“云牙先生,我剑宗出什么事情,自有我剑宗门下解决,你无需知晓。我此来只是和燕长亭做个了解罢了。既然他不肯出来见我,那我也不强求。云牙先生,打搅之处还请见谅,告辞。”
丹阳子说完,转身就要离去。
就在她要提气御剑的时候,突然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娇柔的身躯晃了两晃,丹阳子一头朝地上栽了下去。好在魏伯阳早有防备,闪身出现在丹阳子的身边,将她抱在怀中。
“丹阳道友……”
“云牙先生,昆仑门户开启了!”
丹阳子这如同呢喃一样的话语,如同一声惊雷,在魏伯阳耳边炸响。
“剑宗完了——”
丹阳子说完,再也支撑不住,昏了过去。两行清泪,顺着她的脸颊滑落,那俏美的面颊,流露出无尽的恨意。
而魏伯阳却抱着丹阳子,久久没有行动。
天罡地煞牌中的世界,超出了长亭的想象。
在长亭的想象中,这牌中世界,就算是再大也不过是太湖大小。可是走进这个世界之中,长亭才觉察到,在这个由循环不息的阵法组成的牌里面,隐藏着犹如恒河沙数一般的奇妙世界。
每一个世界,都是无比广袤。
以至于长亭不敢走错一步,一旦阵法破解错误,他就会陷入如同迷宫一样的空间世界中。
天罡地煞牌的时间似乎非常缓慢,在这里很难感受到时间的流逝。
只有依靠着从每日阵法停止运转的提示,长亭才知道过去了一天的时间。可这一天,就好像一年。
天罡地煞牌第三十次停顿的时候,长亭已经闯过了离、巽、坎、震四宫,破解了大小将近四百多个阵势,杀死或封印了数百个凶兽妖魔。一开始的时候,长亭觉得无比轻松,甚至认为此次破解天罡地煞牌,简直就是一次收集凶兽妖魔的旅游活动。
直到他进入了天覆阵,也就是乾宫之后,才发现这天罡地煞牌并非他想象的那样轻松自在。
之前之所以能够顺利通过,是因为他的水火之身。
拥有了共工的龙息和祝融的紫亟天火,使得他可以轻松破解阵法。可在进入天覆阵后,一切都变了样子。
首先,天覆阵的阵法比之其他四阵,明显要复杂很多。
而且,主阵的妖魔凶兽,也变得越发强大。如果不是长亭在之前经历了一番磨练,不论对阵法变化,还是对凶兽妖魔的了解,都有了很大的提高,恐怕进入天覆阵以后,就要丢了性命。
可即便是这样,长亭现在也苦恼的很。
因为,他迷路了……
更让长亭感到头疼的是,在进入天覆阵不久后,他们就遇到了一头凶猛的麒麟蛇精,如果不是长亭反映迅捷,如今已经成了麒麟蛇精的腹中食物。根据潘老人编纂的《岐山志异》记载,这麒麟蛇精拥有化灵之力,一切仙法道术都奈何它不得。说起来,麒麟蛇精和长亭还是亲戚。
麒麟蛇精,号称龙族叛逆,与龙族生物有不共戴天之仇。
长亭实在无法想象,当初炼制这天罡地煞牌的人,究竟是怎样把麒麟蛇精收服在牌中的。
不过,他现在已经无暇考虑这些。
因为一个更加严峻的问题摆在了他的面前,那就是他除了迷路之外,还和燕离、燕九失散了。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当时他命令燕九带着燕离先行逃走,之后又和麒麟蛇精兜了老大的圈子,早就弄不清楚,他此刻究竟是身处在乾宫的那一个阵势当中。分辨不出阵势,他就无法破阵,更不要说和燕离汇合。
但是,长亭有一点非常清楚。
那就是他此刻还在麒麟蛇精所主控的阵法当中,因为在他眼前,天空是一片妖异的血红。
长亭在心中苦笑,看样子这次做好人做的有点过了。
格老子的,弄不好连性命都要搭进去!不过,若说后悔,长亭倒也并不觉得。
他漫无目标的行走着,一边走,一边认真的观察四周景色。魏伯阳说过,一旦进入了不知名的阵法当中,就必须要保持冷静,并且根据景物标志,来判断阵势的名称。每一个阵势,都有显著的标志,比如说离宫的火焰山,就是飞焱阵的标志,在进入天罡地煞牌之前,长亭已经把大部分阵法的标志,牢记在胸中。
大约走了一个多小时后,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腐臭气息。
长亭隐约看见,在天边尽头处,有一座巍峨的山岭。
不过山体的颜色,似乎是白色的,看上去就好像是一座盐山。岭中央,长着醒目的枫林,枫叶火红。
长亭心中奇怪,在魏伯阳所提到的种种阵法标志中,似乎并没有这样的山脉。
特别是那枫林,红的让人感到有些诡异。
长亭不由得握了一下手中的紫亟神剑,召唤一声玄龟,驾起灵阙腾空飞掠过去。但凡诡异的事物,大都有诡异的用途。说不定,这山岭能给自己一些提示也不一定,长亭心中有些期待。
长亭走近了山岭,却只能苦笑连连。
原来,这白色的山岭,竟然是用森森白骨堆起来。远远看去,倒真的和一座山一样,不过走近来的时候,却让人感到丝丝寒意。
而那红色的枫林,又哪里是什么枫林!
那赫然是一头沉睡在骨山之上的麒麟蛇精。红色枫林,是这麒麟蛇精身体上的红色鳞甲,闪闪放光,远看就好像燃烧的枫林。长亭有些紧张,没想到转了一圈,居然又转回到了原地。
空中的腐臭味道,正是从蛇精身上发出。
蛇精呼吸,身上血红色的鳞甲也随之一张一合,难闻的气味,令长亭生出几乎窒息的感受。
长亭顺手将紫亟神剑收起,拽出了逆鳞双槌。
既然仙法道术奈何它不得,就只有依靠逆鳞槌的威力。
蛇精似乎感受到了长亭的气息,缓缓的睁开了眼睛。那双眸子好似两个绿灯笼,粗有数丈的身子,随即顺着骨山滑了过来。也许是太兴奋的缘故,蛇精身上的鳞甲,张合更加急促。
对于自幼便生活在庐山里的长亭来说,蛇蟒早就司空见惯。
可是看到这龙族的死对头,还是感到无比的紧张。紧握逆鳞槌的掌心,汗水淋漓。长亭看着自骨山上扑过来的麒麟蛇精,大吼一声,双槌摆动,真气注入槌中,两把大槌变的巨大无比,狠狠的砸在了麒麟蛇精的头颅上。那好似金铁碰撞的声音,震得长亭耳朵响叫个不停。
麒麟蛇精被长亭这大槌一砸,自骨山冲下来的速度也为之一窒。
但,也仅仅是一窒而已。长亭这两槌非但没有伤它分毫,反而激发了这头上古魔兽的凶性,张开大口,冲着长亭就喷出了一个火红色的烟雾。那烟雾腐臭,还带着灼热的气息。长亭躲得稍微慢了一点,被那烟雾沾上,衣衫的衣角已经被腐蚀了一块。若非他手疾眼快,将下襟撕掉,恐怕还会沾到他的腿上。
“天,这怎么打?”
长亭心中叫苦不迭,转身就要驾起灵阙逃逸。
可他的速度快,那麒麟蛇精的速度也不慢。而且,蛇精体长,在长亭刚驾起灵阙的时候,一面数十丈高的红色墙壁,铺天盖地的朝他砸了过来。猝不及防之下,长亭只得用逆鳞双槌硬架,就听轰的一声巨响过后,长亭的身子好像断了线的风筝似的向后飞去,眼睁睁看着就要落入麒麟蛇精的口中。
长亭的双手此刻已经麻木,没有半点感觉。
那红色的墙,赫然是蛇精的下半身。没办法,这麒麟蛇精的身子太长了,长亭只注意到它的头部动作,却无法看到它那隐藏在骨山之中的下身,也同时合围了过来,看样子,这蛇精学聪明了。
长亭连忙周转紫亟天火神力,手臂上呼的一下子出现了一只燃烧的紫色火翼。
单翼震荡,产生出巨猛的炎流劲气,轰的一声撞在麒麟蛇精的头顶。蛇精吃痛一声吼叫,而长亭已经借力腾空飞起。他身形在半空中一个周转,灵阙恰好出现在他的脚下,将他托在空中。
长亭站在灵阙上,这才算是看清楚了蛇精的真面目。
约有数百丈长短的身子,盘起来让它比骨山还要高些许。鲜红色的鳞片,好像一潭血水,在骨山脚下翻腾滚荡。鲜红的鳞,白色的骨,这色彩上的强烈对比,让整个世界都显得更加阴森。
“幸好我还有灵阙!”
长亭拍了拍胸口,暗自庆幸的说了一句。
不过,没等他这个念头消失,麒麟蛇精身上的红色鳞片,突然间闪烁着夺目的红光。鳞片扑簌簌的颤抖,发出嗡嗡的声音,乍一听,就好像有千百只蝗虫正由远及近的冲过来一样。
红光中,鳞片张开,连成一片,变成了无数面巨大的红鳞翅膀。
麒麟蛇精腾空而起,笔直的冲向长亭,那身体虽然巨大,可是在红鳞翅膀的鼓荡下,丝毫不比灵阙差。
长亭不得不再次掐出蹑空诀,驾着灵阙冲天而起。
蛇精身形冲上来的速度,丝毫不比灵阙缓慢,就这样,一人一蛇,人前蛇后,不停的向上直冲。
一直冲高近千丈,蛇精可能是因为身体沉重的原因,红鳞翅膀无法支撑它再飞起来,缓缓的落了下去。
长亭自从出道以来,从没有像今天这样狼狈。
被蛇精连续攻击之后,一股怒气悠然而生,趁着蛇精降落的势头,收好逆鳞槌,取出了屠神鞭,驾着灵阙自空中俯冲下来。
“天地定位,大衍九灵!”
一道紫红色的炎光从长亭的掌心呼啸着飞了出来,紫炎翻滚,热浪蒸腾。紫亟神剑配合大衍九灵剑法施展,当真是天作之合。长亭虽然还没有达到熟练操纵九灵剑法,可是这第一招,天地定位,已经学得纯熟无比。神剑一出,刚猛的剑气立刻锁住了蛇精的七寸,闪电射去。
麒麟蛇精也知道这神剑的利害,立刻震荡红鳞翅膀,身形好像丝带一样,飞快的兜着圈。
它利用它超长的身体,在原地旋转出一片火红色的残影,一方面在迷惑长亭,另一方面将七寸隐藏在残影之中,随时准备做出致命的攻击。
“雷风相薄——”
长亭见紫亟无法制服麒麟蛇精,手中屠神鞭也掐诀祭出。
霎那时,屠神鞭发出雷鸣巨响,闪电肆虐,狂风大作,气流锁住麒麟蛇精的七寸,更将它的速度延缓下来。
“水火相射——”
缚龙枪也跟着从长亭耳朵里飞出,在龙息的催逼之下,化作一头黑色神龙,扑向麒麟蛇精。
这紫亟神剑,缚龙枪,屠神鞭三件法宝同时施展,强猛的力道立刻将麒麟蛇精的行动变得周转不灵。可是,射精身上的红色鳞片在仿佛变成了坚硬的鳞甲,那翅膀也收起来,将头部包裹。
三件法器在鳞甲上留下了一道道痕迹,可是却奈何不得蛇精。
长亭完全没有想到,这蛇精居然如此难以对付。他心下一横,双手再次掐出印诀,哼了一声,两道光毫立刻从他的鼻子里飞了出去,眨眼间就变成了两条黑色巨龙,俯冲而下扑击。
“四象相交!”
长亭大吼一声,体外气芒旋转飞行。
龙须双剑是他身上最后一件顶级法器,而且他此刻真气也已经达到了极限。如果再杀不死麒麟蛇精,那自己就做好准备,给麒麟蛇精当晚餐算了。
不过,四把法器汇聚一起,力量已经不是一乘以四那么简单。
四象相交,九灵剑法之中的第一招,昔日祝融也就是靠着这样的招数,将九首狮虎镇在封魔鼎。
轰的巨响声好似惊雷一样,回荡在天际,久久不息。
四种奇异的劲气汇聚成一道足有三丈粗细的气芒利剑,狠狠的将麒麟蛇精的身子劈斩成两半。
淡绿色的液体喷溅向四方,如同雨点一般落下。
长亭收回了四件法器,召唤出逆鳞盾举在头顶,挡住了液体滴落在身上。
巨猛的气剑将骨山也分成了两块,碎骨随着劲流的冲击,轰隆隆的散落在地面上面,骨山瞬间消失。
白骨,碎尸,组成了一幅奇异的画面。
长亭只觉得双手发软,跌坐灵阙之上,喘息不停。
就在这时候,两道黑影从远处扑了过来,天空的血红色彩,也随之渐渐的淡化。
“哥哥——”
燕离和燕九由远及近,来到长亭的身边。
长亭摆了摆手,那意思是说先别说话,让我休息一会儿。
燕离颇为体贴的点点头,抬头看向眼前的一面狼藉,和那已经成了两半的麒麟蛇精,暗自心惊。
之前,她和燕九也迷了路,被困在另一个天覆阵中的阵势里。
原本她们正在寻找出路,可是突然之间所有的幻象都一扫而光,长亭和麒麟蛇精交战后的余音,将她们吸引过来。原来,天覆阵中的阵法,完全由麒麟蛇精掌控。而那堆砌成山的骨山,也正是天覆阵的枢纽所在。
麒麟蛇精的骨节上,生着一粒粒白色的晶莹蛇珠。
这些蛇珠里面似乎有一股氤氲在游转,乍看上去,让人生出梦幻的感觉。
长亭休息了一下,已经恢复了精神。
他认出这蛇珠名叫麒麟玉,也叫做氤氲石,在岐山志异中有记载,说是天底下最好的避毒物品。而且坚硬无比,如果能做成法器,就能够成为无坚不摧的宝物。如此巨大的麒麟蛇精,身上会有多少麒麟玉?
长亭虽然说不上爱财,可是当他看到燕离把一粒粒拇指大小粗细的麒麟玉堆成了一座小山似的样子,也不禁暗自惊骇。一块麒麟玉,可以比万金。眼前这一堆麒麟玉的数量,加起来恐怕也有几万粒。如果用黄金计算的话,恐怕就算集世间一切财富,都无法和这些麒麟玉等值。
他想了想,抬手将小山似的麒麟玉收入龙胆壶内。
“我们走吧,在这里耽搁了太久,咱们准备进入下一宫的阵法。格老子的,希望地载阵别再有麒麟蛇精这样的东西。”
“哥哥——”燕离喊住长亭,“你看看这是什么东西?我刚才在碎骨下面找到的,似乎很有些古怪。”
说着话,燕离把一块巴掌大小的圆形石头递了出来。
长亭接过石头,仔细看了两眼,“咦,这不是一块琵琶石吗?”
长亭接过石头,仔细看了两眼,“咦,这不是一块琵琶石吗?”
“琵琶石?”
“小妹你忘记了?老爹以前和我们说过这种石头,岐山志异中也有过关于琵琶石的记载。不过,老爹当时说的不太详细,岐山志异里面也是寥寥数笔代过,都没有非常具体的说明。”
长亭一边向燕离解释,一边把玩着手中的石头。
琵琶石的形状非常怪异,说它圆,并不圆。说它是菱形,却好像也不正确。整块石头,猛然看上去的时候,乌朦朦的,似乎很脏。可再仔细看,又会让人觉得它晶莹剔透。那乌蒙朦的感觉,就好像是一股被隐藏在石头内部的氤氲,而且忽隐忽现,颇让人有种不可捉摸的感觉。
长亭的脑子里,闪过了岐山志异中关于琵琶石的记载。
琵琶石,恒古有之。性灵,有大神通。
短短一句话,没有介绍琵琶石的来历,没有说出它的功效,虽然说是有大神通,可却没有说明究竟是什么大神通。
虽然说岐山志异讲究微言大义,可是这样的记载,却从未有过。
长亭把玩了一会儿琵琶石,对燕离说:“奇怪,这天罡地煞牌里面,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存在?”
燕离说:“哥哥都不知道,自然不用问我。”
“是啊——”长亭抬头看了看蓝汪汪的天空,说:“做出这块天罡地煞牌的人,一定是了不起的大人物。真想知道,当年他是怎么做出天罡地煞牌?又如何把这么多的精灵古怪收集起来。啊——”
长亭话未说完,手指突然间感到一阵刺痛,就好像有一根针刺破他手指一样。
低头看去,手指指尖真的是破了一个血孔,殷红的鲜血从血孔中流出,滴落在石头上,转眼便渗了进去。琵琶石好似有了生命一样,颤抖不停,一层奇异而柔和的光芒,从朦朦的石头里面发出,眨眼间变得夺目刺眼,让长亭甚至无法睁开眼睛。一股诡异的气劲,在长亭身外形成,围绕着夺目的光亮向四周扩散,把燕离和燕九逼得连连退后,足足有两丈左右的距离。
“哥哥——”
“我没事,小妹不要靠过来!”
被光亮包围的燕长亭,大声阻止燕离靠近。片刻后,只听他轻喝一声:“你是何方的妖怪?”
燕离和燕九都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长亭在和谁说话。
此时,长亭的面前,正俏生生站立一名年约二九光景的绝色美人。这美人一身薄薄轻纱,恍如透明一般。诱人丰满的胴体在轻纱后若隐若现,胸前两点嫣红,小腹萋萋芳草,让人陡然生出雾里看花,虽看不清晰,却又血脉贲张的冲动。
这是长亭第二次面对如此香艳的景象,比之上次看到空明的裸体,眼前这女人更具诱惑力。
那扑面而来的温香,让长亭的心噗嗵嗵直跳。
他连忙周转龙息,让自己冷静下来,“你,你是什么人?”
“小冤家,你好狠心,竟然不记得奴了?当初是你把奴带到了人间,结果又踪迹皆无,害得奴寻你好久,最后受一个糟老头子欺骗,被困在这狗屁空间之中,每日要遭受无尽的苦楚。”
轻纱美人一脸幽怨,也不见她动作,就扑到了长亭的怀中。她吐气如兰,轻声诉说。
长亭耳听这妩媚声音,怀中感受着那团温香软玉传递过来的炙热,清秀的面容一下子红的好似着了火。他何曾有过如此香艳的感受,又何曾和异性这样近距离的接触。即便是雨师小燕和燕离,虽然和他也有过肢体的接触,但都无法比得上这仅隔着薄薄轻纱传递来的热情。
他咽了口唾沫,努力的和美人拉开了距离。
“你在说什么,我完全不明白!”
“咦,你真的忘记了?”
“忘记什么?”长亭说:“我从出生到现在,不过三十多年的光景,其中大部分时间是在沉睡,怎么认得你?姑娘,你是不是认错了人?我真的是不明白,你刚才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美人飘然退后,打量长亭。
“奇怪,你好像是没有说谎。可是你身上的气息,明明没错,小子,你是什么人,和那个人又是什么关系?”
长亭此刻已经糊涂了!
“姑娘,你究竟在说什么?”
“臭小子,竟然敢冒充别人,吃老娘的豆腐,找死!”
美人脸上的妩媚笑容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杀意。她二话不说,挥手朝着长亭就是一掌。
白生生的手掌,看上去飘飘然,似乎没有半点力气。
可是长亭却感受到那手掌之中所蕴含的强大力道。那种力道,如若天成,具有无坚不摧的破坏力。在长亭所知道的人中,似乎还没有人能够施展出如此具有灵性的真气。这美人,究竟是谁?
长亭虽在思忖,手上却没有半点迟缓。
眼见着那白生生的手掌就要拍在他的身上,长亭的离合龙息罡气周转勃发。奇异的真气,在他体外三寸处形成了一股薄薄的气墙,那美人的掌劲扑来,离合龙息罡气猛然向内凹陷,紧跟着借力打力,向外弹出。只听啵的一声响,劲气相逢,产生出如同旋风似的气浪,在长亭身外回旋。
长亭暗自惊骇,这美人的掌劲未免太奇怪了!
如果不是他离合龙息罡气化解了大半的力道,恐怕仅此一掌,就足以要了他的性命。即便是这样,那冲入体内的掌劲,仿佛要石化他似的,在他身体中周转一圈,逼得体内龙息不得不全力反击,这才堪堪化解干净。/如果这美人在加半分力道,恐怕长亭这会儿就要变成石像。
美人似乎并非是真的想要了长亭的性命,一掌拍击后,就再也没有任何举动。
她只是默默的看着长亭将掌劲化解,许久后幽幽的说:“他死了吗?”
“谁死了?”
“就是传授给你龙神罡气的人!”
“龙神罡气?”长亭有些迷惑不解。不过,他旋即反应过来,这美人口中的龙神罡气,莫非说的就是共工传给他的龙丹龙息?长亭试探着说:“姑娘,你认识我的义父吗?”
“我认识他,但是他不一定认识我!”
“啊——”
“当年他见到我的时候,我还是一块石头,而他却是浑浑噩噩,想来是不记得我的。我当时在他身体中,留下了一道灵气,以方便追寻他。后来我随着他流落人间,经过数百年光阴,化出了人形。可是却追寻不到他的踪迹,甚至连我留在他身体中的灵气,也一同消失无踪。”
美人语气幽幽,带着落寞神情。
长亭不禁心中没由来的一痛,问道:“姑娘,你说的他,可是我义父,当年的水神共工吗?”
“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只知道他身怀龙神罡气。这世间,只有他才拥有龙神罡气,而且龙神罡气一旦离体,就代表着他已经不在人世。你身上具有龙神罡气,而且还有我当年留下的灵气。”
“那你是谁?”
“我——”美人摇摇头,“我本是神门外的一块印石,自天地分合之初,就生活在那里。我没有名字,只是当年随着他离开的时候,我给自己起了一个名字,叫做龙姬。因为他是龙神。”
长亭再次听到了神门二字,心里咯噔了一下。
在祝融的留言中,他第一次看到了关于神门的说法,一直以来,他都很想知道,那神门究竟是什么?
长亭想要询问,可话到了嘴边,却又变成了另一个味道。
“龙姬,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怎么会在这里?”龙姬似乎听到了一件非常可笑的事情,“这句话应该让我来问比较好,你们怎么会在这里?你可知道,你们现在,正是在我的身体中/。当年有个糟老头子趁我不备,得到了我的本体真身。之后,他用我做成了一个阵法,叫什么天罡地杀牌,并把我封印在里面。”
“你是天罡地煞牌?”
“或者说,曾经是——”
龙姬说:“那糟老头子害怕我解开封印,又弄了一个能克制我的家伙在这阵法里面。天罡地煞牌做成之后,等于将我的身体和我的灵魄分离开,让我无法施展出全部力量,只好躲在这里。虽然那臭虫的气味不太好,可是却能让我避开和那个对头的冲突。这些年来,倒也安生。对了,你还没有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在这天罡地煞牌里面,难不成也是被人封印了吗?”
长亭摇摇头,把他想要解救蛇子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龙姬眉头一皱,“你说的那个家伙我倒是知道一点,说起来它也有龙族的血缘,和你义父倒也有些关系。不过,这家伙情绪有点失控,被困在中宫诛仙阵里面,由我那对头在看守着。”
“你的对头?”
“我本土石之性,生平所怕者有两个,那对头就是其中之一。它叫贲羊,乃风木之体,我的攻击对他非但没有作用,相反还会壮大他的力量。若是我本体真身还在,倒也不怕它。可是他占据了中宫主阵,借由我的本体真身修行,害得我不得不逃避躲藏,不敢和他面对面交锋。”
龙姬说完,妩媚双眸一转,说:“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龙姬说完,妩媚双眸一转,说:“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我叫燕长亭,你可以叫我做长亭。”
“长亭,说起来我和你义父也算有些渊源,你杀了臭虫,害得我没有了藏身之所,这件事该怎么说?”
“这个……”
“我问你,你身上可有土石物品?”
长亭下意识的摸了一下挂在脖子上的玉佩。这是母亲燕秀留给他的遗物,也是他寻找亲生父亲的唯一线索。长亭想了想,将玉佩拿出来,“我只有这方玉佩,不过它对我很重要,我不能送你。”
“嘻嘻,谁要你送?我只是想要换个真身本体,找个栖身之所罢了!”
龙姬说罢,微笑道:“不过我也不会占你便宜。长亭,你想要救那蛇子,但你可知道,似你这样一宫一宫的闯,等你到了中宫的时候,我估计那蛇子恐怕已经被诛仙阵给生生杀死了。”
长亭一惊,道:“那怎么是好?”
“这样吧,我借你玉佩栖身,做为补偿,我送你直接前往中宫的诛仙阵,早早救出那蛇子,你看如何?”
龙姬见长亭有些犹豫,当下又说:“长亭,你要明白,你虽然破了乾宫的天覆阵,可是后面还有三宫,三个大阵,几百个小阵。就算你修为强横,可是这一个阵,一个阵的闯过来,可是要耗费不少的时日。蛇子没有你义父传给你的龙神罡气,再加上诛仙阵威力强大,它能撑下去吗?”
长亭点点头,觉得龙姬说的有理。
“龙姬,你真的能带我直奔中宫?”
“别忘记了,这天罡地煞牌是我的真身本体。虽然这真身我无法控制,可是里面的奥妙却清楚的很。”
“好吧,那这块玉佩就借你栖身!”
龙姬嘻嘻一笑,身体猛然光芒暴涨。她化作一缕青烟,没入了玉佩之中。待光芒消失之后,回旋在长亭身外的气流也停了下来。远处,燕离和燕九紧张的看着长亭,见光芒不见,燕离纵身扑了上来。刚才,她和燕九数次想要冲进光亮中,但一次次的都被回旋的气流逼了回去。
“哥哥,你没事吧!”
长亭摇摇头,“我没事——”
“刚才,刚才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间光亮刺眼,我和燕九几次想要靠近,都没成功。”
“这个……一句话说不清楚!”
事实上,长亭还真的是有点说不清楚。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突然到让长亭有些无法接受。
他拉着燕离的手,又招呼燕九靠过来。
“哥哥,我们是不是要准备进入下一个阵法了?”
“是——不过我们这次要破解的,是中宫诛仙阵。”
“啊——”
“小妹,这件事情我真的也不知道该怎么说,现在我的脑子里还有些乱糟糟的。等我理清楚了之后,再告诉你。现在我们要直闯中宫,破解诛仙阵。小妹你不要问我怎么去,我不知道。”
燕离噗嗤笑了起来,“哥哥,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长亭也觉得自己此刻思路已经完全混乱了,苦笑着摇摇头,没有再开口。他拉着燕离,一手放在燕九的头上,轻声询问道:“龙姬,我已经准备好了,怎么才能直接到达中宫诛仙阵呢?”
“哥哥,你和谁说话?”
“准备好了吗?那我们要走了!”
没等长亭回答,胸口的玉佩突然倏烁一抹幽黄亮光。紧跟着,长亭,燕离,燕九脚下出现了一个直径约有三尺左右的圆形光环。光环闪烁亮光,燕离猝不及防下啊的发出一声惊叫。
惊叫声中,光环骤然消失。
空中除了回荡着燕离的惊呼声以外,长亭他们的身影,已经消失的不见踪迹。
那巨大的麒麟蛇精尸体,在惊叫声中,缓缓的溶化,变成了一潭碧绿色的池水,眨眼之间,又凝固成了一块巨大的结晶体。
……
魏伯阳坐在小楼里,看着昏迷不醒的丹阳子。
已经快两个月了,丹阳子一直没有醒过来,而长亭在破了乾宫的天覆阵之后,突然失去了踪迹。
说起来,天罡地煞中的变化,魏伯阳虽然无法亲眼看到,可是凭借着他已经快要达到人仙境界的修为,依旧能够感受的清楚。魏伯阳可以觉察到,天罡地煞牌正处于崩裂的边缘,里面的灵力波动,强大的让魏伯阳感到震撼。自从继承了天罡地煞牌以后,他可从没有感到如此强大的灵力波动。
魏伯阳可以确定,长亭并没有死亡。
因为在那强大的灵能波动中,他可以感受到长亭独有的灵能气息。要知道,长亭的真气并非人类修道人的灵能,那是继承自上古水神共工的力量,拥有神龙的气息,即便是再微弱,也能感受到其中的不同。
更何况,魏伯阳的精神和天罡地煞牌紧密的联系在一起,自然能分辨出长亭的灵能特点。
可是,除了长亭的灵能之外,还存在着数道巨大的真气灵能。
魏伯阳可以勉强分辨出燕离和燕九的力量,可是剩下的两道灵能,他却始终无法辨认出来。
到了后来,纠缠在一起的灵能波动,突然间又增加了一道。
正是这道灵能的加入,令长亭的真气似乎强大了许多,并且在这场交锋中,占据了上风。
魏伯阳很想弄清楚,这灵能的纠缠,究竟是什么原因?
不过,这一切似乎都要等长亭从天罡地煞牌中出来才能知道。魏伯阳目前担心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情。丹阳子在昏迷前的那一句‘昆仑门户’已经开始,究竟代表什么意思呢?还有,剑宗完了,难道是说天目山剑宗吗?魏伯阳实在想不出来,天底下除了仙人,还有谁能灭了剑宗!
可是,仙人为什么要对剑宗出手呢?
是为了立威?还是因为别的原因?
魏伯阳的脑袋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他站起身来,走到栏杆前,向太湖眺望。
一种若有若无的思绪在他脑海中出现,难不成所有的一切,和长亭有关联吗?
魏伯阳百思不得其解,心里面好像有块千斤重的石头压着似的。他知道长亭的身份,可如果是天仙五帝要找长亭的话,似乎不需要这么麻烦的手段。任何一个人出来,都足以让长亭丧命。
看样子,一切还要等丹阳子醒过来才能知道。
魏伯阳想到这里,叹了口气,走下了小楼。他想要看看那个被机关人看守的剑宗弟子,这些日子来,这个张克一直也不说话,不管问他什么,他都是闭着眼睛,三缄其口。以魏伯阳的身份,自然不好用强迫的手段,看来也只好等长亭从天罡地煞牌中出来后,由他出面询问。
就在魏伯阳走下小楼,准备招呼机关人的时候,脚下的岛屿,突然间传来一阵剧烈的抖动。
紧跟着,太湖湖面上空的云雾仿佛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吸引似的,一下子被湖水吞噬个干净。
轰隆隆的声响,如同沉雷,从湖底传来。
晴朗的天空,此时此刻也流转一道道银蛇,伴随着雷声,呼啸着劈向太湖的湖面。霎时间,湖面湖水翻腾,太湖好像发了疯似的,巨浪冲天而起,向四面八方席卷而去。同时,魏伯阳脚下的岛屿,晃动的越发剧烈起来。
“不好——”
魏伯阳连忙冲到了小楼下的白玉石头旁看去,只见石头已经出现了一道道清晰的裂痕。
长亭破阵了!
魏伯阳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了一个念头。按照他的想法,长亭破阵应该是有这块白玉石头出来,可现在看来,他恐怕已经把这天罡地煞牌彻底摧毁。魏伯阳此时处身的岛屿,也是天罡地煞牌幻化出来,一旦天罡地煞牌毁掉,那这座岛屿也将要消失。魏伯阳来不及考虑,腾身冲进了小楼。
他一把将丹阳子抱起来,离开了小楼。
正要腾身而起的时候,魏伯阳又想起了那个被困在小楼中,由机关人看守的张克。魏伯阳有心去把张克也带出来,可是岛屿却在这时候发出一声轰鸣。
诺大的岛屿,在轰鸣声中出现了一道把岛屿一分为二的裂坑。
强大的灵能化作无坚不摧的气流,把小楼瞬间推倒成废墟。咔嚓一声,白玉石头炸了开来,如同箭矢一样的碎石带着无可抗御的力道,把魏伯阳逼得腾身而起,狼狈的闪掠躲避着。
岛屿消失了!
太湖沸腾了!
就在魏伯阳抱着丹阳子刚落在湖畔的时候,沸腾的湖面好像被巨斧一下子劈开了似的,湖水向两边流动,组成了数十丈高的水墙。三道影像,从湖底冲了起来,在半空中翻滚着,朝太湖中落去。
“长亭——”
魏伯阳认出了其中一人,惊叫一声就要上去营救。
不过,没等他冲过去,燕九已经将长亭的身子驮在了背上,而另一道人影也闪电般登上湖畔。
“魏大哥,快救哥哥!”
燕离才一登上岛屿,就急不可待的大声喊道,话未说完,她哇的喷出一口殷红鲜血,一头栽倒在地上。
熹平六年三月末,太湖大水,死伤近十万。
这也是熹平年间以来,自鄱阳湖水患之后的第二次灾难。如果说,鄱阳湖水患许多人知晓内幕的话,那么太湖水患的缘由,就成为了一个不解之谜。会稽百姓把水患的原因归结到当湖蛇子的身上,但真实的情况又是怎样?谜底随着当湖蛇子的神秘失踪,也变得无从追究。
不过,太湖水灾的后果,较之鄱阳湖水灾要严重很多。
自当湖,沿震泽,太湖洪水直逼会稽,顺带着将吴郡也淹没在滔滔洪水之中。
洪水持续两日,当大水退去之后,吴郡已经成了一滩烂泥沼泽。由于洪水出现的突然,以至于大部分吴郡人都葬身在大水之中。这场灾难,在历经了月余之后,终于上达天听,传到皇帝的耳中。
扬州会稽,自古殷富,是朝廷贡赋税收的重要来源。
太湖大水让天下震惊,一时间各地表章不断,让皇帝刘宏焦头烂额。
无奈和下,刘宏下诏罪己,并在这一年将年号再次更改。这也是刘宏自登基以来的第二次改元。把熹平年号更改为光和,其含义不言而喻。但是,让刘宏没有想到的是,一场更大的灾难,正在向他迫近。大汉王权在一股无法觉察的暗流推动下,日益衰弱,呈现出摇摇欲坠之势。
太湖水患之后,人们在太湖中发现了各种形状古怪的石头,后来人们将这种石头,称之为太湖石。
究竟太湖石从何而来,也许只有当年太湖水患的制造者心知肚明。
光和元年仲夏,位于太湖深处的十里长谷龙须峡,长亭悠悠醒来。
这龙须峡地势狭长,是太湖一处不为人知的奇异景观。峡谷内绝壁夹峙,青山连绵,绿树成荫。
烂漫的山花竞相开放,争奇斗艳。
清溪长歌,悬瀑飞泻,端地是一幅人间仙境的样貌。
长亭翻身坐起来,看洞中并无他人。他活动了一下身子,脑海中不由得回忆起诛仙阵中那一场惊心动魄的拼斗。
那日,他在龙姬的领引下进入天罡地煞牌的中宫诛仙阵。
阵中高耸入云的一根铁柱之上,一条遍体红鳞的巨蟒缠绕着,被钉在上面。巨蟒额头已经生出双角,身下也有一对龙爪,唇边龙须轻颤,铜铃似的双眸,好像喷火,不时发出低沉吼叫。
看到这巨蟒的样子,长亭不自觉的想起了共工。
当初,共工在孽龙谷的困龙古阵中,不正是这幅凄惨模样。
所以,长亭想也没有想,就要上去把铁柱砸断。没成想主阵的贲羊突然出现,霎时间狂风大作,风刃飞旋。这贲羊的模样好生古怪,巨大的身子,却只生了一足。而且,那长在眉心出的眼睛,散发雾蒙蒙的光亮,飓风的源头,也正来自那只倒竖着的独目,端地是威力惊人。
长亭数次想要迫近贲羊,都被狂猛的飓风逼退。
无奈之下,他祭出紫亟神剑,和贲羊斗了一个旗鼓相当。经历过天罡地煞牌的五阵历练之后,长亭已经突破了大三关的第一关,并且不但内丹结成,而且对各派的道术也能熟练运用。
可贲羊乃是天生地养的精灵,在吸收了琵琶晶石的灵气之后,道行无比深厚。
合长亭、燕离、燕九联手之力,虽然每次都把贲羊打得遍体鳞伤,可每逢它倒地之后,立刻恢复正常。
如此一来,反倒是长亭有些顶不住了。
龙姬说,这琵琶晶石已经成了贲羊的领域,在这个领域中,谁也无法将它杀死。除非,能让它长久离开地面,方才可以成功。无奈之下,长亭把从丹枫子那里抢来,封印在封魔鼎中的金毛吼释放出来。金毛吼在封魔鼎中被神火焚烧,早就凶性全无。它联合燕九和燕离,将贲羊阻拦。
长亭趁此机会,将束缚蛇子的铁柱砸断。
蛇子对贲羊的仇恨,自然不需要多说。它才一被释放,立刻加入战团,用巨大的身子将贲羊缠绕。
长亭趁此机会,将贲羊和蛇子一起收入封魔鼎。
他看得出来,那蛇子如今正心怀仇恨,放它出去,少不得又是一场劫难。与其和他现在讲道理,倒不如把它收入封魔鼎中,先让它吃些苦楚,再做打算。就在长亭打算离开的时候,琵琶晶石突然碎裂。
之前,龙姬虽然无法控制晶石,可毕竟有贲羊在。
现在贲羊也不在了,晶石中的纯正灵力骤然爆发,天罡地煞牌也瞬息间崩裂。长亭为掩护燕离等人离开,和龙姬联手,承受了晶石碎裂时产生的冲击力量,以至于真气错乱,陷入昏迷。
经过了月余修养之后,长亭总算是恢复过来。
他看洞中无人,当下走到洞口,只见峡谷生机盎然,令他也感到精神无比矍铄。
就在这时候,从峡谷的一端,两道残影忽现,紧跟着燕离那清脆悦耳的声音传来,“哥哥,你醒了?”
金毛吼驮着燕离,出现在长亭面前。
在金毛吼旁边,燕九的身上也驮着两人。一个是魏伯阳,另一个赫然是天目山剑宗的丹阳子。
长亭乍见丹阳子,不仅一怔。
他刚要开口,就听魏伯阳说:“贤弟不要误会,丹阳并没有恶意。此事说起来非常复杂,我们进山洞里面说话。呵呵,贤弟看上去精神好的很,想来一定没有大碍了。这些日子,可是让小妹担心坏了。”
燕离脸一红,站在长亭身边也不说话,紧紧握着他的手。
长亭怀着疑惑,虽魏伯阳走进山洞之后席地而坐。
“贤弟,你在天罡地煞牌的遭遇我已经听小妹说过了,原想要挽救苍生,却不想造成大难。”
“大哥此话怎讲?”
“天罡地煞牌碎裂,造成太湖洪水泛滥,直到七日前方才退下。这次洪水,比四年前鄱阳湖水难还要厉害几分,十几万人葬身洪水之中,吴郡、震泽数地变成了沼泽,罪过,当真是罪过。”
长亭闻听,心里咯噔一下。
如果不是他要强行救出蛇子,说不定天罡地煞牌只会悄然化解,绝不可能出现如此景象。
如此说来,他燕长亭岂不是这洪水的制造者?
想到这里,长亭心中无比愧疚,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贤弟不要为此难过,说起来这也是天意。若非那当湖县尉杀死了蛇子母亲,若不是修道人毁了蛇子母亲的坟墓,若不是我要强行阻拦蛇子复仇,也就不可能发生这一系列的变故。所以说,一饮一啄,本为天注定。贤弟不过是这天意中的一份子罢了。若说起罪魁祸首,那当湖县尉是第一个。”
魏伯阳这番话,虽然缓解了长亭心中的愧疚,可是却无法彻底根除。
不过,他还是强自一笑,说:“大哥,丹阳前辈怎么也在这里?”
丹阳子露出悲凄之色,轻叹一声,没有回答。还是魏伯阳,他见丹阳子不想再提此事,于是开口说:“贤弟,你可知道剑宗已经没有了?”
“啊——”长亭惊呼一声。
“就在你找到我的时候,丹阳已经追查出了泄露潘太乙前辈行踪的人。那是剑宗门下弟子,叫做张克。因妒生恨,这才偷偷向李玄传递了潘太乙前辈的消息。你也知道,潘太乙前辈医术高明,天底下无人可以匹敌。特别是一些疑难杂病,很容易泄露出他的身份,这一点你不要在责怪空明那孩子。”
“那张克呢?”
“贤弟,你听我说。就在丹阳他们将张克废了修行,准备给你一个交待的时候,剑宗却突然遭逢劫难。一个已经登入仙榜的仙人驾临天目山,要丹阳他们听从他的命令,交出张克,并且要追杀于你。丹阳等人不服,和那位仙人据理力争,结果激战之下,剑宗七子只剩下了丹阳一人。”
“仙榜中的仙人?他为何要追杀我?”
“这件事情目前还不清楚,我在你昏迷的时候出去打听了一下,得到的消息却不容乐观。”
长亭眉头一蹙,心里面七上八下的打起了小鼓。
“大哥得到什么消息?”
“你身负共工龙丹的事情,已经被人知晓。那仙人定然是为了这件事才来寻你。他曾向西川的张道陵发出命令,说是要张道陵传道祖令追杀你。不过张道陵没有理睬他这个碴儿,还号令天下修道人,不得与你为难。目前,除了无量宫和中九流、下九流的几个门派响应之外,其他门派都保持了缄默。”
长亭迟疑了一下,发问道:“张道陵为何要这样做?难道他不怕那仙人找他的麻烦?”
“呵呵,这个原因我不太清楚,不过想来他也担心,若惹恼了你,召集昔日共工麾下发难,绝不是他可以对付得了。不管是兰陵狐狸,还是青牛老怪,这些人都是很有实力的家伙。至于仙人发难,他倒是不怕,只要天仙五帝金令不出,他就不算是逆天而行。再者说,他天师道实力雄浑,还有三大散仙为他撑腰,如果那仙人真的要发难,他张道陵也能自保无虞。”
长亭倒吸了一口冷气,没成想身份还是被揭穿了。
这样一来,定然会给他日后带来许多麻烦。天仙五帝看样子不会轻易出动,可是要对付仙人,还是有些麻烦。
必须要尽快找到钟山伏魔殿,尽早开始化龙大道的修行!
长亭心里拿定了主意,也不再是那么紧张。
他沉默了片刻,问道:“兄长,你可知道,那仙人叫做什么?”
“我已经打听到了,那仙人姓张,似乎和张克有些关联。据归顺他的修道人说,他自称果老,的确是非常厉害。他有一头灵骑,是喷火麒麟,乃是上古神兽中上三品的神兽,极为凶猛。不过,平日里那头喷火麒麟的模样,倒是非常奇怪,有点似凡间的驴子,看上去很温顺。”
“上三品神兽?大哥,难不成这神兽也有品级?”
魏伯阳笑道:“这个自然,就如同仙人也划分天地神人鬼,神兽当然也有品级。似你身边这头狮虎和金毛吼,都属于上三品的神兽。不过它们似乎因为某种缘故,暂时无法发挥出全部力量。否则,那喷火麒麟未必是它们两个中任何一个的对手。可惜,倒也真的是有点可惜。”
魏伯阳连说两个可惜,但长亭却不知道,他究竟在可惜什么。
也许,他是在可惜,如果燕九和金毛吼能够施展全力的话,恐怕那张果老,也就不足为虑。
“魏大哥,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燕离见长亭不开口,忍不住问道。
魏伯阳倒是没有急于回答,只是看着长亭,说:“贤弟,你有什么打算?”
“小弟现在还没有主意,不知道大哥可有建议?”
“有倒是有,我和丹阳商量了一个主意。只是,我不确定你是否答应,还要看你的决定。”
长亭说:“大哥请说。”
“张果老如今正嚣张,他承仙人身份来到人世,自然会有许多追随者。张道陵等人虽然不会听从他的命令,可我估计他们也不会出手帮忙,隔岸观火的可能性最大。所以,你如果想在这时候和张果老硬撼,恐怕实力还嫌不足。我的主意是,最好的办法就是暂时退让以下。”
“这怎么行!”
长亭一听,立刻摇头,“退让?凭什么退让!就算那张果老如今势力很大,可是如果真的斗起来,他也不会讨得便宜。到时候了不起两败俱伤罢了。退让,这种事情我还不屑于为之。”
魏伯阳苦笑着看了一眼丹阳子,心道:果然如此。
在说这番话之前,魏伯阳就考虑到了长亭的反应,但是却没有想到长亭的反应会如此激烈。
这也难怪,长亭的性子本就孤桀,再加上共工祝融真元激化,让他更加孤傲。
魏伯阳朔:“小弟,你和张果老固然能拼个两败俱伤,可是你想过没有,如果真的是这样,你答应共工大人的事情怎么办?为了一个小小的地仙丢了性命,或者是伤了自己,都不划算。再者说,你若是想和天仙五帝交锋,就必须整合共工大人的麾下,和昆仑仙界抗衡。你若败了,恐怕就难以再收服共工大人昔日的臣子。”
“大哥这话又怎么讲?”
“那些人都是注重势力。你若是被一个小小的地仙两败俱伤,岂不是弱了共工大人的名头?而那些人见你只有如此本领,恐怕也很难真心臣服。即便是心向你的兰陵狐狸,也难免生出二心。”
长亭思忖片刻,觉得魏伯阳说的有道理。
“那好吧,我听大哥的。”
“魏大哥,张果老若是地仙修为,我们又该怎么才能逃得过他的眼睛?我听说,地仙可是神通广大,即便是藏于九地之下,他们也能找到。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们难有容身之地啊。”
魏伯阳哈哈大笑,“小妹不必为此担心。地仙虽有大神通,可是你大哥我,也不是浪得虚名。易门之中,有一套隐身阵法,施加在人身上,可以隐去一切原有的踪迹。非天仙五帝,绝难查到。”
“有这种事?”
“当然——”魏伯阳语气颇为自豪,“这就是为什么丹阳受伤之后,躲入太湖中就能安然无恙的原因。而我们如今就在张果老的眼皮子底下,那地仙大人却奈何不得我们,不也是明证。前些日子,张果老成立的八仙盟开宗大典之上,我和丹阳就在现场,他一样没有觉察到。”
燕离颇为心动,看着长亭,等待他的决定。
燕长亭最终下定决心,点头答应了魏伯阳的主意。
“大哥,那这样一来,你和丹阳前辈又要何去何从?只是我有点奇怪,丹阳前辈怎么知道我在太湖。”
一直都没有说话的丹阳子,终于开口:“你忘记了,当日你离开铸剑峰的时候,曾说过去会稽。”
“没错,我是这样说过。”
“扬州地域,只有我天目山剑宗一派修道,虽然除了我们之外,也有修道人,但大都是一些不知名的人物。会稽出名的就只有一个云牙先生,我猜测你可能和他认识。所以,剑宗出事以后,我就急忙带着张克赶去了会稽,结果他们说云牙先生并没有回来,只有一个年轻人在前些日子来过。我一猜,就知道是你。”
“可是你怎么找去的太湖?”
这一次轮到魏伯阳回答,“贤弟,但凡修道人,都知道我魏翱出身会稽魏家,更知道我魏家的封地,就在震泽边上。我想,丹阳定是听说了太湖的事情,所以猜到我在那里。这些事情,只有你这个做弟弟的不知道罢了。”
长亭尴尬的一笑,没有再追问下去。
当晚,魏伯阳施了隐身阵法在长亭身上,待丹阳子和燕离睡下之后,离开山洞,登上高崖。
仲夏时节,夜风轻柔。
从太湖上吹来的清风,穿过长长的龙须峡谷,陡然变得有些猛烈。
风拂掠长亭和魏伯阳的长衫猎猎作响,宛若欲乘风而去的仙人一样。那皎洁的月光洒在高崖上,照在了长亭和魏伯阳的身上,更让两人身外,平添了一种奇异的白色光晕,煞是高洁。
“贤弟,你日间问我打算何去何从,我当时不好回答。丹阳原来是想前去空桑,寻找她师傅痴剑。可是我觉得,就算是痴剑出山,也不见得能对付那张果老。而且我们一旦分开,实力也将大减。所以,我和丹阳都决定,暂时跟着你,这样子相互也好有个照应。不知道你可欢迎?”
长亭闻听大喜过望,连连点头说:“小弟怎会不愿意?”
“呵呵,说实话,哥哥我也是有一点私心作祟。你这小子福大命大,奇遇连连。遇到共工大人也就算了,居然又得了祝融大人的紫亟天火,当真让人吃味。我想,说不定跟着你,还能得点便宜。有道是兄弟吃肉,当哥哥的喝点汤,我寻求大道,可这些年却未有寸进。我想,跟着你,也许能有收获。”
魏伯阳心中光风霁月,但觉事无不可对人不言。
而长亭也丝毫不觉得魏伯阳是为了占他便宜,相反心中更加敬重。
两兄弟相视一眼,同时大笑。
在之前,若说魏伯阳和长亭结拜只是因为话语投机,那么经过这些事情之后,两人都已经把这兄弟友情,当作生平最宝贵的物品。长亭自幼孤苦,能得这么一位兄长爱护,当真快乐无比。而魏伯阳一生孤高,却和长亭说的投机,也是一种缘分注定。
人与人之间,有时候真的奇妙。
两人站在高崖边缘,感受着夜风吹拂,相互说着话。
魏伯阳突然从怀里取出了一方玉佩,说:“贤弟,我有句话不知道当问得否?这玉佩你是从何而来?”
长亭一眼认出,魏伯阳手中的玉佩,正是龙姬栖身的玉佩,也是母亲燕秀留给他的纪念物。
他本能的往胸口摸了一下,胸前却是空荡荡。
“贤弟不要担心,这玉佩是你昏迷时,我为你取下来的。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从何得来?”
“这是我娘给我留下的东西!”
长亭从魏伯阳手中接过了玉佩,在手中轻轻摩挲,“大哥,你问这个做什么?难道这玉佩有什么古怪?”
他这句话,说得有点心虚。
这也难怪,玉佩中还栖息着一个龙姬,难道是魏伯阳觉察到了龙姬的存在。
魏伯阳却流露出了诡异的笑容。那双清澈的眸子,此刻在长亭的眼里,居然有些高深莫测的感觉。
就在长亭忍不住想要把事实说出来的时候,魏伯阳却突然说:“贤弟,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接下来要去哪里?”
“我想找个僻静的地方,突破大三关的境界,然后按照义父所说,前往钟山伏魔殿,求化龙大道的真髓。”
魏伯阳点点头,“若是想找僻静场所,我倒是有个去处。”
“什么去处?”
“这个嘛……嘿嘿,你到时候自然就知道了!”
长亭追问魏伯阳所说的去处究竟是哪里?但是魏伯阳却始终一幅高深莫测的笑容,没有回答。
第二天,燕长亭将金毛吼和燕九收进了龙胆壶中。
虽然两头神兽都有些不太情愿,可是当长亭说要他们变成狗的样子时,它们倒是颇为硬气的选择了进入龙胆壶。开玩笑,两头上三品神兽去扮成狗,简直就是对它们的兽格的侮辱。
就这样,长亭、燕离、魏伯阳和丹阳子四人动身离开了龙须峡谷。
才一踏足北上的旅程,四人都感受到了浓浓的紧张气息。沿途,归附在八仙盟下的修道人络绎不绝的出现在道路上,不时的还有人取出图像和过往的行人进行比较。但凡有模样接近的人,这些修道人就如狼似虎般扑上前去,将行人抓捕起来。那样子,简直比官府还要霸道几分。
可是,却偏偏没有一个官府的人站出来阻止。
模样变得格外粗犷,外表看去大约有二十上下的燕长亭,和扮成老人的魏伯阳,以及扮作老妪的丹阳子、燕离一路走下来,也受到了许多修道人的盘查。好在四人都已经变了样子,再加上长亭身上的钱财不少,打点之后也没有太多人为难他们,很快就放他们继续上路行进。
长亭暗自感叹,这些修道人哪里还是什么修道人!
看他们的样子,恐怕连普通人都比不上,看见美丽的女子,或者富庶的商人,都好像饿狼似的,当真丢足了修道人的脸。甚至连向来好脾气的魏伯阳,也数次动了杀机,想要出手。
好在,每每在最后关头,丹阳子和燕离都阻止了长亭两人,这才算是没有惹出太大的麻烦。
半个月之后,长亭一行四人渡过了长江,进入颖川的领地。
……
颖川,是一个士子云集的地方。
才一进了颖川城,长亭就可以感受到那浓浓的学术气息。
颖川书院如林,其中最为有名的,还是那颖川书院。
据说主持颖川书院的人,大都是博学鸿儒。
而现任的主持人,更是当今著名的儒者,曾在三绝碑上留下‘黄绢、幼妇、外孙、齑臼’四词八字的一代大儒,蔡邕。
长亭久居深山,没有听说过蔡邕此人。
若非魏伯阳向他说明,他甚至不清楚蔡邕是男是女。不过,听到魏伯阳说此人德高望重,才学惊人,长亭顿生了仰慕之心。他向魏伯阳提议,不如一同前往颖川书院,拜访一下这位鸿儒。
魏伯阳和蔡邕本就相识,彼此间虽然不太熟悉,可也算是神交已久。
听了长亭的建议,魏伯阳又怎么会出言拒绝?其实,就算长亭不说,他也会前去拜访一下。
不过,丹阳子和燕离对此显然毫无兴趣。
在两人的想象中,蔡邕不过是须发花白,满口道德文章,礼仪廉耻的糟老头子。
就算他很有学识,和她们又有什么关系?
丹阳子修道,一心只求那道心二字。这世上恐怕除了她那徒儿和为剑宗复仇的事情之外,很难容下其他事情。至于燕离,和潘老人在潘家埠生活了几十年,虽然已经幻化出了人形,可说起来,对家长里短,绯闻八卦之类的事情,更加有兴趣。至于吟诗作赋,她兴趣缺缺。
长亭和魏伯阳看这两个女人兴趣不大,干脆在颖川找了一家客栈让她们先住下。
然后,两人结伴而行,前往颖川书院。
虽然长亭和魏伯阳都改了相貌,可由于道法有成,使得两人平凡的外表平添了一份出尘脱俗的仙韵。
颖川书院的书记听到魏伯阳报出名头之后,怎敢又半分懈怠。
要知道,会稽魏家乃是扬州望族,更重要的是魏伯阳三字虽然不太出名,可魏翱这两个字,足以抵得上千金。
修道人大都知道魏伯阳是谁,可是却无人知晓他的本名。
魏翱世袭簪缨,乃是名门士子。
关于他的传说多不胜数,士子们大都听说过魏翱此人,却少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
书记好生热情的招呼魏伯阳和长亭落座,不过听魏伯阳说完了此行的目的之后,又流露为难神色。
“先生,非是小人不通报,蔡先生如今不在书院,他早在三个月前去江东游历,大约半年后才能回来。”
魏伯阳蹙了一下眉头,颇有些失望。
就在这时候,一个美妇人抱着一个粉雕玉琢般的女婴走了进来。
书记连忙说:“先生,这位是蔡先生的夫人,如果您有什么事情,不妨和夫人说一下就是。”
说着话,书记又向那美妇人行了一个礼,“夫人,这位是会稽魏翱魏先生,前来拜访院长。”
“可是传说中修仙得道的魏先生?”
“正是——”
美妇人连忙上来见过魏伯阳,两人寒暄了一会儿,魏伯阳突然看见长亭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美妇人怀中的女婴。
“贤弟——”
燕长亭听到魏伯阳的叫声,募得惊醒,露出赦然之色。
“这位是……”
魏夫人见长亭和魏伯阳称兄道弟,自然不敢有所怠慢。
“这是我兄弟,名叫……”
没等魏伯阳编出长亭的名字,燕长亭已经抢先回答说:“去来——”
魏伯阳一怔,而燕长亭则淡然笑道:“在下燕去来,乃是魏大哥的结拜兄弟,给嫂夫人见礼。”
长亭说完,看着美妇人怀中的女婴,说:“这孩子倒是一幅天生的道骨。”
魏伯阳这才留意女婴,也不仅惊呼一声。不过,他的脸色旋即就阴沉下来,看着女婴叹息起来。
“先生为何发叹?”
“这孩子的确是天生道骨,只可惜生来命运乖桀,前途磨难重重,难以成就大器。”魏伯阳轻声说。
“先生,救我孩儿!”
若这句话是别人说出来,美妇人说不定会和对方拚命。可是魏伯阳在士林中素有名望,绝非信口雌黄的人。他的阴阳术,朝廷中谁人不知。既然他这么说,那女婴的命运定然错不了。
魏伯阳扶起了美妇人,伸手抱过孩子,手指轻轻晃动。
“夫人,这孩子可是已经有了婚约?”
“先生高明,我家孩儿是指腹为婚,老爷在她未曾出生的时候,就和卫家定了婚约。”
“若是想要有所改变,除非这孩子不嫁!”
“这个……恐怕我家老爷不会同意。”
魏伯阳苦笑着点头,叹了一口气,目光在不经意中扫了一下燕长亭,心中突然有了计较。
他出身名门,有些事情不好去做。
可是长亭不同,说不定会答应下来。
“贤弟,你说这孩子改怎么办?”
长亭愣了一下,有些不解的看着魏伯阳,“大哥,你是神算子,我可不是。这种事情你问我算是白问。”
“可是若你能改了这孩子的命运,该如何?”
美妇人顿时流露出期盼的目光,看着长亭,等待着长亭的回答。
长亭有些哭笑不得,说:“大哥放心,若我能帮到这个孩子,绝不会有半分的推辞。”
“那就好——”
魏伯阳说完,看着美妇人,“夫人,你可愿意让这孩子拜我这个兄弟为师?我这兄弟,乃是弘农望族子弟,也是一名得道的高人。非但文采出众,甚至连道法修行,也比我强上几分。”
“妾怎不愿意!”
美妇人快要哭出声来,看着魏伯阳,连连点头。
魏伯阳示意长亭不要多问,从怀中取出了一方白玉,递给了美妇人,“这白玉名叫昭君玉,乃是当年昭君出塞时佩戴的物品,一共有两方。这个上面有一个昭字,当做是我兄弟的礼物,他日若我兄弟拿着一方写着君字白玉前来的时候,还请夫人听我兄弟的吩咐,到时候自然可以化险为夷。”
“多谢先生——”
美妇人热泪盈眶,深深一拜。
长亭一肚子疑问,可是被魏伯阳拉着,始终无法开口。
一直到魏伯阳告辞离开书院,长亭才忍不住问道:“兄长,你今日所为,究竟是什么意思?”
“贤弟,你不用理睬这些,到时候我自然会告诉你该怎么办。这件事,也只有你这样的性子可以做,以我的身分,实在是不好出面。总之,这是件好事,否则这孩子难逃昭君的命运。”
长亭再追问,但魏伯阳总是以时机不到为由推搡过去。
就这样,怀着一肚子疑惑的长亭,在颖川休息一日之后,第二天一早,和魏伯阳三人再次踏上了旅途。
至于魏伯阳要带长亭去何处?咱们下回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