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明镜
又弄错了,抱歉,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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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长亭心里面其实是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对于和鲸妖谈判的事情,他毫无半点把握。只是,他隐约感觉到,他应该可以说服鲸妖。可如何说服?长亭并没有一个准确的概念。
不过,他不能把这些话说出来,否则潘老人和雨师小燕,一定不会让他跑去冒险。
长亭做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正襟危坐,对潘老人和雨师小燕的询问,一律是笑而不答。
他询问了鲸妖巢穴所在的大概方位,迅速的设计了一套计划,便开始着手准备。
……
随着时间逼近八月十五,鄱阳湖越发热闹起来。
长亭让潘老人告诉潘家埠的渔民,在八月十五之前,最好不要出去打鱼,省得遭遇无妄之灾。
潘老人在潘家埠的地位自然是没话说,虽然渔民们多有些不解,可都听从了潘老人的话。为了稳定人心,潘老人让长亭从江流小镇买来了足够一个月的生活物资,分发给了渔民们。长亭曾询问潘老人,这么一大笔钱又是从何而来?要知道,维持一个村子所有人一个月的生活,可是需要一大笔花费。
潘老人笑而不答,只说是以前行医的收入。
对此,不但长亭不相信,就连单纯的雨师小燕,也嗤之以鼻。
各派修道人,在鄱阳湖水面发生了数次冲突。
昔日的恩怨,再加上五色元石的诱惑,让平日里一派仙风道骨,道貌岸然的道爷们大打出手。
此外,来自各地的灵异修道人,也聚集在鄱阳湖四周。
所谓自古正邪不两立,这也让原本就非常热闹的鄱阳湖上,变得更加热闹。只见鄱阳湖每日波涛汹涌,湖面上不时传出轰鸣声响。长亭所在的潘家埠,也不可避免的遭受到了些许波及。
长亭曾经在湖畔岸边,看到过许多古怪的尸骸。
潘老人说,这些尸骸或是那些灵异修道人的真身,或者是中了法术之后,身体产生的变异。
总之,长亭在短短十天之内,见到的古怪事物,恐怕比他这辈子见到的都多。
每逢见到这些尸骸的尸骸的时候,潘老人就会兴高采烈的打捞起来,然后拨去衣服,将尸骸埋葬。
用他的话说,这叫做行善。
可长亭发现,潘老人从那些尸骸中搜出了各种各样的物品,甚至破开尸体,从里面取出这些修道人的内丹。
这些内丹,大都已经灵气全无,有的甚至是剧毒无比。对潘老人和长亭来说,并无半点用处。但是,对于潘老人养的那些毒物而言,这些内丹无疑是大补。潘老人把内丹分成了三个品级,上等的内丹保存起来,中等的内丹让紫霞食用,下等的内丹,则供毒物们分享,倒是各有所得。
紫霞每次服过内丹之后,就会钻进长亭的怀中休息,吸取从长亭身体中散发出来的龙丹气息。
而那些修道人身上的物品,潘老人都给了长亭保存起来。
反正长亭的龙胆壶的容量大的惊人,这些许物品对于壶内的天地来说,简直就是沧海一粟罢了。
潘老人整日忙碌,长亭和雨师小燕也没有闲下来。
长亭每天养气练气,小燕则指点他一些修道入门的基础知识。比起潘老人来说,自幼便开始修道的小燕,对于道术的理解,高出不止一筹。潘老人的道术,大都以医道为基础,而小燕的道术,更接近于正宗的道法。毕竟,兰陵狐狸一族存在万年,修道的心得又怎是潘老人这半路出家的可以比拟。
十日下来,长亭居然练出了元神。
虽然道行很低,可也算是三元齐备,就差汇聚一起,筑基阶段的修炼,就算是全部完成了。
十日后,鄱阳湖上的打斗,突然停止。
据说,江南三剑门,北地五仙府,再加上南阳大贤天师的兄弟,联合中九流道派和鬼谷、雷音、以及邪宗十二峰的首脑人物出面阻止。想来,这些大佬们也是被这每日不停歇的拼斗搅的不胜其烦。
那些独行修道人和小门小派,受到了警告,自然不敢扫了大佬们的面子。
鄱阳湖四周的渔民们,总算是得到了些许安宁。只有潘老人对此大为不满,每天唠叨没完。
长亭猜测,这主要是由于潘老人没有便宜可拣,所以才会不开心。
八月初一,长亭准备完毕。
他拒绝了雨师小燕和潘老人随他前去的好意,独自驾着一艘小船,悄然驶出潘家埠的渔港,朝着鄱阳湖深处划去。
长亭摇着船橹,唱着渔歌。
他知道如今的鄱阳湖上,有许多双眼睛在注视,凭他的水平想要躲过那些人,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与其装模作样,不如大大方方。
也正是这么一个原因,各方道派的弟子虽然发现了长亭的踪迹,却都没有放在心上。在这些修道人的眼里,长亭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渔民罢了。再加上之前潘老人带着渔民们埋葬尸骸,让所有人对潘家埠的渔民都存着一分好感。特别是塞北雷音寺的僧人,更是觉得潘家埠的渔民,是慧根天生。
长亭驾着小船,唱着鄱阳湖的渔歌。
歌声清雅嘹亮,在湖面上回荡不息。歌曰: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
一曲《江南可采莲》,取自《庄子-秋水》,歌词中那逍遥快活的味道,配上长亭的歌声,更显出几分飘邈韵味,让各派修道人,不禁驻足侧耳聆听,一个个脸上都流露难以言述的神情出来。
一名白衣飘飞,恰似仙人模样的女子,站在湖中小岛上。
她闭着眼睛,随着歌声轻轻哼着,片刻后突然睁开了眼睛,美丽的眸子,精光爆射。
“空明!”
“弟子在!”
“去问问那位小哥,叫做什么名字。记得,要有礼貌,万不可有半点不敬。”
空明是一个面带白色轻纱,身着道装的少女。听到师尊这番话,她不由得微微怔了一下,身形腾飞,在湖面上划出动人波纹,眨眼间飞到了长亭的小船前方,飘然落在了小船的船头上。
“小哥!”
长亭吓了一跳,看着眼前的道装少女,心里面扑通直跳。他装出一副凡夫俗子的模样,突然跪在了甲板上,颤声说:“仙姑,敢问您可是天上的神仙吗?不知道仙驾光临,有何指教?”
空明心里无比高兴,修道人哪个不喜欢这种凡夫俗子的尊重。
“小哥,实在抱歉。我听你刚才唱得歌子实在好听,所以忍不住下来打搅。小哥,敢问你叫什么?”
“小人,小人叫做燕长亭!”
长亭倒是不会改了名字,毕竟他燕长亭的名字并没有半点名气,说出去也不怕别人知道。
空明彬彬有礼,向长亭道了一声谢,转身在水面上滑出。
许是她成心卖弄,身外光亮闪动,眨眼间消失无踪。长亭站在船上,看着空明消失的背影,嘴角流露出一抹嘲弄的笑意。不过,他还是很佩服这道装少女,单单是她这份身法,就可以看得出来,她的道行,绝对已经进入了子午小周天的第三转境界,气穴暖融。
这正宗道门的弟子,果然是不同凡响!
长亭心中感叹,驾着小船,继续朝鄱阳湖中心驶去。
空明回到了岛上,看见白衣女子,面色阴沉。她心里慌张,连忙单膝跪地,说:“师尊,徒儿已经打探出来了,那渔船上的小哥,叫做燕长亭。”
“空明,你是我门下最得意的弟子。不过我今天才发现,原来你练的是术,而不是修的道。”
空明愣了,奇道:“师尊,这是何意?”
“其实不仅仅是你,恐怕这鄱阳湖上的道友们,都忘记了道的真意。体性自然,万法归宗。为了一颗小小的五色元石,居然都动了贪恋之念,哈,连我也未曾免俗。比起那小哥,我们更像是凡夫俗子,哪里有半点道心存在?而你刚才卖弄,更是如此,我突然觉得,我们都迷失了!”
“师尊,燕长亭不过是个渔夫罢了,怎能和我们相比?”
“你不懂,你不懂!”白衣女子长叹一声,“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你我本是修道人,却偏偏眷恋着红尘欲望。比起那小哥来,我们已经是大大的不如。空明,传我道符,天目剑宗退出五色元石的争夺。”
“啊╠╠”
“告诉那些道友,这燕长亭是我丹阳子的道友,我不管他们怎么闹,总之谁动了燕长亭,谁坏了潘家埠的安宁,就是我丹阳子,乃至整个天目剑宗的敌人,让他们自己去看着办吧。我们回山!”
没等空明明白过来,白衣女子祭出飞剑,驭剑无踪。
空明有些不知所措,她扭头看向湖面,突然一跺脚,说:“燕长亭,总有一日,我要见识一下,你这道心,究竟是什么!”
燕长亭不知道,他这一曲歌谣,唱动了多少修道人。但他更没有想到,这一曲歌谣,又为他引出了多少奇异波折。
此时此刻,他驾船来到雨师小燕所说的鲸妖藏身方位,举目四望。
月色婉约,湖面上水波荡漾,一圈圈的波纹在月光的照耀下,鳞光闪动,恰好似银蛇乱舞。
长亭撒了渔网,然后纵身跃入湖中。
他不敢使用道术,害怕露了真气,被人察觉。凭借一身水上功夫,长亭在湖中如同游鱼,灵巧的穿行。身体上的毛孔,悄然张开,吐故纳新,令他丝毫没有憋气的感觉。
共工原本就是水中霸主,龙可行云布雨,神通广大。
长亭虽然没有练到那种本事,可龙丹却让他的身体产生了奇妙的变化。在水中,长亭犹如回到了家一样,丝毫没有不适的地方。
雨师小燕说过,鲸妖的巢穴,有鲸妖练成的五行避水针保护。要想进入巢穴,就必须先找到避水针。
五行避水针?
长亭凝聚目力,四处打量。他一边寻找类似的物品,一边在心里面苦笑:这不就是大海捞针嘛!
长亭在雨师小燕所说的区域中,寻找了大约半个时辰。
他苦恼的浮出水面,扒着船帮子,大口的喘息。避水针在何处?难不成是小燕说错了地方?
长亭闭上眼睛,思索片刻。
也许,避水针只是说类似于针的物品,而不是真的是什么针。雨师小燕也没有见过那避水针的模样,所以只能根据想象来解释。想到这里,长亭再次潜入水中,寻找了片刻之后,目光落在一根粗细有两人合抱的样子,长短大约五六人高的黑色礁石柱子上。
这柱子上细下粗,形状颇为古怪。
长亭游到了柱子前面,转了两圈之后,伸出手放在了柱子上。
黑色的柱子,在长亭的手掌碰触刹那,突然间闪过了一道奇异的光亮。光亮来得快,去的也快,若不是长亭心细,绝对无法觉察。同时,长亭心里一动,奇妙的感受在他心底悄然升起。
避水针?
长亭虽然一直在抑制龙息散发,可是毛孔之中,难免有龙息泄漏。龙丹之气,可以让世上一切水中生物练出的宝贝生出感应。鲸妖有千年修行,练出的宝物自然与众不同。但无论它道行多深,毕竟还是水中的生物。面对龙息的召唤,避水针自然而然的就生出反应,露出真身。
长亭心中狂喜,忙抱住了石柱。
雨师小燕说要拔出避水针,才能进入鲸妖的巢穴。可是这么粗的避水针,怎么拔得起来呢?
要是细一点就好了!
长亭念头刚起,避水针突然闪过一道乌芒。长亭只觉得怀中的避水针一阵剧烈颤抖,好像是在发生变化。凝神看去,避水针竟然变成了一人半合抱的粗细,高度也只有三四人的模样。
难不成……
长亭觉得有些荒谬,可是又忍不住再次尝试着轻声念道:“再细一点?”
避水针立刻变成了一人合抱,两三人高的样子。长亭心中大喜,说:“再细一点,再细一点!”
随着他心中念头不断生出,避水针也在不停的发生变化。
鄱阳湖底,泥沙翻滚。自避水针上生出来的气流波动,搅得水底暗流汹涌,湖面波涛彭湃。
而长亭丝毫没有察觉,连声发出命令。
眨眼的功夫,避水针变成了盈盈一握,半人高的样子。长亭抓住了避水针,真气猛然发出,哈的一声,将避水针从湖底拔了起来。刹那时,鄱阳湖发出了怒吼,整个湖底,都在颤动不停。
一座水中洞府,骤然出现在长亭的面前。
敞开的洞府大门中,传来一声声犹如万鬼哭嚎的声音。长亭也顾不得考虑许多,抓着避水针,冲进了洞府的大门内。当他身躯刚进入的刹那,四面八法的水流,突然间变成了一只只拳头大小,蝌蚪一样的事物,朝着他疯狂的扑了过来。
长亭连忙运气离合龙息罡气,一层无形的真气在体外形成了护墙。当那些蝌蚪碰在护墙的时候,真气向内一收,紧跟着向外猛然爆发。一收一放之中,产生出的巨大力量,把那些蝌蚪瞬间化作无形。长亭借此机会,使出万里神行符,身躯呼的好似一股风,冲进了洞府之中。
“什么人,竟敢闯我仙府?”
“敢问府中说话的可是鲸妖大人?在下潘家埠的小渔民,前来向鲸妖大人问好!”
“小渔民╠╠”
话音未落,长亭面前的水流,突然间生出古怪的变化。水流从四面八法汇聚起来,形成了一个直立起来的平面漩涡。漩涡好似墙壁,上面的水纹清晰可见。而四周的水流,在这一刻也仿佛停止流动一样。
长亭正疑惑的时候,漩涡中心的黑洞,猛然张开,一股巨大的力量从洞中生出,把长亭卷了进去。
水流的冲击,漩涡的吸力,撞击着长亭的身躯,让他有点头昏脑涨的感觉。
紧跟着,水流消失,吸力不见。长亭扑通一声摔在了地上。从地面上冰凉坚硬的感觉来看,他似乎是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中。
长亭用力的晃了一下脑袋,体味着刚才那漩涡吸力的螺旋劲道。
就在这时候,耳边传来一个声音,“若是连一个小渔民都能挡住我的鲸吞之力,那我还修行什么?”
长亭顺着声音抬头看去,眼前是一个金壁辉煌的洞府。
洞府雕梁画栋,正中一个香炉,散发袅袅松香烟雾。在长亭的对面,坐着一个须发洁白的老人。这老人的模样非常有趣,两根常常的白色胡须,让长亭想起了孽龙潭中共工幻化出的模样。
在老人的背后,是一个巨大的壁画,上面黑龙张牙舞爪的咆哮。
长亭发现,这老人的气色并不是很好,眼神有些浑浊,脸色也带着一种苍白。他连忙站起来,拱手说:“敢问可是鲸妖大人?”
“什么鲸妖不鲸妖的?本仙名叫阴长生,道中仙友称我长生仙人。你是什么人?是谁告诉你,我这长生仙府的位置?还有,你修的是那门道法?看你不过是筑基的修行,居然能破我的避水针?”
长亭欠身道:“在下燕长亭,不过是潘家埠的小小渔民,并非任何道派的门人弟子。至于是谁告诉我您这仙府的位置,长亭无法回答。但长亭此来,并无半点恶意,只是为潘家埠的数百生灵来讨个活路。”
阴长生说:“嘿嘿,我叫长生,你叫长亭……倒是有些缘分。潘家埠嘛,我倒是知道,不过我似乎并没有害你潘家埠那几百口人的性命。小子,你可别信口雌黄的坏了我的名声。我阴长生自修道哪一天开始,数千年来并没有害过一个人的性命。还有,你别说谎,小小的渔民就能够拔了我的避水针,承受我鲸吞大法之力,嘿嘿,那天底下的修道人,岂不个个是神仙?”
长亭说:“仙人莫误会,长亭并未说谎。至于在下能拔了您的避水针,承受您无上大法之力,乃是另有蹊跷。哦,这是您的避水神针,长亭现在原物奉还,请您收好。”
阴长生看也没看燕长亭双手捧上来的避水针,神色间却流露出一种不以察觉出来的激动神色。
“五行如意避水针,是本仙当年练成人形时候的法器。当初来到鄱阳湖的时候,本仙曾说过,谁能拔了本仙的避水针,避水针就归谁。你有本事拔了,这避水针自然归你,我要来也没什么用处。不过,本仙对你倒是非常好奇。你修的是什么道?那讨个活路的说法,又是从何谈起?”
长亭说:“仙人您现在虽没有危害到我潘家埠,可是您以五色元石为诱饵,引来各方修道人来为您护法。殊不知,您这五色元石,定然会让各方修道人产生冲突。道行弱的人也就算了,那些道行高深的修道人,若是拼起来,恐怕会让这鄱阳湖大水泛滥,我潘家埠岂能不受波及?”
“哦╠╠这我倒是没有想到。嘿嘿,你这孩子倒是有趣,说你正直,你却只顾着潘家埠。说你自私,凭你的本事,想要活命自然是轻而易举,却又为几百个人的死活跑来向我求情。有趣,有趣。”
“这是自然,长亭受潘家埠父老的活命之恩,自然要顾着潘家埠。其他人的死活,与我何干?燕长亭生来有恩报恩,有怨抱怨,绝不做任何沽名钓誉的事情。而且,燕长亭也没那个本事去顾那许多人的性命。这种大好事,还是让那些大人们去做,燕长亭对此可是没有兴趣。”
阴长生的眼中,笑意更浓。
“你这孩子,倒是让我想起来了一个人!”
“什么人?”
阴长生笑而不答,只是说:“这个问题,你要先告诉我,你究竟修的是什么道,我才能回答。”
长亭隐约觉得,阴长生话里有话。
他迟疑片刻,无法下定决心,是否告诉阴长生实话。长亭抬头,看着阴长生,想要从他的笑容中,得到一丝提示。可是,阴长生的笑容里,毫无半点情感流露,那目光,变得格外深邃。
长亭有点不知所措,半晌后,他突然取下手腕上的逆鳞盾注入真气。逆鳞盾体积暴涨,变成了一面半月形状的奇形盾牌。那盾牌上的光亮,夺目闪烁,自盾缘处散发出的气息,化作锋利的芒刃。
“我修的,就是此道!”
按照长亭的想法,若是阴长生认得逆鳞盾,那少不得就是一番血战,死活不论。如果他不认识,那他大可编出一段谎话,到时候阴长生能否查证,都在两可。毕竟,他可是面临天劫,即将成仙。
没想到,阴长生看见了逆鳞盾,啊的惊叫一声。
他站起身来,紧走了两步。长亭心头一紧,暗自叫喊一声:“坏了,这家伙认得逆鳞盾!”
长亭神情戒备,一手抓住了逆鳞盾,另一手紧紧握住那枚避水针,蓄势待发,准备行雷霆一击。
但是,阴长生却跪在了长亭的面前。
他的眼中,泪光闪烁,口中大声叫喊道:“天不绝我阴长生,天不绝我阴长生,没想到等了这许多年,阴长生居然还有机会重见主公的逆鳞风采。阴长生有救了,阴长生这回有救了!”
长亭迷茫不解,而阴长生已经在他面前行叩首大礼,说:“东海小妖霸王鲸,参见小主公!”
长亭闻听阴长生对他的称呼,不禁目瞪口呆。
小主公?这称呼又是从何谈起?
长亭虽然疑惑,不过手上可没有迟疑,扶起了阴长生,说:“仙人快快起来,燕长亭当不得如此大礼。”
阴长生神色激动,说:“小主公手中的宝贝,可是名叫逆鳞?”
“没错!”
“这逆鳞盾,可是传自老主公之手?”
“你说的老主公,又是哪位?”
阴长生说:“天底下,能让小妖称为主公的,也只有共工大人。天底下,也只有主公的传人,才能够使得出这逆鳞伏魔。小主公,若非你练出龙丹,想要拔出避水针,根本无次可能。也只有老主公一脉的传人,才能够承受小妖的鲸吞之术。小主公,小妖这样说,您可明白?”
长亭又怎能不明白!
他说:“仙人,您原来是在我义父手下?”
这义父之说,乃是长亭思忖了许久才做出的决定。虽然共工并没有承认,可是在长亭心目中,已经如父亲一般的存在。长亭传承共工龙丹,等同于传承共工的血脉。如此关系,与父子又有什么区别?
所以,长亭自诩为共工义子,他相信,即便是共工活着,也一定会赞同。
阴长生更加激动,连连点头,“小妖本是主公的海中坐骑,这长生二字,还是主公赐的名字。主公后来约战天仙五帝,一去不返,小妖只恨当年本领低微,否则定然会和主公一同前往。小主公,敢问主公一向可好?小妖做梦都盼着他能回来,这一等,就是几千年的时光呀!”
长亭神色黯然,说:“义父十年前已经过世,就在这庐山之中。”
“什么╠╠”
燕长亭当下把共工被困孽龙潭的事情,详细的说了一遍。阴长生听罢一声惨叫,扑倒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主公,小妖和您相聚咫尺,竟然毫不知情。您受那般折磨,小妖真的是无能,无能啊!无耻的天仙五帝,阴长生与你们誓不两立!”
长亭也觉得鼻子发酸,轻声安慰阴长生。
好半天,阴长生才止住了哭声。长亭问:“仙人……”
“小主公,您可千万不要叫小妖仙人,那折煞小妖了。您是老主公的传人,也是老主公的义子,叫小妖的名字就行。”
长亭点点头,说:“长生,你怎么会跑来这鄱阳湖里修炼?”
“这话说起来,可就长了!小主公请稍候,待阴长生把洞府大门封闭起来,省得有人打搅。”
阴长生说着,要过来避水针,起身走了出去。
片刻后,他重回洞府,恭敬的请长亭上座之后,这才在长亭身边坐下。
“小主公,当年老主离去之后,小妖在海中依照着老主公传授的道法修炼,开始倒也算安生。可是后来,老主公的对头罔象,带着他的手下前来挑战。老主不在,我等又怎么是罔象的对手……“
“慢着,慢着,罔象是谁?”
“罔象?哦,那是老主的死对头,和天仙五帝的本事差不了多少。老主在的时候,罔象被老主打的无处藏身,最后只能向老主称臣,带着他的那些虾兵蟹将,居住在西海的一隅之地!”
长亭奇道:“怎么义父是生活在海中吗?”
阴长生忙解释说:“主公又岂是海中的霸王?当年主公在陆地上,也是雄霸九州。老主公除非遇到天仙五帝,罔象那种级别的对手,才会显露出真身。大多数的时候,他都是化作人形。在海里的时候,老主公的坐骑是小妖,在陆地上的时候,老主公就会骑着他陆地上坐骑。”
“义父在陆地上也有类似你这样的坐骑?”
“正是,那家伙名叫九首,是一头狮虎,道行比小妖可要厉害多了。不过老主失踪之后,九首就不知所踪。估计它也在寻找老主的下落,或者是藏在那座名山大川里面修炼。当年小妖就斗不过它,如今那家伙恐怕道行更深,说不定已经渡过了最后天劫,登上了仙榜也不一定呢。”
“哦,原来这样!”长亭点点头,问道:“那长生你还是说一说你的事情吧。”
“遵命!小妖当年斗不过罔象,老主公手下的悍将也是非死即伤,或者就是投降了罔象。小妖深受老主的恩泽,岂能背叛老主。所以,就趁着陆地洪水泛滥,那个叫做大禹的修改河道的时候,离开了东海,来到鄱阳湖中潜心修炼。这几千年来,倒是有所成就,总算是练成了人形。”
长亭突然问:“长生,那江流镇的事情,真的是你做的?”
阴长生说:“正是!”
“义父所修的,乃是丹道正宗,怎么会传授你这种下三品的邪道修炼之法?”
“这个……”阴长生脸上露出恨意,怒道:“老主公怎么会传授那种修炼方法?都是长生道心不坚,受那天劫的折磨,一次比一次痛苦,实在是有些受不住了。眼见着最后一次天劫就要到来,到时长生要受那剥皮抽骨,重塑身体的苦楚。长生害怕受不住,就生了投机取巧的心。”
长亭虽不知道阴长生此前所受的八次天劫是什么样子,可看他脸上流露出的惧意,多少也能体会出一点来。
他问:“那后来呢?”
“大约三年前,长生前往北方游历,顺便想寻访九首的下落。在路过华山的时候,小妖遇到了一个修道人,道行非常高深。我们一见如故,小妖就说了这天劫的事情。没想到那人一听,说这并不难办。他告诉了小妖一个法子,说只要练成一件宝贝,就可以免去天劫时的苦楚。”
长亭问:“什么宝贝?”
“那宝贝名叫桃花血幛,讲的是御女房中,三峰采战。以女人为鼎,以天癸为药,童男童女交合初精精血为大丹头,方能祭炼出桃花血幛。他说,有桃花血幛,犹如诸魔护体,天劫难以侵犯。”
长亭眉头微微一蹙,道:“如此道法,未免太过阴邪了吧。”
“是呀,小妖也是想了两年,迟迟下不定决心。不过,随着天劫的日子越发逼近,小妖心中的恐惧也就愈发强烈。后来小妖想,那人也是个名门修道人,既然他能说出这桃花血幛的练法,想来也不算太过邪恶。小妖最终还是抵挡不住心里面的恐惧,下了决心,练这桃花血幛。”
“那练成了?”
阴长生苦笑道:“桃花血幛是练成了,可是小妖的道基却全都被毁了。天劫之日即将到来,小妖也是没法子,只好青睐三川五岳的道友,前来帮忙。小主公,您可能不知道,桃花血幛虽有护住丹神的效用,可是想要成仙已经是不可能。要么我毁了肉身,成散仙之道,一辈子难成正果。要么我渡过天劫,只是并非是成仙,而是入魔。”
“既然如此,你请来道友,又是帮什么忙?”
“杀了我!”
“啊╠╠”
阴长生说:“散仙之道,我辛苦修炼了几千年,绝不愿意选择。可是入魔……我听老主公说过,一入魔道,无生无死,五味俱失,七情俱丧,犹如行尸走肉。小妖虽然无行,可也不愿意这样子。我请各方道友前来,为的是在我入魔时,把我杀死。兵解归天,我再行轮回道,重新修炼。”
长亭面颊抽搐,心道那传授阴长生桃花血幛的人,实在是太毒辣了。
“长生,传你桃花血幛的人,是谁?”
“华山紫霞洞,北地五仙府中紫霞仙府的宗主,李玄。那家伙自号上洞八仙,在修道界中颇有名气。”
“李玄╠╠”
长亭骂道:“又是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
“小主公认识他?”
长亭当下说出了潘老人和紫霞的事情,阴长生啧啧摇头,说:“没想到,若非是小主公说的,长生绝不相信。李玄此人看上去倒是非常正派,满口道德文章。当时他说了这桃花血幛的练法时,还告诉我说什么这办法有违天和,能不修炼,最好是不要修炼。想不到,真是想不到。”
长亭说:“若是他真的正派,就不会告诉你桃花血幛的练法。这家伙,真是居心叵测的很。”
阴长生连连点头,表示赞同长亭的说法。
长亭又问:“长生,难道就没有办法,化解你刚才所说的劫难?”
阴长生迟疑半天,有些为难的说:“化解的办法倒是有,只是,长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才是。”
“你尽管说!”
“您的血!”
长亭愕然,看着阴长生,奇道:“我的血怎么了?”
“小主公,您的血乃是传承共工大人,换句话说,那是龙血。龙血乃天底下万药之引,可以化解一切阴邪之气。若长生能得您龙血帮助,就可以把桃花血幛从身体里逼出来,避免坠入魔道。”
“那你就可以成仙了?”
阴长生苦笑道:“不能。”
“不是说我的血是万药之引吗?”
“您的血,能化解了我的阴邪之气,可长生道基已经没了,想要渡过天劫,根本是不可能的。长生只有毁了肉身,变成散仙。”
“你不是不愿意修散仙之道?”
阴长生说:“若没有您的龙血帮忙,长生绝不选择散仙,宁可兵解归天。可是有了您的龙血,长生随然毁了肉身,却可以凭借龙息,重塑身体,同时保住道基。只要肉身重塑出来,长生就能免了天劫困扰,直接进入金丹大道,成为仙人。当然,要重塑肉身,需要很长的时间。”
长亭说:“如果能保住长生道基,些许龙血,长亭又怎么会吝啬。”
阴长生站起来,朝着长亭深深一揖到地,激动的说:“长生感谢小主公的这番恩情。他日能得正道大成,都是拜小主公今日之赐。”
“呵呵,长生你太客气了。凭你的本事,就算强行取我的鲜血,也是易如反掌。反正我打不过你的。”
“长生又岂能对小主公不敬?”阴长生说:“而且这龙血,需要您愿意才行。否则夹杂怨气,龙血的药性就不纯了。弄不好,还会加速长生入魔。这危险的事情,长生是不愿意做的。”
长亭大笑,令阴长生也感到开怀。
长亭让阴长生寻找装血的容器。
阴长生倒也麻利,从怀里面取出了一个紫色的碗,递给了长亭。
长亭破开静脉,把血注入碗里。
这紫碗也就是一丁点大小,按照长亭的想法,一会儿就可以把碗注满。可没成想,长亭流了半天的血,却不见没过碗底。这一下,长亭可有点懵了。他看着鲜血流进碗里,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幸好阴长生连忙封了他的血脉,说:“小主公,这怎么使得?”
“不是,你这碗╠╠”
“我这个碗名叫乾坤钵,是用小妖的胃做成的。乾坤钵可以装纳乾坤,别说您这点血,就算是您把血都流干了,也还是这个样子。小妖还以为你要做什么,没想到您竟然是为了装血。”
“你不早说!”
“小妖哪里知道,您不知道这个呀!”
长亭有点头晕的坐了下来。这仙家的宝贝,实在是古怪太多。先前有个龙胆壶,如今又来了一个乾坤钵,当真是层出不穷,五花八门。只恐怕,这尘世中的宝贝,还有许多是他无法想象的吧。
坐了一会儿之后,阴长生见长亭恢复了一些,就开口说:“小主公,那小妖就要准备行功了。在小妖入定之前,有些东西要给您。同时,小妖还要麻烦小主公您一件事情,就是替小妖护法。”
“护法╠╠”长亭犹豫道:“我这本事,可以吗?”
“可以,自然可以。小妖这次行功,大约需要十四天上下,这段时间里,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能打搅小妖。那隔壁的房间里,是小妖掳来的人,待小妖行功完毕之后,就送他们回去。”
“既然你说我可以的话,那我就厚着脸皮答应了!”
阴长生见长亭答应之后,又嘱咐了他如何为他护法。其实很简单,就是看好插在门口避水针。
最后,阴长生害怕长亭在这里呆着发闷,于是从身上取出了许多物品,交给长亭保管。
那里面,不泛阴长生练出来的宝贝,包括十几个记载有各种道法的玉符,一股脑的给了长亭。
阴长生拿着两块看上去非常普通的石头,想了想,递给了长亭一块。
这时候,长亭的两只手都已经占住了,看见阴长生递过来的石头,好奇的问:“这是什么?”
“这是当年大禹治水,小妖从东海迁移过来的时候,在路上找到的。这两块石头,就是五色元石。”
“啊╠╠”
“小主公,休看它外表普通,但是神奇非凡。当年小妖在这里安家,鄱阳湖上还有许多妖怪。小妖就是凭着五色元石的力量,在一天之内连败了一百四十八妖怪,把它们统统赶出鄱阳湖。五色元石挂载胸口,可以补充消耗的力量。而且是失一分,补两分,是我们修道人的宝贝。”
长亭说:“如此神奇的宝贝,我怎么能要?”
“您是小妖的主公,本来就应该给您。若不是小妖要毁了肉身,修散仙重塑之道的话,两块元石就应该都交给主公您。现在,小妖需要一块元石的力量,来修炼金丹散仙之道,实在是有些抱歉。”
长亭见阴长生说的诚恳,也就不再拒绝。
他接过了五色元石,随手放进龙胆壶里面,然后目视着阴长生喝了龙血,坐在地上,骨骼传来嘎巴的声音。
长亭知道,阴长生这是开始入定了。
他拿着阴长生送给他的物品,坐在门前,一一的检视。
这些物品当中,不少是阴长生当年从海中迁移时带过来的海中宝物。其中最有趣的,就是一个水蓝色的海螺。长亭并不知道这些宝物的功能,自然也不敢随便尝试,当下拿起龙胆壶,把诸多宝物收入壶内。
反正还要在这里呆上十四天!
长亭百无聊赖的靠着墙坐下来,随手拿起一个玉符,将真气注入进去,扫了两眼。不过,这一扫,让长亭立刻来了精神。原来这玉符中记载的,竟然是一门传说中早已失传的法术,或者说是阵法,更加妥当。
长亭曾听人说过,商周时期,天下道门分为三派。
以炼器为主的重玄派,讲的是养气、制器。其代表门派,包括墨门、鬼谷和现如今的茅山上清宫。
与重玄派相对应的,叫做仙剑宗。注重技巧和道术的修成,其代表门派则是包括如今的江南三剑门,北地五仙府,甚至连带着中九流、下九流的大部分门派,都是出自仙剑宗的衍生。
除了重玄和仙剑两派之外,还有一个神秘的门派,叫做易门。
易门的创始者是上古神人伏羲,他创造出来河图洛书,流传千古。至商周时代,文王姬昌将其发扬光大,后天八卦结合先天八卦,创造出了一个全新的流派。易门以太极阴阳为主,修炼金丹大道,同时以阵图为辅,结合了重玄和仙剑两宗的精华,独树一帜。在当时,易门隐隐超过了重玄和仙剑两派。
只是,文王死去之后,易门的精华也就失传。特别是阵图之学,流传下来的更是寥寥无几。
但即便是这样,中九流和下九流的门派里,还是有易门绝学的踪迹。
长亭手上玉符里面所记载的,正是当年姬昌首创出来的十绝阵图和诛仙阵图。这两套阵图,堪称是易门绝学的精华所在。长亭曾听潘老人谈起过这两套阵图,那时候潘老人当真是惆怅的很。
没想到,这两套阵图居然在阴长生的手里,当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长亭仔细的研读了一会儿,发现以他目前的水准,这两套阵图都难以练成。十绝阵图在进入子午小周天修炼之后,才能一个一个使用。整套阵图要想全部练成,需要有大道金丹的水准。
而诛仙阵图,更需要达到三花聚顶的大周天修行,也就是说,只有仙人,才能使用它。
不过,长亭发现这玉符中隐藏了一套已经完成的十绝阵图,只要他能够达到三元汇聚的阶段,就可以把阵图使用出来。只可惜,他现在三元虽成,可并不平衡,想要达到三元汇聚,也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
长亭看完了玉符之后,苦恼的把玉符收起来。
他又查看了其他玉符上的内容,里面所记载的,都是天下少有的道术。但都不是他现在可以使用的。
唯一能够让他修炼的道法,也只有鲸吞大法和一套似乎是传自於天竺佛门结印道法。
于是,长亭将鲸吞大法先放到了一边,专心的研究那套结印道法。结印之术,是佛门的基础修行,讲究的是以双手为沟通天地的媒介,激发体内最大限度的潜力。长亭看完了这套结印之术后,仔细的想了想,觉得结印道法似乎可以和鲸吞大法结合起来使用。他看了看还在定中的阴长生,想着时间还长,不如趁这机会,将两套道法结合起来,修练一下,看看会有什么结果。
长亭是个胆子很大的人,常常是想到了就会去做。
他有龙丹护体,不用害怕走火入魔。于是,他立刻依照着玉符中所说的结印之术,双手结印,同时按照鲸吞大法的入门功夫,吐故纳新。这一试,当真是美妙至极。这洞府中虽然有避水针断绝了外界的联系,可是长亭隐隐约约的,还是能够感受到洞府外那水流中蕴涵的先天灵力。
只是,长亭却忘记了一件非常重要事情。
共工本为水神,和水中灵力感应最深。长亭用结印术沟通了他和流水的联系,鲸吞大法再一施展,蕴藏在水流中的灵力,立刻向他身体内狂涌而来。龙丹之气,本是共工的精元化成,进入长亭身体内之后,一直都隐藏在深处。长亭所吸收的龙息,说实话,不过是龙丹的万分之一。
可龙丹精元,和水流灵力的感应最深。
当长亭将水流灵力吸收的刹那,龙丹精元猛然爆发。长亭只觉得身体内精元滚动,气流凶猛。
狂暴的真气游走四方,循环不息。
长亭在龙丹精元爆发的刹那,已经感觉到了不妙。
当下,他也顾不得真气游走给他身体带来的痛苦,紧守着那一点灵识,依照着化龙大道的筑基口诀,把体内的真气不断吸纳,不断的和自身血肉融合起来。长亭的精神,在不知不觉中,也进入了一种非常奇妙的神思状态。这种状态,在佛门称之为禅定,在道门,则为心斋。
心斋一入,长亭立刻断绝了六识感观。
身外所发生了事情,对他来说都已经变得不再重要。此时此刻,长亭已经沉浸在修道以来第一次心斋给他带来的奇妙感受。
洞府中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格外古怪。长亭吞吐龙息时所产生了气流摩擦声响,好似风箱一样的,轰隆隆的回荡不息。一层朦朦的乌光,把长亭的身躯包围起来,如同乌云黑烟,看不见他的身体。
受到龙息的刺激,阴长生体内的真气,也骤然加速了运转。
一团桃红色的烟雾在阴长生头顶升起来,形成了一件式样奇特,只有巴掌大小模样的战甲。
阴长生的脸色,变得通红无比。
全身散发出一团血红色的光亮,紧跟着轰的一声炸开,雕梁画栋的洞府中,立刻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血雾。
在巨响声中,长亭也缓缓从心斋中醒来。
他睁开了眼睛,茫然朝前看去,不由得啊的一声,叫了起来。
阴长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具巨大的鲸鱼骨架。
在每一根骨节的交汇处,都有一颗明闪闪的圆珠。
珠子晶莹剔透,隐隐还存在着一股子金属和鲜血混杂起来的气息,朦朦光亮笼罩骨架,居然如同氤氲似的。
长亭知道,这圆珠恐怕就是阴长生肉身修练出来的结晶,若在佛门,这圆珠名为舍利子。
森森的白骨,在洞府中显得无比诡异,一团血雾在骨架上空如同有生命一样,正在萦绕凝聚。
长亭从未见过如此景象,他想要呼喊阴长生的名字,可是想起来阴长生的嘱咐,到了嘴边的话,有重新咽了回去。长亭站起来,走到了骨架的旁边,见骨架中央,一个醒目的紫钵正静静的摆放在那里。钵里面有一块好像皮一样的物品,只露出了尖尖一角,闪烁着异样的光亮。
长亭从骨架的缝隙中钻了过去,伸手把紫钵拿起来。
这是阴长生的紫鲸钵,长生从碗底残留的血迹可以确认。但是,阴长生呢?他又去了何处?
正思忖间,洞府外突然传来了一阵隆隆的,犹如雷一样的声音。
插在门口处的避水针,颤抖不停。而空中的血雾,也在雷鸣般的声音中,加快了凝聚的速度。
长亭被雷鸣声响震的有些头昏脑涨,他连忙把东西全部收入龙胆壶中,紧张的盯着颤抖的避水针。
“阴长生,好友来访,为何避而不见!”
一个声音好像是在洞府内响起一样,如同金铁摩擦,难听至极。没等长亭反应过来,一声长啸自血雾中传出,紧跟着血雾抖动,眨眼间变成了人的模样。长亭看去,那人正是阴长生。
“长生╠╠”
“小主公莫要惊慌,这是小妖当年陆地上的好友,首阳山中的青牛老怪。嘿,今天是八月十五,外面的那些人,恐怕除了青牛老怪之外,都是因为垂涎五色元石而来。小主公暂且在这里休息,待小妖把老牛接进来,咱们再做主张。哦,还有,主公请把这骨架和上面的鲸珠收好。“
长亭说:“这些都是送给我的?”
“小主公,鲸骨和鲸珠,都是小妖万年来修行的肉身精华所做。这鲸骨的硬度,比那些凡间最好的金属都要坚硬百倍,而鲸珠更是无坚不摧,其中妙用,小主公可以慢慢的琢磨体会。”
“那这乾坤钵呢?”
“乾坤钵对小妖也没什么用处,钵中的鲸皮,若做成护身衣,可以抵挡凡人的神兵利器。小主公不妨一起收起来。若是觉得没什么用处,不妨将来送给他人。嘿嘿,这也算是件宝贝吧!”
阴长生说完,伸手拔走了避水针。
黑漆漆的门户突然洞开,一个旋绕转动的黑色洞口,出现在长亭的面前。
洞口外,扑进来一个魁梧的大汉,额头上两根已经不太明显的犄角,让长亭立刻想起了阴长生对他的称呼。
“老牛,别来无恙!”
阴长生抢先开口,迎上前去。
魁梧大汉,也就是阴长生口中的青牛老怪大嘴一咧,呵呵笑道:“老阴,这外面可是要闹翻天了!咦,这小子是谁?你这洞府里面,怎么会出来了这么一个凡人?老阴,莫非你也养了男宠不成?”
“老牛,休要胡说八道,这是我家小主公。”
“小主公?”
长亭对这说话粗俗的大汉,很有好感。因为大汉的口音中带着一点让长亭很熟悉的口音,当年共工说话的时候,也总是这样子,满口的陇西方言。所以,大汉虽然话语中带着不尊敬,长亭却毫无生气的感觉。
“牛先生,在下燕长亭!”
“先生?你居然叫我老牛先生,好,老阴,你这个小主公不错,真的不错……老阴,你说他是你的小主公,那岂不是……”
阴长生郑重点头,青牛老怪立刻收起嘻笑之色,郑重的向长亭行礼道:“老牛刚才没有反应过来,言语中实在是唐突了贵人。还请小主公不要见怪。老牛是个粗人,也不会说什么好话。你是老阴的小主公,也就是老牛的小主公。老牛今后,还要多多倚仗小主公的关照才是。”
青牛老怪的客气,让长亭羞涩。正当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的时候,阴长生开口为他解了围。
“老牛,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嘿,那些家伙终于忍不住了,地贤天师张宝前些日子出手杀了三皇山的人,结果三皇山的那些家伙们又反过来报复。天师派的张小天师,无量宫的钟离权一个个出手,和三皇山、九阴洞的几个天王级人物斗的不亦乐乎。不过,他们出手倒是还有分寸,似乎都在等你天劫到来,好打五色元石的主意。老阴,你这下子算是出了名,连兰陵老狐都出来了。”
“兰陵老狐?”长亭开口问道。
他想起来了雨师小燕,莫非那兰陵老狐和她有什么血缘关系不成?说不定,就是为了抓她才来。
青牛老怪点头说:“兰陵老狐是三山五岳中妖灵的大家族。不过看他的样子,好像不是为了五色元石而来。听说那老家伙和盘龙王走得很近,说不定这次来鄱阳湖,是有别的打算吧。”
阴长生皱了一下眉,说:“若是兰陵老狐也来了,恐怕这事情就麻烦了。那老东西邪的很,谁的帐也不卖。当年他的祖宗,也是费了我家主公许多心力才收服过来。嗯,麻烦,麻烦!”
长亭此刻心里面挂念着雨师小燕的安危,没心情再听下去。
“长生,我要回去了!”
“回去?”
长亭点头说:“是的,明天就是八月十五,一晃我已经在这里呆了好多日子。再不回去的话,家里人恐怕会着急。长生,你既然已经修了散仙的道,那明天的麻烦,是不是就可以省去了呢?”
“省去?”
没等阴长生回答,青牛嘿嘿一笑,接口说道:“就算老阴现在想要平息此事,恐怕那些道门中人也不会答应。五色元石,他们可是早就盯住了。只要老阴露头,他们就会痛下杀手。小主公,那些名门道派最信不得,越是表面上道貌岸然,这肚子里的男盗女娼也就越发的厉害。”
青牛的一番话,让长亭深有体会。
当日高龙山上的小张天师,虽不能代表天下道门,可也能够说明一些问题。
加之自幼种种遭遇,让长亭对於常人口中的正邪早就不屑一顾,否则的话,他又怎么会和雨师小燕成为朋友?
只是,这拼斗如果不可避免,潘家埠岂不是也要遭受波及?
想到这里,燕长亭将目光向阴长生扫去。
阴长生又岂能不明白长亭目光中的内容?他微微一笑,把手中的避水针递给了长亭,同时又从口中吐出一根火红色的物品,外形和避水针的竟然是一模一样。除了色泽不同之外,毫无半点区别。
“小主公,小妖知道小主公您担心潘家埠的安危。这水火双针,乃是小妖自修炼鲸吞大法的时候就开始修炼的宝贝。黑针避水,红针引火,小妖以双目为炉鼎,耗费数千年光阴方才练成。小主公只要拿着水火双针,以天门地户的方位插在村口,就算是鄱阳湖上闹翻天,也不用担心潘家埠的事情。”
长亭惊异的看着阴长生,有心想要拒绝,可是嘴巴张了张,拒绝的话语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毕竟,潘家埠的安危,对他来说太重要了。
自长亭出生以来,潘家埠这年余的生活,第一次给了他一种家的感觉。在长亭的心中,潘家埠就是他的家。
青牛老怪笑道:“小主公莫要再推辞了。嘿嘿,老阴一辈子小气,没成想成了散仙居然变得大方起来。小主公只管收了吧,否则这老东西一定不会罢休。老阴别的优点没有,但是送出去的东西,绝不会再收回的。”
长亭见青牛这样说,而阴长生的目光中,也带着决绝色彩,当下也就不再推辞。
他接过水火双针,耳边同时响起阴长生的声音:“小主公,水火双针不仅仅可以避水引火,还是上好的炼器材料。当年老主公让小妖炼这水火双针,就是想要用它炼成一件无敌兵器。今日水火双针交给小主公,也算是了了小妖的一桩心事。只是这炼器的方法,还要小主公自己摸索。”
长亭听罢阴长生的这番话,朝着他深施一礼,不再说话。
“老牛,你且先在我府中休息,待我送了小主公出去,咱们兄弟再好好的说话。”
“且慢!”青牛老怪连忙拦住了阴长生和长亭的去路,“老阴你送给小主公宝贝,我老牛还没有呢!”
说着话,青牛从挂在耳朵上的一排银色耳环中取下了一枚圆圈,郑重的放在了长亭的手内。
“小主公,老牛游走天下,千金得来,万金散去,好的是一个快乐消遥。咱也没啥好东西送您,这玩意儿叫做雀刺,是老牛的防身武器。别看它不起眼,但就算是鬼仙法器,也能摧毁。今天就送小主公一枚,权当做礼物。日后若是到了首阳山,只要出示它,首阳山百里之内的精怪,都会听从您的吩咐。”
长亭连忙推辞道:“牛先生,这如何使得?”
“如何使不得?”
青牛牛眼一瞪,顺手从口袋里摸出两枚玉符,一起放在了长亭的手上,“小主公,这玉符一枚是雀刺的使用方法,另外一枚叫做招神玉。他日小主公如果有什么事情需要老牛出力,只需要将真气注入招神玉中,老牛自然就会赶来。唉,老牛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为大人效力。”
长亭知道,青牛老怪所说的大人,就是共工。
只不过,受如此贵重的礼物,未免有些惶恐,一时间长亭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得求援似的朝阴长生看去。
阴长生笑道:“小主公收起来吧,这可是老牛的一番心意。若小主公觉得受之有愧,将来等老牛渡天劫的时候,不妨帮他一把。您知道,我等这种精怪修炼,最怕的就是最后一次天劫。”
长亭毫不犹豫的回答说:“这倒容易,只不过长亭也不知道,到时候能否帮上牛先生的忙!”
“帮的上,帮的上!”老牛眉开眼笑的连声说道。
他修行数千年,已经渡过了八次天劫,第九次天劫也将要到来。
这次之所以前来帮助阴长生,实际上是抱着想要学习一番的态度。
如今,有长亭承诺,就算是长亭到时候修为不够,单单是他身体中的龙血,也足以助他渡过最后一次天劫。两件宝贝,能换来这种造化,青牛心里面计算了一下,都不知道划算了多少倍。
阴长生带着长亭走到洞府门前,又反复交代长亭,万不可轻易露出他身上的宝物。
要知道,长亭身上的这些宝贝,任何一件都是天下奇珍。
而他体内的龙血,更是修道人成仙的灵丹妙药。
如果被人知道,那长亭的麻烦也就会接连不断的到来。
为此,阴长生也送了长亭一块招神玉,并且告诉长亭,将来若有麻烦,只管去酆都天尊观寻他。
长亭把阴长生的这番话语,牢记在心中。
他举手拦住阴长生,示意他不要再送自己。阴长生也不推辞,点头答应长亭,然后大袖挥舞,一股巨力骤然发出,把长亭送出了洞府。
鄱阳湖水,依旧冰冷。
当长亭的身体浸入湖水的刹那,他心中突然生出了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扭头向后看去,阴长生的洞府已经消失不见。长亭知道,这定是阴长生启动了洞府中的阵法。
燕长亭在水中轻轻翻滚,弹身朝水面冲去。
体内的真气周转流动,似乎比之以前要快了百倍。经过禅定心斋之后,长亭的修为与数日之前,又提高了不少。
眨眼之间,燕长亭就冲出了水面。
当他把头探出了水面的时候,一轮皎月正高悬於夜空。
微风拂过湖面,荡漾起层层涟漪。银鳞闪动,如同有千条,万条的鱼儿在水里游动,动人极了。
长亭远远的就看见猪婆龙岛,只不过他的那艘渔船已经不见踪影。
此时,鄱阳湖静悄悄的,不见一个人影。
长亭不敢大意,认清了潘家埠的方向之后,一头扎入了水中,飞快的潜游了过去。
潘家埠的码头上,漆黑一片,偶尔从村中传来一两声犬吠,给这寂静的码头上平添了些许生机。
长亭从水中出来,爬上码头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的喘息起来。
这一路潜游,为了避免被那些修道人觉察,长亭甚至连头都不敢露出来。虽然他体魄与常人不一样,可一路下来,依旧让他感到了万分劳累。
长亭甩去发梢上的水珠,抹了一把脸,喘息着自言自语道:“该死的修道人,快把我憋死了。要不是小爷我本事大,只恐怕早就被淹死这水里面了。妈的,不好好在家修炼,跑出来打个什么劲儿?还修道人呢,依小爷看,不过是一群披着马甲坑蒙拐骗的家伙,真不是东西。”
正说着,长亭猛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衣抉飘动的声音。
他连忙站起来,转身看去,口中同时轻声喝道:“什么人?”
“长亭?是长亭吗?”
“谁!”
“小兔崽子,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
一个清癯的身影从黑暗中悄然出现,来人一边走,一边骂道。长亭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不由得顿时放下心来,快步迎了上去。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么晚了,潘老人竟然还守在码头上。一股暖流在长亭心中涌荡,他上前一把抱住了潘老人,口中却是久久的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臭小子,我就知道你不会出事的!”
“老爹!”
“好了,好了,咱们别站在这里了。赶快回村子里去,你要是再不回来,那小狐狸和小兔子,恐怕就要跑去和那些修道人拼命了。前些日子天目山剑宗的人说你在湖上出了事情,可把那两个小东西吓得不轻。”
“天目山?”
“对呀,你什么时候和天目山的那些道姑拉扯上关系了?”
“我什么时候时候认识天目山的道姑了!”
长亭摇了摇头,脑海中却突然闪过了那日出现在他船头上的道姑。难不成,那道姑就是天目山的人?可是就算是这样子,他似乎和那些道姑也没什么交情啊。怎么她们会跑来潘家埠?
怀着疑惑的心情,长亭和潘老人走到了潘家埠的村口。
他突然停下了脚步,对潘老人说:“老爹,等一下!”
“做什么?”
“明天就是八月十五了,那些修道人肯定要在湖上折腾个没完没了。我总要先做好准备,省得明天他们打起来的时候,连累到咱们这村子。老爹,你一会儿告诉村里的人,天亮之后,千万不要出门。”
“啊╠╠你见到鲸妖了?”
“这个……一言难尽,咱们回去再说。对了,老爹你知道天门地户的方位吗?赶快告诉我!”
潘老人惊奇的看着燕长亭,指出了天门地户的位置。
长亭也不耽搁,连忙上去把水火双针插在了天门地户的位置上,刹那间,一层奇异的灵力波动骤然生出,将整个潘家埠都笼罩在灵力之中。以潘老人的眼力,也只看到长亭手中红黑两道光芒一闪,紧跟着在天门地户的位置上,就出现了两根足有一人合抱,数十米高的石柱。
“长亭,这是什么?”
“水火双针,长生送给我的。”
“长生╠╠是谁?”
燕长亭故作神秘,朝着潘老人微微一笑,也不答话,朝着潘老人的住处大步流星的走了回去。
潘老人看着长亭的背影,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臭小子,真的是越来越不把我这个师父放在眼里了!”
潘老人心里面虽然是这番想法,可是却忘记了,当初长亭要拜他为师的时候,是他自己不答应。
……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了住处。
才一进屋,长亭就见眼前紫芒一闪,紧跟着一个毛茸茸的东西钻入了他的怀里。
长亭连看都不用看就知道,这毛茸茸的东西,就是那只被人骗走内丹的倒霉兔子,紫霞。
紧跟着,雨师小燕那充满惊喜的声音在长亭的耳边回响起来,“长亭哥哥,你回来了,你没有死……小燕就知道,那些道姑是胡说八道。”
一具温香软玉的胴体,扑进了长亭的怀内。
长亭甚至来不及做出反应,就被雨师小燕紧紧的抱住。
他心中再次感到了无比的温暖,忍不住将雨师小燕抱住,轻轻的抚摸着她那柔软乌黑的长发。
“咳咳咳-!”
一连串的咳嗽声,将这无比温馨的气氛破坏的一干二净。
潘老人站在门口,看着满脸羞红,手足无措的燕长亭,嘴巴里不时还发出啧啧的声音。
倒是雨师小燕没有感觉到什么,她怒视着潘老人说道:“臭老头,你啧啧个什么劲?讨厌死了!”
“世风日下,世风日下!”
“你再说?”
“好,我不说,我闭嘴……唉,非礼勿视,现在的年青人啊,实在是让人……”
“臭老头!”
“我闭嘴!”
雨师小燕和潘老人这番斗嘴,倒是多少的化解了长亭的尴尬之情。
他冷静了一下情绪,道:“小燕,不许对老爹无礼。”
刁蛮的雨师小燕,立刻不再开口。
她也不理睬潘老人一旁阴阳怪气的发出古怪声音,搂着长亭的胳膊,走进了房屋中央的榻上。
实际上,雨师小燕也说不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反正从见到长亭的那一刻起,她就生出了想要和长亭在一起的冲动。
也许是长亭那英俊中,带着一丝丝天真羞涩的大男孩气质吸引了她;也许是长亭体内的龙丹气息让她无法自拔。
反正,雨师小燕知道,她喜欢燕长亭。
“好了,长亭,快说说,你这次去见鲸妖,究竟有什么收获?为什么一去就是这么多天呢?”
“这件事情说起来,可就话长了!”
长亭当下将他在湖底的奇遇说了一遍,当然其中许多事情,他都含糊的一笔带过。
可即便是这样子,潘老人和雨师小燕也不禁暗自感叹长亭的运气着实太好。
不过,潘老人在长亭说完之后,突然提出了一个问题:“长亭,那鲸妖几千年修为,为何对你如此爱护,甚至送了你水火双针?”
“这个……”
长亭正考虑着是否要实话实说,突然间屋外传来了一声天崩地裂的巨响。
地动山摇般的颤动,让屋子里的众人都清楚的感受到。
长亭心头不由得一阵惊慌,连忙站起身来,冲出了房间。
“长亭,你去哪里?”
“老爹,快通知村里的人,千万不要走出家门一步。我想那些该死的修道人,已经开始交锋了!”
鄱阳湖在咆哮!
浑浊的湖水,此时此刻好像即将飞升的蛟龙一样冲天而起。数十道水柱带起一片水幕,落下之后又激起了千重的怒涛。
长亭站在村口,虽然明知道扑面而来的怒涛并不能对他造成任何威胁,可轰鸣的声响仍然让他感到心惊肉跳。这就是仙门修士的力量?只是,这些修士本应超然物外,不想和俗世人一样,争名夺利。为了一块五色元石,居然不惜在鄱阳湖上大打出手。只可惜了,那些鄱阳湖周围的居民,恐怕是在劫难逃。
想到这些,燕长亭对那些修士们,更生出无边的恶感。
身后脚步声传来,长亭扭头看去,见潘老人带着雨师小燕匆匆走来。
“怎么样?”
“都办妥了!”
“办妥了?”
“半月前你入湖寻找鲸妖,我老人家也没有闲下来。我做了迷魂香,偷偷的放在村中各户人家屋内。那些迷魂香只需我施展些小小的道术,立刻就可以生效。嘿嘿,乡亲们如今正睡的香甜着呢。”
潘老人话音未落,雨师小燕立刻不满的说:“什么叫做你做的?若不是我告诉你迷魂术,你那迷魂香做出来又有什么用处?”
潘老人尴尬的嘿嘿一笑,也不说话,目光旋即落在了村外的鄱阳湖上。
长亭知道,雨师小燕出身兰陵狐狸一族,对于迷魂术非常精通。
这主要是由于兰陵狐狸的身体中,蕴藏着一种奇异的腺体,可以分泌出来无色无味的迷魂香气,让人在不知不觉中着了道。
也不知道,雨师小燕是怎么帮助潘老人做出这种迷魂香的。
似乎感受到了长亭目光的凝视,雨师小燕的脸颊一红,低着头,露出了小女儿的娇媚神态。
小燕本就生的美貌动人,此刻这一羞涩,更让她显出了无与伦比的绝代风华。
长亭不由得看痴了!
一种奇妙的情愫在他心底升起,他忍不住说了一句:“小燕,你真好看!”
“讨厌!”小燕更加羞涩,低声回了一句。
这本该是极为柔情蜜意的场景,让潘老人感觉到很不舒服。
他咳嗽一声,把长亭和雨师小燕从沉醉中惊醒,说道:“两位,若想谈情说爱,不妨找个没人的地方,好不好?外面一群宗师打的正热闹,你们却在这里……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
长亭和小燕狠狠的瞪了一眼这不知情趣的老家伙,这才把目光投注在村口外的鄱阳湖面上。
鄱阳湖咆哮了整整一天一夜,最后在一声长亭颇为熟悉的声音历啸中,止息了下来。
一轮弯月升起,鄱阳湖恢复了往日的宁静。长亭把村口天门地户方位的水火双针拔了起来,收入龙胆壶中,然后抱着紫霞和潘老人、雨师小燕一同踩着已经泥泞成一片的道路来到了码头。
码头实际上已经没有了。
如此巨大的水浪,小小的木制码头又怎么可能保存下来?
看着湖面上漂浮的尸体和杂物,长亭说:“老爹,你说这一次,会有多少人遭难?那些修士,不是个个满口仁义道德,为何却丝毫不顾忌这鄱阳湖沿岸的生灵百姓,为一己私欲,大打出手?老爹,他们修的是什么道?”
潘老人没有回答,雨师小燕也没有回答。
他们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修行了多年,他们第一次去思索,究竟什么是道。
紫霞在长亭的怀里,呜呜的叫了两声,似乎是在诉说着什么。
长亭微微一笑,说:“紫霞倒是说的没错,这些修士,修的是畜生道。老爹,小燕,我们村里的船只都没有什么事情吧。”
“咱们的船都完好无缺,早在数日前,我就交代村里的人把渔船收藏好。长亭,你想如何?”
“明天一早,我们去搜索一番吧。”
“搜索?”
“叫上村里的人一起去,能救活一个人,就救活一个人。嘿嘿,我们顺便也可以迎个大丰收!”
“如此甚好!”
潘老人鼓掌而笑,雨师小燕则目光复杂。
长亭站在水边,挺拔清癯的身材被朦朦月光笼罩。
这一刻,雨师小燕突然觉得,眼前这个男人,似乎长大了。
长亭变了,周身充满着一种悲天悯人的神圣光环,让小燕忍不住砰砰心跳。
天亮之后,长亭和潘老人,带着潘家埠的人架着小船行驶在鄱阳湖上。
阴长生不愧是散仙级别的人物,加上青牛老怪一干朋友,居然和各派宗师带领的修士斗了个旗鼓相当。
为争夺五色元石,各派可以说派出了精英人马。
江南三剑门,北地五仙府,加上中九流,下九流,还有西川五斗米教和塞北小雷因寺的修士,足足有数百人之多。而来自三川五岳,或是为阴长生助拳,或是怀着叵测居心的山精妖怪,魑魅魍魉,也超过了百人之数。
一场恶战之后,鄱阳湖上漂浮着那些修士的尸体,还有魑魅魍魉死后方才显露出来的真身。
潘老人一如往常,把这些尸体都搬到了船上。
随行的渔民虽然对此颇不满意,可是听潘老人说死尸上的金银物器可以归他们所有,那心里面的不满,也就减少了许多。
毕竟,不管是那些修士,还是那些披着人类衣装的野兽尸体,看上去都是颇为富有。
有时候,利益的驱动,会让人们忘记许多顾忌。更何况,潘老人说把这些尸体入土为安,乃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渔人淳朴,心里面仅有的不满,也随即消失。
鄱阳湖水淹没了湖周围的城镇,连带着江流小镇,也没有幸免。
长亭等人一路下来,救出了不少被浸泡在湖水中,奄奄一息的无辜百姓。看到这些失去家园,失去亲人的百姓,燕长亭再一次对修士产生了强烈的恨念。同时,他对阴长生也多少有些不满。
毕竟这次的事情,是阴长生引出来的。
不过,让长亭更怨恨的,还是那华山紫霞洞,自号上洞八仙的修士李玄。也不知他究竟是为何想出这么一个招数陷害阴长生。从死尸上的装束看,他紫霞洞的门人,也有十几个死在战斗中。
“弱肉强食╠╠”长亭站在船头,低声喃喃自语。
潘老人没有听清楚,不仅追问道:“长亭,你刚才在说什么?”
“老爹,我在说,原来这天下的道,其实很简单。谁的力量强大,谁就能称王称霸,吃香喝辣。谁的力量弱小,就只能束手待毙。老爹,原来这世间的道,竟然是如此样子。修道,修的是杀人的道。”
“长亭,你可不要胡说八道,小心激怒了上天。”
“狗屁上天,不过是一群自私自利,自大狂妄的小人。多年前,我骂过天,今日我才知道,我没有冤枉他。”
面对长亭这锋利的言词,潘老人只能发出了一声长叹。
不过,让长亭感到欣慰的是,这湖上并非只有他潘家埠的人在救人。
来自豫章郡四周的渔民百姓,闻风赶来,加入了救人的行列。
其中,几名僧人更是不辞辛苦,日夜奔波。偶然机会之下,长亭得知了这僧人的来历,原来是塞北小雷因寺的僧人。
这些僧人,因造下了这无边劫难,心中无比愧疚。所以,只能一边唱着往生咒,一边加入了救人的行列,试图做出弥补。
长亭对这些僧人,心中生出好感,并且暗自记下了塞北小雷因寺的名字。
熹平三年八月中,位于豫章郡的鄱阳湖洪水泛滥,淹没了周围村镇数十座,死伤超过万人。
而此时,洛阳城内却是一片歌舞升平,皇帝刘宏听闻这个消息之后只是哈哈一下,把善后的事情交给了臣下,驾着他的小马车在花园中继续散步,考虑着还有什么官职,可以拿去卖钱。
在他身后,十个太监神色卑谦,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动不停。
燕长亭带着潘家埠的船队,在鄱阳湖上整整忙碌了一个月的时间。待灾情稍稍稳定下来之后,他就率领着船队回转潘家埠。
这一个月来,长亭等人救了将近千人,当然被潘老人搜刮来的修士仙门宝物,更是多不胜数。
听小雷因寺的僧人说,这次拼斗中,修士其实吃了很大的亏。
其中西川五斗米教创始人张道陵的弟弟,命丧黄泉,其门下无一生还。
太平教大贤良师张角的二弟,也受伤颇重。
修成散仙之身的阴长生,道法和修士之间实在差别太大。
若非后来盘龙王的手下出现,恐怕各派修士弟子,都难以逃得生天。
当时,一直坐在船尾的雨师小燕听到盘龙王三字的时候,不仅脸色大变。
回去的路上,小燕一直闷闷不乐,脸上流露着紧张的表情。
长亭知道,她是为什么而担心,有心想要告诉她兰陵老狐也来到了豫章,可想了想,又觉得这件事情最好还是不要告诉她,省得让她更加心烦。
就这样,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回到了潘家埠。
船刚一靠岸,村里的潘小六就冲上来,拉着潘老人的手说:“老爹,你们总算是回来了,可急死我了!”
“出了什么事?”
“是这样的,前些日子我带着大家从另一个方向去搜索救人,结果在江流方向救了一个女人。看她的打扮,应该不是一般人家的女人,我们就把她给救了回来。只是那女人一直昏迷不醒,村里的大夫也束手无策。潘大雄说,这女人的伤病,估计只有老爹您出手才能治的好。”
长亭在一旁听着,当下了然於胸。
潘大雄是潘老人在落户潘家埠后收的徒弟,虽然资质很差,可一般小灾小病应该是手到擒来。在潘家埠十里八村,潘大雄可是有名的神医,连他都束手无策的伤病,恐怕还真的不一般。
“老爹,要不你先去看看?”
潘老人思忖一下,点头说:“既然这样,我就去看一下。长亭,这里的事情就交给你来处理。那玩意儿怎么分,你也应该知道。还有,抽空劝说下小狐狸,看她那样子,我老人家也不好受。”
那玩意儿,自然指的是修士的内丹、法器。
长亭点点头,潘老人这才跟着潘小六匆匆朝着村里面走去。
待潘老人的身影没入村中,长亭立刻招呼村人收拾从湖上得来的那些尸体。虽说才九月光景,可豫章郡却早早的迎来了一股凛冽的寒流。尸体随着渔船在湖上走了一个月,可大都完好如初。
长亭先让人把那些尸体的衣服都扒了下来,将金银器皿一股脑的扔给了村人。
至于尸体,他借口需要研究,让村人去潘家埠远处荒地中挖坑,而后带着紫霞,迅速的挑选出那些已经练出内丹的尸体,并且将一些三流的法器,宝贝扔进龙胆壶里面,这才松了一口气。
尸体中的内丹,需要用特殊的手法取出,光天化日之下,难免有些顾忌。
长亭吩咐村人把挑选出的尸体抬去埋掉,待村口码头上不见一人踪迹的时候,方才准备下手取丹。
就在这时候,紫霞轻轻的咬住长亭的裤脚。
顺着紫霞的目光看去,长亭看见雨师小燕正痴呆呆的站在湖畔的一块怪石边上。
秋风扶过,撩起她的衣襟发髻,飘扬空中。
远处浩淼烟波,此时的雨师小燕,竟给长亭一种飘然若凌波仙子一般的出尘感受。
和小燕并非第一天认识,长亭直到这一刻,才真正的领会到了小燕的美。
也许,长亭并没有觉察到,正是这一刻的感受,让他竟永生难忘。
“燕子,在想什么?”
“啊,长亭哥哥,我没想什么啊!”
“别骗我了,是不是因为盘龙王的事情?”
雨师小燕娇躯一颤,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只是,那低垂的螓首,那身上透出的淡淡忧愁,无不显示出她此时此刻心中的忧虑。
长亭忍不住伸手将小燕搂住,低声道:“燕子,你放心,没有人能逼迫你做不愿意做的事情。你安心的在村里呆着,哥哥就算是拼死,也会保护你的安全。实在不行,我就召集阴长生和老牛,一起杀去盘龙山,和那盘龙王做个了断。这世上,就算是天仙五帝来了,也不能逼你什么。”
“阴长生?老牛?”
长亭立刻意识到说漏了嘴。
当日鄱阳湖大拼斗之前,他只是简略的说了一下他在湖底的遭遇。对于阴长生的姓名和来历,长亭一直都是守口如瓶。
见小燕用奇异的目光看着自己,长亭思忖一下,在小燕的耳边低声说了两句话,立刻引起小燕的一声惊呼,目光中更是带着不可思议的神采。
“长亭哥哥,那鲸妖居然成了你的手下?首阳山的青牛老怪我听说过,那家伙的修为不比盘龙王差多少,道行之深厚,已经快要到了人仙的境界。他也能帮你?长亭哥哥,你究竟是什么人?”
长亭迟疑了一下,“小燕,我是什么人,将来自然会告诉你。只是,现在告诉你的话,对你只有坏处,没有好处。我和你说这些,就是为了让你能够宽心,你只需要记住,我永远是你的哥哥。”
小燕露出笑靥,恢复了往日的活泼。
长亭这才松了一口气,拍了拍她的头,转身跑去码头继续他的工作。
看着长亭忙碌的背影,小燕的笑靥突然消失,目光中流露出失落的神采来。
“长亭哥哥,只是哥哥吗?你可知道,小燕的心里面,早已经把你当作这一辈子的依靠啊!”
想到这里,雨师小燕脸颊羞红,用力的甩了甩头,自言自语道:“笨哥哥,总有一天你会明白小燕的心思。”
“长亭哥哥,小燕来帮你!”
……
长亭和小燕在村口忙碌到天光将晚,这才把尸体中的内丹处理妥当。
这些修士的内丹,只有两三枚称得上是上品,即便是中品的内丹,也不算是很多。
即便是这样,长亭也非常满意,毕竟这上品内丹可遇而不可求,一般来说,能练成上品内丹的修士,大都是宗主身份,又岂能轻易的被他得到?
这次能得到两枚上品内丹,已经是运气,想来那两具尸体中,就有一具是僧人口中所说的张道陵的弟弟。
长亭把东西收拾妥当之后,将尸体并排放在码头,准备第二天让人埋葬起来。
他抱起紫霞,和小燕并肩行走,有说有笑的走进了村子里。
回到潘老人的住所,长亭远远的就看见小院的门口聚集了很多人,都在翘首向院子里观望。
“小六哥,你们都在这里做什么?”
之前把潘老人迎回来的潘小六正在大门口把门,见长亭和小燕回来,连忙把他们让进了院子。
“老爹和大雄正在里面给人治病。”
“啊,这么久还没有治好?”
长亭不禁有些吃惊,以潘老人的手段,居然拖了这么长时间还没有得出结论,恐怕那伤者的伤势,当真是不简单。
他看了看院外的村人,问道:“怎么大家都聚在这里?”
小六神秘的一笑,说:“长亭,你不知道,那个女人真的漂亮极了。嘿嘿,小六这辈子见到的女人里面,恐怕只有小燕姑娘能胜过她。这些家伙,都是想要听到美人平安的消息。你也知道,美人总是能让人牵挂。更何况这些家伙,个个都没见过世面,难免心里面有点想法。”
“胡闹,给人治病需要安静,你们这样子聚在一起,老爹怎么能静心下来呢?小六,让大家都回去吧。这样子吵吵闹闹的对病人可是没有半点好处。赶快都回去,天已经晚了。老爹这边有消息,我就会通知你们。小六哥,你带个头,让大家都快点回去吧。”
村人们虽然不太情愿,可也知道长亭话有道理。
当下,大家在小六的带领下,稀稀落落的踏在夕阳余晖,离开了潘老人的小院。
这边人才走,那边房门就被人打开。一个中年男子,摇着头走出了房间,嘴巴里轻声自语呢喃。
“大雄哥!”
“是长亭啊。”
“里面怎么样了?”
“不太乐观,老爹说也没有办法。只是,我觉得老爹不是没有办法,似乎是有所顾忌!”
潘大雄说着,长叹一声,神色间流露出了不满之意。他想要对长亭再说些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却摇了摇头,背着药箱走出了院门。
雨师小燕过去把院门关闭,长亭径自走进了房间。
屋中光线昏暗,潘老人坐在桌案前,脸色显得有些阴沉。在他不远处,一个女人正昏迷不醒。
“老爹╠╠”
“长亭,回来了?”
“嗯╠╠老爹,怎么回事?我刚才看大雄哥好像很不高兴,那女人的病真的很严重吗?”
“严重倒说不上,只不过这治疗起来,恐怕是有些麻烦。估计大雄那老小子也看出来了,所以有些不满。”
“这话怎么说?”
“你自己去看吧。”
长亭脱下鞋子,走到了那女人的身边。就着昏暗的灯光,一张依稀熟悉的面孔呈现在他的面前。
“是她╠╠”
长亭不由惊呼一声,这女人他倒是见过。当日他前去寻找鲸妖的时候,正是这个女人前来询问他的名字。只是,此时这女人的模样,和当日询问他姓名时有着天壤之别。先不说别的,单只是那蜡黄没有血色的面孔,丝毫显不出当日的风韵。若不是眉目之间依稀显露风华,长亭还真的认不出来。
“你认识她?”
“也说不上认识。”
长亭当下将那日在鄱阳湖上的遭遇说了一遍,潘老人听完,白眉蹙动,伸手将桌案上的长剑拿起来,递给了长亭。
“看她随身的兵器,应该是天目山剑宗的弟子。”
“哦╠╠”
“她身上的伤,应该是北邙山鬼王宗的劫炎爪造成。鬼王宗是中九流之一,劫炎爪算的上一门不错的道术绝学,中者无救。这丫头的修为不弱,居然拖了这么久,不过如此一来,火毒劫脉,救起来非常麻烦。”
长亭在潘老人对面坐下来,说:“老爹,你有办法,对吧?”
“当然,火毒劫脉,爪劲攻心,说起来很吓人,可是若想救她,倒非不可能的事情。我太乙门中有九制针法,可以打通她的气脉,化解攻心爪劲。哼,小子,你以为咱太乙门的名号是白白得来的吗?九制针法,是太乙门中的绝学,相传为伏羲老祖所创,就算是死人,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就能把他救回来。只是……”
潘老人说到这里,突然停住了话题。
他看了一眼榻上的女人,道:“长亭,其实我心里也很矛盾。说起来,天目山剑宗曾报过你的死讯,对你我并没有半点敌意。而且丹阳子还说过要保护咱们潘家埠,不管是否做到了,她也算是有心。我很想救她,可玄门道派,息息相关,我担心救了她,会露了我的底细。我一死倒没什么,太乙门的医道除了几种道术之外,你都已经学会,我也算了了心愿。我只是担心潘家埠啊!”
“老爹,那咱们救了她之后,就离开这里。我们一走,那些玄门道派,恐怕也没有借口了。”
“走?天下之大,我逃了多少年才找了这么一个安身之处?再走的话,我们又能跑去哪里?”
长亭眼珠一转,说:“老爹,我倒是有个去处。”
“去酆都?”
潘老人听完长亭所说的去处之后,惊叫起来,“长亭,你疯了不成?酆都距离西川很近,那可是五斗米教的地盘。先不说你和五斗米教的恩怨,当年死在我手里的五斗米教教徒就不知有多少。张道陵可不是好对付的角色,恐怕比李玄还要难缠几分。再说,我们去酆都做什么?”
“老爹,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张道陵又能怎样?不过是个修士罢了。你还真以为他能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越危险的地方,就越安全。你能在潘家埠安身,恐怕牯岭的无量宫也是原因之一。而且,我们去酆都的话,就能找到一个靠山。嘿,李玄再厉害,难不成比散仙更厉害?”
长亭说完,见潘老人迷茫不解,当下就把阴长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一如长亭所想的那样,潘老人的反应和雨师小燕的反应一模一样。他张大嘴巴,眼里面充满了不可思议的神色。
“长亭,你到底是什么人!”
潘老人长叹一声,苦笑着摇头,发出了和雨师小燕相同的感叹。
他站起来,看了看昏迷不醒的女人,思忖半晌后,方才道:“既然这样,那我就救她性命,也算是还了天目山剑宗的人情。不过,长亭你也要好生学着。”
“长亭明白。”
九制针法,相传出自伏羲之手,有夺天地造化之能。
所谓九制,实际上是一种手法,根据人体构造,选十二正经中九条经脉,一制九针,九针必须同时落在同一经脉的九个穴位之上,以激发人体潜能。
九制针法之下,可以将人的潜能激发到最大的限度,再配合浑厚真气帮助,休说是昏迷不醒,就算是死人也能白骨生肉,起死回生。
潘老人让雨师小燕和紫霞在门外守护,然后从隐藏在屋中的众多毒物里面,选出九条黑色小蛇。
“你怎么还不动手?”
“动什么手?”
“把她身上的衣服除去。不然的话,我怎么让我的九制蛇咬住她的经脉?”
“把衣服除去?”
长亭顿时面红耳赤,结结巴巴的说道:“老爹,你不要开这种玩笑好不好,她可是个女人。”
“医者眼里无男女!”
潘老人语气坚决,让长亭无法推脱。他强按着扑通乱跳的心,走到女人身边,伸出颤抖的手,将她的衣襟解开。如兰似麝的淡淡体香迎面扑来,伴随着还有一种颇为诡异的灼热气息。
长亭明白,这灼热气息来自于劫炎爪的气劲。
如今气劲透体而出,显然已经摧毁了她体内的大半经脉。想到这里,长亭立刻守住心神,将女人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
一具动人的胴体,活生生的出现在长亭眼前。
女人的曲线凹凸有致,洁白细腻的肌肤犹如玉一样的光滑。双峰挺拔,两点嫣红,更让人遐思无限。平坦的小腹,盈盈一握的柳腰,还有那修长双腿间的萋萋芳草,都让人感到血脉贲张。
长亭从小到大,哪里见过如此场面,只觉两道热流自鼻中流出,低落在少女身旁的床褥上。
“别发骚了!”
潘老人托着九条小蛇,踢了长亭一脚,然后口中发出一阵嘶吟声响,小蛇在少女身上游转,猛然张口同时在九个穴位上咬了下去。
长亭虽然知道这是为了选择少女经脉,可仍然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呼。
九制蛇,乃是潘老人从庐山中搜寻出来的金线蛇王,原本就毒性强烈。
潘老人以万毒饲养,最近又连连服用修士的内丹,其毒性之强,或许比紫霞稍有不如,可比起人间的毒物,却强了百倍,千倍。
至于它的灵性,那自然就不需要再说。九制金蛇,是潘老人修炼化毒大法的最佳伙伴。
眼看着九制蛇下口,长亭不禁咽了一口唾沫。
九制蛇咬住了少女十二正经中的九条经脉后,黝黑的蛇身突然变得通红。蛇头上的一根金丝,更显得无比醒目。长亭明白,这是九制蛇正在用他们的灵力,选择九条经脉的落针穴位。
只片刻工夫,少女的身上,密密麻麻出现了八十一个红点。
潘老人这才打开身边的药箱,从里面取出一个散发白色霜雾的匣子,然后打开。
“这是咱们太乙门中,传了几千年的冰石针,也是太乙门的镇山宝物。据说,这冰石针是伏羲老祖自北极冰寒之地下数千尺的深海中取来的冰石打造,天下间只有这八十一根。冰石针可以化解一切五行之毒,其中的妙用,不是一两句话可以说完。长亭,看好我落针的手法!”
潘老人说着,拈起九根冰石针,闪电般落在少女手少阳经的穴位上。
长亭在一旁凝神观瞧,发现潘老人每次出手,手指手腕,必然会产生八十一种微妙不可查的变化。
穿花蝴蝶一样的手法,让长亭看得如醉如痴。
若非是害怕打搅了潘老人,恐怕他就会忍不住大声的叫好。只是,六制针法落下之后,潘老人已经气喘如牛,汗如雨下。长亭知道,以潘老人的修为,落下这六针,已经到了真气的极限。
“长亭,这四百八十八种手法都记下了吗?”
“记下了!”
“那好,剩下的三制针法,由你出手。”
“我╠╠”
“废话,难道你没看出来,我老人家已经施展不下去了吗?九制针法耗力太甚,原以为我经过这么多年的修炼,已经可以将九制施展全,可没成想,还是只能施展六制。你真气雄浑,世间少有,不妨以回光藏珠心法为辅,依照我在手少阳,足太阴和足少阳的落针手法落针。”
“我行吗?”
“行!”
潘老人说完,坐在地上,闭目调息。长亭知道这九制针既然落下,时间可是拖延不得,当下大着胆子,依照潘老人所说的方法拈起九根冰石针,体内真气催发,冰石针透出淡淡的针芒,刺入了少女的穴位。
不用不知道,长亭施展出九制针法后,才明白这针法所需耗费的真气是何等巨大。
在回光藏珠心法的支持下,长亭的真气源源不断的透过冰石针进入少女的体内,将劫炎爪的气劲化解无踪。许是使用劫炎爪的人修为强横的缘故,两制针法下去,长亭就感到头晕耳鸣,真气有些无法跟进。
虽然长亭得到了共工的龙息真气,但大部分真气还都无法融合使用。
两制针法下去,对于他而言也到了极限。
只剩下心经的九个穴位没有落针,而这心经又是最为重要的经脉。长亭咬牙,强运真气,拈起最后九根冰石针,闪电般出手,落入穴位之中。而后,他扑通一声跌座地上,背靠着墙壁,只觉心跳快的有点惊人。
这是真气损耗过大的迹象!
长亭连忙用回光藏珠心法稳定体内的真气,而后慢慢的调息。龙息流转,缓缓的将损耗的真气补充起来,待屋外天光大亮之后,长亭才算是恢复过来。他站起身,看了一眼仍旧昏迷不行的少女和正在调息的潘老人,伸手抓起一床被褥,盖在了少女的身上,轻手轻脚的走出房间。
雨师小燕,怀抱紫霞坐在屋外打盹。
听到门扉声响,她睁开眼睛,看到长亭走出来,连忙站起。
“长亭哥哥,怎么样了?”
长亭微微一笑,表示已经无妨。
此时,朝阳升起,万道金光洒落大地,将小院也笼罩在一片盎然的光亮中。看着那光亮,长亭只觉精神抖擞。
“长亭哥哥,我总觉得有点不安。”
“哦,为什么?”
“不知道,只不过好像觉得有事情要发生。”
“傻丫头,你是多心了。呵呵,等这女人的病好转过来,我们就离开这里,前去酆都城。到了那时候,谁敢找我们的麻烦。”
“也许吧!”
雨师小燕展颜一笑,令长亭顿觉眼前一亮。
不过,让长亭没有想到的是,潘老人由于耗力过甚,竟然无法行动。
中午时分,潘老人憔悴的走出房间,告诉长亭他需要一段时间休养,少女的伤情就由长亭来负责。
他甚至不给长亭开口的机会,扔了一块玉符给他,说上面是九制针法最后三制的手法变化,然后就钻进房间里,调息休息。
一连数日,潘老人未曾走出房间。
倒是少女在九制针法施展过后的第三天醒来,虽然身体还有些虚弱,但劫炎爪的气劲已经完全化解。
她似乎对长亭救了她很不可思议,在她看来,一个堂堂的修士,居然被凡人救下,实在丢人。一开始的时候,她也不说话,神色总是呈现出漠然之态。好在长亭也没有在意,白天出去打渔,晚上回来就和雨师小燕在房间里整理那些得来的宝贝法器。在少女的眼中,长亭和小燕已经俨然变成了夫妻。她虽然没有说什么,可心里面却生出了一种非常古怪的情绪。
数日之后,潘老人第一次醒转,在简单的交代了长亭一番后,丢了一个记载着各种疑难杂症的玉符,又一次进入闭关的状态。
而少女也似乎生出了些许变化,当长亭不在的时候,和小燕时不时的聊起天来。
……
这少女叫做空明,是天目山剑宗弟子。
她的师尊,正是当日扬言保护潘家埠的丹阳子。自从那夜听了长亭一曲《江南》之后,丹阳子突然生出感悟,赶回天目山闭关。临走的时候,她让空明留下来保护潘家埠的安全,只是没成想八月十五到来,阴长生的天劫并没有出现,反而以散仙的身份,和一干修士大打出手。
空明就是被卷入这场拼斗中,被鬼王宗的宗主鞠道龙打伤。
长亭在听了小燕的转述之后,又将鞠道龙这个名字牢记心里。倒也不为别的,长亭对玄门道派所知甚少,能多了解一些就多了解一些。省得将来行走天下的时候,遇到不必要的麻烦。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去。
空明的伤势也一天好似一天,每每看到长亭时,眼中总是流露出复杂的神采。
一日,长亭打渔回来,才一走进家门,雨师小燕神色匆匆的来到他的面前,手里还拿着一柄长剑和一卷书简。
“长亭哥哥,不好了!”
“怎么?”
“空明姑娘走了!”
长亭长出一口气,笑道:“走了就走了呗,又有什么好担心。我还以为,是老爹出了什么事呢。”
“可是她留下这把空明剑,还有一卷剑法。”
“啊╠╠”
“我今天去叫她吃午饭,结果发现空明已经不见了踪迹。看样子她是自己离开的。这个女人真没有礼貌,我们救了她,她居然连声谢谢也不说,就不辞而别。不过,她留下这些东西又是什么意思?”
长亭接过了长剑和书简,思忖一下,笑道:“不管她,她走了我们还省心。这些天小六他们天天问我她的事情,快要把我烦死了。这把长剑似乎是女人用的,我拿着也没什么用处,你收好吧。”
“可这是她留给你的啊,说不定有什么深意呢。”
长亭说:“我管这些做什么?反正过些日子,等老爹醒过来,我们就要离开这里了。她有什么深意,和我又有什么关联?小燕,你别胡思乱想,把剑收好,我们吃饭吧。我可是要饿死了。”
雨师小燕把长剑和书简交给长亭,实际上心里面还有些不是滋味。
空明人长的娇美,又是名门出身,留下长剑和书简,自然是另有深意。不过,见长亭对此毫不在意,小燕顿时心花怒放。这至少说明,自己的长亭哥哥和空明之间,并没有任何关系。
吃完饭,长亭练了一会儿化龙大道,隐隐感觉到已经接近了三元汇聚的境界。
他坐在屋子里,顺手拿起空明留下来的书简,翻看一看,却不由得微微一愣。书简上的剑法,名叫回光。不过与其说这是剑法,倒不如说,这是一种道门基础的养气、练气的法门口诀。
“小燕,快点过来!”长亭将雨师小燕喊来,把书简递给了她,奇道:“空明留这个东西做什么?”
雨师小燕皱着眉摇了摇头,表示不太明白。
“留了什么东西?让我老人家看看!”
就在这时候,潘老人突然走进了房间。
经过这些日子的闭关,潘老人的气色看上去好了很多,精神虽比不得往常那样矍铄,可比之前些日子,已经好了许多。
“老爹,你没事了?”
长亭和小燕连忙站起来,欣喜的问道。紫霞更是一下子扑入潘老人的怀里,扭动着身子撒娇。
潘老人轻抚紫霞的毛发,在桌案前坐下。
“哪有那么容易?此次施展九制针法,让我损耗了诸多真气。不过,这也正符合了化毒大法中最后一层的情况,不生不死,不破不灭。先死后生,破而后立。呵呵,我老人家若能练成这化毒大法的最后一层,或许比不得李玄,可是和那些小派的宗主相比,已经相差不多了。”
“那恭喜老爹了!”
“恭喜什么,小狐狸,赶快给我老人家做饭。我只需要再闭关一个月,就能完全恢复过来,并且完成化毒大法的修炼。吃了饭之后,我还要赶快去闭关,等我出关之后,咱们就前往酆都。”
小燕乖巧的点头答应,走出房间做饭。
看着小燕的背影,潘老人点头说:“这小狐狸真是个懂事的丫头,娶来做媳妇倒也不错。只可惜……”
“可惜什么?”长亭心头一颤,连忙问道。
“她是兰陵狐狸。唉,这玄门道派中的事情,麻烦的很,将来你自然会知道。哦,你手里的东西是什么?”
长亭见潘老人不说,也没有追问下去。他把手中的剑法递给了潘老人,又将事情的缘由讲述了一遍。
没想到,潘老人听完之后,白眉簇动不停。
他仔细的看完了书简中的剑法,叹了一口气,苦笑道:“怎么会这样?长亭,你有劫难了!”
“劫难?”
“没错,而且还是桃花劫!”
“老爹,你在说什么啊!”
潘老人放下书简,思忖了一会儿,说:“长亭,你可知道这天目山剑宗,是何人所创的吗?”
长亭摇头说:“这个……倒是不知道。”
“好,那我告诉你。天目山剑宗,乃是出自于春秋时期干将莫邪之手,那本是一对夫妇,练的是双修大道。后人在昔日干将莫邪铸剑的地方,找到了当时他们留下的双修剑法,这才有了天目山剑宗。”
潘老人说到这里,又拿起书简翻动了一下,笑道:“双修大道,自然是阴阳调和。天目山剑宗自创立以来,大都是夫妻同修,其门中最高深的剑法,就是干将剑法和莫邪剑法两种。这两套剑法,只有心灵契合的夫妻一同施展,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只是到了后来,这双修的伙伴越来越难以寻找,天目山剑宗的声势,也就变得大不如以前。”
长亭奇道:“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自王莽专政以来,天目山剑宗阴盛阳衰,女弟子占据了整个门派的七成。所以,这些女弟子们在练剑的同时,也有了另外一个任务,那就是他们要找到双修伙伴,以完成双修大道。只可惜,人心叵测,真情难寻,再加上天目山剑宗的弟子,向来眼界很高,丹阳子练剑百年,也没能找到一个合适的伴侣。但如果一旦找到了伴侣,她们就会留下佩剑和干将剑法的入门口诀,即便是海枯石烂,也不会反悔。”
“什么╠╠”
长亭长大了嘴巴,看着潘老人,结结巴巴的说道:“老爹,你的意思是说,那空明把我当做了……”
“没错,所以我老人家才说你的桃花劫到了。”
“可是我连话都没有和她说过两句,她怎么就选了我呢?”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老人家天文地理无所不知,可就是一辈子没有尝试过男女之情。不过,女人心,海底针,她们的心里面是怎么想的,恐怕连她们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长亭,若我没有猜错,用不了一个月,那空明就会回来找你。你若不信,咱们不妨打个赌试试。”
“我才不要,等她回来了,我就把这剑法和长剑还给她。”
“恐怕没那么容易。天目山剑宗痴情女最多,不动心则已,动了心可就没那么容易平息。当年丹阳子的祖师樱雪为了一个男人,至今守在空桑之地,数百年仍旧是痴心不改,被称作痴剑。你说,她的门下后人,又怎么会如此容易放弃呢?长亭,痴剑门下,都是情种,你自求多福吧。”
长亭苦笑连连,看着手里的回光剑法,心里面已经开始盘算将来如何摆脱这段莫名其妙的麻烦。
潘老人吃完了饭,再次闭关修炼。
而长亭则不再出门打渔,整日里呆在家中,或是苦练化龙大道的心法,或者就是研究潘老人给他的那些医道典籍。闲暇的时候,长亭和雨师小燕漫步鄱阳湖畔,相互谈心,诉说彼此的故事。
同时,长亭也下定了决心,等空明再回来的时候,把东西还给她,所以回光剑法,他连看也没有看。
在潘家埠渔人的眼中,长亭和雨师小燕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事实上连长亭心里也悄然的生出了一种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的思绪。每次和小燕在一起的时候,他就会非常开心。童年的许多不幸在向小燕倾诉了之后,让长亭也变得情绪开朗的很多。
在一个月色明媚的夜晚,长亭将共工的事情告诉了小燕。
雨师小燕震惊万分,但更多的则是一种莫名的幸福。长亭将如此重要的秘密告诉了她,也说明了长亭对她的信任。虽然长亭没有再说出什么柔情蜜意的言语,但小燕却觉得心里无比满足。
已是十二月,寒风呼啸,从湖面掠过。
眼见岁末将临,空明却不见踪影。长亭不止一次的笑话潘老人信口开河,并且提出及早动身。
但是潘老人却偏偏不信,说是一定要等到岁末最后一天,方才证明他说错了话。
雨师小燕也表示同意潘老人的意愿。
嘴上她是说要尊重老人,理解潘老人,可是在心里,小燕还是希望长亭能和空明当面说清楚。
就这样,行程一拖再拖。
长亭见一时半会无法启程,干脆就驾船前往鄱阳湖对岸的城镇,寻找打铁的师父,想要打造兵器。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长亭身上的宝贝虽然很多,可是他修为尚浅,绝大部分仙家法器无法使用。就比如那逆鳞盾,有着夺天地造化的妙用,但对于长亭来说,功用仅限于防御一种。
至于水火双针,长亭不懂炼器的窍门,虽然上面附有强大灵力,却施展不来。
而且,潘老人告诉长亭,若离开潘家埠后,仙门法术最好少用一些,省得被人看出了破绽。
可从潘家埠到酆都,这一路上山贼遍地,没有防身的武器又怎么能行?
于是,长亭就动了打造兵器的想法。只不过,长亭服了龙丹之后,随着修为日益精进,这体魄也越发的强壮起来。从外面上看去,他更好像是文弱的书生,可那隐藏在衣襟下面的均匀肌肉,充满了强大的爆发力。
所以,普通的武器对于长亭来说,很难趁手。
反正他从那些修士身上得来的钱财数量颇为惊人,就干脆去庐江打造兵器。
同时,长亭也存了另外的心思,想要从那些匠人身上,学到一些打造兵器的窍门,以方便将来他炼器所用。
雨师小燕对长亭这个想法非常好笑,“长亭哥哥,你可知仙门炼器和打铁铸兵,是两回事?”
“未必!”长亭反驳道:“当年干将莫邪也是铸兵匠人,为何却成为了一代宗师级的人物。打铁或许在有些人的眼中是下三滥,可是在我看来,说不定和仙门炼器之法有着某种联系。小燕,你难道没有听人说过,这天底下处处是学问,只不过要看咱们是否会发现,会去学习罢了。”
长亭这番话,引得潘老人击掌叫绝。
雨师小燕也从他这番话中有所得,当下不再阻止他这看似荒谬的行为。
长亭走遍庐江,终于打听到了一个名叫欧子山的匠人。
据说,这匠人是吴越春秋时期的铸剑大师欧治子的后裔,一手铸兵的本领在江南少有人能与之比肩。
只是欧子山性情古怪,铸兵要看心情来决定。
若心情不好的时候,就算是皇帝老子逼他铸兵,他也不会从命。为此,这欧子山没少被人收拾,几次进大牢,都是因为他那臭脾气作祟。可他却依旧如故,慢慢的,那些人也就知道了他的性情,不再继续逼迫。
长亭听到这些,对欧子山顿生出许多好奇。
他打听了欧子山的住处,循着小巷找到了欧子山的家。
欧子山是个年约四十的精壮男子,一头黑发散在肩头,粗麻短衣敞开,露出毛茸茸的胸膛。
看见长亭进来,他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懒散的坐在榻上,品着粗陶碗里的浊酒。
长亭进门就先是一怔!
欧子山居然是个修士,不过水平非常浅薄,似乎连元气还没有练成。别看长亭如今道术不高,可是秉承龙丹之气,又经过这两年来的学习,这眼力绝非常人可以比拟。
医门讲究望闻问切,排在第一位的望,指得就是眼力。
长亭上前,“欧先生!”
“有事就说,今天我心情不好。格老子的,想要清净的喝个酒都这么难,总有那不长眼的家伙找麻烦。”
长亭心生怒意,心道:就算你本事大,也用不着如此倨傲无礼吧。
他强压怒气,语气随之生出变化,“听说庐江城内有一个叫做欧子山的,自称欧治子大师的后人,铸兵本领高强。今日一见,却原来是个不知礼数,只知坐在家中,狂妄自大的家伙。”
欧子山哈哈大笑,“这种下三滥的激将法还是不要使了,格老子的,欧子山活了这么多年,被人指着鼻子骂又不是第一次。先人的事情,和我又有什么干系,我只要自家心情快活就好。”
“嘿,听上去你倒是有两分道行,只不知道,你可知道天下间铸兵的材料有几种吗?”
欧子山一愣,眯着眼睛打量长亭。
长亭那句‘道行’,让他心中一动。欧子山怀疑,眼前这个看上去清秀的文弱书生,莫非也是修士?
“这有何难?还以为你会说出什么惊人之语。格老子的,我这会儿心情好,不妨好好教教你。”
欧子山没有看出长亭的底细,当下侃侃而谈,说了一番长篇大论。
长亭冷笑一声,“你所说的,不过是凡间宝贝罢了!”
“哦,你有何高见?”
长亭伸手系在腰间的袋子里,取出一块拳头大小的白色物件,抛了抛,放在欧子山的面前。
“可识得此物?”
欧子山面带不屑之色,拿起那白色的物件,脸色却顿时大变。他反复观看,口中不时发出啧啧声响。长亭只听到他喃喃自语说:“不可能,不可能,怎么会有这种东西,绝对不可能!”
长亭暗自觉得好笑。
这白色的物件,是鲸妖阴长生兵解之后的霸王鲸骨架里的一块。霸王鲸的骨架并没有什么奇异之处,可是一头修仙数千年之久的霸王鲸骨架,恐怕只长亭手中才有。
这骨架中,蕴含有阴长生修炼了数千年的三元精华。而且由于阴长生用双目练出水火双针,那针中的灵气也有许多留在了骨架里面。这骨架,可谓是集了天地的精华。再加上霸王鲸出生于东海深处,又逢共工调教,潜心数年前的辛苦修行,骨髓里生有纯正的天一玄水冰气,
说它是骨架,已经不是单纯的骨架。
说它是金属,却比人间所有的金属还要贵重百倍。
欧子山家学渊源,虽然认不出这到底是何物,可是却也明白,此乃仙门炼器的最顶级材料。
什么玄铁,什么迷银!
和眼前这宝贝比起来,又算个什么?
欧子山心情立刻大变,连忙站起来,恭敬的问道:“敢问小友这究竟是什么?欧子山眼拙,实在看不出来。”
长亭笑道:“是什么东西并不重要,不知道欧先生能否用此为在下打出一件兵器?”
“可以,当然可以!”
欧子山说着话,再次用郑重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长亭,甚至连长亭后面说出的话语都没有理睬。
突然间,他面孔一阵抽搐,“先生可是道中人?”
长亭没有觉察到欧子山对他的称呼已经发生改变,漫不经心的回答说:“算是,也不算是。”
“先生可是已经‘汇聚’?”
长亭一怔,立刻明白了欧子山话中的意思,说:“正要汇聚!”
“先生教我,请先生受子山一拜!”
“欧先生,您这是做什么?”
欧子山神情激动,说:“先生有所不知,子山先祖是一名修士,铸出神兵五件,天下闻名。秦一统后,先祖应仙师徐福邀请,驾船出海,前往蓬莱寻找传说中的不死仙药,从此再无音讯。”
长亭问:“欧先生所说的先祖,可是欧治子大师?”
“正是!”欧子山平静了一下情绪,接着说:“可先祖这一离去,却让我们这些后人吃尽了苦。欧门世代铸练神兵,靠的是祖传的仙法。当时先祖走的匆忙,没有将法术传授下来,我们只好依靠着先祖的一本残缺笔记暗中摸索,几百年,数代人,却没有一个人达到先祖的水准。”
长亭理解的点点头,“怪不得我看你如今只是勉强练成元气,一开始还以为是你资质的问题。”
欧子山苦笑道:“资质固然有些问题,可是……先生可知道子山为何养成这样的怪脾气?这也是没有办法。为了能够学成先祖留下来的铸兵法术,子山只好遇到道中人就请教。当然,这几十年下来,也没有什么成就,道中人有怎么会轻易传授心法,偶尔碰上了,也只是说两句高深的言语,子山只得慢慢理解。”
长亭总算明白,原来欧子山是心里憋了一股火气,才这般性子。
“先生这宝贝世之罕见,足以证明先生非常人。之前子山居然没有看出先生也是道中人,失礼之处,还请先生恕罪。不知先生想要做什么兵器,子山愿意尽力打造,只是请先生看在子山一心想要恢复先祖时的光荣,能传授一二法门。欧门以下,子山后人定当铭记先生的恩情。”
欧子山说着,扑通一声跪在长亭面前。
这一来,可是让长亭闹了个大红脸。他慌忙将欧子山扶起来,说:“欧先生万不可如此,长亭也是初入此道,数年修炼却迟迟无法突破三元汇聚境界。不瞒先生,子山今日前来,也是想要偷师。从这铸兵之术中寻得些许奥妙,以突破目前这种境地。子山若不嫌长亭修的是下乘之术,长亭愿意传授心得。”
“当真?”
“燕长亭从不骗人!”
欧子山激动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几十岁的汉子,眼见着几代人梦想将要实现,居然忍不住落了泪。
长亭也不矫情,从身上的龙胆壶中取出了两枚玉符。
“这是两枚玉符,一枚记载的是天师道中的符咒丹法,内容十分详尽。另一枚玉符中所记载的是蜀山仙剑门的御剑练气之术,希望能够给欧先生你一些帮助,早日完成心中的宏愿。”
“子山多谢先生!”
欧子山万没有想到燕长亭会如此慷慨大方,不过他有些奇怪,天师五斗米教和蜀山仙剑门虽然都在西川,可之间似乎并没有什么联系。
怎么眼前这位燕先生,居然能持有两家的心法。
燕长亭看出欧子山心中的疑惑,当下笑道:“欧先生莫要误会,我不是这两门的传人。说起来这两门法术,是我在偶然机会下得到。长亭修的不是这种道法,留在身边也没有什么用处。”
“先生等等!”
欧子山说着,转身走进了内屋。
不一会儿的工夫,他手捧一卷陈旧的竹简,来到长亭面前。
“先生传我仙法神功,子山无以为抱。这竹简是先祖留下的铸兵之法,其中除了开篇两卷是普通的铸兵方法之外,其余的都是仙门炼器之术。子山已经将内容牢记,留在身边也无甚用处。只希望能以此报答先生的恩情,助先生早日突破汇聚境界,子山就会感到万分的欣慰。”
长亭大喜过望。
原本他送玉符,也没有交换炼器之术的想法。
没成想欧子山竟然主动提出,这让他怎能不喜。长亭不似平常人那样,明明是想要却要推三阻四。所以当欧子山把话说完之后,他毫不犹豫的接过来,说:“那长亭就感谢先生厚赐。”
欧子山请长亭在屋中跪坐,然后为他斟了一碗浊酒。
他再次拿起鲸骨,反复掂量了半晌,这才开口询问:“先生,敢问您想要打造什么样的兵器?”
一句话把长亭顿时给问住了。
长亭不擅武器,所创的烟波浩淼剑法,也是兴致所致,突发奇想而为之。相比之走轻灵之路的利剑而言,长亭可能是受到共工龙丹的影响,更喜欢大劈大砍,走刚猛路数的笨重兵器。
他想了想,说道:“欧先生,长亭所希望的武器,是能够举重若轻,大巧不工的类型。不过,若是能同时具备施展那种灵巧轻盈招数的功能最好。长亭形容不出来,不知先生能否教我?”
“这样子啊……”
欧子山皱着眉头思忖片刻,突然说:“先祖曾留下一种兵器的图案,虽不能尽善尽美的达到先生的要求,但也能多少符合。许多年前,先祖曾打造过一对这样的武器,只是后来被汉初留候张子房求走。不过,先祖打造的时候曾说过,他打造那兵器的时候,苦于没有良才,所以只能说是半成品罢了。”
“哦,什么样的武器?”
“先生稍候,子山这就去拿图来!”
欧子山再次转身走进内室,过了很久才捧着一个木匣子走了出来。
他打开木匣子,从里面取出一张三尺左右的四方皮革,摊开来呈到长亭面前。
这是一对类似短棒一样的兵器。
古人及胸为棒,齐眉为棍。可是这图上的短棒,看上去也就是在四尺七寸长短的样子,棒身之上有一根根好像倒钩一样的刺。仅仅是从图上来看,长亭并不能看出这对短棒的妙处来。
不过,短棒的名字倒是很有气势,逆鳞槌。
“先祖留下的笔记中曾有提过这逆鳞槌的事情。据说是根据上古一位魔神大人的兵器打造。先生提供的材料,非常适合这种兵器,只是子山的修为比不得先祖,只能依葫芦画瓢,做不得尽善尽美。”
长亭只看那逆鳞二字,就喜欢的不得了。
他说:“欧先生但做无妨,月有阴情圆缺,古往今来哪有什么尽善尽美的东西。这材料长亭有的是,先生不用考究太多。若是将来先生的修为提升了,再为长亭铸上一次,不就行了?”
“既然这样,那子山就放手为之了!”
欧子山当下和长亭商议打造逆鳞槌的事情。为了让长亭能够更多的了解炼器的窍门,欧子山决定三天后开炉炼器。在此之前,长亭需要先熟读竹简上的炼器大要,对炼器做个大概的了解。
同时,欧子山告诉长亭,似这种神兵铸炼,需要有道法高深的人来护法。
一般而言,从开炉到神兵炼成,需要差不多十天的工夫。
长亭计算了一下日子,十五天之后就是岁末最后一天,也就是他们启程动身前往酆都的日子。
时间足够!
至于护法的高手,长亭自然而然的就想起了雨师小燕。
虽然雨师小燕的境界不高,可是几百年修炼的功力,也非常人可以比拟。
所以,长亭和欧子山一番商量之后,就动身离开庐江。当晚,长亭回到潘家埠,把事情告知潘老人和雨师小燕。
潘老人对长亭这种纳百川方为大海的想法非常赞同,毫不犹豫的就同意下来。
雨师小燕自然更不用说,她的长亭哥哥既然开口请她帮忙,她又怎么会有半分的不乐意呢?
于是,第二天长亭带着雨师小燕动身离开潘家埠。
欧子山乍见小燕的时候,甚是感到惊讶。他不是因为小燕的修为,而是因为小燕那非同寻常的动人姿容。
兰陵狐狸的妩媚之态,丝毫不逊色於九尾天狐。
小燕虽然是狐狸初成长,可是那份美态,却已经显露无疑。
经过片刻调整,欧子山总算是恢复了心态。他开始指导长亭学习炼器大要,并且开始准备开炉。
三天之后,对炼器已经有了全面了解的长亭在欧子山的带领下,从内室的一扇暗门走进了欧子山的铸兵房。
房间位于欧子山宅院的下面,当初也不知道欧门弟子是怎样设计。
一座有一人多高的火炉矗立在铸兵房的中间,房间四周还摆放着各种珍奇的材料和铸兵工具。
“长亭,炼器需火,但绝非凡间之火。火有十八种,你在那炼器大要中已经了解清楚。十八种神火中,以紫亟天火最为厉害,不过这种火是传说中火神祝融所有,就连仙人也得不到。我欧门所用的,是仅次于紫亟天火的昧离神火。火有阴阳,昧为阳,离为阴,昧离本是夫妇。”
“欧先生说的可是火精昧离?”
“正是!”
欧子山从屋子的一角取出两个火红色的羊脂玉瓶,递给了长亭一个。
“昧离双生,天底下原本只有一对。五百年前,先祖偶然得之,昧离火精就成了我欧门炼器的宝贝。五百年来,昧离生子,你手里这个瓶子里面,就是昧离的子女。长亭可以血滴入瓶中,这双生火精若是吃了你的血,此生只为你所驱使。呵呵,若是不吃,也就说明长亭与它们无缘。”
长亭骇然看着手中的羊脂玉瓶,“欧先生可是要送我?”
欧子山说:“正是╠╠我已有一对火精,足够我欧门延续下去。你手中那一对对我而言并无用处。若是长亭无法得到,不妨在将来代我送人。它们继续留在我的手中,着实是有点浪费了。”
“那长亭就多谢了!”
“好╠╠长亭你不需要再给我这种材料,以我的修为,这种材料用的多了实在浪费。我以家传的玄铁精母和这种材料融化打造,就已经足够了。长亭多多注意我的手法,我要起火了!”
欧子山打开羊脂玉瓶,两道火红光影立刻从瓶中冲出。
仔细看去,这火精昧离如同两只鸟儿一样,都是生着单足,羽毛斑斓,额头上有火红色的冠。
昧离在炉子上空飞旋,欧子山将鲸骨和一块玄铁精母放进炉中。
他撮口轻声呼啸,昧离同时张口,喷出两道夺目的火焰。火焰入炉,火炉立刻散发出蒸腾高温。
昧离不停的喷吐火焰,眨眼间鲸骨和玄铁精母就化作一滩溶液。
长亭眼看着溶液入模,欧子山赤手空拳,飞一般的敲打着渐渐冷却的溶液。不一刻,溶液完全硬化,上面出现了一道道奇异纹路。长亭知道,这正是打造逆鳞槌的炼器阵图,在炼器中成为图录。
图录结束之后,欧子山将硬化的溶液又投入了火炉。
长亭仔细的注视欧子山的每一个动作,渐渐的他对炼器产生了进一步的认识。
欧子山的手法,名为九宫掌。
一掌九击,依照九宫方位图录阵法。
长亭丝毫没有觉察到屋中的温度,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生到了令人难以忍受的高温。他体内龙息周转,可以在无声无息间化解高温。
可是欧子山却不同,只见他挥汗如雨,赤裸的肌肤呈现出一种异样的红色,红的让人触目惊心,红的令人产生一种病态的感觉。自欧子山身上散发的温度,丝毫不弱于铸兵房中的温度。
这是欧门的练功之法,由外而内进行修炼。
再加上欧子山这三天来研读玉符上的道法,已经初步的掌握了当初欧治子大师的炼器心法。
……
一对色泽金黄中泛着银白色光亮的大槌摆在了长亭面前。
槌长四尺九寸,一头粗若拳头,一头却是盈盈一握。大槌曲线柔美,上面遍布一个个好像钮扣一样的疙瘩。长亭掂了掂逆鳞槌,心里面估计这逆鳞槌的重量,恐怕应该有一百斤靠上。
两把大槌,加起来二百斤上下。
拎在长亭手中却是份量正好。大槌坚硬,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柔韧,可以做出三十度角的弯曲。
鲸骨中的寒毒,和昧离火精的火毒完美的融合在一起,打在人身上,绝对是无药可救。
长亭暗自赞叹欧子山的手艺惊人,同时对炼器的诸般手法,也有了一个通盘的认识。
欧子山神情疲惫,“长亭,逆鳞槌已经打好,只可惜我功力太浅,只能图录最简单的阵图。将来等我的功力有所提升,再为你打造新槌。我不留你了,神兵出炉,我要立刻闭关修炼。”
“多谢欧先生!”
长亭长揖一礼,说:“长亭明日一早就要离开潘家埠,前往西川酆都。若先生将来有需要长亭帮忙,尽管去酆都的纯阳观,找一个名叫做阴长生的人,他自然会告诉你我在什么地方!”
“如此甚好,他日子山自会前去打搅贤弟。”
欧子山对长亭的称呼透着亲热,但是长亭却有一种很不适应的感觉。
虽然十几日来,两人的关系有了很大的进步,可是自幼养成的习惯,若非亲近之人,长亭很难接受这种称呼。不过,长亭倒也没有反驳,再次向欧子山道谢,这才转身走出了铸兵房。
屋外,小燕早就等的不耐烦,见长亭出来,立刻欣喜迎上去。
“小燕,我们走吧。欧╠╠欧大哥需要闭关静养,我们就不要在打搅他了。”
“兵器做好了?”
“是的!”
小燕看了看长亭背后两柄装在鲸皮袋中,之露出一对手柄的逆鳞槌,眼中流露出好奇神情。
两人离开了欧子山的宅院,快步来到庐江城外的码头,驾着小船,朝着潘家埠的方向驶去。
夜幕将临,长亭和雨师小燕荡舟鄱阳湖上。
明媚的月光,照耀在湖面,风掠过时,湖面顿起层层涟漪,闪烁着动人的银光。
雨师小燕站在船头,风撩起她的长发和衣裙。
月光照在她的身上,如梦似幻,那背影美的如天上的仙子。
长亭坐在船尾,看着小燕的背影,只觉那动人的体态和绝美的风情,是他这一辈子从未见过。
他心头一颤,却不知正是在这一刻,雨师小燕的身影已经深深刻在他的心上。
漆黑的天边,隐约可见一抹火红。
“长亭哥哥,快看!”
燕长亭顺着雨师小燕手指方向看去,啊的一声惊叫:“不好,潘家埠出事了!”
小船距离岸边还有七八百米,长亭怎能耐着性子划船过去。他腾身而起,身体轻俯,如离弦之箭,贴着水面冲了出去。雨师小燕跟在长亭身后,衣抉飘飞,看似缓慢,实则迅捷无比。
两人一前一后,眨眼间登上了湖畔的码头。
长亭才一踏足地面,就听一声轻喝,两道寒光从黑暗中飞出,带着刺耳的锐啸朝两人射来。
长亭也不慌张,反手从背后拔出一根逆鳞槌,迎着两道寒光劈去。
“长亭哥哥小心,那是苍牙矢,碰不得!”
雨师小燕大声提醒,但逆鳞槌已经劈出。匆忙中,燕长亭猛然施展离合龙息罡气,逆鳞槌诡谲一折,一股柔和的气劲陡然自大槌中生出。气劲如同一团柔水,将苍牙矢抱拢起来。
柔水化作无铸刚劲,挤压两根长短只有七寸,色泽漆黑的箭矢。
苍牙矢砰的一声在罡气中炸开,一道道炎矢朝着四周散开。长亭觉得苍牙矢炸开的力量,冲击着他的心脉。好在离合罡气的离合之气,将劲气化解,饶是如此,燕长亭依旧忍不住闷哼一声。
“长亭哥哥,你没事吧!”
没等长亭回答,黑暗中窜出两名道装修士。看他们的年龄,大约在二十上下,相貌堂堂,眼角上翘,给人一副趾高气扬,居高临下的倨傲感受。正是这种倨傲的态度,让长亭觉得反感。
“你们是什么人?仙门九派在此公干,闲杂人等快快滚开。”
仙门九派?
长亭一震,举目向潘家埠看去。但见火光闪动,耳闻隐隐厮杀声响,并伴随着嗡嗡的音波。
那是潘老人饲养的银翼蝎所发出的声音!
长亭随潘老人一起住了两年,怎会对这银翼蝎的声音陌生?
雨师小燕叱道:“仙门九派是什么东西?你们以为你们是官府吗?居然在这里如此猖狂嚣张。”
两名道装修士闻声看去,都不禁为雨师小燕的角色姿容惊艳。
“小娘子,念你无知,道爷不和你计较。嘿嘿,如今华山紫霞洞、蜀山仙剑门,以及无量宫和天师道四宗联手,并中九流五大仙门联手斩除妖魔。官家,嘿嘿,就算那皇城中的皇帝老儿看见我家师尊,也要必恭必敬。小娘子,深夜出门,莫非是和情郎幽会,你看道爷如何……啊╠╠”
长亭懒得听那修士呱噪,逆鳞槌呼的劈出,风雷乍响,血光崩现。
也该着两个修士色迷心窍,被雨师小燕的美貌夺去心神。他们忘记了,紫霞洞的苍牙矢被长亭破解,而叫出苍牙矢名字的,正是眼前这个绝色佳人。长亭一槌双击,生生砸碎了两个修士的脑袋。
“呸,败类!”
长亭朝着尸体上吐了两口唾沫,对小燕说:“小燕你在这里为我接应,我想这附近定然还有其他的眼线,设法都给我拔了去。我进去查看情况,若是不见我出来,你就立刻离开这里,前去酆都寻找阴长生,让他为我报仇。”
“不╠╠”
“小燕,你若不听话,我以后再也不会理你。我燕长亭向来说话算数!”
长亭说完,展开天师道的七星步,唰的一下失去踪迹。
仙门九派联手出动,目标自然是潘老人。那中九流是什么来头,长亭不知道,可是为首的四大仙门,却都是声名显赫。九派联手,小燕是否跟来都是一个结果,他怎能让小燕陪他送死?
长亭心急如焚,身法快似流星。
许是他施展的是七星步的缘故,一路上居然没有修士出来阻拦,可能是把他看做同道中人。
冲进潘家埠,长亭就闻到了浓浓的血腥气息。
远处,潘老人宅院的方向,传来轰鸣声响,虽距离遥远,可是那强大的灵力气息已经清晰可查。
几十名修士,从一个个房舍中冲出来。
他们脸上带着狰狞笑意,身上沾着鲜血,几个修士还边走边整理着凌乱的衣装。
长亭连忙躲在一旁,看修士离去,这才冲进了一所房舍中。
这是潘小六的家,房舍里面的血腥气更浓。长亭就着屋中的灯光看去,顿时血脉贲张,怒火燃烧。
潘小六一家八口,倒在血泊之中。
小六的妹妹,正是二八芳龄,早些时候还对长亭表达过爱意,虽说不上是绝色,可也颇为可人。
此时,这小姑娘赤着身子,下体一片狼藉。
刚开始发育起来的身体,遍布淤青痕迹,那双圆睁的眼睛,透着惊恐和恨怨,眼角脸颊,还残留泪痕。
长亭觉得自己的身子好像要爆炸了似的,手足轻轻颤抖。
这就是那些名门大派的做法?居然做这种如此下流肮脏的事情!
燕长亭强忍怒火,走到小姑娘的尸体旁,伸手将她的双眸合拢起来,从床铺上拉起被褥,盖在她的身上。
“绣儿,若你有灵,看长亭哥哥为你报仇!”
长亭转身冲出房舍,身体中涌荡着一股浓浓的戾气,双眼赤红如同滴血。
迎面,两个修士走来,“什么人!”
长亭口中发出如野兽一样的咆哮,逆鳞双槌轰出,龙息注入,黑红两色光芒盘旋槌身之外。
光芒炸开,化作星星点点。
刹那时,两名修士只觉立足於一片浩淼的烟波中,星光好似湖水荡漾,汹涌的朝着他们挤压过来。
蕴涵离合罡气的一击,将两个修士的身体扯的四分五裂。
长亭仰天一声长啸,双槌舞动,朝着潘老人的宅院扑去。沿途但见有修士上来,他定然是一槌击杀。
这些修士刚完成了屠村,那成想会从天而降一位杀神?
虽然他们的境界高出长亭许多,可是怎比的上长亭蕴涵无坚不摧龙息的必杀一击。
长亭一路走来,数十名修士死在逆鳞槌下。
短衫之上,血迹斑驳,
身体中的怒火和戾气并没有因为杀戮而有所缓减,相反却变得越发强烈起来。
……
潘老人正被十几名修士围攻。
紫霞在他身旁,飞旋窜动,喷出一道道黑烟,守护着潘老人。
飞剑、法器自四面八方朝他袭击而来,带着五彩光亮,气劲如潮水般汹涌。
外围处,三四名穿着金色道袍的修士,正露出残忍的笑容,在他们眼中,此时的潘老人如同困兽一样,虽然还没有露出败相,可那也不过是迟早的事情。至于围攻的十几名修士,显然没有使出全力,看他们气定神闲的模样,就知道他们不过是在玩弄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罢了。
一把青色剑芒,自空中飞射。
潘老人发出轻啸,围在他身外的两只生着翅膀的银色蝎子唰的飞出,砰的一声撞在剑芒上,被炸的粉身碎骨。
“灵空道长,您这青木法剑倒是越发的漂亮了!”
“雷道兄过奖,小弟这青木剑怎比得了您的狂雷咒法,天师道的绝学小弟向来仰慕,不如您展示一下!”
“既然如此,那小弟献丑!”
雷道兄抬手寄出一摞符咒,看着狼狈不堪的潘老人,笑道:“潘太乙,多年不见你修为又有长进。嘿嘿,让道爷看看你究竟练了什么样的本事,当年的慈悲毒手,是否又有了长进呢?”
一摞符咒自雷道兄手中冲天飞起,如同穿花蝴蝶一样在空中曼妙飞舞。
单从符咒破空的声音就可以知道,符咒中所蕴涵的道力是何等强悍。符咒发出五彩光亮,满天银蛇舞动,朝着潘老人扑了下来。
守护着潘老人的银翼蝎,感受到那强悍的力量,银翼震动,嗡嗡直响,却丝毫没有半点畏惧,飞扑出去。银翼蝎和银蛇纠缠在一起,碰撞之间发出一连串雨打芭蕉一样的声音。那声音好似金铁碰撞,叮叮当当的格外清脆悦耳。可是,在这悦耳的声响中,气劲流转,暗流激荡。
银蛇消失,银翼蝎随之退下。
潘老人脸色苍白,鲜血自嘴角流出。
银翼蝎的那对银翼,也显得色泽黯淡,显然是受了不小的伤害。
“道兄们,不要在玩了!天色不早,宗主们还在等我们复明,赶快解决了这老不死的,回去交令!”
就在这时,一声长啸响起,撕破夜空宁静。
几名道人都是一怔,连忙扭头看去。人影从天而降,快如流行闪电,两名修士上前阻拦,却不想来人速度奇快,没等他们站稳身形,来人已经到了他们的眼前。
两把奇形短棒,带起刺耳风雷呼啸。
短棒中蕴涵的诡谲气劲,让两名修士甚至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被狠狠的劈中。
气劲入体,猛的聚在胸口处,紧跟着两名修士只觉那入体的气劲猛然暴涨,啊的一声惨叫过后,身体立刻被撕成两半。
鲜血横流,脏器散落。
长亭趁着修士们一愣的光景,冲到了潘老人的身边。
“老爹,都死了,乡亲们都死了!”
燕长亭脸上带着血污,眼中泪光闪动。潘老人闻听之后,心中一痛,一口鲜血立刻喷出来。
“你们这些混蛋,杀我潘太乙就罢了,为何迁怒乡亲?”
“潘太乙,这只能怪你!这些贱民和你生活多年,保不齐有什么想法。宗主命令,务必斩草除根。”
“你们……”
“如今你这小杂种徒弟也赶来送死,正好省了道爷们的手脚。道兄们,出手,杀了这三个妖孽!”
十几名道人齐声响应,各自祭出宝贝,朝着潘太乙,燕长亭和紫霞扑来。
狂风大作,劲气横流。
紫霞咆哮吼叫,身体骤然变成牛犊般大小,迎着扑来的法器双爪劈出。
而长亭舞动逆鳞槌,离合龙息罡气随之化作一团奇异的护身气劲。三四件法器打在气团之上,巨大的冲击力震的长亭连喷鲜血。许是这凶猛的攻击,也激发了长亭体内的龙丹之气,龙息化作狂流汹涌,周转奇经八脉。
气团硬生生挡住了那法器的攻击,长亭狂吼一声,施展出离合罡气的震字诀。
轰的一声巨响,三四件法器被离合罡气震的粉碎。
这些法器乃是修士用本命真元祭炼出来的法宝,法器一碎,让那四名修士顿时狂喷鲜血,倒在地上。
看他们的样子,已经是气息奄奄。
而长亭在碎了对方的法器之后,也倒地一旁,紫霞击退了对方的法器攻击后,转身扑到他的身旁,将长亭的身子轻轻托在身上。长亭稳住身子,鲜血不断的从口中吐出,脸色变得难看至极。
一片如同潮汐海浪一样汹涌的狂风骤然袭来。
雨师小燕飘然落在长亭的身边,“长亭哥哥!”
“死丫头,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在外面等着我吗?”
“长亭哥哥,小燕没听你的话。可是如果你出了事情,小燕又岂能独生於天地之间!”
就在这时,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潘太乙,猛然从取下身后的黑布包裹,扔在了紫霞的身边。
他抬起双手,张口喷出鲜血。
鲜血变成一片血雾,撒在银翼蝎的身上。
那些原本正辛苦抵挡法器攻击的银翼蝎沾染鲜血,立刻发出凄厉的声音。银翼之上,银光暴涨。
只眨眼的光景,一个巨大的银色光球,笼罩着潘老人的身子。
“小燕,带着长亭和紫霞走。包裹里的东西,留给长亭,那是我几十年来的心血结晶,好好保存。”
“老爹,我不走!”
“滚,你想要一起死在这里吗?你死了,谁为我报仇?”
潘老人的声音带着令人无法抗拒的威严,雨师小燕银牙一咬,抓起包裹,一手夹住长亭的身子,朝着村外冲去。
紫霞恋恋不舍的看了潘老人一眼,多情的眼眸中,泪光闪动。
她长嘶一声,紧跟在雨师小燕的身后离开。空中只有长亭的吼声在响:“我不走,小燕,方我下来!”
修士们腾身就要追出,却不想银光中两道银芒呼啸射去。
砰的一声,银芒碎开,可那巨大的劲力,却将那几名修士拦了下来。
“潘太乙还没死,想要离开,先问问我是否答应!”
话音中,潘老人突然双手在胸前结了一个印,嘿嘿冷笑:“为了这一天,潘太乙等了几十年。只可惜,李玄老儿无福消受,当真是遗憾至极,可惜,实在可惜……化毒大法,万毒焚天!”
潘老人说完,单薄的身体猛然暴涨。
眨眼的工夫,他已经变成了一个体形巨大的巨人,银光中,潘老人的脸上流露出淡淡的笑意,在他的身上,成千上百的银翼蝎吸附着,拼命的吮吸他的血肉。
潘老人没有任何痛苦的感觉,只是看着长亭离去的方向。
“长亭,保重,可惜老爹无法看到你驰骋天下,可惜……开╠╠”
潘老人的身子,在银光中砰的炸开,吸食了他血肉的银翼蝎,立刻发出尖锐刺耳的历啸声。
银光朝着四面八方扩展,如同一团银色的火焰,将潘家埠完全笼罩其中。
修士们惊恐的叫喊声,在夜空中回荡,眨眼间便被那一团夺目的银色火焰,淹没的无声无息。
万毒焚天,化毒大法的终极绝学。
潘老人将精气融於血肉之中,刺激银翼蝎的潜能,最终变成银色的炎海。
银光冲天,照耀的黑夜如同白昼。
这光芒持续了整整两盏茶的工夫,总算是消失无踪。
潘家埠,变成了一片空旷的原野。
房舍,树木,尸体,都化作尘土,归于大地。
土地是黑色的,黑色中带着点点银色的光亮,那是潘老人的灵魂,在护佑着潘家埠的土地。
当晨光乍起的时候,几个身穿道装的修士突然出现在这片土地上。
“李兄,这是怎么回事?潘家埠呢?”
“我怎么知道……这潘太乙向来狡诈凶残,说不定……天,莫非是他为了毁去行踪,把村人屠杀?”
“如此颇有可能!”
“如今之计,我们只有兵分几路,我和锺离道兄在西南方向堵截,其他宗主守住北上要路,同时动用官府的力量,把江东翻个底朝天,不怕他们逃走。张道兄,潘太乙不除,定然要危害人间。这家伙的毒术高明,你最好派人和天师道祖联系,还请张道祖出山剪除这万恶妖人。”
“如此甚好!”
“杨道兄,你蜀山一脉对川中道路最熟悉,你来带路,如何?”
“恭敬不如从命!”
“那好,我们立刻安排下去。张道兄,我们在白帝城汇合,今次一定要将那妖人潘太乙杀死!”
几个修士腾空而起,在晨光中不见。
过了一会儿,又是一道人影从庐山中闪电般飞来,他飘然落在低声,一身雪白长衫,将他卓绝姿态衬托的飘然若仙。
“没错,是小丫头的气息……咦,怎么还有╠╠我的天,是主公的气息,难道主公出山了?”
来人喃喃自语,在原地走动不停。
过了一会儿,他蹲在地上,抓起一把黑土,放在鼻端闻了一下,轻轻摇头,“不对,虽然是主公的气息,可是弱了很多。应该不是主公,不过确实存在龙息。难不成是主公的传人吗?”
白衣男子站起来,看着身后苍茫庐山。
“找了几千年,总算是找到了一点线索。既然这样,说不定小丫头的缘分来了。马上告诉那臭小子,让他推了和臭蛇的婚事……嗯,这潘太乙倒是个刚烈的人,有血性,比那些道貌岸然的家伙更有意思。唉,看在你照顾我那小丫头,又如此合我心意,我且助你一臂之力吧!”
说完,白衣男子双手高举,一团金光在他手中出现。
金光化作点点星雨,飘然落在了黑土地上,与那土地中的银芒交相辉映,甚为好看。
一道道灵光,从土地中破出,飞向天际。
黑色的土地,在星雨落下后,渐渐褪去了黑色。一根根青竹,拔地而起,迎着鄱阳湖的风舞动。
白衣男子长叹一声,身形立刻消失,只留下那叹息声在空中萦绕。
许多年后,这片郁郁青竹终因一人,而为人所知。
那是大约数十年后的一天,一个生长在庐江的少年书生泛舟鄱阳湖,看见这漫漫竹林,心生喜爱。
此后,少年结庐竹林,十年苦读,并由竹林中错落有致的青竹,领悟出一套奇妙的阵法来。
出山之后,少年临危授命,任三军大都督,并且依靠着在竹林中领悟的阵法,一举击溃西蜀数十万大军。
这少年,姓陆名逊,字伯言。
雨师小燕夹着燕长亭,在崇山峻岭中飞驰。
别看小燕比长亭低了半个头,身材也比长亭单薄许多,可带着长亭这么大一个人奔跑,却毫不吃力。
兰陵一族生活在北地雄山中,兰陵狐狸从小就练的好脚力。
道路虽然崎岖,但对于小燕来说如履平地一般。她一手扣着长亭的穴道,一边谨慎的选择道路,在正午的时候,雨师小燕找到了一个隐秘的山洞,带着长亭进去之后,这才松开他的穴道。
“小燕,你……”
长亭被强行带走,心下对小燕非常不满。
小燕说:“长亭哥哥,你要打我,骂我都行,但是刚才我必须带你走。你知道老爹要用什么招数?万毒焚天,那是化毒大法中同归於尽的招数。你我留在那里,除了陪老爹送命,再无半点用处。”
“就算是死,我也愿意!”
“可是你想过没有,你死了,老爹的仇谁去报?百年来,老爹受的冤屈,谁去替他申诉呢?”
燕长亭哑口无言,嘿了一声,顿足走到一边。
雨师小燕说:“长亭哥哥,你难道没有看出来吗?老爹知道全村的人因他而死,就已经存了和那些家伙同归於尽的念头。他在潘家埠住了几十年,早就成了潘家埠的一份子。他借口等空明前来,可实际上,还是不忍心离开潘家埠。老人家的心思,小燕虽不能全部了解,但也能猜到一二。”
“小燕,你别说了!”长亭叹口气,说:“其实我心里也明白,可是我……对了小燕,你说紫霞洞的人怎么会知道老爹的行踪?在潘家埠住了那么多年,他老人家一直深居简出,没有露出什么马脚。为什么偏偏我们要离开潘家埠的时候,却被紫霞洞的那些混帐东西找上了门?”
雨师小燕犹豫了一下,说:“长亭哥哥-”
没等小燕说完,趴在长亭脚下紫霞突然间发出一声轻弱的呻吟。
长亭不由得一震,连忙将紫霞抱起来,放在膝盖上,“紫霞,你有什么不舒服?是不是受伤了?”
雨师小燕把没有说出口的话语又咽了回去,走到长亭身边,蹲下身子,仔细检查起来。
片刻后,她轻呼一声,将白皙如玉一般的小手放在紫霞的臀部,紫霞的身子也随之颤抖了一下。
“怎么?”长亭问道。
雨师小燕没有回答,周转灵气,掌心透出淡淡的青芒。
随着小燕的手掌提起,一根散发着黑色烟云,一寸来长的钉子,缓缓从紫霞的身体中探出。
长亭清楚的感觉到,紫霞的身子在剧烈的颤抖。他连忙周转龙息,缓缓将灵气输入了紫霞的体内。紫霞是潘老人留给他的纪念,长亭万万不能让这最后一点念想也离开他。所以,他不惜吐出龙息,来为紫霞固本培元,哪里还顾得上共工的警告,哪里还管他黑龙气息的泄漏。
雨师小燕自然可以感受到长亭身上那股让她留恋的气息越来越重,于是手上青芒一盛,钉子立刻起了出来。
铛的一声轻响,钉子被小燕扔在地上,旋即化作一团黑色的液体,没入土中。
“长亭哥哥,不要再输真气了。你的灵力固然是好,但是输入太多,紫霞可是承受不起的。”
长亭收起龙息,问道:“小燕,紫霞怎样了?”
“她中了天师道的破血钉,元气有点受损。不过破血钉被拔出来,她也就无大碍了,只需要慢慢的调养,就可以复原过来。只是,在恢复之前,她不能再进行战斗,否则破血之毒入她心脉,非大罗天仙,难以救她性命。长亭哥哥,你最好将她贴身放好,有助于她元气恢复。”
小燕这句话,说的已经是再明白不过。
长亭把紫霞放进怀中,看着小燕,犹豫了半晌,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长亭哥哥,若你觉得为难,就不用说了。”
“小燕╠╠”
长亭突然觉得再隐瞒下去,对雨师小燕来说实在是有些不太公平。他想了想,说:“其实,这件事情我早就想要告诉你,可是一直有点担心,害怕到了最后,你不理我不说,还连累你。”
他将在庐山孽龙谷中的遭遇,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甚至连共工的警告也没有隐瞒。
最后,长亭说:“因为这件事非同小可,我连老爹都没有告诉。一旦我体内龙丹的事情暴露,天仙五帝定然会派人前来找我麻烦。所以,我一直不敢和你说真相……义父说过,女人不可信。”
雨师小燕没有流露出任何不满之意,相反却露出了笑容。
“长亭哥哥,你不用解释了。其实,从第一天和你认识,小燕就有所觉察。只不过老主公失踪多年,小燕也无法确定你身上的气息,是否就是龙息。现在你告诉了小燕,小燕心里好开心。”
“老主公?”
“是啊,共工大人当年统领人间山精鬼魅,凡非人修士,都要听从他老人家的号令,包括我兰陵一族也不例外。只是,老主公突然失踪,令当年百族生灵四分五裂,山精鬼魅之间,争战不断,死伤惨重,最终大半生灵都隐姓埋名,藏於深山之内,不再理睬这人世间的种种事由。”
“竟有这种事情?”
长亭倒是从未听说过这件事,一时间有些震惊,“小燕,你可听说过九首这个名字?是头狮虎。”
雨师小燕思索片刻,摇摇头,“没听说过,不过可能我爷爷听说过也不一定。将来我见到爷爷的时候,一定会向他打听。对了长亭哥哥,老主公的话没有说错,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露出龙息。仙界中人虽然已经有多年未曾现身人间,可保不住他们会对你的龙息有所觉察。”
“我知道!”
长亭说完之后,有些疲惫的靠在石壁上。
仙门九派的宗主虽未出现,可是派出的人物,也都非比寻常。
他破了对方的法器,已经精疲力竭,再加上刚才给紫霞输入龙息,让他此刻感到万分疲惫。
雨师小燕坐在他的身边,轻轻靠在长亭的膝上。
动人的双眸,缓缓闭上,小燕发出均匀的呼吸声,也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长亭隐约听到了一种奇异古怪的声响,伴随着还有一阵连着一阵的灵力波动。
他募地睁开眼睛,推了推趴在他膝上熟睡的小燕。
“小燕,听到了没有?”
“听到什么?”
“你听╠╠”
雨师小燕凝神侧耳,脸色骤然一变,“长亭哥哥,是御剑,有仙门中人用御剑术朝这边赶来。”
长亭连忙站起来,屏住呼吸,和小燕并排来到山洞口。
透过繁密的藤蔓缝隙向外看去,阳光明媚,不时有几道光亮从半空中划过,朝着西南方向逸去。
“是什么人?”
“好像是仙门中的人物。看他们御剑的速度,应该是有大三关的修行……长亭哥哥,是仙门九派的宗主?”
“有可能!”
燕长亭沉思了片刻之后,问道:“小燕,你看他们是去什么地方?”
“往西南,自然是入川……”
雨师小燕停住话头,看着长亭,“长亭哥哥,你说他们会不会是已经猜到了我们的行踪呢?”
“有可能!”长亭说着话,退回了山洞深处,“仙门九派的宗主,应该都是些老奸巨猾的家伙。他们很有可能是猜到了我们的去处,所以要在我们入川的路上阻截。小燕,这次咱们有麻烦了!”
雨师小燕点了点头,“那怎么办?”
“怎么办……让我想想!”
长亭坐在地上,手指轻轻的敲击身边的石头,沉思半晌之后,说:“如今之计,我们只有入川!”
“啊╠╠”
“老爹使了万毒焚天,恐怕袭击潘家埠的仙门弟子都难逃脱。那些仙门的宗主,定然不会放过我们,一定会想办法堵住我们北上的路,沿途搜索庐山的一草一木,弄不好他们还会动用官府的力量。江东不能留,中原不可去,除了入川之外,我们别无他法,再说我们的帮手在西川。”
“你是说阴长生?”
“正是!阴长生修成散仙,就算是仙门宗主,也不是他的对手,有他帮忙,自然大仇可报!”
“那我们就入川!”
“慢着╠╠”
长亭一把拉住正要行动的雨师小燕,说:“小燕,咱们一起走的话,目标太过明显,还是分头入川。”
“那怎么行?分开的话,岂不是力量就分散了?”
长亭苦笑道:“小燕,你以为我们不分开,凭你我的力量,能对付的了仙门九派的宗主吗?”
“这个……不能!”
“那就是了。”长亭说:“既然这样,一起入川反而不妙。你我分开,反而目标减小,不易觉察。这样吧,你设法走水路,由长江溯江而上,直抵酆都。我呢,则从陆上走,出庐山,自荆州设法入川至酆都城。按照水路脚程计算的话,一个月后咱们就可以在酆都的纯阳观汇合。”
“那就是了。”长亭说:“既然这样,一起入川反而不妙。你我分开,反而目标减小,不易觉察。这样吧,你设法走水路,由长江溯江而上,直抵酆都。我呢,则从陆上走,出庐山,自荆州设法入川至酆都城。按照水路脚程计算的话,一个月后咱们就可以在酆都的纯阳观汇合。”
“这怎么可以,长亭哥哥你水性好,走水路最佳。小燕生在北地,自然应该由陆上前进才是。”
雨师小燕怎能不知道,这陆上的凶险,比之水路要多百倍。
她自然不会同意长亭这个决定,连忙出口反驳。
那料到,长亭脸色一沉,“小燕,你不听我的话吗?”
雨师小燕心里一冷,摇摇头,咬着嘴唇,死命的忍着不让眼泪流下。
别看长亭平日里总是一副笑呵呵的模样,说起话来也非常和蔼。可是,那沉睡在血脉之中的神龙威严,仅仅是那么脸色一沉,就足以让人心惊胆战。小燕知道长亭的好意,但依然无法抵挡自长亭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那股威压气势。
长亭脸色旋即缓和下来,轻抚小燕的黑发,说:“小燕莫要担心,在江东土地上,还没人能要我性命。别忘记了,我可是共工大人的义子,在没有完成义父的嘱托之前,我怎么会死呢?”
小燕用力点头,但是脸色依旧不快。
长亭说:“小燕,咱们修道,自然就要经历种种。不过是短暂分离,你何必记在心里?老爹说过,对于修道人来说,时间不过是弹指之间罢了,沧海桑田,终不过是一场虚幻的梦而已。我们今日分离,不正是为了一个月后的相聚吗?开心点,我们很快就会见面。小燕,长亭给你一个承诺,好不好?”
“什么?”
“将来,等我完成了义父的嘱托,我一定陪你走遍天地,再也不会分开。”
雨师小燕身子一阵剧烈的颤抖,脸颊顿时羞红如盛开的山茶花。她用力点头,说:“长亭哥哥,你不要忘记今日的承诺。若你出了事情,小燕会恨你一辈子。你知道,兰陵狐狸的怨念,可是很深的。”
长亭没有再说话,只是在雨师小燕的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然后抓起潘老人留下的包裹,扔进龙胆壶中。他拎着逆鳞槌,大步向洞外走去,将要走出洞口的时候,长亭突然停步,扭头说:“一言为定!”
“长亭哥哥……”
小燕冲到了洞口,看着长亭离去的背影,跪在地上,默默的在心中祈祷:“佛祖,小燕从来不相信过神仙。今日小燕诚心祷告,祈求您能保佑长亭哥哥平安。小燕从此愿信奉您,绝不悔改。”
长亭在山岭间穿行,一路上只看见许多修士在山间行走。
不用问,他们的目标自然是自己和小燕,看他们成群结队,如临大敌的样子,长亭有些头疼。
这样子的话,小燕恐怕还没等离开庐山上船,就要暴露踪迹了!
想到这里,长亭暗中拿定主意,不管怎么样,也一定要保住小燕平安到达酆都。
……
夜色婉约,庐山升起了薄薄轻雾。
算算时间,已经是除夕之夜,再过两个时辰,就是新年。
长亭坐在一块峭壁上凸出的巨石缝隙中,眯着眼睛打量峭壁下方山路上的点点火光。
虽然隔着雾气,虽然距离很远,可是长亭却能够清楚的看到山路上营地中仙门弟子的行动。
这是仙门中九流中,土生土长的豫章郡门派,役鬼门的弟子。
长亭曾听潘老人说过役鬼门的事情,据说他们夏商之交,能驱赶尸体迎敌,最厉害的手段本领是搜集生魂再加以饲养。若生魂变成血魂,就会拥有强大的力量,并且听从主人吩咐,忠心不二。
血魂分有三种,阴血魂,黑血魂和紫血魂。
其中以紫血魂最为厉害,据说可以直追散仙功力。但是,自秦一统后,紫血魂已经无人练成。
由于生魂难寻,血魂更难练,加之手段阴毒残忍,为许多仙门中人所鄙视。
所以役鬼门虽占据中九流,可是声势却远远比不上其他中九流的门派,门下弟子也极为稀少。
长亭经过半天跟踪观察,发现这些役鬼门的弟子,有三人练成了血魂。
其中更有一人已经练成了黑血魂,看上去应该是这些役鬼门弟子中的头领。
长亭没有把握能战胜黑血魂,所以迟迟不敢贸然出手。他藏在峭壁缝隙中,双眸闭拢,静心养气。
不知不觉中,天交子夜,寒意越发的重了起来。
役鬼门的营地中,传来阵阵鼾声,看样子赶了一天山路的人,都已经沉沉的睡去。在役鬼门的营地上空,三抹若隐若现的影子飞行舞动,那正是役鬼门中所饲养出来的血魂在巡查营地。
长亭猛然睁开眼睛,逆鳞盾缓缓在他手上出现。
他一手拿着一把逆鳞槌,一手用逆鳞盾护着身子,拔身而起,从天而降。
血魂立刻感受到了长亭的杀气,发出一连串的凄厉嘶叫,而后迎着长亭的来势就扑了过去。
长亭也不说话,离合罡气注入逆鳞槌中,槌体发出灼热气浪。
两只阴血魂扑出一股股黑烟,变成两个滚圆发光的球体,呼啸着破开了气浪,砸向长亭。同时,那只黑血魂更是化身千万,雨点般的光球带着巨猛的力道,扑了过来。三只血魂还未近长亭的身子,那翻滚的劲气已经逼人窒息。
长亭嘿了一声,逆鳞盾骤然光芒大盛,护住了全身。
逆鳞槌狠狠的砸在了阴血魂上,槌中的淡淡龙息发出,让两只血魂立刻凄苦哀鸣,眨眼间就消失无踪。
龙息之力,天下何人可比?
即便是长亭不敢完全施展出来,可仅仅是这样子,已经足以让血魂烟消云散。
黑血魂发出的气弹砸在逆鳞盾上,震的长亭气血翻涌。他怒吼一声,罡气勃发,逆鳞槌呼啸着脱手飞出。槌上的龙息过处,点点气弹化为无形。那黑血魂惊恐无比,转身就要逃走。可长亭有岂能让它溜走?只见他施展天师道的控鹤手,掌心一道真气吐出,打在逆鳞槌的槌体上。
逆鳞槌立刻好像有了生命,在空中飞行,追杀黑血魂。
长亭此时身已落地,反手从身后抓出另一把逆鳞槌,冲进迷糊醒来的役鬼门弟子。
离合罡气吞吐气浪,劲气过处犹如飓风袭击。
风刃在半空中化作一道道回旋的光影,肆虐在役鬼门的营地中。就在这时,一名道装修士冲出帐篷,怒声吼道:“何方妖人,竟然敢袭击我仙门营地。看我灵鬼子取你人头下来……啊╠╠”
这灵鬼子许就是那黑血魂的主人,正当他气势汹汹的逼向长亭,空中飞旋的逆鳞槌已经狠狠的砸在了黑血魂上。
血魂与主人的气血相通,血魂的力量越大,说明主人注入的精血越多。
黑血魂被逆鳞槌砸的魂飞魄散,直接牵动了灵鬼子的本命气血。他一声惨叫,翻身倒在地上。
长亭收起逆鳞盾,召回了逆鳞槌。
双槌在手,更让长亭势若虎入羊群一样。
役鬼门的弟子虽然都是修士,可大都连血魂都还没有练成,又怎是长亭的对手?
他们之所以入山,不过是受宗主命令,充当开路的卒子罢了。只一眨眼的工夫,长亭已经在役鬼门的营地中杀的几进几出,身上更沾的血迹斑斑。
一声长啸在山野中响起,想来是仙门九派的人已经觉察役鬼门遭到袭击。
长亭要得也正是这个效果,一槌将一个役鬼门弟子的脑袋砸的稀烂之后,撮口发出挑战似的啸声。
然后,他也不停留,闪身离开了营地,消失在峻岭之中。
营地中,遍地的尸体在篝火照映下,显得格外凄凉。那些被打伤的役鬼门弟子,发出凄厉的叫喊和呻吟,更让这凄凉之气,浓重了许多。
数十道人影出现在营地中,为首一名玉色道袍的修士看了这满地的惨状,愤怒的咆哮不停。
“立刻通知李宗主,就说我们已经发现了妖人的踪迹。”
“遵命╠╠”
“潘太乙,你伤我弟子,杀我爱儿,我朱刚定要和你誓不两立。不将你碎尸万断,难消我心头之恨。”
咆哮声在夜空中回荡,久久不息。
长亭趁着夜色,离开了役鬼门的营地,躲进一个峡谷中的山洞休息。
第二天一早,他离开峡谷,在群山中游荡。
一连数日,长亭袭击了仙门十二个营地,杀死仙门弟子更是不计其数,其中还包括紫霞洞和无量宫的门人。
连番血战,长亭隐隐感受到三元已经出现了汇聚的情况。
他心中暗喜,为庆祝他即将达到三元汇聚,长亭当下决定再次袭击鬼王宗的营地,杀死三十多名仙门弟子之后,长亭就躲进一个偏僻的山谷,钻入谷中的山洞,然后又用巨石挡住了洞口,在里面盘膝打坐,调养三元真气。
果然,一连串的战斗,着实激发了长亭的潜能。
特别是对付那些境界高深的仙门弟子,长亭每次出手都是全力一击。
如此一来,真气消耗之大自然可以想象。在山谷中修养了三天之后,长亭成功完成了三元汇聚,正式踏入子午小周天的小三关修炼。对于长亭而言,这数日的拼斗,当真是让他获益匪浅。
三日后,长亭一槌砸碎了洞口的巨石,扬长而去。
他离开了庐山,用了整整一天的工夫,出豫章郡,进入荆州。
在荆州雇了一辆马车之后,长亭沿着陆上朝西川进发。一路上,他只看见修士成群,耳听贩夫走卒谈论着仙门九派为门人被杀一事大发雷霆,心中就生出无法形容的快活感受。
车马行进,不复赘言。
眼见着就要逼近西川,长亭不禁松了一口气。
只是,他没有想到,庐山一连串的追杀,已经彻底激怒了仙门九派的宗主门人。如果说之前还有些门派不过是碍于情面才出手的话,那么现在,他们已经是把长亭当成了头号的敌人。
只不过,他们不知道潘老人已经不在人世,可天晓得这秘密又能隐瞒多久?
正月二十四日,长亭的马车进入了白帝城地界。
与此同时,仙门九派的宗主也云集白帝城,摩拳擦掌,誓要为门人弟子报仇雪恨。
西汉末年,有公孙述占据西川,并在山上建筑城池。
此后,由于城中一井冒出白色氤氲,远看上去好似有一条白龙在空中盘旋,护卫城池一般。
公孙述因此假借天命,自号白帝,并名此城为白帝城。
两百多年前的事情,究竟是怎样一回事情,长亭并不知晓。他之所以来到此处,是因为白帝二字恰好与天仙五帝中的白帝吻合。他盘算着,兴许当年天仙五帝中的白帝就来过此地也不一定。
而且,白帝城地势险峻,是入川的门户。
长亭要想前往酆都,也必须经过此地。权当做是顺路,也看看这白帝城,究竟是何等模样。
白帝城三面环水,一面傍山。
独孤峙立,气象萧森。远看,雄伟的夔门山水尽收眼底,近看,则有蜿蜒修理的草堂河自白帝山下入江。
长亭漫步在白帝城中,打量着这座历史并不算久远,但却有许多神奇传说的城市,不觉心旷神怡。
城中行人匆匆,看上去十分忙碌。
一路走下去,长亭没有看到一个修士,自然心情也随之放松了许多。
他走进一家临街的药店,店铺掌柜笑脸相迎。
“客官,想要些什么?我这家药店,可是白帝城的老字号,有几百年的历史,出了名的童叟无欺。”
长亭哑然失笑,“掌柜的,你这店有几百年了?”
“当然╠╠”
“可是据我所知,这白帝城建起来也不过二百多年。”
“这个……”
掌柜立刻面红耳赤,支支吾吾的不知该怎么回答。在他看来,一身布衣打扮,看上去好似山野村民一样的燕长亭,居然知道这白帝城的来头。大话已经说出去,却被人拆穿,这童叟无欺四个字,着实让他有些尴尬。
好在长亭也没有再追究下去,目光扫视店堂。
“掌柜的,我想买些草药,不知道你这里有没有。”
“客官想要什么草药?”
长亭从腰里取出一张写满了草药名字的粗糙草纸,递给了掌柜。之所以要这些药物,是因为一路上紫霞虽然吸纳了长亭的龙息,但看上去依然显得十分虚弱。长亭知道,这是由于破血钉中的血毒造成紫霞这般样子。虽说破血钉已经拔去,又有龙息固本,可还是有些许残留血毒作祟。
如果放任不管,紫霞也并非不能恢复。
只是长亭看不得她那虚弱的样子,决定找些草药为她拔去体内残留的毒素。
长亭不知道雨师小燕是用什么是否拔去了破血钉,否则的话他一定会为紫霞拔毒,何须如此麻烦。
掌柜的看了一下上面的草药名目,立刻回答说:“客官要的这些药物,小店里都有,请稍等一下,小人马上为你抓药。”
长亭点点头,从怀里抓了一把五铢钱,放在掌柜面前。
许是不小心的缘故,取钱的时候,长亭碰了一下正在他怀中熟睡的紫霞,立刻把紫霞惊醒。
她探头出来,好奇的打量四周。
长亭连忙点了一下她的脑袋,紫霞立刻又缩了回去。
正在忙着抓药的掌柜,好像没有看到这一幕,依旧认真的抓了草药,包成了包,递给了长亭。
长亭笑了西,拎着药包转身离去。
“狗子,马上去告诉仙师,就说我看见了一只很奇怪的兔子。还有,刚才那人抓的药,好像是解破血钉血毒的药物。我去盯着他,沿途会留下记号,说不定这人就是仙师要抓的妖人。”
长亭前脚才一离开,药店掌柜就立刻变了脸色。
他招呼了店里的伙计,嘱咐了两句之后,又悄悄走出店门,远远的跟在长亭身后。
……
长亭可谓一路下来,已经是非常小心。
可他偏偏经验太少,错估了仙门九派的势力。西川一地,属于天师道和蜀山仙剑门的地盘。特别是天师道,以五斗米教为基础,其门人弟子遍布西川各地,自然也包括西川门户,白帝城。
早在长亭到达之前,西川天师道祖张道陵已经发出了命令,让五斗米教的弟子严加留意过往行人。
破血钉是天师道特有的暗器。虽说寻常弟子不会配备,但是为了防止误伤之类的事情发生,天师道的门人弟子,大都知道破血钉的解毒药方。这药店是天师道在白帝城的眼线,又岂能不知?
偏偏长亭对此全不知晓,在逛了那白龙井之后,他就动身启程,离开了白帝城。
白帝城以东,就是水路入川的大门,夔门。
夔门两侧的高山,南名白盐,北曰赤甲,两峰拔地而起,高耸入云。
近江两岸峭壁若刀削,好似天造地设的大门一样。白盐山因色入白盐而得名,赤甲山如人袒背,故名赤甲。隔江相望,一个红装,一个素裹,可谓奇景。
面江迎风的绝壁陡岩上,虽然寸草不胜,却又显得异彩纷呈。红白两色,与晨曦、晚霞、明月交相呼应,形成了赤甲晴晖,白盐曙色的绝美景观,与那夔门秋月,并称瞿塘三景,闻名天下。
长亭踏着月色,悄然来到赤甲山上。
他驻足停留,欣赏眼前这动人的美景,心中顿时生出感叹:这才是鬼斧神工,这才是上天杰作。这夔门的景色,一草一木,一山一水,都似乎包含了天地间的道理。
鄱阳湖的浩淼烟波,和眼前这一幕景色比较起来,如同河伯入海,只能望洋兴叹。
山脚下,江水滔滔。
山顶上,水雾蒸腾。
长亭看着月下夔门,心神不知不觉已经融入了水天一色中。
体内的龙息,似乎随着滚滚长江的东逝之水而自行的周转起来,长亭双目微合,全不理睬身外事情,聆听着水声滔滔,状似有所悟,但是却又带着些许迷茫。共工的水神龙丹,受江水之气的引发,让长亭把化龙大道与结丹大法奇异的联系起来。
长亭隐隐感觉到,两者之间似乎有些联系,可是却又无法找到那关键所在。
一丝警兆突然升起,把长亭从神游之中拉了回来。
他转身看去,心里面立时咯噔一下。在他身后,不知何时竟站立了十几个修士模样的人,为首的是一个体态单薄,脸色蜡黄的道人。道人身穿与其他人完全不一样的玉色道袍,一双细窄的眸子,如同燃烧火焰,倏烁闪动。那副表情,就好像他和燕长亭有夺妻杀子一样的仇恨。
玄门道派之中,以道袍色泽划分地位的高低。
玉色最高,大都是一派宗主,灰色最低,基本上是派中打杂的小厮。
长亭一看来人玉色道袍,心知是遇上了麻烦。不过,他仍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静静的看着对方。
“你是谁?潘太乙那妖人呢?”
长亭说:“奇怪了,这半夜三更的,你一出家人带着一群人把我围在这里,还问我是谁?你们想要做什么?莫非是想要效法山贼水盗,打劫在下不成?朗朗乾坤,你们眼中没有王法吗?”
“道爷再问你一次,报出名字,说出潘太乙老儿的下落!”
“你这人真是有趣,我为何要告诉你?我若不说,你又待怎何?”
“不说,道爷就让你生死两难。”
“哈,说的倒是吓人,不过在下还不怕。潘太乙,莫说在下不认识,就算是在下认识,凭你杂毛的态度,我也不说。”
长亭看出,这玉色道袍的修士此时正处于仇火攻心的状态。这些人把他堵在这里,想来是不能善了。如此的话,先把这修士激怒,让他失去理智。这样一来,至少他的道行就要减去大半。
长亭不断用言语撩拨对方,果然这修士有些忍耐不住。
眼看着对方就要失控,修士旁边的一个道装男子突然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两句话,然后站了出来。
“客官还认得小人吗?”
长亭一怔,仔细打量对方。趁着夜色看去,长亭心里咯噔又跳了一下,立刻明白这些道人为何能将他堵住。
那道人穿的是一身银色的道袍,若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日间那药店掌柜一副市侩模样,此时此刻却显得有那么两分仙风道骨。长亭心里苦笑,千防万防,没想到载在这个人手中。
“阁下不是白帝城的药店老板?怎么这会儿有成了出家人?嘿嘿,难不成,白帝城的出家人还可以经商?”
“客官莫要呈口舌之利。贫道乃是西川天师道门下,任白帝城祭酒。客官日间在小店里抓的草药,骗到看得出来是为了解我天师道破血钉的血毒所用。但不知客官对此如何解释?我天师道门下,非祭酒以上的门人弟子,不可能拥有破血钉,若是客官的朋友中了血毒,还请告知是在何处遇到我天师道的门人,如果是我天师道门下的错,道祖自然会以门规做出判决。”
这祭酒说的头头是道,长亭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另外,客官在小店买药的时候,贫道曾看见客官怀中有一只紫色的兔子,能否让贫道再看一看?”
“凭什么!”
长亭这一句话,等于承认了他怀中紫霞的存在。
祭酒嘿嘿一笑,“凭什么?就凭客官如今在我等的包围之中。贫道不妨告诉你,贫道身边这位,乃是豫章郡役鬼门的宗主,朱刚朱仙人。朱宗主如今正悲痛门人死伤,若客官不把事情说清楚,恐怕今晚会有性命之忧。若是贫道的话,一定会痛快的按照要求去做,不会纠缠不休。”
长亭心道一声:果然。没成想自己一个刚进入小三关修行的人,居然引出了中九流的宗主。
他暗自周转真气,双手缓缓抬起。
祭酒和周围众人都以为长亭已经屈服,所以并未多加提防。
在他们看来,眼前这个刚进入小三关修行的年轻人,可能是受潘太乙之托,前来买药罢了。
长亭说:“好吧,我说……其实,这件事情很简单,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我就是杀人者!”
逆鳞槌受长亭真气中的龙息催动,嗡的一声自鲸鱼皮袋中飞了出来。
两根大槌破空而出,一槌飞向祭酒,一槌砸向朱刚,同时长亭更周转离合罡气,龙息长拳轰击而出。
一连串的攻击,快如闪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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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算也有十天了,冲这个新书榜冲得吐血,结果还是狗屁不是,心里多少有点失落。不过不管怎么说,感谢大家在这十天陪着明镜在新书榜上奋斗。
此次冲榜,明镜得出一个结论。
冲榜真***不是人过的日子,明镜这种懒散的性子,冲榜还真的是不适合。
据说下周要三江了,
明镜会提高更新速度。
虽然一天两万不是做不到,但是考虑到繁体出版,明镜还是不能放开了更新。不过从下周开始,一天一万字,明镜的保证。
祭酒虽然已经进入了小三关中的第二关,但猝不及防之下,又怎能抵挡住逆鳞槌无坚不摧的一击。砰的一声,大槌砸碎了他的脑袋,红的血,白的浆,混合在一起,散落地面。紧跟着,轰的一声巨响,然后是风雷大作。
朱刚虽然也没有提防,可毕竟是一派宗主。
他一拳砸在逆鳞槌上,把逆鳞槌砸的在空中翻滚不停。不过,槌虽然是破开,但槌中的龙息劲气,却冲进了他的体内,搅得朱刚气血翻滚,噔噔噔连退数步,哇的张口就吐出殷红鲜血。
强如朱刚这般的人物,都难免受伤。
四周其他的修士虽然修为都强于长亭,却抵挡不住那无坚不摧的龙息长拳中蕴涵的离合罡气。
三名修士被长亭瞬间打的吐血倒地,其余众人也是狼狈不堪。
“杀死他╠╠”朱刚暴怒咆哮。
长亭一见这家伙没死,心里面就知道不妙。他也顾不得身后那些修士的攻击,龙息注入逆鳞槌中,逆鳞槌立刻倏烁出夺目的光焰。灼热的气浪,刺骨的寒流,交织在一起,此起彼伏。
十几名修士祭出法器,从背后向长亭袭来。
长亭却视若不见,全力催动逆鳞槌向朱刚攻击。
他知道,若朱刚缓过劲来的话,也就是他的死期到来之时。身后的鲸鱼皮袋,足以保住他的性命,既然这样,不如先拼着受伤,杀死朱刚再说。长亭抱定这种心思,龙息骤然吐出来。
受龙息催运,逆鳞槌竟发出了三丈长短的芒影,牢牢锁住了朱刚。
朱刚吓了一跳,仙门斗法向来是拼力斗智不玩命,长亭这种玩命的打法,让他竟无所适从。
就在这时候,晴朗夜空突然闪出一条有若婴儿手臂一般的银蛇。
银蛇嘶鸣呼啸,狠狠的砸在逆鳞槌上,巨大的气流在赤甲山顶周转回旋,形成了巨大的气流漩涡。
长亭被这银蛇攻击,心头如若受大锤猛击。
龙息随之周转一滞,逆鳞槌的绝杀一击,旋即被化解无形。
银蛇闪过之后,背后修士的攻击已经逼近。长亭拱起后背,硬生生受了修士们的联手打击,身体在空中翻滚数周之后,砰的摔在地上,荡起了满天尘土。鲸鱼皮袋虽然抵消了修士大半的力量,可即便如此,依旧不是长亭能够承受。落地的同时,长亭手中突然多了两块玉诀,狠狠的双指掐碎。
两块玉诀化作轻烟,随着飞扬尘土消散。
这是青牛老怪和阴长生送给长亭的招神玉,此前长亭几乎忘记了这两块招神玉的存在,如今生死关头,他只好向老牛和阴长生求救。长亭倒在低声,只觉怀中的紫霞突然间一阵蠕动。
“紫霞,不要出来!”
长亭思绪未消,一道紫影已经从他怀中窜出,刹那时紫影体形暴涨,紫霞变成牛犊大小,守在长亭的身畔。
“果然是这小妖精!”
清雅不带半点人间烟火之气的声音,在长亭耳边响起。长亭咬着牙站起,吐出一大口黑血。
“紫霞,过来!”
向来听话的紫霞,这一次居然没有理睬长亭的呼唤,而是张口发出一声声愤怒的咆哮。
长亭看去,朱刚身边站立这两个身着玉色道袍的修士,左首修士,背负长剑,颌下三缕长须,随风飘荡。右首修士,衣冠楚楚,相貌堂堂,不过手中那根黝黑的龙头拐杖,看上去和他的样貌颇为不符。
先前说话的,正是铁拐修士。
从紫霞对此人的态度,和他手中的铁拐,长亭已经猜到了他的身份。
不过,燕长亭怎么也无法把这样一个人,和潘老人口中那个阴险狡诈的李玄联系起来。他再次喝了一声,“紫霞,回来!”
说着话,长亭口中涌出一股鲜血,他趁着抹去嘴角血迹的同时,将三粒黑色的药丸投入口中。
紫霞心不甘,情不愿的退回长亭身边,依旧怒视来人。
长亭看了一下四周,只见在他两侧,分别站在两个修士。从对方眉宇之间隐隐若现的紫色氤氲来看,这四个道人,都已经进入了大三关的修行。在他们身后,还站立着数十名仙门弟子。
当长亭扫过他右首侧的仙门弟子时,身子微微一颤。
这些仙门弟子中,居然有一人与他相识。无量宫的甘宠,也赫然在人群之中。从他那身银色的道袍来看,他在无量宫中混的颇为惬意。那眉宇之间流露出的淡淡紫气,也显示出他已经进入了小三关的第二关境界。
长亭心中苦笑,没想到昔日高龙山的伙伴,却成了敌人。
自从走出孽龙谷,两次见面,居然都是以生死仇敌的身份面对。
造化弄人,当真是令人徒感无奈。
“李道兄,这小子……”朱刚咬牙站起,气息虚弱的说。
李玄说:“朱宗主辛苦,且在一旁休息。这里就交给我们来处理,就算这小魔崽子生了双翅,也难逃脱。”
说着话,他看了一眼身前不远处的那对逆鳞槌,和身边道人相视一笑。
“蜀山仙剑,果然不同凡响。这小魔崽子道行不怎么样,可这对宝贝的确不凡。玄素知王道兄喜欢搜集仙器,我看这对宝贝放在道兄的仙兵宝库里面,也还算不错,王道兄以为如何?”
长须道人展颜一笑,“如此说来,王某就却之不恭了!”
李玄的样子,丝毫没有将长亭放在眼里。而长亭也正好凭借此机会,来调息体内紊乱的真气。
刚才送入口中的三粒黑丸,名叫千毒丹。
潘老人以一千种性质各不相同,彼此间毒性冲突的毒药混合炼制,虽有剧毒,却能够激发出最大潜能。若非万不得已,长亭是不会尝试这种手段,千毒丹入体,固然是暂时提高了功力,可也会严重的损害根本。潘老人曾说过,一粒千毒丹,足以毁了修士十年的修行,更何况三粒?
不过,事情有弊,也必有一利。
一粒千毒丹,可以激发出足当百年的功力,三粒千毒丹,可以比拟三百年修行。
此时,千毒丹激发出的三百年修行,正在和长亭体内的龙息发生激烈冲突。好在他有离合罡气护体,倒也能够缓慢的化解。此时,长亭最不希望的,就是李玄把目标转移到他的身上。
可不希望什么,什么却偏偏发生。
李玄看着长亭,“潘太乙那老东西死了,对吗?”
“李道兄,你说什么?”朱刚惊道。
李玄说:“潘太乙虽然手段残忍,但却是一个敢作敢当的人物。那老东西绝不会藏头缩脚,派这么一个没有半点经验的魔崽子出来。玄和几位道友商讨,都认为那老东西已经不在人世。否则,紫霞这小妖精向来和老东西寸步不离,怎么会跟着这么一个小魔崽子的身边呢?”
说完,李玄凝视长亭,“小崽子,我说的可对?”
“小崽子叫谁?”
“小崽子叫你!”
长亭强压着体内真气冲荡的痛楚,话语间带着调侃。这本是江东顽童常用的手段,可李玄修道多年,怎能知道这话语中的毛病?长亭闻听,哈哈大笑,“不错,阁下也知道自己是个小崽子。”
“你……”
李玄勃然大怒,而其他的修士,则不禁偷笑。
没成想,大名鼎鼎的北地五仙府之首的紫霞洞宗主,居然被人如此戏弄,倒是不可多见的事情。
只是,站在锺离权身后的甘宠却眼睛一亮。
长亭这番戏弄,让他想起了昔日高龙山上的岁月。那时候,王家坡和燕子坞的孩子经常斗嘴,他也不止一次的栽在长亭的口舌之下。
虽然过去了二十多年,可是长亭的外貌却没有太大改变。
甘宠先时没有认出,可长亭这句对他而言十分熟悉的话语出口,也让他立刻认出了燕长亭。
三年前,甘宠将长亭打下无难河,曾后悔了年余。
甘和更因为这件事情,几乎和他断绝了父子关系。在寻找长亭未果之后,甘和带着儿子、儿媳,离开了高龙山,飘然前往巴郡临江定居,三年来未曾与甘宠有过一封书信。每每想起当日的事情,甘宠就觉得后悔无比。如今,知道了他追杀的妖人,居然是长亭时,甘宠心中已经拿定主意。
不过想一下也真的是无奈,两次见面,竟然都是如此尴尬。
李玄压住心头的怒气,瞪着长亭,片刻后突然笑道:“小魔崽子,你尽管呈口舌之利,反正你今日是难逃一死。”
“燕某虽难逃一死又能如何?燕某人活的顶天立地,从不去做那龌龊的肮脏事情。总好过某些看上去道貌岸然的家伙,却一肚子男盗女娼。骗走别人的内丹,还颠倒黑白,诬陷他人……”
“小崽子找死!”
李玄心中一惊。虽然他知道长亭这番话没有什么份量,可是却担心这种事情说出来,总会让同道生出疑惑。他手中铁拐一顿,乌芒闪动,一条头生双角的黑色角蟒,咆哮着扑向长亭。
长亭抱起已经恢复原状的紫霞,身形募地转动,化作七个身影,在角蟒的攻击中穿梭。
“咦╠╠七星步法?”
几名修士同时惊呼,长亭所使出的身法,居然是天师道的七星步法。如此一来,天师道的门下顿时生出疑惑,看着长亭那闪动兔脱的身影,一时间竟没了主意。
“李玄,你妖言惑众,居心叵测。八月十五鄱阳湖大劫,不正是你挑唆阴长生修炼桃花血幛?趁机想要引起各派自相残杀。只可惜,你没有想到阴长生不惜修成散仙,躲开了天劫将临。嘿,你偷鸡不成反蚀把米,五色元石没有得到不说,反而被阴长生和青牛怪杀的屁滚尿流……”
“胡说,胡说八道……黑龙绞杀!”
李玄气急败坏,单手结了个印,那铁拐变化出来的角蟒,立刻体形暴涨,朝着长亭横扫过来。
长亭眼见没有后路,心下一横,将紫霞倏得扔了出去。
他扔出的方向,赫然是甘宠所站的方位,那目光中流露的期盼之色,让甘宠心中一痛,轻轻点头。
长亭纵声长啸,“李玄,今天就让我为潘老爹一雪仇怨,水火双针,出!”
两抹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光亮,从长亭的口中喷了出来。自从得到水火双针之后,长亭虽然无法祭炼,可是却依照阴长生传授的方法,将水火双针和他体内的龙息精元融合在了一起。
寒芒一现,狂风大做。
强绝的劲流在空中回旋,一股无可抗御的力量,紧随着水火双针的吐出,在赤甲山上肆虐。
铛╠╠
清脆声响在夜色回荡,黑色的癸水神针打在长须道人幻化出来的剑幕之上,激荡出汹涌的劲流。
长须道人是蜀山仙剑门中仅次于宗主地位的人物,道力雄浑,已经达到大三关中第二关的境界。若继续修练下去,也许再有个百十年,此人就能突破大三关最后一道关口,达到三花聚顶的水准,接下来自然就是渡过天劫,荣登仙榜。此次,长须道人也是抱着立威的心思,奉命出山。
只可惜,癸水神针本就是天下至宝,以阴长生双眸中神光练成。
再加上长亭以龙息催动,更加无坚不摧。神针打在剑幕之上,不禁打断了长须道人百年来修练出来本命仙剑,更在穿透剑幕之后,洞穿了长须道人的头颅。长须道人啊的一声惨叫,倒在血泊之中。原本只有三四十岁的容貌迅速变化,眨眼间就成了一个骨肉如柴的干枯老者模样。
那把本命仙剑在长须道人倒下之后,立刻变成一抹轻烟,消散无踪。
与此同时,长亭的离火神针扑向了李玄。
李玄何等人物,一眼就看出了这神针的不凡之处。
他也顾不得理睬长须道人的死活,慌忙召唤角蟒回来阻挡。不过,李玄也并非一味防御,在召唤角蟒的同时,更做出一个诡异的印,命角蟒发起凶猛的攻击。
角蟒陡然放出光亮,一层朦朦乌光闪动,原地赫然出现了两头角蟒。
角蟒兵分两路,一头迅速回到李玄身边,额头双角,发出两道黑色闪电。
闪电打在离火神针之上,只是将神针微微阻挡了一下,旋即就被洞穿了脑袋。可也正是这片刻的阻挡,却让李玄得了躲闪的间隙。
“双龙绞杀!”
李玄狼狈的吼道,两头角蟒一前一后,扑向长亭。
长亭想再要催逼神针攻击,已经是来不及了。眼看着角蟒的巨尾横扫而来,将他退路尽数封死,长亭不禁心生绝望之意。就在这时候,紫霞发出一声咆哮,从地上猛地扑了过来,体形暴涨,挡在长亭身前。
“紫霞躲开!”
长亭慌忙喊道,可紫霞已然做出绝死之心,迎着角蟒的攻击毫不退让。
燕长亭只觉心中的恨意猛然爆增,受千毒丹激发出的体内龙息在瞬间爆发。无铸的罡气在他体外回旋,罡气中的龙息,更牵引山下江水轰鸣。黑色的劲流,如同怒涛一样席卷,只听轰的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传来,长亭和紫霞的身子被角蟒打的在空中翻滚不停,朝着江水中落下。
而那角蟒,更被长亭的龙息震成了粉碎。
李玄只觉心头剧痛,哇的吐出鲜血,气色一下子变得败坏无比。
吼╠╠
就在山顶众修士被这惊人的一幕所震撼失神的刹那,滔滔江水中突然红光大盛。一条通体血红的巨蛇从江水中窜了出来。红色巨蛇生的极为诡异,身下六足,背生四翼,丈余粗的身体,布满红鳞。红蛇张开血盆大口,将长亭和紫霞吞入了肚中。几乎是在同时,几道人影从天而降。
“孽畜休要伤人!”
“王八蛋,不要伤我主公╠╠”
“长亭哥哥……”
四道人影在空中奇诡的接触,轰的一声天雷巨响,四人的攻击居然无巧不成书的撞在一起。
那红色巨蛇躲过一劫,立刻没入江水中,消失无踪。
奇异的气浪,把江水掀起冲天水柱,四道人影瞬息间分开,站立在赤甲山头。
“长亭哥哥╠╠”
悲戚的呼喊,在夜空中回荡,雨师小燕扑到山崖边,泪水横流。阴长生连忙走到小燕身后,与此同时还有一名身穿白衣的英俊男子也来到了小燕身边。在赤甲山上,青牛老怪双目喷火,凝视对面身穿玉色道袍,脸色蜡黄,身体摇摇欲坠的青年道人,那样子简直恨不得把对方生吞活剥。
“老狐狸╠╠”阴长生怒道:“你为何要阻拦阴某人出手!”
“你这个海中鲸鱼,什么叫我拦你出手?若非你无中生有,那六足蛇如今已经是我剑下幽魂。”
“你们都给我闭嘴!”
青牛老怪仰天长啸,“小主公今日身死,我等还在这里争吵什么?若非这些杂毛老道千里追杀,小主公也不会遭此劫难。若你们心中还有小主公的话,就随俺老牛,踏平天下仙门道派。”
白衣男子那双狐狸一样的眸子寒光一闪,“如此甚好!”
“阴某人也正有此意!”
“爷爷╠╠”雨师小燕突然朝那白衣男子叫道:“长亭哥哥,长亭哥哥不会有事吧。他说过的,等完成了老主公的遗愿之后,会和小燕遨游天下,他,他不会有事,他绝不会有事的。”
小燕此刻双目无神,娇靥惨淡。
白衣男子一见她这副样子,心叫一声不好,指尖一道真气弹出,将小燕打昏过去。
他看得出来,小燕心中竟然生出了死意,若不如此,难免会一身殉情。白衣男子把小燕搂在怀中,心疼的轻轻抚摸着小燕的黑发。没想到这小丫头居然和小主公已经生出了情感,若小主公没事的话,两人一定会成为一对情侣。若如此,他兰陵雨师一族的地位,也将大大提高。
已经修行的千年的白衣男子,心中的恨意顿时提升。
“张道祖,你好本事!”
他恨恨的说了一句,话语中带着无尽的杀气。
站在青牛老怪对面的青年修士,正是天师道道祖,张道陵。他对于潘太乙的事情向来不太在意,只不过当年由于潘太乙杀了不少他门下弟子,不得已才派出了门人出来,以门人的情绪。
原本,他早就应该到来,可半路上遇到了当世三大散仙之一的灵虚散仙于吉,以至于路上耽搁了一下。不过,也正是因为此,张道陵这才了解清楚了潘太乙当年所受的冤屈。他不得不相信于吉的话,因为于吉说,告诉他真相的人,正是在五十年前荣登仙榜的茅山上清宫主。
说起来,已经渡过天劫的上清宫主,和张道陵还有些师徒缘分。
当年上清宫主在遇到了潘太乙后,就觉得事情有些蹊跷。他用了几十年的时间,打探清楚事情真相。但就在他想要打听清楚事情真相的时候,天劫却突然将临。上清宫主只好把这件事情告诉了为他护法的于吉,并请于吉转告张道陵,要张道陵设法为潘太乙洗去冤屈,还他清白。
只可惜,于吉此人生来懒散。
再加上张道陵平日里深居简出,也不容易见到,所以事情也就一拖再托,终演化成如今局面。
张道陵听闻真相之后,急急忙忙赶来,正好碰见六足火蛇吞下长亭和紫霞。
匆忙中,他也顾不得许多,出手想要营救长亭,不想却被青牛老怪误会,挡住了他势在必得的一击。
青牛老怪的道行,比之张道陵只高不低。
两人虽说都是匆忙发力,可张道陵的目标是六足蛇,而青牛老怪的目标却是他。
如此一来,张道陵又岂能讨到便宜。
此刻,张道陵一边强行压住体内的气血,一边在心中苦笑。
一个青牛老怪就足够他头疼,再加上一个散仙级别的阴长生,和一个与阴长生只在伯仲间的白衣男子。这白衣男子,乃是兰陵狐狸一族的长者,雨师小燕的祖父,雨师逍遥。
这雨师逍遥,乃是如今人间硕果仅存的头号强者。
他若非留恋尘世,早就可以荣登仙榜,是一个极为护短,而且毫不讲理的家伙。
张道陵心道:这阴长生,青牛,还有素来心比天高的雨师逍遥,居然称呼那小子做小主公。我的天,那小子到底是什么来历?居然能让这三大高手臣服?若他师尊出面,岂不是要天下大乱?该死的李玄,害我仙门道派不浅,看样子今天这事情,想要善了已经是没有可能了!
“阴先生,牛先生,还有雨师先生……这件事情纯属误会,道陵也没有想到会变成这种局面。”
“张道陵,废话咱们就不要说了,洒家这小主公,乃是天下一等一的金贵之人。今天,你们这些杂毛,都要留下来为洒家的小主公偿命。老牛对天发誓,绝不会与你仙门道派善罢甘休!”
“牛先生,道陵刚才绝非是想要去小公子的性命。这件事,说来话长……咦,那李玄何在?”
“张道祖,李道友受伤颇重,已经离去了。”
“传我天师道法令,凡道中同门,遇李玄者务必立刻告知张某。若有能杀死李玄者,张道陵愿以天师道金丹大法做为酬谢。”
“啊╠╠”
一干修士都目瞪口呆,原以为张道陵要发出何等法令,却没有人想到,会是这种内容。
锺离权忍不住问道:“道祖,发生了什么事情?”
张道陵把事情原委说了一边,苦笑道:“诸君都受了那李玄小儿的欺骗,连张某也被蒙蔽。若非上清宫主委托于吉先生转告张某,张某恐怕至今还蒙在鼓里,可恨,那李玄着实可恨。”
说完,张道陵顿足道:“三位先生,此事乃我道门中错误,道陵绝不绕过李玄小儿。”
“嘿嘿,恐怕你们没有这个机会了。李玄小儿,自有我等为小主公代劳,至于你们,今夜都要死在此地。”
说着话,雨师逍遥突然动作,大袖一摆,化作一片白色烟云扑向张道陵。
阴长生和青牛老怪自然也不会落于人后,两人同时出手,向赤甲山上众人扑了过去。
“三位道友手下留情!”
赤甲山上人影乍现,两个衣着邋遢的道人横身拦住了阴长生和雨师逍遥。四人大袖摆动,如同穿花蝴蝶般的乍隐乍现,瞬息间依然过招逾百,最后四人八手撞在一起,强绝的撞击,让赤甲山为之颤抖。
而张道陵也和青牛老怪做出了一次交锋,两人平分秋色,各自退回原地。
轰╠╠
一声巨响从远处传来,夔门江水仿佛被一股巨力牵引,竟然逆流而上。
众人不禁停手看去,只见白帝城方向升起一抹轻烟。
恍惚间,一头白色巨兽正冲天而起,在白帝城上空微一盘旋,咆哮一声之后,立刻消失无踪。
“是白帝大人的坐骑!”
雨师逍遥见多识广,立刻认出了那巨兽的来历。
这一句话,也让赤甲山上众人脸色大变,两名邋遢老道相互看了一眼,不约而同的露出苦涩笑容。
“乱了,真的是乱套了!”
一名邋遢道人稽首道:“雨师先生,可要继续斗下去?”
“左慈,你可是要护着这些家伙?”
三大散仙之一的左慈苦笑道:“先生,小孩子难免会有犯错的时候,他们虽然冲动,可也是受了他人的蒙蔽。如今白帝大人的坐骑出现,老道以为过不了多久,昆仑门户就会被打开。是祸是福,你我现在都还不太清楚……再说,小道刚才观贵小主的本命星,虽有些黯淡,却依旧倏烁。”
“你这是什么意思?”
“贵小主恐怕还没有死,目前状况,不过是一场小劫。”
“你这话当真?”
“老道何时说过假话?”
雨师逍遥和阴长生相视一眼,心中也有些动摇。左慈的观星术,号称天下一绝,无人可比。
最重要的是,这老道平日里虽然疯疯癫癫,可是人品还真的不错。自和他认识以来,从未听他说过假话。这也就算了,老道的师门当年有恩於雨师一族,让雨师逍遥难以撕破了面皮。
“老牛,你怎么说?”
青牛老怪自那白色巨兽出现后,脸色就阴晴不定。
听到雨师逍遥询问,他说:“此事由你这老狐狸和鲸鱼作主,洒家现在心里面乱的很,拿不定主意。”
雨师逍遥看着怀中昏厥的雨师小燕,心思千回百转。
片刻后,他问道:“老道,你可能看出我家小主这一小劫,需要多久才能度过去?”
“这个……”
左慈抬头观天,然后回道:“依星象所显,老道以为大约需要十年的时间,贵小主方能渡过劫难。”
“好,老道,雨师逍遥就信你一回。今日的事情,就此罢休,十年后若我家小主依然没有消息,休怪我雨师逍遥倾兰陵一族之力,踏平你们仙门道派。到时候,你就算说的天花乱坠,也休想挽回。”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雨师逍遥说完,扭头对阴长生和青牛老怪说:“两位今日就看在我的面子上,暂且罢手。十年后,若小主音讯全无,咱们在血洗天下仙门道派,两位看这样如何?”
“甚好╠╠”
“如此,我们多多联系,雨师告辞!”
雨师逍遥带着小燕腾身而起,消失在夜色之中。阴长生和青牛老怪又看了一眼众人,恨恨的顿足,也随同离去。一干修士,目瞪口呆的站在赤甲山上,面面相觑。先前的种种事由,令他们恍如在梦中一般。先是六足蛇,而后是雨师逍遥等人出现,最后连三大散仙中的两位也现身此地。
还有那白色的巨兽,当真骇人无比。
张道陵来到左慈和于吉的身边,“两位道长,那白帝坐骑出现,究竟是怎么回事?”
“数千年前,仙人本是混居一起。后来不知为何,仙人们发生了火拼,造成人间生灵涂炭。天仙五帝以大法力将仙人隔绝开来,同时封闭了人间通往仙界的通路。此次白帝坐骑突然出现,恐怕仙人又要重履凡尘。老道担心,一场灾难将要到来,说不定当年的惨状,又要重现。”
“那怎么办?”
“道陵带人回去早做准备吧,到时候随机应变就是。”
“遵命!”
张道陵带着山上众人离去,甘宠突然对锺离权说:“师尊,弟子不想修行了!”
“啊╠╠”
“那燕长亭,本是弟子幼年的伙伴,上次高龙山弟子将他打下无难河,没想到这次又出现这样的事情。弟子实在是心灰意懒,觉得这仙道居然也是这般复杂,和人间并无二致。弟子想要回家,陪伴老父。”
锺离权眉头一皱,就要训斥甘宠。
于吉突然说:“锺离,这孩子既然这般想法,不如让他跟着老道吧。”
“这……”
“将来若雨师逍遥他们的小主寻仇,这孩子恐怕会成为一个变数。让他跟着我吧,你看如何?”
甘宠想要拒绝,可是看到于吉那满含深意的目光,到了嘴边的话语,又咽了回去。
“既然如此,锺离遵命!”
锺离权叹了口气,转身走下赤甲山。
于吉看了一下左慈,“老道,看样子天下大乱将起,你我要早做打算。我带这孩子先走,你也尽早寻个传人吧。如果遇到师兄,请你告诉他,要他多多规劝他那三个徒弟。那三个家伙,也是个祸害。”
“老道明白。”
“既然如此,我们各自上路吧!”
于吉一把抱起甘宠的身子,身形没於夜色之中。
左慈再次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乱了,真的是要乱了!”
声音在空中回荡,赤甲山上已经空无一人。夔门江水,依旧汹涌奔腾,朝着那无尽的远方,流淌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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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出版单集字数的缘故,这一章大章节的字数有点少,每章只有两千多字。所以明镜补发一个章节,第二集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