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戴小楼
大辽国上京,大宋使驿馆,平日冷清的使驿馆因为议和之事繁忙起来,颇有些哈宋的辽人寻求大宋国路引想去瞧瞧外国景致,只是今日使驿馆却又异常的热闹,原因无他,大辽国萧太后懿旨到。
“……宋辽结为兄弟之邦,两国通家之好……晋封太平郡主耶律呼伦瑶为太平公主,赐婚与大宋国武义郎、直秘阁侍讲陈保罗……封金翅驸马,食邑千户,赐建金翅驸马府,赐仆奴百人,金百斤,牧场一座……”那宣旨的一本正经老太监照本宣科,四周围了一干禁军便恨不得去扯了这没蛋儿老泼才的脸皮去,日他娘,俺们大宋国驸马也要抢,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钦此。”老太监一收懿旨,笑眯眯走过去,全没注意眼前这位新鲜热辣当红驸马脸色沉如水,身子僵直石化一般,“驸马爷,咱家可恭喜了,我大辽开国百年,可从没这般先例的,恩宠倍至……”他话说了一半,也发觉了眼前驸马爷不对劲,“驸马爷,驸马爷……”
“这承天皇太后的懿旨我若是不接,会如何?”保罗突然开口问道,把老太监吓个半死,当真也就这位驸马敢这么说话,果然,比太平公主胆儿还大,真是一物降一物,他自然是得了萧太后叮咛了,小心翼翼陪笑,“承天皇太后说了,此刻两国兄弟之邦,此乃锦上添花的美事,聪慧如驸马爷这般文曲星下凡,定然不会做煞风景的事情。”
果然,保罗脸色难看,自言自语,皇太后姐姐岂是好相与的?前因后果料得清清楚楚,甚至连他有可能不接旨都料到了,因此上才有老太监这话,分明是告诉保罗,此番议和你居功不小,不过最后能不能成,还得看你自己……
他嘿嘿笑了起来,声音越笑越大,突然一掌拍在使驿馆门口石鼓上,把那石鼓拍得稀巴烂,吓坏了老太监,“驸马爷,你……你要怎得?”
看陈大人发飙,原本就极度不爽的禁军纷嚷起来,“陈大人和咱们长公主便有白首之盟,岂能任由她番邦公主抢了去?弟兄们,大家说是不是?”
一干禁军呱噪起来,宣旨的老太监再一次后退了几步,都退到了大街上去了,色厉内荏喝道:“你等要做甚?”原本还在院子里面瞧热闹的庞昱一看要哗变,顿时疾步走了出来,一把拉住要爆走的保罗爷,“少保,冷静,冷静,万万不可忘记,你肩上担着大宋万万黎民百姓……”
“陈大人都要做辽国驸马了,还怎么管大宋黎民百姓?”一个禁军便喊,“我们大宋不能走耻辱的夫人议和路线,不……驸马议和路线,一出长安路,公主泪断肠,陈大人凭什么要留在番邦做驸马?”
庞昱啼笑皆非,感情这禁军里面还有能人啊,居然连夫人路线都知道,还长安路、泪断肠,真真是……想是这么想,话还是要说的,顿时收了书生模样,瞪眼厉喝:“你们食君之禄,便不知忠君之事么?王统领,再有呱噪者,我唯你是问……”
“长公主乃是皇上亲姐,玉卓公主乃是八贤王之女,人家要抢长公主和玉卓公主夫婿,咱们还不能说话了?大伙儿听我说一句,咱们忠心长公主便是忠心官家,人家要抢长公主夫婿,咱们肯是不肯?”一个个头不大的禁军振臂高呼,此人姓荆名戈,也是个指挥使小官,平日在军中素有威望,此刻一呼百应,顿时一干禁军纷纷叫骂,脾气大的连腰刀都拔了出来,“日他娘的瘟生,庞太师父子便只会卖国,没骨气的男人不配做大宋男儿,人死鸟朝天,怕他个锤子。”
“你们要做什么?王不破……”庞昱吓得倒退了两步,水修眉顿时一挑眉,“哪个敢乱动,我宝剑可不认人。”说着长剑出鞘挡在庞昱跟前。
数百人便在使驿馆门口闹腾腾的,剑拔弩张,反倒是保罗成了局外人一般。
校尉王不破到底晓事,振臂高呼,“弟兄们,冷静些,咱们还是听听陈大人如何说话。”庞昱听了脸若死灰,做人太失败了,没一个帮自己说话的,堂堂从二品兵部侍郎还不抵保罗从七品武义郎威望高,当真羞愧要死。
众人顿时便都瞧着不说话的保罗,保罗爷深吸了一口气,突然转头看着庞昱问:“问蟾兄,我想请教一句契丹语,这『情累系司,我欲忒里迷』是什么意思?”
“我心慌缭乱,心里面全部装了郡主……”庞昱脱口就答,刚说出来,顿时暗叫不好,“少保,你听我解释。”
“果然是问蟾兄的大作,好词啊,真他娘的好词。”刚才保罗灵机一动,那送给呼伦的契丹文夹杂汉文的词,怕也就庞昱这等通晓契丹文的大才子才能做出来,没见人家的表字都是叫问蟾么?问蟾,折桂,这便是状元郎的意思啊,便拿了出来试探,果不其然,当真是这厮的大作,真真是文人表率,杀人不用刀,什么一首诗便叫人羞愧自杀比起他庞问蟾来真是下乘了,一首词困了我保罗爷的自由,真好本事也,天下无双啊。
四周禁军莫名其妙,什么我欲忒里迷?不过看庞昱那小子模样,怕暗底下干了什么坏事,一个聪明的便大声嚷嚷,我知晓了,定然是某些人暗底下下了套子暗算陈大人,据说某人在东京城追求长公主不得,长公主便一丝儿好脸色都没给过,没想到啊,使出如此下作本事……
这话虽不中,亦不远矣,庞昱脸色难看,却不知所措,水修眉冷哼,“似这般登徒子,有一个死一个,有两个死一双,死了干净,省得杨家小妹牵挂……”
她整天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禁军早就瞧不顺眼,呼延老将军外孙女便怎样?长公主也没这般的,当下又呱噪起来,女人便该在家生娃娃,闯什么江湖,当真胡闹得紧,结果水修眉挑眉说,边疆战事全靠了天波府上一门女将,当真是十万禁军齐卸甲,宁无一人是男儿。
这话一说,几百人顿时语塞,大眼瞧小眼,却没法反驳。
这该死的美人痣,跟庞昱一段时间,嘴巴倒是厉害起来了,保罗一声哼,想翻脸罢,难不成灰溜溜回转东京去?当真留在辽国做驸马,又非他所愿,真真难死了,一时间就死死盯着庞昱,实在想一巴掌拍死了他算。
“少保。”庞昱强作笑脸,“我也是情非得已,此番议和干系万万黎民,你整日和那太平郡主横眉冷对,我只是想调和一下矛盾,却不曾想如此。”
“留了他在辽国做驸马好了,咱们跟陈大人回转东京城。”一个禁军大喊,旁边校尉王不破听了苦笑,哪儿这般容易的,大辽承天皇太后亲自赐婚,怕还是瞧上了保罗英雄盖世,说换驸马便换驸马?难不成,又要上演当年天波府杨家四郎故事?
那宣旨的老太监站在圈外苦笑,从没做过这般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这金翅驸马当真了得,居然如此得人心。
保罗仰天长叹一声,费心费力做了无数心思,没曾想最后议和成不成得看他保罗爷肯不肯做大辽国驸马,当真是作茧自缚啊!
蓉娘,阿蛮,赵槿,赵娴……一个个影子在心中闪过,他的心一揪,真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驸马爷,还请听老奴一言。”那宣旨太监突然大声说,“老奴来时,承天皇太后亲自说了,宋辽两国兄弟之邦,通家之好,驸马爷乃是大宋人士,心怀故国也是应该的,和公主成亲后即便时不时回去看看,也是人之常情,又说太平公主自小宠坏了,皇太后如此说的:哀家太娇惯呼伦了,少保英雄盖世,倒是委屈了他,你好生跟他说,哀家承他叫一声皇姑姑,绝不薄他,赐禁宫腰牌,免死铁券……”
此言一出,顿时大哗,免死铁券啊,有了这护身金牌还怕什么?岂不是大辽国横着走了。
萧燕燕当真了得,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软硬皆施,由不得他保罗爷不低头。
一时间,所有眼睛都看着保罗,庞昱也不例外,眼巴巴瞧着他,自己能不能安全且风光的回转大宋就要看他一句话了。
良久,保罗爷一声叹息,半跪在地,语调微微颤抖,“臣……驸马都尉陈保罗接旨,承天皇太后千秋万安……”心里面实在难受,槿儿,阿蛮,蓉娘……你们夫君第一次婚礼都给不了你们……
谁说英雄无泪,只是未到伤心时,此时的保罗爷脸色平静,心里面却滴血,这时代,终究不是能够由着性子来的,看了看门口站着的庞昱和水修眉,忍不住狠狠在心中骂了一句:日他娘的锤子,庞昱啊庞昱,美人痣啊美人痣,瞧着罢,咱们以后没完。
那宣旨老太监这才喜笑颜开,走过去郑重把懿旨放在了保罗手中,“恭喜驸马爷,贺喜驸马爷……”
四周鸦雀无声,便只有老太监一人嘻笑,保罗捏着懿旨苦笑,心说自己当初胡言乱语自称陈世美了,真是一言成谶,眼下自己便不就是陈世美么。
萧太后煞费苦心,当真计算了保罗全部的心思,料的一些儿也不差,若来硬的,保罗定然翻了天去,撒泼走人,这般好生相劝普天下便没第二例了,无数在场的人自问,若换了自己该当如何,思来想去,两全其美的法子果然便只有接旨一途,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皆顾,唯一委屈的,怕就是长公主和玉卓公主,只是,国事之下,即便当今官家亲自来了,怕也只有答应一途,不由各自唏嘘。
右班殿直宁致远突然说道:“少保,这虎狼之地,咱们兄弟便都留下陪你。”他这话一说,禁军个个表态,对,咱们便留下,好歹保护陈大人,有些刁钻的便阴阳怪气说:“庞大人回转东京城,自然大功一件,咱们这些兵丁无牵无挂的,宁愿待在这儿,省得回去受人陷害……”庞昱闻言,脸上青一阵紫一阵,难道自己回转东京还得找辽国兵甲护卫不成?定要被朝野上下取笑,这怎生是好?
大宋国禁军制度,入了军籍后直到六十岁方能离开,能出人头地,娶上媳妇混出名堂的真不多,这般禁军想反正回去也没多少指望升官发财,说不定还得遭庞昱陷害,不如跟着陈大人,陈大人豪爽,断然不会亏待了,因此上许多人表忠心。
包括王不破在内的几个中级军官互相看看,左右为难,不回去,家室还在东京,回去,眼看此刻便有哗变之危,只得拿眼瞧了保罗求助。
保罗爷此刻心思乱转,让这些禁军留下,自然便是削了庞昱面子,反正都翻脸了,还怕他什么,但是若真留下,不见得便真有多大好处,所谓争气不在一时,何必断然跟庞昱翻脸,再则说了,这些人回去定然在东京城四处宣扬,倒宛如拿狗屎抹了庞太师一家脸面,顿时有了计较。
“劳公公辛苦了。”保罗抽了一张千两银票塞到那宣旨老太监手内,笑得老太监满脸儿皱纹,“驸马爷真真客气,人俊俏又知礼,怪不得皇太后喜欢,当真上京第一……”他说着手指儿一缩便把银票弹进袖内,想必常年收受银钱,动作熟练无比。
送了老太监走,他看着四周,大声说:“各位弟兄,此番叫大伙儿受累,小弟当真不安,只是,所谓叶落归根,我虽然舍不得大伙儿,可也没道理让大伙儿留在异国他乡……”
看那些禁军要说话,他摆了摆手,苦笑了下,继续说:“小弟我虽然留在辽国做这驸马,可也希望能有人回去帮我说项,各位俱都是军中精英一时之选,回到大宋才能报效朝廷,宁大哥,万望你能去我四海武馆,把今日之事跟我师侄阿风细细说明……”
他拉了宁致远低声吩咐,又寻了信物塞给他,然后大声说:“小弟我也是习武出身,跟大伙儿一同前来上京,也算同甘共苦,小弟不才,略有积蓄,所谓朋友有通财之谊,此番每人两百贯,各位定要笑纳。”他开始大撒银钱,这两百贯虽然不算多,节省些却已经够普通人家十年花销,对一干没油水的禁军来说已然巨款,反正他这次银钱赚了无数,撒个十万贯也不肉疼。
“弟兄们,瞧得起我陈保罗的,咱们逛窑子去,今儿所有花销我包了,万万不可客气,就当是帮辽国驸马爷一个忙,他***,驸马爷也是人,也要嫖妓啊。”他一声呼,四下轰然叫好,其实便都明白,陈大人此刻心里面估摸着难受着呢,有些情深意重的便想,我娶不到隔壁翠花便还难受数年,何况陈大人跟长公主两相情愿,此番当真是棒打鸳鸯,造孽啊。
“问蟾兄,我徒担个文曲星之名,跟你大才一比,真真下乘了,放心,小弟定然不阻你升官发财,只是现在小弟要去逛窑子,陪你不得。”保罗看了看脸色难看的庞昱,转身一甩四海袍,“走啦,不醉不归,不去的便是不把我陈保罗当兄弟,我要带兄弟们嫖尽上京八大名妓,Shit。”
他这话一说,原本老成不大好意思去的王不破都不得不同去,顿时几百人风风火火离开,留下目瞪口呆的庞昱和气得柳眉倒竖的水修眉。
庞昱看着长街上几百人背影,顿时跌足,真真得不偿失,得罪了长公主,岂不要遭?半晌,英俊的脸上闪过一丝杀意,不如……归国途中把那干禁军通通杀了,水修眉看他咬牙切齿肌肉扭曲,吓了一跳,“庞大哥。”
这主意便都是她出的,真真害人不浅,庞昱心思转了,顿时脸上便显现出来,随即脸色一变,强作笑脸道:“没事没事,只是回去后恐怕长公主……”说着唉然叹气,“当真是世事岂能尽如人意,我拳拳报国之心,却不能为民分忧,对不起万万黎民啊!”
水修眉到底不是不通世故,闻言顿时想到,这番的确是得罪了长公主赵槿,当下焦急,“小妹连累庞大哥了,此番回去我亲自跟长公主解释……”
庞昱挥手,脸上和蔼一笑,“算了算了,但求无愧无心,总之此次议和成功,我朝又能享得数年太平,即便我受些责罚,也是甘之如饴。”
“那登徒子若有庞大哥这番报国之心的一半,天下不知多少黎民受惠,可恨此人却只是个淫贼。”水修眉愤愤,“居然公然带数百禁军逛……”说着脸上一红,到底说不出逛窑子三个字来。
“由他去罢。”庞昱淡然拂袖,转身回使驿馆内,水修眉看他背影,当真一副为民请忧谦谦君子,再想想陈保罗那厮,便只会喝花酒打群架,真乃无耻之徒,这世间之人有眼无珠之人实在太多,一时间倒是大叹公理何在人心何在,长街风起,轻微呜咽,使驿馆门庭冷落,和方才热闹大相亭径。
师傅说这婆娑世界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为什么人心有善恶,品德有高下呢?水修眉蹙眉,当真清纯不可方物,却不知世间之道哪里是她师傅一个尼姑能说得清楚的,何谓善?何谓恶?何谓高?何谓下?又有多少高僧大德能真正分得清楚。
却说保罗爷带着一干禁军上街逛窑子,当真沿途侧目,便没一家儿能招待下这么多人的,好在上京便也有如东京胭脂河街那般烟花圣地,妓寨一家连着一家的,好歹把他们招待下了,保罗爷大撒银钱,姑娘们心花怒放,把整条街都堵了,嫖妓嫖这么大动静的,也就他陈少保一人罢。
他这边吃花酒,那边自然有探子回报,这封金翅驸马的懿旨大辽国朝野没一个不知晓的,承天皇太后赐下免死铁券,哪个如此恩宠?自然要打探清楚,免不得巴结,得知此刻这位驸马爷带着几百人逛窑子,当真各自心思,有笑的有贬的有骂的有赞的,尤其国舅爷萧道宁,听了以后大骂,这锤子,居然不来我六叶楼花销,天底下哪儿有肥水流外人田的?枉我对他那般好……
那报信的下人小心翼翼便说了,国舅爷,咱们楼便也招待不下那许多客人啊。
日他娘,萧国舅一拍桌子大骂,想想心有不甘,一起身说,不行,我也得敲诈他去,这小子敲我竹杠那般厉害,我好歹也吃喝些回来。
而大辽萧太后寝宫内,萧燕燕得知少保去逛窑子,反而一笑,宣旨的老太监此刻必恭必敬站在太后跟前儿,看太后微笑,顿时谄笑着说:“皇太后近日精神头愈发好了,果然便如金翅驸马所说,今年二十明年十八……”
萧燕燕顿时啐了一口,“你们这些个奴才,好的不学,倒是让他教坏了。”
“老奴也是看皇太后开心,真心欢喜,当真心花怒放。”这老太监居然学了保罗本事去,“只是,老奴不知皇太后听了金翅驸马逛窑子为何发笑。”
“你们便不懂,他若是把自己关在房中,我倒要小瞧他哩。”萧燕燕一笑,头上凤头钗轻晃,“此刻他带着数百人去逛……逛窑子,自然是心里面有了计较,我来问你,若你心伤?便会如何?”
“老奴自然是憋闷在房中。”
“那便对了,大抵这世间英雄,懂得排遣烦闷,断不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面的。”她玉指轻弹,在椅把上轻轻敲击,一副若有所思模样,“天底下的机会,万万没有自动送上门的,这些道理,你们这些奴才便不懂,所谓英雄造时势……”
老太监谄笑,“如此说来,皇太后跟驸马爷还真是英雄识英雄,重英雄……”
萧燕燕明艳一笑,“对了,呼伦呢,你这几天便替我看紧了些她,别又跑出去抛头露面的没个样子,丢了皇家体统……”她对保罗当真青眼有加,自己嫡亲孙女出去抛头露面便叫丢了皇家体统,驸马爷带数百人逛窑子却叫英雄,真真是,什么事儿啊!
新鲜热辣当朝金翅驸马在妓寨喝得酩酊大醉,直到夜深这才回转,保罗爷醉眼惺忪回了房间,却瞧见房内俏然立着一位熟人,看他头重脚轻走路发飘,赶紧上去搀扶。
“云妹妹怎么有空来瞧哥哥?”保罗一笑,接着打了个酒嗝,一阵酒气上涌,心头烦闷不已,顿时弯腰皱了眉头,云贞瞧了赶紧伸手给他抚背,“保罗大哥,怎么喝成这样,便不知道体恤自己身子。”
干呕了几声,他深深吸气,这才慢慢直了腰杆,挑眉笑了笑,“我这不是等你来体恤我么?”云贞听了他浑话,玉腮微酡,低声说:“保罗大哥便又取笑我……”瞧着他玉面酒红一片,免不得一颗心砰砰跳不已。
“来给呼伦做说客?”保罗忒眼瞧着她,云贞咬着唇轻轻点头。
“也不带个侍女,便不怕哥哥我非礼你?”保罗爷笑得很淫贼,转手拿了圆桌上凉茶喝了,心头这才舒服些,“走罢,外面说话,深更半夜的,你一个姑娘家,独自在我房里面传出去不好。”
云贞欲言又止,免不得瞧高保罗大哥几分,玉颈微垂,任由他牵着手走出房门。
外面月色撩人,一凉如水,四周便静悄悄的,那些个禁军便不知道喝醉了多少,俱都高唐梦中会美娇娘去了,庞昱房中倒是蜡烛摇红,把人影照在窗户上,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听说上京城『左鱼落泥地』乃是一绝,我便从来没去瞧过,也不知道这月色下景致如何,不如我们去瞧瞧。”他说着转身回房拿了金翅甲套上,伸手一揽云贞纤腰,嗖一下上了房顶,月色下展开金翅猎猎挥动翅膀,便往那左鱼落泥地而去。
这左鱼落泥地乃是一座五层高楼,飞檐下无数铜铃。每到盛夏便无数蝙蝠,风动铃动蝙蝠飞舞。往往落了许多蝙蝠粪便下去,而阁楼前又有个池子,里面无数金色鲤鱼,偏偏奇怪的是,池子被曲桥一分为二,鱼儿便都在左边。而大辽国崇左,蝙蝠又是吉祥之物,因此上成了贵地,许多达官贵人喜欢登高一览,在上京乃是有数的景致之一。
云贞到底小姑娘,刚被保罗爷搂着。便觉羞人答答,又在空中,难免恐惧,只是片刻后偷偷睁眼,看月色下上京别有一番景致。层层叠叠无数阁楼人家,直如画中一般,虽然依旧有些害怕,却也欢喜,这鸟儿一般飞翔的感觉是如此之好,顿时喃喃,“原来自由的感觉这么奇妙。”
保罗趁着酒性卖弄轻功,居然还认识路也没飞错。待到落在那五层高楼楼顶,顿时酒气上涌,一翻身扑在飞檐上哇哇一阵狂吐不休,云贞却吓得不敢乱动,瞧他狂吐不休。想过去,起身垫脚,看看下面,胆战心惊,又收了脚回去。
这番吐便差一点儿连苦胆水也吐出来,眼泪鼻涕一脸儿的,什么风度都没了,只是人却清醒了许多,虚弱叹口气,摇摇晃晃走到云贞身边,一屁股便坐在琉璃瓦上,偏还卖弄,“凭栏一吐,不觉箜篌……这儿景致倒好,能跟云妹妹这般佳人同享这难得雅致寂寥,当真是福气。”说着便以肘抵膝拿手背托了下巴看那明月发呆。
云贞瞧他那模样,颇有古时谪仙酒后风采,心中微跳,轻咬了唇,也不说话便静静坐在他身边,不时偷眼看他,怎么看怎么有天上文曲星韵味,一时间胡思乱想,保罗大哥怎这般本事,人俊俏,又体贴,又文武双全……
她如此思想,脸颊便慢慢红晕起来,冷不防有个东西揽了过来,吓一跳,却是保罗背后金翅轻轻一展,把她给半裹了起来,接着便瞧见保罗转首微笑,“夜凉如水,云妹妹身子单薄,若因此病了可是哥哥我罪过了。”
那金翅俱都是金色瑁玳鸟羽,触手生温,当下云贞便觉身子一暖,心头更暖,红着脸颊垂首,“呼伦可是福气呢,能嫁给保罗大哥这般英雄。”
鼻腔儿出气哼了一声,保罗转首看着下面池塘不说话,云贞怯怯,“呼伦便只是略有些小性子而已,她可是真喜欢……”
“算了罢,我可不信,她只是瞧不得我,便好比看那漂亮衣裳,自己穿了不合身,可又不肯给别人穿,纯是赌气生小性子罢了。”保罗倒是猜呼伦瑶地心思八九不离十。
“不是不是。”云贞焦急,“似大哥这般大英雄,呼伦怎么不喜欢,那日我给她解释那情书意思,她便不知道多欢喜,我跟她多年好姐妹,知道她心思。”
嘿!那可不是我写的,哪儿有这般道理地?保罗冷笑。
云贞慢慢垂下头,低声说:“喜欢一个人哪儿有什么道理?”
这话却有些哲理了,保罗心头一跳,嘴上便还强硬,“这话可不对了,她看我便似看了仇人一般,前后转变可也太快了,我却不信。”
“云贞却信,大哥这般人物,什么诗词做不出?即便那情书是伪造的,可呼伦因此发现自己原来心中是喜欢大哥的,何况大哥又似神仙一般能邀游天际,女儿家哪个不喜欢英雄,动心亦是正常……”
瞧她翘首说话,眼睫毛轻微扇动,保罗心里面倒是一热,“可惜,云妹妹却不喜欢我,不然我拐了你私奔,咱们去瞧那江南美景,倒不失一桩美事。”
啊了一声,云贞顿时娇靥薄晕,缓缓低头,“大哥又取笑我来着……”一颗心顿时又快跳动起来。
“我哪儿是取笑你,云妹妹这般大辽国第一美人,真真我见尤怜,想拐了你跑也是正常。”保罗笑着伸手握了云贞柔软如棉的玉手,轻轻摩挲,月色下分明见对方脖子慢慢红了起来,轻笑了笑,心头更加火热。
云贞玉腮酡红一片,轻轻抽了手去,“云贞不敢做那奢望……”话说了一半,顿时醒转,自己这说的什么话?当下大羞,玉首垂得更加低了。
“可有什么敢不敢的,哥哥我可是胆儿天下第一大。”保罗伸指托了她粉腮看着她笑,笑得她心慌意乱,眼神左躲右闪不敢对视。
这大辽国第一美人地杀伤力岂是可以小瞧的,保罗年他娇靥羞涩,当真稚菊在秋风中微微颤动一般,顿时心动,恬着脸儿说:“云妹妹,瞧你这嘴角便有些胭脂染了……”说着嘴唇便覆盖了过去。
黄琼郡主正心慌意乱,保罗爷嘴唇过来叨住樱唇,顿时脑中轰然,只觉温润贴唇,带着淡淡酒气,娇躯一滞,双手紧紧捏了起来,羞得没着没落,只能紧紧咬住牙关,只是对方舌头品尝美食一般上下轻动不已,含着自己双唇不依不饶的,胸中微涨喘息不过来,刚刚张了嘴要吸一口气,口中顿时钻进一物,使劲吮吸绞扭了自己舌头……
一股酸涨感觉便自心胸散开,她一声呜咽,缓缓闭上双目,脑中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滑腻馥郁满口,陈少保愈发动情,一伸手揽过云贞纤纤细腰,把对方紧紧揽在了怀中,贪婪吮吸,却也忘记了烦恼,只是领着怀中佳人笨拙的舌尖在口中搅动,唇枪舌剑吐来度去忙个不亦乐乎。
“云妹妹……”他含含糊糊叫着人家名字,四处占人家便宜,耳垂下巴脖颈吻了个遍,云贞星眸迷离,喘息着双手紧紧扯住他衣服,一时间不知身在何方。
人性总是贪婪不足,他自然便得寸进尺,一手轻滑使溜进了大辽国第一美人儿里衣去,顿觉佳人肌肤滑腻,柔弱无骨,愈发不肯松了,一弹指儿,居然便解开了人家里面肚兜结扣去,云贞犹自不知,直到感觉胸前多了一只手这才反应过来,却已经着了魔手。
她是个传统无比的女孩子,说白了,便是被人欺负不敢反抗地那种,何况又是心仪的保罗大哥,一时间脑中轰呜不已,也忘记了反抗,连脖颈都大红起来,又不敢叫,只得轻咬贝齿任他轻薄。
金翅驸马陈少保玉面微熏,黄琼郡主耶律云云鬓散乱,一个是背面微惺,一个是粉面羞惊,一个是使君有妇笑扪酥,一个是弱态纤纤可堪怜,此处有词为证:
冰肌玉骨清无汗,惊羞粉面娇无限,那冤家亲解罗衫,月销魂,星相伴,粉颊旋潮魂魄消散,半推半就,素手轻摇,鼻腔儿一曲玉春潮,此般禁忌,双双情撩,纤指儿湿绡,羞得玉人更俏。
“呜……”云贞娇躯一颤,双手死死捂在保罗爷手上,星光下只见玉腮酡红,星眸微闭,鼻翼儿翕张不已咝咝吸着凉气,“保罗大哥,别……求你了……”心里面羞也羞死,完了完了,自己女儿家最隐私的地方被他摸了去,以后怎生做人,自己怎么便不恼?居然还隐隐喜欢?当真无耻,难道自己骨子里面是淫娃荡妇……
她胡思乱想,保罗手指儿轻挑,惹得她倒吸了一口凉气,顿时心脉皆贲,身酥骨散,双手捂也捂不住,娇躯便在保罗怀中颤抖,只觉得小腹一股尿意涌了上来,当下热浪盈身,古怪感觉纷至沓来,羞人答答既羞且愧恨不得找一条地缝钻进去。
“云妹妹,跟哥哥私奔了去,便也再别管这些事儿。”保罗含着云贞耳垂低声说,“管他什么大辽国驸马郡主,哥哥带着你逛遍江南美景,瞧瞧那小桥流水燕双飞……”
云贞糊里糊涂鼻腔儿出声答应,却也不知道搂着自己的这位情哥哥到底说了些什么,只晓得心慌意乱浑身燥热,而保罗这坏胚子听了大辽国第一美人答应跟自己私奔,顿时颓唐的情绪一扫而空,便如吃了大力丸一般生猛起来,一跳而起震翅猎猎飞起,“大辽国又怎得?爷便拐了你们大辽第一美人去,哈哈哈……”
他疯疯癫癫在半空飞舞盘旋,纯就是一种发泄的态度,云贞这时候慢慢冷静了心思,看着他双翅猎猎而动,月色下当真便如神仙中人,眼神便又迷离起来,若能天天这般,死也心甘了,什么郡主娘娘大辽第一美人这些虚名,跟方才那番情动一比,当真是土鸡瓦狗,一时间,既羞且喜,不觉痴了,连收拾衣裳便也忘了。
在空中飞舞了好些时候,他这才尽兴,转身滑翔,身子擦着地面而过,掠过湖边的时候顺手摘了一朵紫色木槿,这才折返回去,震翅烈烈,轻轻落在云贞身边,弯腰把花在云贞鬓边插了,接着挑指把一缕秀发拢去她耳后,看着佳人红晕双颊,人比花娇,顿时挑眉轻笑,“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么?”
云贞缓缓点头,心里面甜丝丝的,人世间的事情实在不可预料,谁知道那天在府上碰到的大胆登徒子此刻居然便跟自己把手协欢。
她正在咀嚼其中磁味,保罗却又一笑,“那时候云妹妹怕是想不到,哥哥这般无赖敢解你肚兜罢。”
啊了一声,云贞这才想起自己罗衫半解,当下大羞起来。反手伸去自己背后待要系上,却不防保罗一屁股坐在她身边。接着半侧了身子把头枕在她粉腿上,一抬眼将将便能瞧见里衣里面光景,“怪不得书上形容女子美好酥胸都是『宛如新剥鸡头肉』,如此一看,可不正是……”疯言疯语调笑便让云贞脸颊更加红晕,心里面一动。鬼使神差一般,居然不去系了,心里面羞人答答便想,以后便是大哥的人了,他喜欢看,便……便让他看罢。
缓缓伸了玉手。她轻轻拢了保罗长发,用手指儿一丝丝梳动,任凭情哥哥脑袋靠在自己大腿上大饱眼福,心里面却无比满足,只觉得这月色如斯。星光灿烂,当真处处无一不好,连那平日瞧了害怕的蝙蝠四处飞舞便也觉得顺眼,好不享受当前这难得一份清幽雅致。
“大哥……”她伸手在保罗脸颊上微一抚动,缩了缩手,缓缓放在了上面,手指儿轻轻抚摸情哥哥肌肤,脸上似羞还喜。低声说:“如此月色,能做一首诗词送给云贞么?”
保罗爷此刻脑袋醺醺然,鼻腔里闻着云贞身上处子幽香,当真艳福,这时候听她突然说要做诗。顿时一笑,“你这不是为难我去?诗我倒会,可就会一首,窗前明月光,地上鞋两双,我与云妹妹,携手入洞房……”
这是什么下作的淫诗?云贞顿时玉腮酡红,不依不饶起来,果然是有了情郎都要转性子的,“大哥又来调戏,我可不依,不行,一定要作一首来。”在她想来,连喝酒呕吐也要弄一句『凭拦一吐不觉箜篌』(箜篌,一种乐器,通假空喉,乃是一种雅致说法,出自唐人行酒令)如何作不得诗词?定然是拿跷。
保罗苦笑,这不是赶鸭子上架么,自己哪儿会作诗啊,便求饶说哥哥真不会,云贞柳眉微微一蹙,便才些哀怨,“就知道大哥不肯……”
她一皱眉,顿时无限光景,原本就是一位气质型大美人,此刻蹙眉,真真惹人怜爱,当真是咋人拿一座城池来换也肯的,果然杀伤力巨大,保罗赶紧便一起身陪笑,“好好,你容我想想。”
真真要了我保罗爷老命啊,这诗词,诗词,他挠头,嘴巴里面还念叨,容我想想容我想想。
云贞看他抓耳挠腮模样,噗哧一声掩嘴轻笑,鬓边花轻颤,当真是人比花娇,他一看,顿时一拍大腿,“有了。”便轻轻念了出来:
娥眉红妆淡淡扫,杏子薄纱小蛮腰。脚轻轻,金步摇,左鱼落泥星光好,佳人儿沐浴月色巧。人静静,玉靥娇,倚梦曲桥水缭绕。独恨花来早,人比花俏颜色消。
他念完后倒是满头大汗,还好还好,小时候也看过几本明清话本小说,居然能作这歪词,还蛮通顺,顿时又有些得意,感情我保罗爷真是文曲星下凡哩。
黄琼郡主微一皱眉,“这是双调子『水晶帘』还是『千秋岁』?”
填词可不是胡乱作地,讲究平韵、仄韵、押韵,单调,双调,三叠,四叠,上下句,何处该当押韵,什么词牌名,一首词该当多少字,句子长短多少,该当几句,五十八个字以内的叫做小令,五十九到九十字地叫中调,九十字以上听长调,讲究多了去了。
比如说,你要填一首词《渔家傲》那么便要双调,十句,六十二字,句句用韵,而且仄韵到底,况且渔家傲声调凄清,基本只适用于表达悲凉情感,若是来个香艳句,免不得便下乘了。
保罗哪儿懂这个,纯粹就是胡乱编的,听云贞这去一说,顿时愣了,什么水晶帘、千秋岁?
看他这副表情,云贞浅笑,“大哥急才,又恰恰切合眼前景致,曹子建七步成诗,大哥不过眼睛转了转,云贞不知道多喜欢呢。”说着揽了他枕在自己腿上,便轻哼着水晶帘的调子把这词唱来,一时间嗓音曼妙,轻轻回荡,只是词调免不得有些不大妥帖,当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哪儿还管什么合适不合适,瞧对了眼,土鸡瓦狗也是好的,瞧不对眼,金镶玉也只是土鸡瓦狗。
保罗汗颜。小小丢脸了一把,感情原创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啊!不过既然情妹妹不计较。他也懒得去管了,听着云贞低吟浅唱,闻着那幽淡女儿香,一时间便有了睡意,便这么舒适地侧趴在佳人怀中,金翅一展轻轻裹了两人。云贞低头瞧着他。但觉心满意足,心中说不出宁静祥和,素手轻轻拂着他头发,便这么静静瞧着他,直到眼睛儿发涩,玉腿发麻。却不肯动弹,怕惊醒情哥哥,四下静悄悄的,小星星在天上抛媚眼儿,瞧着这一对璧人。
这两人居然便这么在楼顶睡去。浑然不知几个时辰后便有人要来捉奸。
话说呼伦瑶怎么是那种能困得住地人,深更半夜悄悄溜出大辽禁宫,回府却不见黄琼,一问,原来去了大宋使驿馆,顿时便担心,那淫贼坏胚子,万一占了九妹便宜去怎生是好。当下就拽了照夜玉狮子出门,几十个忠心家将后面跟了,马蹄声四起,急急往大宋使驿馆去了。
到了大宋使驿馆一闹,兵部侍郎庞大人被吵醒。出来一看是太平公主,顿时陪笑,只是怎么寻也寻不到金翅驸马陈少保,呼伦瑶焦急,恨不得拼了这使驿馆去,恨恨便骂,九妹怎么便这么傻,连个使女也不带,那淫贼岂是好人?
这时候水修眉水女侠出来,冷冷便说,我倒是瞧见那登徒子带着一位穿黄衫的姑娘飞身上房,隐约听见去什么左鱼落泥池。
呼伦瑶顿时挑眉,说:“你怎么不阻止?”水修眉冷哼,“我为什么要管那闲事?人家是金翅驸马,要管,便也有什么公主来管……”
恨恨看她一眼,呼伦瑶转身出门,翻身上马喝道:“去左鱼落泥池。”带着一干家将呼啸而去,这时候一干酒醉地禁军醒来不少,面面相觑,心说万一陈大人吃了亏去怎生是好?
“那驿官儿,马呢?”右班殿直宁致远衣衫不整,揪住常驻使驿馆的官儿便问,那驿官儿看他满脸儿杀相,小腿发颤,“咱这使驿馆本就没几匹马,各位使节来地时候又便没什么马,统共才几十匹……”
“老子是让你赶紧带马,你废话这许多作什么。”宁致远一瞪他,群官儿赶紧连连点头,“我这便去带马。”
“宁殿直,你要作甚?”庞昱呵斥,“这是大辽上京,不是东京城,再则说了,即便是东京城也轮不到你……”
宁致远懒得理会,他娘的庞太师父子都是欺软怕硬地货色,老子才不d你,看着四周禁军,大喝一声,“弟兄们,咱们可不能瞧着少保吃亏,武功好的出来三十个,打群架去了。”一众禁军当兵吃饷,打架谁没干过,何况是帮厚道的陈大人,顿时轰然,穿衣服的找腰刀地乱作一团。
“王校尉。”庞昱气得俊脸儿发白,感情自己说话都是放屁来着?这宁殿直不过从九品小官,居然敢不听号令,这还了得。那王不破撇嘴,心说咱们刚跟陈大人吃花酒得了好处,没让你庞大人一个人回转东京便是十足面子了,这时候阻止岂不是要惹得哗变么,真是官宦子弟,好了伤疤忘了疼,昨儿地事情还不醒转?摆什么架子,自讨没趣儿。
但是他面子上功夫不得不作,只好上前说道:“庞大人,陈大人好歹是我朝武义郎,议和副使,若真出点什么事情须面子上不好看,弟兄们想去瞧瞧也是人之常情,容他们去罢。”旁边水修眉冷笑,“人家现下可是大辽国金翅驸马,你们多什么事。”
“水女侠莫不是暗恋陈大人,因妒成恨罢?”宁殿直不知怎么灵机一动,想了这么个绝妙说话来,把水修眉气得粉面羞红,随身不离的宝剑一下便拉了一半出来,“胡言乱语……”
“被说中了也不需要恼羞成怒杀人灭口罢。”宁殿直这些日子和保罗亲近,居然学了保罗讽刺人的本事去,美人痣气得瑟瑟发抖,乾指指着他,“你……你……”
“弟兄们,上马了,腌臜球囊的,老子这军中打架王便许久没松散骨头了。”宁殿直不理会她,转身接过那驿官儿递来的马缰。
顿时便有几十个平日在一干禁军中功夫好地出来,飞身上马,一阵马嘶,纷纷奔去,后面便还有大喊的,给哥哥我狠狠的打,回来要好生说清楚。
庞昱俊脸上肌肉微微抽搐,铁青着脸转身,水修眉捏剑不停喘着粗气,她地涅盘心法此刻心境最易动怒,好不容易才克制下来,便把所有责任罪过都算在了陈保罗身上,一收剑,恨然回房,王不破叹气,这矛盾愈发明朗化了,如何是好啊!
“还瞧什么?都回房歇息。”他怒喝了一声,然后长叹,低声自言自语,“他娘的,这官是越做越憋闷了,也不知回转东京了怎生是好。”
这边呼伦瑶带着家将一阵疾驰,眼瞅着天色微亮,街上便不少契丹民众,“躲开躲开。”她在马上喝骂,双腿一夹,照夜玉狮子如飞一般,瞧见在上京城赫赫有名地太平公主,不等她鞭子下来,行人顿时纷纷闪避在一旁让路。
须臾,一轮红彤彤的圆日自东方露出小半个脸蛋来,前面池塘在红日下波光粼粼,四周俱都撒下一片金赤色,那左鱼池里面金色鲤鱼纷纷跃出水面,水花四溅,带出无数小小虹桥,落泥阁上金翅在红日下反射异样光芒,好一个上京暑晨,金翅鸟醉卧美人膝。
呼伦瑶远远瞧见落泥阁顶,那隐约的黄衫人不是九妹又是哪个,该死地淫贼居然还卖弄一对鸟翅膀,正好把两人裹在当中,顿时既妒又恼,下意识便寻找自己八棱紫金锤,左右瞧瞧,挂栏上并不曾带着,当下提足了气,一声娇喝,“陈保罗你这淫贼……”
云贞正在黑甜乡沉睡,隐约听见一声熟了不能再熟的娇喝,
迷迷糊糊醒转,转首看去,天色业已大亮,远处泼刺刺跑来一匹白马,不正是呼伦的照夜玉狮子,当下就惊醒,想站起来,却因为被保罗当枕头枕了一夜,粉嫩双腿血脉不畅,哪里站得起来,又羞又急,拼命摇着怀中情哥哥,“保罗大哥,保罗大哥……”
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保罗使劲儿拣眼,“Shit,不会罢,咱们居然在这儿睡了一夜?”
“呼伦来啦。”云贞颇有被捉奸的感觉,自己跟最要好姐妹地未婚夫婿独自在这楼上睡了一夜,这脸面往哪儿搁啊,顿时便忘记了夜间情话绵绵,只想找个地方躲避了去。
保罗一眨眼,转首瞧去,可不是,照夜玉狮子已经到了落泥阁下,呼伦瑶乾指大骂,“死淫贼,你给我下来……”
照夜玉狮子噗哧噗哧打着响鼻,呼伦瑶一手带着缰绳一手指着大骂,楼顶上某驸马爷看了直叹气,瞧瞧,就这野蛮丫头,真真把我保罗爷的脸面都丢了去,他起身仰天伸了个懒腰,这才笑眯眯对羞得面红耳赤的云贞说:“云妹妹,咱们走罢,别理会她。”
急红了眼眶儿便要掉眼泪的云贞死死夹住双腿捂了脸,心里面便不知道如何是好,一时间低声呜咽起来。
呼伦瑶听得楼顶上九妹隐约抽泣,愈发以为好姐妹被那无赖欺负了去,涨红了脸,咬牙切齿,“陈保罗,你……你给我下来……九妹,你别怕,我在这儿呢,他要敢怎样,我……”
保罗看这局面,忍不住好笑,便冲着下面说:“喂,你你你,你要怎样啊?”
看他叉腰在楼顶得意洋洋,呼伦瑶便气得要吐血,这坏蛋……
红日冉冉在他背后升起,金翅招展,更加镀了一层金色去,耀眼异常,此刻的陈少保当真便如佛教大鹏金翅鸟一般,呼伦瞧他那模样,实在气苦,心里面说不出什么磁味,自己次次被他羞辱,难道自己便真的那么不堪,在他眼中便什么都不是,一时间,咬着唇怔怔不言,眼眶儿却红了起来,当真不知道自己一时冲动求皇祖母赐婚是不是便宜了这淫贼。
少女心思最难猜,何况呼伦瑶初尝滋味,原来被一个男子喜欢是那等感觉,及至保罗一言戳破了那看似耀眼美好的泡沫,当真心碎,不管不顾地求萧太后赐婚。大抵便还有逆反心理在里面,可陈保罗的影子却深深刻在了她心上。此刻看他金翅招摇,当真是又是喜欢又是恼,可这人还是那般挖苦自己,难道自己真就在他心中一丝儿影子都没么。
看她一言不发,保罗挠头,奇怪了。这丫头转性了?便又冲着她喂了一声,“你到底要怎样啊?不说话我可带着云妹妹回去睡觉了。”
坐在他身旁的云贞捂着脸,没羞没落了,要死了,这话都说出来,日后没脸做人了。清泪儿缓缓流淌,羞也羞死,大辽国第一美人当众被人这么说,颜面何在?别的不说,怕那辽国大儒身份的老父便要气得吐血上吊。所以说,人前一回事,人后又是一回事,自尊面子不管男女,人人都要地,没人的时候她肯给保罗调戏,便怎么也无所谓,可不代表当众便能撕下脸面来。这里面有太多家族,封号,甚至朝廷颜面等因素在内。
她这般想,当真是误会保罗了,其实保罗爷只是一时口误罢了。
这时候呼伦手下家将便也匆匆赶到。看自己主子受辱,如何肯甘休,这些人大多便都是大辽国第一高手耶律休哥手下亲兵出身,老大人乃是大辽第一高手,现如今地主子乃是老大人嫡传弟子,郡主娘娘,不,已经是公主了,如何肯让那厮这般羞辱,自己这些人颜面便也往哪儿搁?
“呸!宋猪,好狗胆,有本事下来跟爷爷大战三百回合。”一个领头的叫耶律驴粪的坐在马上破口大骂,作为奴隶制部族起家的辽人,姓名听驴粪猪粪狗儿的多了去了,乃是名贱命长的意思,尤其一些家奴更是如此,这位耶律驴粪便是耶律休哥府上家奴,自小跟随耶律休哥习武,双臂有千斤之力,三十六路狼牙棒法有万夫不挡之勇,乃是呼伦府上三大家将之一。
保罗顿时沉了脸来,他在上京这段日子,便也知晓一些辽人地习惯,沉声喝道:“好你个狗奴才,爷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插嘴了?没家教的东西,便跟你主子一般,当真什么人养什么狗。”
那耶律驴粪被骂,顿时眼角抽搐不已,一张脸赤红一片,连光秃秃的脑门子也红了起来,自己受辱便不要紧,这厮居然拐了弯骂了老大人和主子去,那还了得,顿时便从马绺子上摘了狼牙棒来,“宋猪,休得逞口舌之勇,是男人的便下来,休学那太监一般。”
老虎不发威你还当我是病猛了?保罗一挑眉,“呼伦,牵好你的狗,别放出来乱咬人,”
那些家将个个都是骄兵悍将,也打过大宋朝,也灭过渤海国,如何咽得下这口气,一时间个个摘了狼牙棒破口大骂,呼伦瑶脸色惨白,一咬牙说:“你有种下来,宋人便都这去没本事去?”她这话看起来凶猛,其实已经有些儿服软,以前她可是泼口大骂宋猪的,只是野蛮惯了,此刻手下又在,如何拉得下脸面。
可保罗爷却不这么想,厌恶看了她一眼,转身弯腰抚了抚云贞秀发,低声说:“云妹妹,什么都别怕,一切有哥哥我呢,天塌下来我也撑了去。”
云贞缓缓抬头,脸上泪水肆虐地痕迹让她更加清秀可人,保罗露齿一笑,伸了手在她脸颊上微微一拭,突然一个翻身落下,吓得云贞赶紧儿起身,“小心……”
只见保罗爷人在空中翻了两个跟头,金翅一展,腰间软剑噌一下弹了出来,口中喝道:“你们这帮狗奴才,便以为爷不敢教训你们么?”
他有金翅相助,轻功又好,当真如虎添翼,窜身飞剑便往那耶律驴粪刺去,那耶律驴粪大喝,“来得好。”狼牙棒挥动,往空中硬砸,乃是大开大合的战场路数,全没一丝儿花巧。
软剑一弹,他便一个剑花荡去,到底是受过天下十四杰之一欧阳忠惠亲灸,易筋经加达摩剑法也有几分火候,武林高手和战场高手的区别这时候便瞧出来了,耶律驴粪只觉眼前一花,顿时闭眼,手上狼牙棒由往上硬挑便成横扫。
真真废柴,保罗冷哼,腰间一拧劲儿便换了方向,软剑却不客气。只见飕飕两道剑光在对方脑门上一闪,吓得不远处那些家将以为耶律驴粪掉了脑袋。
人在空中一个折身。便见他脚尖儿在耶律驴粪头上一点,身子又高高飞去,一震翅落在楼顶,露齿对云贞一笑,自吹自擂道:“瞧见哥哥精妙剑法了没。”云贞看他不顾人多人少说疯话,心里面又恼又欢喜。双手一捂粉面不搭理他。
这时候那耶律驴粪才发现颅边两侧辫子被对方剃了去,顿时便如同被狠狠掴了两个大耳光一般,脸上火辣辣的,大多数辽人都是剃光了脑袋只留颅侧两边的头发,爱惜地便会编成辫子,乃是极为神圣的。此刻被剃去了,如何不羞愧,一时间气得喘不过气来,脸憋得铁青一片儿。
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他撒泼了性子。翻身跳下马来给呼伦瑶磕了个头,然后一把撕开上衣露出精赤上身,当真肌肉虬结,颇有后世世界健美先生风范,拎着狼牙棒听骂,“宋猪,有本事摘了你的鸟翅膀来跟爷爷真刀真枪比试。”
“你脑子有病是不是?你怎么不叫承天皇太后脱了衣服赤膊跟你相扑呢?”保罗看这些人愈发无礼,满口宋猪宋猪地。顿时翻脸,“呼伦,你再不约束这些狗奴才,我便听他们全部血溅当场,直娘贼。以为爷没杀过人么。”
呼伦瑶坐在照夜玉狮子上玉面惨白,看着保罗那模样,心中一痛,心说自己怕再也不会让他喜欢了,自己便还要怎得?一时间,也动了小性子,姑奶奶拿一辈子幸福跟你拼了,狠狠一咬唇,说:“你……你有本事便杀光了我看。”
她这话原本便是使小性子话,可保罗听了愈发来气,把自己下人性命不当性命看么跟槿儿一比,实在一无是处,恼得一瞪眼大喝,“你以为我不敢?”说着便要跳下楼去,云贞吓得粉面失色,一把拽了他胳膊,“不要。”
正在这时候,远处马蹄声腾腾,为首地正是大宋朝右班殿直宁致远,手上拎着盘龙梢子棍大喝,“弟兄们,便在前面了,少保,哥哥我来了,打群架怎么能少了我。”
那耶律驴粪此刻正在火头上,讲句难听话,承天皇太后来来了也要拼了掉脑袋厮杀的,顿时便赤红了眼珠子,一转身大喝,“宋猪来的好,爷爷正好厮杀。”双手紧紧捏了狼牙棒,手指骨节格嗒格嗒一阵响,差一点要把狼牙棒柄给捏折了,那些太平公主府邸家将们也是杀气腾腾。
保罗一看,Shit,自己便罢了,可不能让手下吃亏,若死伤了几个,如何对得起这干禁军兄弟,一捏云贞手,抽了手臂来,震翅往下一跃飞去,“尔等土鸡瓦狗,我一只手便收拾了你们,好听你们瞧瞧大宋国地男儿是什么样子。”
说时迟那时快,他人在空中便抽了一管桃花障来,一按机括,一股迷烟顿时喷了出去,把那干在马上的太平公主府家将笼了进去,一翻手,又是几管天罗网,嗖嗖嗖喷出,乌黑的大网顿时张开,绳子捆猪一般便网了众人,一个转折又往那耶律驴粪飞去,耶律驴粪看他分外眼红,瞪大了眼睛,却也晓得对方占有空中优势,双手一翻把狼牙棒舞得水泼不进。
嘿,保罗看见,顿时想起后世武侠小说上描写有江湖汉子把刀舞得水泼不进刀光雪球一般,然后便有主角眼疾手快探手进去摘了人家帽子,心说眼前这出可不便是,瞅准了机会,眼看两人便要来个空中地面亲密接触,一伸手,电火石光一般伸进狼牙棒舞成地棍花内,一指便点在耶律驴粪胸前大穴上,嗖一下缩手,好整以暇落在地面,双手一背卖弄姿势,“一群狗奴才,以为长了一副獠牙便可以随便咬人去,真真土鸡瓦狗。”
这时候宁殿直一班人马业已冲到,那桃花障散去,几十个家将被天罗网网了,马嘶人翻,挣也挣不脱,眼泪鼻涕一大把,眼睛火辣辣也睁不开,人双手乱扯,马四蹄乱窜,偏偏这次保罗带在身边的天罗网乃是天蚕丝编地,韧性极强,如何挣开,个个在网内骂的骂,流眼泪的流眼泪,打喷嚏的打喷嚏,却一丝儿办法都没。
一干禁军双手一勒马僵,数匹马儿一阵咴咴叫,原地踏步不已,不停打着响鼻。
目瞪口呆看着眼前,宁殿直和这干禁军面面相觑,心说本来要帮陈大人来打群架地,感情,陈大人果真大鹏金翅鸟转世,居然便这么就收拾了几十个人去?
呼伦瑶看了也是一捂嘴,这淫贼居然便这么大本事?一时间心里面也不知道作何感想,那被点了穴的耶律驴粪身子僵直,嘴巴却能说话,看得是睚眦俱裂,“宋猪,你使妖法。”
保罗一沉脸,“宁大哥,给我掌这厮的嘴。”他居移体养移气,这段日子也略有些儿官威了,宁殿直一听,哦了一声,盘龙梢子棍往马绺子上一挂,翻身下马,腾腾腾疾步过去,抬手便是几个耳光狠狠扇在耶律驴粪脸颊上,“契丹狗,老子叫你乱说。”
他功夫好,手重,以前又跟辽国打过仗,虽然现下议和了,可一时间哪儿那么快仇恨消失,顿时把对方牙齿也扇落了几颗,两边脸颊眼看着就肿大了起来,接着便乌紧一片儿,噗一口喷了血出来,倒是血溅了宁殿直衣裳。
“宋……猪……有本事杀了老子。”那耶律驴粪到底老当兵了,倒是极为硬气,嘴巴便肿成这样了,说话含含糊糊还要骂,保罗觉着脸,“继续扇。”宁殿直得了吩咐,啪啪啪又是一阵耳光。
这面部三叉神经丛极为极为娇嫩,后世科学测试,三叉神经丛当真疼起来强度便和女人生孩子也不差多少,宁殿直这巴掌又重,若不是耶律驴粪被点了穴,怕就要疼得在地上打滚了,鲜血口涎便满面,眼白都翻了起来。
“不要。”发愣的呼伦瑶这时候醒转,翻身下马过去挡在耶律驴粪跟前,宁殿直看了,便不好意思再扇,眼前这位好歹业已是陈保罗名义上地未婚妻,退了两步,看着保罗不知道如何是好。
“我知道你本事大,是大英雄,可你要怎样折辱我?”呼伦瑶这时候露出小儿子姿态来,眼眶一红便流了泪,双臂伸开挡在自己家将跟前,看着保罗嘶声喊道:“你到底要怎样?”
那耶律驴粪看见自己主子挡在自己跟前,当真撕心裂肺,含含糊糊说:“郡主娘娘,都是奴才没用……”说着,那么大块头铁骨铮铮汉子居然便流了泪来。
一干骄兵悍将真真叫哭倒在地,堂堂大辽国天下兵马大元帅的亲兵,跟老大人四处厮杀刀光血雨过来的,居然便被眼前这宋人如此折辱,还累得郡主娘娘如此,怎能不伤心,死了爹娘一般个个哭嚎起来,“郡主娘娘,奴才们没用啊。”
楼顶上云贞干着急,一干禁军瞧着一帮子满脸横肉的辽人哭得死去活来那模样儿好笑,此刻却又不大合适笑出声来,只好憋着,保罗爷看着呼伦瑶大眼眶里面浸满泪水,小脸蛋上却一副倔强,两道泪痕便那么亮晶晶挂在粉颊上,一时间有些心软,可再想想,自己因为她而不能回到大宋跟槿儿蓉娘她们团聚,顿时又狠起了心肠。
“放狗咬人还不准我打狗?当真打狗要看主人脸?真真稀奇了,不连着狗主子一起打我已经很客气了。”他冷着脸儿放了句狠话,一折身窜上顶搂揽了云贞的细腰,低声说:“你若真喜欢哥哥,便别说话。”说着一跃飞下楼来,
云贞瞧瞧呼伦瑶,再看看保罗,当真便难死了,男人会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可这时代的女人却绝对说不出这样的话来,而她便是这时代女性的代表,温顺恭良任人欺负简直便是她的本性一般,一时间,似乎陪着呼伦瑶掉眼泪一般,粉腮上滚落两行泪来,随即便自己伸指拭了拭,可这眼泪水哪儿能这去就擦拭掉,却是越流越多了,宁殿直和一干禁军瞧了免不得叹气,咱们这位陈大人便他娘的是公主郡主杀手,当真一丝儿不带假的。
这时候那照夜玉狮子咯哒咯哒过来,在他身边挨挨擦擦好不亲热,保罗伸手在它脖子上一拍,“老朋友,想念我了?”
照夜玉狮子咴咴一声叫,像似答应他一般,保罗叹气,“我倒是有些喜欢你,可惜。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啊,总是差了些比分。”说着搂着云贞便转身离开。
刚走了几步。感觉自己衣服被拽,转首一看,却是照夜玉狮子咬住了他衣服,那大眼睛瞧着倒是有些楚可怜,保罗揉了揉眼睛,得。感情自己没看错,这马儿简直太……有个性了,居然便这么楚楚可怜的看着他,那意思分明便是我要跟你走。
“感情你也喜欢我要跟我走哇!”保罗爷卖弄口舌,云贞在他怀里被他这话逗得噗哧一笑,接着微微扁嘴。看看呼伦,再看看保罗,怯怯刚要说话,却被保罗一挑眉给吓了回去。
照夜王狮子咴咴咴一阵叫,四蹄嘀嗒嘀嗒踩个不已。先是转了马身面对呼伦,再又转回来冲着保罗翘起马首,在他身边来回不止。
“瞧你情真意切的,哥哥就带你私奔了。”保罗拍了拍照夜玉狮子,说着一翻身上马,再弯腰伸手拽了云贞坐在自己怀中,双手一带马缰,“弟兄们。走人了。”
一干禁军想笑又不敢笑,他们这些当兵的没什么文化,也说不出什么大道理,反正晓得保罗爷既要骑人家的人,也要骑人家的马。你说说,连人家的马都要拐了跑,真真是淫贼中地翘楚,脂粉中的魔王,谁要有他这般本事十一,娶几个老婆当真轻而易举。
那宁殿直回转身上马,一扯马缰跑到保罗身边,看了看那些哭得昏天黑地地辽兵,再看看被点穴一般愣在当场满脸泪水肆虐的太平公主,他到底是个小官儿,知晓些官场上的事情,便压低了嗓子说:“我说兄弟,这样……是不是不妥?”刚才打群架是一回事,可如此折辱大辽国公主又是另外一回事了,这便好比一个是正当防卫,一个是防卫过当。
保罗露出一个苦笑来,“你说我都要在这大辽国做驸马了,还在乎什么?”宁殿直听他这么一说,愣了愣,顿时想起自己朝廷两位公主来,也有些黯然,回头看看那呼伦瑶,这时候哭泣的呼伦便才能真正看出本性来,不就是个十六岁小姑娘么,唉!
骑在马上左右转了两圈,保罗爷看着呆呆失了魂儿一般的呼伦瑶,大声说:“呼伦,你不是承天皇太后,我也不是齐王韩德让,这一点麻烦你记清楚了。”说完便一拽马缰,胯下照夜玉狮子咴咴一声嘶,泼刺刺如风一般跑了出去,当真是万中无一的良驹,顿时便只留下了马屁股在视线中。
得,走人罢,宁殿直一挥手,“弟兄们,走了走了,真真是,光来扁了几个嘴巴子,浪费感情。”
“那是,唉,咱们陈大人本事太大……”
众人纷纷一夹马腹,往大宋使群馆奔去,留下一帮子眼肿大如桃子哭得昏天黑地地辽兵和泪水肆虐的呼伦瑶。
看着自己爱马都被那冤家拐了去,呼伦瑶心中委屈透顶,这时候人走远了,这才双腿一软跪坐在地上,毫无公主风度地大声哭泣,那冤家都说了,自己不是皇祖母,他也不是相王,难道自己真的便连皇祖母一丝儿都比不上么。
要命的是,她恰好便是那种吃硬不吃软的姑娘,奉承她的人多了去了,可敢于如此折辱她地,放眼大辽,恐怕就陈保罗一个,愈是这样,她的心愈发疼的厉害,自己便真的那么不堪?
泪眼模糊中,她看着远处烟尘,回味着刚才保罗的话,只觉得便如有一把刀狠狠扎在心上,一刀又一刀,鲜血淋漓,小姑娘强烈地自尊和强烈的爱憎在心中互相争斗不休,便如天使和恶魔之间的较量。
坐在马上,云贞这才怯怯跟保罗说:“大哥你怎么能这么对待呼伦。”
“那我要如何对待她?像你义父韩德让对待皇太后那般?”保罗冷笑,纵观历史上的公主们,要么贤良恭顺要么骄横跋扈,而且是以骄横跋扈的居多,此刻不教训教训她还了得?
云贞哑口无言,萧太后赐毒酒给韩德让发妻,那是全大辽国私下都知道的,只不过没人敢说罢了,咬了咬唇,她低声说:“可……可也不必耍这么对她啊,她的脾气我了解。只要你对她稍微好上那么一点儿,我相信她不会再像是以前那样的。”
“对她好一点儿?怎么个好法?人心不足蛇吞象。你愈是软弱她愈发强势,我告诉你,呼伦便是属骡子地,打了不走牵了倒退,没好脸儿给她看饿她三天她才会老老实实听话,上京城对她好的少了?”
听了保罗这番言语。云贞愈发没话说了,可不是么,上京谁敢顶她?也就保罗大哥了,好言好语?皇太后对她好言好语也不少,可她不一样大大咧咧拎着八棱紫金锤到处找人家麻烦么。
“她要不嫁正好便宜了我,我还乐得开心。好了,不说她,我送你回去罢!”保罗说着一抖马缰便往齐王大丞相府邸跑去,结果恰好被退朝回来地韩德让瞧见,冷着脸儿唤他进去说话。红着脸的云贞赶紧给义父问了安,一阵小跑离开,临到院门口,转首看了保罗一眼,眼神中满是柔情。
韩德让上下打量他,嘿嘿冷笑,“我还真没看走眼,驸马爷当真了得啊。如此会造势,*背后一对儿翅膀把老夫都撇开了。”
“韩相,瞧您说地,我这不也是为了宋辽两国黎民百姓么。”他倒是学了庞昱口气,拉起正义大旗迎风招摇。仿佛自己便根本没在议和中捞那上百万地好处一般。
韩德让被他说话给气笑了,这小子果然会假撇清,手一紧愣是拽了两根胡须下来,“你以为我便消息不灵通?国舅萧道宁给了你多少好处?你跟你们大宋国白驼山山主又要了多少好处?我若是连这些便都不知道?这齐王大丞相的位置岂不是虚名了?”
保罗先是一惊,接着释然,想想也是,人家大辽国第一掌权者,便有这消息也是正常,恐怕此刻自己身高体重都在眼前韩相脑子里面装着呢,笑了笑说:“韩相,我也是公私两便,苟且钻营,赚两个小钱花花……”
韩德让细眯了眼睛瞧他,他倒是毫不畏惧,两人对视良久,韩德让寻思此人腹中了得,况且此刻被封金翅驸马,日后免不得大发,顿时起了杀心,此人不除,数年后怕就会把持大辽国朝政,脸上却露了一个笑来,“呵呵,如此说来,倒是我多心了,只是,你业已是金翅驸马,日后还是和云儿避些嫌,免得外面说话。”
“那我娶她做小行不行。”保罗倒是不怕,典型破罐子破摔心理,反正黄泥糊进了裤档——不是屎它也是屎了,还顾忌什么,虽然话是询问的话,可口气却没一丝儿询问口气在里面,便似乎民妇拉家常说柴米油盐一般。
就瞧着韩德让胸前慢慢饱涨起来,眉毛也越挑越高,当真是动了真怒,“我女儿给你做小?嘿嘿,呵呵,哈哈……”
“您老人家别生气嘛,话说这姑娘迟早要嫁人,您总不能等云贞脑子大了再让她给我做小罢?”他一张嘴肆无忌惮,这美国女婿和丈人的关系便宛如中国媳妇和婆婆,难得好的,尤其保罗这种大胆儿地,说这话便再正常不过了。
齐王大丞相差一点儿被他气得吐血,这话是人话么,顿时便想翻脸。
“韩相,说实话其实我这人便没多大野心,最大的野心不过『得天下绝色妻之』,您老是防备我好像我便是那种图谋篡国的小人一般,真叫晚辈寒心啊!”保罗长叹一声,脸上便全是委屈,似乎受了天大的冤枉。
韩德让心一跳,这小子,眼光倒是奸诈,丹凤眼一挑斜斜看他,哦了一声说真的么。
“我这话便可以当真金白银使,真了不能再真,您看,最好您给皇太后说说,让她收回成命,我呢开开心心回大宋,您呢也不必担心我有什么不轨的企图,如此可好?”保罗笑着拍马屁,总要试试能不能成,“日后我若是在大宋大发了,免不得承您地情分。”
缓缓捻须,韩德让看保罗脸上倒是真诚,却实在猜不透这小子真实心,他从一个奴隶出身爬到如此高位,心机如何不深沉,将己及人,免不得便把别人想的和自己一般。
为官首重揣摩上意,韩德让滔天的权势便不也是萧太后给的么,他跟萧燕燕自小相识,明知此人现下得萧燕燕宠爱,而此刻的萧燕燕也不是许多年前哭泣着说『母寡子弱,族属雄壮,辽防未靖,哀家可怎么办呢?』的的孤儿寡妇纤纤弱质,他想到这点,便缓缓压制下怒气,“果然是老夫多心了,少保,陪老夫饮酒畅谈一番,如何?”
保罗笑眯眯拱手,“敢不从命。”两人便在韩德让书房置下一桌酒菜,虽然谈不上推心置腹,倒也相谈甚欢了,官场上人和人便是如此,一旦没有绝对冲突,实在没必要互相开罪,即便是韩德让如此滔天权势,也不必为了消心中一口气去故意得罪皇太后。
“少保当真便不想在大辽做驸马?”韩德让免不得再次试探,“我大辽不比你大宋,驸马掌兵驰骋万里的事情便也不是没有,好男儿志在鹏云,少保难道便没这般心思?”
保罗缓缓喝了口酒,问道:“韩相,小子多嘴,请问韩相数年来可曾真正快乐过?”
韩德让一怔,他多年执掌辽国大权,当真是杀伐决断一言便可要人性命,也就碰上眼前这位,老是说些儿奇怪的话来,缓缓捻须,他沉吟道:“我或许明白了些你的意思,如此,我尽力而为,不过承天皇太后可不是那么容易说服的。”
“韩相能明白便好,说实话小子还是非常佩服韩相为人的,万万不肯跟韩相这般惊才羡艳的通天大儒一国权相做什么惺惺相惜的对手,我便想吃吃花酒逛逛窑子,做不得那些开疆辟土的事情。”保罗一笑,满杯干了酒。把酒杯儿虚晃了晃,也算是一种表态罢。
他这个马屁拍的有水准。夸了韩德让还不掉自己身价儿,倒是让韩德让笑了起来,虽说不见得就此消去了忌惮,可也心中略安,“如此,不谈国事。你我尽情饮酒便是。”他堂堂齐王大丞相如此和一个人单独饮酒,怕要羡煞了无数辽国官员。
这番酒喝到午后才休,韩德让便让门客东海骑鲸客相送,却绝口不提云贞地事情,保罗也识相,事情哪儿能那般妥当说成便成的。我保罗爷使出水磨功夫还怕你最后不肯?
朴安德相送到街头,他飞身上了照夜玉狮子,一拱手笑说:“安德兄请回,小弟告辞了。”照夜玉狮子极神骏不说,且还灵性十足。当下便迈开四蹄泼刺刺跑了出去。
一番疾驰到了大宋使驿馆街头,却瞧见大街上俱都被衣甲俨然地大辽国骑兵给堵住了,当真个个杀气腾腾。
此时正当盛夏酷暑,日头高照,热浪滚滚,他陈少保易筋经在身,寒暑不浸,鸟翅膀收拢在身后便也不在乎。而那些大辽国骑兵居然也个个穿着锁子甲带着头盔,狼牙棒挂在马绺子上,乃是极标准的重骑兵,里三层外三层一直堵到街头,怕不有几千之众。顿时心里面咯噔一下。
“让开让开。”他一声喝,带了马缰,照夜玉狮子前蹄一起,人立而起咴咴一声嘶,硬往骑兵队伍里面挤去,那些辽兵瞧了,眼前此人背后一对鸟翅,胯下照夜玉狮子正是郡主娘娘爱马,顿时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个个摘了狼牙棒下来,照夜玉狮子冲出的路随即便被堵上,人浪层层包围,宛如冲浪板在大海上滑出一条线随即消散。
保罗冲到使驿馆门口,一干禁军蹶张弩上弦堵在门口,美人痣宝剑半出鞘脸如寒霜站在台阶上,庞昱舒袍缓带一副书生模样,脸上赔笑正说话,“耶律老大人,此事在下当真不知……”
冷着脸听庞昱说话的正是前大辽国兵马大元帅,号称军中第一高手的耶律休哥,但见他:
头上护耳飞云盔,身上黑色镔铁打造鱼鳞甲,胸口八卦护心镜,肩上睚眦(龙生九子之一,龙身豺首,性刚烈,最是嗜杀好斗)吞肩兽,腰间狐尾带,下身八片战裙,脚下一双缝缀镔铁护靴,胯下赤炭火龙驹(八俊之一的华骝,黑鬃黑尾地红马,传说可日行千里),手上一对斗大镔铁压油锤,马绺子上还挂着拳头大小的飞龙夺命锤(带链子的流星锤),真真是大辽国第一高手风范。
“老大人,那小子来了,老大人,便要替郡主娘娘作主哇,郡主娘娘被他气得吐血卧床……”说话的正是太平公主府上家将耶律驴粪,一张脸肿得跟猪头一般,牙齿都掉落了几枚,说话便有些漏风。
瞧见保罗后耶律休哥嘿嘿冷笑,连道三个好字,这才缓缓开口,“陈保罗,当真好胆色。”
“北院耶律大王,在下有礼了。”保罗在马上拱手,心里面明白,感情打了孩子娘出来,耶律休哥给徒弟报仇来了。
“少保,你回来的正好,赶紧给耶律老大人陪不是。”庞昱还想做和事佬,那帮子禁军骂开了,“直娘贼,说什么宋辽兄弟之邦,却带人包围咱们大宋使驿馆,难道咱们宋人便不是站着撒尿的男儿,怕他地个锤子。”说话间里面蹶张弩又张开无数张,眼瞧这局面便是火药桶一燃便炸。
骑在赤炭火龙驹上的耶律休哥大笑起来,“宋人么,嘴上厉害,皆初檀渊之盟鼓动如簧巧舌,败兵之军硬是把岁贡谈成二十万贯,除却这本事,本帅便还真不知脱宋人有甚本事。”
这话当真便是火星四溅一般,惹得一干有血性男儿热血沸腾,便恨不能扑杀眼前此獠,大宋国禁军人人皆知此人手上染满大宋无数将兵鲜血,要说仇恨,当真算得第一。
保罗未尝经历边关战事,却也晓得耶律休哥凶名,挂过大辽天下兵马大元帅,杀过无数大宋国武将,当真战功彪炳威名赫赫。
四下沸腾,一方旧恨一方新仇,都恨不得立时厮杀,保罗眼瞧不好,顿时厉声大喝,声如霹雳,这下便带了狮子吼功夫在里面,耶律休哥胯下赤炭火龙驹神骏,保罗胯下照夜玉狮子不凡,除却这两匹马,顿时四周马嘶一片,数千兵甲胯下骏马听得这吼,四蹄连连倒退,咴咴嘶鸣不已,辽军乱作一团纷纷控马。
一声厉啸后保罗长声道:“不才大宋朝武义郎陈保罗,便想讨教耶律大王的武功,耶律大王给不给面子。”他自视宋人,当然不肯自称金翅驸马,一干禁军纷纷听好,连美人痣都有些诧异,心说这淫贼改性子了?居然这般胆色?
宁殿直挑了大拇指赞,“少保,真好胆色,弟兄们,陈大人的枪呢?”下面禁军闻言顿时便从院内把鵶项拐子枪抬来,正是在丹东公主府邸上排练的时候用地那杆白色犀牛尾枪缨、通体金色的丈二鵶项拐子枪。
保罗伸手按枪,他到底习过些枪法,此刻握枪在手,舞动了一个枪花,反背了枪尖,一手带着马缰,朗声道:“耶律大王,请了。”
耶律休哥冷笑,“儿郎们,通通退下十丈。”说着带了赤炭火龙驹缓缓后退。
长街上顿时便空开了老大一截,双方虎视眈眈,眼瞧着陈少保便要大战耶律休哥。
保罗心中免不得有些忐忑,耶律休哥身经百战,契丹人骑术极佳,人马合一,自己虽然拐了呼伦的马,到底跟人家差距极大,想要硬碰硬赢人家,说实话当真一点儿把握都没,可有时候男人有些事情是不得不为之,不管是面子问题还是自尊问题,这一战难免。
“陈保罗,你可准备好了。”长街对面耶律休哥大喝一声,顿时杀气四下弥漫,他身经百战贵为北院大王当过天下兵马大元帅,岂是好相与的?别的不说,单单能发明那招对付高来高去的江湖人的『元霸擂天』便能瞧出厉害,又是天生神力使一对镔铁压油锤,俗话说锤、棍将不可力敌,说的便是这类厉害角色,何况人家还号称大辽第一高手,想必也通晓江湖手段。
保罗首上汗毛一竖,似乎有杀气笼罩自身,胯下照夜玉狮子也不安起来,低首不停打着响鼻,那种感觉便如同在野外行走,背后跟了一只猛兽一般,顿时有些诧异,转首瞧瞧,美人痣长剑入鞘,庞昱玉面毫无表情,心下疑惑,一时间却也顾不得,一挑长枪,双腿一夹马腹往前面冲去。
耶律休哥双锤一擂,『当』一声巨响,双臂一展,胯下赤炭火龙驹便如同知晓他心意一般,撒开四蹄冲去。
电火石光之间,两马相差便只有一个马身距离,保罗大喝,手上鵶项拐子枪一挑,往耶律休哥胸前刺去,正是中规中矩杨家枪法,偷学杨家小妹地本事,所谓:中平枪,枪中王,当中一点最难防。
耶律休哥冷笑,他和杨家将打交道可是多了去,如何识不得这枪法?大喝一声来得好,双锤一夹,便夹住了刺来的一枪。
保罗人在马上身子一晃,眼瞧着自己便被他双锤一夹之力带得俯身,顿时大惊,说时迟那时快,这时候耶律休哥手上镔铁压油锤反扫,目标正是保罗胸口,这一锤擂实在了,肋骨怕不要根根粉碎?
Shit,果然是师徒,使跟呼伦一般儿无二的招式,当胸便砸,保罗大骇,反手带枪拦在胸前,只听得『当啷』一声巨响,震得保罗手臂发麻,差一点儿抛了鵶项拐子枪去。
便在这时候,耶律休哥手上另外一个镔铁压油锤呼啦一下从上面砸来,脸上一副冷笑,似乎在嘲笑保罗这点儿本事也敢来卖弄。
江湖上有一句俗话,一力降十会,有些时候,再精妙的招式,再厉害的内力,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便也毫无用处,眼前便是最好注脚,力大无穷的耶律休哥让陈少保易筋经也颇有吃不开的感觉。
使锤子便有几个好处,一则力大无穷硬开硬砸,二则锤把短小利于近战,三则锤头沉重利于抽打速度奇快,眼瞧着耶律休哥一锤砸下,保罗便来不及用什么真气啊招式啊甚至暗器之类,只好横了鵶项拐子枪硬架。
『亢当』声巨响,双臂颤颤,保罗便觉得自己似乎握不住枪了,说时迟那时快,耶律休哥抽手再砸,刷一下甩动镔铁压油锤,当当当当当,又是好一阵砸,砸得保罗爷心中听苦双股战战,胯下照夜玉狮子子连连后退。
“老大人神力无双天下无敌。”四周辽兵欢呼,耶律休哥在他们眼中乃是军神,此刻见了自然叫好,士气大震,而大宋禁军们见了免不得一颗心悬到了嗓子眼儿,顿时士气跌落到了谷底。
“小子,你在我眼中不过一个臭虫一般一碾便死。”耶律休哥大呼的同时,双锤呼一下从身体两侧滑了一个极大的弧度,狠狠住下砸去。
Shit,保罗大怒,一吸气,易筋经真气勃然灌注与双臂,背上金翅呼一下展开,顿时神威俨然,鵶项拐子枪便高举架去。
一声闷响后,照夜玉狮子马倒退了好几步,,鵶项拐子枪枪杆儿愣是被砸成了弧型,保罗虽然双臂战战,却借机拉开的距离,吐气开声。手上枪便当鞭子一般横甩过去,耶律休哥冷笑。镔铁压油锤一荡便轻易挡开,双腿一夹,赤炭火龙驹顿时知道主人心思,迈开四蹄紧紧追去。
嗨一声喝,保罗借力甩了鵶项拐子枪天上飞去,伸手在腰间一拍。软剑噌一声弹出,烈日下明晃晃寒闪闪,顿时飞身一剑刺去。
“米粒之珠也放毫光!”耶律休哥嘴角一撇,一俯身,双锤挑出,却是不想跟他玩了。躲过一剑便往他腰间砸去。
眼角一挑,保罗对他老到的招式变化倒是极为惊讶,顿时吸了口气硬生生转则,身子横着转了个圈子落在地上,一踮脚尖儿又高高飞起。这时候鵶项拐子枪正好从高处落下,他单脚一踢枪柄,鵶项拐子枪如电一般射向耶律休哥,而他借力则飞的更加高了。
“宋人便只会玩这些花样。”耶律休哥冷哼一声,双锤一荡,飞来的鵶项拐子枪打横飞出,夺一声刺进旁边青砖墙壁,整个枪头便都刺了进去。略弯曲的枪柄一阵颤动。
『多宝如来藏』
保罗在空中大喝,长剑一荡,化作七层宝搭,烈日下极为炫目,顿时刺花了众人眼。隐约便只瞧见白光中便有一座佛塔压了下来,远处围地耶律驴粪和一干吃过保罗苦头的太平府邸家将齐齐大喊,“大老人小心,这厮会妖法。”
没见识地土包子,保罗心中暗骂,我保罗爷这可是堂堂正正达摩剑法,一丝儿妖气也没,而耶律休哥抬头,顿时便被烈日炫花了眼,不过他到底是身经百战,顿时便抽锤往上一阵搅动,只听见叮叮叮叮一阵轻响,顿时便破了保罗招式。
『捻花笑』
保罗身子一滚,长剑盛开一蓬剑花,煞是惊心夺魄。
一时间,一个在空中一个在马上战做一团,保罗胜在轻功好招式精妙又肋生双翼,耶律休哥则长于人马合一神力惊人对战经验老到,看得围观之人眼花缭乱,那些大宋禁军看陈大人似乎占了上风,顿时又士气大震,扮扮叫好,而数千辽兵则看保罗在空中飞来飞去姿势美妙写意,这位金翅鸟果然便如佛教护法一般,顿时情绪低落了下去。
大辽国侫佛,佛教乃是国教,契丹人便俱都信仰佛教,这便好比在基督教国家军队大战背生洁白双翅的某人,即便跟人家对立,可眼瞧着对方一副天使模样,免不得要情绪低落。
“飞来飞去,便以为我奈何不得你么?”耶律休哥打出了真火,手上镔铁压油锤一抡架飞保罗,伸手把镔铁压油锤挂了,反手拿了飞龙夺命锤来,单手一甩,嗖一下化作一道白芒便对着空中保罗飞去。
这流星锤乃是他的绝活,也不知借此要了多少大宋将领的性命,一干禁军顿时齐声大喝,“陈大人小心。”
保罗人在空中,看流星锤倏尔到了跟前,长剑一撩,却是撩在了流星锤后面挂子上,顿时手上一麻,接着那流星锤便一阵转圈绕在了剑脊上,心中暗骂耶律休哥是个怪物,战了这许久居然神力不消,连甩出的流星锤居然也如许大力。
“嘿!”耶律休哥吐气开声,手上不停,嗖嗖嗖又是三个飞龙夺命锤飞去,这招便有个名堂,叫做『三星奔月』,势如流星袭月,分上中下三路分袭保罗头、胸、胯而去。
白光连闪,眼瞧着三枚流星锤就到了跟前,保罗大骇,一剑横胸,一脚踢去,同时脖子一扭,只听见耳边嗖一声响,流星锤擦着耳朵飞去,刮得耳朵生疼,同时手上巨震,脚骨裂痛不止,胸中一口真气回转不及,顿时便往下落去,数千辽兵便以为他被耶律休哥打了下来,顿时欢呼,大宋禁军个个脸色难看,“陈大人。”
保罗身子落在地上一滚,满身灰尘鸟毛落了一地狼狈异常,心里面那叫一个郁闷,Shit,我保罗爷便不会暗器么?真真欺人太甚了,一长身而起,手在软剑剑柄上一拍,“看剑。”长剑化作一道白光,带着真气啸声俨然,割破空气便对着耶律休哥势如后羿射日般袭去,接着脚下一顿。身子往耶律休哥飞去,反手一摸。柯尔特便出现在手中。
好小子,耶律休哥一惊,那长剑业已到了眼前,再拿镔铁压油锤已经来不及,当下双手一合,硬生生便把长剑夹在了掌中。那些大辽骑兵原本看长剑电射,还没来得及喊,就瞧见老大人双掌夹住了那宝剑,顿时又是一阵欢呼。
欢呼声也就刚刚响起,耶律休哥突然浑身汗毛一竖,烈日下便似乎瞧见空中保罗手上飞出两道寒芒。顿时大叫不好。
他刚心生感应,身子已经下意识作出反应来,果然是常年厮杀疆场,对危险的感应意识强到变态,一缩身便往胯下赤炭火龙驹马屁股上滑去。
可惜。他再快也快不过保罗手上暗器,保罗地暗器但凡瞧见寒芒闪动,再躲避已经迟了,顿时他的双臂上便爆开两蓬血花,在烈日下刺眼异常,一瞬间,胜负逆转,大辽国第一高手受伤。
那些辽兵的欢呼便如被宰杀的母鸡鸣叫一般。硬生生被割破了喉咙,只留下半声呼喊在空中。
一时间,长街上静得只听见保罗振翅猎猎地声音,只瞧见这位金翅鸟双翅一震缓缓落了下来,脸上便带着不屑的冷笑。“大辽国第一高手?不过如此嘛!”
一干禁军面面相概,良久,爆发出震天欢呼,喊得简直大逆不道,“陈大人万岁……”一直不出声地庞昱眼中寒芒一闪,广袖内修长白皙的手一捏,美人痣心中巨震,这登徒子好厉害暗器,瞧也没瞧见端倪,那辽国北院大王业已受伤,难不成他果然有江湖暗器十大宗师水准?
耶律休哥双臂受伤,痛得额头冷汗淋漓脸色惨白,咬牙切齿道:“陈保罗……”
“老大人……”耶律驴粪看自己视为天神的老大人便也受伤,身子在马上摇了摇,顿时恨不能把陈保罗千刀万剐了去才能解恨,嘶声大喊道:“那宋猪又使妖法,咱们便瞧着这宋猪嚣张跋扈不成?”
数千辽兵顿时同仇敌屹,眼中俱是杀意,手上狼牙棒一举,“杀……”
老虎不发威,你们便当我保罗大爷是病猫,真真没了王法了,欺负到我大宋使驿馆门口来,保罗瞪眼,一伸手摸了一个东西来,咯哒一声便佩戴在了脖颈上,宁殿直一瞧不好,这玩意儿的厉害他在丹东公主府邸上便听保罗讲过,顿时厉声喝道:“弟兄们,统统把耳朵捂上……”
有些机灵的和上京消暑节上演出过地便猜到了些,个个也大喊,“捂上耳朵。”
这时候便瞧保罗爷双臂一展,背后金翅呼啦一下张开,猎猎一震,人便缓缓飞起,一张俊面顿时成了赤红色,感情是催足了十二成真气运起了狮子吼,一张口,一声凄厉高亢地啸声如九天大鹏金翅鸟展翅清鸣,长街上风起,地面呼呼旋起无数小旋风来。
这一声长啸,如同九天龙啸凤鸣,当真是声震数里,所有上京城这个时候在家白昼宣淫的有五成吓成了阳痿,只瞧见对面马嘶人翻乱作一团。
这一声狮子吼当真了得,睛天霹雳也没这威力,尤其是保罗懂得后世声波原理,歌唱家的高音能震碎玻璃,他保罗爷有圣女姐姐的项圈相助,愈发没边没谱的厉害,到得后来,只瞧见他张嘴厉啸,却已经听不见声音了,其实威力却更加凶猛。
他身后禁军便还好些,及时捂住了耳朵,可即便这样,也是心头振荡脑壳生疼,差一点儿便要吐血,何况对面那些辽兵,只瞧见骏马纷纷四蹄一软嘶叫着倒在地上,辽兵们耳中嗡嗡作响,最后便什么声音也听不见,只是脑中便如有铜钟巨撞,胸口宛如被万斤大石敲击,纷纷口吐鲜血捂着耳朵满地打滚,数千人齐齐吐血,那景况当真骇人,只瞧见漫天血色一片,而耶律休哥因为双臂受伤,干脆被震晕在地。
许久,保罗真气吐尽,一张嘴,噗一口鲜血吐在了地上,身子一阵摇晃,脸色由赤红转成惨白一片,使驿馆门口宁殿直疾步过去扶住了他,“少保。”
他一笑,牙齿上都是殷红一片,虚弱挥手道:“没事没事,用力过度。”其实却是因为强自动用易筋经三摩地真诀,要不然方才狮子吼何来如许威力。
Shit,这时候再来个耶律休哥我便要束手就擒了,怎么我便没那武侠小说主人公的运气吃一两颗能增长功力地千年人参万年朱果啊,他伸手擦了擦嘴边血迹,看着对面人马翻了一地,便没一个能站着地,顿时又有些得意,也是,我要再吃个什么千年人参万年朱果岂不是天下无敌了?到时候也别打仗了,官家御口亲自请我到边疆吼上几声,千军万马纷纷暴毙,果然自己意淫了,嘿嘿。
且不说他苦中取乐,那美人痣自然不屑捂起耳朵,运起涅盘心经硬抗,也是心中翻腾不已,这时候看着街那头便没一个能站着的辽人,心中愈发惊讶,自己所处位置并非首当其冲,居然便还要运功硬抗才行。
她虽然自信即便自己站在辽兵的位置也不会口吐鲜血匍匐在地起不来,可对于保罗的狮子吼却忌惮起来,当然,她是不知道保罗乃是强运三摩地真诀又有景教圣女地项圈相助,只是在想,这淫贼身上零零碎碎地东西不少,也不知道还有什么没拿出来的牛黄狗宝,我若再次和他对敌,若不能在数招内瓦解他再战能力,怕是要吃亏的。
这时候大宋禁军们扮纷涌来,把保罗爷围起,夸得他天上只有这么一个,地上千年难得见一回,虽然他此刻身上不过三四层功力,免不得虚弱,可好话如何不爱听,顿时跟他们笑骂,我又不是什么绝世倾城的美人,什么地上有地上无的。
使驿馆门口庞昱抱手,脸上带着一丝儿奇怪的笑容,旁边美人痣水修眉只顾着想问题,而一干禁军也不d他,居然没人注意,为什么这位手无缚鸡之力的庞大人居然神色不变,甚至连刚才啸声初起地时候身上袍子动也没动一下。
正在这时候,长街尽头车辙辚辚华盖如云,接着便有人尖声大喝,“承天皇太后驾到……”
众禁军一愣,大辽国萧太后来了,也不知是福是祸,一时
间心中忐忑,只有保罗脸上带笑,双手便在嘴边做喇叭状,大声喊道:“皇太后姐姐,您可来了,我便差一点儿要被人家欺负死了。”他居然卖起乖来,真真听人哭笑不得。
那边自然有大辽禁宫侍卫清理出一条路来,这数千人躺在地上哀声四起,当真成了上京一景,那些马却还好些,大多已然能起身,只是迈开四蹄的时候有些踉跄,倒似吃饱了酒糟一般。
八匹马拉着的无顶豪华马车缓缓停在使驿馆前,庞昱恭恭敬敬弯腰深深一礼,“大宋国使节、兵部侍郎庞昱拜见大辽国承天皇太后。”
华盖下萧燕燕一身上好宋锦滚绣飞凤裙,如云黑发盘在头顶只用一根玉簪子插了,在贴身老太监九尾奴搀手下缓步下车,也不去搭理庞昱,脸上一副似笑似嗔的表情看着保罗,“哀家听说北院大王围了使驿馆,好心前来,你却又说浑话了,以为哀家不敢治你?方才那厉声长啸宛如霹雳便是你罢,惊了哀家,如何说法?”
保罗顿时叫起了撞天屈来,“皇太后,我可真真冤死了,您瞧瞧,人家北院大王带了数千兵马围困我大宋使驿馆,我要一个不慎便是血溅当场啊,这些个骄兵悍将当真便是目无法纪,目无皇太后您啊!那话怎么说来着?哦对,和尚打伞无法无天哇!”
萧燕燕听他说话油腔滑调,不由噗哧一笑,其实心中何尝不知,大辽国常年用兵,和大宋打,和西夏打,和回鹘打,和北边游牧部族打,和渤海国打,但凡国家战事一多,武将必然骄悍,大辽又不比大宋国武将地位低,那大宋一打仗,主帅往往和监军吵个不休,当初杨业杨无敌便因监军潘仁美不肯发兵相救而血溅金沙滩的。
凡事有一利必有一弊,大辽国崇尚武功勇力,带兵的将军们仗打多了自恃劳苦功高则骄横起来,眼下便有奴大欺主的苗头,若不打压打压,那还了得?
她垂帘多年,岂是好相与的?说难听了,此番晋封保罗为金翅驸马,便有些借刀杀人的意思在里面,当初她宠信韩德让,韩德让那叫一个骄横跋扈,朝堂上狼牙棒击杀耶律虎古,御猎时借口被抢了猎物捕杀耶律炎奴,打马球被耶律没哥撞下了马便当场格杀……当真是让一干宗室战栗不已,只是,韩德让近年杀伐之气不如往日,宗室们又牢牢抱成一团,势力难免便此消彼长。
辽圣宗是个没主意的,便和大宋仁宗帝一般,说好听了叫仁慈,说难听了便听软耳朵根子,虽然贤德,但却难以压制这帮宗室亲贵。她萧太后若不再煞煞宗室威风,那还了得了。
眼下这位新贵驸马爷便是个胆大包天的主儿。她便是要借保罗的手把上京的水搅一搅,看看哪些个宗室将军胆敢犯她承天皇太后的凤威。
只见她微微一笑,伸直虚空一点,薄嗔道:“你便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地,我瞧你也没少半根毫毛呀。”
“谁说的?”保罗一呲牙,牙龈牙缝里面可还是不少血渍在。“我刚才便吐了好多血,您瞧瞧。”心里面便在腹诽,耶律休哥这老柴根别是玩什么光源氏计划,自己挡了他地路子,因此恼羞成怒罢。
萧燕燕这才微微惊慌,顿时便伸手在他身上摸索。“哪儿受伤了,你怎这去不小心……”接着柳眉一竖,便喊道:“九尾奴。”
“老奴在。”老太监赶紧搭腔儿。
“北院大王此刻如何了?”
“耶律大王依旧昏迷未醒,双臂受伤严重,御医说再晚些恐怕便要废了。此刻业已包扎妥当,想必无大碍。”九尾奴小心翼翼说道。
冷哼了一声,萧燕燕粉面一沉,“立荆把他打下了宗狱去,当真无法无天了……”
九尾奴吓了一跳,那可是曾经的天下兵马大元帅,宗室数一数二的亲贵,太平公主的师傅啊。战战兢兢说:“太后……”
只见萧燕燕凤目含威扫了他一眼,虽只是淡淡一扫,却顿时把九尾奴背后吓出一身冷汗来,“老奴这便去办。”说着转身,走了几步后又回转了低声问:“太后。那些兵丁如何处置?”
“全部杖毙。”萧燕燕面无表情,似乎杀几千人便如同杀鸡一般,连保罗都有些冒寒气,“这个……不必要了罢!”
螓首微转,她也不去看保罗,只是瞧着老太监,“还不快去办。”
“老奴这就去。”九尾奴额头冷汗,虽说有些不忍心,却不敢在此刻忤逆皇太后的话。
一时间就瞧见如狼似虎的禁卫也不挑地方,手上狼牙棒对着地上那些尚且昏迷地,颤抖的,满地儿打滚的辽兵搂头便是一捧子,红的白的四下溅了一地儿,一声声惨叫实在跟杀鸡没什么区别,那些大宋禁军方才还想厮杀,可这时候眼瞧着辽国兵丁如小鸡一般任人宰割,免不得也有些冒寒气。
保罗这才看出萧燕燕的杀伐决断来,感情对自己笑眯眯地承天皇太后如此狠辣,顿时想起这位可是率领辽兵一直打到大宋檀州城下的英武女主,耳朵里面听着一声声惨叫,实在心生不忍,“皇太后,便瞧我一点儿薄面,算了罢。”
“你呀你,说你胆子小罢,偏偏又恣意妄为,说你胆子大罢,却还不低哀家,你说说,此刻若是你们换个位置会怎样?”萧燕燕笑着看他,却不去管那数千人死话,契丹族起于辽河边游牧民族,迄今依然保持着奴隶制度,奴隶和猪狗其实没什么区别,这是时代的局限,根本不可能为人力所扭转,难不成要让保罗跟她大谈人人平等,人权自由?
眼角不由自主跳动了几下,保罗强自压下了那不愉快,此刻也有些明白了,眼瞧着萧太后此番前来,禁卫无数,甚至还带着御医,分明便是有备而来,怕是借自己之手寻那些人开刀,耶律休哥不过是撞在了萧太后的枪口上罢了。
他也不是笨蛋,前后寻思了下便大略明白了,叹了口气,感情自己还是小瞧了眼前这位皇太后姐姐啊,顿时心生无力之感,懒洋洋说:“皇太后容禀,我身子有些乏……”
不等他说完,萧燕燕便呼那九尾奴要叫御医,保罗摆手,“只是用力过度,多谢皇太后关心。”
“怎么?嫌哀家心狠手辣?”萧燕燕冷笑,“你倒是说说,历史上哪位明主不杀人的?”
保罗哑口无言,道理他便是明白,可当真血淋淋在眼前,到底吃不消,这不比打仗厮杀,完全便是一边倒地屠杀啊,张了张口,到底说不出个道道来,只好说:“他是呼伦的师傅啊。”
“你真关心呼伦?”萧燕燕眼眉轻挑。颇有些嘲笑,保罗看她那模样。想起自己目前困境,也来气儿了,“您明知道,可不也赐婚了去,我官微职小,哪儿敢抗承天皇太后您的懿旨啊!”
他俩这番对话。窝在使驿馆里面不敢吱声的禁军们听得佩服,瞧瞧人家陈大人,跟辽国皇太后说话一丝儿客气都没,拉家常一般,甚至还敢甩脸子,被萧燕燕冷落一直没机会插嘴的庞昱心里面当真郁闷。人比人果然气死人,自己堂堂太师之子兵部侍郎就给人家忽视当空气,而那老太监九尾奴原本想呵斥保罗,可再想想,实在不敢上去讨没趣儿。没瞧见皇太后对人家地态度么,何必。
“好了好了,哀家也不想跟你吵,跟哀家回宫,有话对你说。”萧燕燕说完便转身上车,又吩咐九尾奴说:“剩下那些奴才,瞧金翅驸马的面子,饶了他们。发配了去罢。”九尾奴赶紧答应,一声大喊叫那些禁卫停手,赶紧清理道路,这时候其实业已杀了个节七八八没多少活人了。
“对了,你叫什么来着?”车上萧燕燕看着庞昱突然问道。庞昱赶紧弯腰过去,“使臣乃是大宋兵部侍郎庞昱,见过承天皇太后。”
“起来罢,此番议和你没有功劳也有些苦劳,过几日便回转大宋去罢,以后宋辽两国便是兄弟之邦,哀家看你也是一表人才,好好为国效力才是正途。”萧燕燕淡淡说完便不再理睬他,只是看着默不出声地保罗。
庞昱有些发愣,眼下虽然议和成功,可还有些善后事情,萧太后赶自己匆匆离开这是为何?难不成……
这时候保罗叹气,人要知晓好歹,可不必要把大辽国地人全部得罪光了,何况这位承天皇太后,跺了跺脚,迈步走了过去。
“把你那鸟翅膀卸了,哀家可不想这般跟你坐在一起。”
他原本是准备去牵照夜玉狮子,听了倒是愣了一下,卸下金翅甲来,转身回去交给宁殿直,宁致远瞧着他低声说:“你可要小心些,这位太后好生厉害,谈笑间杀人无数眉头也不皱一下。”保罗点头,拍了拍他说,“放心罢,给照夜圣狮子喂些黄豆……”这时候有知趣的禁军跑回他屋子拿了四海袍来,他意兴阑珊一笑,伸手接过,转身上车。
长街上此刻清理干净,便也瞧不出刚才一番人间地狱般的屠杀,只是空气中血腥味甚浓,烈日下召来了许多闻膻逐嗅的苍蝇嗡嗡不止,挥手不散,想必大辽朝野很快便会知道承天皇太后并未垂垂老矣,也并非不知晓事情,这金翅驸马更加是万万得罪不得。
仪仗鲜明的队伍在前开道,萧燕燕瞧身边保罗一脸儿闷闷不乐,不由一笑,“连哀家也有些猜不透你,说你好勇斗狠还偏偏见不得死人,真真是……别忘记你是哀家地孙女婿,即便呼伦那也是上战场厮杀过的。”
“我说皇太后姐姐您能不能不提这茬啊?”保罗有些没好气,他怎么能跟呼伦瑶比较?呼伦瑶自小生长在皇室,瞧惯了那些不把奴才的命当人命的事情,他陈保罗可是自小民主教育,虽然也有明悟,可当真瞧着血淋淋一边倒的屠杀,自然胸中不畅快。
萧燕燕此刻脾气倒好,听了他浑话一丝儿也不以为忤,反倒是笑了起来,一时间颇有花枝乱颤的味道,盛夏之季衣物本就穿地少,顿时胸前一大片雪白粉腻一阵颤动,看得憋气的保罗心里面一阵热,这人一旦在某些刺激下免不得更加容易情欲高涨,他刚才眼瞧着一阵屠杀,此刻顿时便生出古怪心思来,嗓子便有些干巴巴的。
一时间,萧燕燕的模样和丹东公主以及太平公主慢慢重叠起来,三人在一起儿哪儿能瞧出是租孙三代,一时间愈发口干舌燥了,心中暗说不好,该死的,以前看那些邪恶地H漫画看坏了,怎生出这邪恶的念头来?可看着萧燕燕不过三十许丽人模样,又怎生克制得下那突然冒出来的念头。
看他突然脸色不对劲,萧燕燕伸了素手过去微微一拭他额头,“怎么突然冒冷汗了?哀家倒真小瞧你了,一人对付数千人,当真是万人敌,想必脱力狠了,待会儿到了宫里面哀家让那些奴才给你盛些雪参燕窝汤……”
她这伸手一拭当真如火上浇油,保罗一声哀叹,体内真气又因为使用三摩地真诀的缘故贼去楼空便只剩下三成,愈发压制不住那欲火了。
“我到现在可也不明白,皇太后为什么如此瞧得起我。”他赶紧没话找话,可不敢再胡思乱想,并且椰动屁股往旁边坐了些,可萧燕燕身上淡淡香气依然往他鼻子里面钻,
萧燕燕古怪一笑,颇有些俏皮小姑娘故意作弄的表情,“我以为你不会问,大辽国可都知道我重用汉人。”
Shit,保罗腹中一阵骂,要死了,你笑便笑就是,笑成这样做什么,还故意拿跷跟小姑娘对情郎撒娇一般模样,那也罢了,连哀家这个词都不用了,这不是故意惹事么,一时间小腹一股子滚热冲上胸口,心里面憋闷的难受。
看他闭目不说话,萧燕燕先是有些诧异,接着似乎猜到了什么,脸上微微一红,居然便有些欢喜。
心灵上的出轨比起身体的出轨,感觉可要暧昧许多,一时间,双方都有些尴尬不说话,只听得车轮滚滚压在青石路上地咯吱咯吱的声音。
“呼伦是个可怜的孩子,你要好好待她,女人最悲惨便是没男人来疼爱……”萧燕燕低声说道,她这么一说,保罗顿时想起自己的爱人们来,绮念顿时被赶走,鼻腔儿出气却不说话。
“我知晓你在大宋还有情投意合的姑娘,想必恨我地决定,可你真以为大宋朝廷允许你同时娶两位公主?”萧燕燕像是在自言自语。
保罗心中一跳,可随时便想到自己离开东京的时候赵槿的眼神,心中顿时一痛,“那又怎样?难不成大辽便许了?”
萧燕燕转头看他,粉面上便带着一些讽刺味道,“嘿,你便以为我不知道?别忘记了,你的丹东姐姐是我生的女儿。”保罗被她一言中的,顿时便如脱光了被人瞧了个干净去,脸上红了起来。
缓缓回过头来,萧燕燕瞧着路面青石条一块块往后掠去,继续说:“只要呼伦肯,我也不去管你们……”
保罗大骇,瞪大了眼睛珠子,可随即便想到,契丹刚从游牧民族奴隶制演化过来未久,这兄终弟及、子承父产实在平常不过,小叔子娶嫂嫂,儿子娶后母并非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在他们看来,女人便是财产,自然由最亲近的人继承,所顾忌不过皇家颜面罢了,而萧燕燕肯这般答应自己,实在是给了天大的面子,宠上了天去。
“甚至你把大宋的女人接来,我也保你……”萧燕燕缓缓说道。
这便好比赌徒在拉斯维加斯赌场上输红了眼,这时候赌场老板来说『你输掉的赌我我退还你一大半,我甚至还要再给你几千万美金筹码』,恐怕能拒绝的没几个。
“为什么?”他忍不住问。
萧燕燕不回答他的问题,把一只手臂撑在了车侧玉把上,看着旁边,眼圈儿微微有些红,一时间,数十年来前尘往事纷纷浮上心头,不过十三岁便下了八字给韩德让,接着被选进宫做秀女,生下皇儿,继而皇太后,皇帝暴毙,孤儿寡妇……这许多年来,谁又真正考虑过她的幸福,真正想让她开心的?
两行清泪缓缓从粉腮滑落,砸在了白玉车臂上,这世上,女人想找个真正疼爱自己的男人,说了容易,做起来是多么的难。
她的侧面被外面烈日和华盖下的阴影对照而勾勒出一个完美的侧面人体写实来,看她缓缓流泪,保罗倒是吓了一跳,方才一声令下要了无数人性命的女子此刻居然一副纤纤弱态,一时间还真无法接受这强烈的反差。
沉默片刻,保罗爷心中唉了一声,摸了一块雪白手帕来,这给女人递手帕简直是他最拿手的功夫了。
萧燕燕正在感怀身世,眼前突然出现一块雪白的手帕,转首一看,保罗一脸恳切,心中顿时一酸,他倒是会安慰人。
好歹是多年尊贵,比较能克制自己,她伸手接过在眼下微微擦拭了,这才挤了个笑来,“你想必不相信刚才那个杀人不眨眼的老太后居然会这般罢。”
“皇太后姐姐当真是一丝儿都不显老,若跟丹东姐姐站在一块儿真是姐妹花一般。”保罗这番说的倒是情真意切不带假儿,只是听在萧燕燕耳中,那意思未免走了样,脸上微微一红,低声啐了一口,“又来说浑话了。”
她这一薄嗔不打紧。原本消歇的暧昧又燃烧起来,这脸颊上飞起的红晕染红整个腮部。眼角略一些细微的皱纹非但没掩盖了容颜,反而增了许多成熟女子特有的魅力来,眼睫毛微微一阵颤动,看得保罗爷又是一阵遐想翩翩,脑子里面狠狠骂了两句Shit。
这时候车队进了大辽国禁宫,眼瞧着到了太后寝宫了。萧燕燕赶紧拿手帕在眼周又拭了拭,这才捏着手帕起身,那老太监九尾奴业已在车外搀扶。
跟着她进了寝宫,听见她吩咐太监去给金翅驸马送一碗哀家平日喝地雪参燕窝汤来,这才缓缓四周打量。
四周紫檀木窗户上笼着冰纹碧纱,西边窗户便能看见外面一丛翠色芭蕉。前面圆型拱门上挂着翠玉流苏帘,隐约能瞧见里面的卧床,一侧墨云石案几,案几下却是个极小地书架,一排排放了书。上面有两三本书玉,还有一盏古铜宫灯和一尊曲颈铜鹤香炉,鹤嘴里面正寥寥喷出一丝丝轻烟,一股淡淡若有若无的幽香,想必是燃的极为珍责的龙涎暗香,两张锦凳放在案几一侧。
又有一张胡床在不远处,胡床旁矮几上几盆各色果蔬小食,后面便是两个托花几。上面倒是养着不知名的花,开得极为绚丽,胡床旁便放着一人多高上面写着数行密密麻麻的柳体字地屏风,屏风前面还有一张绿竹椅,椅上还有一册翻开的书。
这位大辽皇太后姐姐倒是雅致。四下清幽不说,又多了许多书卷气,怪不得她喜欢重用汉人官员,这摆设即便在大宋也不多见。
缓缓看毕,他走到绿竹椅前,随手拿了那翻开的书,一瞧之下顿时后悔了,这手上一册乃是画册,翻到的这一页上画着一个赤身裸体书生站立着,正自一双手扶着书桌、回头盼颈满面春情丰臀肥乳的女子背后进入,不是春宫图又是什么。
“少保……”萧燕燕刚招呼他,便瞧见他手上正拿着一本画册,顿时回想起来昨儿自己看的什么,当下面红耳赤,疾步过去劈手抢了,赶紧塞回案几下小书架去,只是这脸上红晕却无论如何都消不掉。
“我瞧这屏风上字……”保罗脸上也闹了个大红脸,顿时便找借口掩饰,假意儿看那屏风上地字,口中念道:
唇楼日出寻变灭,云峰风起难坚牢……一番憨思初消铄,两盏迷魂成勿药。尔后连浇三五卮,千愁万恨风蓬落。胸中渐得春气和,腮边不觉衰颜却……(出自寺公大师《醉义歌》,原文为契丹文,此节选自耶律楚材汉译,勿考据)
他本来就不怎么懂这些,昨夜给云贞作一首词当真是抓耳挠腮硬逼出来的,何况这个禅意十足的偈子一般的诗歌,读到『腮边不觉衰颜却』这句便臆断,感情皇太后姐姐是担心年老色衰。
萧燕燕瞧他装模作样假撇请,脸上虽红,却忍不住低笑起来,笑得保罗浑身站不住抓耳挠腮。
有人说,只有深知女人三昧的极品男人才懂得欣赏成熟女人地风情,那冷静的气度,迷人的高贵,出众的智慧和不凡的灵性俱都需要时间的磨砺,便用佛教轻文上的话来说,这婆娑世界是不完美的,但正因为她地不完美,才能悟到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的意境。
眼前萧燕燕不正是成熟女人中的极品么,这不完美的完美,当真是销魂蚀骨,保罗偷眼看她粉面桃腮丰臀肥乳,顿时联想方才看的春宫册,一时间真真是要了老命去。
不行,大爷得赶紧撤退,再待下去怕要出事,保罗心里面打鼓。
“皇太后……少保……”
两人同时开口,接着同时眉梢一枕,同时又说,“你先说。”
保罗无奈,揉了揉鼻子,不由抱怨为什么会出现这三流编剧才会撒地狗血桥段,人生啊,他有时候便比八点档言情电视剧还要狗血,“你不是说寻我有事么。”
这时候外面太监送来了雪参燕窝汤,萧燕燕伸手接过,挥了挥手让对方下去,自己拈了象牙调羹尝了口,温度便刚刚好。这才送了过去,“来。赶紧喝了再说话。”
素手调羹,这个词可不应该形容堂堂辽国皇太后啊,保罗实在憋不住了,这遮遮掩掩的虽然好玩儿,但玩火自焚这个道理他也是知晓的,万一最后把自己绕进去了可真就得不偿失了。“皇太后……”
话刚出口,以他的敏感,分明察觉到了萧燕燕眼神中闪过一丝哀求的味道,两人便都是聪明明人,都是惯会耍假撇清手段的高手,萧燕燕一国太后。自然不会开口去求他,可眼神中便分明就是那个意思,你便让哀家有一丝儿念想不成么。
心中叹气,他伸手接过雪参燕窝汤来,自己这是在干什么啊。其实不用说话,意思已经挑明了,说白了,便就是一种心灵上地出轨,套一句俗话,便叫做意淫。
三两口把汤喝完,萧燕燕这才笑盈盈按过碗来放在了一边,“那个庞昱你怎么看?”
“庞昱?”保罗愣了愣,接着一耸肩,“能怎么看,大才子。兵部侍郎,庞太师的儿子,官家跟前地红人。”
一双妙目横了他一眼,“你便不觉得他深藏不露?没察觉到他对你的敌意?”
一个爱骑着照夜玉狮子背后带着一对儿金色鸟翅招摇过市的家伙,你能指望他会谦虚么,因此保罗大言不惭道:“在东京想要我好看的人多了去了,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萧燕燕忍不住笑,这或许也是保罗吸引人的一个地方,别人都是遮遮掩掩躲躲藏藏不敢真面目示人,唯独他,敢于把心底真实想法赤裸裸拿出来就这么挂在脸上,何以为贵?物以稀为贵,人,也是一样,一个特立独行的人终究会招惹眼珠子。
忍不住伸指在他脑门上戳了一下,“你这人便是什么都挂在脸上,便不知道羞耻,对啊,你厉害,东京四花魅地情郎,天波府逼婚,长公主的暗恋对象,东京闺房秀楼少女的杀手和偶像,满意了罢。”
嘿嘿揉了揉脑门,保罗这时候倒是放开了些,反正自己已经要说的,是人家皇太后姐姐不让说,这便好比上学抄女同学的笔记,女同学主动要给自己抄,自己反正已经表示过了,人家愿意,就让她抄好了,乐得心安理得,只是这皇太后姐姐媚态十足,倒是实在吃不消,还是赶紧说完帮是人才是上策。
“你啊,便是不懂这个道理,先下手为强,让别人先下了手去,你会后悔一辈子的。”萧燕燕说这话地时候脸色很是严肃,想必是吃过不少亏才会如此。
保罗看了看她,“没这么严重罢。”萧燕燕冷笑,“你以为别人都像是你这般么?我看你最好随便寻个由头在上京杀了他最好,此人薄唇黑瞳鼻翼尖削,他不动手便罢,一动手定然是生死之地,若是再被他父亲庞太师熏陶十年,或许我便看不出,可惜,此刻的他还是太年轻。”
听她随便就那么决定人的生死,保罗不由揉鼻子,这位皇太后姐姐真是……
看他那表情便知道他在想什么,萧燕燕懒洋洋展臂伸腰,一时间倒是曲线玲珑,看得保罗心头火热,“你啊,算了算了,随你去了,谁听你是呼伦的夫婿呢。”说着妙目一瞥他,慵懒地缓缓坐在了胡床上,弄得保罗哭笑不得,这不是故意让自己往那方面想么。
“赐建金翅驸马府邸太麻烦,呼伦的宅子便给你罢,此刻她已经住到丹东那儿去了,这几天你别见她,省得惹她动气”。
感情是为了省钱啊,保罗也懒得问,“都听皇太后姐姐地便是。”他刚才被萧燕燕点了一下,确实有些意兴阑珊,可不是么,即便自己立下大功回大宋去,朝廷如何肯将两位公主同时下嫁啊,虽然自己自信得很,可其实也知道当真难得很,而萧太后开出的条件委实难以抗拒,只是独独委屈辜负的赵槿、赵娴姐妹俩,一时间想起赵槿来,未免心疼的厉害。
男人啊,果然便没一个好东西,他觉得自己心脏好似被一个大手捏在手心一阵揉捏,低了头去,脑后长发滑落下来遮住了轮廓分明的脸颊,赵槿娇羞的脸蛋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接着便是赵娴唇上沾了小胡子嘻嘻笑的调皮模样。
即将失去的东西才会觉得愈发珍贵,保罗突然觉得,原来自己是喜欢赵娴地。
“容我再想想。”他说话的时候觉得自己嗓音便有些低沉嘶哑,“多谢皇太后的雪参燕窝汤了。”说着一抖袍子转身离开,萧燕燕看着他背影消失在门口,一时间也有些发怔,想起刚才两人暧昧,柔荑紧紧缠绕着那方雪白手帕,青葱般的手指儿绞扭得透出几分血色来,幽幽叹了口气。
『太平公主府』的牌匾便被换成了『金翅驸马府』,一干仆奴家将俱都换了个干净,萧燕燕甚至还赐下两个贴身宫女给他,加上耶律休哥下了宗狱,血腥杀了无数胆敢冒犯他金翅驸马的兵将,一时间恩宠无双,朝野震动。
话说耶律休哥下狱,无数人求情,萧燕燕铁面无私,甚至闹出了朝堂上杖责无数台谏官的故事来,最后还是圣宗耶律文殊奴亲自在太后寝宫门前跪求这才作罢,懿旨一道,耶律休哥爵位降一级,罚俸禄一年,削去耶律休哥北院大王职,暂行北院枢密使事,当真是严惩不贷,让一干宗室亲贵噤若寒蝉,顿时便明白了那金翅驸马便好似承天皇太后的屁股,摸也摸不得的。
而保罗爷在所谓的金翅驸马府邸便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团团乱转,虽然道理便全部都懂,甚至还从萧燕燕言语中猜测自己便当真溜回大宋去,皇太后姐姐也不见得真的如何,可回去以后怎么办呢?
萧燕燕的那番话便如同一颗种子一般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大宋国可不是还有一位刘太后么,那也是一位厉害的主,比起萧燕燕也差不了多少,何况大宋受孔孟之教化,如何肯让赵槿赵娴同时嫁他?到时候免不得闹出泼天大的风波来,自己自然不惧,当真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还怕个锤子,可问题便不是一个人啊,阿蛮蓉娘她们怎么办?这才深刻明白电影电视里面反派为何能要挟主角屡试不爽的道理。
他闭门谢客长吁短叹,一是朝野知晓他现下是承天皇太后跟前红的发紫的大红人便无数官员拜访,二也是躲着一干禁军兄弟怕自己舍不得,连萧国舅来了几次都不肯见,倒是青镜郡主李金姬还来去自如。那打铁的姑娘萧观音奴便也来过一次头号他那金翅甲如何,他明知道人家姑娘意不在此。可的确没什么心思去撩拨人家。
他便在房间里面来回踱步,此刻听见楼下一阵听骂,皱眉便喊,外面慌慌张张进来一个十来岁地宫女,正是萧燕燕所赐,两个宫女一个叫兰珠一个叫月霞。到底萧燕燕精通汉学,比起呼伦瑶的侍女胡古奴地名字那是要雅致许多。
进来的正是眼睛深凹有花刺子模血统的兰珠,俏脸上一阵慌张,她初服侍这位驸马爷,拿捏不住主子脾气,自然小心翼翼。“驸马爷,是……是萧国舅大人在外面叫骂。”
保罗沉吟了下挥手说道:“让他上来罢。”说实话两位宫女俱都漂亮,虽然谈不上天香国色,可也是一时之选,只是他眼下可没兴趣调戏侍女。
兰珠匆匆出去。一会儿功夫,萧道宁一身便服满头大汗,在兰珠带领下骂骂咧咧走了进来,“少保你个狗头,当真没心没肺,哥哥我来了几次你倒拿跷不见,当真是上京红得发紫的金翅驸马,好威风好煞气好大葡萄架子。”
“道宁兄。你便瞧不出我心情不好么?”保罗跟他熟识,懒得装模作样。
萧道宁瞪他一眼,自顾拉了厅中圆桌旁绣凳坐下,对旁边伺候的兰珠说:“你先出去。”说着自己伸手到了一杯凉茶来,一口气喝下。
保罗挥手。那兰珠这才退下,萧道宁冷哼,语气里面便都是讽刺,“我说金翅鸟驸马爷,您倒是架子愈来愈大了,享受起来了,当真是依仗了我皇姑姑宠,目空一切啊。”
“Shit,什么金翅鸟,我保罗爷现下便是笼中鸟,连如厕也一大帮人跟着。”保罗一屁股坐在他对面,“况且我也没心思找道宁兄一起去逛窑子,愁也愁死,你便别跟我计较了。”
萧道宁听他这么说这才满意,“要不是馨姐姐吩咐,我才懒得管你……”
保罗听了心头一跳,“如何说的?”
此刻萧道宁倒是拿跷了,便得意儿喝茶不说话,保罗问了好几声,都快翻脸了,这才说:“如何说地?说你没心没肺呗,你那未婚妻病得连床也下不了,我说少保,你可真真是心狠啊,呼伦虽然野蛮了些,可到底还是小姑娘呢,你可倒好,连她的照夜玉狮子都拐了去,哪儿有你这般对人的,我都瞧不过眼了。”
他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说真话我也是第一次看呼伦如此,那般活力四射精力旺盛整天拎着八棱紫金锤到处找人麻顷的姑娘,便为了你这淫贼吐血,瘦得只剩下三两肉,当真为郎消瘦人憔悴,只奈何,郎心似铁啊!”说着还长叹了一口气,呼啦一下打开随身带的高丽折扇轻轻扇动学那腐儒酸样。
哦了一声,保罗脸色毫无变化,其实心里面却也跳了一下,呼伦瑶那姑娘怎会这样?
看他脸色不变,萧道宁倒是着急了,“怎么,以为我哄你不成?哥哥我几十万钱可是一文也没少你的,一言千金哩。”
被他这么一说,保罗倒是噗哧一下笑了出来,说实话萧道宁此人还真不错,说肝胆相照便不可能,但地确算得不错,有脑子有胆识也够豪爽。
“笑,笑你个锤子。”萧道宁起身,一把拉了他就走,“跟我走。”
两人出门,几十个萧燕燕赐的家将便要跟去,萧道宁一瞪眼,“怎么?我国舅爷拉金翅驸马去嫖妓,你们跟了做什么?”
一干刚刚从禁卫变成家将的家伙讪讪然,想想也是,这堂堂国舅爷拉了金翅驸马去,还跟了做什么,其中一个胆子大的小心翼翼说:“国舅爷,皇太后命奴才们小心保护驸马爷。”
“就你们?”萧道宁唾之以鼻,“不成累赘便不错了。”
这些便都是大辽禁宫中一等一的高手,可他们也知道这位金翅驸马地凶名,别瞧着脸皮白净一副无害模样,却能打败耶律休哥大王,那可是大辽第一高手啊。据说还一人杀了数千骑兵,怕过去万人敌也不过如此了。
“若出事皇太后那儿尽管推到我身上便是。”萧道宁说完。翻身上马,“少保,走了。”
两人抛下一干面面相觑的家将绝尘而去。
到了丹东公主府邸,自有下人来牵了马去,到了耶律馨院门口,他倒是有些不敢进去了。萧道宁一巴掌拍在他肩膀,“赶紧进去罢!我自个儿在前厅喝茶。”说着转身离开。
一时间,来到大辽国后发生的所有事件如快镜头一般迅速在脑海中闪过,良久,他一咬牙,迈步往楼上走去。
缓缓揭开凝翠流苏帘。里屋内,床前一个曼妙背影,正是耶律馨,他轻步走到耶律馨身后,鼻腔儿里面闻到一股浓重的药味和丹东公主身上淡淡幽香。
呼伦瑶一身极薄地淡红色湖丝衾衣衾裤躺在床上。双目闭着,果然是瘦得不成模样,脸颊都凹了进去,她本就有克里米亚血统,此刻消瘦,愈发显得眼睛深凹,修长浓密的眼睫毛覆盖着,配上比一般姑娘更加白皙地肌肤。当真是我见犹怜。
耶律馨正在伸手试探呼伦瑶额头,这时候直起了腰肢,突然便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熟悉男子气息,身子一滞,顿时便猜到了是那冤家来了。背后传来轻微地呼吸声,气息似乎便喷在自己脖颈上,一时间,又心伤又恼怒又带着一些儿喜欢,恨不得便转身狠狠扇他一个耳光然后紧紧搂住他。
一时间,两人便动也不动,只有细微的呼吸声和外面蝉鸣之声。
站在丹东姐姐身后看着床上呼伦瑶那副模样,保罗此刻才真正相信萧道宁的话,便有些自责,似乎自己当真太过于羞辱她了,换一个角度来想,若是有女人这般对自己,最后连自己养的狗都跟对方跑了,自己会如何呢?
想到这儿,顿时生了羞愧心思,自己跟她一个十六岁姑娘计较,地确过份了,女人,是用来疼爱地啊!
而丹东姐姐和自己的奇妙情愫,也是一桩叫人头疼的事情啊!
他皱眉,叹气,果然最难消受美人恩,呼伦或许野蛮了些,可自己也一直没好气对她啊,甚至,比较起美人痣来,呼伦还显得没心机了多,那自恃正义的美人痣自己都容忍了,为什么不能对呼伦好些呢。
他胡思乱想,身前耶律馨看背后冤家半晌不吱声,忍不住,突然一转身,恰好保罗便要*过去,倒像是耶律馨一下扑到他怀中一般,顿时温香软玉满怀,忍不住便展臂搂住了对方。
被冤家这么一搂,耶律馨呼吸一窒,接着胸中酸痛,眼眶儿便红了起来,女人,便是要哄的,多少八点档言情剧中女主角被男主角那么一抱,一阵挣扎哭泣最后矛盾误会烟消云散,也不是全没道理地。
伸出粉臂在保罗胸前一阵捶,丹东姐姐珠泪儿滚滚,最后一把抱住了他,把脸蛋捂在他胸口,死死搂住他腰肢低声抽泣,“你这冤家,为什么要撩拨我,把人家心撩拨得高高的,又使劲儿摔在地上……”
低首吻着她秀发,保罗低声说:“对不起……”他低声安慰怀中丹东姐姐,好不容易止住了对方低声抽泣,只是双目却已经红肿了起来,看得保罗爷好不心疼,忍不住便过去吻怀中美人脸颊上泪水。
耶律馨脑中轰鸣,顿时煨红了双颊,也不知道身在何方,心中酸涨又甜蜜,说不出的情愫,下意识便探了唇去。
双唇相碰,便如磁铁相吸,互相吐了舌尖绞扭吮吸,恨不能把休中人揉碎在自己身体内去,这一个是久旷动情的怨妇,那一个是风流多情的浪子,当真是淫情汲汲爱欲恣恣,便如干柴碰上了烈火,哪里还克制得住?
这暑天天气便如小儿脸,说变就变,方才还好端端的,眼瞧着天边便飘来黑压压的雨云,路上行人还来不及躲避,豆大的雨点便啪啦啪啦打了下来,街上便有那些『哈宋』的契丹贵妇穿着薄如蝉翼的湖州真丝缎子裙被突如其来的雨一淋,当真是玲珑剔透妙处毕现,惹得男人们看了咽口水不止,贵妇们慌慌张张双手捂胸一片银铃般的尖叫,也不知是害羞还是欢喜又或是故意做作。
临街的窗户口,一位穿着黑色宽袍的人瞧着街上热闹一片,低低哼了一声,那鼻音极为粘糯,一时间倒是听不出男女来。
这时候门外一个白净脸膛的汉子匆匆走进来,毕恭毕敬弯腰说道:“师傅,那人来了。”
黑袍人头也不回,嗯了一声,道:“让他进来罢。”嗓音依旧磁性十足分辨不出雌雄。
白脸膛汉子得了吩咐,转身离去,不一会儿便领了一位舒袍缓带书生打扮的男子进来。
“东方侠……”
缓缓转身,黑袍人一笑,眼睛灿若星辰,脸上却皮肉不动,看起来极为古怪,“贵使客气了,什么东方侠不东方侠的,江湖上的人见了我,嘴上客气喊东方侠,其实脑子里面都免不得贬一句妖狐,贵使请坐,少龙,奉茶来。”
书生在房间中间桌旁缓缓坐下,刷一声打开折扇轻轻扇动,白脸膛汉子黄少龙奉上茶来后退下,书生这才从袖中摸了一块紫金令牌,轻轻放在了桌子上。
黑袍人正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东方侠,黑妖狐智化,此刻在对面坐下。伸手摸了那紫金令牌来仔细端详了一番,推手又递还过去。这才缓缓说:“倒是许久未尝见这小蓬莱天下英雄令了,圣主身体可好?”
书生轻摇折扇,脸上一笑,“劳东方侠挂齿,圣主身体健硕一如从前。”
两人说完,便有些沉默。互相喝茶,半炷香时间过去了,书生原本镇定,看黑妖狐智化依旧慢慢品茶,似乎那茶是天下绝品一般,倒着急起来。脸色一整说:“此番在下实在是有要事请东方侠相助,还望东方侠能一伸援手。”
“贵使请说,若力所能及,在下定当一尽锦薄之力。”黑妖狐智化倒是说的冠冕堂皇,只是话语中暗藏玄机。不愧妖狐二字。
“东方侠门下荆问楚死于那陈保罗之手,难不成东方侠便坐视不理?”书生眼睛眨也不眨看着黑妖狐智化。
黑妖孤似笑非笑看着对方,“贵使似乎忘记了在下乃是潜伏大辽多年的棋子,这坐视不理一说从何而来?”
书生脸上微微一红,他自恃身份高贵城府深沉,却不想这黑妖狐智化如此难玩,倒有些像是牛皮筋一般撸也撸不断,果然是一山还有一山高。
“他此刻业已做了大辽驸马。即便是从朝廷的角度来说,便也该死,你深受家父家师大恩,难不成这些年便是在大辽广收党羽不办事的么?”书生咄咄逼问,英俊地脸蛋上青气一闪。
黑妖狐智化沉吟片刻后问道:“贵使准备如何?”
“他和大辽国丹东公主太平公主还有那前渤海国青镜郡主纠缠不清。此人脾气怜香惜玉,而丹东公主府邸警卫不严,六叶棒槌楼对你来说进出更是易如反掌,如何做便不需要我细说了罢。”书生脸上神色平静,眉梢却不由自主抽动了几下。
“如此。”黑妖狐智化修长的手指在桌子起伏弹动沉吟不止,书生说了主意后倒也没继续威逼,只是轻轻晃动折扇。
半晌,黑妖狐智化抬头看他,“贵使便不怕在下把此事办砸了?”
轻笑了两声,书生探手入怀摸了数张银票来放在桌子上,“东方侠机智过人乃是江湖上数一数二地,如何办不妥此事?”他倒是恩威并重,晓得凡是不可一味打压,软硬皆施才是王道。
那银票怕不有十万贯之巨,所谓财帛动人心,又有恩情和国家大义当前,黑妖狐智化缓缓点头,“贵使放心,在下定当全力以赴。”
书生一笑,把一张写满了保罗资料的纸放在桌上,“看毕烧毁。”说完起身出门离去。
那书生离开后,黄少龙闪身进来,低声说:“师博,现下议和成功,宋辽关系眼看便要大变,此事可是泼天大祸,如何肯答应他?”
那暴雨来的快去的也快,此刻倒是放睛了,天边彩虹一弯,天空一清如洗,街上行人看雨停了,纷纷走出避雨之地,顿时,上京街头又繁忙热闹起来。
黑妖狐看毕手上纸条,双手一揉搓成粉碎,看着窗外行人发出一阵冷笑,笑声悦耳又带些阴冷,“拱卫府的情报倒还准确,可惜,时间差地了……此人不过是小蓬莱圣主的挂名弟子,一身『紫氤梦泽心法』不过两三成,又仗着自己是当朝太师之子,把江湖人便看不在心上。他表面上看温文儒雅,骨子里面却是下作无赖,连淫贼还不如,又没在江湖上闯荡过,以为江湖风雨便那么简单么?江湖便是江山一隅,可惜,他不明白这个道理,以为江湖上粗鲁汉子当真便把小蓬莱视为遥不可及地仙家圣地,这种人,卖弄卖弄文采便还罢了,嘿嘿,倒卖弄起计策来了,且又消息不灵通,长公主哪里轮得到他,真真枉费装腔作势,当真十分可笑……此事我自有计较。”
保罗爷自然不知晓这番事情,跟丹东姐姐一阵狂吻,把耶律馨唇也吻了微微红肿,简直吻得昏天黑地,怪不得后世吉尼斯大全有人接吻三十多小时。
女人一旦动情,当真什么都可以忘却,她原本是要问罪保罗,却不想反而露出了自己真正心思。正是人算不如天算,此刻满面酡红胸口起伏不止。脑子里面全是眼前冤家的身影,哪儿还记得其他,只恨不得立刻共效与飞方遂了心愿。
两人激动得衣衫不整,耶律馨外面比甲直裰早就不翼而飞,只剩下里面雪白柔滑的湖丝襦衫,粉臂儿便裸露在外面。隐约便瞧见襦衫里面肌肤,情动之下当真连胸部都带着淡淡粉色,保罗爷的四海袍也滑落在地,腰间柔剑碍事早就解了放在一边,丹东姐姐双手滑进短衫里面,抚摸到他宽阔光滑的背脊。当真是爱煞,一时用力,指甲便也陷进背肌去。
保罗一只大手覆盖雪乳上,当真满手滑腻酥柔又不失弹性,一时间又想到皇太后姐姐。尤其床上还一个昏迷不醒的呼伦瑶,这种禁忌感觉实在便是顶级地春药一般,小腹欲火熊熊燃烧,浑身似乎燃着了一般,耶律馨感觉到情郎身子滚烫,被刺激得『嘤咛』一声,搂抱得愈发紧了。
两人完全没料到,床上呼伦瑶紧闭的眼睛从眼角滑下两行泪水来。
要不然怎么会有奸夫淫妇一词。男女动情当真也管不得什么地方了,古今亦然,两人便缓缓半*在床边,耶律磐眼睫毛紧紧覆盖下来,颤抖不已。低声说着不要,可双手双脚却死死缠住了保罗腰身,保罗也探首去含着怀中美人如玉般耳垂,当真便要就地正法此绝色艳姝。
“耶律姐姐,想死我了。”他低声含糊说着浑话,一手便去褪美人衾裤,正好逮眼看见了床上耶律呼伦瑶脸颊上地泪水,如遭雷殛般浑身一颤。
美女蛇一般扭动的丹东姐姐犹自不觉,低声说了无数平日羞也羞死的情话,半晌才察觉到情郎身子僵直,顿时也反应过来,一扭身,便看见了床里面呼伦瑶脸上泪水,此刻还在往外渗透流淌着,当真是睛天霹雳,一时间,也呆了。
半晌,她使劲儿推开保罗,扑上床去紧紧搂着呼伦,眼泪儿滚滚而下,当真是羞也羞愧死,自己是她嫡亲姑姑,却在床上她身边跟她未婚夫剑拔弩张差一点做出事情来,一时间,死地心也有,“呼伦……”
呼伦瑶双目紧闭,胸口起伏不止,眼泪儿却越流越急了,这无声的眼泪最是心伤,耶律馨哭求着:“呼伦,呼伦,是姑姑不好,姑姑是下贱的女人,你哭出来啊,求你了,你哭出声来啊……”
最尴尬自然是保罗爷,不停责怪自己欲火攻心居然如此不地道,忍不住伸手去劝,却被耶律馨一把甩开,哭泣着喊,“你别碰我……”
Shit,我宁愿出去裸奔,保罗满脸儿尴尬。
在耶律馨哭声哀求下,呼伦瑶慢慢从喉咙里面发出哽咽声,缓缓睁开眼睛,眼睛里面俱都是绝望神色,看看耶律馨,再看看保罗,当真是肝肠寸断心碎片片,胸口一口气喘不过来,当下眼白一翻,便晕了过去。
“呼伦,呼伦……”耶律馨急得要跳脚,伸手去掐她唇上人中,使劲儿几下,却是慌了手脚一丝儿力气都没。
保罗看看,自己惹下地祸事,还是自己来罢,一脱靴子上床,抢过呼伦瑶搂在怀中,这才对耶律馨说:“耶律姐姐,此刻说什么也不管用了,她这是急火攻心,我来给她疗伤,麻烦你守在门外,万万不能有人来打搅,不然连我也有生命危险。”
耶律馨一怔,看保罗解开衣服把呼伦瑶搂在怀中,双目一闭便如老僧枯坐,肉眼可见的氤氲之气从毛孔中散发出来,这才略微放心,看着两人搂抱的姿势便如欢喜佛一般,一时间,又是心碎又是神伤又是欢喜,缓缓起身,走到门口,扭头看了一眼两人,男的年轻英俊,女的妙龄稚齿,真真一对璧人。
一时间,丹东姐姐洒泪两行,挑开凝翠流苏帘子疾步走出去,趴在胡床上低声呜咽不已,当真是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自己和保罗也算共历生死,却拉不下面子来从了他,当真便肯了,却又如此事端,还害了呼伦……她呜呜咽咽,把双目哭成了水蜜桃一般,只觉得心里面装的便全是泪水,怎么哭也哭不干,把衣裳打湿了一片。
她这般哭泣,外面有侍女要进来,却被她赶走,须臾(明清艳情话本往往用『须臾后云消雨散』来形容房事,须臾大抵等于现在四十八分钟)后听得里房呼伦呻吟,顿时一喜,呼伦醒转了,拿指腹在眼角拭了拭,便要起身进去,可转念一想,不妥,自己进去反而增添了无数麻烦,呼伦一时间怕也无法原谅自己,一时间倒是左右为难。
芳心忐忑不安,她起身来回踱步,心思缭乱,又念着保罗又念着呼伦,倒是急煞了。
这时候隐约听见呼伦呻吟古怪,似乎被什么捂住了嘴巴,她到底是过来人,当下脸上一红,想必是那冤家一时间也找不到什么言辞解释,却用了风流手段强吻……
她这边竖起耳朵凝听,隐约便听得清楚,呼伦先是抗拒,可大病之身,哪里抗得过保罗那猿臂轻舒紧紧搂住细腰,似乎便撒发了小性子使劲儿擂他,只是这声音渐渐又细微不可闻,仿佛无力抗拒。
再过片刻,里面声音着实听不清楚,她缓缓走到房门口,这才听得清楚,低微的口舌交流实在羞人。一时间心里面一动,双腿便有些发软。丰腴的身子便*在了墙上。
心里面是透亮明白,她晓得呼伦的脾气,多少人捧着她当她天上月亮一般,当真是含在嘴里面怕融了捧在手上又怕凉了,保罗为什么能气得她吐血,说白了还是那副不羁系住了她的心。
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她听着里面羞人的声音,双手捧着自己发烫地脸颊,一时间胡思乱想,难道自己便要和呼伦共侍一夫?岂不是羞死,可……呼伦会肯去?自己贞洁数年。大辽国上下又如何看待?宗室上下岂不是要戳自己的脊梁骨便戳断?
里屋一阵瑟瑟响,她脑海中不由浮现保罗一双手不老实去解呼伦地衾衣衾裤的情形,心中胀得难受,死死咬着樱唇,双手一紧。指甲便陷进肉中,一时间,身酥股软,缓缓滑坐下来,只觉得小腹中酸涨难受,似乎那轻微摩挲的声音仿佛便是保罗的手在自己周身游走。
一声低声惊呼,接着嘤咛一声,又是咕咚一声响。想必两人倒在了床上,她脸颊滚烫身上火热,听着那声音似乎便在眼前,明知不该,可耳朵却不听使唤竖起来恨不能仔细凝听每一个细节。
细若萧管的呻吟呜咽着飘散。宛如天籁,她便也是第一次见呼伦瑶发出如此的声音,当真是愈发过份了,听着那声音,她感觉自己喉咙便有小虫子在爬一般,使劲儿咽了口水,依然克制不住,只能狠狠咬着樱唇,怕自己一张檀口便吐出呻吟来。
“你这淫贼……”呼伦一声低微说话才说一截,便被堵了回去,她听到这里,心中一酸,接着一涨,那古怪感觉便在胸口散开,宛如在湖面抛下了一颗石子儿,荡起无数涟漪来,一手便捂住了胸口,里面似乎有东西在挤压揉捏,酸疼得难受。
想必是保罗大手再次不老实四处乱摸,呼伦咬着唇克制地细微呻吟再次飘散,听在耳中叫人羞得没处躲没处藏,她双手捂了耳朵强自克制自己万万不能继续胡思乱想下去,可一双粉腿却渐渐伸直,雪白脚趾便不由自主一根根张开绷直,湖丝襦衫下隐约瞧见雪白的腿面坟起紧张的肌肉。
那涟漪一圈圈荡开,从胸中波及全身,自己的身子似乎在情郎抚弄下融化,便如新婚夜的龙凤蜡烛一般,烛泪灯花大红袍……浑身颤抖下,忍不住激灵灵打了个冷战,殷红的双唇中便吐出喉咙深处一声情不自禁地呻吟。
这呻吟便如小石子丢进了平静如镜面的湖面一般……耶律馨犹自不觉,双目微闭星眸半张,雪白的胸口起伏不已,一颗颗细密的汗珠从鼻翼上渗透出来。
四下静悄悄的,外面树上久已毫无声息地夏蝉突然很是煞风情的鸣叫起来,『知了知了』
『啪』一声脆响,打破了房间内暧昧,耶律馨从那太虚幻境中惊觉,这时候才发现自己身体的古怪,又羞又急,却又不敢动弹,独自缩身在墙壁边,宛如离开了鸟窝的小鸟。
半晌,保罗爷面红耳赤从里面走出来,身上衣服却是穿好了,只是脸颊上隐约便有五条红印子,看见耶律姐姐缩身在墙边,两人双目对视,俱都一惊,接着同时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唯一的区别便是保罗脸上当真便火辣辣的厉害。
Shit,什么面子都没了,保罗心中哀鸣,这东京市井间骂人,丢人丢到辽国去了,现下可不就是,真真丢人丢到大辽国去了。
而耶律馨更加羞急,又不敢起身怕被看出端倪来,一时间,涨红了如花娇艳的脸蛋,怔怔之下,眼泪水又滑了出来。
嗨,真真顾不得,这尴尬局面神仙来了也要撕下脸皮才行,保罗恨恨一跺脚,抱头鼠窜狼狈而去。
过了一小会儿,呼伦瑶脸色古怪衣衫不整出来,看见耶律馨坐在墙边,先是一怔,接着忍不住跪倒在地趴在她怀中呜呜咽咽哭了起来,哽咽着说:“馨姑姑,这是为什么,到底为什么啊!”
耶律馨使劲儿搂着她,又羞又愧。
却说保罗爷急急出门,到了前院大厅,萧国舅正在品茶,看见他后一把拉住了他,“怎么说了?”
“怎么说了?胡说八道。”保罗一扯手便要走,萧道宁这才发现他脸颊上红印子来,顿时大笑,“感情是被呼伦打了,好,打地好,给我出气了。”
保罗又羞又恼,“大爷我懒得理会你。”说着拂袖出门,萧道宁笑着追出去,边追边喊:“好好,算哥哥我多事,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要不,哥哥我赔礼,请你去逛窑子得了。”
“滚。”他大骂后翻身上马,照夜玉狮子打了个响鼻便泼刺刺跑了出去。
“这两公母,果然是天生一对儿,好歹我堂堂国舅爷,被这两公母贬低得一钱不值。”萧道宁看着保罗背影苦笑,“得,当我狗拿耗子。”
回到金翅驸马府,保罗躺在床上生闷气,刚才眼瞧着便要大功告成,这耳光挨得,真真是郁闷到家了。
话说这娴儿也刁蛮啊,可也没敢对我怎样,槿儿更加高贵大方,蓉娘就别说了,真是把自己当祖宗一般,他看着床顶,眼前不由浮现几位美娇娘来,一时间长吁短叹,两个侍女小心翼翼送来茶,他倒是把人家赶走了。
好半晌,他这才消气,想想自己对赵娴也没对呼伦这般,现下骑的马都是拐的呼伦的,就当那耳光是为了照夜玉狮子挨的了,只是,这大辽国地公主一个个都是心高气傲的主儿,麻烦哩,云贞倒是好,惹人疼爱,可惜韩德让这段时间把云贞管得严严实实的,不得机会。
外面天色眼瞧着慢慢黑了下来,两个有着花刺子模血统的侍女小心翼翼进来说:“驸马爷,该用膳了。”
吃饭便吃饭,用什么膳,保罗也懒得跟人家两个小姑娘计较,“你们自个儿先吃罢,我这会子没心情。”
叫月霞的侍女年纪比兰珠更加小,看他不肯吃饭,当下着急,“驸马爷,您不吃饭,奴婢们怎么敢,日后皇太后问了,知道奴婢们没伺候好驸马爷您,岂不是……”说着眼圈儿都红了。
什么金翅鸟啊,分明便是笼中鸟,保罗大叹,“好好,用膳。”两个侍女这才转泣为笑。
有人服侍不见得便舒服,最重要还是看谁来服侍,若是家里面一对儿双胞胎服侍,然后身边坐了一圈儿自己喜欢的姑娘,岂不是人间天堂,可惜,眼下金翅驸马府便只有契丹家将、管家、下人、奴才……没一个贴心的,说起来,这两个侍女还真是稍微好点,其余的人他搭理也不愿意搭理。
他吃了饭后两个侍女便忙话给驸马爷沐浴的事情,他摇了摇头,缓步上楼。
原本呼伦瑶的闺房却是被他霸占了,其实皇太后倒也不是省钱,当真用心良苦,他虽然能体会,却不大愿意领情。
房间内漆黑一片,隐约却有个黑影在书桌旁坐着,他没由来汗毛一竖,当下一把摸了柯尔特在左手袖内,右手却按在了腰间软剑柄上低喝,“谁?”
“金翅驸马,好闲暇,好自在,难不成当真『此间乐不思蜀』了么。”
一把懒散的中性嗓音,磁性十足,接着千里火一亮,那人缓缓伸手点燃了桌上铜灯。
雨后傍晚,尤其是这暑消秋起,便显得格外闷热,正是市井俗话『十八天地火』的日子,一整个夏季热量全部储存在地下,被季节转变催变熊熊喷吐出来,往往热得更胜,潢河岸边秋风起,那离离原上草也在这几日悄然发黄。
此人悠闲坐在书桌旁,身上却被一身宽大绣锦白衣捂得严严实实连一丝儿肌肤也瞧不着,夜行人穿白衣,当真是艺高人胆大。
保罗看此人脸上呆板,一双眸子却在灯光闪烁下烁烁生辉,那眼瞳甚至还带着一丝儿奇异的湖蓝色,双眼皮褶子虽然深凹,却毫不妨碍细长的双眼眼角往上挑去,乃是少见的丹凤朝阳眼。
吐了口气,保罗按在软剑剑柄上的手放了下来,懒洋洋说道:“黑妖狐智化,当真久仰大名,不知道您这位东方侠跑来我这里做什么?”袖子里面左手捏着柯尔特却没松手。
黑妖狐智化双目一挑,嘿嘿笑了两声,“果然眼神犀利,有点大鹏金翅鸟的意思……”
“拜托,你易容就易容,也弄一副隐形眼镜戴戴撒,泛蓝色的眼珠子一瞧就瞧出来了,我难道是瞎子不成?”保罗哂然,他见多识广,自然就注意到了那与众不同的眼瞳。
一怔之下,黑妖狐倒是笑了起来,“我居然忘记北侠欧阳春乃是你义兄,当真失误……”
“有话快说,我可没功夫和你套近乎。”保罗打断了他话,心里面说谁知道你是故意的还是真忘记了,当初欧阳春给他细说江湖成名人物,这黑妖狐智化便是其中一个,欧阳春说他神出鬼没城府深沉计谋多端。为人亦正亦邪难以揣摩。
“此番前来我也不为别的,只想问金翅驸马借几个人。”黑妖狐智化好整以暇。保罗刚欲要问,人家已经开口了,“丹东公主,太平公主,青镜郡主,只此三人便可。”
“干呐。”保罗勃然大怒。忍不住对他比了个中指,你以为自己是本?拉登不成?
“在下好意相商,金翅驸马口出粗言,这是为何。”黑妖狐智化一手撑了下巴,斜了身子瞥眼瞧他,一双眸子灿若星辰灵动异常。若说此人当真什么地方最吸引人注意,果然便是那一双眼睛了,眼角轻佻桃花目,加之隐隐带着泛蓝色的眼瞳,兼着东西方特长。当真便如保罗所说,要戴隐形眼镜才能遮盖了去。
保罗讽刺道:“我要是问你借你的女人使使,你会怎样?”
“在下乃是修行之人,何来女人,金翅驸马说笑了。”
“我不耐烦跟你打嘴仗,麻烦你记住,我保罗爷要钱要命要女人,一毛不拔。”说着单手一伸。“若无其他事情,东方侠请便。”
一双凤目微微挑动,黑妖狐智化突然莞尔一笑,“陈保罗,咱们别打哑谜了。难不成你真不想回转大宋国?我助你一臂之力,你便可光明正大回去,如何?”
哦了一声,保罗这倒是真动心了,此人计谋无双,说不定还真有什么办法,且听他如何说。
黑妖狐缓缓自神中摸了一张图纸来,“此乃落泥楼,想必你也熟悉,此搂高足七丈二,四周并无多少人家,前面左鱼池方圆百丈,楼右边不远便是罗城女墙,墙高三丈……”
他拿手指点着图纸解说,当真是细细道来并无一丝儿分差,保罗一边听一边仔细瞧他,心说此人果然厉害,所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这人倒是有后世那些悍匪特工水准。
“在下绑架了三位公主郡主,你便设法相救,楼四周守卫你便可以用强弩射杀,丹东公主和青镜郡主我会绑在这儿。”他说着伸指点了点楼地左右两角,“这两位身上会有机关消息,我在楼中一拉机关,两人同时摔落,七丈多高,想必会摔成肉泥罢。”
“Shit,你到底打什么主意?”保罗听了直冒寒气,这家伙娓娓道来,说的却是诛心之言,顿时便起了杀机,手上柯尔特业已勾在了机括上。
黑妖狐一阵笑,那笑声洒落一片,脸上表情丝毫不动,唯有眼睛中带着调侃地味道,“怎么?你在上京消暑节唱的那么一出好戏,难道便连双簧也不会演了?”
“大爷我不会拿自己女人做赌注。”保罗眼瞳微微一缩,对他拙劣的讽刺很是不爽。
“肯,或者不肯,都轮不到金翅驸马你来说了。”黑妖狐修长的手猎嗒嗒敲着桌面,“这出戏你唱也得唱,不唱也得唱……”
保罗怒然大怒,向来只有他威胁人家,哪儿有人家来威胁他的,顿时就要翻脸,正在这时候,却发现体内真气大多消便只剩下三四成,大骇之下往后退了一步,“好你个狐狸精,感情早就动了手脚?”
“所谓诸葛一生唯谨慎,连诸葛武侯那种人尚且有街亭失误,在下若不谨慎,岂不是要死无葬身之地了?”黑妖狐缓缓自袖中摸了一粒药丸来,“在下只是在灯芯里面添了一些散功蜈蚣烟,在下只是告诉金翅驸马,事情俱在我掌握之中,谁也不能反对,再说此事对你只有好处便没坏处,难不成你不想演一出赚人眼泪的多情郎君为红颜献身地好戏?”
看了看那铜灯,保罗顿时醒悟,感情对方早就在灯芯里面做了手脚,当下大为后悔,自己怎么便就这么不小心,不过好在他暗器也不需要内力,一时间倒也不是太慌张,只是沉着脸蛋看着对方。
“所谓舍身为红颜,到时候我便威胁你吃这化功丹,你想,习武之人武功比性命还重要,你的女人还不得感动得痛哭流涕甘愿为你一死?更加别说回大宋了,难道金翅驸马不觉得此计甚妙么?”
“大爷我干不出那么虚伪的事情。”保罗冷冷说道。
黑妖狐啧啧有声。“果然多情浪子,只是。你真觉得此事虚伪?要知道,你不肯,三位公主郡主便会香消玉殒,唯一的区别不过是当没当三位美人的面而已,即便你不肯,这事情在下依然要办啊。说不定,此刻在下手下人已经请了几位美人去。”
“我干你娘喂。”保罗气得破口大骂,顿时便感觉投鼠忌器,手上暗器也不敢动了。
“金翅驸马请坐,咱们还得细细探讨。”黑妖狐智化倒是丝毫不动声色,当真是厉害角色。“此事合则两利,分则独独害了驸马爷你的美人,为什么不耐心点儿呢?”
无可奈何,保罗只好一屁股坐了下来,黑妖狐这便把整个计划细说了一遍。
听完他说话。保罗沉吟起来,这还真不是什么坏事,只不过感觉演戏给丹东太平看有些龌龊,虚伪得很。而黑妖狐则朗笑道:“到时候你赢得美人心,在下也借力除去身边怀有叛逆之心地人,,又完成了小蓬莱圣主交代的任务,真是两全其美。”
到保罗听他说到小蓬莱圣主。顿时大惊,那可是天下第一高手,手下八大护法随便走出江湖那都是独霸一方地豪强,加之艺出小蓬莱的的一干豪强,形成了一股不可忽视地力量。当真可以左右江湖局势,他师公欧阳忠惠不过天下十四杰排名最末,这时候听到天下十四杰排名第一的人便是背后主使,如何能不惊?
眼神似笑非笑,黑妖狐缓缓说道:“此事乃是小蓬莱圣主记名弟子、当朝太师之子庞昱亲自吩咐下来的,在下身为大宋朝细作网辽东主事,又受过小蓬莱恩惠,无论如何无法拒绝……”
“庞籍那老柴根倒是生了个狡猾地小柴根,大爷我早就看他不对劲。”保罗破口大骂,感情是庞问蟾这厮,顿时恨得牙根痒痒,这厮一则追求赵槿,二则又追求过香香,此次大辽又玩什么递情书搞得自己身陷囹圄,居然又指示别人暗中搞这等事情,当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真真气煞,“大爷迟早有一天骟了他让他进宫服侍皇太后去。”
“驸马爷豪气干云,在下佩服,不过……此刻最紧要的乃是演一出好戏。”黑妖狐智化眼光烁烁生辉看着他。
保罗沉吟,然后问:“你便不忌惮小蓬莱的实力和庞太师的权势?”
黑妖狐一笑,缓缓说道:“天下事情盛极而衰,这个道理驸马爷想必清楚,何况在下也厌倦了现下这个身份,正好金蝉脱壳。”
这家伙倒是有些投机的眼力劲儿。保罗点头,此刻业已下定决心,庞昱这小柴根万万留不得,无论如何得找机会除掉他,起码也得让他进宫服侍太后去,想到这里,顿时就佩服皇太后姐姐了,果然是一国皇太后,那眼力,啧啧,学也学不来啊!
“嘘!”黑妖狐突然伸指竖在唇边,接着莞尔一笑,起身走到窗户旁,伸手推开窗户后说,“你我当精诚合作,共渡难关,驸马爷,告辞了。”他说着便跃出窗外去,隐隐传来一句,“散功娱松烟效力不过三数时辰,若嫌慢,男女结合倒是最佳地办法,驸马爷两位侍女不错。”
Shit,还精诚合作,这词用地,保罗缓缓捻了那化功丹,脑子里面寻思开了,神秘的小蓬莱,天下十四杰之首的小蓬莱圣主,终于缓缓露出冰山一角,据说小蓬莱紫氤梦泽心法乃是六大神功之首,端的厉害非常,这该死地庞昱,他一人便罢,背后地小蓬莱可当真得罪不起,到底要如何对付他才好呢?
“驸马爷,该沐浴了。”这时候兰珠和月霞进来,保罗一笑,把那化功丹收好,这可是个值钱的玩意儿,起身的时候心底便发狠,“庞小柴根,你等着,大爷我迟早叫你好看……”
保罗爷睡觉前仔细琢磨,前前后后倒在肚子里面盘恒了许久,两个侍女素手轻摇一边打着扇子一边打哈欠,到底年纪不大,顶不住瞌睡。
这日子过的,真真叫腐败,保罗看两人困乏的模样,依稀半梦半醒,轻手轻脚下了床自个儿倒杯凉茶,坐在那儿喝了一口,心头烦闷倒是消散了些,走到窗前看去,外面月挂高空,倒是深夜了。
“这黑妖狐智化这么干到底图什么?”他喃喃自问,一时间还真有些想不清楚,若说巴结自己,仔细寻思,还真没那个必要,对此人倒是愈发猜不透了。
第二日,果不其然,那契丹老管家匆匆赶来,满脸儿惊慌,“驸马爷,大事不好了。”说着就递上一把飞刀和一封信来。
飞刀递书么,保罗哂笑,一抖手展开,匆匆看了两眼,故作诧异恼怒,腾一下站了起来,“府上家将何在?”
没一会儿,原本一干辽国禁宫禁卫数十人聚集在了楼下,保罗冷着脸蛋把手上信给了为首的家将,此人乃是禁宫四品禁卫,姓李名项,乃是祖上受的前朝大唐封姓,算得萧氏外裔,很是得承天皇太后重用。
这些禁卫俱都有个特点,大多做汉人打扮,一来萧燕燕重用汉官,二来也因为保罗是大宋人,表示尊敬。
看了信后李项大惊失色,“驸马爷,此事万万要凛报承天皇太后……”
保罗一脚端过去,倒是把契丹宗室贵族的毛病学了个十足,“爷的女人被抓,去求皇太后岂不是丢了面子。”
李项捂着胸口退了两步。倒是一脸儿老实,“驸马爷。这事情瞒也瞒不住啊,再说,万一两位公主有些差地,奴才们一死也不能赎罪啊!”契丹到底刚从游牧民族转化过来,主子出事,下面奴才俱都要砍头。
来回踱步良久。保罗问:“尔等可有射箭厉害的,最好能百步穿杨……”数十家将互相看看,倒是同时站出来十来个,吓了保罗一跳,果然彪悍的民族,随便一抓就是十几个神箭手。
“如此便好。李项,暂且不要惊动皇太后,免得急坏了皇太后身子,哼,虏我的女子。当真好大狗胆,你们随我同去大宋使驿
,我手下一干禁军俱都是强弩手,不把那些匪类射成血葫芦难消我心头恨。”他说着脸上杀气十足,大喝了一声道:“兰珠,把爷地金翅甲取来。”
穿上金翅甲的保罗杀气腾腾出门,那李项虽然被保罗吩咐,却如何敢不禀告承天皇太后。赶紧给手下一个机灵地打了眼色,得了眼色的家将匆匆从侧门走了,飞马快报萧燕燕而去。
这边保罗带着数十人快马到了大宋使驿馆,那些禁军业已准备归国,瞧他一身铠甲杀气腾腾。倒是奇怪,陈大人这是怎么的?而那右班殿直宁致远得了保罗吩咐,早早骑了五花骢快马赶回大宋给保罗通报家书去了是以不见人。
“王不破。”照夜玉狮子还没停下,保罗飞身就跳了下来大喊,校尉王不破匆匆从里面出来,“陈大人,怎么一身甲胄?出了什么事情。”
“直娘贼,这大辽国的治安便是狗屁,居然被人虏去了几位公主。”保罗大骂,身后一干家将个个脸色羞愧,却又不好反驳,心里面把那些劫匪祖上十八代祖宗女性问候了一个遍。
虽说陈大人做的大辽国的驸马,可一干禁军俱都知道这乃是心不甘情不愿地,这干血性汉子个个佩服,何况当兵吃饷谁不想封妻荫子,女人嘛,不管如何,那是要用来在房里面疼爱的,如何能被人虏去,那还了得?顿时一干禁军哇哇大叫,半数儿吵闹着要给陈大人出气撑腰,半数儿把大辽国兵丁骂了个半死,听得数十家将个个色变,却又不好翻脸,当真憋气。
“问蟾兄呢?”保罗故意问道,王不破赶紧进去叫了庞昱,庞小柴根听了假惺惺惊讶,如何这般,王校尉,可有什么法子?接着又转头跟水修眉说道:“水妹妹,此事怕还要劳动你才是。”
看他假意儿模样,保罗恨得牙龈痒痒,恨不得此刻一巴掌拍死了他,嘴上却还要客气,“问蟾兄急公好义真有盂尝之风,水女侠,万望看在朝廷的份上帮小弟一次。”说这话的时候差一点儿便恶心死自己。
水修眉鼻腔儿出气,却不说话,想必默许了,这时候乱哄哄便商谈如何救人。
保罗看着王不破说道:“咱们的蹶张弩能射数百步之遥,王校尉,你便跟在后面,我跟水女侠在前面打探,到时候相机行事。”王不破答应,一干人便纷纷往左鱼落泥地而去。
这左鱼落泥地原本是上京绝景,此刻早就惊动了无数人,当真便如后世荷里活警匪大片里面描述,无数黑衣黑帽的上京戎卫府卫士便跟后世警察一般围了无数,戎卫府府主萧揭一张肥大地脸庞上便都是冷汗,正在一辆马车旁那手绢儿在那不停擦拭,这时候瞧着驸马爷来了,当真是看见了救命稻草一般,一双肥肥的手就拉住了保罗。
“驸马爷,您是高来高去的神仙,一定要救了两位公主哇!”这萧揭也是萧燕燕远亲,若真出事,当真是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被对方一双湿淋淋的手握住,保罗一阵恶寒,这家伙怕是交感神经失调,赶紧抽了手来,“现在如何?”
“这些匪贼俱都是高来高去地江湖人,偏偏左鱼落泥地*罗城女墙太近,这些人仗着能飞,又进去了无数,下官已经吩咐射手围了女墙,只是戎卫府当真缺乏高手坐镇,下官真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萧揭汉文说的倒好,一边说一边拿手绢儿犹自不停抹汗。
“王不破,你瞧瞧,眼下这距离,咱们能狙杀几人?”保罗拉了王不破问话,王不破看看,此地离落泥搂足足两百多步远,蹶张弩能在这个距离百发百中的,当真便也不多,沉吟了下说道:“真要百发百中,连我算在里面,怕不超过十人。”
那些契丹家将此刻倒是涨了面子,瞧瞧,都说大宋弩箭厉害,我看也不过如此嘛,还是咱们契丹的神箭手才是正途。
手搭凉棚看去,那楼上层层有人,怕不有百十人,个个劲装打扮带着武器,许多便还带着弓箭,当下倒是佩服黑妖狐智化,这厮在大辽国倒是发展的好水平,居然手下这么多好手,只是他为什么突然要放弃一整张大辽细作网,当真有些想不通。
此刻飞檐一角悬挂一人,正是青镜郡主李金姬,双手倒绑披头散发,虽然明知是戏,可保罗依旧一阵儿心疼,这姑娘没享到自己的福气,却遭了罪,再仔细看看,呼伦跟丹东姐姐却不见人,想必尚在楼内。
“水女侠,你瞧这架势,咱们要是硬冲,能救人否?”保罗故意问道。
“猪脑子。”美人痣冷哼,眼前这架势,对方百十人倒有数十张强弓,如何硬冲,微微蹙眉,心想若是师傅在,倒是能联手一冲,这登徒子武功太差,当真以为背一对鸟翅膀便是大鹏金翅鸟了么。
“少保,如何不跟对方谈谈条件?”庞昱插嘴,“对方不可能无缘无故虏了两位公主,必定是有什么要求。”
Shit,这杀千刀的果然要把我往火坑里面推,保罗心中暗骂,这时候戎卫府府主萧揭也转了心思,可不是么,对方不可能无缘无故虏了两位公主啊,顿时便说:“对对,下官倒是忘记了,对方明言要驸马爷登楼谈判来着,下官一时情急,居然忘记了。”
“万万不可。”王不破大惊,“这些匪类到时候要是再挟持了陈大人,咱们便真无法可想了。”
这登徒子想必也不敢,美人痣正寻思,保罗一挺胸说:“王校尉,不必劝说了,身为男儿,便该有如此担当,我去走一遭便是。”
那李项一把拽住了他,“驸马爷,稍安勿躁,奴才业已快马禀告太后,想必一会儿便有萧氏双圣来救,此双圣乃是禁宫统卫首领,武功盖世无双,驸马爷怎可身赴险地?”
保罗假意儿发怒,李项苦笑,“驸马爷,这事情眼下闹这么大,皇太后怎能不知?”
正说话间,后面纷纷嚷嚷,双圣爷来了,众人回头看去,远处快马疾驰烟尘四起,为首了几个一身紫色镶明黄色边袍子,分明便是几个太监,保罗大骂,*,什么玩意儿,难不成武功高的大神都做了太监进宫服侍皇太后了?
这时候快马到了跟前,为首两人飞身下马,保罗一瞧,可不是熟人么,正是皇太后姐姐身边贴身服侍地九尾奴,另外一个不是到大宋使驿馆宣旨的老太监又是哪个,两人居然便是什么萧氏双圣?当真一丝儿都没瞧出来,接着仔细一想,连庞小柴根那厮都会隐藏武功,据说不过三成紫氤梦泽心法,怕还不敌自己,想必其武功有什么独特之处。
“驸马爷。”萧九尾奴皮笑肉不笑,“您一来大辽,不知道便出了多少大纰漏……”
感情还怪我了,保罗装笑拱手,“两位萧公公,没想到是你们,我当真走眼了。”
“两位圣爷。”萧揭又开始拿手绢儿擦拭额头的冷汗,保罗却有些不耐烦,赶紧救人才是正途,哪儿那么多废话,“在下便想过去和对方谈谈,两位萧公公麻烦跟随,水姑娘,您出身南海珞珈山,想必救人一命胜造九级浮屠的道理不用我说罢,还请放开对我的成见先救人再说,王校尉……”
王不破赶紧过去,保罗附耳低语,又让李项等一干家将带着强弓听他调遣,王不破点头,二十来个神射手神弩手便各自寻找最佳位置,王不破居中调遣。
另外一个太监萧菩萨蛮瞧瞧萧九尾奴,心说这当口你说那些不是尽白搭么,谁不知晓这位驸马爷眼下是承天皇太后跟前大红人,人说什么咱们就什么便是,当下一张圆脸上便带着微笑说:“驸马爷放心,老奴等自然听候驸马爷调遣,您瞧,两位公主还等着咱们去搭救。”
保罗点头,看了水修眉一眼,美人痣不吱声,捏着剑往前走去。
这四人凑在一起,当真了得,渊停岳狱气势不凡,刀山火海也能闯一闯的,缓步便到了左鱼池前落泥楼。
楼上便有劲装汉子张弓对着他们,保罗对四周戎卫府的府丁挥了挥手,大声说:“你们便俱都后退,楼上能说话的出来一个,在下陈保罗。”
一阵朗笑,声震四周,落泥楼里面蝙蝠被惊,扑翅翅飞出了无数来,两个老太监互相看了一眼,发笑的这人好厉害的内力。
这时候被吊在五楼飞檐下的李金姬瞧见保罗,身子一阵扭动,眼眶里面扑哧扑哧掉眼泪珠儿。大声呼喊他的名字,保罗在下面看得心疼。大声说:“金姬,别怕,天塌下来有爷在。”
“金翅驸马好豪气,只是,任你本事通天,能救多少人呢”楼顶一声说话。接着就看见里面抛出十数人来,把保罗吓了半死,一时间也瞧不见哪个是丹东姐姐哪个是呼伦瑶,当真是关心则乱,倒是水修眉一横手中长剑拦住了他,冷声说“两位公主我都认识。”
那些被抛出来的人这时候便吊在了栏杆下不停摇晃。保罗这时候才看清楚,可不正是那天池十二雪女,顿时一怔。
“我徒荆受楚为大辽国出生入死,最后却被相王当成一枚无用地棋子,死在金翅驸马手下。这笔帐咱们可得好好算算。”黑妖狐智化此刻一身黑袍遮得严严实实,缓缓从楼内走出,萧氏双圣一看后顿时大喝,“智化,原来是你,你深受我大辽国供养,不思图报,居然吃了熊心豹子胆胆敢劫持公主……”
黑妖狐智化嘿嘿冷笑。“若能还我徒儿命来,便怎么都好说。”
感情还有这一出在里面啊,保罗这会儿恍然大悟,一时间也不知道黑妖狐智化到底真假了,愈发担心。大喝道:“你要怎样?”
“我要怎样?”黑妖狐智化一阵笑,突然一挥手,楼另外一侧飞檐下滚落一个人下来,一身白裙,不是丹东公主又是哪个,人在空中被绳子一拽,顿时痛醒,看见下面空荡荡没个落脚地,吓得一声娇呼。
保罗肝胆俱裂,真真要了命了,这戏文到底真假当真便分辨不清楚,稍微有个差池,自己悔也悔死的。
“大胆。”两个老太监大喝,顿时飞身而起便要救人,楼上黑妖狐一挥手,数十把强弓顿时射出箭矢来,嗖嗖破空声响起,蝗虫一般飞向两人而去。
齐齐一声喝,萧氏双圣人在空中双手招摇,把射来地箭矢拨开,体内真气却一滞,身子不由落了下去,楼内无数劲装死士纷纷再次拉弓,弓弦噶嘣噶嘣响起,此刻听来便杀气十足。
“啧啧,可别乱动,要不然下一次便射住两位美人身上去了。”黑妖狐智化一阵笑,脸上木无表情,只一根手指儿在晃动,“金翅驸马,咱们来玩个游戏如何?”
“直娘贼,大爷的女人少一根汗毛,便叫你们个个死无葬身之地。”保罗破口大骂,倒是被黑妖狐一阵讥笑毫无当朝驸马爷风度。
这厮简直就是个双面间谍,他的话也不知道几成真假,保罗心里面急得火上房顶,嘴上却不得不说:“你到底要怎样?太平公主呢?”
“太平公主么,待一会儿你自然能见着,眼下你却要考虑别的,驸马爷请看,左边这位渤海青镜郡主据说和你情投意合,右边丹东公主殿下我去请的时候好梦正恬,当时可是喃喃喊着保罗这个名字……”
他这话用着真气,一说出来当真是所有人都能听见,顿时四下哗然,丹东公主论辈分可是太平公主的亲姑姑,怎么居然……被吊在高处地丹东姐姐闻言羞也羞死了,一时间扑哧扑哧掉眼泪儿,低声喃喃道:“你别管我,让我死罢。”
美人痣冷眼看了保罗一眼,哼了一声,低声说:“陈保罗,我真是为杨妹妹不值,你这种人……哼!”
这时候保罗懒得跟她逗嘴,看着耶律馨大喊,“丹东姐姐莫怕,我在这儿呢……”
“还真是郎情妾意啊!不过,驸马爷可得瞧好,我数三声,你得考虑到底要救哪一个,一……”他一点儿时间都不保罗考虑,已经开始念数。
数张强弓对着楼下,其中还有六七把弓对着丹东公主和青镜郡主,其余人便也不敢动弹,眼睁睁看着他大声喊道,二。
Shit,保罗左右看看,当真是急死了,两头飞檐离开地面足足七丈多高,可落泥楼左边离右边倒足有接近六丈,自己飞身救了一个,另外一个岂不是要摔成肉泥了?一时间,顿时响起后世那个极出名的问题来:老婆和老娘同时落水,你先救哪个?
“三。”
脑中轰然一响。保罗身子如电射向空中去,与此同时。就看见黑妖狐智化手一动,丹东公主和青镜郡主齐齐一声娇呼便往下摔去。
丹东公主耶律馨人在空中,看情郎分明往那边窜去,顿时心中一凉,脸若死灰,原来。自己在这冤家眼中不过如此,而青镜郡主李金姬看保罗往自己飞来,眼神中顿时异彩连连,大颗的眼泪珠子便滚了下来,自己虽然是个亡了国的没名分郡主,可能得情郎如此。还有什么好遗憾的,顿时便觉得自己恬不知耻献身倒贴与他当真是这辈子做的最正确地一件事情。
萧氏双圣一看,这还了得,丹东公主素得皇太后喜欢,若真摔死。自己两人也罪无可恕,当下也不管别的,怒声大喝,齐齐飞起抢救,就听见弓弦声响,无数箭矢又往两人射去,两人被逼,不得不先拨开飞来箭矢。水修眉一看,说不得要动手了,双臂一展,南海派轻功施展开来,人在空中长剑出鞘。伧锒一声,明晃晃地宝剑随着一声娇叱『络珈山御剑术』脱手飞去,却是急救射往丹东公主的几根箭矢。
一时间,空中乱作一团,那情形当真便要好莱坞顶级电脑特效设计组来做才做得出,只看见乱箭穿空,人影齐飞,宝剑明晃晃如神仙飞剑。
与此同时,保罗一身怒喝,拧身甩手,手臂上飞出一根极细的银丝出去,疾如闪电一般射向耶律馨。
黑妖狐智化在楼上瞧着空中乱哄哄一片,尤其是保罗突然扭身射出地银丝,眼瞳中闪过一丝异色,居然缓缓点头。
说时迟,那时快,保罗的银丝顿时一缠耶律馨身子,接着就看他这位玉面侠脸上赤气一闪,双手一带,嗖一下,耶律馨一声娇呼,人便往他这边横着飞来,而他人在空中离开李金姬不过一手之距离。
美人痣人在空中眼中异芒连闪,这登徒子当真听人吃惊,浑身古里古怪的东西,居然不等自己御剑术相救便突然把丹东公主救走,他身上到底还有多少鸡零狗碎地奇技淫巧?
猿臂轻舒,保罗业已把李金姬搂在怀中,大喝一声,“搂住我。”李金姬醒转,顿时一伸玉臂便紧紧搂住了他,接着就看他双足弹踢,一脚踢在三楼墙壁上,身子硬生生拔高,手上一叫劲儿,愣是把耶律馨拽进了怀中,耶律馨这时候死里逃生,愣愣之下,突然一把紧紧抱住了他再也不肯松开。
『嗖』一声,他手上又射出一根银丝往楼顶飞檐上绕去,接着一声怒喝:“王不破……”
远处王不破听见,大喝道:“射。”
二十来支箭矢破空飞去,眨眼间便带着同等数量的性命下了地狱,这边李项等一干神箭手拿箭,那边禁军神弩手却有业已张开弦的蹶张弩由专人递上,速度更加快了许多,腾腾腾强力弓弦响动,又是一阵射。
“看你救得了多少,这些吃里扒外的贱货便一起去死罢。”黑妖狐一声大喝,身子飞出,人在空中弹出一把刀来,刷刷刷,便把栏杆上扣着天池十二雪女的绳索斩断,那些雪女个个昏迷,根本无法施展功夫,一个个石头一般往下面摔去。
“智化,受死。”萧氏双圣恨得牙痒痒,漫天来回地箭矢中同时飞身往黑妖狐一掌劈去。
这狐狸精疯了,保罗吊在空中看见,下意识摸了天罗网来,嗖一下喷出,与此同时手上一送,人又往下落去。
他此番天罗网前面便交代过,乃是天蚕丝织就,当真韧性十足,上次便在左鱼落泥地困了无数太平公主府上连人带马地家将,此刻一张网去,硬是急急救了十二雪女性命,只是这么多人同时摔落,按照物理运动来算,那得多大力量?
玉面侠脸色顿时红成猴屁股一般,身子被扯得往下摔去,只觉得胸口便如被大石撞击一般,顿时一口鲜血喷出,搂住他的两女一声娇呼,齐齐心痛叫道:“保罗……”
远处庞昱看着乱成一团的局面,空中陈保罗口吐鲜血,嘴角微微一挑,四下根本无人注意。
黑妖狐智化好生了得,一把刀在空中舞成一片雪花,当真水泼不进,却只见萧氏双圣双掌撞在刀光上,发出金铁交鸣之声,萧菩萨蛮双掌一合居然夹住了刀刃,漫天刀影顿时消失不见,萧九尾奴嘿嘿狞笑,反手往智化胸前拍去。
异象突生,智化口一张喷了一口血来,接着便瞧他一竖掌推出,顿时和萧九尾奴单掌相交,两人身子顿时齐齐一颤,巨力之下各自往后飞去。
“天魔解肢大法?”萧九尾奴大骇,胸中宛如巨撞,一口淤血顿时喷了出来,倒似乎大家在比谁吐血吐得更加有气势。
这天魔解肢大法当真是威名赫赫凶名卓著,黑妖狐原本就是江湖上有数的高手,此刻再用了这秘法,武功瞬间翻倍,怕一身功力已经进入天下十四杰的地步,此刻他身子在空中滴溜溜转了一圈,双脚在拦杆上一踩,身形如电般往下窜去倒追萧九尾奴。
此刻萧菩萨蛮撒了刀去,头下脚上,也是住下急窜,他和萧九尾奴自小相识同时学艺,入宫,当真便是兄弟一般,怎肯让兄弟吃亏?身子倒窜的同时双手便摸了数枚铁菩提子弹出。
这时候保罗支撑不住,看着下面水修眉大喊:“我说美人痣,还不帮手?”水修眉一愣之下才反应过来感情这美人痣是叫自己?脸上顿时一红,自己什么时候跟这徒子这么熟悉了?
“要死一块儿死!”黑妖狐智化大喝,双手一甩便把那数枚铁菩提子纷纷弹开,眼瞳子异象红如血,双掌便如乌云压顶往业已落地的萧九尾奴拍去,萧菩萨蛮尖着嗓子怒声道:“好个逆障,休得猖狂。”
楼上劲装死士拿强弓的俱都死了个干净。残余的纷纷拿了武器跳下楼去,却不知这黑妖狐用了什么邪教的洗脑法子。倒是厉害,顿时纷纷打作一团,萧氏双圣虽然了得,哪里吃得消用了天魔解肢大法的智化和这许多劲装死士围攻,一时间手忙脚乱,十停功夫到有七八停乃是合力对付黑妖狐。
一时间。楼底下打成一片,远处戎卫府府主萧揭看见了,双圣此刻受伤了一位,可对方也死伤无数,可不正是痛打落水狗地时候,脸上肥肉抖了几下。嘶声喊道:“戎卫何在?赶紧相助双圣。”
那金翅驸马府上首席家将李项却是一把拽住了他,怒声大骂,“你疯了,咱们公主还毫无消息呢!”萧揭这才反应过来,顿时打了个冷战。肥厚的背脊上密密麻麻出了一身冷汗,“是是是,是下官疏忽了。”
王不破倒是老成,眼色使了一个,手下神弩手个个凝神静气举着弩对着远处楼上。
Shit,保罗此刻当真要破口大骂了,这美人痣傻了不成,自己背上地翅膀又不是鸟翅膀当真可以扑扇扑扇便能飞。此刻单*自己拽了整整十四个姑娘不上不下掉在半空中,要死人的啊。
“水姑娘,要死人啦!”他大喝一声,身子又住下沉了沉,李金姬和耶律馨吓得花容失色。李金姬尖叫了一声,把脸捂进了他怀中,耶律馨却是惨然一笑,看着保罗低声说:“今生不能跟你在一起啦,你这冤家,我恨死了你……”她快速在保罗脸上吻了一下,突然松了手,脸上全是笑意,却是萌了死志,方才黑妖狐那番话让她丢尽了面子,此刻又这么多姑娘纠缠不清,以后如何面对呼伦,当真芳心若死,不如去休。
保罗吓得三魂出窍,双腿嗖一下弹出,将将便夹住了耶律馨,一时间也顾不得,低头怒声道:“你疯啦,要死一起死……美人痣,水修眉,我$!@#$%^&&*……”
被他这么一骂,愣神的水修眉这才醒转,抬头看了他一眼,恨恨跺脚,飞身而起,双脚在空中连弹,顿时到了他上面,一拽了他胳膊就窜身而起。
美人痣笨的可以,怕也是被保罗骂昏了头,却不想十几个人吊在半空中那是多么的重,岂是她能够*轻功带动的?一拽之下不但没动静,相反地拉力倒是让她真气一乱,一拉一沉之下,保罗可就吃了大苦头了,双臂都快被拉折,顿时便要抬头骂这自恃名门正宗的笨鸟。
正在这时候,搂内突然窜出一人来,一掌便拍往水修眉后背去,水修眉顿时心生感应,奈何体内真气紊乱,一运气之下顿时小腹剧痛不止,硬生生吃了对方一掌,正好在背后督脉上,顿时眼前一黑,劈头往下摔去。
我干呐,保罗气得眼珠子都要蹦出来,大爷我是蜘蛛侠救火队不成?此刻双手双脚也没个可用的,眼看水修眉头下脚上便从自己身上滑下,一探首,张嘴便咬,恰好咬住水修眉鞋尖儿,也算旁边李金姬还有脑子,一把帮着保罗抱住了她。
肚子里面问候了珞珈山南海神尼无数遍,保罗一张脸蛋憋成了酱紫色,一手拽着十二雪女,一手*一根银丝吊在飞檐上,身上搂一个,双腿夹一个,嘴巴里面还咬一个,真真是恨不得胯下小保罗蹦出来帮忙才好。
按道理美人痣被保罗一口咬住脚尖便该痛得醒转,可她刚才被偷袭正是真气紊乱时间,那一掌恰好打散了她的真气,尤其南海珞珈山涅盘心经讲究从定中入境界,这督脉正是最最关键紧要的脉络,被一掌拍了这里,当真便如淫贼被伤了胯间驴货一般,正中软肋要害。
“保罗……”一声尖叫惊了金翅鸟的魂儿,使劲一拧腰,身子吊在空中缓缓转起来,这才面对楼内,就瞧见呼伦瑶正被一个白净脸膛地汉子拿刀横在脖子上,呼伦瑶一双因为消瘦而显得特别大的眼眶儿里面全部沁着泪水,白皙的皮肤此刻看来特别惨白,显得面无人色。
大爷我今儿撞太岁。保罗心中听苦,丝毫没察觉小保罗正顶着美人痣的某一个部位。还挨擦着丹东姐姐胸部。
“通通住手,不然休怪我刀子不客气。”那白净脸膛汉子正是黑妖狐智化的徒弟黄少龙,一声大喝,吓得萧氏双圣两个老太监手忙脚乱,智化趁机一掌拍在本就受伤地萧九尾奴肩胛骨上,一声长笑。翻身往空中跃去,脚下连踩两脚,一个筋斗落在楼顶,萧九尾奴被他一掌拍得再次口吐鲜血,这次却是殷红一片,想是震伤了内脏。
黑妖狐智化嘿嘿冷笑。看着保罗便那么挂在空中,远处的人也不敢乱动,这太平公主脖子上雪亮地刀可不是闹着玩的,寒芒闪闪,想必是一把吹毛断发的宝刀。
这厮什么天魔解肢大法难道比我正宗佛门易筋经三摩地真诀还厉害?居然不反噬?保罗眼珠子滴溜溜转着。几位姑娘却已经死了心,眼前这局面当真是个死局,李金姬隔着水修眉大腿死死搂住他,倒有点从容就义的意思,丹东姐姐被他双腿夹住,挣也挣不开,还发现这冤家羞人的某部位正好抵在自己双胸前面,下巴跟前。真真是什么话都说不出了。
“金翅驸马当真便是世上最多情最怜香惜玉的男儿,一人拽这么多姑娘,便不累得慌去?”智化看着那一根银丝,看得保罗心头发麻,心说这厮不会突然一刀斩断罢!
他出言调戏。保罗当真一点儿办法都没,连开口说话都做不到,下面两位萧太监厉声威胁,智化只当听不见,只是看着保罗嘿嘿笑,“驸马爷,咱们做个交易如何,我这儿有一粒化功丹,你若吃了,大伙儿一笔勾销,我拍拍手走人,你这些如花似玉地姑娘我动也不动,保管她们个个话蹦乱跳。”
干,怎么又按照剧本来演了?保罗眼珠子骨碌碌转,当真猜不透这位狐狸精到底想什么。
这练武的谁不知道失去武功还不如死?智化说话吐气开声,远远的便都能听见,王不破首先大喊,“陈大人,万万不可……”旁边庞昱一皱眉,既恨王不破话多动了杀机也恨黑妖狐恁多事,眼前干脆一刀杀了岂不是干净。
“你要愿意呢,便眨眼三次,不愿意呢,我便也不勉强,只是你这位未婚妻怕要先去见阎罗王。”
“不要……”呼伦瑶突然大声喊道,可保罗眼皮已经连接眨了三次。
黑妖狐智化木无表情一挑大拇指,“好,果然是个多情种子,少龙,帮他放下那些吃里扒外的贱人。”
这时候楼下便还有十数劲装死士,纷纷上了搂去,那边戎卫府府丁过来无数,看着黄少龙一刀斩断吊着十二雪女的细索,顿时纷纷接住,保罗这才松了口气,胳膊几乎便如同断了一般剧痛不止。
“少龙,你们便都先走,此地有我。”黑妖狐自黄少龙手上拿过刀去,黄少龙却不肯,居然是个死心塌地地汉子,智化一瞪眼,“快走,不然师徒情份便也立刻勾销。”
听得这么一说,黄少龙恨恨跺脚,“师傅小心。”带着一干剩下地劲装死士便往罗城女墙那边跃去,远远一干府丁便也不敢阻拦,眼瞧着这些人飞身出了上京城,消失在远处潢河。
这厮到底搞什么飞机?保罗看不懂他了,恰在这当口,水修眉幽幽醒转,首先发现自己处在一个非常玄妙的羞人位置,前后一想便已经知道怎么回事,一肚子气也不知道往那儿撒,看着黑妖狐智化倒影,顿时如同爆炸的火药桶找着了宣泄口。
一声娇吧,她昏迷中也没撒手的宝剑伧锒出鞘,身子便飞了出去,把挂在那儿的保罗荡开老远,人在空中硬生生一折腰,身剑合一宛如离弦地利箭向黑妖狐智化射去。
这美人痣典型是个愣头青,保罗大骂,使劲一拧腰往前面荡去,脚下一勾把耶律馨甩向楼下萧氏双圣,怀中李金姬便也脱手飞去,那两位老太监此刻倒是机灵异常,顿时飞身接住,保罗爷一身轻松,手一拽便往上面窜身飞去,背后金翅一展,终于能派上用场了。
水修眉一剑刺去,智化倒没干出什么拿人质做挡箭牌的煞风景事情,只是身子一侧躲过,火大的水修眉收不住,如同火箭一般,稀里哗啦拆了一层楼面去,把这上京城绝景落泥楼搞得如同被本拉登大叔的飞机撞过了一般。
“这姑娘是属猪的。”黑妖狐智化倒是还有闲情雅致冷着脸说笑话,保罗爷已经到了五楼空中,当下什么也不想,飞身便抢呼伦瑶。
“找死。”智化一声喝,长刀一起,『嗖』一刀,便刺进了保罗右胸。
楼上下姑娘们急眼了,眼看这一刀刺进情郎胸口,当真便比自己身受一刀还痛楚,齐齐尖叫了一声,耶律馨和李金姬不会武功,刚才又是一番刺激异常,顿时双眼一翻,昏迷在了两位老太监怀中,呼伦瑶双目一涨,眼泪水滚滚落下,劈手就去抢智化手上的刀。
冷哼一声,智化一掌劈开她,看着保罗怒从心头起,大喝一声:“我保罗爷的女人也敢动……”飞身便扑向黑妖狐智化,这层楼面被水修眉拼了个干净,栏杆已经没了,两人顿时翻滚着往下落去。
人在空中,黑妖狐智化突然冲保罗眨了眨眼睛,“护身宝衣不错,戏也演得好……”说得保罗一怔,这厮玩什么花样?
“咱们接着继续演下去罢,驸马爷,最后关头可就看你演技过不过关了。”黑妖狐眼瞳中露出古怪笑意,接着厉声大喝,“咱们同归于尽罢。”
他再一次表演天魔解肢大法,厉声大喝后一口血雾喷出,在阳光下弥漫一片,一掌便狠狠按在了保罗小腹上。
这一掌可是玩真的。顿时保罗爷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震动了,一张嘴便吐了一大口血来。喷得智化浑身都是,背后翅膀张开便往女墙那边滑翔而去。
保罗当真也分不清真假了,只觉得这次被这厮玩弄于手掌之上,狠狠一肘便撞在智化胸前,智化眼中异芒一闪,啪一下给了他一个耳光。
“好你个狐狸精。”保罗怒声大骂。此刻当真是身心俱都疲惫不堪,一叉手便狠狠勒住了对方脖子,两人在空中便往女墙上落去,女墙上无数戎卫府府丁心惊肉跳,纷纷跟着跑,边跑还边大喊:“驸马爷受伤啦……”
“去死罢。”黑妖智化突然怒声大喝。双掌狠命拍在保罗胸口,而保罗同时也一脚飞起,狠狠端在了他胸前,顿时,两人各自飞起。智化『扑通』一声落下了潢河去,保罗倒着飞往女墙内,眼神迷离,只觉得浑身骨头便都断了一般。
我保罗爷这个亏吃大了,保罗最后的想法便是这个,远处落泥楼上,呼伦瑶看着他从空中摔下,跪在地上哭成了泪人儿一般。
……
蓉娘。槿儿,阿蛮……
迷迷糊糊听着,保罗突然从昏迷中惊醒,左右一看,自己可不是躺在金翅驸马府自己的床上么。四周一圈儿人,那床脚边坐着呼伦瑶,正泪人儿一般,耶律馨和李金姬正站在旁边,也是垂泪,一个秃头额发契丹官员打扮的老者看他醒转,长嘘了一口气,收回搭脉的手来擦了擦额头冷汗,转身跪倒在地,“承天皇太后,老臣幸不辱命,驸马爷业已无大碍,仔细调养便可。”估计是个太医之类地人物。
一脸儿惊喜的可不正是萧燕燕,看着他醒转,一手抚胸“哀家魂也吓飞了。”旁边萧国舅给那跪在地上地太医打了个眼色,那太医赶紧起身退去。
“皇姑姑,我都说了,少保他是吉人天相,诸佛庇佑的何况自身功夫又好……”萧国舅一边说一边给床上保罗一阵使眼色,保罗犹自不觉,“那杀千刀的黑妖狐智化呢?”
“驸马爷安心,这天底下断没有半个时辰内同时使用两次天魔解肢大法的道理,那逆障定然已经葬身潢河了。”老太监萧菩萨蛮赶紧给他回话。
那狐狸精,保罗想起黑妖狐最后那些话,实在不大相信,不过此刻也顾不得了。
“我那些禁军兄弟呢?”保罗又问,萧国舅叹气,这位兄弟刚醒来便这么多问题,“已昏迷两天了,那庞昱跟一干禁军已经回转大宋。”
“Shit,萧道宁,你怎么不帮我杀了庞昱那厮。”保罗一跳而起,国舅爷莫名其妙,心说少保别是昏了头罢,萧燕燕叹气“你还管别的?哀家跟呼伦便担心死了。”
保罗这才注意到呼伦瑶,这小姑娘脸色憔悴,看他转目看来,顿时脸上一红,擦了擦眼泪,起身便要出门,萧燕燕一把拉住她,低声说:“傻丫头,还想什么呢?”
她说着给众人一个眼色,大家心领神会,赶紧告辞,萧道宁冲他眨了眨眼睛,搀扶着萧燕燕出门。
房间内顿时便只剩下呼伦瑶、耶律馨、李金姬三人,李金姬看了看保罗,脸上一红,伸指在脸颊上轻轻拭了拭眼泪,低声说:“奴先告退了。”说着便缓缓转身,保罗看了她一眼,“金姬,你没事罢。”李金姬脸上顿时一片喜色,使劲点了点头,转身出门。
耶律馨看看他,再看看呼伦,姑侄两个谁也不开口,保罗倒是有些郁闷,有心说笑两句化解,可一时间当真也找不到什么话说,即便是诗仙李太白也有做不出诗的时候,这淫贼自然也有搞不定姑娘地时候,天底下的事情哪儿有那名容易的。
一时间,房间内一片尴尬,三人你看我我看他,半晌也没句话,最终还是呼伦瑶脸皮儿薄,虽然保罗业已打开了她心扉,可方才保罗昏迷时候喊着那么多女人的名字,再则说了。当真要她跟自己亲姑姑共侍一失,如何肯。而耶律馨也拉不下脸来说话,只是满面凄苦楚楚可怜。
许久,保罗干咳了一声,刚要说话,呼伦瑶恨恨一跺脚,捂着脸疾步出门。倒是让他愣住了,丹东姐姐看着这冤家,心里面幽幽叹气,也不说话,急急追了出去。
这是什么事儿啊,保罗挠头。一下躺在床上,身上便还有些隐隐作疼,那黑妖狐智化泛蓝的眼珠子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该死的狐狸精,他一顿腹诽,却也不知道对方是生是死。想骂也骂不出名堂,只好作罢,干脆运起易筋经来,仔细体察体内真气,发现这番大战受伤后真气居然只是略微受损,将养几天当真便能好,倒是喜欢,便静静调养真气。
直到晚间。他在兰珠月霞服侍下沐浴,泡在大木桶内发呆,又想起蓉娘地好来,兰珠看他健硕的上身裸露在外,满脸儿绯红。心说驸马爷这身子骨倒是极有男人气概,月霞也是趁添水地当口盯着他瞧,尤其是背后倒三角肌,当真是怎么看怎么好看,诗经上也说『有女怀春吉士有之』,小姑娘怀春当真平常的紧,何况保罗这位潘驴邓小闲样样不缺地。
“驸马爷,奴婢给您擦擦身捏捏肩罢。”兰珠一双深凹有着浓密眼睫毛地大眼睛忽扇忽扇,到底是有花刺子模血统的,此刻说话便也有些腻声,契丹女子本就早熟,何况是有远东胡人血脉的兰珠。
他两天昏迷,此刻当真也觉着身上有些腻,便嗯了一声,往木桶内滑了些进去,闭目养神。
浴室内蒸汽蒸腾,他闭着眼睛寻思,庞小茶根此番不得逞,自己不回大宋便罢,回去了定然还要生出事端来,那笨蛋美人痣纯是猪脑子,宁大哥不知道是否已经把书信送到槿儿蓉娘她们手上,王不破他们路上会不会吃庞小柴根暗亏……
这时候一瓢热水缓缓淋在他肩头,接着一双素手轻轻在他肩上揉捏起来,手法生疏得很,他一时间懒得理会,两个小姑娘怕也没伺候过男人。
“唉!也不知道槿儿娴儿两姐妹此刻是不是在洗澡。”他这时候倒是想起以前长公主洗澡的香艳镜头来了,肩膀上素手微微一颤,接着,似乎便有水珠滴在了他肩上。
“何处是故乡,吾心安处是故乡,左手搂硕华,右手搂玉卓,心舒畅,便是故乡……”他倒是动了歪脑筋,哼起了自编的歌儿。
叭嗒,叭嗒,又是几滴水珠滴在了肩上,那手便停了下来,他挥了挥手,“算了算了,服侍人也不会,不抵蓉娘半根手指头。”说着便起身要跨出木桶去,转眼瞧见眼前满脸儿泪水地姑娘,不是大宋朝玉卓公主又是哪个?
使劲揉了揉眼,他盯着人家看,而赵娴顾不得羞耻,一把搂住了他,哭声道:“我以为你不想我跟姐姐了。”
原本遮挡了他视线的赵娴搂住他以后,他这才看见门口还站着一位白衣胜雪的俊俏年轻人,顿时大喜,“玉堂,你怎么也来了。”
“白爷我刚从陷空岛出来,就听说我妹夫做了负心贼,千里迢迢要来取他狗命地。”白玉堂白皙俊俏的脸上带着一丝红晕,修长入鬓的眉微微一挑,“把狗皮穿上,白爷好好跟你算账。”
下集简介:
保罗得知赵槿被刘太后指婚给新晋状元郎黄梅熙,心急如焚最终决定潜回大宋,宋辽边疆,众女追情郎哭得肝肠寸断……
大宋,御史台废后议案如火如荼,郭后和张美人在后宫斗得死去活来,太后官家之间嫌隙生起……
天波府一门女将因为宋辽议和纷纷回转,穆挂英得知那陈保罗羞辱了婆婆柴郡主,一怒之下摔碎官家赏赐地虎头瓶,身陷囹圄,杨文广亲自登门希望保罗能够在官家跟前说项……
情敌,仇敌,金翅鸟陈少保该如何应对?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集,浑水好摸鱼。
“什么?槿儿被指婚了?”保罗爷腾一下站了起来,眼眉不由自主地轻微抽搐着,一怒伸脚便把桌旁锦凳给踢了个稀巴烂。
赵娴扁了嘴,扑哧扑哧掉着眼泪珠子,“你倒好,在辽国做驸马了,全然不管我跟姐姐,皇姑姑寿诞,朝廷开了恩科,有个叫黄梅熙的殿试被点了头榜头名,琼林宴上即兴一首《皇太后吉祥》惹得皇姑姑欢喜,当即就指婚了……”
伸手一拍桌子,保罗咬牙切齿,“这皇太后便没一个好鸟……”
白玉堂瞥了他一眼,缓缓说:“民间俗话,买猪不买圈,你娶她又不是娶她妈,再则说了……”他嘿嘿笑了两声,俊俏的脸上讽刺意味便露了出来,“现下你是大辽国金翅驸马,这不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么!”
保罗被他一句话弄得啼笑皆非,得,猪圈都出来了,这人嘴巴是愈发不饶人,“我说玉堂,你好歹是我大舅哥罢,非得跟我抬扛不成?”接着又拉了赵娴的手好言安慰,他当真是到了大辽国才知道赵娴的好,虽然得知赵槿被刘太后指婚,恼得快上房揭瓦,可赵娴千里寻夫的深情还是满足了男人心中的大男子情节,话说谁能让堂堂一国公主千里迢迢去找情郎的?还不就是他保罗爷。
“你瞧你,堂堂一个公主,千里迢迢的跑来这番邦,话说这八王爷还不得骂死我啊,你可不小了,跟槿儿学学嘛!”保罗真真叫得了便宜还卖乖,不过动作却是温柔,便拿指腹轻轻给赵娴擦拭脸颊上泪痕,眼睛里面满是柔情蜜意。这道理便如家长看自家孩子摔跟头了,免不得说几句。其实倒不是真就责骂。
赵娴一张小脸蛋上哭得稀里哗啦的,“我算什么啊,不过是姐姐的媵姬(《仪礼?士昏礼》曰:嫁女必以侄娣从,谓之媵。作为。姬的女子,一般为正式妻子的亲姐妹或堂表姐妹们,譬如出名的伊娥皇、伊女英姐妹俩。)罢了。你做了大辽国驸马,我怎么办?”
看她俏脸上泪水肆虐,听着她心里面地话,保罗心里面一痛,这话没错,可不就是买一斤枕子送一个桃子的买卖么。这般明媚娇艳地女孩子……他仔细看了看赵娴,可不是清减了么,真真苦了她了,自己实在混账,不由猿臂轻舒搂她入怀。怜惜说道:“可不是,都怪我不好,伤了你的心了,对不起对不起,我可真真混账透顶了,可别再哭了,哭的我心都碎了……”
坐在桌旁的白玉堂干咳了两声,保罗脸皮厚。可赵娴却吃不住羞,虽然被他搂在怀中当真欢喜要死,可还是推开了他,一张脸蛋上娇羞一片,开染坊一般红成了大红缎子。
“玉堂。你真是可堪比美关云长,这千里护嫂的义举……”保罗笑着拉了赵娴的手一边摩挲一边拍锦毛鼠马屁,白玉堂不吃他这一套,“可别搞错了,白爷我是替妹千里寻仇。”
“行行,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对了,难不成没收到我地家书?”他说着扳起手指数日子,白玉堂听了家书二字,倒是缓缓自怀中摸了一封书信来,“你的家书便没收到,不过我这儿倒是真有一封家书。”
他一把抢过来便折开来看,当下心情激动,匆匆看了一遍,又仔细着了一遍,宛如上面蓉娘、阿蛮等人的面貌一一浮现一般,瞧了好一会子,这才长叹,“当真是家有贤妻如有至宝。”
“话说这天下脸皮最厚便是你了,做了辽国驸马还好意思说什么家有贤妻?”白玉堂毫不留情打击他,“再则说了,即便没这档子事,你父母之命媒灼之言有了么?贤便有,妻何来?”
保罗爷不理会他的讽刺,厚脸皮说:“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不都是你说了算的么。”
“白爷我懒得跟你耍贫嘴。”白玉堂知道自己说不过他,何况蓉娘还是自己强自介绍给他的,再深说岂不是自己扇自己地耳光了,“明说罢,你打算怎么办?”
眉头紧皱,保罗叹了口气,但接着便狠狠捏拳说道:“无论如何,先回去再说。”白玉堂闻言瞥了他一眼,那意思便是算你小子识相。
“这是姐姐让我带给你的。”赵娴此刻在怀中摸了一个护身符出来,正是当然赵槿在大相国寺所求,保罗临走的时候便没好意思拿出来。
保罗张口结舌,原来娴儿不是偷偷跑出来的,感情是一大家子都知道呢。
看他这副表情。赵娴露出了平时的调皮来,“蓉娘姐姐说,爷本事大,定然是拐了大辽国公主回来,阿蛮姐姐说他啊负心薄情铁是撒腿就跑,阿风说我师叔多情最浓是当时,谁愿意跟着跑就带谁……”
看着她两眼微肿却语笑嫣然,学着几位红颜说话地口气,满脸相信相公那副小儿女微笑的自然是蓉娘,红唇一翘故意撇嘴的显然是阿蛮,一副我最了解他坦然表情的当然是阿风了,保罗心头一痛,这些姑娘个个望眼欲穿自己回去,而赵娴更是抛却了堂堂公主之尊……
他深知在这个等级森严的社会让一个公主叫别人姐姐是多么困难,尤其蓉娘以前的身份,即便阿蛮身为四花魁之一,却也改变不了歌姬的身份,赵娴肯放下架子听她们姐姐,那得作出多大的让步?
伸臂揽了赵娴,他低声喃喃:“娴儿,是我对不住你,你对我地好我千清楚万记得,我发誓,以后一定补偿你,对你千好万好,一句儿重话也舍不得说你……”
听他这么一说,赵娴心胸一涨,顿时便觉得什么委屈都值得了,两行珠泪忍不住流淌下来,也不管有别人了,伸出玉臂死死搂住了他,低声呜咽了起来。
白玉堂起身走到窗户口,外面正好是一轮皎洁的圆月,当真是千里共婵娟的知趣明月,简直跟这陈保罗一般会凑趣。
俩人低声呢喃许久,赵娴心花怒放,这天底下还有什么能比情郎的情话更加好听的?直到白玉堂实在看不下,使劲咳嗽了好几声这才罢休。
为了拍白爷地马屁,保罗把另外一副白色鸟羽甲胄献宝一般拿出来给了白玉堂,仔细说了这玩意儿的好处,白玉堂那是什么人?也是一位轻功了得的大侠客,有了这个自然也是如虎添翼,眼瞅着白爷穿上白翅甲,保罗一笑,说玉堂啊,有了这个你可以抢你大哥那轻功第一的名头了,以后不如叫飞天锦毛鼠得了,却被白玉堂白了一眼。
赵娴心急如焚千里寻夫,此刻心结骤然解开,顿时便松弛了,心情和身体紧张疲累了那么久,此刻便困乏得很,虽然欢喜,好歹还是十六七岁,依然渴睡的年纪,眼皮子便有些上下打架,犹自在那儿强撑,保罗看她以手支着下颌,脑袋不时一沉又惊醒,便笑着坐在她身边握着她手。
被情郎握着手,赵娴心头一暖,看了他一眼,眼神清澈如水,带着欢喜的微笑,迷迷糊糊便趴在桌上睡着了,保罗瞧着她睡着,这才把自己在大辽国一番事情给白爷细说了一番。
那救了保罗的神秘白衣女子的身份白玉堂倒是有两个猜测人选,一是昆仑圣女赤霓裳,二是南海神尼的师妹珞珈山燕清萝,此两人都是喜欢管民间疾苦的杰出高手,而且都喜欢穿白色衣裙,倒符合保罗所说形象,只是为何恰好救了保罗,却有些难以理解,最后只能归咎保罗狗屎运好。
听到庞昱是小蓬莱圣主的记名弟子,白玉堂也是明显一惊,这小蓬莱乃是武林圣地,现下又跟当朝太师眉来眼去,用一句后世的话来说,便叫做强强联手,只是庞昱隐藏的好生厉害,若不是那黑妖狐智化细说,恐怕便没人知道。
说起黑妖狐智化,保罗又把自己的困惑说了,这智化当真有些深不可测的感觉,白玉堂听他描述,修长的长眉蹙起,沉吟道:“智化成名多年,为人在正邪之间,想不到此人是大宋在大辽国的细作网首领,只是,如此的话,又有些难以解释他的所作所为,你说他的弟子荆受楚擅长易容,会不会……此智化非彼智化呢?”
被白爷这么一说,保罗突然一拍大腿,接着又小心翼翼看了一眼业已熟睡的赵娴,低声说:“着啊,我怎么没住这上面想,说不定便是原本的智化早就蒙主恩召了,现下这个乃是个冒名顶替的,只是……”他皱了皱眉,又说:“可这样的话,他手下那帮死士弟子又如何控制的这般好呢?”
“除非……冒名顶替这个身份地位武功都比原来的高很多……”他缓缓说道,眼神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
两人仔细研究了当时智化用的武功,白爷甚至连保罗和智化动手的每一招细节都不放过,可却依然没个头绪,保罗有些泄气,不由便骂:“该死的,连续两次用什么狗屁天魔解肢大法,打得我保罗爷狂吐鲜血狼狈不堪……”
“什么?两次天魔解肢大法?方才你怎么没说?”白玉堂大惊,“难道是……天下十四杰中人?六盟中『魔女盟』的九天玄狐夏八姑?”
这魔女盟保罗倒也是知晓的,想当初他和萧道宁等人逛汤池子时候解释何谓『潘驴邓小闲』,便说过魔女盟『定海神针』的故事,这魔女盟凶名卓著,万里追魂彭海的牵机盟跟魔女盟一比,只能算后起之秀,一盟之中盟主和左右护法大弟子三个都是天下十四杰中人,那是什么概念,简直可说是风头一时无两,直追武林圣地小蓬莱。
数年前,据说那魔山老母毕月霄独身去了小蓬莱挑战小蓬莱圣主,归来后数月身亡,江湖谣传她是被小蓬莱圣主的紫氤梦泽心法重伤这才毙命,即便这样,飞天魔女龙云凤和九天玄狐夏八姑依然位列天下十四杰,实力不容小视,只是龙云凤和夏八姑都不似其师毕月霄那般有睥睨江湖的大气概,魔女盟行事逐渐低调,但行事依然只凭喜恶,何况盟下大瑶山七鬼也都是一方凶人,俱都是江湖妖人榜上高手,江湖上便没什么人敢招惹。
这魔女盟的天魔翩跹心法乃是江湖四大魔功之一,尤其魔女盟武学便有个极大的长处,别的邪派妖人就算会用凶名昭彰的天魔解肢大法,免不得损伤功力,而魔女盟高手有天魔翩跹心法做底子,使用那天魔解肢大法几乎没什么后顾之忧,用一次只不过将养数日,连续用两次也绝无性命之忧,因此白爷听了两次天魔解肢大法顿时色变,便猜测那黑妖狐智化乃是魔女盟的九天玄狐夏八姑所装扮。
这玄么,自然是黑色,玄狐者黑狐也,两者比较一下,还真能揣度些联系出来。
这事情有些匪夷所思,堂堂天下十四杰身份。跑来这里做耍子玩?隐藏身份隐藏武功陪保罗玩这么一出,毫无好处哇!
寻思来寻思去。保罗和白爷都想不通,一时间还真头疼,保罗便懒得寻思,智化真也好假也罢,死也好话也罢,反正都是日后的事情。眼前最紧要的乃是赶紧回去阻止赵槿被赐婚,开玩笑,老婆被赐婚给别人,能不着急么。
“兰珠和月霞呢?”保罗问起两个小侍女来,白玉堂低哼一声,忒眼看着他。“怎么?你是想拖家带口是女人都带回大宋去?还真是有情有义的淫贼啊,这江湖淫贼榜怎么不选你做天下第一淫贼呢!那些什么花来俏、殷阳藿、陈星诺跟你比起来可真真是下乘了。”
保罗苦笑,我只不过随口一问罢了,这人真是,只好求饶。“锦毛鼠白大侠,可别挖苦我了,饶了小弟这一遭罢,这两个侍女是萧太后赐的,你若是打晕了她们,醒来后免不得惊动……”
白玉堂哼哼,“白爷我办事稳妥,可不像你一般昏头昏脑地。放心,等她们两个醒来保管什么都记不得。你先给我说说,你到底要带多少姑娘回去?”
“这个?”保罗爷顿时语塞,话说他在大辽国沾花惹草的,还真有些头疼。丹东姐姐这样地贞洁俏寡妇,云贞那般的单纯小妹妹,呼伦虽然野蛮了些可也忒可怜,青镜也有合体之缘,那铁匠妹妹萧观音奴也是眉来眼去的……虽然淫贼的最高境界乃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可真做起来当真就难了。
看他脸上表情,白玉堂便猜到了些,当下也不去催他,只是伸手去摸雪翅甲,这东西当真极好,虽然他也颇长于机关术,可自信便没这般异想天开的想法,居然做出这借力翱翔的羽翅来。
看白爷伸手抚摸雪翅甲,保罗爷心中一动,自己地奇思妙想加上萧观音奴的精湛手艺,日后当真能是一大臂助,顿时便伸手去拽白玉堂,道:“玉堂,我带你去瞧一个人,此人号称大辽国第一匠师,这甲翅便出自她手。”
他把熟睡的赵娴抱到自己床上,带着白玉堂,两人穿着甲翅,一金一白,月色下当真神仙中人一般,便往萧观音奴铺子而去。
白玉堂此刻亲自试了雪翅甲,果然妙用无方,保罗看他一眼,笑说:“玉堂,咱们连袂闯荡江湖才是一桩美事,日后必然有说书人编咱们的段子『金翅鸟锦毛鼠双俊威震江湖』……”
锦毛鼠脸颊一红,低声骂了一句,滚蛋,白爷我可没断袖之好,说着振翅往前窜去,保罗嘿嘿笑,急追过去,嘴上还占便宜,“我说玉堂,你们陷空岛五鼠也是一方豪强,听说你在岛上还有个干妹妹,干脆一并儿介绍给我得了。”
“行啊,那刁蛮丫头是双侠的妹妹,丁老夫人正愁她嫁不出去,你喜欢我做媒给丁老夫人一说,保管能成。”他说的乃是松江府丁家庄地丁月华,那是个被两个哥哥宠坏了的姑娘,手上一把锋利无比号称天下第一宝列的湛卢宝剑,武艺精湛,相貌出众,是江湖美人榜上人物。
保罗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双侠丁兆兰、丁兆惠的妹妹,这可不好惹,何况,能被白玉堂评价为刁蛮,恐怕比呼伦还不堪。
白玉堂回首瞧他,脸上似笑非笑,“我就知道你胆子便针尖那么一点儿大。”
两人说话间到了宁尔博街,白天这条街便都是一片打铁声,这会子夜深人静,倒是寂静了许多,偶尔几声狗叫和几家赶夜活的铺子传出『叮叮叮』打铁声,愈发显得长夜漫漫。
萧和尚是个粗人,虽然爱护妹妹,却无法得知姑娘家玄妙地心思,何况打铁也是个力气话,此刻早就呼呼大睡,观音奴却在前面铺子铁毡前『叮叮叮』用小锤子捶打着一件精巧的面具,那面具乃是依照人面敲出来的,口鼻俨然,精致异常。
她敲打了一阵,脸上露出喜色,抬手把面具覆盖在了脸上,顿时变了个模样。
这时候保罗和白玉堂恰好进门。两人看见后一愣,接着白玉堂笑了起来。“果然是大辽国第一匠师,居然连你陈保罗的脸面前能敲打出来……”保罗一看,那面具可不就是自己的脸蛋模样,极为细致惟妙惟肯,若非金属光泽,还真瞧不出什么区别。
面具下萧观音奴染红了双颊。这时候根本不敢拿下面具来,怕被对方瞧见自己脸上红晕,低声说:“你怎么来了?身体好了么?”
干咳了两声掩饰,保罗道:“我是专程带好友来瞧你的手艺。”他自然没报上锦毛鼠大名,只是简单介绍了一句了事。
他东拉西扯说了一阵子话,这才转了正题。“观音奴姑娘,你瞧瞧我这暗器可能改进?”说着把肋下百宝囊中柯尔特拿了出来递过去。
观音奴接过仔细端详,脸上一惊一喜,她在机关消息上可以说极有天赋,不然当初看了保罗金翅甲的图纸也不会那么快反应过来。瞧了半晌。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以前怎没找我,难不成?
落泥楼绑架案在上京闹得沸沸扬扬,颇有些人掉了脑袋,戎卫府府主萧揭若不是因为和萧太后沾亲带故恐怕脑袋不保,即便这样还是被罚了两年俸禄,这么大地事情萧观音奴怎么可能不知道,她甚至还去了金翅驸马府哪几次。只是保罗昏迷,那些家将根本不放人。
她虽然单纯些,可并不笨,此刻陈保罗深夜前来,身边友人一看便是汉家俊俏儿郎。又要改进暗器,前后对照联想,顿时便猜测对方怕是要偷偷离开大辽国,顿时脸色就变了。
保罗瞧不见面具下地脸色,犹自催问,萧观音奴缓缓摘下面具,天然精致地脸颊上便带着一丝异样的白皙,“你……你是要让我给你做这多管袖箭,好给你那些女孩子们防身么。”
“观音奴姑娘真是兰心慧质。”保罗爷居然没瞧出异样来,倒是白玉堂略微皱了皱眉。
“这暗器这么复杂,我恐怕来不及在你回转大宋前做什么改进,更加别说作出同样的东西来。”萧观音奴缓缓低头。
保罗揉了揉下巴说:“这倒是,急匆匆的当真也来不及……”话说了一半,顿时发觉自己又犯了口不择言地错误,居然被这小姑娘给套了话去,当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自己怎么在漂亮姑娘跟前说话老是没个心眼呢。
“驸马爷此番前来是来试探我会不会因为您手上奇妙的暗器而愿意跟您回大宋国地罢,当真是懂得投其所好,可是您真的认为自己了解别人好什么么?”观音奴脸色愈发白皙起来。
保罗语塞,他万万没想到这位铁匠妹妹居然如此举一反三,顿时便有些尴尬,讪讪一笑,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白玉堂又不好说话,干脆也不开口,一时间,铺子里面便有些沉默。
这时候的姑娘不比千年后那般东挑西选,萧观音奴明知自己和对方身份悬殊,可一眼瞧上你就是你了,当真一丝儿办法都没,而保罗阅人多矣,有时候便显得负心薄情,其实,真跟这个时代的男人比较,他还是很尊重女性的,这所谓负心薄情还是因为对方喜欢上他才有这一说。
譬如阮阿蛮,因为保罗跟自己相好两年也不提赎身之事,不也老是嗔怪他负心郎去,可当真跟当时流行互相赠送姬妾相比,保罗爷可是有情有义的多了,只是女孩子多了,感情难免越分越薄,这是无法避免地事实。
萧观音奴突然开口打破了这寂静,“你便不怕我宣扬出去,你走不掉么,你眼下可还是大辽国金翅驸马。”
保罗一愣,刚要说话,就见萧观音奴突然反手上面具再一次覆盖在了脸上,闪动着金属光泽的面具遮盖了她脸蛋上所有的表情,看着她脸上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保罗也觉得自个儿有些说不过去,虽说自己没故意招惹人家姑娘,可自己的确有些自私了。
换一个角度来想,自己喜欢一个女孩,那女孩突然跑来跟自己说别的男人的事情,恐怕自己也会很不舒服罢!
他倒是会换思路,只是没察觉到观音奴面具下眼眶处隐藏的一丝银色闪光滑落,旁边的白爷却是瞧见了,忍不住轻哼了一声,缓缓转过头去,心里面便说,这家伙真是少女杀星……
“不知道阿奴能不能高攀和保罗大哥结拜异性兄妹。”观音奴突然主了一句让两位爷都想不到的话来,保罗一愣之下,讷讷说道:“阿奴,这的确是我委屈了你……”
“大哥心灵手巧妙想天开,阿奴正要仰仗大哥的那些奇思妙想,都能在匠师的道路上更进一步。”观音奴轻声说道,语气中有一丝落寞,心里面已经打定了主意,与其一颗心被他带走,还不如跟在他身边。
女人当真傻起来的确傻的可以,当然,这和当时男权至上的社会大环境有莫大的关系,何况观音奴的个性的确也不是那种流泪述衷肠的女孩子,或许在她看来这是一个最好的办法,只是,结拜为异性兄妹当真便能解决问题么?以保罗爷的个性,恐怕最后还得上演更加刺激的一幕,就好比当初他和阿风。
挠了挠头,保罗暗骂了自己一句。但是觉得观音奴这个提议当真极好,人性总是自私的,观音奴打造的甲翅当真是天下无双,他今日又瞧见观音奴妙手,凭借铁锤就能敲打出精致绝伦的金属面具,他脑子里面那些奇思妙想,借着观音奴巧手,真是强强联手相得益彰,说不定日后就能成为天下最厉害的机关大师,暗器宗师。
白玉堂负手在旁瞧着两人对月结拜,心中嘲讽,真是欲盖弥彰,两人都是假惺惺,明明便是眉来眼去的男女关系,偏要弄什么结拜异性兄妹,他眼光毒辣,性子又高傲,自然瞧不得这等扭扭捏捏貌似假惺惺的事情。
从地上起身,观音奴面具里面眼光一闪,低声说:“阿奴日后便要*大哥了。”
她既然打定了主意,倒是毫不犹豫,立刻整了个小小包裹,把自己亲生大哥从睡梦中摇醒,好梦正恬的萧和尚醒来,愣愣看着自己妹妹说要去金翅驸马爷府上,当真莫名其妙。
有人说女生外向,有了情郎忘记了亲爹,话虽然刻薄,其实真有些哲理,保罗爷觉得自己对不起人家,倒是硬塞给萧和尚十万贯十足兑现的银票,在他看来,观音奴的手艺别说十万贯,百万贯都值的,何况他这趟出使当真赚了不少钱,因此也舍得。
此刻萧观音奴倒是不客气,硬逼着自己大哥把那十万贯收下,想必也料到自己离乡万里,不肯让自己哥哥再吃苦,有这十万贯,萧和尚也可以富甲一方了。
三人匆匆离开宁尔博街,保罗便有些挠头,这一个观音奴都这般费心思,如何去跟别的姑娘解释?一个个不是公主就是郡主的,白玉堂冷眼瞧他,也不插嘴说话,倒是观音奴说,大哥,你若是真想赶回大宋,公主那儿恐怕难以说项。
一寻思,保罗想想,呼伦跟自己那天剑拔弩张差一点儿成就好事,自己跟丹东姐姐又是勾勾搭搭不清不楚的,虽然这皇太后姐姐给自己吃过定心丸,可当真去做,真是极有难度,此刻自己哪儿还有那时间?寻思来寻思去,狠一狠心,当下决定,凌晨便走,做个负心贼得了。
回到府上后,保罗匆匆打点行装,这才唤醒了犹自熟睡的赵娴,赵娴瞧见突然多了个带着金属面具的姑娘,也是一怔,尤其这面具分明便是保罗的模样,一时间倒是上下打量,这拐带人口她倒是有准备,只是这姑娘打扮怪异了些。
“这是我在大辽结拜的义妹,萧观音奴,娴儿,别瞧了,咱们这会儿就走。”他这时候也是风风火火归心似箭,有些事情,便也顾不得了,凡事总要有个取舍,何况在他这个现代人眼中,自己这番决定也算不上什么负心薄情,说不定从赵槿阿蛮她们的角度来看还是情意无价有情郎。
拉了照夜玉狮子马悄悄从后门出府,他飞身上马,这大辽国好马多了是,堂堂金翅驸马府上自然也是有别的好马,跟照夜玉狮子不好比,可都也算得良驹,四人上马后借着月色便往城门而去。
四人出府后疾驰片刻便到了城门口,那些守城的兵丁一看是近日最风光的驸马爷说要出城打猎,瞧瞧又不像,连个家将都没带,为首的倒是大了胆子询问,被保罗几句一骂,当真是有承天皇太后做*山的,根本不敢阻拦,乖乖放行,看着四驹出了城门绝尘而去。
一个年纪不大看起来眉清目秀的守城小兵乃是幽燕汉人后裔,平素便极为机灵,瞧着四人出城,寻思着不对劲,拉着队长便说:“队长,我瞧着这事情不对啊,驸马爷说围猎,可哪位大人围猎不是架鹰遛狗数百人的?”
那皮肤微黑的守城军小分队长瞪了他一眼,“你以为我是傻子么?可上京谁不知道驸马爷眼下最得皇太后欢心,你想我丢了这小官不成?到时候可就没人罩着你了。”
“可咱们这位驸马爷是宋人啊!万一他是……”
小分队长听了这话,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可不是,万一金翅驸马一去不回……顿时恍然大悟一般,使劲儿一拍那伶俐的小兵,“小方想,快快给我备马,若是你真猜对了,说不定哥哥我这番便能升官。”想到升官发财,顿时一张黑脸都兴奋得红了起来,狠狠在那名唤方想的小兵脸上拧了一把,“到时候哥哥吃香喝辣少不了你的天大好处。”
这位小分队长匆匆上马去报信,而保罗等四人出了城后则快马加鞭往大辽边疆而去。一路上也不大敢走官道,尽挑小路来走,匆匆急赶不肯停留休息,两天后,业已到了幽燕之地,眼瞧着前面就快到大名府了。
夕阳下,风起渐凉,这北地十八天地火一过,便一天比一天凉爽,正是天凉好个秋,荒原离离草大片大片开始转黄,四下树林上也开始偶尔落下几片树叶,保罗在马上看了,顿时也有一番感慨,自己出使大辽国到现在,一番机遇当真算得惊心动魄,眼下回去,恐怕还得有大麻烦,庞昱那小柴根加上庞太师,还有那什么武林圣地小蓬莱,麻烦事情多着呢。
何况他现下最担心的是,自己眼下乃是大辽国金翅驸马身份,包黑子等一干清流,八贤王那老古板,还有那从未谋面曾经垂帘听政的刘太后,一个个当真不好相与,虽说这两天心里面也寻思了一些计俩对策,可还是心有忐忑。
赵娴骑在马上,娇艳的面容便有些憔悴,她匆匆赶来大辽,连一天没休息,又是一阵骑马急赶回大宋,身体当真吃不消,要不是因为年轻,加上和保罗敞开心扉心中欢喜,说不定便要病倒了。
看她在马上强撑,保罗爷便有些心疼,缓缓带马过去,猿臂轻舒便把她拽过自己照夜玉狮子上来,双臂揽了她在怀中,轻声说:“苦了你啦!看来回去后我得去八贤王府上登门请罪才行,不然八王爷肯定不肯干休,放心好了,你父王虽然耿直,可也经不起我软求嘛。”
赵娴突然被他拽到怀中,满脸娇羞,脖子都红了起来,尤其情郎这番说话,分明暗示要登门求婚,顿时欢喜得恼了,轻轻伸手在他胳膊上敲打了两下,身子却不由自主往他怀中缩去,浑然考虑不到,即便保罗回去,事情也极为棘手,或许,她们要面对的即将是整个朝廷的清流台谏官,那些声誉极高的古板老朽卫道者。
萧观音奴依然带着金属面具,坐在马上瞧不出脸上神情,微风轻起,吹得她秀发轻扬,一人一马居然显得极为寂寞,旁边白玉堂忒眼看着,冷哼了一声,这姑娘真是自找难受,喜欢什么人不好,喜欢上这家伙,看着前面保罗跟赵娴,忍不住使劲咳嗽了两声,“我说,你别得意太过,此番事情说实话我是极为不看好你的……”
他冷眼旁观,一桩桩事情瞧得清楚,保罗要*一人之力面对整个朝廷,简直像他锦毛鼠要一个人独闯武林圣地小蓬莱一般可笑,即便人家两位公主千肯万肯,这事情也绝不好办。
保罗转头,洒笑一声道:“玉堂,我自有分寸,何况,像我这般重情重意的大好人,老天爷也会帮我,放心,若是哪一天你有难,哪怕万里千山重重险阻,我也会这般去救你。”
“混蛋陈保罗。”白玉堂破口大骂,白皙的脸上微微泛起一层瞧不大清楚的红晕来,“连白爷的便宜也占……”
保罗大笑,伸手一指前方,“前面便快到大宋地界了,我们再赶一程,玉堂,阿奴,走了。”说着怀中搂着赵娴,带了带马缰,照夜玉狮子极为通灵,四蹄飞奔往前面窜去。
又往前赶了个把时辰,远处隐隐出现军士结营驻扎的连营大阵,赵娴高兴的一指,“前面到了驻军连营了,杨家小妹此刻想必还在营中。”
宋辽议和后天波府女将大多业已回转京城,宋军连营中乃是杨排风和杨金花师徒两个坐镇。
保罗哦了一声,是杨家妹妹么,那感情好,正好可以歇息一晚。
正说话间,锦毛鼠白爷突然一挑修长的眉毛,沉声说道:“有追兵。”
赵娴和萧观音奴两个姑娘都吓了一跳,保罗转首望去,便还看不见动静,但是的确已经感觉到了地面微微震动,顿时一皱眉,这地面震动如此厉害,想必乃是铁骑精兵,便喊道:“快走。”
旁边白玉堂一带马到了他马旁,伸手拽住他马缰,“你疯了,前面是大宋连营,眼下赶过去岂不是要打起来?”
保罗这才想起,可不是么,万一要是两方有点小小磨擦打了起来怎生是好,正犹豫,远处烟尘四起,后面追兵已经出现在视力所及范围内了,个个披挂整齐甲胄俨然,胯下一色黄膘马,手上清一水的铁蒺藜骨朵,居然是大辽精锐重骑兵,看样子怕是个万人队。
骑兵速度极快,一会儿功夫,已经能看见为首人脸面模样,乃是个面貌俊朗颌下微须的中年人,也是汉人衣冠打扮,果然大辽国权贵便有爱好汉人打扮的习惯,连辽圣宗都常常穿汉家朝服上朝,倒是上行下效得厉害。
只见那人头上带着凤翅鎏金冠,身上一介黄色软鳞甲,腰间带着宝剑,胯下乃是万里黄膘追风驹,这身打扮倒是极有儒将风度,一身明黄更加彰显了身份贵不可言,保罗远远瞧见,心思急转之下,顿时脸色就变了。
幽燕之地乃是耶律呼伦瑶的老子梁王耶律隆庆的封地,这位梁王据说面貌俊美,极得萧太后喜欢,乃是大辽国尚书令,坐镇大辽南京(后世的北京),虽说没听说有什么特殊的本事,可不管如何说,好歹是呼伦的老子,他陈保罗名义上的泰山。
保罗苦笑,这下走也走不掉了,“玉堂,来的恐怕是我名义上的老泰山,大辽国的梁王耶律隆庆。”
白玉堂哼哼了一声,居然有些幸灾乐祸,“正好,你嘴巴厉害,我倒要瞧瞧你说服人家。”
他话音刚落,那追兵方向已经传来大喊:“休走了陈保罗。”
赵娴有些慌张,小脸蛋上惶急,连声问怎么办啊,保罗眼看走不掉了,倒是冷静了下来,该来的终究要来的。
如雷鸣一般的马蹄声,地面震动得厉害,保罗爷拍了拍赵娴的手,翻身下马,双手倒背好整以暇等在一边,嘴角甚至露出一丝笑意来,白玉堂虽然嘴巴上说要看他笑话,毕竟还是翻身下马走到了他身边。
两人并列,一个如春日阳光,一个如冬日傲雪,原本极不融洽的两种气质此刻却奇怪地融合着。
保罗低笑道:“玉堂,你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不过,能跟你做朋友当真是我的福气。”锦毛鼠白爷甚是洒脱道:“我也是上了你的贼船……”两人相视一笑,俱都想起初识时候保罗硬拉着白玉堂逛窑子的光景来,一时间各自心思,却都是嘴角带笑。
他们这边还在摆谱装俊杰,那边耶律隆庆业已到了近前,铁骑万人队张开如扇形便把四人围在中间,一时间只有轻微的马匹喷响鼻声、低沉的马蹄声、铁甲磨擦声,当真是一支精兵。
伸手一带黄沙万里追风驹,耶律隆庆黑着脸缓缓到了保罗前面三四丈处,双目一翻,便定格在了保罗身上,也不说话,只是狠狠上下打量他。
保罗爷深蕴伸手不打笑面人的道理,一个肥诺弯腰足足九十度,礼节是十足了,“陈保罗见过梁王殿下,在上京便常常听皇太后说起您,今日一见,果然人如其名,不不,应当是见面更胜闻名……”他一边说话一边打量这位梁王,年纪约摸三十出头,面如冠玉颌下微须。果然是大辽国难得的美男子,只是不知道呼伦的母亲到底是哪个,想必应该是有花刺子模血统的极北边部落公主之类人物,这才能生出呼伦那般眼睛深邃的混血美人来。
耶律隆庆听他说话,顿时一滞,这厮果然能说会道,居然先拿母后来压本王。
其实他脾气倒并非霸道,何况萧太后几个儿女都可以说性子纯孝,保罗乃是萧太后钦点的驸马爷,他并无什么不满。只是上京传来的八百里加急快报说金翅驸马偷偷潜回大宋,这便有些面子挂不住了,自己的爱女被甩了,换了谁做老子都吃不消哇。
修长双眉一挑,他在马上看着保罗低声说:“陈保罗,本王且来问你,你此番是否要回转大宋?”
保罗装着一副诧异的模样说:“梁王果然耳目通灵,在下的确是要回转大宋国。”
耶律隆庆脸一板,这厮居然毫无愧疚。当真无法无天,自己好歹是他尊长,居然还“在下在下”的自称。分明便是想赖婚,这还了得?谁给他这么大胆子了?顿时便要发作。
“只是……”保罗一句只是打断了他,“我回转大宋之事皇太后也是知晓的,因为匆忙,路过南京未曾拜访梁王殿下,的确是我失礼了。还望梁王殿下您大人大量,休要跟小子一般见识才好。”
被他这么一说,耶律隆庆倒是把话咽了回去,一时间不好发作,便哦了一声,说:“果然如此么?”语气里面怀疑的口气任是傻子都能听出来。
嘿嘿干笑了两声,保罗自怀中摸出一块令牌来,正是大辽国免死铁券,整个大辽国只有这梁王耶律隆庆和他陈保罗有这东西,“梁王请看。”
耶律隆庆自然认识这东西,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一时间原本的计划倒是没法拿出手了,只得说:“即便这样,本王也不来问你,只是,你还是跟我回转南京罢,一切事情等呼伦回来再说。”
等呼伦到南京?保罗听了暗暗叫苦,那还得了?万万不行,当下笑嘻嘻说:“梁王殿下,不是我不肯,的确是此番回转大宋有机密在身……”
他话还没说完,耶律隆庆冷笑起来:“机密?是否大宋国长公主被指婚今科状元一事?”
这话一说,保罗顿时哑口无言,白玉堂负手而立看着天边云彩,萧观音奴和赵娴在后面焦急,却又不能插嘴。
大名府是大宋边隆要塞,和大辽南京接壤,当真是南北客商云集,各色化合物齐聚,宋辽边民多有往来,两国无数细作来来往往,梁王开府一方,守土之责,如何能不得知大宋国消息?
看他哑口无言,耶律隆庆口词便锐利起来:“陈保罗,本王知晓你北来我大辽之前和宋国长公主情投意合,只是你别忘了,现下你是我大辽国金翅驸马,呼伦的未婚夫婿,若是你敢负了呼伦,纵然母后宠你,本王也绝对不肯饶你。”
他这话一说,手上做了个暗示,那辽国万人铁骑队便缓缓往前压了几个马身,顿时便有杀气腾腾的气势。
正在这尴尬当口,一个将军模样的辽将策马往前,大声说:“王爷,远处大宋国连营举止异常,烟尘四起。”保罗等人闻言回首看去,果然,宋军连营方向烟尘蔽日,想必是有大队人马赶过来,耶律隆庆脸一沉,他虽无什么军功这名,毕竟是宗室王爷,深知宋辽和谈对现下辽国的好处,顿时便喝问:“陈保罗,你跟不跟本王走?若是惹起大军纠缠,罪在祸国,怕两国都饶不了你。”
他这话说的在理,换了别人定然要忌惮起来,只是保罗爷却是个异类,原本就是个人越多越张狂的个性,眼前倒是撒泼了,反正就是这局面,弄罢,谁怕谁来,水搅得越浑越好。
“梁王殿下,既然你知晓了,我也不隐瞒,的确,我此番回转大宋就是为了长公主,在我看来,国家大事也好,荣华富贵也罢,都及不上自己的女人重要……”他这话一说,马上的赵娴眉开眼笑,而耶律隆庆则面色一变,“如此说来,你当真要悔婚不成?”说着修长的手便按在了腰间宝剑剑柄上。
“悔婚谈不上,呼伦肯嫁我自然便娶,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保罗爷脸皮够厚,说这话一点儿也不脸红,那些闻言的辽国军官兵士个个心惊,感情这位驸马爷是要两国公主都娶?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当真是泼天大的胆子。
耶律隆庆嘿嘿冷笑说:“你以为自己是哪个?尧舜禹汤?得陇望川,你吃得消么?”
“梁王此言差矣,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再则说了,大家都是公主,一起坐下来玩‘双陆’(双陆,是古代的一种博具,如今已失传,类似飞行棋的游戏。盛行与南北朝,唐、宋、元、明等朝代)岂不是一桩雅事?”他这话意思是说,只要呼伦愿意,有什么不可以的,您这不是多此一举么,旁边白玉堂听了这话,顿时失笑。
这话也就他敢说,耶律隆庆被他这话气得脸色发青,“混帐……”
旁边那将军在他旁边低声说:“王爷,再纠缠下去恐怕不好,末将以为还是快刀斩乱麻……”说着把手一切,意思是说别跟保罗爷废话,万人队一拥而上虏了回去再说。
保罗爷看了,嘿嘿一笑,大声说:“梁王知晓耶律休哥老大人之事否?”
耶律隆庆闻言一滞,这“金翅鸟清啸威震上京”之事可是流传出去了,大辽民间都传说那金翅驸马身高八尺腰围也是八尺,乃是佛教护教神鸟大鹏金翅鸟转世,一声鸣叫震晕了军中第一高手、天下兵马大元帅耶律休哥老大人和数千精兵,当真是神仙一般,可见在那个资讯贫乏的年代口耳相传之事最后会演变成什么模样。
这时候宋军连营方向兵马业已看得清楚,为首的女将威风凛凛,身上黄金甲,胯下黄膘马,手中一根如意棒,旁边年纪更加小些的打扮仿佛,正是天波府杨家的杨排风和杨金花师徒两个,后面数万步军,俱都是鱼鳞甲,身背蹶张弩,手上短锥枪,正是最精锐的大宋国部队。
杨金花远远便瞧见了保罗,顿时大喜,双腿一夹马腹便疾驰而来,到了近前看见保罗后这才觉得自己举止有些过份,脸上顿时大红起来,讷讷说不出话来,连旁边玉卓公主都没注意到,还是赵娴先跟她打招呼:“金花妹妹。”
那杨排风此刻也赶到近前,却不失规矩,在马上微微欠身:“臣杨排风见过玉卓公主,边疆之地,战事随时可能发生,请恕臣不能全礼。”说着便看着辽军,两厢虎视眈眈。
邪律隆庆这才明白,感情骑着自己女儿照夜玉狮子马的也是大宋国的公主,一时间倒是无法可想,顿时觉得脑子不够用,当真棘手无比。
一时间,大家都是麻杆打狼两头怕,倒是互相忌惮起来了,数万大军对恃,稍有不慎便在油锅里面浇上一瓢水的局面。
事情的始作俑者倒是好整以暇,铁了心浑水摸鱼,保罗爷这种人若真是有什么民族大义精神早就大喊着“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一统江山去了,何必在这儿玩耍,当真就是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家伙。
两厢对恃良久,梁王殿下脸上挂不住,自己的女婿若是自己家门口跑了,自己颜面何所在?便沉着脸喝道;“陈保罗,本王不管你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只问你一句,跟不跟本王回南京?”
“老泰山,若是你的女人被指婚了,你去不去救?”保罗也是撕下脸面了,“什么公主郡主县主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那是喜欢戏的女人,眼下有人要把我的女人许配给别人,我万万不肯,大宋国太后也好,大辽国太后也罢,谁也不能替我的女人做这个决定。”
“你口口声声你的女人,何以为证?”耶律隆庆冷着脸。
赵娴突然插嘴说:“我做证,我跟姐姐非他不嫁,生是他的人死也是他的鬼。”此言一出,两军大哗,堂堂一国公主说这话,可真够……那个什么的。
保罗爷面子大涨,转首对赵娴微笑,“娴儿,你最懂事了。”旁边白玉堂看不得这番眉来眼去,忍不住咳嗽了一声,杨排风默不作声,杨金花脸色却有苍白,萧观音奴暗中叹气,面具下也不知道什么表情。
这契丹到底是游牧民族过渡来的,很多礼法和汉人不同,耶律隆庆此刻闻言倒是有些佩服这小子为了女人什么都敢做的豪气,只是眼前若是转身便走实在丢堂堂梁王的脸面啊。
正在此刻,辽军背后起了一阵骚乱,耶律隆庆回首看去,那边有辽军大喊,是承天皇太后的凤车銮驾。
众人一惊,保罗爷暗暗叫苦,皇太后姐姐居然也赶来了。
毕竟,宋辽两国业已正式签署了文书成为兄弟之邦,这便好比新婚蜜月,蜜月期很多事情都是很好说的,皇太后姐姐的凤车銮驾让现场双方的敌意大减,很多当兵的一辈子瞧见的最大的官儿不过是自己的顶头上司,而此刻,承天皇太后,丹东公主,太平公主,青镜郡主,华盖如云之下一堆美人加上恐怖的头衔,如何叫两方当兵吃饷的男人不毕恭毕敬?
耶律隆庆首先滚身下马,接着大辽国精兵强将跪了一地,甚至这边的杨排凤也下马表示起码的礼节,一时间,倒是寂静无声,只闻马匹鼻息。
铁骑万人队如潮水一般分开,豪华八驾马车宛如乘风破浪而来,拉车的却不是一色雪白高贵的大宛良驹,想必是十里驿站换马日夜兼程匆匆赶来,而左右护驾的不见一个大辽精兵,而居然是那天池十二雪女,各自骑在马上当真英姿飒爽。
保罗爷苦笑,这可是闹大发了,看着马车上大小美人一个也未曾下来,想必都正在恼着,想想也是,驸马爷跑了,换谁能开心?小心翼翼陪坐在皇太后身边的正是国舅爷萧道宁,日夜兼程又不敢怠慢的他此刻脸色疲倦,看着保罗也不敢说话,那眼神分明便是说:兄弟,你自求多福罢!
萧燕燕凤冠冕服坐在车上,俏面生生板着,看了昂立在那儿一脸苦笑的保罗,许久,檀口微张说道:“哀家对你可是不好?”
讪讪一笑,保罗只能摇头。
恨恨一拍马车上紫檀木所雕成的横木,萧燕燕俏面一脸的怒容说道:“那你跑什么?哀家千方百计护着你,你倒好。硬不给哀家涨脸面,存心在哀家脸上抹黑是不是?”她咆哮如雷。头上璎珞乱摇,粉面上升起一抹深红色来,额角淡青色的经脉都涨了起来,辽国将士个个禁声,连耶律隆庆也不敢开口。
丹东姐姐和呼伦瑶都各自心思,也不知道想什么。李金姬脸色幽怨,原本以为自己奉上自己女儿家清白的身子,情郎又体贴入微,这些时间当真便忘记了亡国之苦,可没曾想这冤家说跑就跑,连一句话都没有。若不是自己正好进宫给皇太后唱歌,当真连最后一面也瞧不见,果然痴情女子薄情郎……
默然看了看萧燕燕、呼伦瑶、耶律馨、李金姬,保罗轻声说:“皇太后对我当真是千好万好,可是。有一样东西,皇太后无论如何都给不了。”
“有什么是哀家给不了地?哀家富有天下,你要金钱美人,哀家随你的意思,你要权势滔天,哀家哪怕封你为王……”她这么一说,虽然声音不大,可近前地军士个个听得清楚。顿时嗡嗡低语,若说圣眷之隆,谁比得过这位金翅驸马,当真是羡煞旁人。
耶律隆庆铁青着脸伺候在马车旁,一时间真想不通自己母后为何如此看重此人。
听了萧燕燕说话。保罗一时间也软了,堂堂垂帘听政的承天皇太后当着数万宋辽将士给下如此好处,想想自己在上京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无非都是皇太后给的面子,可自己撒手就跑,当真一丝儿面子都没给皇太后姐姐留。
想起那日两人同乘一辆马车的暧昧,保罗感觉自己特别能了解这位皇太后姐姐的心思,只是,眼下当真不能心软,只好朗声说道:“皇太后,其实我只要一样东西,自由,海阔凭鱼跃天空任鸟飞的自由。”
他这话当真有些震耳欲聋,那宋辽将士听了大多不能理解,权势富贵唾手可得,偏这位爷居然大喊什么自由,莫不是脑子进水?有堂堂大辽国皇太后做靠山,想做什么做不到?
萧燕燕先是一愣,接着沉着脸蛋冷笑,“你以为你回转大宋国就自由了?若不是丹东跟太平护着你,就算你十个脑袋也不够砍……”
此言一出,数万人大哗,许多人看保罗爷眼神也暧昧起来白玉堂斜眼瞧着保罗,那眼神分明就是说『好哇,你连人家姑侄两个都勾搭,真够不要脸地。』却不知保罗爷和皇太后也是眉来眼去不清不楚的,当真是道德败坏绝顶淫贼。
耶律馨和呼伦瑶早就涨红了脸颊,眼下这情形,换谁家姑娘都得找一条缝钻进去才罢休,马车旁梁王殿下目瞪口呆,看着自己妹妹,再看看自己女儿,又看看自己老娘,脑子里面顿时起了浆糊,哀叹道,天,这算什么事情,这小子也没长四条眉毛啊!
顾不得撕破了脸面,保罗大声说道:“皇太后,若是我要什么便有什么,这人生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那要什么没什么便有乐趣了?”萧燕燕被保罗气得够呛,当真贱骨头,给他偏还不好了?
“当然是自己拼来的才有乐趣。”他开始卖弄口舌,“譬如我跟呼伦,原本是谁也瞧不顺眼谁,她看见我便想拿锤子砸我,我看见她便想躲避不见,皇太后乱牵红线,在上京发生那么多事情,经过这些事情我才觉得呼伦也有她可爱之处,若没那过程,她那箭猪郡主的脾气,这辈子打死我都不会喜欢她……”
呼伦那箭猪郡主的绰号也是宗室权贵们私底下说说,谁敢这么就说出来的,马车上萧燕燕身边国舅爷脸色惨白,心说兄弟你这不是害我么?
梁王耶律隆庆脸色铁青,自己地爱女刁蛮不错,自己也颇为头疼,可眼下他居然在宋辽数万将士跟前说这番话,岂不是愣往自己脸上抹黑么?
“皇太后一心提拔我,丹东公主高贵,太平公主率真,黄琼郡主可人,连金姬这个前渤海国郡主也美丽大方,可是。我在大宋国还有心爱的女子,若是因为贪慕大辽国金翅驸马的虚荣。贪慕皇太后给的富贵,贪慕大辽国美人多,我岂不是成了天下最负心薄情的男人了?”保罗爷眼下是死猪不怕开水烫,虱子多了不怕痒,“如果真这样,别说对我在大宋地那些女子不公平。对呼伦她们也不公平罢……”
旁边白玉堂挑眉撇嘴,果然,这人最厉害地功夫便是那张嘴,明明是自己花心,愣是把自己标榜得跟天下第一痴情好男儿一般。
别人听了这话,明知其中有说不过去的地方。可硬是挑不出说嘴地地方来,而且越听越心惊越听越离谱,感情这位金翅驸马不单单是勾搭了眼前这几位公主郡主,在上京还有一位呢,黄琼郡主?那不是齐王大丞相的义女。号称大辽第一美人的么?这么说来,岂不是大辽国宗室美人都被他勾搭完了?这人祖上风水未免太好了,简直是艳福天下第一啊!
“混……混账东西!”梁王耶律隆庆快吐血,俊美的脸扭曲起来,心说这厮好大狗胆,一时间忘乎所以,『伧锒』一声便拉出腰间宝剑来,“居然胆敢如此羞辱朝廷。本王取你狗命……”
那边杨排凤杨金花一惊,同时一挥手上铁捧便要上前,还没等她们两个动作,马车上已经扑下去一个人,一把抱住了耶律隆庆。“父王,你要杀他,呼伦也不活了。”
“你……”耶律隆庆被呼伦瑶死死抱住,使劲挣扎也没挣扎开,谁叫他生了一个天生神力的女儿呢,“你放开,他如此薄情,要了做甚去?天下好男儿多了是,杀了他,父王再给你挑一个好男儿就是,我契丹多地是勇武之士,换谁都比他强。”
“父王,他是不堪,他是花心,可……在落泥楼上他替女儿挡了那一刀地时候,女儿的心就被他带走了……”呼伦瑶眼泪鼻涕一大把,哪儿还有以前箭猪郡主的模样。
呼伦瑶说起落泥楼故事,当事人等一个个眼神温柔起来,就连十二雪女,醒来后也知道了当时惊险,一根银丝,十数丈高,吊了十几个人在身上,四周俱都是强弩杀手,若不是保罗爷舍命,怕十二人就得活活摔死,在那等景况下还肯舍命救人的,若说他负心薄情,自己无论如何不肯相信。
“嗨!”耶律隆庆长叹一声,恨恨跺脚,“母后,还是您定夺罢,这事儿我管不了了。”
萧燕燕眼神飘忽不定,也不知道怎生想法,数万人屏息,俱都想知道接下来到底会如何。
良久,萧燕燕叹气,缓缓起身,旁边国舅爷赶紧搀扶着她下了马车。
“你随我来。”皇太后扔了一句话,便往旁边无人处走去,保罗左右看看,挠了挠头,快步跟了过去,呼伦瑶想跟过去,却被丹东公主下车拉住,幽幽看了保罗背影一眼,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反正,脸面全都没了,日后还不知道怎生做人呢。
走到十数丈外,萧燕燕止步,转首看着保罗不语,保罗爷有些讪讪然,“这个……皇太后姐姐……”
“若不是看你听我那么多声皇太后姐姐,十个脑袋我也砍了你地。”萧燕燕口气还有些生硬。
“恨不相逢未嫁时,其实,我若是早生二十年,拼了砍脑袋也耍追皇太后姐姐。”保罗恬着脸拍马屁,反正眼前也没别人听见,无耻也就无耻这一回了,萧燕燕脸上一红,低啐了一口,“混账话……”
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两人沉默了片刻,萧燕燕这才说:“你且给我说说,日后如何打算?”
明知她问的是什么,保罗还是装傻,“什么如何打算?”
“还给我装!”萧燕燕恨恨一脚踩在他脚面上,还狠狠拧了几下脚掌,保罗龄牙咧嘴却不好意思喊,“皇太后姐姐,高抬贵脚,我还有伤在身呢。”
“哀家上辈子欠你地。”萧燕燕恨恨,听她如此说话,保罗这才松了口气,这皇太后肯自称哀家就好,若是……那才真叫麻烦,这祖孙三代。我的妈呀,如何堵天下人幽幽之口。虽然皇太后姐姐当真一丝儿都不显老,他胡思乱想,看着萧燕燕脸庞,虽然眼角有些皱纹,可当真是徐娘半老的美妇人模样。
萧燕燕玉腮微酡,“看什么看。”一时间却想起对方在寝宫中看见自己平时瞧的春宫图册那番光景。可不也是这番暧昧么,顿时,脸颊又大红起来。
看她这番模样,保罗小心翼翼说道:“皇太后,其实,有一番话我不知当讲当讲……”
“说罢。哀家恕你无罪。”萧燕燕脸上还有些薄红。
“您不如搬到南京享享清福,管那些国事容易老哇!这朝政之事么,大辽国不也有的是忠心能干地臣子么,譬如国舅爷,我看就挺能干地。您瞧,您在南京,离大名府岂不是近的很,若是我想瞧瞧皇太后姐姐您,不也方便么?”他骨子里面到底还是个花心地家伙,出的也是个馊主意,到底打算什么,只有天晓得。
萧燕燕闻言一怔。却是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番话来,保罗却是存了先斩后奏的心思,转身对那边萧道宁招手大喊:“国舅爷,皇太后寻你说话。”萧道宁顿时屁颠颠小跑过来,“皇姑姑。”
恨恨瞪了他一眼。萧燕燕有些啼笑皆非,若说胆大包天无法无天恐意妄为,此人算第一了,可再想一想,他说的未尝没有道理,文殊奴(辽圣宗耶律隆绪,字文殊奴)性子纯孝,宽厚仁德,说起来早该亲政了,自己年轻时候孤儿寡妇的烦心了一辈子,不如趁此次机会撤帘,保罗这次在上京闹下天大地事情,宗室力量被自己趁机打压,眼下大辽用兵在即,没了大宋地威胁,文殊奴好可以建功立业,正好在宗室中确立威信,未尝不是好事。
“你转移话题的本事当真是天下第一。”萧燕燕狠狠刮了保罗一眼,这才看着萧道宁,哼了一声说:“道宁,你交的倒是好朋友
,他泥菩萨过江自顾不暇了,居然还保举你做南院大王,建议哀家让皇儿亲政,嘿嘿,当真是忧心国事可谓表率……”
最后一句话明知是讽刺,保罗还是嘿嘿笑着连声说:“皇太后,我这不还是大辽国金翅驸马去,宋辽两国兄弟之邦嘛!”心里面说,这大辽国汉化得厉害,历史上宋辽蜜月期似乎也该来了,自己不扯起虎皮做大旗等到何时?
在萧道宁,当真是又惊又喜,南院大王啊,自己可是垂涎了这位置许久了,眼神中感激看了保罗一眼,毕恭毕敬对萧燕燕说道:“皇姑姑,道宁定皆竭尽全力辅佐皇上,少保虽然是宋人,其实对我大辽国也是忠心耿耿的……”
“他要是忠心耿耿还肯回转大宋?”萧燕燕哼声,“纯就是个花心鬼,哀家是上了他地当。”这话听起来暧昧,萧道宁不敢搭腔,自然是装傻没听见。
“皇太后姐姐,给我两年时间,保管把所有的事情安排得妥妥贴贴,这两年还请皇太后姐姐费心照顾呼伦她们。”保罗笑嘻嘻说道,倒是打地好如意算盘。
“两年?你以为她们有几个两年可以等你?”萧燕燕啐了他一口,“你倒是如意算盘打得极精,当哀家是你后宫管家么?”
“皇太后天下都管理得,怎么管不得几个姑娘……”保罗口花花,苦了旁边国舅爷,这锤子少保,简直就是打情骂俏啊,害死我了,我的耳朵难道是摆设不成?一时间苦着脸蛋了低眉顺眼小心翼翼站在旁边,又不敢说话又不敢听。
又哼哼了两声,萧燕燕这才说:“哀家给你两年时间,若是到时候……哼哼,我倒想看看,我问大宋皇帝讨个把人讨得到讨不到。”
长长出了一口气,保罗这才放心,搞定了皇太后姐姐,便是搞定了一切啊,当下连接拍马屁,把萧燕燕夸得天上有地下无,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惹得皇太后浅笑连连这才罢休。
三人商议完毕,往马车那边行去,承天皇太后雍容华贵往马车上一坐,先把自己要撤帘往南京的事情一说,梁王大惊,“母后,怎么突然便如此?国事可离不开您啊!”
“你们兄弟都不小了,该当建功立业。哀家老是管着国事做甚?你用心在南京给哀家修建一座行宫便是,哀家操劳了数十年。也该歇一口气了……”
萧燕燕接着招来杨排凤,和蔼问道:“你就是大宋国杨排凤将军罢,哀家封的这个金翅驸马是个不省心的,你若回国,今日之事还要你在大宋皇帝跟前说说清楚,便说他爱娶哪个哀家不管。但是请大宋国皇帝万万不能亏待了他。”
“外臣明白大辽皇太后地意思,定然一字不差禀明。”
“呼伦,跟哀家回南京,放心,跑不了他,他若敢负心。哀家亲自带兵去汴梁讨人。”
“皇太后,我想跟呼伦还有丹东姐姐她们说几句话儿。”
保罗一看,赶紧抓紧机会,也不管人家答应不答应,一把扯住几位姑娘推着就往远处跑。也不知道他弄什么故事,窃窃低语说了好久,愣是让两国数万将士瞧她们小儿女姿态,当真不安好心,众人俱想,不知道他如何说话,可惜不能观摩学习,若能学得几分本事岂不妙哉。
“你要是说话不算。我……”呼伦瑶红着眼眶,全没了当初刁蛮,保罗赶紧安慰她,放心罢,我能跑到哪儿去。旁边丹东公主明白这冤家用拖字诀,也是又难受又有一丝安慰,若是当真让她眼前做决定还真是为难,这样也好,走一步算一步罢。
接着他又一番安慰李金姬,他大力保举国舅爷,国舅爷岂有不投挑报李的道理,李金姬也是有苦说不出,若说自己眼下就要跟他走,且先不说两位公主跟前难以说话,自己那些渤海国姐妹如何是好,一边是自己地幸福一边是家国大事,当真苦了她一个柔弱女子。
“耶律姐姐。”看着耶律馨,保罗有些为难,一时间当真深恨这该死的封建制度,大爷我不就是喜欢了几个公主么,耶律馨到底年纪大些,又是一直打理辽国和高丽两国商业,换今天地说法,那便是有国家背景的跨国大公司董事长,真正的女强人,心中幽幽叹气,低声说:“你还是想想回去后如何跟大宋皇帝说话罢,大宋的太后可没母后那么好说话。”
保罗挠头,可不是么,那刘太后可不是什么好鸟,一时间讪讪不知说什么。
“呼伦,走罢,南京离汴梁不过千里,快马两日便到。”耶律馨一把拉了呼伦瑶便走,其实是怕自己再停留会流露小儿女姿态,再爱再恨,此刻也难以说明白,还是让时间来决定一切罢。
呼伦瑶被拉上马车,她到底初尝情事,年纪小又向来肆无忌惮不怕人,可不管什么数万大军看着,哭得梨花带雨肝肠寸断,倒是让赵娴在她身上看见了自己地影子,忍不住撇嘴看了保罗一眼,那意思就是,瞧瞧,你又害人。
按下来不需细表,皇太后带着众女离开,萧道宁倒是拿眼神示意保罗,哥哥我心里面有数呢你放心好了,只是那天池十二雪女却不肯走了,齐齐跪在马车前跟丹东公主说要跟随金翅驸马,才能报答救命之恩。
保罗张口结舌,我带着你们一大帮女人回去算怎么回事啊,萧太后素手一挥,你们好好贴身保护驸马,去罢!
看着辽国大军离去,保罗苦笑,安插眼线也不是这么个安插法罢,这十二位嫂嫂个个红眉毛绿眼睛的没一个像汉人,带在身边岂不是麻烦死?
他正苦笑,那边一骑而来,正是梁王耶律隆庆,快马到了他身边压低了嗓子恶狠狠说:“你要敢负了呼伦,仔细你身家性命。”放了一句威胁地狠话后拍马离去,白玉堂走到他身边,“知道花心的苦楚了罢!”
“老泰山关心女儿,应该的应该地。”保罗爷可是嘴巴不肯认输的祖宗,白玉堂嘿嘿笑,“那皇太后姐姐呢?”
保罗看着锦毛鼠白爷,愣在当场,“感情刚才你在偷听?”
“白爷我武功很差么?下次说什么悄悄话离远些,哼哼,当真好本事的淫贼,通吃……”他还没说完,保罗一把扑过去捂住了他地嘴,“得得。玉堂,我求求你了。嘴上积德,饶了我罢。”
众人在宋军连营歇息了一晚,杨排凤连夜安排八百里加急回京,这大辽国承天皇太后撤帘乃是大事,自然要赶紧回京禀报。
第二日,杨排凤安顿好军务。让杨金花暂时负责,和保罗等人在杨金花幽怨的眼神中快马回转东京。
这一路疾驰,穿过河北东西两路直奔东京城,两日后,业已到了东京城外数里,远远的已经能瞧见开宝寺的铁塔凌云。骑在照夜玉狮子马上看着远方隐约地城池,保罗大声疾呼,“东京,我保罗爷回来啦!”说着转首对萧观音奴笑道:“阿奴,到家后大哥便带你瞧瞧咱们东京城八景。吃遍好吃地看遍好地。”萧观音奴眼神如水,面具下其实却是勉强笑了笑。
“你还是愁愁该如何面对那什么什么罢!”锦毛鼠白爷存心打击他。
“车到山前必有路,大辽国皇太后我都能说服,咱们大宋皇太后不也是两只眼睛一张嘴去。”保罗返乡在即,张狂了起来,白玉堂冷笑,“你以为皇太后姐……”
“打住打住。”保罗赶紧打断他的话,转首看了看后面赵娴。还好赵娴不是那种太机灵的姑娘,没留神这句话,他这才苦着脸跟白爷说:“玉堂,咱们关系这么密切,你别老是打击我好不好。”
“若不是蓉娘。我管你的闲事。”白玉堂拍马往前飞奔而去,赵娴缓缓带马过来问道:“白大哥怎么了?”
“这家伙瞧不得别人比他得意。”保罗只能哼哼,“走罢,赶紧回去。”
十数人快马往前,没一会儿进了新封丘门,前面正是大队禁军环城,当真是甲胄鲜明气势如虹,首不见尾,估摸着怕不有十数万大军,保罗有些莫名其妙,这是做什么?好端端的禁卫军环城显示军威干什么,可难得啊!
杨排凤到底是天波府出来的,又打过不少仗,解释道:“想必是朝廷要对外用兵,看情形估摸着要打西夏国了。”
哦了一声,保罗这才想起来,李元昊称帝,大辽国不爽,大宋自然也不爽,用兵也是自然地。
正在这时候,远处禁军队伍里面有人大叫,陈大人,陈大人。
一个喊个个喊,居然有数百人大喊起来,“是陈大人呐,陈大人回来啦!”
保罗爷眼尖,一眼就看出了,那些不正是跟自己出使地禁军兄弟么,里面起码有几十个是自己能叫出名字来的,立刻一夹马腹跑了过去,为首的正是校尉王不破,脸上带笑滚身下马,只是笑得却有些勉强。
那数百禁军都是跟保罗生死一道过的,呼啦啦围上来问长问短,保罗先下马笑着打招呼,接着拉住王不破问道:“王大哥,这是怎么回事?”
王不破苦笑说道:“朝廷用兵西夏国,庞太师保举我为禁军指挥使兼前路先锋官,今日就要开赴汾州。”接着压低了嗓子说:“宁殿直被打入大理寺大牢了……”
保罗爷顿时就明白了里面关系,什么前路先锋官,分明就
是去送死,顿时玉面扭曲,勃然大怒乾指大骂,“我干他娘,庞太师这老柴根,庞昱这小柴根,居然如此陷害我好友,还借刀杀人送各位兄弟上前线。”
他正怒骂,远处一人大喝,“是哪个混账大胆的东西?如此辱骂当朝太师。”说话间一骑跑来,马上一个一身锦袍地长脸汉子,乃是从四品武官服饰。
“此人是五都按察使韦复又,庞太师的门前走狗。”杨排凤到底是天波府的,和庞太师一派历来不对路数,自然不会客气。
保罗此刻当真是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正在气头上,冷笑道:“谁家的狗没栓好跑出来乱吠?”
那五都按察使韦复又乃是此次监军,又有庞太师做靠山,张狂惯了的人,如何吃得消他骂,顿时脸色酱紫,“混账东西,儿郎们,给我围杀了。”
“谁敢。”一直在后面地天地十二雪女齐声大喝,便从马上飞起,人在空中,为首雪肤蓝睛的如嫣喝道:“天池刀阵。”一时间十二把镔铁弯刀出鞘,冷气森森然铺天盖地,十二人围成雪花菱形挡在保罗爷跟前。
“反了反了,都给我抓起来……”韦复又嘴皮子哆嗦,眼珠子却滴溜溜转个不休,看这十二雪女贪慕女色起来,他何曾见过如此打扮的飒爽姑娘,尤其为首那个,雪肤蓝睛,头上梳着宫髻,一根金步摇横插着,一身雪白色大辽国宫装打扮,当真是叫人看了眼馋。
他身为五都按察使,在武官中算得高阶,一直在京东东路青州府办事,业勉强算诸侯一方了,此次被庞太师召回委以重任,看王不破便如同死人一般,反正就算王不破不死,他也会背后捅刀子,自然嚣张跋扈,他手下不少军官乃是一直跟随他的厢军出身,闻言顿时吵吵嚷嚷要上前动手,但许多禁军却止步不前冷眼旁观。
一时间雷声大雨点小,韦复又是突然寻思这些美貌女子怎么大辽国宫装打扮,他手下军官则看看自己人似乎少了些,四周的禁军却是纯瞧热闹。
这东京城的禁军派系俨然,王不破乃是厢军出身入的禁军,原本就属于没后台的,而韦复又呢许多有后台的军官也不买他的帐,何况天波府跟庞太师斗那是大家都晓得的,许多骑墙派对帮谁都没兴趣,天波府杨家那个神力丫头杨排风可就在那儿呢,凑什么热闹。
再则说了,那破口大骂庞太师的许多军官也认识,不就是前些时候鸾凤楼群架事件的主角么,最后惹得当朝长公主披挂上阵拉偏架,倒霉了一帮人,傻子才看不出奥妙呢,于是乎许多禁军军官都约束手下瞧热闹。
“开封府怎么管治安的?任凭恶狗上街咬人么!十二位嫂嫂,杀人要偿命,杀狗可不算数。”保罗爷恼羞成怒正在火头上,这便好比气血方刚的年轻人刚失恋,郁闷地在街边买榴莲,又听说好兄弟被人砍了,这时候街边有条狗对着他狂吠。他自然飞起一脚。
这话一说,韦复又脸上再也挂不住了,这都指着鼻子骂了,换谁也受不了,恶狠狠一拔腰刀喝道:“给我上,把这小白脸给我往死了打。”
短锥枪林列,明晃晃亮闪闪,却是保罗爷这帮禁军老朋友哗啦啦站了出来。顿时立下枪阵,王不破多年宦海沉浮,也明白了在朝廷混,没后台天大的本事也不行这个道理。想想保罗在大辽国对自己这帮人的确有情有义,眼下虽然不是什么大官,可也明白这位爷说不定哪一天便飞黄腾达了,一咬牙,便把自己的前程性命押了上去,反正自己眼下做了前路先锋官,摆明了庞太师借刀杀人,是九死一生。
“弟兄们,陈大人在大辽对我等怎样,不需要哥哥我细说。大伙儿说,现下监军大人要杀陈大人,你们肯不肯?”
“想杀陈大人,先踩着我们尸体过去。”十几个和保罗一起嫖过妓喝过酒分过赃地军官顿时明白了头儿的意思,头儿这话早该说了,话说这当官的谁如陈大人这般豪爽对手下弟兄好的。
短锥枪齐齐往下一压,这些禁军低声威喝了一声。杀,同时往前大踏步一步成弓箭步状,杀气凛然。
这些人都是大名府厢军出身,本就生死搏杀过来地,在大辽国又见识过大场面,可不同于东京禁军大多是打群架的老爷兵,四下顿时往后缩了缩,好重地杀气。
而十二雪女本就是极北苦寒之地女真、粟末靺鞨、奚、突厥等少数民族出身的人,你讲话讲深了她们可不一定听得懂,“杀人要偿命杀狗可不算数”这话拐了弯曲的还真难以理解,但是眼前要动手却是明白的,如嫣柳眉一挑,手中镔铁弯刀划了个弧形,“姐妹们,动手。”
江湖功夫在千军万马的时候不见得管用,这话老早便有达人说过了,十二雪女身形一动,如同卷刀肉一般卷了过去,顿时血花四溅,但是当韦复又拿出虎头令符的时候,这情形就改变了,调兵虎符在他手上,许多禁军不得不听他指挥上前,十二雪女顿时便吃力起来,王不破一瞧,挥了挥手,手下将士便呼啦一下冲了上去。
各位看官有人要问了,怎么玉卓公主不说话?却不知赵娴虽然年轻,到底是八王爷的爱女,心机还是有点的,爱郎回转大宋,若不作出点震惊朝野的大事,怎么能让自己和姐姐同时下嫁?至于那些混帐大胆的禁军,死些个怕什么,天下都是她赵家地,什么平等自由,那是爱郎对待自己姐妹喊的口号,可不是对这些不听话的禁军说的。
这边打成一团,早就有人飞报开封府,包黑子连轿子都没坐,带着展昭和王朝马汉等人飞马直奔封丘门,不一会儿功夫到了,远远看见数千甲胄俨然的禁军捉对厮打乱作一团,十几个穿白色宫装的女子提刀四处追赶跌跌爬爬血污满身的禁军,四周数万禁军围观,不时还有军士加入进去,还有不少闻讯赶来地百姓在远处观望,一个骑在马上的俊俏少年郎还在大喊给我打,顿时气得鼻子都歪了,这俊俏少年郎分明便是八王爷的爱女乔装打扮,旁边地不是那个专门惹事的陈保罗又是那个。
又是这陈保罗,怎么这厮就这么不省心呢?这才刚进东京城罢,居然就搞出如此大的流血事件来。
御猫展爷叹了口气,运起内功朗声大喝:“龙图阁大学士、枢密院副使、开封府尹包大人在此,通通住手。”
“包大人,你来的正好,我刚回东京,便被这帮杀才围攻,分明是企图造反,为首的便是那个猪腰子脸,喏,就是那个手上拿个令牌的家伙。”保罗是惯会恶人先告状的。
韦复又被他恶人先告状,气得要吐血,翻身下马拱手说:“包大人,您可得为下官作主,分明是这厮率先让手下那些恶女先围攻朝廷禁军,接着又有禁军中不孝之徒附他之命,王不破身为前路先锋官更是职责不殆,当众怂恿手下为此人出头……”
包拯身为枢密院副使,原本就算得他们地顶头上司,但此刻却不大好说话。这陈保罗做了大辽国金翅驸马,一时间也寻思不定他的身份,韦复又身为此次监军,又有庞太师做后台,倒也不大好办。
他倒不是畏惧庞太师的势力,只是出阵之军,还未上战场便先法办了监军,未免不吉。一时间倒是犹豫了,一抬眼恰好看见杨排凤,气不打一处来。“杨将军,你身为边疆驻军元帅,为何不报而只身入京?眼见同僚互相厮杀却又不阻止,该当何罪?”
这清官最大的毛病便是这个了,苛于律己,严于律人,你做了他的朋友熟人不但没丝毫的便宜可占,还得小心翼翼不能犯一丝儿错误。当真一丝儿都不爽。
杨排凤还未说话,赵娴开口了,“包拯,你拿了那猪腰子脸法办就是,恁多事,我跟保罗还有急事呢!这猪腰子脸调戏我,该不该斩?”
包拯看她说话那表情就知道她是随口胡说,苦笑着道:“玉卓公主……”
韦复又这才知道,敢情这俊俏少年是当朝玉卓公主,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一下跪在地上喊道:“下官冤枉啊!这数万将士可以作证,下官万万没有做出那等事情来。”
“我说有,就是有,包拯,我跟保罗要立刻去见皇帝哥哥,军国大事,耽误了全是他的责任。”她说着一指韦复又,“此人依仗自己是庞籍地门人,嚣张跋扈肆无忌惮,如何做得监军?你让他们就地修整,一切等皇帝下旨罢!”
长眉挑了挑,包拯也真有些无奈,这八王爷的爱女倒是长进了,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她既然说军国大事,想必也不能乱说,天波府得杨丫头也不能陪她胡闹啊。
他还在寻思着,赵娴又开口了,“展昭,你带人去大理寺狱提一个叫宁致远的到保罗的四海武馆,就说是官家的旨意,那大理寺卿若是敢不放人,你就告诉他等着摘乌纱帽罢!”
她倒是兰心慧质曲意奉承爱郎,展爷一听,这是什么话?假传圣旨?不是为难我么,只好拿眼瞧着包拯,包拯咳嗽一声,“公主,此事不妥……”
“为什么不妥?他是我姐姐的门人,原本随着保罗是要往来书信的,刚从辽国回来,还没见着我姐姐禀报,就被庞籍下狱了……王指挥使,宁致远是什么罪名被下狱地?”旁边王不破赶紧说,是勾结辽人图谋叛国。
赵娴冷笑,“庞太师是愈发势大了,他说我姐姐的门人图谋叛国就是图谋叛国了?”旁边保罗爷心花怒放,娴儿是愈发聪明了,这番话编的滴水不漏,忍不住在袖中对着她挑了挑大拇指,赵娴一看爱郎夸奖,顿时欢喜,眉开眼笑地。
包拯皱眉,一时间也不好说话,便换了个说话对展昭说:“雄飞,你且去大理寺要人,就说这案子开封府办了。”展昭领命而去。
“这个叫韦复又地猪腰子脸先给本宫绑了。”
旁边一干亲近保罗地禁军闻言顿时如狼似虎上去,不管三七二十一便把韦复又给绑了起来,这位五都按察使扯着嗓子大喊冤枉,却没一个敢出头的,当朝公主亲自说他调戏,谁上去作证不是自找难看么?得罪了公主以后还要不要混了,人家一句话,你的前途就完了,而包拯看她自说自话,也只好苦笑,“且慢,此事还是由臣来审罢,王朝马汉,带去开封府暂时扣押。”
保罗爷撇嘴,这包黑子,当真古板,不过倒也有些佩服,果然不愧历史上的清誉。
其实赵娴也是借着包拯枢密院副使的身份,这枢密院副使相当于军委副主席,若不是包拯在,就算她自揭身份,也不能说办了谁就办了谁,若当真那样,岂不是没王法了。
这新封丘门和旧封丘门之间本就是禁军驻扎之所,包拯让王不破就地修整,一切等官家旨意再说,这才同保罗等一道准备进宫面圣,骑着马和保罗并排走着,包拯压低了嗓子道:“陈保罗,若是你伪报军机大事……”
保罗笑了笑:“包大人可是小瞧我陈保罗了,我像是那种胡闹的人么?”
“你何止像,根本就是。”白玉堂在旁边抨击他,包拯看他丰神俊朗,和展昭倒是有些相似,便问保罗此人是谁,保罗爷一笑,“五鼠大闹东京的正角儿,武林中的年轻四杰之一。陷空岛的锦毛鼠白玉堂。”
包拯哦了一声,道:“雄飞倒是跟我说过,白英雄,你一身本事,为何不为朝廷效命?混迹于江湖实乃草莽之举,我保举你为开封府副总捕头,如何?”
保罗看了一眼白玉堂,这人比人死人啊,当初包黑子怎么没叫我陈英雄,还只是让自己当个不入流地捕快,玉堂却要包黑子这折节下交。还保举为开封府副总捕头,由此可见,没名气你本事再大也就是渣。
白玉堂淡淡一笑:“多谢包大人厚爱,只是玉堂暂时还不想为官。”
一路缓马,一行人过了广备桥、北州桥,很快就到了大内禁宫,东华门外,无数金爪武士站板,只瞧见无数小太监出入。各个神色慌张,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
赵娴乃是时常进出禁宫的,喊住一个认识的小太监便问为何慌慌张张,那小黄门瞧见玉卓公主,赶紧行礼,刚要说话,又看见了包拯,便唯唯诺诺不敢说了。
民间往往传说包拯有皇太后御赐尚方宝剑一把,能管定皇帝老子的后宫,自然是夸大吹嘘的,其实包黑子不大招人待见,盖因为他做过监察御史,太苛于律人,皇帝想封赏个把人他都要死谏,这样地人虽可为明镜,端正品行,却不会让人喜欢他。
赵娴自然瞧不出小太监害怕,一叠声问对方,小太监无奈,这才说:“圣上跟皇后……跟皇后……”
原来,赵祯愈发宠信张美人,连接数夜留宿与张美人处,郭后怒气冲冲去找麻烦,结果把张美人给打了,张美人被郭后打得鼻青脸肿,让赵祯实在下不来台,加之张美人哭诉,于是一横心便要废后。
这皇帝的家事自然就是国家大事,御史台一干御史们一听要废后,顿时纷纷死谏,两宋之台谏制度最为发达,这些御史们品阶不高,却是天下文人们地表率,谏诤皇帝,弹劾大官,行的都是圣人之举。
这次由权御史中丞孔道辅率知谏院孙祖德、右司谏范仲淹等一干御史谏官跪地死谏,惹得赵祯更加恼火,结果把态度恶劣的数十位御史庭仗,打得血肉横飞,业已昏迷了数位御史,御医们不敢医治,这些小太监便是在司礼大太监赵风吩咐下往东华门外高兴街上宋家药铺抓药请医生的。
包拯闻之顿时长眉倒竖,“昏庸君主才有此举……”说着一拍马屁股便从东华门冲了进去。
保罗看着他背影嘀咕,“这皇帝当的当真可怜,不就是要离婚么,你们凑什么热闹。”旁边赵娴好奇,“什么叫离婚?”
嘿嘿笑笑,保罗说:“咱们去帮帮官家倒是真的,男人最怕娶错了老婆,家有悍妻真真是可怕啊!”
一行人进了东华门,刚巧看见殿前龙卫指挥副使杨文广,杨文广瞧见杨排凤赶紧过去行礼,保罗这个自来熟拉着他笑眯眯说:“文广兄,多时不见,正好,我领着一帮人进出也不方便,麻烦你领着咱们去禁中罢。”
杨文广笑笑,带着他们从右嘉肃门穿过文德殿,过了左嘉肃门,从皇仪殿绕往禁中。
这时候禁中会通门前跪了一地的官员,无数如狼似虎的禁中禁卫四周团团围住,官家赵祯铁青着脸站着,旁边小心伺候的正是“风雅颂”之一、司礼大太监赵风,旁边业已不少御史言官趴在地上,屁股上血污一片,那些跪着地官员视而不见,依然常跪不起。
包拯跪在最前面,正昂着脑袋大喊:“文死谏,武死战,太祖皇帝曾言“不得杀士大夫及上书言事人,誓不诛大臣、言官,子孙有渝此誓者,天必殛之。”陛下今日之举止,非圣人明君之道,臣包拯请陛下收回成命。”
“天下者,群臣、万姓、三军之天下,非陛下之天下也。”包拯旁边文绉绉说话地正是权御史中丞孔道辅,“今陛下无故废后,臣等怎不死谏……”
保罗看了扑哧一笑,今儿可是瞧着热闹了,这便是历史上传说的所谓御史台死谏啊,等闲怎能瞧见,不过看看赵祯当真可怜,不就是想离婚么,离婚就成昏君了?
他在后面瞧了半晌,就看见一个个历史上的名臣大儒把官家说得面红耳赤一文不值,实在瞧不过眼,忍不住要说话。
“官家的私事你们倒是管的宽,有那闲工夫怎么不去管管民间疾苦?官家不就是想休妻么?你们一大帮子人跪这儿威胁,我看庭仗还是轻的……”
他这大逆不道的语言顿时让一干御史谏官怒目而视,权御史中丞孔道辅涨红了脸,“你你你……”一口气喘不上来,连声咳嗽起来。
“臣,赐进士出身、直秘阁侍讲、武义郎、食邑两百户、赐银鱼袋陈保罗叩见陛下。”保罗越过众人走到官家跟前假意儿要跪,赵祯一瞧他,顿时欢喜,这是联的福将啊,每次都是最落面子的时候他便把事情办得妥贴还涨面子,看他说话似乎胸有成竹,不若叫他说说,看看能说出什么道理来,“少保快快请起。”
保罗眼眉通挑,既然说话了,自然是要帮官家的,于时便说:“陛下,臣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少保尽管说来无妨。”
假意咳嗽了一声,保罗爷昂首挺胸看着一干御史谏官,宛如对方跪的便是自己一般,“何谓明君?何谓家国大事?在下看来,外则开疆避土,内则国泰民安,便是明君,便是家国大事,你们这些人,养着你们干什么的?让你们操心国事,国计民生,你们呢?眼光尽盯着官家的私生活,若是哪一天官家吃多了豆子在朝堂上放个屁,岂不是无君父威严了?难不成还得告罪天下?”
他这番话用了些许狮子吼,声音四下清澈可闻,偏这时候某位御史或许因为跪的时间太久了而累了,居然放了个屁,顿时四下溟然,接着一干禁军中禁卫和太监们个个涨红了脸,想笑又不好意思。
“那位御史大人,您看您,目无君父,居然当着官家的面放屁,该不该自杀谢罪啊?”保罗逮着机会,怎肯放过,那放屁的御史脸色酱紫,当真恨不得一头碰死在地上。
“陈保罗,当真放肆。”包黑子黑着脸腾一下站了起来,保罗爷摇了摇头说:“包大人,别急,我还没说完了,请问各位大人,谁家没小老婆的?谁敢说自己没个偏爱的?君子自重其身,自己还没管好,却倒管起别人来了?羞不羞啊。那个其身正不正的怎么说来着?”
“子曰: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赵娴越众而出,走到了保罗旁边。
“玉卓公主兰心慧质,年纪轻轻便懂得这个道理。”保罗笑眯眯看着赵娴,倒是让赵娴颇为欢喜,“可惜,这么多所谓国家栋梁,却不明白这个道理,也不知道是不是读书读到鼻孔里面去了。”
殿中侍御史段少连长身而起,怒声道:“妖言惑众……”
“放肆,孔圣人的话都被你斥为妖言惑众,难不成你倒成了当今圣人了。”赵娴维护自家哥哥和情郎,自然不遗余力,段少连面红耳赤,一口气喘不上来,一张嘴喷了一口鲜血,昏倒在地,几个御史抢过去扶住他,对保罗当真是怒目而视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一般。
“瞧瞧!”保罗啧啧有声,“各位一定把我烙上了奸佞小人的印子了,却没一个敢于回答我问题的,谁没小老婆的请起身,谁没偏爱某一房妾侍的请起身,谁没偏爱某个子女的请起身。怎么?就许你们管皇上的家事,不许我管你们的家事么?民间俗话说‘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说的怕就是各位大人罢!”
他心说自己反正是发朝御史言官得罪干净了,何况日后要娶长公主免不得还得面对这些人,于是说话愈发刻薄,“各位大人打的好如意算盘啊,抬棺死谏,成就了清名,在史书上留下了浓重的一笔,名留青史了,害得官家成了昏君,日后史书免不得写,‘皇后被废,奈何不听台谏入言,帝庭杖数人,黜责数人’,真是好算计啊,陷陛下于不仁不义之地,成了夏桀商纣隋炀帝,真是为清流名臣之道啊!”
这些御史谏官面面相觑,保罗这帽子扣得忒大,即便是包拯也感到吃不消,却不知保罗乃是扣屎盆子的专家。
“明日御史台可以挂一副对联,上联,说你行你便行不行也行,下联,说不行便不行行也不行,横批,不服不行。反正陛下昏庸不昏庸还不是你们这些人嘴巴说说么。”保罗爷冷笑。
赵祯目瞪口呆,一干御史言官冷汗淋漓,四周张口结舌。这位爷忒厉害,一张嘴能把死的说成活的,能不佩服么。
正在这时候,八贤王赵德芳到了,他来乃是做老好人的,一头汗水一路小跑喊道:“陛下,容后再议,容后再议啊!”他还不知道保罗业已把一干御史言官说得哑口无言,而赵祯此刻气也消得差不多了,正好就坡下驴,也不有意当真便把这些御史言官弄得一文不值,日后朝廷到底还需要他们,当下就说:“有皇叔作主,此事便交中书省商议罢!”
包黑子长叹一口气,说出了日后名闻遐迩的名句,“清官难断家务事……唉!”一拂袖子,居然也不管自己前来的目的了,转身便走,保罗笑道喊道:“包大人,小子佩服,您已经弄明白了里面的道理啦!”八王爷莫名其妙,这是怎么了?
一干御史言官欲言又止,一个个起身,又有太监们把那些昏迷的御史们弄走,没一会功夫,顿时四周冷清了下来,保罗这才说:“陛下,臣还有事启奏。”
赵祯此刻心情大好,历来都是他被一帮御史言官谏得哑口无言的,今儿可是出气了,尤其包黑子平日动不动便大喊“臣期期不敢奉诏”,今儿却吃了个闷亏,怎么不高兴,拉着保罗的手笑眯眯说:“少保有话尽管说,什么事情朕都答应你。”
他本来要说关于和大辽国走私镔铁、骏马之事的,此刻闻言倒是换想法了,什么事情都答应我?那还不赶紧提要求可就真傻了,“这个……臣跟长公主的事情……”
八王爷闻言,顿时想起爱女不声不响居然便离家出走,立刻狠狠瞪了赵娴一眼,接着很是不爽又瞪了保罗一眼,赵娴笑嘻嘻看着老父,过去一阵摇他胳膊撒娇,弄得八王爷没脾气。
而赵祯则皱了皱眉头,抱歉说:“少保,朕深知皇姐的心思,只是……太后……”说着倒有些不好意思,刚刚还说什么都答应对方,此刻却立刻要食言了,这皇帝当得当真是不能随心所欲。
旁边一直伺侯着的老太监赵风弯着腰说:“官家,您站这儿许久了。”
“少保,跟朕一起走走,正好朕要问问你在大辽国的事情,赵风,你给朕准备御膳……”
“陛下,臣保举此次西征前路先锋官王不破为大名府马步军都总管,权大名府知事……”他一看赵槿的事情暂时没指望,顿时改口,把一干熟悉的人保举了,“臣在大辽,日日和辽国国舅爷萧道宁逛窑子,交情颇深,此刻萧国舅业已做了辽国南院大王,答应臣可以私下交易辽国的骏马和镔铁,此乃有利军机的大事,王不破等人原本就任职大名府,熟悉边关事务,又和辽国萧国舅打过交道,实乃首屈一指的人选。”
后面跟随的人听他说逛窑子说得冠冕堂皇的,忍不住好笑,八贤王沉着脸蛋,“陈保罗,你倒是好本事啊,在大辽逛窑子也能为国效国……”
他说的是反话,保罗却很是理直气壮,“这也是应酬,业务需要。”
“那你做了大辽附马,怎么说?”八王爷想想就来气,自家的闺女怎么就那么点出息,哭着喊着要嫁他,天下的俊杰死光了不成?
“他那也是身不由己啊!”赵娴忍不住替爱郎说项,被她老子狠狠瞪了一眼,赵祯赶紧打圆场,“皇叔,娴儿的事情再说,再说。”
这时候赵祯要往内宫走,十二雪女跟着却不方便了,哪儿能随随便便就一帮子番邦女子带着刀进去的。赵娴自告勇勇,说是带着她们和萧观音奴先去四海,白玉堂也打算先走,却被保罗拽住了,他要弄个类似展昭那般的殿前带刀侍卫给白玉堂当当,自然要拉住他。
保罗爷这才把到了大辽后的故事细细道来,他以前客串过说书人,什么地方当详细描述,什么地方当春秋笔法,当真用得极为巧妙,听得赵祯心花怒放,连八王爷脸上不屑其实也竖着耳朵仔细听。一番故事足足说了几个时辰,接着杨排风又把边境辽国承天皇太后一番话和当时情形仔细给官家叙说了一遍,还有在新封丘门的事情也描述了一次,司礼大太监赵风催了几次这才罢休。
赵祯当即下旨,禁军指挥使、西征前路先锋王不破另用,把一干禁军大肆封赏了,只是这西征先锋官和监军倒是一下子不知道选什么人才好,保罗灵机一动,干脆保举杨排风为西征元帅,御史台右司谏范促淹为监军。赵祯沉吟了一下,觉得此举有安抚御史台一干御史言官的作用,而宋辽之间的确也几乎无战事可能,当下便准了。
这该说的说了差不多,官家倒是又关心起皇姐的幸福来,只是保罗做了大辽国金翅驸马,当真觉得棘手非常,也不知道该如何做法,纵观古今,天底下也没个两国公主同时嫁一位驸马爷的例子啊!
陪伴皇帝老子其实是个苦差事,白玉堂早就坐立不安了。杨排风对保罗保举自己十分奇怪,按道理说来说,自从上次柴郡主逼婚后,天波府跟他应该没那么融洽才对。赵祯拉着八王爷作陪赐宴,其实大伙儿还真吃不上什么东西,唯一吃得下的怕就是保罗爷了。一来门尚局(管皇帝吃喝穿睡行等,殿中省下辖)今儿准备的是精美南食,他在大辽当真吃不到什么可口南食,二来他的确没什么忌惮,所谓无知者无畏,陪皇帝吃饭对他来说也没什么战战兢兢的。
司礼大太监赵风瞧着他狼吞虎咽的不免暗底下好笑,八王爷干咳了几声,赵祯倒是喜欢他坦率,叫过赵风低声吩咐了几句,那赵风转身去了,不一会儿回转,赵祯这才笑着对保罗说:“少保,朕赐你一块禁中行走的腰牌,日后往来也方便些。”
过去人家交往,主人的内室是不能随便进出的,何况是官家的禁中,那可是佳丽无数的后宫哇,因此上赐他禁中行走的腰牌当真是恩宠倍至。
保罗抹了抹嘴,谢恩后突然想起一事,要不要说说庞小柴根的坏话?仔细一寻思,庞昱是起居郎出身,自小就陪伴官家读书的,论感情等若是皇帝自小的同学好友,庞太师眼下又位极人臣,自己说了未必有什么效果,说不定还惹得官家不快以为自己妒忌贤良。
他眼神飘忽不定,官家瞧见了就笑问怎么了,他啊哦了一声,灵机一动,装模作样说道:“臣,臣惭愧啊!”
“惭愧何来?”赵祯倒是好奇了,他这才从怀中摸出一沓银票来。“臣在大辽得了不少好处,原本想贪墨了的,可陛下对臣如此厚爱。因此上臣惭愧不已。”
赵祯失笑,这官场上的道理他还是知道一些的,何况保罗拿的乃是大辽国的银子,他堂堂大宋皇帝难道这点雅量还没了?当下挥了挥手说:“朕知道你房里面女人多,就当朕赐了给她们买胭脂水粉的。”
买胭脂水粉?保罗爷心说这些钱买一百年胭脂水粉也花不完啊,当下更加一脸诚惶诚恐说:“臣,臣这银子多,怕买不了那么许多啊!”
哦!赵祯也是年轻,一时间好玩起来,笑道说:“你倒说说有多少银子?”
“这个,臣敲诈了大辽萧国舅五十万贯。那承天皇太后又赐了些,臣自己还有些野路子,虽然在大辽花费了些,眼下还有八十万贯之巨。”
“八十万贯?”赵祯惊讶,八王爷却丝毫不动声色,他手上掌握着拱卫府,等若后世的中情局,对保罗爷在大辽的事情几乎了若指掌,虽然略有出入,也相差不多。
“因此臣惭愧不已。”保罗爷惯会假撇清的,这演戏演得自然出色,何况在宋一代,皇宫是历史最小的,宋朝历代皇帝和别的朝代皇帝比较起来还真是极为节俭,八十万,不少了,够朝廷对外几年外交花费了。
他这番做作,官家对他愈发看重了。俗话说“文官不爱财,武将不怕死,国家之幸也”眼前这位可不就是其中表率么?
朗声一笑,赵祯打定了主意,“这就是你自个儿挣来的,留着好了,朝廷可还没穷到叮当响的地步。”
八王爷可着急了,干咳一声说道:“陛下,即便是繁华如扬州府,一年盐漕税收不过百万贯,他陈保罗有拳拳报国之心,应该成全他才是。”
Shit,这老泰山也太清廉了罢!保罗暗底下着急了,他这番纯是做作,料定了官家不会拿他的银子的,若真交了出去岂不是肉包子打狗——亏大发了?
旁边司礼太监赵风也低声道,“陛下,朝廷要用兵,要购买军械,不知道得使多少银子呢!既然陈少保一心报国,应当邸报通报朝野,也可为朝廷百官做个表率。”
保罗爷脸上不得不装得一片忠贞不二的模样,心里面却在滴血,完了完了,恨不得使劲抽自己几个耳光才好。旁边的白玉堂低着头,心里面暗骂,活该,臭显摆什么,装阔装到皇帝跟前来了。
沉吟了一下,赵祯这才说:“既然少保如此忠君爱国,也罢,朕就收下了……”他说到这儿,保罗爷差一点晕过去,干,你堂堂一国之君,要我的八十万做什么啊,我可还得养家糊口呢。
既然收了他的钱,自然要封赏才成,何况赵祯原本就打算封赏他的,御口一开,“陈保罗听封,加封食邑一千两百户,赐紫金鱼袋,封广陵县开国侯,翰林院待制……”
保罗心里面哀嚎,根本没听清楚赵祯说的啥,等封完了放久还是神情恍惚,八王爷隔岸观火心里面明白透亮,嘿嘿,叫你小子得意,不让你出点血怎么行,而保罗此刻只会说一句话“臣欢喜傻了”来掩饰,其实一头撞死的心都有。
接下来食之无味,直到离开皇宫他还有些恍惚,临出门,官家看四下无人,拉着他低声说:“皇姐近日住在景福宫,你可夜间来瞧瞧,记住,千万不能张扬,不然朕可保不了你。”
一行人出了禁中,杨文广身为殿前龙卫指挥副使职责在身,方才没有相陪,这时候才迎了上来,保罗却视而不见,乃是心疼自己的银子,白玉堂压低了嗓子说:“哭死了罢!”
他哭丧着脸唉声叹气,偷鸡不成蚀把米,亏大发了,正在这时候,八王爷从后面匆匆赶来,走到他身边说:“陈保罗,陛下对你恩宠,可不表示我就肯把娴儿嫁给你。”说着拂袖而去。
陈保罗看着赵德芳背影跳脚,待对方走了不见,这才说狠话,“我先上车后补票让你抱外孙,我倒看看,是谁没脸面。”
杨排风听他这么一说。虽然不明白什么叫先上车后补票,让八贤王抱外孙却是听懂了,忍俊不住噗哧一笑。接着问他,“为何保举我做西征大元帅?”
她刚被封了左千牛卫上将军,那是从三品的高官,已经比杨文广的正四品殿前龙卫指挥副使来得高了,如此算来,这天波府一门将军无数。连她一个丫鬟出身,业已做到从三品,当真是一门显赫。
“我花了八十万,还买不来自己的朋友做官么。”保罗还是对自己掏了八十万耿耿于怀,“对了,玉堂,你方才被封的什么?我那时候心疼银子,什么都没听清楚。”
白爷哼哼。“景福殿使,殿前带刀侍卫,我可不稀罕做官,不承你的情。”
“这是什么品阶?”保罗有些闹不明白,旁边相陪的杨文广便告诉他,景福殿使乃是从五品,在武官中算得上高了,虽然只是阶官没什么权力。
“感情比我官还大?”保罗郁闷至极,杨文广好笑。“翰林院待制乃是正五品,开国侯的爵位更是从三品,皇上又特赐你紫金鱼袋,也就是说,你可以穿着紫色朝服(三品以上才可以穿紫),佩金鱼袋。咱们大宋朝从三品便赐紫、赐金鱼袋的一个巴掌数得过来,恩宠至极了。”
哦了一声,虽然明知官家厚道,他依然高兴不起来,这可是八十万买来的,当真不划算。
四人到了宫门外,杨排风沉吟了下,看了看保罗道:“陈保罗,有些话我必须告诉你,你上次得罪了柴娘娘,桂英姐姐业已从边疆回转,恐怕不肯跟你干休,若是万一有什么计较,还望你担待一二。”
杨家一门寡妇个个待她如妹,何况她自视依然只是天波府的丫鬟,因此她不希望起什么风波,杨文广听了脸上有些尴尬,其实杨金花的事情天波府上下早就知道了,独独瞒住穆桂英。
穆桂英出身绿林脾气火辣,没嫁给杨文广的老子杨宗保之前乃是五台山穆柯寨的寨主,干的是劫富济贫的勾当,若是知道自己的婆婆被保罗那般羞辱,免不得干出什么事情来,因此杨排风有此一说。
听说这位号称历史上十大女杰之一的穆桂英回到天波府,保罗不免心里面打了个突,这位可是了不得的人物,没当官之前混江湖的,据说武功厉害无比,尤其擅长射箭和飞刀,当下满口答应。
双方在大内东华门外分手,保罗爷和白爷上马急奔四海而去。
到了四海街口,那小黄鱼、铁牛等人早就盼长了脖子,小石头眼尖,早早看见两人快马,大声喊着馆主和白少爷回来啦,转身就回去通报,而保罗跟白玉堂业已被一帮子人围住。
“小师叔,你可是回来了,俺整天被小师婶师妹在耳边念叨,耳朵里面都快起茧子了。”铁牛咧开大嘴呵呵傻笑,一干门徒众星捧月一般把他围在当中。
看着自己这些门徒,保罗心情大好,一时间忘记了刚刚掏出去八十万的肉疼,旁边小黄鱼给他牵着照夜狮子,大伙儿往四海走去。
四海门口早就变了模样,且不说那从街口铺到四海门前的青石路,光是那门楼子就透出威风来,门上也不挂四海武馆四个大字了,独独四海二字,看着眼前豪华的大门和后面隐约可见的高楼,保罗有些诧异,“小黄鱼,怎么弄如此大排场?对了,对面坚伯的包子铺呢?怎么不见了?”
小黄鱼眼下可是四海的大管家,不比以前有鸾凤楼做小厮,当真是居移体养移气,小小年纪已经有大管家的气度了,笑道说:“少爷,您可不知道,咱们这条街现在都叫四海街了。”
这四海大肆收购邻居房契,虽然保罗厚道给了极高的价格,毕竟这儿是扬州门,比起繁华地方,到底价格还算便宜的,四海这么一圈地,加之都晓得保罗爷得皇上常识,又晓得两位公主对他青眼有加,不一定哪一天就成了驸马爷,颇有些不少有钱的商人和一些下级官员在四海周围买地,顿时,便把地皮价格给炒了起来,隐约成了扬州门富豪之地。
这么一来二去,顿时地价飞涨,许多原本居住的人家免不得就住不起了,白家包子和鸡丝羹虽然好吃,到底面向的是劳苦大众,这四周都是住上富贵人家,生意因此黯淡了,加之包子西施整日心不在焉,白坚一狠心,便把铺子卖了,带着女儿回扬州老家去了。
听他这么一说,保罗叹气,自己原本倒是好心,没想到坚持住在扬州门反而让许多人家没地方住了,这不是好心办了坏事么。
小黄鱼眼眉通挑,顿时知道他的心思,小心翼翼说:“少爷,咱们买邻居的房子都是花的大价钱,原本的邻居有了这笔钱,换个地方买房子居住,日子其实更加好才是。”
他四海馆本就许多贫苦人家的孩子,此刻纷纷劝说馆主,正在这时候,就听见一声脆生生的喊,“师叔。”保罗抬头,阿风已经如风一般扑进了怀中。
“爷、少爷、相公、保罗大哥……”一时间称呼乱做一团,蓉娘和阿蛮含笑带泪,双胞胎郝宝宝郝贝贝盈盈下拜,赵娴带着摘下面具换了衣裳的萧观音奴也在,一时间,当真是乱花迷人眼,保罗爷感慨异常,看着这些既熟悉又似乎有些陌生的如花娇靥,声音也有些哽噎了,“我回来啦!”
白玉堂高傲性子,最是瞧不得这番情景,哼了声道:“你们这位爷刚刚花了八十万贯跟官家买了个从三品开国侯爵位,明儿大约就发邸报通报朝野,日后改称呼罢,要叫侯爷了。”
呃!保罗顿时被他一下子刺中痛处,而四周一干人等齐齐大哗,铁牛大嗓子最是嘹亮,“啥?八十万贯?俺的娘喂!俺们少林寺那么大的庙子,几百顷的僧产,一年不过万把贯钱……”
房间内雾气蒸腾,阿蛮一双弹琵琶的鸾凤妙手往大桶内添水,蓉娘站在木桶后面伸出一又柔荑轻轻捏着保罗爷双肩,十万贯天价双胞胎红着脸不知道该干什么,阿风拿牛角梳沾水给心爱的师叔解开头发轻轻梳着,腐败的小保舒服惬意地叹了口气,“终于享受到家的感觉了。”
他刚回四海不久,王不破喜滋滋地带着一干被保举升造的禁军军官上门,却是业已有旨传到新封丘门驻军处,他们接旨后当真是喜出望外,自然要来登门拜访,千恩万谢,尤其是王不破,那大名府马步军都总管也还罢了,毕竟是个武官,权大名府知事却是文官,极有实权,大宋重文轻武,他一个厢军出身,能做到从四品的一府知事当真是祖坟上冒青烟。
他们一干军官小心翼翼奉上银子,让保罗有些好笑,忍不住板着脸唱了几句高调,无非就是咱们自家兄弟,共同患过难的,此举岂不是瞧不起我了,倒是让王不破等人讪讪然,接着他又仔细叮咛,到了任上赶紧联系大辽萧国舅爷,这马匹镔铁如何私底下交易,路线如何走法,务必把事情办得妥妥贴贴才行,接着又低声吩咐瞧准往来路线,准备日后借道帮白驼山走私好赚银子。
王不破自然拍着胸脯答应,恨不得把命卖给陈翰林大人才好,保罗笑笑,忍不住打趣,我这个翰林院待制不过正五品,王大哥你这大名府知事却是从四品,且是诸侯一方,日后我要叫你王大人了。
他们正说话,御猫展爷又把宁殿直送来了。这宁殿直在大理寺狱倒是吃了苦头,浑身没一块好肉,开封府倒是仗义,给宁殿直敷了处伤好药,衙门惯会打人的板子,自然有外科秘药。
保罗爷看了宁殿直铁铮铮一条汉子被折磨得瘦骨伶仃不成人形,心酸不已,忍不住又大骂庞昱和庞太师,反正是在自己家中,因此上骂得格外起劲,还是阿风办事稳妥,赶紧请来医生开药方调养。
等把宁殿直安排歇下,再送走王不破等人。天色业已漆黑,保罗爷这才得空,享受泡澡的乐趣。
陈风好不容易这才逮着机会说项,一边拿皂角给他揉着头发一边抱怨,“师叔,你可真能败家,八十万贯啊,就给你那么送出去了。朝廷还缺你这八十万不成?咱们家里面穷得叮当响,都快揭不开锅了。你倒好,一伸手,八十万贯没了。”赵娴也是忍不住说他,虽然她贵为公主,可八十万也不是小数目,让她也是心疼不已。可见女生外向,还没过门,已经操心起夫君的钱财来。
享受着蓉娘捏肩,保罗叹了口气:“我怎知官家富有天下会看上我这区区八十万贯,况且……”他说着拿眼瞧了瞧赵娴,又说:“你老爹在旁边煽风点火,说我有拳拳报国之心的说法,应该成全我。”
他这话一说,一屋子的人蹼哧一下全笑了,他保罗爷风流倒是个个知道。至于这所谓拳拳报国之心的说法,当真是第一次听见。
“总之,这次师叔你是做了个亏本的买卖。”阿风犹自心疼,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她可是当过家的,以前保罗爷四处晃荡,研究机关暗器又特别废银子,她当真是恨不得一文钱掰开当两文钱花才好,就算那样,也从没对武馆十个包子的学费报怨过,说起来实在是操透了心。
双胞胎也是齐声咂嘴,“八十万贯呐!老天爷,那是多少银子啊!少爷真大方。”
“听说宋辽两国互相细作无数,想必保罗大哥也是心里面有计较。”
说话的是萧观音奴,她脸皮薄,跟蓉娘阿蛮她们又不熟,何况又是保罗义妹的身份,不好意思进里面来,却是在外屋说话。此言一出,保罗叹了口气,阿蛮她们面面相觑,隐约明白了一些,却又不大明白。
“阿奴,你当真是兰心慧质。”保罗又往桶内滑了些,把整个身子泡了进去,脑袋就搁在了木桶边沿,“娴儿,你老爹手上掌握着拱卫府,那拱卫府是干什么的?还不就是打探天下情报的,什么消息不知道?何况他又是出了名的贤王,若是他参我一本结交辽国权贵以权谋私中饱私囊,我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还不如主动拿出来,也好让官家开心。你们以为我自己不心疼啊,我心疼得要死,可也没办法,毕竟这银子是结交大辽权贵得来的。”
众女这才明白,感情自家爷心里面透亮,什么都知道哇!
赵娴撇了撇嘴,“那又怎样,一不偷二不抢的,又不是出卖朝廷机密赚的银子。”她虽然如此说,心里面却知道的,自己父王那脾气,说不定真能干出这事来。
这时候窗外干咳一声,却是锦毛鼠白玉堂,“你不是说什么先上车后补票,要让八王爷抱外孙么?这主意不错啊,到时候八王爷还能让自己外孙没了亲爹不成?”
他这话一说,赵娴先是一愣,接着脸上红成了染布坊刚染成的大红绸缎,恨恨跺脚,“白大哥……”旁边众女失笑,这话果然也就自家爷能说出来,换别人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如此说话。
“玉堂,你听墙角听上瘾了?”保罗苦笑,对白玉堂一丝儿脾气都没,外面哼了一声,接着声息全无,想必走了。
赵娴犹自不依,红着脸蛋看着保罗低声说:“你说的什么浑话,我可恼了。”
旁边阿蛮蓉娘等暗笑,却不好说什么,毕竟赵娴的身份在那儿,有些玩笑话不好说出口,保罗笑笑,“那也行,反正你老爹跟我说的话也让我心凉了。”
“说什么了?”赵娴顿时紧张起来。
假意儿叹了口气,他吊足了赵娴的胃口,这才慢慢说:“八王爷说,就算官家宠你,本王一样不会让娴儿嫁你,你就死了那条心罢。”赵娴脸色由红转白,恨恨跺脚不已。
看她那副模样,保罗忍不住好笑,“放心罢,买猪不买圈嘛!”
“什么叫买猪不买圈?”双胞胎两双大眼睛滴溜溜直转。
“我……我可真恼了。”
“娴儿,可别学你姐姐口气说话。”保罗往身上撩水,水下若隐若现的结实肌肉让又胞胎脸红不已,“我喜欢你可不是因为她。”
“真的?”赵娴欢喜,她的确是想学赵槿,好叫爱郎喜欢来着。保罗笑笑,“你有你的好处,我就喜欢你眼下这模样,大大咧咧虽然没规矩了些,可却真诚,你姐姐老是放不开长公主的架子,遮遮掩掩的,你再学她那样,岂不是苦了我。”
赵娴双颊生晕,低声啐了一口,心里面却甜丝丝的。“讨厌,哪儿有这般夸人的,我怎么大大咧咧了!”
“好了好了,我还得做一回穿梁跃室的淫贼去,阿风、蓉娘、阿蛮,别怪我刚回来就不能陪你们,一天见不着她,我当真不放心。娴儿,你说这老太后铁石心肠不成,把自己亲生女儿软禁在宫里面,真不是东西……”
东京城没有宵禁制度,许多繁华地界可以说是通宵达旦的人流如稠,尤其此次庞太师之子庞侍郎议和成功,朝野上下当真是一片叫好,和大辽国打仗那么多年。人心思定,眼下议和成功当然是好事一桩,赵官家早就下了旨意,要与民同乐一个月,因此上这东京城还沉浸在和平欢喜之中。
“话说咱们东京城年轻四俊之一,官家自小的伴读,现在的兵部侍郎庞昱庞问蟾,那可真是腹中锦绣一表人材,奉了官家的旨意前往那虎狼之邦契丹议和……”台上那说书人是个细眯眼的年轻人,此刻口沫横飞,说的乃是新本子《庞侍郎保定大宋朝,凭忠心出使虎狼邦》,现在市井闲汉听得津津有味。
这功劳到底是谁的还不是朝廷的邸报说什么便是什么,邸报者,朝廷的喉舌也,庞太师权倾朝野,自然有人拍他的马屁,何况庞昱本就是议和正使,一分功劳自然被说成了十分,再者说了,市井也特爱听这种朝廷官员忠心耿耿的故事,自然,说书的免不得加许多噱头进去,叫做艺术加工。
“那契丹国郡主复姓耶律,单名一个瑶字,乃是契丹梁王之女,身高五尺开外,骑一匹绝世名驹照夜玉狮子马,使一对重一百零八斤八棱紫金锤,双臂有千斤之力,人称锤子郡主,乃是契丹京都出名的刁蛮郡主,看咱们庞侍郎生得俊俏,免不得动了春心……”
Shit,这该死的庞小柴根,抢了大爷的功劳居然连大爷的女人也抢,保罗爷在南门大街米脂画皮馆门口听得鼻子都气歪了,连带着那说书的都骂上了。那说书的艺名小奥,专爱说这等朝廷故事,凭借着一个叫做雨辰的年轻人篡改了前朝江山的故事红透京城,那也是和他保罗爷相熟的。
“小奥你这瘟生,等大爷我解决了眼前故事再跟你算帐,不敲诈得你脱裤子当当就不姓陈。”保罗在门口发狠,恰好相熟的小厮明辉眼毒,逮眼瞧见他,赶紧一溜小跑过去,笑着点头哈腰,“保罗爷,您怎么来了……”
“爷我顺路经过,明辉,你告诉小奥,他让把本子赶紧给爷改了,他说的那个耶律瑶叫呼伦瑶……干,这该死的小奥,可把爷气恼了……乃是辽国太平公主,眼下是爷的女人,那狗屎庞昱,呼伦瑶瞧也瞧不上他一眼,他若再胡说乱编,小心爷捏爆他的球囊让他进宫服侍老太后去。”
明辉心里面打了个突,连连答应,保罗爷一想,不行,又说:“赶明儿我找人把大辽国的故事仔细整理出来,让他好好整理,该死的庞老柴根,该死的庞小柴根,该死的小奥……”
听他大骂,明辉知道他骂的是当朝太师庞籍和侍郎庞昱,苦笑着不敢搭腔。
保罗爷骂舒坦了这才收口,随手塞了几钱碎银子给他,“行了,就这么着,我急着进宫瞧长公主,不跟他废话了,一定把话给我传到喽。”
明辉连连点头,看他转身走上街去,突然想起了什么,大声喊道:“爷,咱们东京四花魁可是又重新选过了,您可得光顾啊!”
“爷我现在穷着呢!”保罗没好气答道,快步往前面朝廷御观景灵东宫走去,真奔大内而去。
“您要是穷,那咱们这些人岂不是没日子过了?”明辉自言自语,摇了摇头。
保罗爷有禁中行走的腰牌,自然不需要施展轻功做飞贼,大内夜巡卫检查了他的腰牌后便放行了,眼下这王霸之气十足的皇宫大内笼罩在夜色中,四周除了一队队巡走的殿前龙卫便无其他,他快步穿过大庆殿,直接从文德殿后面的宣佑门进了禁中。
进了禁中,虽然是夜间,四下依然不少禁宫寝卫和太监宫女,只是他不欲让太多人知晓省得多生事端,因此都寻偏僻黑暗的地方走,结果……迷路了。
他没头苍蝇一般,忍不住抱怨,干哩,这禁中也不算很大啊,自己怎么就迷路了?
正好旁边一个宫女经过,他一下便从黑暗中窜了出去,一把夹住对方,那宫女突然被袭,手肘一抬便狠狠往后面撞去,他一丝儿防备都没,正好被一肘顶到小腹,疼得龇牙咧嘴,“喂喂!我只是问路……”
那宫女明眸皓齿,倒是个美人胚子,看年纪不过十五岁模样,瞧见他先是一愣,表情有些古怪,接着展颜一笑,“大内禁宫,你问什么路?若不说出缘由来我可要叫人了。”
一边揉着肚子一边嘀咕“果然是打死会拳的淹死会水的,我居然被这宫女给捣了一肘,说出去丢死我金翅摩云天八臂修罗玉面侠的名头了”,他摸出禁中行走的腰牌一晃,“瞧瞧这是什么,景福宫在什么地方?”
宫女噗哧一笑,伸手一指身后,“你直接上房,越过三座宫殿,便是景福宫了。”说着掉头就走。
看着那宫女背影,他喃喃道:“我怎么瞧着这宫女如此眼熟?”摇了摇头,窜身上了屋顶。
在景福宫落下后,他瞧瞧四下无人,从肋下百宝囊中摸出夜行人专用的家什,挑开窗子里面的栓子,一推窗户,狸猫一般轻轻巧巧跃了进去。
景福宫里外足足三进,原本便是长公主的寝宫,后来在皇城外面建了宅子这才不用,那章献皇太后刘娥瞧着官家因为自己寿诞又是大赦天下又是开恩科的,倒是极为欢喜,只是长女当真不省心,眼瞧着年纪不小了,还是孤家寡人一个,而官家后宫那么多嫔妃美人也是连个蛋还没下,当真心急如焚,这才匆匆给女儿指婚。
只是在赵槿,自然极力反对,章献皇太后一瞧,女儿如此不长进,当初听庞太师说话,给她在宫外建了个长公主府邸,结果几年了也没见她瞧上谁家的俊俏少年郎,前一阵子倒是风传瞧上了一个叫什么保罗的,据说还有文曲星美名,能翻译十几国语言的国书,虽然不是什么世家弟子,到底也是读书人,可惜,此人跟八叔家的女儿颇有暧昧,倒是让她为难。
刘太后肚子里面盘桓着小半年来这些事情,对把女儿软禁在宫中其实很是歉意,只是,不如此,她怎肯嫁人?那黄梅熙长相浓眉大眼的,又是一榜状元郎,等她日后嫁了,自然慢慢就收心了。
她这边思量,那儿有老太监进来,“皇太后,热水都准备妥当了。”
老太太跑女儿住的景福宫来可不是为了洗澡,她是借沐浴跟女儿交心,好说服女儿,顺便传授传授这夫妻闺房之秘,听老太监一说,缓缓点头,在老太监搀扶下往里面走去。
赵槿自小得真宗疼爱,她生性爱洁,这景福宫的沐浴池还是先帝那会儿亲自下旨给爱女建造的,一色汉白玉石砌成,地热供水,俨然便是一个小型的华清池一般,刘太后一边在宫女服侍下宽衣一边吩咐那老太监,“去把槿儿叫来。”
不一会儿,赵槿姗姗而来。面无表情道:“女儿见过母后。”
刘太后看她那副表情,叹了口气。对太监宫女挥了挥手,“你们都下去罢!”待太监宫女们都退出去,她和蔼说道:“我儿,母后有多久没和你一起沐浴了?”
她如此一说,赵槿险些落泪,说起来刘娥对自己子女当真极好,因为刘娥乃是四川歌女出身,在先帝真宗做韩王的时候还只是韩王府上歌姬,全因为先帝真宗宠爱才一步步做到皇后,不比那些世家权贵们亲情淡薄,赵槿年轻的时候当真享受不少普通公主享受不到的寻常人家天伦之乐。
赵槿沙哑着声音说:“总有五六年了罢!”
刘太后只穿这衾衣衾裤,缓缓走到她身边揽着她肩柔声说:“可不是么,一眨眼,你都二十二了。连你皇弟都大婚了,母后也老了。”她这是在跟女儿打感情牌。
老太太今年四十三,她得宠的时候年岁已经不小了,没想到自己女儿二十二还不肯结婚嫁人,如何不急得跳脚。
感情牌一出,赵槿忍不住了,一把抱住老娘流泪起来,“母后不老,一丝儿都不老,是女儿不好,蹉跎年华,让母后操心了……”她说是这么说,心里面却愈发思念保罗,一颗心都碎了,真是不知道如何是好。
“我儿莫哭。”刘太后拍着她香肩安慰,“母后身子不爽利,因此借你这沐浴池子使使,槿儿,陪母后一起沐浴,咱们母女慢慢说话。”
赵槿轻轻擦拭眼角,缓缓脱了衣服,母女二人进了池子浸泡着,俱都想寻个由头说服对方,一时间,竟然是异常沉默了。
那刘娥看女儿秀眉微蹙脸上愁苦,满肚子的话居然说不出口,她虽然垂帘听政生杀予夺过,毕竟是个女人,当初真宗赵恒做韩王地时候娶了她一个歌姬做侍妾,就被御史台谏过,说韩王败坏皇家威严,太宗赵广义亲自过问,威逼赵恒休了她,那时候的她可也不是肝肠寸断愁苦异常么。
心中叹气,她柔声说:“槿儿,不是母后逼你,你年纪不小了,群臣对你迟迟不嫁早就议论纷纷,你难不成要出家入道不成?”说着便从池中起身,倒是丰臀肥乳徐娘半老一派熟妇模样。
汉白玉池旁边有个龙涎香木砌造地木屋,这功能却不等于今日之桑拿,而是专门用来泡洗的,尤其皇家,更是要注重仪表,别地不说,便说这洗澡地澡豆,便等于今日之香皂,此外什么皇后洗面药、白牙珍珠散、女官染发剂、含喉香口糖、面脂、面膏、手膏、唇膏……当真数不胜数。
而这小木屋就是用来专门在里面拿药水泡洗身体某处的,当真是“我好他也好,洗洗更健康”,市井便有专说泡洗此物的俗调子,“姐儿难受痒的没处医,痒地跑东又跑西,没奈何烧瓢热汤来解乏,奈何热汤只爽外头皮”,这俗调估摸着唱得便是指今日妇科炎症瘙痒之类病症。
刘太后进去泡洗,赵槿未免垂泪了,那泪珠儿一串串便从娇靥上划过,当真是肝肠寸断不知道如何是好,突然想起母后说“难不成要出家入道”这句话,心里面一跳,接着揪心一般地疼起来。
若母后再逼,我便出家做道姑去,她泪眼迷离,想到了这么个主意。
正在这时候,那原本关着的窗户间伸进来一把尖刃挑开里面床栓,接着窗户轻轻巧巧开了,赵槿吓得刚要大叫,从外面翻进来一个人,咧嘴一笑,满口雪白的牙齿,不是那冤家又是谁来?顿时一颗心魂飞魄散,不晓得去了什么地方,只有一个念头在闪:这冤家回来了。
保罗笑嘻嘻竖指在唇前噤声,轻声道:“嘘!我可是连接翻了好几道窗户,外面那老太监功夫极高,差一点儿发现了我,吓得我小心肝扑嗵扑嗵的跳,不知道夜间偷窥张公主寝宫够不够杀头的。”
这冤家,还是那般贫嘴,赵槿又羞又喜,羞恼地是这人居然又在自己洗澡的时候穿墙跃室,喜欢地是他终于从大辽国回转,心里面果真是惦记自己,不枉费自己痴心一片等他。
看赵槿泡在水中,胸前肌肤宛若凝脂一般,若隐若现的,双颊泛起桃花色,又是梨花带雨珠泪双垂,看得保罗爷心热不已,一时间动了坏心思,舔着脸儿说:“槿儿,不如……我们一起洗洗罢!”
这情侣之间分开一段时间再见面,其实情欲极重,他回到四海恨不得马上就跟蓉娘阿蛮她们亲热,只是事情多没办法,这会儿看见长公主洗澡澡,如何还克制得住?当真是淫情汲汲爱欲恣恣,一张俊脸上都有几分红了。
“这老太后年纪一大把还多管闲事,居然把自己亲生女儿软禁在宫中,真是老眼昏花,瞧不出我保罗爷的好处……”他一边嘀咕着刘太后的不是一边随手脱下身上四海袍。
赵槿被他一说,这才想起来,自己母后还在小木屋内呢,顿时脸色大变,焦急地给他使眼色,保罗以为她不好意思自己跟她洗澡,笑着说:“放心,我只是说说,槿儿,我敬你爱你,怎肯做那种事情,我只是想帮你搓搓背,我在大辽国听娴儿说你被指婚了,肺都被气炸了,披星戴月往回赶啊,这会儿瞧见你,激动得很……”
长公主听他胡言乱语,虽然大羞,可也着实欢喜恼了,可眼前不是欢喜的时候啊,太后还光着身子在里面,若是……那时候可真是十个脑袋不够砍的,不停对他挤眉弄眼的,可保罗爷哪儿能知道章献皇太后也光着屁股在里面?依旧喋喋不休。
“你母后是不是老眼昏花啊?那什么新科状元黄梅熙有我这般帅气么?有我这般心灵手巧么?有我这般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无所不晓么?有我这般武艺高强人称金翅摩云天八臂修罗玉面侠么?”他自吹自擂,全然瞧不出赵槿脸色都黑了,“最重要的是,槿儿你对我情深意重,我们是两情相悦,这老太太,还信佛呢,难不成不知道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要下阿鼻地狱的……咦!槿儿,你怎么脸色都黑了?”
“你……你怎么能如此说我母后?”赵槿又急又恼,恨不得把他嘴给封起来才好。
“本来就是她不对,还不准我说啊!”保罗不屑,“老人家嘛!享享清福多好,偏不甘寂寞什么事情都要插一杠子……”
他说得痛快,里面刘太后听不下去了,左一个老太太右一个老人家,还什么下阿鼻地狱,当哀家不存在么?一时间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一脚踹开小木屋的门,摆了一个很经典的茶壶造型,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对方,怒声道:“混帐东西,哀家哪里老了?”
这局面顿时变得极为微妙,赵槿脑子里面轰得一声,心里面哀怨道:这下全完了。
保罗爷张口结舌目瞪口呆,他原本应该能听出对方呼吸的,只是因为看见赵槿心里面激动,一时间忘乎所以,这时候突然看见一个雪白粉腻的女性身体跃入眼帘自称哀家,如何不傻眼?
刘娥犹自不觉,玉指指着他怒骂,“哀家原本还以为你是朝廷栋梁,不曾想你如此轻狂跳脱不堪大用,还口出大逆不道之言,以为哀家老朽,不能罢免了你那芝麻绿豆大的小官么?”
她这边撒气骂得痛快,当真如回到数十年前一般,刁蛮泼辣的四川府歌姬,怕他谁来。池子里面赵槿急声叫了她数声母后,这才惊醒,自家还是光着身子呢,顿时面红耳赤,双手一捂要害,便要大声尖叫……
保罗眼珠子滴溜溜乱转,刹那间脑子里面闪过无数念头,可没一个注意能在这当口管用的,眼瞧着便是一个鸡飞蛋打的局面,一时间懊恼得撞墙的心思都有,赵槿眼前一黑,只觉得一颗心往无底深渊沉去,虽然身子泡在温热的水中,却感觉到浑身刺骨一般地冰凉。
而刘太后在那一刹那想的是:不行,万万叫不得,外面赵雅(大内昊天门‘风雅颂’三杰之一,便是搀扶她进来地老太监,也是保罗说的外面有个功夫厉害的老太监)和一干宫女若是冲进来,哀家的面子岂不是全没了?这要是传出去,怎生做人?便砍了他脑袋也于事无补啊!即便是把知情的一个个杀干净,也难保一丝儿风声不露……只见刘娥双手护住要害,脸上忽红忽白,硬生生把要叫出的声音给咽了回去。
保罗是什么人,眼眉通挑之人,瞧见刘太后如此,一瞬间决定,无论如何,打死也不承认。
借用一句经典的台词:当时那把剑离我的喉咙只有001公分,但是四分之一炷香后,那把剑的女主人将会彻底的爱上我,因为我决定说一个谎话。虽然本人生平说过无数的谎话,但是这一个我认为是最完美的……
要借用这句台词无非就是在那一刹那之间,十二万分机灵惯会假撇清的保罗看穿了垂帘听政十数年老谋深算的章献皇太后的决定。
台词的前半段有些阿里不达,后半段却是真的,总结起来就是两个字,说谎。
这许多心思说起来长,可当时的情形,也不过一秒钟都没有。而保罗爷几乎也是在同时间揉了揉鼻子,顿时神态好整以暇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更是视刘太后雪白的粉腻地身子如无物。
“槿儿,你说这人跟人差别怎么就那么大呢!”他似乎把刘娥当成了空气。“话说大辽国承天皇太后那也是太后,人家是怎么瞧怎么欢喜我,硬是要把自己孙女指婚给我,你说说你母后,这也是太后,却硬是要拆散咱们,她定然是没瞧见我玉树临风一表人材才把那什么黄梅熙当宝,干脆你带我去太后寝宫,让她见识见识我金翅摩云天八臂修罗玉面侠陈保罗是怎生一番风采。”
赵槿目瞪口呆,他这是怎么了?母后就在眼前。他怎么若无其事还在说浑话?
刘娥瞬间便明白了,这刁滑的小子是在装傻,睁眼说瞎话,她也是准备了无数的说话,却万万没想到保罗会来这一招,把自己当空气,虽说对方的机灵让她免于面对尴尬,可这小子浑话越说越离谱。这假撇清能到这种境界,当真是天下只他这一家了。
有时候,睁眼说瞎话也是一种必须的手段,为政者如刘娥深蕴其中奥妙,惯会哄骗女孩子的保罗爷同样也是。
“市井间不是有一句俗话叫做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么,你就放宽了心,我保管老太太瞧见我喜欢。”
刘太后脸色铁青,赵槿不知所措,就瞧见他洋洋自得指手画脚,当真是进入状态了,一口一个老太太,把刘娥气得要吐血。
她心机深沉聪慧无比,若不然怎么能从一个歌姬爬到天底下最耀眼的章献皇太后身份呢。说起来还是有识人之处的,若换旁人,说不定她还真会欣赏保罗的举动,只是,这事情轮到自己,便难说了,天地下的事情大抵如此,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保罗自说自话夸夸其谈,其实也是有苦说不出硬拖延时间,主意是有了,可如何若无其事走出去却是个问题了,这老太后瞧模样倒是不老,也不过三十模样保养到好,怎么脑子不够使还光着身子站这儿干什么,嫌我瞧不够么。
正在这时候,外面呼噪喧闹不止,隐隐听见有人呼救,这时候小保脑子宛如上了发条的精确钟表正嘀嗒嘀嗒走个不休,听见这声音顿时脸色一变,“不好,禁中如此喧闹,必然是有人谋变。”说着一转身,推窗望月,噌一下窜了出去,留下半截话来,“槿儿,我去瞧瞧官家,你赶紧穿衣服,小心了。”
长公主还在发懵,这冤家到底搞什么?只是一时间也顾不得,匆匆出水,拿了刘太后衣物说道:“母后……”
刘娥铁青着脸蛋,母女两个匆匆把衣服穿了,这时候外面老太监赵雅敲门后进来,“太后,宫中纷乱,恐是有近侍作乱,请太后跟长公主随老奴一起,咱们尽快跟官家会合才是。”
刘娥和赵槿本都以为保罗胡说八道,都没想到果然是出事了,一时间也慌乱起来,随着老太监匆匆出了景福宫。
而保罗借口脱身后,连接越过几座宫殿,这才立在黑暗中长长嘘了一口气,这才感觉到背后凉凉的,居然是出了一身冷汗,忍不住擦了擦额头自言自语道:“Shit,这辈子都没碰上这么尴尬的事情,差一点吊脑袋。”
他在这儿嘀咕,远远就瞧见一群寝卫拎着不知道什么事物四处撒水,他嗅了嗅鼻子,一股酒香弥漫,原来撒的不是水却是酒,正在纳闷,那为首的一个摸出火折子一晃,顿时便把中宫宫门烧了起来,火势借着酒力和风力,一下子便舔上了楼阁,黑夜中熊熊燃烧着,火势顿时蔓延开来。
他大惊失色,刚才还以为是哪个变态地太监在玩什么变态花样折磨宫女,没想到真有人谋变作乱,脑子里面灵光一闪,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方才那个给自己指路的小宫女不就是上次刺杀自己的什么“一盘蛋炒饭阎王转眼见”么?这小姑娘把原本微黑的肌肤染成了白色,怪不得自己看了眼熟,指路也是翻墙越室的方式,正常人指路谁会让人家翻过几座房子这么说话的?
想必是宫中有寝卫和外面勾结作乱,那蛋炒饭必然是花钱聘请地杀手,他前后对照一寻思。八九不离十,当下焦急起来,什么官家太后可管不着,万一伤了赵槿怎么办,一咬牙。转身回转景福宫。
他刚掉头走了没多远,刚好就迎面撞上匆匆出了景福宫的刘太后一行,正在老太监赵雅和一干太监宫女重重围裹下而来,立时大呼,“长公主,万万小心,外面近侍作乱,中宫宫门都被烧起来了。”
“这么大火势,哀家老眼昏花瞧不见么?”刘太后看见他就气不打一处来,这刁滑小子当真可恨得紧。冷冷说道。
保罗见着这位垂帘听政十数年地章献(电脑小说网wwwKcn)皇太后,差一点儿认不出来,这穿了衣服和不穿衣服区别太大了,果然便如那笑话里面说的“啊呀!你穿上衣服我差一点儿都认不出你了。”
但见她身上穿戴着皇帝的龙袍和冕旒,即便是这时候,脸上也毫无惊慌之色,当真是雍荣华贵气度非凡,不过保罗爷却是鄙视了一下。早就听说这位章献太后喜欢穿龙袍,无数耿直清流死谏也没改变,现下官家都清政了,还穿这么一身,这不是意淫么,这老太太喜欢虚荣简直过了头。
“臣,翰林院待制、直秘阁侍讲……”他刚准备把自己那一长串地官号给报出来,刘娥不耐烦挥手,“眼下都什么时候了,你便是陈保罗罢。哀家早就听说你文武双全,护驾罢!去官家的寝宫。”
保罗吃了个瘪,却也不敢有任何不满神色。刚刚瞧了人家光溜溜的身子,人家现在可正是在火头上了,还是别自讨没趣的好,“臣遵旨。”
当下他老老实实开路,没走几步,讪讪掉头,“这个……臣第一次入禁中,认不得路。”
刘娥心里面那个气,这刁滑小子,眼下都什么当口了,孩子那儿装,不认识路你怎么跑去景福宫的?只是眼前却发作不得,只好恨恨记下,冷声说:“赵雅,前面领路。”
一行人也顾不得说什么,匆匆往官家寝宫而去,刚刚走了不远,那嘈杂喧闹的声音愈发响了,刘娥关心儿子,赵槿关心弟弟,当真急了,连声催着快走,冷不防从旁边宫墙上窜出几个蒙面人来,“刘娥老妖婆休走……”
几个蒙面人用的俱都是禁中寝卫用地腰刀,为首一个人在空中,拔刀便砍,刀光雪亮,如匹练一般袭来。
风雅颂三杰之一的赵雅老太监怒喝一声,双掌一展便把几个蒙面人圈了进去,裂金掌不畏刀剑,顿时打成一团,那些宫女太监虽然怕死,额头冷汗双股战战,却还是把刘娥和赵槿护在了当中。
保罗正要上去帮忙,赵雅一掌拍开一把砍来的腰刀后大声对保罗喊道:“陈保罗,护着太后跟长公主先走,咱家断后,若出了什么差池,咱家唯你是问。”
这时候从旁边匆匆赶来几个寝卫,为首地一身明黄色镶边寝卫统领服饰,鼻阔口方相貌堂堂,大声说道:“太皇太后,长公主,臣等护驾来迟。”
来的正是禁中寝卫副统领颜秀,刘娥舒了口气,问道:“官家那边怎样?”
“官家无碍,请皇太后和长公主随臣这边走。”
保罗一看有领路的了,赶紧走到赵槿身边,低声问:“你没事罢!”赵槿脸色难看,恨恨剐了他一眼却不说话。
几个寝卫贴身保护过来,刘娥一叠声催快走快走,冷不防异象突生,几个寝卫拔刀砍翻了旁边太监宫女,对着刘娥和赵槿拎刀便砍,那寝卫副统领颜秀脸色狰狞,“刘娥,你这祸国殃民的老妖婆,今天便是你毙命之日。”说着腾身而起连人带刀宛如一道流星,势如闪电般而来。
俗话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刘娥从一个四川府歌姬的身份成了权倾天下的皇太后,自然便有不孝的族人外戚仗势欺人,这事情的缘由便因此而起。
那寝卫副统领颜秀自小被养父母带大,养父母去世时便交代他原本乃是成都府人士,亲生父母早亡,却还有一个亲生妹妹在世,他得知后惊喜交加,便思量把妹妹接来东京享福,结果亲自寻到成都后却气炸了肺。
原来,刘太后有个族侄封做新都侯,在那一方欺男霸女,他妹妹据说被新都侯瞧上,虏进了新都侯府,结果没几天便被善妒的侯爷夫人给填井了,闻之情况的颜秀怎肯罢休,在成都府又听闻了许多刘氏族人恶迹,于是便一腔怒火恶气全部算在了刘娥头上,自此暗地下便下了许多功夫,他也是个心机深沉之辈,便拉拢党羽内外勾结,花了数年时间果然在宫中经营成了气候。
这宋辽和谈成功赵祯下旨与民同乐,官家是个厚道的官家,便让那些宫女寝卫们可以分批归家省亲欢聚,禁中顿时便松懈不少,加之宫内请了戏班子之类庆贺,进出的人便杂了,颜秀怎肯放弃这天赐良机,故而有今天的近侍作乱。
眼前变故突生,祸生肘腋,保罗爷大惊,只是腰间暗藏的软剑却不敢拿出来,不然私带兵刃进出禁中免不得又被人扣大帽子,顿时便赤手空拳和那几个作乱的寝卫斗在一起,刚一脚踢翻一个,便看见为首那人连人带刀劈了过来,目标正是刘娥和赵槿。
说实话,换了个城府深的此刻免不得生出想法。最好刘太后挂掉,正好搬去这尊拦路虎,只是保罗爷却不肯做那下作的事情,看赵槿母女两个花容失色,说不准也是什么怜香惜玉的护花心思动了。大喝了一声狂徒敢尔,飞身便救。
说时迟那时快,他人刚一窜起,便动了个心思,如此天赐良机,如果不卖弄卖弄哄老太太欢心,日后上哪儿找这机会去?
这所谓卖弄自然便是得表现得一副忠君爱国奋不顾身才行,最好再带点儿伤,那便愈发妙了,他寻思一定。顿时腰身一拧改了动作,张开双臂一个虎扑便挡在了刘娥和赵槿身前。
颜秀看他动作,狞笑一声,多你一个刀下之鬼也不嫌多,刀式改也不改,恶狠狠一刀便劈在了保罗爷的背上。
这连人带刀如飞而来,力道是何其之大,就算他易筋经护身加上身穿宝甲,也还是感觉到背部似乎被劈断了骨头一般疼痛,顿时呲牙咧嘴,借机咬破了舌头,一口鲜血喷出,尽喷在了刘太后和长公主脸上,赵槿看爱郎被砍了一刀又口吐鲜血,那还了得,宛如自己被砍了一刀差也不多,凄凄惨惨惊呼了一声情郎地名字,顿时吓晕了过去。
眼前也顾不得许多,他眼也不瞧,腿一抬便是一个“虎尾剪”,一脚踹在颜秀胸前把对方踹了出去。一转身,张开双臂,大义凛然喝道:“想伤太后和长公主,踩着我尸体过去再说……”心里面却有些鄙视自个儿,Shit,这也太假惺惺了,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看来自己不是一个好演员。
几个作乱寝卫互相看了看,齐声大呼,同时冲来抬刀便砍。
“玄冥神掌。”他口中喊了一个极为拉风的掌法名称,袖下却暗藏了一管桃花瘴,只见他掌中呼啦一下喷出丈许浓烟,顿时便把一干人等全部笼罩了进去,那些寝卫顿时中招,眼泪鼻涕全来了,什么也瞧不见,一两个凶悍的拿刀四处乱砍,倒先伤了自家兄弟,乱做一团。
机不可失,他如风一般窜出去,手上连点,顿时便制住了数人,那贼首颜秀武功卓绝,一把刀舞做雪亮的一团,保罗上去后吃亏在没有兵刃,而颜秀听风辨器的本事也的确厉害,一时间倒是奈何不得对方。
颜秀眼睛无法视物,暗器和听风辨器的本事还在,他身怀柳叶飞刀绝技,一手舞刀一手便寻着那边细微的呼吸声唰唰唰就是几把飞刀飞出,不曾想自己对手那是号称八臂修罗玉面侠的,暗器功夫也十分了得,猿臂一展便抢掉了他的飞刀,只是这柳叶飞刀不同寻常飞刀,极短极薄,两面开锋,锋利异常,保罗也是太托大,第一把割破了手指油皮,吓得出了一头冷汗。
“好功夫,奈何做了老妖婆走狗。”颜秀一声喝,弃了腰刀不用,双手一展,十指间出现八把飞刀,“看我八星追月……”
这厮发暗器还叫唤,倒不像太奸猾之徒,保罗嘲笑此刻江湖上发暗器大喝一声的破规矩,说起来,他很多本事的确是江湖上下五门之人才用的手段,譬如这桃花瘴,正经的江湖人怎么可能用迷烟。
江湖上许多所谓规矩的确影响了后世,譬如两人动手比武之前拉开本门武功架势,盖因为江湖关系盘根错节,这个门派跟那个帮会交好,那个帮会又和另外教派交好,动手之前拉个架子是为了互相辨别身份,免得伤了自家和气,到后世则演变成武术中所谓“出门躺子”,被那些抨击武术无用论地人士说成“打就打,还摆什么花架子”,也算是花拳绣腿的一个弊端源头。
这时候颜秀内功运起十二成,八把飞刀如电一般激射而出,顿时体内内力贼去楼空,突然听到自己背后衣袂破空声,暗叫不好,却已经躲避不及,接着便是一掌拍在了他背上,如排山倒海之力顿时侵入体内,身子一摇,一口乌黑的血污喷了出来,血污中夹杂着许多碎块,却是内脏都被那霸道内力给击碎了。
这一掌正是老太监赵雅解决了几个蒙面人匆匆赶来,而保罗面对那八把如电般袭来的柳叶飞刀,一时间也管不得什么私带兵刃不私带兵刃了,腰间软剑一弹而出。达摩剑法幻出八臂佛像。
【金刚藏】
叮叮叮一阵金铁交鸣,他击落了八把飞刀,虽然易筋经在身,也是俊面酒红颇为吃力,却还晓得赶紧收起软剑。
老太监赵雅看了看四周。这些人居然便都被这陈保罗解决了,那半男半女的声音便带了一丝疑惑,“陈侍讲好武功啊!”
那颜秀却是惨笑一声,已经连迈开步子的气力都没有了,喃喃道:“功亏一篑……”扑嗵一声倒在地上,口中犹自汩汩涌出血污,看得保罗也是心惊不止,这老太监好霸道的掌力,感情这大内“风雅颂”的功夫是一个比一个厉害啊!
他讪讪笑笑,“这些贼人武功低微罢了。”说着匆匆转身去瞧赵槿。老太监看着他背影,顿时莫测高深起来,武功低微?寝卫副统领武功能低微么?此人武功当真深不可测啊!一人之力却能解决如斯多人,怕和大哥赵风也在伯仲之间了。
刘娥擦干净自己脸上血污,看保罗抱起自己女儿后掐她人中穴,接着女儿幽幽醒转,一眼看见他便死死抱住不肯松手,顿时便有些皱眉。
她到底是垂帘听政一国太后。眼光那是相当地毒辣,便开口问道:“陈保罗,方才为何以身阻挡?难道你便不怕死?”她已经给保罗下了个“假撇清的奸猾小子”的定论,要她相信保罗愿意以死保护,却万万不肯。
保罗瞧见她眼中的怀疑神色,当下便说:“臣当时也没多想,而且臣身上穿着一件刀枪不入的宝衣……”
哼了一声,刘娥心说果然有所依仗,虽然对他地忠心肯定了,若说太大的好感却没有。便对赵槿说道:“当着一干下臣太监成何体统?他不是好端端的么!”赵槿闻言又惊又喜,看保罗神色果然没什么大碍,这才松了手。只是脸上关心却无论如何都掩盖不住。
老太监赵雅过来低声说:“太后,贼势大,不知官家怎样?我们应该赶紧去官家寝宫才是。”
“那这些贼子怎么办?”
“太后宽心,老奴已经一人补了一掌,活不成了。”
顾不得死了些个太监宫女,一行人往官家寝宫而去,一路上只闻那些太监宫女被杀的惨呼,由于担心皇帝安危却也不敢停留,不一刻,到了赵祯寝宫所在,瞧见无数宫女太监和一干禁卫守在门外,地上一地的血污和十数具尸体,为首一个披挂整齐地女将,手上拿一把腰刀,倒是威风凛凛,只是年纪却不大,虽然一脸警惕,但脸上稚嫩却无论如何都掩盖不住,不晓得是何人。
刘娥和赵槿瞧着俱都松了一口气,看情形官家应该无恙,只是刘娥看那女将后却皱起了眉头,“曹妃,大内后宫怎如此打扮?成何体统?”
保罗一愣,这……这武将打扮的小姑娘是官家的妃子?
那曹妃盈盈下拜,司礼大太监赵风便给她解围,“皇太后,曹贵妃当真是将门虎女,有乃祖之风,宫中骚乱初起,宫人近侍们个个惊惶无措,还是官家和曹贵妃镇定,这才没什么大碍。”
他说话自然是顾全了官家颜面,其实当时赵祯也是慌乱不已,这曹贵妃乃是开国名将曹彬地孙女,今年不过十五,刚刚入宫封为贵妃不久,当时她亲自披挂,并且拿绣剪给在场的宫人近侍们剪去鬓发一角,言说凭此日后行赏,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那些宦侍踊跃起来,救火地救火,守门的守门,虽然死了些人,却是因此而等到了禁卫来护驾。
保罗仔细凝听分辨,这才了解了个大概,对这位小姑娘曹贵妃佩服无比,年纪轻轻便如此气概担当,了不得啊,果然是将门虎女,等等……他突然想起来,这位曹贵妃别是……
所谓有华人的地方便有武侠小说,他历史不怎么样,武侠小说却是看过几本的,那《天龙八部》上不是说有一位垂帘听政的曹太后么?别就是这位曹贵妃罢?算算时间,应该没错,顿时看曹贵妃便有些异样,同时对刘太后愈发鄙夷了,动不动便是成何体统,也不想想自己穿皇帝的龙袍成何体统,当真是严于律人,宽于律己。
这时候郭后和张美人一先一后几乎同时到了,还没询问官家怎样,瞧见对方便互相抨击起来,当真是女人的度量叫做小肚鸡肠,也不瞧瞧地方,就这么吵了起来,赵槿皱起眉头,却是对两人俱都极为不欢喜。
“吵什么吵?也不瞧瞧现下是什么当口。”赵祯从里面出来,瞧见郭后便气不打一处来,脸色铁青勃然大怒,郭后先一愣,接着便仗着刘太后在,梗着脖子说道:“臣妾也是心忧官家安危,不顾兵刃匆匆而来,你……你却如此待我?”
接下来无非便是争风吃醋的争吵,刘太后拉了个偏架,“好了好了,眼下吵这些做什么?王守中……”
那前来护驾地禁卫统领王守中赶紧出列,“臣在。”
“即刻带人四处搜寻贼众。”
王守中带着禁卫匆匆而去,保罗一看,这接下来估计便是官家的家事了,自己在场恐怕不妥,赶紧脱身才是,给赵槿打了个眼色,也不敢吱声,悄悄就溜走了,他是怕刘太后问起为何深夜入宫不好答复。
他趁着夜色便往宫外开溜,一路上瞧见禁卫宫人乱作一团,心说这场变故,估计明天又得不少人掉脑袋了,一边寻思一边捡黑地儿走,刚走到大内墙根下,听见似乎有呻吟之声,顿时警惕起来。
四下瞧瞧,却一个人影儿都没,还不放心,脚下一跺便窜上了大内城墙,上面一片漆黑,两侧的夺楼黑漆漆一片,宛如怪兽张开的大嘴,他小心翼翼往一侧朵楼里面张望,冷不防一把短刃从黑暗中刺了过来。
一翻手擒住那黑黝黝短刃主人的手腕,他一个靠背摔便把那人抡起狠狠摔在了地上,顿时把那人摔得晕了过去,这才去看那人模样,一瞧之下,却是个宫女打扮的女子,不是给自己指路的蛋炒饭又是哪个?
蛋炒饭此刻脸色白惨惨一片,身子触手冰凉,江湖人一眼就能瞧出受了极为严重的阴毒内伤,看对方昏迷,保罗苦笑,你说一个姑娘家做什么不好非得做刺客,何况这次还是参与禁中叛变,这可是抄家杀头的罪名,当真是不怕死。
虽然明知和这小姑娘多牵扯哪怕一秒钟说不定都会有危险,毕竟,刺杀当今太后和官家,这罪名可以让任何人吃不消兜着走,可他看着蛋炒饭昏迷中楚楚可怜的模样儿,不值钱的怜香惜玉心思却如水中的鱼儿吐的泡泡一般翻了上来。
得,虽然你行刺过我,可大爷我心好,他揉着下巴,心说我看看她伤势,接着再由她自生自灭好了,死在自己跟前毕竟看不过去。
给自己找了个借口,他这才去仔细端详蛋炒饭的伤势,少林伤科倒不是吹的,他得欧阳春和欧阳忠惠亲灸,算得正儿八经的少林俗家弟子,才一搭脉,眉头便皱了起来,这内伤,居然是昊天门的裂金掌,赵颂在八王爷那儿,赵雅一直跟着老太后,那么,出掌伤人的想必便是官家身边的司礼大太监赵风了。
蛋炒饭是因为见钱眼开假扮宫女行刺官家被司礼大太监赵风一掌伤了肋下“腹哀穴”,腹哀穴是十二正经“足太阴脾经”和奇经八脉“阴维脉”之会,这大内昊天门裂金掌保罗见识过赵雅和赵颂施展,那是阳刚无比的掌力,赵风出掌专伤阴脉,想必是修炼到了阳刚生至阴的境界,掌力凭添了数分威力,阳刚也转为阴柔霸道,果然是昊天门三杰之首。
“老太监赵风好生厉害,日后的葵花宝典别就是他发明的罢!”保罗喃喃自语,却又有些想不通了。蛋炒饭的功夫按道理吃赵风这无比霸道的一掌绝无活命之理啊!
他寻思了一会儿,想不通其中的道理。干脆去查看蛋炒饭的伤势,才解开对方地衣服,出手之下摸到了一件手感古怪的马甲。顿时恍然大悟。感情这小妮子是上次行刺自己吃了亏,居然弄了一件跟自己身上防弹衣差不多地护身宝甲穿,怪不得吃了赵风一掌居然没死。
“算你机灵,若不是这件宝甲你今儿就得挂啦!”他嘀咕着解开蛋炒饭里面衾衣,瞧见鸽乳却皱了皱眉头,这女人当真是不能狠练外门武功,瞧瞧这乳房,勉强比金橘大点儿。当真是标准的太平公主。
不过蛋炒饭乳下淡金色一个掌印却是叫保罗心惊,微微坟起的女儿家椒乳下印着一个淡金色掌印。瞧起来无比古怪。
一时间他又犹豫起来,救,还是不救呢?
寻思了一会儿,到底还是那不值钱地怜香惜玉心思占了上风,保罗爷出手掌轻轻覆盖在那掌印处,运起易筋经神功,内力灌注与掌上轻揉慢搓,慢慢把那淡金色掌印给搓散开来。
蛋炒饭低声呻吟了一声,缓缓醒转,首先便是感觉到胸前凉飕飕一片,又有一片温热在胸前抚摸,抬眼一看,顿时瞧见保罗地脸蛋……
“嘿!醒啦!”保罗爷呲牙一笑,手掌还在那儿揉搓着,却不曾想蛋炒饭一抬手一记耳光抽在他脸颊上,顿时一呆,待到脸颊火辣辣地疼,这才勃然大怒,Shit,这年头好人不能做啦?大爷我救你一命你一醒转就是一记耳光?
“你这疯丫头……你这无耻淫贼……”两人同时低声开口。
“我好心救你,你居然……”保罗捂着脸颊,当真不爽到了极点,蛋炒饭脸上大红起来,连带着胸前都红了起来,这害羞红胸部当真也是一桩奇怪的事情。
她伸手掩起自己衣服,又骂了一句,“你混蛋,只会趁人之危。”
“拜托你抽人家耳光之前先瞧瞧状况好不好?”保罗一怒起身,鄙夷不屑道:“就你这太平公主的身板儿?送来我摸我还瞧不上眼呢,若不是看你可怜,管你死活。”
她先是一愣,接着这才醒觉这太平公主是什么意思,顿时又羞又恼,这个陈保罗的言词当真伤人自尊,什么叫送给你摸还不摸?
“我怎么太平公主了?”
“就那么一点儿还不是太平公主?”
“怎么一点儿了?”
“啧啧,还嘴硬,比金橘就大那么一点儿。”保罗说着还用手比划了一下,手掌微微一窝,恰好能藏进去一个小橘子大小,臊得蛋炒饭没着没落的脸红心跳不已,却不想想自己跟一个淫贼讨论胸部大小成何体统。
瞧见她不说话,保罗有些得意,“做人呢要老实一点,万万不能为了面子瞎说,话说这小就小点,反正日后还能长。”
听他说话愈发无耻,蛋炒饭一个在江湖上也算颇有些名气的女刺客硬是被他给说哭了,坐在地上垂泪起来,“大小还不是爹娘给的,我有什么办法。”感情女人不管是公主还是刺客,终究是在意自己那儿的大小地。
看她坐那儿哭将起来,保罗一愣,这才想起,眼前这位还是个小姑娘,就算是刺客,那也是刺客小姑娘,自己跟她较什么劲啊!只得自认晦气,“好好好,我救了你,也摸了你,咱们两清了,一笔勾销互不相欠,这终归行了罢!”
他说完转身,还嘀咕了一句,“连行刺皇上都敢,不就是看到了金橘么,还刺客呢,大惊小怪的,你自求多福罢。”说罢纵身一跃没入黑暗中。
蛋炒饭怔怔,半晌才喃喃低语,“我要是像你那般好出身还做什么刺客,用性命去换钱很容易么!”她说着在靴子里面摸处两张银票来,看着那银票,有些难受又有些欢喜,“这一万两想必能将就用个一年。”
黑漆漆地夜色,宛如人世间,这世上终究有些地方有些人群,是阳光照射不到的。
保罗气哼哼施展轻功回四海,一路上不停责怪自己,好端端没事救那样的人做什么,不是没事找事么,日后千万不能再干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了,被扇了一巴掌事小,要是扯出什么牵连来可就亏大发了。
远远地瞧见四海内灯光闪亮,他心里面一暖,有家的感觉真好,家里面还有人等着呢,想到这儿,他在空中一翻身,轻轻巧巧落在了四海院内。
四海前后分成好几进,内眷居住的地方搭建更是小黄鱼刻意找来赵娴商量着办的,他这个大管家虽说年纪小小,却因为自小做妓寨小厮眼光毒辣心思儿活络,赵娴一瞧,连修院子都要找我相商,自然涨了面子,一高兴这私房钱都贴出来了,小黄鱼还假意不敢要,却被赵娴拿公主架子压住,甚至还让赵颂寻了内宫御苑工匠来修,因为这个原因,四海当真是修的既快且好,优雅中甚至透着皇家威仪。
此刻头进院中,小黄鱼正陪伴着一位书生打扮的青年男子说闲话,他们四海的传统都是四海袍,小黄鱼也不例外,倒是颇有《星球大战》里面外交型绝地大师风采,学保罗爷学了个十足十。
“大管家虽然年纪轻轻,气质谈吐却是不凡。”那书生说着毫无营养的客气话,小黄鱼说这个更加拿手,自然客气地说都是自家少爷熏陶的。
两人正在说话,冷不防保罗自空中一个翻滚“嗖”一下落在两人身边,倒是唬了一跳,那书生更是腾腾腾连接退了好几步,这漆黑一片的天上突然掉下个人来,换谁都得吓一跳。
保罗寻思着回家陪美人说话,落脚的时候根本没看,待到要踩到那书生头上才警觉,硬生生一拧腰换了姿势,差一点儿连腰都扭了,甫一落地便拿手支着腰说:“吓!深更半夜的,小黄鱼你搞什么?”
“少爷,这位翰林撰修黄大人前来拜访……”
“学生黄梅熙。”那书生弯腰一诺,倒是典型的书生派头。
黄梅熙?保罗顿时眉梢一挑,不就是那拍了刘太后马屁的新科状元郎么?当下仔细打量书生,只见对方大手大脚大脸庞,顿时印象分就给了个不及格。吓!就这模样也癞蛤蟆妄想吃天鹅肉?刘太后老太太当真是老眼昏花,这家伙最多算个五官端正。跟俊美二字八杆子也打不上联系啊,说话嗓音更是公鸭嗓子,我的天。还状元郎呢,愚蠢。
想到这儿,他便有些不客气。“黄撰修深夜到访不知何事啊?若是什么学术探讨在下可不如状元郎。”
黄梅熙倒是没想到对方如此直白不客气,只是说话却依然不卑不亢,“陈待制识得十几国番邦文字,梅熙颇有不如……”
这厮说话中带刺。居然讽刺我会的不过是番邦之学,保罗眉毛不由自主一挑,便要发怒,再看看对方那脸庞,又缓缓压制下怒火去。我堂堂东京文曲星、四大美男子之一跟他一般见识做甚么,就他这模样,槿儿连正眼也不会瞧他一眼,不过这厮消息倒是灵通,我下午刚做了翰林院待制这厮居然就知道了。
嘿嘿笑了笑。保罗看着对方的眼睛说:“黄撰修来是准备瞧瞧我倒是是怎么个三头六臂?为何长公主死活不尊刘太后的旨意,我说地不知道对是不对啊?”
状元郎愣了愣,他当真便是十分好奇,这陈保罗到底是如何了得能让当朝两位公主如此,因此才深夜拜访。此刻被保罗道破来意,顿时便有些讪讪然不知道如何说话了。
看着他那模样,保罗咳了一声,“其实在下也没什么长处,只是我喜欢槿儿并非因为她长公主的身份,如此而已。”
听他这么一说,黄梅熙顿时大怒。这不是指着鼻子说他贪图驸马都尉的富贵么,当下便一昂脖子下巴朝天说道:“梅熙自问腹有天下文章,日后便是开府一方也未尝不可……”
“当真?”保罗似笑非笑瞧着他,那似乎看透人心扉地目光看得他心头慌乱,嘴上犹自强硬,“自然当真。”
砸了咂嘴,保罗突然说:“状元郎小名叫招弟罢?”黄梅熙下意识回答:“是又怎样?”
“开府一方,府台黄招弟大人,哈哈哈哈。”保罗大笑,乐不可支,先还能克制,最后干脆捧腹蹲在了地上,小黄鱼先前还有些莫明其妙,看看这位状元郎面红耳赤,又寻思寻思黄招弟的意思,当下恍然大悟,嘴巴一咧也笑了起来,这果然好笑。
黄梅熙面红耳赤,当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这陈保罗好生招人厌恶,太过分了,羞恼地喝道:“有什么好笑的。”说罢恨恨跺脚转身离去,保罗瞧着他背影笑着大喊:“小黄鱼,送黄招弟大人。”
待小黄鱼送走黄梅熙回来就问,“少爷,您是怎么瞧出这位状元郎是个雌儿的?啧啧,女状元啊,这下可好,没人跟少爷争长公主了。”
保罗故意生气,“这是什么话,就算她是个男人又怎样,跟爷抢女人,嘿,还嫩了些,这厮长相倒是像男孩子,又是天生一副公鸭嗓子,可惜她忘了一茬,男儿哪儿有在两个耳朵上都穿耳洞的道理,哼哼,以为拿蜡堵上我就瞧不出你就是个西贝货么。”
“少爷见多识广眼光独到,小黄鱼就瞧不出来,话说她那长相哪儿像个姑娘,话说她那长相哪儿像个姑娘,瞧瞧咱们玉卓公主,就算粘上小胡子女扮男装那也是美艳绝伦……这厮看来没好下场,光欺瞒朝廷一条就够她受的。”小黄鱼拍着他马匹,心里面已经打定主意要给赵娴报喜,这可不是大喜么,接着话题一转,“您今儿歇哪位少奶奶那儿?”
保罗一愣,我已经堕落到跟皇帝老子一般挑女人陪睡的地步了?不禁有些汗颜,“这个……我还是先去瞧瞧宁大哥罢!”
他去看了看宁殿直,那宁致远伤势极重,被开封府敷了好药又见了保罗回转,心头重担放下,此刻倒是先睡了,保罗瞧着他憔悴地脸颊,忍不住内疚,心说日后等他身子好了一定要给他一场富贵才是。
出了门后小黄鱼又聒着脸问:“少爷,您自个儿歇息地那楼和少奶奶们的楼都还没起名,小黄鱼没什么学问。脑子里面就是什么宿香楼、眠玉楼,当真不好使,少爷您还是亲自给起名儿罢!”
保罗听了他的话,有些啼笑皆非,不禁虚空踢了他一脚笑骂,“你当少爷这儿是东京小八艳地妓寨呢!今儿少爷我给蓉娘阿蛮她们说故事去。”他是打定主意,先去哪儿都不好,显得厚此薄彼的,自己跟她们分开这么久,不如一起聚聚说说话儿。“去把白老鼠也叫来。”
小黄鱼有些不解,“您跟少奶奶们说话叫上白少爷做什么?”保罗笑笑,“他可是少爷我地大舅哥,怠慢不得。”心里面却说,玉堂这家伙小肚鸡肠的。一家相聚不带他一起玩儿又得给脸色我看。
不过白玉堂还是没给他好脸色看,“深更半夜的扰人清梦,陈保罗你想干什么。”
“出大事儿啦!”他口沫横飞把大内禁宫地事情说了出来,听得众女一愣一愣的,这不就是造反么?却不知道自家这位爷还救了一位刺客,屁股上也不干净着呢!
听他说完,白玉堂却不干了,“就这点破事儿?人家杀官造反干我甚事,没趣。”保罗苦笑,这白老鼠还是一点儿做官的觉悟都没啊。您眼下可是殿前带刀侍卫,景福殿使。
他只好又换了一个,“那么,新科状元郎是女的这个怎样?”
白玉堂一听这个倒是来兴趣了,长眉一挑说:“嘿!这岂不是如了你的意?”
“就算她是男人我也不放在眼上,状元郎又怎么了,还不配做我地对手情敌。”保罗大言炎炎大吹法螺。惹得双胞胎一阵笑,白玉堂嘿嘿笑了两声,“你可别会错了意,我是说,这状元郎是女的岂不是正好让你这淫贼勾搭?”
白玉堂这样平素喜欢冷着脸地人说笑话自然好笑,顿时笑翻了一屋子的人,保罗恼羞成怒涨红了脖子,“Shit,我眼光就那么差么?那厮长的哪一点像个姑娘,我的妈,我宁愿跟玉堂你断背也不去找那等女人。”
“少爷,什么叫断背?”双胞胎好奇地眨巴眨巴大眼睛,保罗揉着下巴嘿嘿贼笑,“高雅的说话叫龙阳之好、断袖分桃,俗点儿就叫搞兔子……”双胞胎顿时就红了脸,白玉堂一怔之下,双颊泛起红晕后眉毛一点点竖了起来,旁边阿蛮蓉娘瞧着白玉堂勃怒就要发火,再看看自家相公那副笑嘻嘻模样,忍不住好笑,保罗可不就是个嘴巴不肯吃亏地么,跟他拌嘴没好下场。
“陈-保-罗。”白玉堂一字一顿咬牙切齿,一只手已经下意识按在了腰间霜月软剑剑柄上,保罗还不知死活在那儿调笑,“那厮是浓眉大眼,玉堂你却是星眼晕眉,那厮脸大如盘,你却是粉面桃腮,那厮血盆大口,你皓齿朱唇,那厮浑身汗毛,一吹还打旋儿,你粉妆玉琢肌肤莹腻……”
听他越说越不成话儿,白玉堂脸色由红晕转成铁青,终于忍不住了,噌一下抽出霜月宝剑来,“白爷我杀了你……”
双胞胎呀一声惊叫,蓉娘一把扑过去拉住白玉堂胳膊,保罗却一下跳了出去,“恼羞成怒杀人灭口啦!”
一直不说话的萧观音奴瞧着眼前这出闹剧,原本无表情的脸上露出一个微笑来。
第二天,朝廷上轩然大波,无数人牵扯进禁中之乱掉了脑袋,年轻的官家正在气头上,本来就因为御史台风波还没消停,居然又出了如此大的乱子,自然气得龙颜大怒,偏偏在这个时候,天波府地穆桂英被参了一本。
这事情还是因陈保罗而起,天波府上丫鬟私底下说起柴郡主之病,忍不住抱怨,在天波府的眼中,柴娘娘的病自然都得怪那不识抬举的陈保罗,偏巧穆桂英经过,把这个下人口中的夸张版本听了个一干二净,顿时大怒,结果有一个瓶子做了出气筒,而这个瓶子恰巧便是官家珍爱无比后来赐给天波府地瓷钧虎头瓶。
钧者,君也,赐给天波府这个虎头瓶意指杨家撑起了大宋半壁江山劳苦功高,这个瓶子被摔碎了,那还了得?话说后世曾经有老农买了个伟人像因为太大没法拿用绳子绑着挑回家,结果被打成反革命的例子,何况在这封建朝廷,又值官家气头上的时候呢!
于是乎,穆桂英下了大理寺狱待审,罪名自然是欺君犯上。
而在这个时候,两道内容迥异的圣旨一先一后几乎同时到了四海。
一道圣旨是昨儿官家口谕,此刻正式下了圣旨封了保罗,另外一道却是刘章献皇太后的,说陈保罗已为辽国金翅驸马,不合适再做大宋的官,削去其在朝廷的所有官职。
传旨地两个太监读完后也楞了,这两道旨意简直是南辕北辙啊!
保罗差一点儿摘帽子摔在地上大骂,这老太太也忒过分了,不就是你走光我恰好瞧见么,这未免也太过分了,一句话便把我所有功劳给抹去了,早知道昨儿就不替你挡那一刀了,死了拉倒,最多赵槿伤心几天,眼下倒好,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其实,这里面倒不全是刘娥地主意,昨夜出了那么大的变故,刘娥匆匆招庞太师入宫,说着说着就说到了这陈保罗身上,刘娥随口就问庞太师了,太师以为陈保罗此人可堪大用否?
庞太师是个老狐狸精,自然不会说此子不堪大用这样不入流的贬低话,却是把保罗夸的“庄稼一枝花全凭粪当家”的大粪一般,把保罗说得简直是朝廷不可或缺的肱骨之臣,又说此子得八王爷看重,谁谁谁看重。
他这一番话夸奖下来,刘太后却是动了心思了,老太太不是常人,孤儿寡妇的垂帘多年,岂是好相与的?她当初初主朝政的时候便召集重臣干过一件事情,哭诉自己孤儿寡妇,眼下各位重臣尽心辅佐,日后免不得报答,让重臣把自家儿郎名字写下来,日后好照应。
结果,那些被写下名字的日后全没当上有权势的大官,但凡有官员更迭,她必定对照那名单,只要是名单上有的,俱都是给个闲散的官做做,这一招自然是避免主弱仆强的局面出现,当真厉害无比,让朝廷的官员们心悸不已。
庞太师的一番夸奖让刘太后又动了忌惮的心思,加之有浴池风波故事,于是乎铁了心不让保罗好过,她迄今还穿着龙袍呢,拟一道圣旨算得什么,当下就决定要给保罗小鞋穿。
其实这也难怪保罗勃然大怒,这边好比是一个小职员供职两家公司,一家公司他毫无贡献,可董事长不但容忍他胡闹,甚至还有意栽培他做总经理,另外一家公司他汗马功劳,可董事长却准备卸磨杀驴,两下一对比,是人都得寒心。
老太太忒不是东西了,保罗便是这么想的,官家虽然厚道,可总经理有时候还得看董事长脸色,最好是董事长挂掉,总经理上位,可惜,绝佳的机会被他浪费了。
这老妖婆如果死了可真是阿弥陀佛、圣母玛利亚、真主保佑了,自己怎么就……一想到这个他便恨不得抽自己大嘴巴子,有些女人当真是不能救,譬如这章献皇太后。
不过,他保罗爷也不是省油的灯,你老太太说不让做官就不让做官了么?那就不是陈保罗了,他把《汴州陈少保出使大辽国》的段子写好让小黄鱼给自己相熟的几个说书人送去后,心里面业已有了对策。
香榻上阿蛮很仔细吹着碗中的药汁,确定不烫了这才劝说秋月,“赶紧喝了它,不然你老是这副病怏怏的模样……”
“我不喝。”床上躺着的秋月还在耍脾气,她跟阿蛮主仆情深,有时候还真是不大顾忌,话说保罗回来的辰光她恰好生病高烧不退,结果连着两三天保罗也没来瞧她,免不得让她有些怨气,那人以前总是哄自个儿,说什么把小白猪养肥了再吃,结果倒好,自己养得白白嫩嫩的胸围也
长了不少,可他偏偏不来瞧自己,就算自己是个下人。可自己都病了!也不能瞧都不瞧一下啊!
想到这儿,她忍不住暗暗垂泪,自己真是命苦,怎么跟小姐喜欢上这人,口花花的淫贼,就只会哄人玩儿,你哄便哄了,偶尔也来一趟啊。他倒好,出使大辽一去快半年,回来后瞧也不瞧一眼,话说那些下人大脚婆子都在私底下议论了,怎么少奶奶的贴身丫鬟还是处子之身,别是身子有什么暗疾,少爷不喜欢罢。
阿蛮跟她那么多年姐妹,看她这副模样便猜到了她的心思。低笑着放下碗后使劲戳了她一指头。“秋月,你啊你,都惯坏了,别人是一到春天思春,怎么,你倒是跟名字一般,到秋天就思春啊!”
“小姐,你不知道那些下人说话多难听。”秋月擦着眼角泪水,“他就会哄人……”
阿蛮也有些苦笑,这四海的规模越来越大,小黄鱼这个大管家心思活络,已经做好了两位公主下嫁地准备。下人奴仆愈发多了,免不得便有那些大宅门里面地故事,下人婆子们议论议论主子的私生活,这种事情放哪儿都是司空见惯的很。
“秋月,咱们现下可不是在鸾凤楼。”阿蛮劝说着她,其实心里面也有些怀念以前“画皮馆前花魁骂街”的时间,“他这两天忙得连饭都顾不上吃一口,再说了,他大小是个官儿不是,哪儿能整天陪着咱们。”
“哼!他以前就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脾气,对了小姐,你不是说那个什么皇太后罢免了他的官么。”
昔日的花魁一笑,脸上尽是对自家相公的得意,“你看他像是那种老实地人么?”
听自家小姐这么一说,秋月免不得撇嘴,可不是么,那位爷是个不安份地主儿,你一不小心看着他他就能把天戳个大窟窿,自家小姐是如何被那人追上手的她可是亲身经历的,一时间两人都有些沉浸在回忆中。
沉默了一会儿,秋月突然问道:“小姐,你有没有后悔过,就像那个什么诗上说的,悔……悔叫夫婿觅封侯。”
阿蛮噗哧一笑,使劲儿戳了她一指,“你也学会掉文了。”接着满脸儿柔情蜜意低声说:“为了他,我千肯万肯……”
“酸,酸死了,小姐,我还是喝药罢,苦虽然苦些,可比这酸溜溜的强多了。”
“好你个死妮子,笑起我来了。”
那不安份的主儿正在和义妹一起叮叮当当,他的巧手被萧观音奴贬得一钱不值,只好老老实实打下手,此刻正一脸乌漆抹黑拉风箱,铁牛倒是体恤小师叔说这等活儿俺来就好,可他倒嫌铁牛笨非不肯,惹得白玉堂风言风语说,人家想和义妹独处,你许铁牛凑什么热闹啊,弄得萧观音奴满脸通红。
“少爷,有一位自称故人地来访……”小黄鱼看见自家少爷满脸烟灰在那儿拉风箱就想笑,保罗抬头,拿手抹了一下脑门,脸上是愈发黑一块白一块了,“谁啊?不见不见,没见少爷我忙着呢?”
他说不见,可人家客人已经闯进来了,一脸儿冷漠,眉间一颗美人痣让保罗瞧着一愣,心说你来做什么?
水修眉看他脸上黑一块白一块地就想笑,接着看他精赤着上身又脸红起来,萧观音奴对她的到来视而不见,全心全意敲打着铁毡上通红的铁甲。
“不知道水女侠到来,有失远迎。”保罗当真不知道对方来意,自己跟她似乎不熟啊,她哪次看见自己不是横鼻子竖眼睛的,怎么突然跑来了。
“我是来替庞大哥道歉的。”美人痣其实是个受荼毒地老实姑娘,心地倒是不坏的,对庞昱回转大宋霸占了保罗的功劳很是不好意思,那朝廷邸报上说的也太夸张了,她这个事中人都有些脸红,大辽的功劳给美化得一塌糊涂,可她知道,庞昱在大辽的确什么都没做,作为天下知名的南海神尼地弟子,她当真瞧不过这等政治手段,虽然自己很是讨厌那陈保罗。
干笑了两声,保罗心说这美人痣转性了?嘴巴上却客套,“这是什么话,他是正使嘛,应该的应该的。”心里面却鄙夷,Shit,要不是大爷我回来,又弄一段书大肆宣扬,庞昱那小柴根还不知道怎么嚣张呢。现在来说这个,岂不是多此一举么,爷不希罕。
这人其实倒也没那么讨厌,水修眉低下了头,她惊讶于保罗抛弃在大辽的荣华富贵回转东京,虽然依旧瞧不起对方的花心,可心里面对他肯为长公主如此还是很有些感触。
女人呐,你的名字叫浪漫,眼下东京城谁不知道“金翅鸟威震上京”的故事,肯为了心爱的女人抛下荣华富贵,也不知道多少闺中少女羡慕长公主赵槿,这样有情有义的郎君打着灯笼也找不到啊,你说人家贪图富贵,大辽国给的富贵不够么?封王啊,回大宋朝能封王么?大宋朝开国,除了后周小皇帝柴宗训当了郑王就没异姓王爷。
看美人痣不说话,保罗干咳了两声,“这个……水女侠,你看,我现在这模样有些不雅。”
水修眉脸红了一下,她低垂着眼眉,可正好瞧见保罗六块腹肌,赶紧移开了视线,心里面有些慌乱,“我也没什么别的事情……”
保罗看着她心里面纳闷,这美人痣不会就为了来说一声道歉罢?
刚想到这儿,水修眉身子一顿,低声说:“过些日子我便会跟庞大哥成亲了。”
你愿意跟庞小柴根成亲管我屁事啊,当然,这话他是不会说出口的,当下干笑两声说了一句恭喜,正在这时候,耳朵里面听见一句细若蚊蝇的声音,“神说,你应该抢夺仇人的财产,睡仇人的女人,小蓬莱紫氤梦泽心法分九重,不到第三重是不能同房的,庞昱这个小蓬莱记名弟子的功力最多第二重……”
这声音响起,保罗差一点儿跳了起来,看水修眉毫无动静,顿时明白这是有人用传音入密说话?这是谁?忒邪恶了,他蹭一下跳到门口四下观看,哪儿来一个人影?
水修眉看他精赤着上身跳到自己身边东张西望,顿时脸红不已,结结巴巴说了一句告辞后匆匆离去,保罗心里面惊讶不已,能用传音入密说话还不被自己和水修眉发现踪迹,这身手怎么也得天下十四杰水平罢?我什么时候有这样厉害的熟人了?
看着水修眉背影消失在院子门前,他揉着下巴,怪不得庞昱这厮做事这么变态,感情还是处男啊,什么狗屁小蓬莱,还天下第一禁地呢,练功居然不能同房,要是一辈子也练不到第三重岂不是当一辈子和尚?
神说,睡仇人的女人,能说出这么肆无忌惮嚣张的话来的,别是摩尼教罢,那可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魔教,这人到底是谁?孙七斤?不可能,她应该没那么厉害的功力,那又会是谁呢?
这时候萧观音奴把通红的铁甲往水中一浸,兹一声响,烟雾缭绕。
“大哥,成了,阿奴敢保证,这是我见过的最坚固的铁甲。”观音奴脸蛋上尽是汗水和喜色。
第二天一早,保罗爷一身四海袍进了大内,此刻正是早朝,可他却是个没规矩的,也不等太监传话,便在大殿外面大喊:“广陵县开国侯陈保罗求见皇上。”
庞太师正在那儿歌功颂德,“陛下仁德,此次禁中之乱只诛首恶却不株连,当真是古今未有……”
赵祯听见保罗的声音一喜,对旁边太监说:“快宣陈保罗进殿。”
保罗仰首阔步走进大殿,八贤王一瞧他打扮就恼了,当真愈发乱来了,堂堂翰林院待制还赐紫的,居然就这副打扮进来了?我老脸都丢尽了。
八贤王明知自家女儿那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的脾气,何况赵娴这几天几乎日日泡在陈保罗那儿,就差夜不归宿了,他也就是嘴巴上强硬,心里面其实已经服软了,谁叫自己太娇惯女儿,女生外向,赵娴前两天刚跟自己老爹玩了一次以死相逼,故此八贤王会这么想。
官家瞧见他打扮也是一愣,他还不知道自己母后已经削去了保罗的官职,而保罗则是抠字眼儿,你老太后说削官职可没说削爵位,他这次来纯是拿跷的。
“臣是来请辞的,臣老朽,因此想退隐养老……”
他这话一说,笑翻了一朝文武百官,你陈保罗要养老?那我们这些文武百官岂不是都从棺材里面爬出来的?现在年轻人都喜欢卖老了?说笑话也不是这般罢!岂不是把牙都笑掉了。
赵祯在龙椅上顿时感觉到脸皮抽筋,好嘛,讲笑话讲到早朝上来了,可脸上还得作出一副君王模样,把脸一板说道:“你就是来给朕说笑话的?”
“臣不敢,臣年纪虽轻,心却老了,只是臣虽然想退隐养老,心里面还有些事情挂念,请准臣献上两样东西。”
听说有东西要献,赵祯和文武百官都有些好奇,一时间倒是忘记了这个“臣老朽”的笑话,都要看看他到底搞什么。
“请准臣让景福殿使白玉堂觐见。”
白玉堂板着脸蛋从殿外进来。身上穿着一件式样古怪的半身铠甲,心里面把保罗骂个半死,我堂堂锦毛鼠穿这碍事的东西,说出去多丢面子。
这时候保罗先告罪说请准臣借用一件兵刃。拿了门外侍卫递来地刀后便一刀砍在白玉堂胸前,那铠甲一丝儿印子都没留下。有个武将便说了,也没什么大不了,不就是一件坚固些的盔甲么,而有些明眼的武将却已经瞧出这甲胄不似鱼鳞甲一般有缝隙,应该不畏箭矢。
保罗笑笑,“臣献的这件铠甲净重只得二十二斤,臣敢说刀枪不入且容易量产。”他这东西其实就是几百年后所谓地火枪手半身胸甲,而在日本战国时期又被称为南蛮凯,大宋的制铁技术做这个还是很容易地,制造加工维护都要比鱼鳞甲容易。
一众文武百官顿时大惊。宋朝的普通士兵身上穿的鱼鳞甲乃是一千八百二十五片铁片穿就,净重四十九斤十二两,可是这个的两倍还多,通晓战事的已经在想,若是士兵装备了这甲胄,最起码可以减少两三成因箭矢而引起的伤亡。况且还是整体的甲胄容易运输保养。
赵祯也识货,顿时大喜,“真乃国之利器也,还有一件是什么?快拿来朕瞧瞧。”
保罗又从怀中摸出一本薄薄的册子来,“还有一件却是要包拯包大人先过目。”
包黑子有些纳闷。却还是接过,就看上面写着几个大字“开封府治安条例”,当下翻看,匆匆瞧了几页,脸上克制不住便露出喜色,“有条有理,言之有物。若执行,京城宵小当可绝迹。”
官家心挠痒痒一般问道:“包卿,上面都写些什么?”
其实这也无非就是些分地段宵禁、武器管制、路引登记、藏匿连坐、外来人口暂住等等,真靠这个便想宵小绝迹当真有些好笑,不过起码可以杜绝类似以前襄阳王被刺、宜兰侯被刺这样的大事件倒是真的。
包拯简略给官家一说,朝堂上议论纷纷,赵祯也是高兴,这开封府尹说能宵小绝迹,自然是能管用地,当下笑眯眯就说:“少保真乃国之栋梁,如何开起告老还乡这样的玩笑。”
庞太师心中透亮,此刻却不好说话,保罗假意儿苦笑,“臣是心灰意冷,章献皇太后说臣业已是大辽国金翅驸马,不宜再做官了,旨意都下到臣家中了……”
官家脸色一变,顿时不说话了,文武百官听章献皇太后下旨,大多也不吭声,顿时朝堂上鸦鹊无声,有些人便想,这不是把人才往大辽国逼么,换我我也不乐意,千辛万苦从大辽回来,结果还被罢官,当真寒心。
“陛下,请准臣告老还乡,臣早就仰慕江南风光,正好寄情山水。”保罗爷拿跷了,何况话里面还隐隐透出一股子朝堂上所有人都能听出来的小媳妇怨气,我生是大宋的人死是大宋的鬼啊,大辽的王爷都不做宁愿去江南看风景儿。
赵祯心里面那叫一个矛盾,何况当真也对老太后有些烦了,偏袒郭后不说,自己都亲政了,动不动还插手国事,自己又不是小孩子了。
就在这当口儿,有一个人噗哧一下笑开了,在寂静地大殿内显得极为刺耳,赵祯一看,发笑的是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寇准,老头笑得下颔一把白胡子乱抖,看得官家极为不悦,“寇老卿家,为何发笑?”
“啊!皇上,老臣是想,这陈保罗年纪轻轻便要告老还乡,老臣这把老骨头岂不是……哈哈哈。”
你这不是废话么,这还要你说么,陈保罗这是拿跷哭诉来着,当我们都是傻子看不出么,文武大多撇了老宰相一眼,赵祯铁青着脸,发火也不是,不发火也不是。
不过寇准一笑,倒是有人打抱不平了,“臣御史中丞孔道辅启奏陛下,不知这华夏正朔是我大宋朝还是那番邦大辽?”
也是个说废话了,官家脸色不好看了,“孔卿,有话直说。”下面保罗有些纳闷。御史台一事自己可是把一干御史谏官得罪光了,这孔道辅出什么头啊?他却不知因为他保举了范仲淹让一干御史们有了些好感,何况保罗千里归宋的事情让这些自负气节的读书人还是很佩服的,再则说了,御史们是专门喜欢唱反调地,不然岂不是没事做了。
“太祖曾说。当使俊才用与朝纲,不使有遗珠之憾,陈保罗虽然张狂不羁,千里归宋却是朝野俱知,难道我大宋反不如那番邦大辽有容人之量么?皇太后此举实乃误国,置天下俊才于何地?难道要寒天下人的心么?”孔道辅到底是御史中丞,说话胆子贼大。
“大胆。”庞太师出班了,“孔道辅,枉自批评皇太后是什么罪名?”
“天无二日,民无二主。”孔道辅梗着脖子。怕死不做台谏官么,他有什么好怕的,此言一出,百官哗然,可不是么,现下是官家亲政。皇太后穿龙袍便不说了,还直接传圣旨罢免官员,连官家都不知道,这……这……
“混帐,孔道辅……这等大逆不道之言也是你堂堂御史中丞该说的话么!”上面赵祯气得脸色都变了。可心里面却有些异样。
八贤王站那儿心里面叹气,这陈保罗当真是个惹祸精,哪一次不是弄得朝堂混乱不堪,只是皇嫂此举当真不妥,果然便是孔道辅所说,要寒天下人地心啊!
“臣也以为皇太后此举不妥。”包拯也出列了,清流便有这个好处。就事论事,不大做落井下石的事情。
赵祯一拍椅把,腾一下站了起来,“包拯……”眼睛却瞧着保罗,心里面说陈保罗你这是叫朕为难啊,他恨恨一甩袖子,“退朝。”说罢转身往后面走去。
“陛下,臣要告老还乡啊!”保罗唯恐天下不乱,惹得一干文武百官侧目,自此百官私底下便有了一句话,“做人不可太陈保罗”,不过人家命好,有长公主和玉卓公主喜欢,唉!这人比人气死人啊!
白玉堂赶紧拉着他匆匆离开,回四海地路上想想便好笑,他可是憋了好久了,告老还乡,这家伙居然唱出这一出,真真是笑掉大牙。
回到四海,赵娴急不可待,她自小黄鱼那儿得知那新科状元是个女扮男装地,顿时欢喜,眼瞧着跟姐姐下嫁又跨一步了,如何不着急。
“哼!他当着文武百官说要告老还乡。”白玉堂板着脸,其实肚子里面笑翻了,当真是越想越好笑。
告老还乡?大厅内一众人面面相觑,接着俱都捧腹大笑,只有赵娴急急问:“后来呢?”
“后来?退朝了。”保罗一脸的郁闷。
赵娴顿时泄气,保罗笑着拉了她手说:“怎么?这么着急嫁我啊,要不,咱们先让八王爷抱个外孙?”赵娴顿时满面飞红,恨恨踩了他一脚道:“不要脸的淫贼……”
正在笑闹,外面小黄鱼进来,“少爷,殿前龙卫指挥副使杨文广来见。”
“等我回来咱们继续讨论老泰山外孙的问题。”保罗口花花,笑着出门,赵娴红着脸冲他伸了伸粉拳,心里面却小鹿乱撞,心说他会不会半夜跑到我房里面去啊?
偏厅内,气宇轩昂的杨文广正在喝茶,只是(手机小说网wapKcn)脸色有些不大好看,他笑呵呵一抱拳,“文广兄怎么有空到我这小地方?”
杨文广沉默片刻这才说:“文广此次前来是希望陈兄能帮个忙。”
天波府还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保罗纳闷,杨文广便把自家母亲摔碎了虎头瓶而下了大理寺狱的事情说了,说完有些尴尬,保罗也有些讪讪然,感情这事情还跟自己有关啊!
不过再想想,天波府那么显赫的地方,穆桂英那么劳苦功高的人,都因为摔了个瓶子要下大理寺,看来官家待自己不薄,要说自己惹地祸那可真是多了去了,当下就决定要帮皇帝这个大舅哥成功离婚,也算投桃报李。
杨文广看他不吱声,以为他为难,起身道:“文广也知道此事为难,便当我没说罢!”说着转身就要离去。
“文广兄!”保罗一把拽住他,“我只是一时走神,说起来此事也怪我太胡闹了,当真惭愧得紧,还望文广兄能在贵府尊长面前为我开脱几句,至于穆将军的事,我一定尽全力帮忙。”
下集预告:
保罗惹得朝廷混乱,先是让官家欣然开释穆桂英,又花言巧语让郭后主动出家,保了曹贵妃为后,此时,长公主以出家入道威胁,刘太后无可奈何,庞太师给太后出了个主意,贬陈保罗出京为官就是,官家明贬暗升,让保罗做了江东转运副使。
保罗离京下江南,先是被一个女捕头误会是杀人凶人,又发现扬州有一家极为古怪的妓寨,小东门十二名花倒有七朵落籍在这家妓寨,里面更是有高手坐镇处处透出蹊跷,而铁掌帮扬州分舵也对他虎视眈眈要报一掌断岳南霸天之仇。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集,千里下江南。
一抹金色的阳光把整个东京城渲染得如同图画中的梦幻城市,汴梁从睡梦中醒来,宛如妇人慵懒地伸了个姿态优美的懒腰,接着,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南门大街上米脂画皮馆内内说书人口沫横飞卖力地说着陈少保威震上京的段子,下面喝早茶的食客闲汉们听得津津有味痴迷其中。
大家都以为陈少保无所不能,其实,世事岂能尽如人意,譬如现在,四海后院内眷便在开会。
“阿蛮姐姐,其实这事原本也不该我多嘴。”蓉娘说话的时候心里面的确是这么想的,虽然宅子大了,但她的性子和以前的经历注定了她很少去管事,只是,秋月的小性子让保罗很是无奈,她心疼爷,不得不来说几句,虽然这些话让赵槿或者赵娴来说更加合适,可赵槿迄今还不得出宫,而赵娴也还没细心到留意女眷的地步,蓉娘只能勉为其难了。
“眼下京城这么乱,事情大多都是由爷而起,那么多事情够爷烦的了,咱们若再给爷添不痛快……”她下面的话没说,只是看着秋月未免便有些责怪,昨儿她服侍保罗洗澡的时候保罗那苦笑可让她心疼得很。
秋月其实也没做什么,也就是小姑娘使使小性子,甩脸子看见保罗不说话罢了,若在平时,保罗爷那张嘴哄哄也就罢了,但眼下保罗的确顾不上,忙得连饭都没时间吃,哪儿还有哄小姑娘的心思。
并不是每个女人都那么兰心慧质,秋月低声说我又没怎么,她认识保罗日子可比蓉娘长多了,以前那会儿使小性子的时候多了,想必心里面不服气,旁边阿蛮斧头喝着茶也不吱声。
一个茶壶配一溜儿茶杯,茶杯免不了得磕磕碰碰的,阿蛮虽然明知其中道理,可明白是一回事,当真面对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眼下长公主和玉卓公主都还没嫁过来。爷在大辽那些个公主郡主也都不在,家里面就咱们几个人都还磕磕碰碰的,爷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爷在外面要面对多少事情啊!几乎整个朝廷都为爷的事情争吵不休,够让爷受气的了。咱们若再使小性子……”
她顿了顿,看了看阿蛮和秋月继续说道:“蓉娘读书不多,大道理也说不出什么,阿蛮姐姐还要谅解些。”
今时不同往日,眼下的保罗也不是以前那个白身、四海武馆馆主陈保罗那么简单。他现下有朝廷爵位在身,又挂着大辽国金翅驸马身份,虽说民间有语“糟糠之妻不下堂”,可若是糟糠之妻不懂相公的身份还用以前那一套未免就不妥了。这道理阿蛮懂,可秋月这个小丫头却不懂。
“闺中少妇不知愁,春日凝汝上翠楼。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又想男人出人头地,又想男人整天陪伴在身边哄自己。天底下哪儿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做人要懂得满足,无疑,蓉娘很懂事,肯说这些当真是把阿蛮当好姐妹才说的,阿蛮幽幽叹气,起身给蓉娘盈盈万福,慌得蓉娘赶紧去搀扶,阿蛮这才说:“都怪我平时太宠秋月,蓉娘妹妹肯这么说,阿蛮当真感激呢!”
她说完又把秋月训斥了一番,惹得秋月红了眼,还是蓉娘劝说了几句。
齐人之福不是那么好享的,蓉娘和阿蛮心里面都明白,内宅急需一位震得住场面的主心骨,长公主赵槿是最好不过的人选。可惜,来自朝廷的压力不是那么容易让自家相公得逞的。
而此刻,在皇宫大内,赵祯坐在龙椅上看着下面群臣争吵不休,心里面实在烦闷不已。
皇姐,你瞧上的这个人是个没事便把天捅个大窟窿的人啊!赵祯对于由保罗所引起的一系列朝堂争吵实在是焦头烂额,守旧派和一些有远见的臣子,加上御史台的御史们夹在中间,他们一忽儿两方同时攻击一方,一忽儿又互相争吵不休,引发了上至皇太后迄今还插手朝政,下至分地段的宵禁让一些民众感到不便等问题吵成了一团。
上至皇帝下至百官,没一个人想责罚事情的始作蛹者陈保罗,《汴州陈少保威震上京》的段子此刻正在东京城朝野流传,去责罚这个人,那必定是有病的,长公主看上的夫婿,大辽皇太后钦点的驸马,况且还文能安邦,武能定国,从这一点上来说,章献皇太后其实有病。
即便是那些眼光最苛刻的御史们,也明白此人腹中锦绣,虽然此人对美人的心思似乎比朝廷兴趣更大,而且有些势无忌惮的痞气未免落朝廷的面子。
而兵部侍郎在官家心中的地位则降到了历史上的冰点,甚至还叫进宫来责斥了一番,庞昱和谭孝安这两位起居郎出身的人最近都挺让官家不满意。谭教安的妹妹进宫做了妃子,谭教安成了正儿八经的国舅爷。前段时间被御史们参了一本,说他身为国舅爷整日流连烟花之地还跟人家争风吃醋有失朝廷体统,现在庞昱又捅了个窟窿,的确让官家感到挺没面子的。
“好了都别吵了,容朕想想。”赵祯呵斥了一句后起身,旁边太监大喊:“退朝。”
他回到寝宫后召来曹贵妃,男人总是喜新厌旧的,虽然张美人极得欢心,可曹妃毕竟刚入宫,男人的新鲜感让他最近常常叫上这位曹妃,而曹妃不愧是开国名臣之的一,极懂事,该说的说不该说的绝对不说,让他在烦闷之余未免开心,若换了张美人,虽然懂得哄官家开心,可张嘴帮家里面人要官职那也是极厉害的,的确不适合在烦心的时候叫来。那不是乱上添乱么。
曹贵妃站在赵祯身后给他捏着肩膀,让官家很是舒畅,这事情郭后不会做,张美人也不会做,他眯着眼睛享受了一会儿,从肩膀上捏了曹妃的小手,看看柔柔小手虎口处有细微的茧子,一时间柔情蜜意,轻轻抚摸着她手掌说:“苗莲想必自小吃了不少苦罢!”
曹贵妃(曹苗莲,其弟曹佾[音易]后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又一说八仙中曹国舅也是她弟弟)俏面上飞起红晕,低声说:“臣妾将门之的一,原该如此的,臣妾小时候的梦想便是像祖父那般为国守土开疆……”
赵祯哈哈大笑,“好一句守土开疆,朕的爱妃果然文武双全。”
正在这时候,外面一个小太监跌跌撞撞冲了进来,连头上帽子都歪了,一头汗水大喊道:“皇上。大喜,大喜啊……”
“咄!一丝儿规矩都没。”司礼大太监板了脸,那小太监平日颇得官家欢喜,倒有些胆子。吐了吐舌头,全不在意,还在那儿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弄得赵祯一头雾水,“喜从何来?”
“郭后自请出家入道。改名净悟,现下进长宁宫了。”小太监一脸的喜色。
“什么?”赵祯腾一下站了起来,“当真?”
“当真,奴才几个胆子敢哄骗皇上。”
这突如其来的喜事让赵祯脑袋一晕,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甚至觉得有些虚幻不可靠,皇后自请出家入道?以她那脾气,怎么会这样?
良久,他这才醒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快快说清楚。”
“奴才也不清楚呢!就知道是玉卓公主和那陈保罗去了皇后那儿,然后皇后就宣布说要出家……”
“快宣陈保罗来见朕。”
正说着,外面已经大喊:“广陵县侯陈保罗求见……”
保罗进来后,赵祯也顾不得君臣礼仪,一把扯住他连声追问,惹得赵娴在旁边笑不已。
“其实臣也没说什么,只是问了郭后几个问题罢了,臣问,皇后母仪天下后娘家人有几个高官显爵的……”
他一番解释虽然简单,旁边赵风可是个年老成精的,当下忍不住咂舌,这可是个胆大包天的主儿,说话一丝儿顾忌都没,简直就是威逼利诱,想想也是,官家年纪轻,皇位上免不得要坐几十年,太后能保皇后几年?皇后跋扈后宫,官家免不得日后牵连皇后娘家人,只是,这些道理大家都心里面明白,可又有谁敢跟皇后那么去说?
赵祯是欢喜恼了,拉着保罗把他夸成了一枝花,朝廷缺不得的栋梁,保罗笑笑,这些话也就听听,当不得真。
“他为朝廷做那么多事,官家都舍不得封官哩!”赵娴在旁边撇嘴,顿时把赵祯说得讪讪然,“玉卓,你当真是一丝儿面子都不给朕留。”
“臣为陛下做这些事情可不是为了高官厚禄。”保罗说着压低了嗓子,“我是想,官家和我可是自家人……”他可是个厚脸皮,什么话也敢说啊。
旁边赵风内力深厚,听得清清楚楚,当下干咳了声,赵祯却不以为忤,反倒大笑了起来,“可不是,朕和少保的确是自家人,来来,坐坐。”赵风看着两人毫无君臣规矩同坐,只好苦笑了笑,这时候却不愿意去扫官家的兴致。
赵祯又仔细问了几问,突然一转口问:“少保觉得何人可为后?”
“这个……”保罗一时语塞,这个问题说不好可不大妥当。赵祯看他脸色,顿时知道他心思,“刚刚还说跟朕是自家人,怎么?才一会儿就变了?”
看了看旁边一直没说话的曹贵妃,他灵机一动,说:“曹贵妃系出名门,可为后。”
曹苗莲一听,顿时涨红了小脸蛋,她再怎么样毕竟是十五岁的小姑娘,一听有人要荐自己为后,那还了得?
“臣妾……臣妾万万不敢……”曹苗莲一下子跪在了赵祯跟前,弄得保罗不好意思。他可是跟赵祯并排坐着呢,而赵祯由皱了皱眉头,曹贵妃虽然不错,可毕竟抵不上张美人数年在他心中的地位。
“臣有几句话想单独跟官家说。”保罗冲赵娴挤了挤眼睛,赵娴明白,拉起了曹妃,赵祯挥了挥手,顿时该走的人都走了,保罗看看旁边赵风,略有些尴尬,老太监板着脸站那儿似乎没动一动的意思,真到赵祯开口,赵风这才不大情愿地走出去,看着保罗的眼神似乎还有些威胁。
看人都走光了,保罗这才说:“我知道官家宠爱张娘娘,不过,曹娘娘前几天临危不乱的气度官家可是清楚的,曹娘娘的祖父曹彬大将军那也是素以肚量大闻达天下,张娘娘若是做了皇后,日后官家再纳什么嫔妃美人,嘿嘿……”他揉着下巴一脸儿教唆犯的坏表情,那下面未说出口的意思是什么傻子也明白。
赵祯想起那天禁中之乱,曹贵妃临危不乱镇定自若,果然是有母仪天下的气度,只是张美人那儿……他虽然被保罗的话打动了,却还有些犹豫。
“民间俗话说‘娶妻要在德,纳妾在色’,官家,别犹豫啦!这后宫为后,肚量大才是第一要素啊!要不然这天天退朝后还得听吵架,多不划算,那又何必为难郭皇后呢?听谁吵吵不是吵吵?”保罗继续教坏皇帝。赵祯想了想,嘿嘿笑了两声,看着保罗压低了噪音说:“你喜欢皇姐怕也是为了这个罢?”
呃!保罗顿时郁闷了,讪笑着说:“我是真心喜欢她……”
赵祯狠狠在保罗肩膀上拍了一下,把保罗爷吓唬了一跳。看看对方脸色,还是一脸儿笑,这才有些放心,心里面说这官家可真会联想的,看来以后说话还得小心些。俗话说祸从口出。
“还掩饰什么,大家都是自己人嘛!不过……你日后若是亏待了皇姐朕可不答应。”赵祯脸上的笑让保罗想起自己的损友,再想想这皇上也是男人不是,当下笑笑,“槿儿不是郭后,她可是官家你的亲姐姐,那还有错了!”
他不大不小拍的这个马屁让赵祯听了很是舒服,保罗看了看他脸色,斟酌着说了一句话,赵祯贵为天子也吓了一跳。
“说实话我跟槿儿打算生米煮成熟饭给太后抱个外孙……”
“这可不行,那朝廷的面子往哪儿放?”赵祯一听,皇姐估计也急了,连这个也能答应?却不知保罗这句话纯是试探,伴君如伴虎这句话他可还牢牢记在心中,肚子里面放不住话没什么城府的臣子总比那些城府深沉的臣子让皇帝放心。
“皇姐的心思朕清楚,你可千万不能乱来,到时候文武百官都弹劾你连朕也保不了。放心罢,再熬些日子,太后那儿容朕慢慢想办法。”赵祯好言安慰,也算是拉拢人了,这样得力懂事的福将,换哪个皇上也会拉拢的。
“不过,你若是让八叔抱个外孙,朕怎么也会保你没事。”赵祯开心起来。不大不小跟他开了个玩笑,“朕看玉卓对你可是情根深种,嘿嘿!你可是天下第一有福气的……”
“臣的福气和面子都是官家给的。”保罗说话愈发像佞臣了,“臣还有一事,那天波府穆桂英元帅是不是……”
赵祯脸色一沉,到底散发了些王者之气出来,“那可不行,天波府受了皇家多大的恩宠?却不知感恩,愈发胆大妄为。连朕亲赐的虎头瓶都敢摔了个粉碎,若不治一治,朕的面子往哪儿放?朝廷文武百官若是个个效仿,朕还怎么治理天下?”
“那是,文官落轿武将下马,纵观古今做臣子的便没这等恩宠,这老杨家的寡妇们也忒不识趣,离了她们朝廷还没人打仗了?”保罗这是故意说反话,赵祯知道他的意思,鼻腔儿出气哼了一声,若不是保罗连番得罪庞太师和杨家将,这番话便有朋党勾结的嫌疑。
“说实话,臣对龙卫指挥副使杨文广的妹妹杨金花还是有些好感的,万一日后……我在金花面前可不是没面子了?看着丈母娘下狱都不救,可也说不过去啊!”保罗编织了一个谎话。
赵祯一想,自己没能给张美人的伯父升官,可不就是瞧了她不少脸色么?当下脸色缓了下来,倒也理解了保罗的苦处,当下笑骂:“话说这天底下吃着碗里面看着锅里面做得最绝的就是你陈保罗了,真不知道皇姐跟玉卓是怎么喜欢你的。”
保罗嘿嘿暗笑,赵祯伸手在腰间摘下玉佩来塞给他,“也罢,朕瞧在你立了这么大功劳的份上,给你这个面子,救你的丈母娘去罢!”
“谢主隆恩。”保罗也得做做戏。
君臣二人笑着从里面出来,赵风看保罗未免有些异样,这人简直是眼下官家跟前第一红人啊!
话说保罗得了官家玉佩,当下得意,拉着赵娴匆匆离开,首先去找杨文广了,杨文广在大内当差,不消一会儿就走到了,接过玉佩后满脸儿喜色,可不是对保罗爷另眼相看了,原来准备请假亲自去大理寺,再想想,这陈保罗跟自家还有些恩怨,不如给他做个情份,当下就又把玉佩给他,很是诚恳道谢后说了自己的想法,保罗一想,是这个道理,便满口答应,自己走一遭大理寺罢!
他和赵娴到了大理寺,那大理寺丞文彦博瞧了官家玉佩,况且还有玉卓公主相陪,不敢留难,带着二人去了大理寺狱。
大凡监狱,里面自然没什么好景色,刑具,乱草加上难闻的气味构成了封建王朝的监狱,保罗瞧着铁栏里面那位在这等情况下犹自面色如常的妇人,顿时感慨,到底是个人物,不简单。
狱卒打开牢门,文彦博大声说:“穆元帅,官家恕了你的罪,请出来罢!”
穆桂英缓缓走出来,凤目含威哼了一声,似乎自己不是从牢里面出来而是从疆场上下来一般,自保罗进来后她便打量个不停,因为保罗身上的四海袍当真太显眼,可不就是穆桂英耳中听到的四海陈保罗打扮。
“你就是陈保罗?”
“穆元帅请了,在下正是陈保罗。”保罗面对这位为大宋立下无数汗马功劳的女将军,到也不大也太怠慢。
他话音未落,就听见“啪啪”两声,接着脸颊上火辣辣一阵疼,这才反应自己吃了对方两巴掌,顿时愣在当场,可旁边赵娴不干了,这可是自己未来的夫婿,被人打了那还了得?睁大了一双明眸当场翻脸,“穆桂英,好大的胆子,皇帝哥哥刚恕了你的罪你便如此无礼,若不是保罗在皇帝哥哥跟前求情,你便准备在大理寺过下半辈子罢,天波府果然愈发放肆了,以为这天下姓杨么?”
这话说的可是诛心之言,看着赵娴高高举起手,保罗一把拉住她,“娴儿,算了,这两巴掌就当是我还给柴郡主和金花妹子的,穆元帅,陈保罗多有得罪,告辞。”他说完拉着赵娴就走。
到了外面,赵娴还气呼呼不肯罢休,“就这么给她打了啊?我不干……”
“算了算了,你相公也得罪过人家,这不是两不相欠了么!”
赵娴到底脸皮嫩,听他相公相公的顿时晕了脸颊,还好四下无人,这才低声说:“光天化日的就说浑话,被别人听见多难为情。”
“那我夜深人静的时候说好不好?”保罗笑着哄她,她到底心疼保罗,眼看无人,大着胆子伸手抚摸着他脸颊,“疼不疼?这个穆桂英实在太不像话了。”她却不想想保罗不像话的时候也狠着呢。
干笑了两声,保罗低声道:“放心,我脸皮可比拐弯的城墙还厚……”其实心里面也极度不爽着呢,最近怎么老是吃耳光啊!
“还好意思说。”赵娴啐了他一口。
第二天,诏书下,曰:皇后自惭无出,别居长宁宫出家入道,特封净妃、玉京冲妙仙师,后宫不可一日无主,朕当求德门,以正内治。
这封诏书实际上昭示着年轻的官家对太后的不满,只是郭后是自请出家,章献皇太后也不好说什么,母子二人便生了嫌隙,而朝廷文武百官也看出了年轻的皇上要绝对掌权的决心。
这新皇后的人选成了朝廷纷扰的新问题,有说要立张美人为后的,有说要立陈贵妃为后的,有说要立尚美人为后的,有说要立谭贵妃为后的,却没几个能看清形势举荐新入宫的年轻曹贵妃。
这时候,章献皇太后召庞太师密议,问起这新皇后人选,庞太师老谋深算,说应当立定远侯之女为后,曹贵妃乃名臣之后,性慈俭家教好,正乃德门,可为内治母仪天下。
果然,第二天庞太师便在早朝上举荐曹贵妃为后,紧接着章献皇太后懿旨也来了,点的是同一个人,曹苗莲。
在家里面听说了这个消息的保罗长叹,果然姜是老的辣,这庞老柴根眼光太毒辣了,这次又站对了队伍,一时间当真奈何不得。
大宋朝廷没个消停,江湖上也不大消停,铁掌帮从江南东面两路渐往淮南东西两路转移重心,扬州分舵多了数名高手坐镇,想必垂涎州府漕运中转之利,坐地虎淮阳帮又怎肯?而南海珞珈山燕清萝和西昆化山赤霓裳又相约在扬州府共赏琼花。
大才子欧阳修有诗云“琼花芍药世无伦,偶不题诗便怨人。曾向无双亭下醉,自知不负广陵春。”琼花美则美亦,但明眼人都知道,这秋高气爽的时节狗屁来的琼花开啊,分明是两位在天下十四杰和江湖美人名花榜都占据一席之地的天之娇女要比武,一时间,扬州府成了整个江湖的旋风眼。
只是,这些事和爱喝酒逛窑子的保罗爷关系实在不大,这会儿保罗爷正难得悠闲躺在竹椅上看江湖武器谱,看到那湛泸剑号称江湖第一神剑,一时间有些眼熟,便问旁边白老鼠说这湛泸剑怎么我瞧着这么眼熟啊?
白玉堂历来是说话刻薄的,顿时便说了,这剑在月华那刁蛮丫头手上呢,怎么着?你刚消停几天又不安份要打别人姑娘主意了?
哦!保罗想起来了,上次白玉堂说过,那双侠之妹丁月华手头有一把号称江湖第一神剑的湛泸剑,感情就是这个,他懒得理会白玉堂的挖苦,难得悠闲,何必自己坏了情趣,继续翻看着手上武器谱,看到排行第二的宝剑叫承影,编撰武器谱的作者檀郎声称这把名剑只有剑柄,承影的剑身乃是影剑,寻常人根本看不见,削铁如泥。只有内力高强之人才能使用,顿时大骂:“这作者满口柴胡,他以为这是绝地武士的光剑不成?天底下哪儿有这等宝剑……”
旁边白玉堂走过来探首一瞧,便讥笑他少见多怪,“这把有影无形的宝剑名称出自《列子汤问》,历来是天下十大神兵之一,眼下在南海剑派燕清萝手上。”
保罗死活不相信,白玉堂撇嘴,“爱信不信,反正我也没瞧见过,江湖上都这么说。要不你去找水修眉问问,她师叔的宝剑到底是什么模样。”
正说着,蓉娘自四海春日回来了,那酒馆虽然不需要蓉娘当庐卖酒了,可她还是时不时去转转,保罗也鼓励她多寻点事情做做。省得在家闷得慌。白爷瞧她进来,顿时就说:“蓉娘你来得正好。你们家这位爷正惦记着别的姑娘,分明是嫌弃你们伺候得不好……”
双胞胎睁大了四只眼睛,“少爷,我们伺候得不好么?”蓉娘清楚这位义兄脾气,只是不好意思说,当下掩口笑。保罗无奈,“我说玉堂,话说你这人当真是一点儿身为大舅哥的觉悟都没,没事就编排我的不是,枉费宝宝贝贝叫你舅老爷……”
“原来又是舅老爷说咱们少爷的坏话。”郝宝宝郝贝贝一伸丁香舌,姐姐对妹妹说:“咱们把舅老爷送的香囊还给他。”
保罗故意大叫,“好哇玉堂,感情你瞄上我这两个宝贝……”白玉堂顿时飞红了俊面,恼羞成怒说道:“白爷我懒得跟你这个脂粉班头比这调调。”说着掉头就走,看他走出门去,蓉娘走到保罗身边,一边轻轻揉着他肩膀一边说:“爷,你何必没事就拿大哥开心呢!”
“这你就不懂了,俗话说与人斗其乐无穷,他那脾气我若是不跟他斗一斗岂不是要把他憋坏了?”他强调着歪理,看着白玉堂背影的眼神却是那种“小样儿,跟我斗嘴,看你能占一根毛的便宜”。
他这边得意,谁知道双胞胎一句话把他说郁闷了,“少爷,您不会是喜欢舅老爷想跟他断背所以处处逗他玩罢?咱们小时候喜欢家里面养的狗狗,也是恨不得把狗狗给揉在怀里面揉死……”
呃!保罗哑口无言,只觉得额头青筋乱跳,蓉娘瞪了两个小丫头一眼,“不许乱说。”
看着双胞胎那似乎很委屈的模样,保罗只能苦笑,心说下次千万不能再给这两个机灵鬼说什么新鲜词了,现在就知道乱用断背调侃我,再过几年那还了得?这俩丫头心意相同,自己一张嘴怎么说得过她们七窍玲珑心、两张巧嘴。
“这话在家里面说笑就罢了,在外面可不能乱说,少爷了脸皮厚,你们舅老爷却是个脸皮薄如纸的主儿,若是听到什么风言风语说不定一怒之下就会杀人。”他拿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吓唬俩姐妹,“他腰间那把霜月宝剑可利着呢,削哪儿哪儿咕嘟咕嘟冒血。”
看着保罗逗俩小姑娘开心,蓉娘眼神温柔,瞧着他那模样怎么看怎么喜欢:他总是这般不肯往深了计较别人,也好,也不好。
蓉娘是个被封建老规矩熏陶长大的姑娘,在她心中保罗爷就是她的天她的地,看不得保罗受委屈,这种脾气虽然不免有些失去自我个性,可当真是男人值得珍爱的宝贝,尤其在保罗这位来自后世女权强势的男生,在他心目中蓉娘永远占据着一块别人无法替代的位置。
房里面各人各自心思,这时候外面赵娴风风火火冲了进来,小脸蛋上满脸儿惶急:“保罗,不好了,姐姐……姐姐她……”说着眼眶里面沁着泪水,低声抽泣起来,“都怪我不好,害得姐姐受了苦……呜呜呜……”
保罗心里面咯噔一下,不过心知自己是家里面主心骨,可不能自己先乱了阵脚,一跳而起到了赵娴身边拉着她手说:“别急,慢慢说,怎么了?”
赵娴抽泣着说不出话来,随后跟到的老太监赵颂苦笑,他爱屋及乌,虽然看保罗不顺眼,可娴儿就是喜欢这无赖浪荡子,又有什么办法呢。当下就把情况慢慢说来。
原来,赵槿眼看自己母后迟迟不让自己出宫,又知道了保罗被母后削去官职,当真是眼泪水往肚子里面流,一时间无法可想,居然就动了出家入道的心思,甚至给自己起了个道号“清虚灵照”,其实骨子里面便是想威胁自己母亲,那意思便是“你不从女儿的心思,女儿死给你看。”都出家人了。所谓出家无家,和死也没什么区别了。
刘娥那是什么人?被后世史学家们称为“宋代武则天”的一代女主,首创全套完整的垂帘听政制度,致使有宋一代垂帘听政的皇太后达八个之多,为历朝历代之冠,历史上除了武则天外就她一个敢于穿皇帝的龙袍。后来还有个长长的尊号“应天齐圣显功崇德慈仁保寿皇太后”,这么一位厉害的皇太后,还能看不出自家女儿玩的小小心机?
她一方面好言劝慰长公主,另外一方面却让手下太监打扫干净了靠自己寝宫最近的宫内道观,那架势分明就是:女儿,别怪为娘的心狠,你要是真不听话……
赵槿虽然聪慧,跟刘娥比起来可就差远了。这架势她明白,自己当真出家也出不得宫,何况一旦真的出家做了道姑,,恐怕第一个遭殃的就是保罗……一时间上天不得,下地不得,原本给刘太后出的难题倒是生生难住了自己。
而这时候由于禁中之乱大火让禁中不少大殿受损,尤以长春殿最为严重。刘娥下了一道旨意,给长春殿改名,改成了紫宸殿,这紫宸殿可不是名不见经传的名字,唐朝武则天商议朝政大事的殿名便叫紫宸殿。
这显然便是赤裸裸的威胁,很明白地告诉自己儿子女儿,哀家要的是听话的儿女,而不是忤逆不孝的儿女。
保罗听得清楚,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Shit,这老太后忒不是东西的,大爷我这辈子做的最错的事情就便是给这老妖婆挡了那一刀哇!
“怎么办啊?”赵娴泪眼滂沱看着火烧屁股一般来回走动不休的保罗,心里面早就失去了主意,而蓉娘是插不上嘴了。
来回走了足足三十几圈,保罗冲着双胞胎招抬手,“宝宝贝贝,去把舅老爷请过来,就说有大事非他锦毛鼠不可。”双胞胎匆匆去了。
“放心罢!天塌下来我顶着,死老太太,我保罗爷不发威便以为我是病猫么?大不了大家伙一拍两散,这天下大了去了,谁怕谁啊!”保罗抚摸着赵娴抽动不已的香肩说着狠话,赵颂听他这话,简直大逆不道,只能无可奈何苦笑,唉?娴儿大了,由她欢喜罢,是福是祸都是她自个儿选的。
正说着砍十回脑袋都嫌少的话,锦毛鼠白爷沉着脸蛋进来,保罗也顾不得了,拉着他走到一边,“玉堂,这一回可都要瞧你了。”当下在他耳朵边就嘀咕开了,白爷听完后难得一脸紧张,“就你那点功夫,还是我进宫,你的照夜玉狮子脚程天下无双……”
“玉堂,你就别争了,照夜玉狮子太显眼,何况这会儿我也不能走啊,你轻功好,来回不过几天,只是要辛苦你了。”保罗一脸诚恳,白玉堂看了他两眼,缓缓点头,“哼!我就瞧在蓉娘面了上……”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是瞧蓉娘面子,赶紧去罢,再说咱俩真成断背了。”
白爷听他这会儿还有闲心说浑话,一怒后俊面飞红,只是眼前发作不得,只得狠狠瞪了他一眼,“回来再跟你这厮算帐。”说完掉头就走。
他好生言语,把赵娴先劝了回去,走的时候老太监赵颂看了他几眼后说:“咱家懒得跟你说什么,做事的时候好好想想娴儿对你的一番苦心。”
好不容易等到天黑,他把如意绦、连环锯、千里火,小皮壶、火扇子、油腻子、天罗网、桃花瘴、鸡鸣五更返魂香等一干可能要用的家伙准备好,检查了百宝囊,样样妥贴了,这才在外面套上四海袍,倒是不显山不露水。
正在这时候,小黄鱼跑了进来,“少爷,外面有客呢!说少爷您的故人。”
“不见,没见少爷忙着呢?”保罗没好气说道,话音刚落,耳朵里面听见有人说话,声音似乎很熟悉,“金翅驸马,故人前来,居然都不迎接?”
保罗爷很想来一个经典的电影镜头,装作很惊讶的模样左看、右看,然后大声喊:是谁,谁,快出来。可惜,眼下没兴致,皱了皱眉头,他对小黄鱼翘了翘下巴说:“让那人进来罢!”
小黄鱼把那人领进来后奉了杯茶,很是知趣地退下,保罗看着对方,对方一脸儿笑,瞧着保罗爷不吭声。
只见来人一身儿皂色长道袍,外面罩着一件短袖对襟,胸前丝涤结了个蝴蝶结,头上绾了个发髻,一根铜簪子打横穿过,年纪约摸三十来岁模样,一张平凡无奇的长脸,颌下几根鼠须,一双眼睛贼溜溜,显得忒灵活,看了就叫人不喜欢。
鼻腔儿出气,保罗爷一屁股坐在花梨木的太师椅上,拿五指嗒嗒嗒翘着椅把儿,这才说道:“我说智爷,您这易容术当真不抵你那天死了的徒弟荆受楚,化妆成这样我就瞧不出了?瞧瞧你那眼睛,装得太过啦!你这眼睛太过狭长,话说这丹凤朝阳眼最不适合玩什么易容术,何况你那眼瞳子在灯光下还隐隐泛蓝……”
黑妖智化坐在他对面的太师椅上,脸上似笑非笑的,“驸马爷眼光是愈发毒辣了啊!”
他不说还好,一说保罗就来火儿,自己这叫什么眼光,愣是瞧错了刘蛾那老妖婆,还准备行乖卖俏呢,结果老太太不但不买帐还愈发针对他了,想到这儿便没个好脸色,“得了,您死里逃生不会就想跟我说这个罢?您又不是貌美如花的大姑娘,整天盯着我干嘛啊?我眼下可是要权没权要势没势,连银钱都不凑手,没一样儿能进您法眼。”
他这么说是因为智化的传音入密说话让他想到上次水修眉来有人传音入密说什么神说要睡仇人的女人,刚才智化用的不就是传音放密么?话说这黑妖狐当真神秘得紧。一身儿修为看不出不说,似乎还无所不知的样子。
智化一笑,倒是有些傲气,“凭我的本来,权势算什么?”
他这么一说,保罗倒是更加好奇了,眼前这位号称东方侠的可是以智谋出名的。做个细作头目都能在大辽混得风生水起,而且坚忍决断,说放弃大辽的细作网便放弃,换一般人真没那个魄力,你说这么一个有本事有计谋的人,没事老是盯着我保罗爷做什么?就自然我保罗爷是东京出名的帅哥,可智化也不是什么爱俏的姐儿啊?断背?得了罢,男生女相长得俊俏的江湖上不少,要找也该找白云剑客夏侯仁去啊!
想到这儿,他忍不住问:“我说智爷,我陈保罗何德何能,老是麻烦你也不合适啊,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有意无意帮在下,在下可担当不起。我一不是小蓬莱出来的名士高徒,二不是豪门权贵出来的权臣外戚,没什么值得你觊觎的罢?要说长相俊俏,我马马虎虎,可还有更加合适的譬如峨嵋派的夏侯仁……”
这是一张能把死人都说恼了从棺材里面爬出来的利嘴,智化听不得他胡言乱语继续说下去,顿时打断了他的话,“智化早死了,我现在姓夏名孟,松江府华亭镇夏家村人,自幼出家,乃是个游方道士,今天只不过是拜会故友罢了。”
谁是你故友啊!保罗冷哂,腾身站了起不,“夏道长,咱们似乎没多大交情罢?您就是来攀交情的?那对不起了,送客。”
看他翻脸,智化,或者说夏孟,倒是笑了起来,“果然还是那脾气,肚子里面藏不住东西,这么说罢,我很好奇,想看看你陈保罗到底能在这天下掀起多大的风浪。”
“早说不就得了。”保罗切了一声又坐下来,“不就是看人家赌博心里面痒痒想自个儿也下一注么,行啊!夏道长,眼下可就有一件事情可以让你下这一注,去把当今章献皇太后的冕冠拿回来。”
他这么一说,智化啼笑皆非,这人胆子忒大不说,居然还威胁到自己头上来了,让自己帮他去盗宝,伸手捻了捻下颌鼠须,智爷撇了他一眼,缓缓说:“你就不怕我露了底办砸了或者根本不安好心?”
“我怕个锤子。”保罗说了一句自大辽学到的粗口,“这天下大了去了,凭我保罗爷的本事,上哪儿不能捞个荣华富贵,我可不管你真身是谁,是否天下十四杰中人,到底有什么企图,帮我办事咱们便是朋友,不帮忙就请便,反正我兜里面鸡鸣五更返魂香化功丹甚至春药都准备妥当,你不去我自个儿照样能盗来。”
这小子当真无赖得紧,智化有些苦笑,他居然敢吃定自己,不过保罗越是这样他也越发好奇,不管是混江湖也好,混庙堂也罢,无一不需要城府深沉心机狠辣,这乃是成大事的先决条件,这陈保罗城府不够深心机不够狠,甚至还有莫名其妙的怜香惜玉坏毛病,他到底能走多远呢?
想到这儿,他笑了笑,端起茶盏喝了一口业已凉了的茶水,“还是我走一遭罢,省得当今皇太后被你弄春药迷倒做出什么不堪的事情,恐怕你这淫贼对年纪大的女人也没什么兴趣。”
看他飘然而去,保罗爷嘿嘿笑,哼!任你奸似鬼,也得喝我保罗爷的洗脚水。我管你什么身份,偷了当今皇太后的冕冠,灭九族都够了,还怕你不老老实实给大爷我做事?
嘴上得意,心里面其实还是有些忐忑不安的,这盗冕冠的主意也不知道好使不好使,老太太要是勃然大怒彻底追查,自家在这大宋可就真的待不下去了,说起来也真有些挺而走险,只是眼下是顾不得了,只好赌一把,赌老太太权力越大年纪越大就越怕死。
他心里面担忧,脚底下就四处晃荡,这后院修得也算是亭台楼榭花鸟鱼虫的,天上一轮残月,云彩如棉絮儿一般。四下虫鸣不断,他叹了口气,“这月色倒好不凑趣,怎么亮成这样?真要我去还一定成事,最近宫里面戒备恐怕更胜以往……”
正在嘀咕着,隐隐听见有女子抽泣之声,恰好一朵不大的云彩把月亮遮了。四下顿时暗了许多,微风徐来。
这谁啊,好端端的射这儿来哭,搞得我保罗爷的家里面好像侯门深似海一般,他心里面有心事,自然容易发火,顿时便寻声找过去。
院子一角太湖石假山乃是赵娴假公济私拉的原本修八王爷王府的材料堆砌的,正是女生外向的典范,她是恨不得把自家宝贝全部拉到保罗的四海馆才满意,因此监工格外用心,假山前芭蕉成林,若是下雨,“小楼落雨听芭蕉”倒是颇为诗情事意,只是这会儿黑漆嘛乌加上呜呜咽咽的细微哭声。原本月下雅事未免就多了几分鬼气森森。
保罗拨开一片硕大的芭蕉叶定睛看去,他内力好,黑暗中也能瞧一些。那假山下一个穿乳白色百合裙的女子趴在一块如圆凳一般的天然太湖石上低声抽泣,背着脸,也不知道是哪个。
他顿时不爽了,我陈保罗府上很委屈么?顿时跨步走过去在那女子肩膀上一拍,“深更半夜也没个消停,装女鬼呢?”
那女子被他一拍,魂儿都吓飞了,缓缓转头,脸色吓得惨白,月色很小气地照在她脸蛋上,格外地、说不出地白。
瞧那小脸蛋上惨白一片,保罗未免也吓了一跳,“吓!秋月啊!你你你。我给你吓死了,你把脸弄这么白做什么?”
秒月一个心“乓乒”跳个不已,换谁在夜里面被人从后面拍一下也得吓出个心肌梗塞来,这脸色不是吓白的是什么,保罗倒是猪八戒倒打一钉耙,反倒怪起别人来了。
她本来就在哀怨,这会儿正角儿来了,把她吓唬了不说还倒打一耙,顿时眼泪儿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刷刷刷就落了下来。
“你这是干什么?被阿蛮说了?”保罗跟他相熟两年,倒是一直没拿她当外人看,看她突然哭得香肩乱颤,自然低声安慰,却不知害人家伤心的正是自己。
“要你管。”秋月哭得更加伤心,一只手抹泪儿,一只手却紧紧攥住他的衣角,“一去大辽就是好几个月,回来了连个面儿也见不着,哄了人家两年了,也没见个好儿,那些大脚婆子老妈子说话不知道多难听……”
她一边哭一边把心里面委屈一股脑儿倒出来,听得保罗尴尬不已,似乎天底下最负心薄情的就是他陈保罗了。
“我这不是为你好么?哪儿有把自己贞洁当点心果子一般的。”保罗自己也觉得挺委屈,感情自己不吃她倒成罪过了?
“哪家大宅门里面的奶奶们的贴身丫鬟不是给自家小姐帮衬的?我……我又不求什么身份,你跟姐姐真正好上了,倒是带上我啊,就让我在外面听着……”秋月的眼睛哭成了桃子一般,似乎保罗跟阿蛮云雨高唐不带她玩儿是天底下一等一的罪过,“别人还以为我不会服侍自家爷被冷落了,姐姐会的我哪一样不会啊,就算我笨,给姐姐扶个腿儿什么的还能做不得?你要真嫌弃我,把我卖了得了,省得这样不死不活吊着。”
万恶的封建社会啊,保罗觉得自己的脸颊在抽筋,他觉得自己跟阿蛮认识两年了,给秋月也灌输过不少新思想,怎么这丫头死活就是脑袋转不过筋来呢?人家回到过去搞民主就跟吃个地瓜一般容易,自己做人太失败了,两年的潜移默化都没能让秋月明白这个理儿。
“好了好了,是我不好,我给你赔罪了还不成么?”保罗小心翼翼给她擦着眼角的泪水,秋月哽咽着在月色下看他,“那……你现在要了我?”
什么?现在?保罗爷四下看看,黑灯瞎火的,月色倒不错,玩春宫么?原本就是心事,压力恁大的保罗被秋月一句话说得冒火。
保罗爷是个明事理儿的人,知道有时候处女是挺让人嘲笑的,凡事都有相对性,在旁人看来秋月脸蛋身材无一不是一流,却还是处子之身,说明她身为婢子连服侍男人都不会,要么干脆就是身有暗疾不讨主人喜欢,那么,流言蜚语自然就起来了。
他叹了口气,心说想做个高尚的、不迷恋于低级趣味、脱离封建士大夫恶趣味的人当真不容易啊,只是,话虽然说得好听,肚子里面已经勾勒起秋月的身子骨来了,秋月原本相貌就美,比阿蛮也不差什么,尤其最近将养得胸是胸,臀是臀,啧啧,这死妮子倒是真长大了,接下来定然是“自分其股,以牝就之,月色下只见春湾雪股,茸茸柔草,柳腰一握,纤纤弱态,当真是无一不可人意,乃是婢女中的翘楚……”到底是经常厮混于米脂画皮馆前楼客串说书人的淫贼,心里面已经是一溜儿一溜儿的淫词组合出来。
只是,他这个淫贼没瞧过教司坊歌姬必读的那些教材,那里面从金主的心思出发,当真是无一不是为了讨金主的欢喜,而到了再高档的四大风月圣地,各家都有密不外宣的秘籍,阿蛮视他为情郎,在他身上没用过那些手段,而此刻秋月却顾不得了……
“你就要了我罢!”秋月在他耳朵边吹气,一双柔荑已经伸到他背后在他背脊上上下抚摩,这个摩可不是错别字,当真是在摩,这乃是妓家一种挑逗情欲的手段。
Shit,这死妮子愈发胆大了,不过……他此刻倒是享受起来,丙人一时间都沉迷,四下虫鸣不已。一汪冷月轻悄悄笼着芭蕉,当真如春宫一般委靡。
小保罗刚刚暴露在空气中感到一丝儿凉意,接着就进入了一个温暖湿滑的腔体。秋月这功夫虽然不比火焰山的绝技“烈焰红唇”,且又第一次难免青涩,到底是专业,尤其一双小手在小保罗身上忽轻忽重来回捋套,正是鸾凤楼的绝技“鸾凤妙手”。
男人真不是好东西啊,怪不得都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保罗爷咝咝吸着凉气儿,当真是身在云端一般,你低头瞧去,月色下瞧得清楚,秋月正跪在地上。虽然唇舌双手忙个不休,可一双大眼睛却正往上瞧着自己,正是:
月色洒芭蕉,纤指轻摩紫竹萧,轻轻吞细细吐,美人娇靥别样娇。此事不寻常,伊人含羞带俏,柳眉间尽是红潮,樱唇朱紫相是映,十指奏乐成曲调,此景一看魂消。天上人间走一遭,云悄悄,月悄悄,佳人明蛑悄窥郎,那厢儿更忙得热闹。好一曲玉人何处教吹箫。
秋月跪在跟前忙碌,一时间让保罗爷大男子主义无限扩大满足,接着又兴起怜香惜玉的心思,一把拉她起来,柔声在她耳边说:“傻瓜,何必这般儿作践自己,我又没说不要你。只是这几天顾头不顾腚,这才忽视了你。”
有一本美国小说如此抱怨“仅仅因为不巧带着一套男用生殖器生下来,女人就认定我会修理汽车变速器和洗碗机,这是为什么?”不管怎么说,在后世女权高涨的社会上哪儿寻这般姑娘去?因此保罗爷总是容易在姑娘家曲意奉承下败下阵来,而世间事总是那么奇妙,你越不想,有些东西越是送上门来。
虽然明知自家这位爷是个淫贼骗子嘴,可听他如此说,秋月还是心里面一阵阵暖,使劲搂着他腰带着哭腔说:“只要你欢喜,我什么都肯哩。”说着抬头看他,眼眉间尽是化不开的柔情蜜意。
两人说了几句情话,便急急忙忙扯了裙幅铺在那如圆凳般的天然太湖石上,只是石头到底是石头,硌得小丫头香臀生疼,一时间却顾不上,也不愿就此罢休,含媚带俏伸出藕段儿一般的双臂勾着保罗脖子,直到此刻方才如保罗心里面所想“自分其股以牝就之”。
“我可真来啦!”保罗在她耳朵边轻轻挑逗,秋月檀口中轻轻喘着气,微闭着双目,却是使劲点头。
小保罗寻幽探胜,只是道路不好走,宛如雨后山涧般泥泞异常,深一脚浅一脚的,时不时还滑个跟头,不过世间本无路,走多了也就成了路,小保罗来来回回数趟,好歹趟出了一条山涧小路来,这才如辛勤的蜜蜂一般来来回回忙碌,倒是“为谁辛苦为谁甜”,配上一旁秋日啾啾虫鸣,愈发显得那娇啼婉转,当真是“蝉噪林愈静,鸟鸣山更幽”,这才显得“此间无人处,君乃第一回”。
“呜……”秋月檀口中吐出一声娇啼,白皙的身子在月色下颤抖不已,一双粉腻的玉腿死死纠缠在保罗腰间,香臀下裙幅上海棠花开,两厢想映,分明玉人。
轻咳了一声,保罗刚准备取笑秋月,秋月在他一咳之下被小保罗一抵,原本眯着的双目骤然睁大,仿佛临死之际又被剁了一刀,抽着凉气儿有气无力低声说:“别……不敢动哩!我……我要死了……”
清风徐来,芭蕉叶哗哗作响,保罗爷有些挠头,这武器尚未饱饮人血,对手已经不行了,真真是,手下无十合之将啊!幸亏他易筋经修炼不错,压制心火倒是有些诀窍,好不容易这才克制了心头火,只是小腹下熊熊燃烧,好不难熬。
正在整理自己衣裳,他无意间瞧见芭蕉丛中一双明眸,顿时大惊,低喝了一声,“谁?”芭蕉丛中那人受了惊吓,双手拨开芭蕉叶子小兔子一般奔了出去,一身蓝裙在月色下异常显眼。
看着那人背影,保罗有些苦笑,好嘛,给人家上演了一幅活春宫,真真是……丢人丢在了自家大门口。
秋月初次承欢,此时双颊如晕,身子软绵绵一丝儿力气都没,勉强拿裙幅遮盖住,羞声问:“是谁?”
“啊!是……你别寻思这个了。反正不相干,只是夜间老鼠寻食罢了。这夜深露重的,赶紧回去歇着,不然落下病来可就麻烦了。”他说着一手抄进秋月肋下把她挽在自己怀中,接着低声笑道:“上次阿蛮的白绫你可是勒索了爷的赏钱,这次还要钱么?待一会儿你就等着被阿蛮笑话罢!”
听他这么一说,秋月脸上如火如荼一般烧红,使劲儿一挣扎脱开他的手,脚下无力却是差一点儿摔倒,被保罗一把抱住,“瞧瞧,又使小性子……”
他把秋月送回阿蛮房中,阿蛮一眼便瞧出了秋月的异常来,自然一番调笑,瞧着阿蛮语笑如花,又惹起他小腹中窜出一阵滚热的暖流,只是秋月刚刚破瓜,他顾及女孩子家的面子不大好做什么,揉了揉鼻子,跟两女说还有急事便匆匆下楼。
瞧着他出门,秋月浅笑起来。阿蛮有些摸不着头脑,“你笑什么?”
“他方才还没……还没满足哩。”秋月脸上带着得意的笑,阿蛮听了一板脸儿,“吓!你胆子愈发大了?”说着快步走到门前,看保罗已经下了楼。想叫他,再想想也明白了保罗的心思,自然是顾及秋月第一次,只好作罢,回身来便有些沉着脸蛋,“以后你要是依仗着他疼你……”
“好姐姐,就这一次。”秋月软语央求。脸蛋上还带着初承雨露后的润泽,阿蛮叹了口气,心说以后还是得给秋月上些规矩,不然等长公主进门岂不是要被笑话?
“姐姐,我喜欢他的温柔。”秋月看着烛台上烛泪低声说:“虽然可能这辈子就这一次。”
看她这副模样,阿蛮心又软了,走到床榻旁坐下握住她手说:“秋月,我知道你以前跟他笑闹惯了,可是,你也得瞧瞧眼下……”
秋月落下泪来,紧紧拉着阿蛮手说:“我知道我知道,我只是欢喜恼了,好姐姐,就让我放肆这一回罢!我只是想起爷以前给我说的话,女人有了男人便没了灵性……小姐……”她低声抽泣起来国。
保罗自然不知道自己以前把“婚姻是爱情的坟墓”换了个说话灌输给秋月才导致刚才的事情,他这时候宛如春天的猫儿一般,只觉得心里面如抓如挠,在四海一角的小院子门口转来转去转个不休,脑子里面尽是再找个人大战三百回合的心思,刚才那蓝裙身影在心头跳动不已。
院子里面传出铁锤敲打铁块的当当声,只是那节奏却全无平时大辽国第一匠师的灵气,显然便是主人乱了方寸。
足足在院子外面转了半柱香时间,他还是没忍住,一抬脚儿便往院子里面跨去。
萧观音奴正在火炉前敲打着铁块,长袖用一根布带往肩膀上扎着,裙幅也绕在腰间,裸露着的手臂尽是健康的肤色,看他进来,顿时愣在当场,手上铁锤便高高举着落不下去了。
看着自己这位“干妹妹”,保罗突然也觉得尴尬起来,方才的欲念似乎一下子就消失了一般,讷讷说:“嗨!阿奴……”却不知道再说些什么。
两人就这么站着观音奴看他脸蛋红一阵白一阵的,心头慌乱不已,似乎对方结实的白屁股还在自己眼前筛动,心儿一颤,手上铁锤落下,居然便砸在了自己手指上,她却恍然未觉,似乎那不是自己的手指一般。
保罗吓了一跳,一个箭步便窜到了她身边,一把拽过对方的手,那手指眼看着便青紫肿大起来,当下不及多想,往自己嘴巴里面一塞。
观音奴小麦色的肌肤顿时便红了起来,一颗心几乎要跳了出来,只觉得手指儿火辣辣的,偏偏还被温暖包围着,脑子里面哄然作响,脸上的红晕便慢慢渲染开,一直染到了颈下锁骨处……
半晌,她这才惊觉,自己这是干什么呢?惶急之下一使劲便抽出手来,一时间找不到言词,羞愧得如同小兔子一般窜回里屋去了。
四海的大管家小黄鱼脑筋活络,这小院子原本是设计来给稍微有些身份的下人住的譬如奶妈之类,观音奴来了之后不愿意往那些小楼,况且这大宅子里面敲打铁块未免打搅了奶奶们的休息。这大管家灵机一动就把这临近后巷一角的小院子改了改给观音奴住,这是少爷的结拜妹妹,倒也不能寒碜,小黄鱼还是下了功夫的,只是观音奴不喜,何况保罗自家没了做机关的地方,居然也把乱七八糟的家什弄到了这儿,说起来,这里面保罗还是很熟悉的。
看着那保罗亲手做的翠色遮门帘子犹自轻轻晃动发出轻微的撞击之声,观音奴坐在床头心乱如麻,似乎保罗还在跟前笑,“阿奴,这外面太热,我给你做了个玉帘子隔温,瞧瞧,这颗颗都是梅状的,不是有一句话叫望梅止渴么!就是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
她胡思乱想,手指头一涨一涨地跳动,似乎还在对方嘴巴里面,脸色愈发红晕起来。
而保罗愣在外面寻思,自家到底要不要进去呐?一时间,干和不干的念头宛如天使和恶魔一般争执开了。
初次见着观音奴那种惊讶再次浮现。那是个天然省雕琢,清水出芙蓉的纯净女孩子……他叹了口气,自家给找了个理由,现下进去未免下作,弱了我保罗爷的名头,想到这儿,一转身出了门。
到了外面,清风乍起。稍微吹去了些那沸腾如粥一般的欲念。于是长长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我便是那有贼心没贼胆的无胆小淫贼啊!”
这时候从旁边传来噗哧一声浅笑,保罗未免有些恼了,怎么着?自家这么许多喜欢偷窥的家伙?“谁?赶紧儿出来。”
从黑暗中走出一位宽袍广袖白色长袍的女子来。一头如云乌发盘在头顶,一根玉簪子打横插住,手上捏着一把弯刀,眼眉间带着古怪的笑意,不知道是不是从头至尾地旁观者。
一瞧是这位,保罗叹了口气。“原来是七嫂嫂,当真失礼了。”他嘴巴客气,可眼光却不客气,眼神那意思是你没事偷窥做什么?
这位十二雪女排行第七的是个长白山土著部落出身,各叫完颜吉娜伊哈,吉娜伊哈意即金凤花。金凤花是一种极耐寒极淳朴的花,这位完颜吉娜伊哈也差不多,眉目或许不如蓉娘阿蛮她们那般极美极惊艳,却也自有一股子朴实,大抵便是那种邻家美人的感觉。
“驸马爷,我们姐妹有守卫内宅之责……”吉娜伊哈说着。自个儿倒先笑了起来,“驸马爷当真是厉害,若是到咱们部落去,不晓得要迷倒多少姑娘呢!”
“承情!多谢夸奖,七嫂嫂怎不继续巡查去呢?”保罗脸色淡淡,吉娜伊哈倒是没想到他会下逐客令,愣了愣后转身隐入黑暗中去。保罗恨恨吐了口唾沫在地上,发誓再不也不打野战了,“淫贼也有淫贼的自尊,老是被人瞧见光屁股,Shit……”
一声低笑,接着智化突然便从空中一个曼妙的转折轻轻落了下来,“你倒是有自知之明,不过……你的胆儿当真不大。”
保罗被他吓了一跳,当真便一头钻地缝里去的心都有,大爷难得一次,怎么这么许多爱偷窥的?
智化见他脸色,便知道他的心思,笑着便说:“我可没瞧见什么,就看见你眼眉狰狞一副欲火中烧的模样四处儿乱转,接着跟那穿白衣服的小姑娘说话罢了,你可别多想。”
“什么眼眉狰狞欲火中烧?”保罗被他说得心头火起,“我又没拿你徒弟媳妇泄欲,你怎得说话恁难听?”
智化切了一声,不知道想表达什么意思,翻手从身后拿出一外包裹来打开,一阵珠乐宝气,不是章献皇太后的冕冠又是什么。
“我又不要这玩意儿,又不能卖又不能吃的,只是吓唬吓唬老妖婆罢了。”他随手接过,双掌用上真气一揉,便把那价值万金的皇太后冕冠给揉成了粉末金团儿,“说起来智爷到真是好本事,不声不响居然便这么拿来了,我陈保罗交你这个朋友了。”
鼻腔儿出气不置可否,他双手抱胸看着保罗说:“你这人的风月本事恐怕能上江湖淫贼榜前三,怎么连这个都瞧不出?”
保罗听他说话便有些莫名其妙,“什么这个那个的?”
“不明白便算了。”他说着也没瞧见腿弯曲,就那么硬生生拔高飞起,接着细若蚊蚋的声音传入保罗耳中,“我进宫的时候恰好瞧见那庞太师在皇太后跟前建议把你这惹祸精弄出京去做官,你自个儿小心了,若有什么好玩的事情我自会现身。”
听了这消息,保罗一时间忘记智化这个那个到底什么意思,当真是又惊又喜,想必老太太玩弄权术吓唬吓唬我保罗爷,也是,我这等大才,又是萧太后姐姐的孙女婿,她哪儿敢说怎样就怎样,只是不知道也下一步会怎样?不行,我还得高姿态不能服软儿。
他在那儿臭美,当真小瞧了刘娥和庞籍,一个垂帘天下十数年,一个权倾朝野十数年,哪一个是好相与的?两个都是人精,一合计决定把他弄出京去折腾,这官场水最深的不是京官,而是盐漕两运,大宋朝为什么定都东京汴梁?那是因为大运河只到汴梁而到不了长安和洛阳,盐运则更是朝廷收入的大头,故此盐漕两运最是黑暗,别的不说,看看现代古装戏,历朝历代那些被砍头的贪官绝大多数都要跟盐漕两运搭上关系。
故此,刘太后和庞太师便合计,你陈保罗不是要当官么?给你弄个盐运使当当好了,就你那脾气,恐怕不出三个月地方上官员的弹劾就能把你给办了,就算你能收敛脾气,朝廷哪一年不办些贪官,到时候攀污一口也叫你吃不消兜着走。
其实两人都以己度人了,却不知道保罗对权力的渴望是建立在美人二字上面,而保罗也小瞧了两位“太”字辈,故此才弄出以后许多精彩的故事来。
第二天章献皇太后起来后发觉自己的冕冠不见了,那还了得,当下勃然大怒,也不知道多少太监因此屁股挨了板子,好不容易歇了怒火冷静下来一想,顿时更加恼怒,好端端地什么不偷就偷自己的冕冠,那不是意味着即便偷自己脑袋也易如反掌么?
这前后一推算寻思,偷东西的人便昭然若揭了,除了那陈保罗还有哪个?顿时生吞了保罗爷的心思都有。这无赖小子窜掇哀家的儿子夺权,勾搭哀家的女儿,看了哀家的身子,现下居然胆大包天偷哀家的冕冠威胁哀家,当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她也知道,这些只是自己推断,现场连根毛都没发生,只好把赵雅唤来劈头盖面一阵好骂,骂得一身儿汗这才罢休,冷静下来后冷冷笑,哀家到不相信了,哀家富有天下,还斗不过你这无赖小子?
想到这儿她便问赵雅,“哀家问你,眼下这天下,谁的武功最高?江湖上哪帮哪派势力最大?”
老太监老老实实回答说天下武功最高的是小蓬莱的主人于九莲,号称八百年无敌手,至于哪帮哪派势力最大倒不好说,蓬莱派、魔女盟、摩尼教、铁掌帮这些大派大教各有其地界势力。
她死死盯着赵雅:“赵雅,先帝爷那会儿你便在哀家身边了,只是哀家想确认一下,你到底是忠心哀家多些还是忠心朝廷多些?”
赵雅额头冷汗涔涔而下,自家“风雅颂”三人,老大赵风一直服侍先帝,先帝后就服侍今上,老三赵颂一直跟八王爷,若是……想到这儿,老太监只觉得眉梢抽动不已,这时候刘娥看他目光愈发狠辣,他吓得一骨碌便跪在地上,“老奴对皇太后忠心耿耿,皇天可表。”
看他这副模样儿,刘娥脸色这才平缓下来,“如此,哀家便给你个事办,无论你用什么手段,让那个你说的什么小蓬莱给哀家效力,哀家知道你有个本家侄子,若办得好,哀家就封他个侯爵让他富贵一生,若办不好……”
看着刘太后的眼神,赵雅心领神会,连连磕头,“老奴一准儿给皇太后把事情办得妥贴。”说着背后已经被冷汗打湿了一层内衣。
“起来罢!先给官家那边送个口信去,就说哀家举荐那陈保罗做个盐运使,让他即日出京去,省得哀家看了心烦。”她这番话里面有学问,表面上看是一种妥协。
“老奴这就去。”赵雅说着就起身出门,却又被刘娥叫住,“再去硕华那儿捎一句话,就说哀家准她出宫回自己府邸,叫她自己注意些身份,若是再丢朝廷的面子……哼?去罢!”
看着赵雅出门,刘娥脸上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来,“你倒是胆子大,哀家倒想看看,老鼠拿什么跟猫斗!”
东京汴梁是天底下最繁华的都市,天子脚下,市井间什么事情没瞧过?官家和皇太后莅大相国寺礼佛、万里之外葱林驼队进城、古怪的拜火教、神秘的大秦景教、朝廷的百官换了便服逛窑子……当真是太阳底下便没新鲜事儿。
只是今儿当真是新鲜了,一队足足千人的虎狼之师,乃是大辽国特有的重骑兵,马上个个都是黑漆漆镔铁鱼鳞甲,胸口亮澄澄黄铜护心镜,马绺子上挂着吓人的狼牙棒,甭说人了,胯下骏马都穿着马铠,只露着四条腿儿在外边,这等武装到牙齿的重骑后东京城的人当真便没瞧见过。
这一队杀气腾腾虎狼之师便从东京城外面兜了一圈儿后这才从南熏门堂而皇之列队进城,有些个胆小的看了当真便脚底下打颤,却是被旁边的人一阵臭骂,“没用的瘟生,不知道咱们陈少保一张嘴儿舌战大辽文武百官,愣是把那辽国萧太后给说服了么?现下两国乃是兄弟之邦,你怕个球囊?”
有个说书的艺名月关,乃是去北边大名府采过风的,知晓些辽国故事,看眼前玄甲耀日,朱旗绛天,忍不住打了个激灵,旁边一个闲汉瞧他这副模样,便说了:“月关大大,您是去北边采过风,知道这大辽国的事情,给咱们说说哇!”
“大辽国崇左尚右,以朱色为贵……眼前这支队伍怕不是使节团那么简单。”这月关看着大辽骑兵缓缓入城,喃喃道:“我若是没猜错,里面必定有大辽皇家人物……”
“您说的就是那红然的大旗?”那闲汉一指其中一面儿大旗,上面龙飞凤舞,东京城可没几个懂契丹文的。这月关偏巧却识得几个
,写的乃是“越国公主耶律”顿时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可了不得,乃是大辽国越国公主……这公主的旗帜不过在中间,那后面的……”
“后面的怎样?”那闲汉不依不饶问,旁边一个机灵的便白了他一眼,“你个球囊恁笨?没听月关大大说么。大辽国崇左尚右,也就是说越往后走身份越高贵,这公主的旗帜在中间,证明后面还有更加高贵的人物呢!”
“吓?”那闲汉吓了一跳,“公主才排中间?后面岂不是得官家皇太后身份?”
马蹄咯噔咯噔踩在青石板路上,一众骑兵缓缓入城,无数本地人士围观,这时候,最后面的大旗入了城门。顿时高高竖起。那旗杆儿足足四丈多高,最顶端还插着白色牦牛尾,这是表示最尊敬身份的,下面大旗迎风一展,顿时露出数个大字来,捧着旗杆的是个铁塔般的契丹汉子,胯下马儿异常神骏。可也不是,换一般的马儿如何吃得消这么大的旗帜。
“吓!”
围观者中识字的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那旗帜上分明写着斗大汉字,“汴州陈少保门下走狗”。
四周顿时窃窃私语。
“是咱们陈保罗大人的旗帜哩!”
“当真奇了怪了,怎么陈保罗大人的旗帜反而在后边?”
“这契丹人也恁好笑,居然堂而皇之打出走狗旗号。当真是球囊都笑歪了。”
“你们这些孤陋寡闻的,也好意思在东京城混?最近最流行的段子‘陈少保威震上京’没听么?咱们陈大人去了大辽国议和,丰神朗俊文武全才,在辽国的公主郡主们哪儿见过咱们汉人中的英雄?哭着喊着要嫁咱们陈大人,最后那萧太后没奈何,把最疼爱的小公主赐婚给了咱们陈大人……”
“大辽国以前逐水草而居,在契丹人眼中狗是最忠诚的。因此自居为狗并不丢人,反而是一种荣誉,譬如你要想做大辽国公主门下走狗人家还瞧不上你呢!”说书的月关是个聪明人,便给四周闲汉解惑,接着压低了噪音又说:“各位不知道么?章献皇太后削了陈保罗大人的官职,咱们朝廷呐!太小气了。”
“直娘贼,人家番邦能让咱们陈大人做驸马,怎么朝廷还容不下?恁丢堂堂华夏大国的体面,难不成反不如番邦气量大了?再说了,陈大人可也是汉人不是……”
“你便不知,陈大人跟长公主情深意重,做了辽国驸马,再做咱大宋驸马岂不是丢了朝廷脸面,朝廷估摸着也为难呢!”
“嘘!各位,小声点儿……”这时候说话的脸面团团单眼皮塌鼻子,一身商人打扮。
“小声个球囊,看你模样高丽国来的罢?咱们大宋风闻言事,太祖爷当初立下的规矩,朝廷规矩不合理的咱们便有资格说。”大嗓门的闲汉扯着脖子双手叉腰,一副“你能咬下我球囊来?”的模样,“要我说,那庞太师老巧,也别占着茅坑不拉屎,干脆把太师给陈大人做得了,长公主再下嫁,岂不是英雄美人的佳话,方才显得我堂堂上国脸面。”
那高丽商人缩了缩脖子,心说当真是天朝上国,连平民都这等不凡。
这边市井闲话不提,话说那刘娥得知了今儿南熏门风波,顿时气得拍椅子把儿大骂,“什么大辽国使节团,分明便是来给哀家脸色看了,好个陈保罗,吃里扒外的狗东西,居然胆敢拿大辽国来威吓哀家,这是什么地界儿?东京城,哀家的地方,他居然敢叫人打出汴州陈少保门下走狗这等旗号,想造反不成。”
“太后,暂歇雷霆之怒。”庞太师一脸苦笑,“那市井闲话还说老臣年迈,便该把这百官之首的太师位置让出来给那陈保罗坐方才显得有古人让贤之风。”
“放屁。”刘娥暴怒之下说了一句粗口,四周太监听了谁也不敢吱声,心说能让皇太后说粗口的恐怕也就那翰林待制陈保罗一人了。
庞太师小心翼翼说:“太后,眼下的确不是发怒的时候,依老臣看,早早把他送出京去才是。”
刘娥脸色难看,“哀家已经给官家那意思了,可官家死活不开口,难不成要哀家自食其言亲自封他不成?”
“太后,那陈保罗广陵县侯的爵位和食邑不符,莫不如,加封他食邑三千户,也算给官家一个台阶儿下,这样官家也好开口,不然,您刚削了陈保罗的官位,官家若封了陈保罗的官,文武百官岂不是以为官家有意逆了太后的意思,说起来,太后教导有方,官家还是纯孝的啊!”庞太师到底谋深算,分明打的脚踩两条船的意思,这话太后听了高兴,日后传到皇上耳中也显得他懂事没乱说话。
嗯了一声,刘娥中这话到底顺耳,可也不是,官家自小性子纯孝,说起来,都是那陈保罗的错,当下便叫来赵雅,“你跑一趟陈保罗那儿,加封他食邑三千户。”
“老奴这就去办。”
这赵雅得了刘太后的旨意,当下急匆匆去了扬州门四海馆,刚到那四海门口,就瞧见门口一堆人,还有一匹神骏异常的赤炭火龙驹,当初檀渊之盟真宗帝御驾亲征的时候他是见识过这匹马儿的,可不是辽国兵马大元旦耶律休哥的胯下骏骑,怎么便在这儿?
保罗爷此刻也郁闷着呢,赵槿刚刚跟赵娴到了门口,没想到四海街口泼刺刺跑来一匹马,到了门口咴咴一声长嘶后人立而起,马上跳下个人来,那赤炭火龙驹可是异常眼熟,马旁的人儿雪肤大眼一身戎装巧笑嫣然,他犹自不信,使劲揉了揉眼睛,不是呼伦又是哪个。
他先是一喜,腾腾几步便走过去,满脸儿的笑,“你怎么来了?”
呼伦瑶见他先还从内心深处笑,可看见门口站着的两女顿时便沉下了小脸蛋儿,只是瞧着赵槿赵娴两姐妹,后面阿蛮蓉娘阿风她们都不好开口,心里面都清楚着呢,自家爷风流性子,这下好了,两国公主照面了。
赵槿和赵娴穿的都不是宫装,可气度在那儿呢,呼伦瑶出身大辽宗室,虽然刁蛮没架子,这点眼力劲儿还是有的,如何瞧不出?
那下巴上一颗红色血痣的气度华贵,跟自己眼神对视后翩然一笑,若没猜错恐怕就是大宋国硕华长公主赵槿,旁边那个年纪跟自己相仿,倒是很不客气跟对视,怕就是千里迢迢跑去上京把保罗给勾走的玉卓公主赵娴。
眼前这局面,简直就是象棋里面的双王照面,自信能吃定一切的保罗爷也觉得头大了,槿儿还好,娴儿跟呼伦可都是刁蛮脾气,可千万别在大门口打起来,别说娴儿打不过呼伦,光是几个公主在自家门口打架就够让人笑话死了。
瞧着呼伦瑶那副契丹打扮,赵槿就猜到来人的身份,她其实也为难着呢,人家眼下是保罗名公正气的未婚妻,自家可什么身份都还没有,这如何称呼当真是不好办?若是按照先进门为大的规矩,自己岂不是要叫对方一声姐姐?
她到底是一国长公主,再怎么贤惠大度,都不可能沦落到叫别人姐姐的份上,顿时,两厢便倒僵持了,保罗左瞧瞧不是,右瞧瞧也不是,真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正在这当口儿,四海街口又跑来一匹马,马上正是刘太后贴身太监,大内昊天门风雅颂之一的赵雅,当下大喜,管他是谁,这时候来的就是救兵哇!顿时便要走过去,“雅公……”
“你先别走。”赵娴小脾气又来了,一把扯住了他,“先把眼前说清楚。”
赵雅看着眼前局面,小心翼翼赔笑着说:“长公主,玉卓公主,两位殿下……”
“赵雅,你闭嘴。”赵娴脸蛋沉着呵斥了一句,顿时把老太监弄郁闷了杂家可是皇太后身边的人,便是八王爷也不敢这么跟杂家说话啊,当下脸面有些挂不住,干咳了两声大声喊道:“皇太后口谕……”
“死奴才闭嘴。”呼伦瑶不甘示弱,狠狠还以颜色,骂人的当口眼神却是瞧着赵娴,把个老太监骂得面无人色,伸长了脖子扯道:“大胆……”话音未落便听得啪一声脆生生的响,接着脸皮子一阵火辣辣生疼,这才明白吃了对方一巴掌。
堂堂风雅颂三杰之一就这么被扇了一巴掌,倒不是赵雅功夫不好,一则没料到,二则呼伦瑶功夫也不弱,到底是大辽国军中第一高手的徒弟,把个老太监打得楞在当场,脸色由红转青,还没来得及发作,却被呼伦指着鼻子骂,“你家主子没教过你们这些个奴才规矩么?本宫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们这些奴才插嘴的?”
本宫?赵雅郁闷了,感情这位是……是大辽国的公主,当真是吃了哑巴亏,这位公主下手可真狠,听说那大辽国承天皇太后指婚给这陈保罗的公主乃是耶律休哥的心爱弟子,怪不得能骑那赤炭火龙驹,身手果然不凡,这巴掌白挨了,要怪就怪自己招子不亮。
看赵雅被呼伦瑶扇了一巴掌,赵娴就不依了。这可是大宋朝,自家的下人也轮不到别人来教训啊!正要借机发作,保罗爷发飙了。“有完没完了。呼伦,你千里迢迢来就是为了显摆公主威风地?娴儿,你怎么就学不到你姐姐娴静呢?堂堂公主当街咆哮,像什么样儿?”他是各打五十大板的做法。
呼伦瑶一听,你也知道我是千里迢迢来的啊?当下眼圈儿一红,“我怎么了我?皇祖母对你那么好要给你封王,你这都不要抛下我跑了,回大宋又怎样了?上百万贯钱全给了你们朝廷,封个官儿没三天就削了。我千里迢迢跑来还被你骂,你们大宋朝便没个厚道地……”
这话一说,所有人都有些讪讪然,人家说地可不是实情么,最后那句你们大宋朝便没个厚道的当真叫人难为情。
正在这时候,街口又泼刺刺跑来几匹马,瞬间便到了四海门口,为首的跳下马来一把扯住呼伦瑶,“我的小姑奶奶,算我怕了你成不成?这是大宋可不是咱们大辽,万一出点事儿我这南院大王的帽子非得给皇姑姑摘去不可……咦?你眼圈儿怎么红红的?”
要你管!“呼伦正愁没地方撒发小性子呢!
“道宁兄!”保罗一看这挺英俊脸庞上顶个鹰勾鼻子的,不是大辽萧国舅又是谁来,快步走到他身旁一把勾住他脖子,这可是一起分过脏嫖过娼的两同兄弟,“你怎么也来了?”
“我呸!还不是你个锤子少保?哥哥我好端端的在南京给皇姑姑监建行宫,是不是你欺负呼伦了……”
他们两个在这边说话,那边陪同前来地是大辽使驿馆的几个官员,认识章献皇太后身边地这位公公,甚至还颇为贿赂过几次,也算得是老相识了,当下过去,满面为难之色低声说话,老太监才知道,感情这次来的都是大角儿,自家一个也得罪不起,想想白吃了一记耳光,只能自认晦气了。
这萧国舅是个眼眉通挑的,不然如何会看清楚形式结交保罗,又怎能后来在大辽当了几十年相国,几句话便明白了眼下局面,存心要给自家兄弟涨脸面,撇着眼睛瞧着赵雅大声说:“吓?我说少保你便当真傻了,天大的荣华富贵不要回来受这鸟气?眼下咱们大辽正在对高丽用兵,眼瞧着就要大捷,马上还得打回鹘和喀喇汗,不知道得添多大的疆土,跟哥哥回去得了,皇姑姑指不定封你个国主,裂土封疆,省得在这受气,我瞧你们朝廷的肚量……嘿嘿!咱们大辽可不管什么汉人契丹人,有能力就行,咱们齐王大丞相韩德让不也是汉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几十年……”
他这话说的不好听,赵雅却发作不得,大宋跟大辽打仗历来是败多胜少,说话自然腰杆子不硬,当下假惺惺笑“这位想必是大辽国南院大王,杂家是……”
“你别跟我套近乎,我可没跟下人奴才们说话的习惯。”萧道宁一句话把赵雅噎得说不出话来。
保罗一瞧赶紧假意儿打圆场,“道宁兄,雅公,咱们历练说话。”
赵雅哪儿还好意思留下来,难道准备再挨几巴掌不成,当下强笑,匆匆把刘娥的封赏一说便掩袖而去。
“好了好了,咱们里面说话去,这么多人站在大门口成什么样儿!”保罗这是怕赵娴跟呼伦吵起来,别人看见了那得怎么说,到底家丑不可外扬。
公主们憋了一肚子气大不情愿进去,刚到里面保罗就问萧道宁,“这是怎么?我只是让你暂时停止镔铁马匹交易的筹划啊?”
萧国舅左右看看,一把拉住保罗到一边,“眼下可不是说话地时候,不赶紧回去给皇姑姑解释,皇姑姑再宠呼伦怕也要发火。”
原来白老鼠带了南京找萧道宁说保罗的事情被呼伦瑶听见,结果小丫头一听火烧火燎就跑过去拿刀威胁自家老子梁王手下骑兵参赞要了一队铁骑打着使节团名号跑出来了,这事情把梁王耶律隆庆气得半死,萧国舅那是后来追出来的。
保罗一听,既羞且愧。他也没想到呼伦居然肯为自己如此,那些说书地说才子佳人故事,那些佳人也不过后花园赠金罢了。而呼伦做的却是了不得地大事。不过辽国公主外戚地位尊崇专权握国,的确和大宋也没有可比性就是了。
那边赵槿隐隐听见萧道宁和保罗地对话,心中一颤,自家寻思自己可没哪个胆量如此,看了看对面板着小脸蛋生气的呼伦瑶,倒是另眼相看了,两厢一对比,倒是觉得自己配不上保罗了,一时间心中酸溜溜不是滋味。旁边赵娴握住姐姐的手,却是狠狠瞪了保罗一眼。要怪,就怪他到处撩拨沾花惹草。
保罗爷揉了揉鼻子,眼神四下看去,自己这些女孩子们一个个眼巴巴看着自己恐怕都是在等自己的话呢,一时间也为难,他干咳了两声走到大厅中间,从赵槿开始一个个看去,当真各有各的好处一个也舍不得,可此刻不说些硬话,日后怕家里面群雌粥粥能把房子拆了。
Shit,人家的小说在现代都能三妻四妾姑娘们好得跟什么似的,怎么大爷我在公元一千年这个当口都不能让这些女孩子们融洽些呢?要怪当真只能怪自己勾搭的公主太多,他这时候才真正体会官家的难处,三宫六院啊,那还不得吵翻天去。
“这个……”他抓了抓头,感觉自己有点像是演讲,“呼伦,我知道为我苦了你,槿儿、娴儿,你们也不容易,阿蛮,自从你进了四海地门咱们也没以前那般说话的时间多了,阿风,以前师叔老是在你身边可现在许多事情都要你独当一面,蓉娘,里里外外你也操了不少心……”
他一个个点名一般说下来,接着自己倒先叹了口气,“我啊,就是那个摘苞米地猴子,摘一个往腋下一夹,再摘一个又往腋下一夹,夹一个漏一个……”
这话一说,当真贴切,果然可不就是,连萧道宁都乐了。
“话说这官家的后宫里面还争风吃醋整天吵吵,就差打破头,我可不希望咱们家跟官家的后宫一般,那么只能委屈你们些,收敛些性子,何况我也没官家那般风流想弄三宫六院……”
赵娴啐了一口,“瞎说,皇帝哥哥可没你风流,净编排。”旁边的赵槿狠狠捏了她手一下,这时候你说什么话。
保罗苦笑了下,不过,赵娴若不是这样,自己倒不见得喜欢了,又想马儿跑,又想马儿不吃草,这天底下哪儿来那么好的事情,“你们都是天之骄女,可我陈保罗却不是什么天之骄子,我呢,有时候要受点委屈,受太后的气,受官家的气,受八王爷包黑子的气,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你们总不能让我造反当皇帝罢……”
这时候轮到赵槿了,狠狠剐了他一眼,“净瞎说。”
“我这不是打比方么!”保罗笑笑,“我最亲近的人可不就是你们么,我受了气要甩脸子,自然免不得给你们脸色看……”旁边萧道宁一听,感情看了你的脸色还得受宠若惊了?这锤子一张嘴当真能愈发能编排了。
“你们若能体谅我,姐妹之间融洽点,我就算看了太后官家地脸色也忍了,咱们有话私底下说,我也挺会哄人的不是?咱们家别的不多,公主郡主多了,没事坐下来玩玩双陆就是,虎视眈眈的岂不是让我为难?外面受气回来再受气,好了,没几年便气死……”
“瞎说!”这回众女都不依了,保罗爷一笑,“可不是么,我连儿子都还没抱上,英年早逝最后苦的还是你们……女孩子有些小心眼儿正常,私底下免不得比比大小,咱们别比身份,比年岁好不好,年岁大地做姐姐年岁小的做妹妹,当然,你们要是愿意比一比谁的胸部大,谁更能生养我也没意见。”
一时间,一个个脸上渲染成了染布坊的大红缎子,萧道宁嘿嘿怪笑一声,“我说少保,当着哥哥的面这么说弟妹们不合适罢!”
他说比年岁大小,自然多少有些偏向赵槿的,人人平等纯是胡扯淡,总要有个说话管用的,赵槿这时候便做了些姐姐模样出来了,起身便说:“让他和呼伦妹妹说会话罢,咱们先出去,萧大王,您也不是外人,我烹茶还有些心得,保罗说萧大王汉学精湛,还请萧大王指点一二。”
这大宋长公主不简单,居然有些皇姑姑身上才有的气度,萧道宁暗中夸了一句,袖中便挑了大拇指对保罗晃晃,那意思是“你看上的这个没过门的公主果然有皇家气度,比呼伦强。”当下笑着走了出去。
大厅内顿时只剩下呼伦瑶和保罗,两人互相看看,似乎都有千言万语一般,却不知如何开口,良久,保罗伸手拉了她的手低声:说呼伦,别回去了。“
呼伦瑶闻言胸中一涨,他心中还有我哩,当下珠泪儿滚滚便落了下来,一把紧紧儿搂住了他的腰,“我可恨死你了。”
呼伦瑶从太平公主又升越国公主,恩宠在大辽算得一时无两,不过眼下她还是不得不回去,拿刀威胁自家老子手下骑兵参赞要来的一千铁骑跑来东京耀武扬威只为了给夫婿涨个面子,情意是足够了,在国事上便显得太过儿戏招人话柄,再不回去,萧燕燕和耶律隆庆再宠她恐怕也得咬牙切齿割心头肉,要不然宗室个个效仿那还了得。
这位玩八棱紫金锤的辽国公主三步一回头,眼眶里面的泪水看得保罗心疼,恨不得便驾马过去再不让她走,好歹被萧国舅劝说住,回去还可以弄假成真,承天皇太后面子上也过得去,最多斥责几句,还会帮她善后,不回去才真的麻烦。
要说萧国舅当真仗义,到底是游牧民族儿郎,不脱豪气,又留给保罗二十万贯十足兑现的万里钱庄银票给弟妹们添置首饰,脸皮厚如保罗爷也觉得这位道宁兄忒客气了。
送走了呼伦和萧道宁,果不其然,官家的圣旨将将便来了,曰:陈保罗官复原职,加封江东转运副使,即日离京。
老太后得知后差点儿吐血,盐运使和转运使,听起来只差一个字,可区别便大了。老太太意思弄个盐运使给保罗做,他有个广陵县侯的爵位,自然是去做扬州府盐运使,到地方上还得受知府节制。
而这转运使就不一样了,转运使并不是正式的官职,历来都是皇帝给恩宠的臣子下去历练。代天巡察,有监督各府衙官员之责,何况前面加上“江东”二字,这两个字概念可就大了,江南东西两路、淮南东西两路、两浙路这些几乎都能和江东扯上关系,简直便有古装戏上“八府巡按”的意思,当真是一把尚方宝剑啊。
老太太着人去官家那边询问,结果官家还一脸儿委屈:母后不是说封陈保罗转运使么?儿臣还怕他年轻不堪大用,因此只敢让他做个转运副使……
“听听,听听,他居然跟哀家玩起心机来了?”刘娥母虎一般咆哮如雷,新做的冕冠上垂下来的珍珠帘子一阵儿碰,叮叮当当一阵脆响。“赵雅,你是怎么传的口信?盐运使能说成转运使?”
老太监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他总不能说皇上是故意的罢,只得连连磕头,“千错万错都是老奴的错。”
旁边的庞太师也不知道抱什么心思,便劝说:“太后,官家年轻,自小便待着宫里面,想自己瞧瞧这天下江山也没办法,说不定一时起了年轻人玩性,这陈保罗可不也是年轻着呢么,做个江东转运使替官家这如画江山可也说不定。”
“他陈保罗有什么资格做这江东转运使?”刘娥怒气不消,“自太祖开国,能做转运使的最低也是个正二品的官阶。太胡闹了,哀家怎么有这第个不懂事的儿子……”
这话她说可以,庞太师便不大好说了,斟酌了一下说:“太后,其实这未必便是坏事,五品翰林院待制做转运使。想必御史们也不太乐意罢,何况扬州府那是个烟花甲天下的地方,这陈保罗历来喜欢逛窑子,他家里面迄今还有个东京四花魁出身的女子呢,到了那儿可不一定闹出什么丑闻来,到时候岂不更妙!”
庞太师果然老成谋国,这话说得当真不假。寻思得滴水不漏,刘娥一想,的确如此,这才稍微歇息了怒气,只是还把赵雅一顿儿骂。
年轻,年轻,这便成了借口,刘娥骂了一阵子后坐下来,犹自生闷气,儿大不由娘,难道自己真老了?
扬州水门外不远便是人们喜欢踏青所在,东京八景的“汴水秋声”和“隋堤烟柳”俱都在这儿,此刻正当高秋,汴河两边柳堤成行,当真是秋天出游的好季节,那岸边有些少年不识愁滋味的少年男女在玩耍追逐,只是船上保罗爷无论如何都高兴不起来。
“花似柳,柳似伊,花柳青春人别离,低头双泪垂。长江东,长江西,两岸鸳鸯两处飞,相逢知几时。”站在保罗身边的白五爷会凑趣,看着滔滔汴河水轻吟,给他来了一首“长相思”,弄得保罗爷哭笑不得,自家伤感跟心爱的姑娘们聚少离多,这白老鼠偏还弄这出景儿,不是故意刺激我么。
看他那副要死不活的,白五爷鼻腔儿出气,“你便是活该,什么人不好喜欢偏喜欢那么多公主郡主的,岂不是自家找不痛快?江湖上多好,天高且远自由自在无忧无虑……”
“你就吹罢!”保罗不屑,“江湖就真无忧无虑?你在陷空岛无忧无虑干嘛非得大闹东京城?说白了还不是看不得展昭的御猫头衔,名和利谁个真能跳出去?自由自在?笑话,这天下谁不受气?官家还被御史台一干御史威胁被包黑子喷满脸儿口水呢!我说玉堂,多看些书,整天舞刀弄枪的,恁丢我东京文曲星的身份,你可是我大舅哥……”
“看五爷我下次还管你死活。”白玉堂被他说得恼羞成怒,差一点儿给他屁股上一脚把他踹下河去。
宁殿直在船头看着船家摇撸,听两人争执,脸上一笑,“少保,你和白兄弟当真是一对欢喜冤家,到一起儿便斗嘴。”他这次也升了官,被保罗保举了个从五品两准漕运员外郎,运河历来成“半天下之财赋,悉由此路而进”,由此可见那是个多么肥的肥缺儿,还兼了个步军都总管,也算是一步登天了,倒是没白在大理寺吃那般苦头。
“谁跟他欢喜冤家。”两人几乎同时开口分辨,保罗还嘀咕了一句,“我可没爱好搞兔子。”把白玉堂气得俊面通红便要拔剑跟他玩命,结果被双胞胎一左一右抱住了胳膊,酥糯的嗓音同时响起,“舅老爷又欺负少爷,回去我们可告诉少奶奶们去。”
“陈保罗,你等着,下次有你好看。”白五爷气呼呼跑回船舱生闷气,保罗咧嘴一笑,倒是稍微排遣了些心中闷气。宁员外郎笑了笑,走进去拉了五爷下棋。
“少爷,为什么不开心?江南好哩。”双胞胎妹妹大眼睛眨巴眨巴瞧着保罗,她们姐妹俩可是央求了好久才让保罗同意带着她们两个。眼下瞧着就是衣锦还乡,又是不知情事,当真就是少年不知愁滋味的年岁。
保罗伸手揉了揉两个小姑娘头发,“小姑娘家家的,你们哪儿懂啊!”
妹妹郝贝贝不服气了,瞪大眼睛说:“我们都十三了,在老家十三岁就可以嫁人了哩。”说着挺起胸来。双胞胎顿时大羞,两张脸蛋上同时泛起桃花,“少爷真是淫贼。”
“吓!这是谁说的?敢编排少爷。”
“舅老爷说的。”双胞胎齐齐一指船舱内的白玉堂。
呃!保罗爷无言了,算了,随他编排罢,转身看着岸边杨柳缓缓后退,东京,是愈发远了。
“少爷,我们给你唱个曲儿解闷罢!”双胞胎说完不待保罗说话,便齐声用家乡话唱了起来,歌声稚嫩曼妙,连摇撸的老船夫都竖起了耳朵,满是皱纹的脸上堆起了笑容。
“河南蝶,斜日一双双,身似何郎全傅粉。心如韩寿爱偷香,天赋与轻狂。微雨后,薄翅腻烟光,才伴游蜂来小院,又随飞絮过东墙,长是为花忙。”
两姐妹唱的是“望江南”,词牌名倒是贴切眼下,只是这内容么,未免淫贼了些,船舱内白五爷未免哼了一声,“这曲子当真适合你们家少爷,偷香的淫贼,在东京还偷不够,又下江南去偷……”
两姐妹听了未免不欢喜,“怎么淫贼了?这是咱们扬州通判欧阳修大官人的大作哩。”
“别理会他。”保罗笑着揽了俩姐妹肩膀,“你们舅老爷就会臭贫,少爷喜欢你们唱的。”
一叶轻舟,装着三个便衣官儿,沿着汴河过了应天府转运河南下,数日间便过了临清、涿郡、清江、楚州,眼瞧着便要到江都了,老船夫便建议,几位大官人,眼下到了承州(高邮,韩世忠大破金兵梁红玉擂鼓便在这儿),咱们今夜不如下船歇息,明日便可一路顺风到扬州了。
保罗倒是无所谓,双胞胎却是看两旁景色兴致勃勃,这一段正是“邗沟烟柳”所在,乃是吴王夫差开的运河段,两岸大片大片的垂杨柳,比起东京的烟柳景色更胜一筹。
船只靠岸后,一行人寻客栈住下,白五爷不比保罗爷一直在东京城混,他可是个江湖老手,便给保罗介绍本地势力,“这儿是淮阳帮发迹之地,虽说淮阳帮现下把总舵移去了扬州,可这里却是淮阳帮柳家宗祠所在。”
“淮阳帮很猛么?”金秋蟹肥,晚稻初香蟹如虎,新开湖(高邮湖)螃蟹当真肥美,保罗正啃得着螃蟹腿。
白玉堂看他的眼神未免便一副“我很瞧不起你这江湖初哥”的模样,“五派三教六盟十二帮之一,老帮主柳明扬号称淮左枪棒第一,少帮主柳天风年轻俊要榜排行第五……”
“五虎断门刀……”
保罗爷噗哧一下笑喷了,武侠小说看不少的他可是太清楚了,这五虎断门刀不是龙套武功么?还五派三教六盟十二帮之一?真真笑掉大牙,“五虎断门刀,听这名字就是不怎么样的武功。”
他话音刚落,隔着一张桌子位置上腾一下站起一个人来,“五虎断门刀怎么了?”
就在保罗爷下江南这会子,西边汾州大营,许多禁军军官正在如市井老大妈抱怨花布涨了一文钱一尺一般抱怨着。
王不破这个原本应该是征西夏前军先锋官的家伙居然做到了权大名府知事,那是多大的肥缺儿啊,宋辽媾和了,这边境交易那还不是风生水起,又不用拼死拼活,还顺带捞走了自己手下四百多官兵,当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这些军官中有不少人那是相当有门路的,东京城的消无息自然得知,那当街打群架把原本监军韦复又搞去了大理寺吃牢饭的陈保罗,原本以为他就算不罢官也得罚几年俸禄罢,结果倒好,弄出天大风波后反而长官发财做了江东转运副使,怡然自得下江南享受江南水灵灵的姑娘去了。
"什么都能错,队伍不能站错啊!"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军官拿萝卜一般的手指头拔着下巴上虬须,"瞧瞧王不破、宁致远,原本在禁军中没人搭理的货色,一个做了权大名府知事,一个做了两淮漕运员外郎,肥得流油的缺儿,简直是天上掉来下的馅饼,咱们拍马也赶不上啊!"
有一个说,自然个个倒苦水,好端端的跑来荒凉的西边打西夏,脑袋栓裤腰带上的活计啊,不抱怨才怪。
大宋朝统兵的将领动不动便换地方挪窝儿,兵不识将,将不识后,杨排凤也算运气不好,见到汾州没多久,仗还没打,手底下将士的士气便因为陈保罗而低落得一塌糊涂。
保罗爷自然不知道远在汾州的征西夏禁军因为自己的缘故而士气低落,此刻正看着那腾一下站出来的家伙纳闷呢!
那站出来的是个姑娘,年纪也不过约摸十八九岁,头上梳着双丫髻,相貌么,用保罗爷这位后世人眼光看倒是勉强有中性美,在白五爷眼中恐怕就算下乘了。连当兵三年老母猪看成貂婵的宁致远宁员外郎也只是瞥了一眼后再不看了。
这出头地姑娘估计是个丫头,好整以暇坐在那儿喝酒的怕才是正角儿,三人眼光都蛮毒辣的,那位眉毛也不抬,修长的手捏着酒杯喝酒地少年郎倒是很沉得住气。
"少爷!"双胞胎同时低头在保罗耳边嘀咕,"他们穿的咱们四海的袍子哩。"
说起这袍子,便要说白驼山主白花花了,在她大力鼓吹之下,四海袍在江南地界上十分流行,已经很是抢了轻裘长剑五陵侠少装的一份市场份额,那些喜欢新鲜喜欢出风头的俱都以穿四海袍为个性。只是价格不菲,尤其那牛皮靴子乃是订制,穷人家是万万穿不起的。
一看就是个初出道的雏儿,保罗也不想纠缠,笑着说:"在下孤陋寡闻,随口一说,兄台不要介意。"
只是人家似乎不买账,喝酒的少年郎放下酒杯对自家丫头说:"小翠,随便教训一下他们就是,出手别太狠。"
保罗哑然,哇勒,这小子口气好大。那口气意思是自家地丫头武功可以抵得上天下十四杰一般,白五爷耸了耸肩膀,把保罗的姿势倒是学了个十成十,"无知少女。"
这话一说,叫小翠的丫头更加恼了,一瞪眼睛居然有些铁牛地风范,拿手一指保罗和白玉堂。"你,你,两个一起上,省得姑娘麻烦。"
这话一说双胞胎噗哧一下就笑了起来,也怪不得她们两个发笑,她们在东京也有一阵子时日了,平素也听过不少自家少爷金翅鸟和舅老爷锦毛鼠的传奇故事,是不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不知道,但怎么着也轮不到要一起上罢,"少爷,舅老爷,你们要是一起上人家,宝宝(贝贝)可瞧不起你们。"
"我和舅老爷一起上人家?"保罗眼珠子差一点蹦出来,对面宁员外郎一口酒便喷在地上,接着咳嗽不已,白五爷面红耳赤低声呵斥,"小丫头片子,怎么说话呢。"
客栈门口气死风灯乱晃,和那丫头小翠的心思差不多,气疯了。
"无耻。"那丫头一声怒喝,一伸手便在袍子里面摸出三截铁棍来,也不知怎么一投一拧,顿时便成了一根长查,武器在手,顿时气势便不一样了,倒是颇有些枪棒大家的味道。
"五虎群羊千古秘。"小姑娘说着[嗖]一下便越过两方之间的桌子,那手上铁棍在空中业已舞了数个棍花,煞是好看,接着从棍花中夜叉探海一般伸出一头棍梢来,目标正是白玉堂胸口膻中大穴,谁叫白爷嘴巴太坏,小姑娘是铁了心先收拾这个穿白衣服地坏嘴小子。
好个五爷,当真不愧是大闹过东京城的锦毛鼠,冷哂一声,两根手指似乎从虚空中幻出来一般轻轻巧巧便夹住了袭来的铁棍,宛如夹住了一条毒蛇的七寸,脸上神色一丝儿都不变,甚至还很是悠闲地端起酒杯来喝了一口酒,"淮阳帮五虎群羊棍倒是不赖,不过也得看在什么人手上使。"
那小丫头使劲抽了几次都没抽出棍来,脸色涨得通红,倒是掌柜的战战兢兢来劝架,"几位爷,小人开个店不容易,高抬贵手。"
"就这点武功也闯荡江湖?"白五爷冷笑了一声,一撒手,那小丫头踉踉跄跄倒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在了长凳上,那长凳不经压,喀嚓一声便压碎了凳子腿,穿四海袍的少年眼神中先是有些惊讶,接着又肆无忌惮起来,似乎有所依仗一般。
"小丫头,再回去练练罢,别以为穿了一身四海袍便就是那四海武馆地馆主金翅摩云天八臂修罗玉面侠陈保罗了。"白玉堂说着还拿眼角瞟了保罗一眼,"就算是他来了,我也让他吃不消兜着走。"
这话弄得保罗只好苦笑,这家伙,算了,我惹不起你。倒是旁边宁员外郎听了大笑,这不是指着和尚骂秃子么。
双胞胎平时被许铁牛灌输了不少[你们铁牛哥哥武功东京第四,白少爷跟展少爷一般儿第三,小师叔第二,欧阳师叔第一。]这种思想,看了眼前才一动手便结束的打斗免不得打哈欠。"不好玩儿,怪不得大铁牛平时老是说两位舅老爷武功一般一般,江湖第三,简直就是大人欺负小孩子。"
白五爷勃然大怒,"谁跟那臭猫儿一般,就算你们少爷我也饶他一只手。"
他们倒是当人家不存在,那丫头坐在地上楞了一会儿,咬牙切齿站了起来,"你们……你们如此瞧不起我们淮阳帮,等着瞧。"
这话纯是江湖上场面话了,当不得真。何况保罗爷跟白五爷都是那种牵着不走拉了倒退的脾气,顺着撸还行,来硬的,鸟也不鸟。
保罗原本是准备说几句客气话的,听人家这么一说,得,也不想说了。笑笑后也不去看对方,对白玉堂说"行了行了,我武功没你好,宝宝贝贝都说了,一般一般江湖第三嘛!"
他这话明显就是讽刺白玉堂,白爷还惦记着自己跟展昭相提并论的事情,恨恨说:"五爷我懒得理会你,宝宝贝贝,下次再说我跟那臭猫一般,以后甭想我带你们出去玩儿了。"
双胞胎齐齐吐了吐舌尖,保罗不以为意,"你想带我还舍不得了。宝宝贝贝,别理他,你们舅老爷思想龌龊着呢,指不定哪天就把你们拐卖了。"
两人在那儿斗嘴,那穿四海袍地少年郎脸上有些挂不住,"喂!别太得意,你们真以为自己武功很好么?小翠不过是个下人丫头,且不说柳明杨老爷子号称淮左枪棒第一,那柳天风地五虎断门刀,柳月娥的五虎群羊棍,柳玉蝉的五餐截户枪,那可也是江东地面上数得着地,外乡人,还是收敛些好。"
"淮阳帮五虎打头的功夫这么多?"保罗凑在白玉堂耳边低声问,白玉堂斜了他一眼,"我刚才不是没说完么。"
双胞胎不服气,自家少爷那才是天下一等一的,顿时就要开口反驳,却被保罗一伸手一左一右搂在怀中捂住嘴巴,接着脸上挤出个无害的微笑来,"这位公子,咱们初闯江湖,也就是大吹法螺说着玩玩罢了,千万别介意。"
那少年听他讲话客气,倒也不好意思翻脸说难听话,哼了哼后扔下酒钱带着那怒目而视的丫头小翠匆匆离开。
他们刚走,那掌柜的苦着脸便凑了过来,"您几位爷,还是请到别家住店罢!"
他这一说,白五爷不乐意了,历来只有别人躲着他们陷空岛五鼠,何来躲别人的?一张俊脸顿时一拉,保罗扯了扯他袖子,笑着问掌柜的这是为何。
那掌柜地似乎不大敢说,保罗摸了个碎银子塞过去,到底是有钱能使鬼推磨,掌柜的左右瞧瞧,这才低声说:"柳家老太君贺寿,柳院君回来了……"
看掌柜的说起这柳院君似乎说到老虎一般,脸色都不大对劲,保罗忍不住好奇,"这位柳院君难不成是老虎?掌柜地这么害怕做什么。"
掌柜的顿时睁大了眼睛瞧着保罗,那眼神似乎在说[您这位爷眼力劲实在太厉害了,怎么知道柳院君是老虎。]他拿了保罗的钱,自然就把事情说了出来。
原来这淮左枪棒第一柳明扬育有两女一男,这大姐柳月娥打小就是个泼辣性子,得自家老爷子真传使得好棒,那真是打遍承州地界无敌手。承州地面上恶少泼皮闻柳名而胆丧,后来嫁到了扬州府去,手底下带着一帮子陪丫鬟,个个如狼似虎也使得好棒。据说她夫君还是一位大才子,看见自家娘子也是心惊肉跳不敢直视,因此上下不呼夫人而叫院君,在扬州府有母大虫之称。
掌柜的估计也是个八卦爱好者,刚开始还有些害怕,说着说着就来神了,当真是眼眉飞扬口沫横飞,说的是有鼻子有眼宛如亲见一般,差一点便用那说书人地口气形容[这位柳院君身高八尺,腰围还是八尺……]宁致远和双胞胎都是听得直咂舌不已,倒是津津有味。
白玉堂不屑,保罗则挑了挑眉毛,这故事怎么听着耳熟啊?
这边正说故事呢,外面一阵吵杂脚步声,接着就听门外面一个声音说:"院君,就是他们。"
掌柜的听了这声音咯噔一下,缩着脖子缓缓转头,门口站的可不就是刚才那丫头小翠,四周十数个粗眉大眼如狼似虎手上拎着铁棍的大脚丫头正簇拥着一个女子。
一说这母大虫,大多数人恐怕首先会想到豹头环眼,浑身汗毛,拳头上可以站人,胳膊上可以跑马……那当真是差池了,眼前这位女子却是水灵灵一朵花,典型小鸟依人的江南佳丽。
只见对方身高约摸五尺(说书说到身高基本都是身高八尺,,大宋一尺等于现今三十公分,也就是说这位母大虫有些缩水,大约才一米五出头),一头黑油油乌发盘着,头上缠着犀牛掩月双开叉的头巾,一朵珠花巍颤颤插在鬓边,一张儿瓜子脸,当真是洁白细腻肤如凝脂,脸盘上宛如点漆一双剪水秋瞳,樱桃小嘴,悬胆玉鼻,天生一个美人颌,身上穿着紫、黄两色长短裙,腰间围胯拿翠色丝涤紧紧儿系着,脚下一双绣花鞋,从头到脚没一分不可人意,当真要说什么缺陷,美人的双眉连的太紧,眉间略有些杂,用相书上的话说便是气量狭隘心胸太窄。
保罗爷打量对方,人家也在打量着他们,一时间双方沉默,那掌柜的早吓得缩一边儿去了。
这么个美女居然是母大虫,当真是人不可貌相,保罗爷正在感慨,母大虫开口了,声若黄鹂,柔糯糯脆酥酥,叫人听了如问三伏天喝了一碗冰镇酸梅汤,又如同猪八戒吃了人参果子,浑身十万八千个汗毛孔无一不舒坦,“妾身柳月娥,还没请教几位高姓大名。”
啧啧啧,这样的人才做母大虫当真糟蹋了。且不说这长相眼晴是眼晴鼻子是鼻子地,居然还如此客气,别是误传罢,保罗腹中揣摩,脸上却笑了笑,“在下姓白名少保,这是在下好友陈泽琰,宁致远,自幼在北边讨生话,这次是取道运河回老家广陵。”他是把自己和白玉堂互相调了个姓。旁边白五爷郁闷,好嘛,自家跟他姓陈了。
“骚包?”那美女柳月娥一愣,这骚包是扬州俗语,意思是显摆、炫耀,譬如几个贵妇人相聚,某人拿自家夫婿买的金珠玉翠拿出来吹嘘,便叫做骚包,当然,才时候男女之间也拿这个词来打情骂俏。故此美人儿发愣。
保罗还不知其中奥妙,双胞胎却明白了,齐齐一撅嘴,“是三宫九卿的少保,不是骚包。”妹妹郝贝贝便低声拾自家少爷解释了这句扬州俗语的意思,保罗倒是一笑,这也没什么啊,自己的个性还真有些骚包,很正常啊。
柳月娥噗哧一笑,鬓边珠花一阵儿巍颤颤。颇有芍药花开的标致,缓缓往前走了两步,却突然板了脸蛋,“你们出言侮辱我淮阳柳家,这笔帐怎么个算法?”
双胞胎暗地下撇嘴,“枇杷叶面孔。”这枇杷原产淮南东西两路,叶子一面光浩一面全是毛,当拿光洁的正面看的时候挺漂亮,可随手一番背面却都是毛毛,因此扬州府本地骂人出尔反尔、翻脸不认人或者脾气不好的往往叫做枇杷叶面孔。
白五爷优哉游哉不理会。宁员外郎唯保罗马首是瞻保罗笑着一个肥诺,“小娘子请了……”
“混帐……好大胆的狗贼……”对面地大脚丫头们全部恼了,个个一撸袖子恨不得扑过来活撕了保罗爷,却被柳月娥一伸手拦住,可眼神里面却尽是怒火。
郝宝宝郝贝贝是扬州人,自然知道人家为何发怒。不过现在要维护少爷,可管不得,“一群土包子,皇帝爷的老婆都叫娘子呢,咱们家少爷在东京城的少奶奶们个个如花似玉。身份贵不可言……”
双胞胎到底是在天子脚下混过了,说话愈发伶俐,对面明白了,感情叫小娘子还是一种客气叫法。
承州虽然也带一个州宇,可却是小地方,离扬州不过百里不到,受扬州文化风俗习惯辐射,十有八九倒是差不多,跟东京那可差远了,在扬州府说话习惯中,小娘子一词颇有贬义,大多称呼那些歌姬流莺或者平民百姓家女子,大户人家的万万叫不得小娘子的。
保罗爷一看就知道,感情自己又说错话了,嘿嘿干笑几声,“覆水难收,说出口的话,泼出门的水,收也收不回来……”!
十斤的猪头八斤的嘴,保罗爷的功夫十成有八成在嘴上,他一贯地手段就是一番话先说得人家恼了,然后话锋一转,顿时又叫别人欢喜,历来是他拿手的本事,只不过,这一回是急惊风碰上个慢郎中,对面的柳月娥虽然个子小巧,脾气却是那种听别人说话只听一半的主儿。
他在这儿耍贫,柳月娥不乐意了,什么泼出门的水不泼出门的水,这小白脸这分明是讽刺我,顿时娥眉一挑,腾腾腾几步就走到了保罗他们这边桌子旁,一拉凳子,坐下后使劲一拍桌子,“来两坛好酒……”
那掌柜的战战兢兢把酒拿过来,柳月娥才在保罗奇怪的眼神注视下慢慢说:“谁先把酒喝完了,谁就赢,输的人么,从这儿……”她拿葱管一般的手指指了指,“爬到门外去。”
嚯!果然是母大虫,露出本性了,保罗爷看看两坛酒有些为难,这么大地家伙,一坛估计得三十斤罢。
看他脸带为难之色,柳月娥一笑,满是讥讽,“怎么,不敢了?”
其实保罗爷倒也不怎么吃激将法的,只是看柳月娥身高不过到自己胸口,才那么点儿,肚子里面能装多少?自己还怕喝不过一个女人不成,顿时一招手,“来二十个大碗。”
柳月娥不解,保罗笑笑,“拿坛子喝不雅,咱们倒下来喝。”
桌子上一溜边排开两排大碗,柳月娥一掌拍开坛上封泥。打横着便把那碗一个个倒满了,就这么倒了二十大碗,一坛酒还剩少许呢。
“少爷,行不行啊!”双胞胎看那大碗就有些害怕,保罗故意一板脸,“跟少爷说话千万不能说行不行,少爷我有不行的时候么?”
对面柳月娥噗哧一笑,感情这位地功夫都在嘴上,她一抬脚,一只绣花鞋便踩在了长凳上。“来。”说着伸手端碗。
两人一昂脖子,咕嘟咕嘟,一碗酒下去了,一伸手再端起一碗,咕嘟咕嘟,又下去了……
喝到第九碗,保罗爷便吃不消了,这一碗碗别说是酒,就算是水还得偶肚子装呢,可看对面那母大虫面不改色似乎什么事情没有。不由暗暗叫苦,眼晴滴溜溜乱转,寻思着怎么才能找个借口。
第十碗端起来的时候,柳月娥也动了心思,这小白脸这么多酒下肚似乎面不改色啊,自家可不能输,不然面子往哪儿放,她想到这里,扣在碗沿上的大拇指便滑进了酒中。
两人各怀鬼胎,同时一挑眉。“请。”大碗就端到了胸口处,母大虫拇指一挑,一股内力激起酒箭,嗖一下便射到了保罗爷胸口。
保罗正在找机会了,不惊反喜,这不是自己送上门来么,顿时一兜手上的碗,一下便把那酒箭给兜进了碗中,胳膊借力晃了两个圈子,连一滴酒也没撇出来。
母大虫一瞪眼,掌中大碗一翻,碗里面的酒似乎凝成了一只拳头一报,狠狠地往保罗胸口冲去。
瞬时间,文斗酒变成了全武行,保罗大喝一声来得好,一张手。那酒拳硬生生凝在了空中,柳月娥一瞧,机不可失,裙下腿飞起,一脚就点他胸口膻中穴。
保罗一弹指。手上酒碗嗖一下弹飞在空中,顺势便捏住了柳月娥踢来的一脚,嘴巴还下意识吃人家豆腐,“吓!小娘子好腿功……”说着卖弄易筋经神功,张口把那凝聚在空中的酒拳给吃了,这时候飞起在空中地酒碗落下,他等于换了一只手拿酒碗,那酒碗中一滴酒都没撒出来,倒也算得好功夫。
“文的不行来武的,这可不是做人之道啊!”他捏着人家地脚似笑非笑,其实肚子里面的酒已经闹开了,酒这东西,入口松的,发作起来管你什么英雄好汉全部撂倒。
这个姿势有点香艳,柳月娥面红耳赤,跟自家相公也没玩过这来花样,何况裙下空空,对面那小白脸眼种似乎老是往裙子里面飘,一咬牙缩腿,脚回来了,鞋子还在保罗手上呢。
保罗捏着绣花鞋一愣,对方的腿一缩后一弹,他下意识拿手一挡,柳月娥地脚踢在了酒碗上,顿时酒香四溢,碗中的酒溅了保罗一头一脸,柳月娥的脚也湿透了。
淮阳柳家不止五虎断门刀、五虎截户枪、五虎群羊棍这些枪棒功夫,五虎恶狼拳那也是相当有名,柳月娥是恼透了,娇滴滴的声音大喝一声,“虎尾剪。”
说着人业已飞起空中,到了保罗头顶突然翻身,后面一脚仅便恶狠狠砸了下来。
Shit,玩真的啊,保罗也恼了,身子一错,手便伸了出去。如同渔夫叉水中地鱼一般,准确地抓住了对方踢来地一脚。
柳月娥看着对方又抓住了自己的脚,当真是又羞又恼,看似一折就断的小蛮腰硬生生在空中一拧,被抓住的脚就缩了回来,人在空中,整个身子缩了起来宛如弓起的弓箭,双腿一弹,齐齐踩向了保罗胸口。
最怕酒后跟人动手,保罗爷叫苦不迭,此刻酒劲发作,脑子里面有些蒙,双臂同时护在胸前,对方一双金莲顿时踩在了他双臂上,他体内内力勃然而出,顿时便把柳月娥弹飞了出去,内力一动,那酒劲儿更加凶猛了,一下子便上了头,脚下一个踉跄,看人都花了。
“院君。”那些大脚丫头接住了柳月娥,个个气愤填膺便要上去厮打,柳月娥瞧见对方一手拿一只自己的绣花鞋,当真是羞愧得恨不能找一条地缝钻下去,一伸手拦住自家的丫头,恨恨看了保罗一眼,“姓白的骚包,你等着,咱们走。”
保罗爷满脸酒红,还在那儿一手捏一只绣花鞋跳醉舞呢。
双胞胎一左一右搀扶住保罗,这时候那掌柜的哭丧着脸凑过来,“几位大爷,求求你们了,赶紧走罢,你们得罪了柳院君,柳家的人若是一会儿来了,会把小地这店拆了的。”
“算了,白兄弟,咱们还是回船上罢。”宁员外郎看掌柜的的确可怜,也不大想生事,虽然说真生事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白玉堂看着保罗满脸儿红,跟刚才在吃的那煮熟的螃蟹差不多,鼻腔儿出气哼哼,“还玉面侠哩,丢五爷我的脸。”说着一拂袖子出门,那掌柜的打躬作揖跟送瘟神一把他们送出了门。
五人回到船上叫醒老船家,此刻月朗星稀,老船家一看,起东南风了,当下扯起了帆来,“大官人,放心罢,咱们运气好,起东南风了,此刻顺风南下,明儿一早便能到扬州啦!”
保罗此刻人事不省躺在船舱内,双胞胎一个绞手巾把子给他擦脸一个拿小手拾他在脖子这儿扇风,只是到底年幼贪睡,没一忽儿便趴在他身上睡着了。
他昏昏沉沉睡到了卯时初刻(凌晨五点)这才醒转,只觉得嗓子干的冒烟,轻手取脚搬开趴在自己身上的宝宝贝贝,拿了水囊喝了几大口后慢慢走出船舱,河面上一阵风吹来,顿时精神为之一爽,这时候才看见白玉堂正站在船头。
看他走到身边,白玉堂讥笑,“梦中调戏完美女了?”
他叫起了撞天屈,“我可是天大地冤枉……”
“怀里面揣着人家的绣花鞋你还喊冤?捉奸捉双,捉贼捉脏,你两个都给捉住了,好意思喊冤枉?”
“得,我说你不过,鞋我扔了还不行么,只是别跟她们说,省得生小心眼儿以为她们相公下江南就为调戏小媳妇,我又不是什么衙内……”
白玉堂一把扯住他,“别做戏啦!取留着罢,找机会还给人家,淮阳帮到底坐地虎,咱们虽然不怕,但是一来就得罪人家毕竟不合适……不过这衙内么,你真觉得自己不是?”
保罗啼笑皆非,“哇勒!你别老是王八咬一口,死也不松口好不好?”
两人正说话,就看见左岸边几栋房子突然火起,那火势熊熊,绝对不是走水那么简单,怕是淋了火油或者烈酒,互相对视了一眼,二人同时飞起,身子如大雁一般在空中一个盘旋便往火场那边落去。
黎明前最是黑暗,官道两旁秋虫啾啾有声,秋月的光芒也愈发无力,柳玉蝉却是归心似箭。
淮阳柳太君做寿,柳玉蝉从扬州赶回,她不似姐姐柳月娥那般会哄老太君欢喜,寿宴完毕后便以衙门事务多为由匆匆走了,惹得老太太极为不高兴,当真是个性子直了一塌糊涂极其正义过头的姑娘。
她曾女扮男装参加过扬州府试武考,居然中了头名武解元,结果被曾做过宰辅的提点两淮刑狱吕坦夫赏识,年纪轻轻一位姑娘家居然便做了同提点刑狱,堂堂从六品的官儿。
说来也好笑,一个帮会出身的姑娘,父亲是淮左枪棒第一,哥哥是淮阳帮少帮主,江湖俊杰榜上的高手,姐姐更加是扬州府出名的母大虫,可就是这么一位姑娘,却做了相当于省一级副检察长、副公安厅长、副高级法院院长这样综合型的地方大官,比起阿保罗那升官司速度,她更加是一步登天。
所谓滴水这恩涌泉相报,柳玉蝉对吕坦夫可谓忠心耿耿,大宋朝大凡重要的官职俱都是文人一把手武将二把手,这位柳姑娘自觉地兼起了吕在人的保镖之责,提点刑狱是个得罪人的差事,吕在人又没武功,因此她恨不得肋生双翼飞回扬州提刑司衙门才好。
胯下一匹劣马,没办法,就算她在地方上也算得不小的官,可大宋不产马啊,虽然她对好马的追求比现今爱车人士垂涎法拉利、宝马还厉害,可恨的是这马的脾气比驴子还倔强,跑了一夜了居然才到城外。
虽然眼睛有些发涩,不过好歹要到了,她狠狠一夹马腹,那劣马一惊,泼刺刺往前窜去。
正在这当口,就瞧见官道旁边远处运河岸边有数桩民宅火起。火势熊熊。映红了河面,发出烈烈之声,她身为同提点刑狱,自然是职责在身,当下一拎马缰便往火场那边而去。
待到了火场,虽然说那火大烧得极快。此刻火势小了许多。却依旧感觉到了热浪盈身,胯下劣马怕火。有些不肯往前,可她做了两年同提点刑狱,已经有些经验,鼻腔中闻到了一股子浓重的血腥味道和淡淡的火油味,顿时心省,这怕不单单是走水那么简单,翻身下马便往前面疾步走去。
刚走到火场边,柳玉蝉的正义心便遭到了极其变态的挑战,就看见不远处一个男子跪在地上,正把手放在一个袒胸露乳的少女胸前抚摸,甚至还弯下腰去舔那少女的嘴巴,当真是淫贼下作到了极点,怕就是纵火的凶犯。
她只觉得胸中怒火澎湃,娇叱了一声,“淫贼敢尔。”脚下一点便飞起,人在空中,随身的伞头蛇尾枪便毒蛇一般往那男子扎去,正是一招五虎截户枪“毒龙出水”。
保罗爷正在给那现场唯一的活口人工呼吸,突然听见了声娇叱,接着一杆枪如闪电一般刺到了跟前,吓得出了一头冷汗,抱着那少女便是一个懒驴反滚,那枪一枪便扎在了自己原本跪着的地方。
“淫贼受死。”柳玉蝉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恨不得生吞眼前这淫贼血肉,手上伞头蛇尾枪一枪快似一枪,枪枪不离保罗上中下三路,把保罗爷杀得浑身冷汗浑向发沐,也怪他一时间傻了,抱着一个昏迷的少女,躲避曾中过扬州府试武解元的高手的疯狂杀招,就算他有金翅摩云天八臂修罗玉面侠这么拉风的绰号那也不成啊!
他一边大喊解释一边左躲右闪,可柳玉蝉杀红了眼睛定要格杀此獠于当场,哪儿听他解释,犹自一招接一招十二分发挥着自己的实力,“我亲眼所见了,你这淫贼还妄图狡辩……”
正在保罗爷狼狈不堪的时候,在四周探查的白五爷回来了,瞧见有个疯丫头拿大枪捅保罗,保罗跟个耗子似的在地上乱滚,居然抱肩站在旁边瞧开了,看得保罗爷急坏了,“你还看什么景儿,给我制止这疯婆娘。”
白五爷这才哼哼着拔出腰间霜月软剑,陷空岛的剑法刷刷刷便递了过去,结果柳玉蝉不吃这套,一边躲他剑招一边犹自追杀保罗,“淫贼,不杀你天地难容。”
保罗一个打滚躲过柳玉蝉一招“夜叉探海”忍不住大骂,骂的却是白玉堂,“白老鼠,你出工不出力,我挂了看我娘子们跟你玩命儿。”
“咦!你上次不是给宝宝贝贝讲故事说什么汤姆杰瑞,那杰瑞满地打滚儿不也没事么。”白玉堂嘴巴上调笑着他,不过这次终于动真格的了,霜月剑一挥,隐隐一声“呲啦”破空声,柳玉蝉顿时心生警觉,伞头蛇尾枪一挑破了他陷空岛海市蜃楼绝招,顿时从疯狂中惊醒,“剑罡?你是什么人?”
白玉堂傲然,“行不改名坐不更姓,陷空岛白玉堂。”
“陷空岛在江湖上素有侠义之名,原来都是假的,暗地下做这龌龊下流之事。”
柳玉蝉咬牙切齿,伞头蛇尾枪一挑,“今天本官要为民除害。”
保罗这时候顾不上白玉堂,跪在地上继续给那昏迷少女做人工呼吸,那柳玉蝉和白玉堂打斗,看他还敢如此,气得脸色惨白浑身发抖,本来武功就不及白玉堂,此刻更加落在下风了。
那少女突然一阵咳,吐出几口污黑的血液来,幽幽叹了口气,保罗面带喜色,“成了,终于救活后啦!”这时候便把单掌贴在少女背心上,一股内力度了过去,也不过十数个呼吸功夫,少女脸色红润了些,怔怔看着保罗,突然一把搂住他大哭,“伍爷爷死啦,死啦……呜呜呜!”
柳玉蝉这时候也瞧出了些异样,五虎截户枪一招慢似一招,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家停了下来站在旁边发呆。
把自己身上四海袍披在那少女身上,保罗起身,看着柳玉蝉有些不爽,刚才可是丢人丢大了,能爽才怪,“我说小娘子,刚才听你自称本官,你什么官儿啊?”
“本官两淮提刑司同提点刑狱,你到底是何人?”柳玉蝉还是有些不相信对方。
“你?两淮提刑司同提点刑狱?”保罗瞪大了眼睛,眼前这位有多大?两淮提刑司同提点刑狱那可是从六品的实权官,寻常人哪儿能当。
柳玉蝉懒得跟他废话,可不是,虽然救了人,可却是把人家小姑娘胸部乱摸还亲人家的嘴,这不是趁机揩油么,人品太下作无耻了,她把自家腰牌一扔,“虽然你救了这位小姑娘,可本官还是怀疑你跟此案有关,跟本官走一趟进刑司衙门罢!”
保罗爷乐了,这女孩子虽然相貌美丽,可却是个死脑筋啊,“你是官,我也是官,怎么办?”
“哼!有你这等害群之马,当真是朝廷的祸害。”人的观念总是不容易改变的,保罗刚才的举动实在太龌龊了,你让柳玉蝉怎么对他有好脸色,“就算你是官,也得跟本官走一趟,一切跟提点刑狱吕大人去说罢。”
“吕大人?吕坦夫?”保罗来之前倒也做过些功课,地方上重要官职的官员还是知道了,“这位老宰辅现下恐怕也管不着我,怎么办?”他说着把自家的官印、委任书连同对方的腰牌一起扔了过去。
柳玉蝉将信将疑,看了后这才确定,转运使,这可是什么事情都可以横插一杠子的官,前面再加上江东,岂不是可以管着好几路?再看看名字,她到底是官场上的人,邸报还是看的,可不是最近风头正盛,把朝廷搅得一团浑水的陈保罗。
无可奈何单膝下跪,她把官印和委任书一举,声若蚊蝇一般,“下官同提点刑狱柳玉蝉,见过转运使大人。”
“柳玉蝉?跟那母大虫柳月娥名字倒是很像啊!”保罗伸手接过自家东西收好,柳玉蝉满脸通红,自己大姐的名气还真大啊,却不知这位转运使大人几个时辰前还跟她大姐柳月娥打了一架,“她是我大姐……”
母大虫的妹妹?保罗这才仔细打量对方相貌,果然眼眉有些相似,只是这柳玉蝉似乎不太注意容貌打扮,显得有些邋遢,当下哦了一声,不再去管她,转身问白老鼠道:“怎样?有查到线索么?”
白玉堂摇了摇头,“动手的一定是老手,四周没有大规模的脚印,应该是从运河中潜水过来的,今儿东南风大,火借风势大泼了火油,河边上许多船都烧了个干净,便什么线索都烧光了。”
那柳玉蝉突然插嘴道:“这小村落是漕运船工的住所,一定是铁掌帮那些恶贼。”
保罗皱眉,旁边白玉堂哼了一声,“我说柳大人,你可是淮阳帮的,淮阳帮跟铁掌帮现下争夺漕运明争暗斗江湖上都传开了,你这话可是有嫌疑的……”
柳玉蝉闻言涨得面红耳赤,“我是我,淮阳帮是淮阳帮,王子犯法也庶民同罪,若是淮阳帮有什么触犯朝廷刑法,我自然责不容怠。”
白玉堂冷哂,这位同提点刑狱脑子有点问题,大凡江湖帮会,哪儿有干净的,最多就是个或多或少的问题罢了。
保罗爷是个和稀泥的脾气,笑了笑说:“柳大人倒是出淤泥而不染,还没给你介绍,白五爷现今可是从五品景福殿使,殿前带刀侍卫……咱们上船说话,柳提点,请。”心里面却给柳玉蝉下了个定论:正义感过头的傻丫头。
润州,和扬州府一江之隔,润州知州孟蜀乃是四川府人士,从县衙主簿一步步爬到了“权知润州事”之位,好歹也是从五品的官,也算开府建衙光宗耀祖了,对提拔重用自己的老恩师枢密使夏竦那是感恩戴德,每年都有大笔的孝敬约银子送给老恩师。
这天孟蜀孟大人穿着便服正在衙门后花园水榭凉亭内和第七房小妾玩耍,就看见对面花墙拱门外连滚带爬滚进来一个下人,“老爷,外面有个不开眼的不经通报就闯了进来……”
正说话间,一个青年施施然从花园拱门处走了进来,那下人吓得脸色惨白,一下跌坐在地,手指颤抖着指着那人,“就是这厮……”
孟老爷的小妾尖叫一声躲在了男人身后,孟蜀虽然心中害怕,到底是一方知州,一竖剑指喝问:“咄!好大的胆子,不知道杀官造反要诛九族么?”其实心里面也怕得要死,背后冷汗都打湿了一层内衣。
那表扬掸了掸身上袍子,一抬头,笑道说:“孟大人,不认识我了?”
孟大人仔细一看,顿时惊喜交加,连滚带爬赶紧过去,先呵斥了下人,又让小妾赶紧奉茶,这才低声问:“衙内如何到了江左?”
也不怪他如此溜须拍马,这人正是他老上司枢密使夏竦的儿子夏遂良,夏遂良的老子夏竦夏子乔,官居“枢密使兼陕西经略安抚招讨,拜奉宁军节度使、知永兴军、忠武军。听便宜行事。”等于后世的国防部部长兼大战区司令长官及行政一把手,不溜须拍马才怪了。
夏遂良一笑,这时候孟大人的小妾窈窈窕窕走来奉上香茶,抛了一个媚眼过去,“衙内请茶。”
庸脂俗粉,夏衙内自然瞧不上,连眼皮都不抬一下,接过茶来随手放在石桌上,给孟大人使了个眼色。孟蜀心领神会,立刻把小妾赶走了,那小妾一嘟嘴,扭着肥臀走了。
“我受了皇太后懿旨改任两淮走马承受,这不是来上任的么。”夏遂良这才端起茶盏来轻啜了一口,“到底是江南,处处好茶。”
孟蜀顿时一皱眉,“衙内怎肯做这等不入流又没甚油水又招人恨的小官?”
大宋朝府、州、军、监以上的行政区域称“路”,路一级的机构有监司和帅司,走马承受便是帅司衙门的不入流小官,主要监督转运行,安抚使,譬如保罗爷这个江东转运使,听起来不怎么样,却是什么事情都可以管,又譬如“权知扬州军府事”(俗称知府)韩琦,乃是正五品上。比孟蜀权知润州事的从五品下可厉害多了,又领军又兼地方长官,权限很宽,因此转运使,安抚使要受到下属走马承受的监视。
朝廷允许走马承受“风闻奏事”,即根据道听途说就可以举报,往往最后演变成谎报。官场上对这种人,是人见人怕,或者说人见人恨,御史台的言官御史们最喜欢弹劾的便是走马承受。
夏遂良,或者可以以其官职称之为“夏小受”,倒是和“陈骚包”有异曲同工之妙,他轻轻吹了一口茶盏上的汤花。缓缓说:“你认为皇太后会随便指定一个走马承受这么简单?”
孟蜀到底是从官场最底层一步步爬上来的,略一寻思顿时便知晓了,压低了嗓音说:“朝廷邸报上说那胆大妄为的陈保罗任了江东转运使副使,莫不是?”
“孟大人到底是一时才俊。”夏小受挑眉一笑,“其实这陈保罗我倒是蛮赏识他,可惜啊,他得罪了当今太后,连官家也保不住他啊!对了,你这润州治下哪家帮会势力最是强大?”
“这个……”孟蜀倒是有些不大清楚,看夏衙内略微皱眉,赶紧说:“铁掌帮分舵势力不差,只是铁掌帮乃是外来势力。”
“铁掌帮?”夏遂良抬头看着凉亭外飞檐,“似乎倒听说过……”
“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保罗看着自家监司衙门到城南扬州知府衙门这一段水路,终于明白了什么叫“春风十里扬州路”,初看这首诗,一定以为是在扬州的大街上厮逛,到了扬州才明白,感情这个“十里”说的是从运河段直到蜀岗三峰的扬州西湖。
这西湖绵延数里,其瘦如绳,红的花绿的柳,湖水波光粼粼,画舫轻轻在湖面滑过,两岸烟花人家纷纷卷上窗帘,一张张如花笑靥……当真是乱花迷人眼,连逛窑子这等俗事似乎都雅致了起来,若是不去嫖妓当真对不起这如画景致,果然是扬州烟花甲天下。
保罗爷骂骂咧咧,是哪个混蛋说扬州城大街上全是歌妓来着?感情都在西湖畔呢,若不来,当真猜不出,岂不是辜负了大诗人杜牧的好句。
想想古代文人日子过得还是蛮舒坦的,比如这次请自己赴宴的扬州知府韩琦,那就是被贬到扬州为官的,头上还顶着资政殿大学士的头衔,在扬州这种地方赏赏花、写写诗词,逛逛窑子,多爽,比起在东京勾心斗角的可惬意多了。
“少爷,前面还有句子哩,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双胞胎拽着自家少爷的袖子,两个小美人胚子可不就是十三余,眼神姿态中已经懂得些春情了。可也难怪,摊上这么个脂粉班头做少爷,家里面那么多少奶奶,想不懂也难啊。
保罗讪讪一笑,杜牧这首诗说的可不就是这个意思以,走遍扬州西湖看遍那卖俏的粉黛,没一个及得上身边豆蔻年华小佳人的,问题是,自家看着双胞胎小模小样的,实在下不去手哇!十三岁耶,胸前金橘都还没长大,真真是……
干咳了两声,他转移话题说:“这个……少爷给你们买糖葫芦吃?”
“不稀罕。”双胞胎似乎有些生气,齐齐转头,接着就用扬州话在那儿嘀咕,“一天到晚吊膀子,抄手卖饺子,当我们是二十四桥桥墩子,摆设哩。”
吓!这两个小丫头,保罗无可奈何,只当听不见了,接着便东张西望看景致儿,这一路上多少美人啊,不看当真是浪费了。
“怪不得舅老爷说少爷是淫贼哩。”姐姐郝宝宝对自家少爷不看自己姐妹却是看那些庸脂俗粉感到气愤填膺,妹妹郝贝贝说了一句话,让保罗爷脚下一个踉跄差一点儿摔倒,“家花没得野花香……”
监司衙门到知府衙门不远,保罗看着蜿蜒而去而去的西湖,略感到可惜,寻思着哪一天要好好逛逛才是,这一点儿路便看了许多美人,若是再往前面去……
知府官署门口,两个下人翘首有盼,保罗笑着上去,“烦请通报韩大人,在下翰林院待制陈保罗。”
不一忽儿,从门内传出一阵豪爽的笑声,接着走出来三个男子,为首的四十岁左右,挺胸凸肚,颇有些武人的豪气,果然是武将出身,虽然兼着资政殿大学士的头衔,豪气却是不减,正是权知扬州军府事韩琦韩稚圭。
“粉侯果然一表人材,名不虚传啊!”韩琦笑着迎到门口,看见双胞胎后一怔,接着又笑了起来,“果然少年风流……”
保罗笑着打官腔,“韩大人客气了,这俩小丫头是长公主赠的,仗着下官宠爱,硬是要来瞧瞧军中一韩的模样,倒是让韩大人见笑了。”
他这个马屁拐弯抹角地拍得巧妙,韩琦武将出身,在西边镇守的时候曾有歌谣赞他“军中有一韩,西夏闻之心骨寒”,因此韩琦听保罗这么一说,笑得愈发开心了,“什么下官上官的,咱们若一比,可不见得谁大谁小,来来来,给你介绍两位年轻才梭,通判扬州军府事王圭王禹玉,签书淮南节度判官厅公事王安石王介甫。”
保罗正在这两位姓王的年轻人,宝宝贝贝齐齐开口,“少爷,您不是广陵县侯么?怎么这位大胡子韩大人叫您粉侯啊?”
呃!保罗语塞,他哪儿知道韩琦为什么叫他粉侯哇!
相貌堂堂的王安石是个倔脾气的刺头儿,此刻一言不发,王圭却是个胆小且会拍马屁的,这位后来做了十六年宰相、外孙女李清照、孙女秦桧妻王氏的小年轻笑眯眯给双胞胎解惑,“三国时候有个大才子何晏也如你们家少爷这般一表人材,后来娶了金乡公主,赐爵列侯,因为他相貌俊俏面如傅粉,因此朝野上下都称粉侯……”
“咱们少爷的爵位可不是娶公主得来的。”宝宝贝(电脑小说网wwwKcn)贝听了觉得这话分明是讽刺自家少爷,顿时不满。
王圭闻言只好讪笑,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了,可这对解语花是硕华长公主送给广陵县侯的,哪里是他一个从八品扬州通判能得罪的。
韩琦赶紧解围,“我这个大胡子叫你家少爷粉侯那是说他胜潘安赛何晏长相俊俏哇!”旁边保罗听得浑身发怵,这位资政殿大学士别是有什么特别爱好罢,赶紧儿打断,“这个,下官俊俏什么,此次与我同行的景福殿使白玉堂那才真是美风姿,羞煞女儿家。”他一句话便把白老鼠给卖了。
“来来,里面赏花。”韩琦大笑着引他们进了官署。
保罗这位爷,你喊他嫖妓差不多,赏花?大男人赏什么花,要赏花也得跟一群美女赏花罢,因此上根本不习惯这样一群男人围着喝茶看花还得吟诗的聚会,没一忽儿便借口事忙匆匆离开。
“两位以为此子如何?”韩琦问身边王圭和王安石这二王小年轻。
王安石对保罗印象极差,简直不学无术嘛,连粉侯意指驸马都不晓得,集会赏花还带女使,这个人是个一旦认定一个人或者一件事情就九牛不回的脾气,认为叫此人来简直就是一种错误,可惜,欧阳修回京述职,当真遗憾。
王安石因为厌恶他不想开口,王圭却是不愿意得罪人而不想开口,韩琦一叹气,“用之正则朝廷栋梁,用之邪则一代佞臣。”这口气简直和教导主任说“你啊,好好学习就是块好钢,不好好学习就是块废钢”一个模样。
话说保罗出了韩琦官署,走了好远看没有人注意了这才把头上花拿了下来,想起刚才韩琦给自己头上插花,一阵恶寒,什么金缠腰花啊,这芍药开花也不挑个时节,大秋天的弄什么景儿开什么花,搞得自己被韩琦吃豆腐,真真郁闷到家,“来,宝宝,少爷给你插上,那里面一群变态男人,大男人头上插什么花,恶心。”
日后写文盛誉此次“四学士花宴”的文人们自然想不到,这次花宴其实可以说不欢而散,不过却也以扬州留下了一个“头戴金缠腰,便能做大学士”的美好传说。
这金缠腰色做大红,一圈金黄蕊围在中间,插在郝宝宝头上当真是人比花娇,看得保罗暗自流口水,只是花只一朵,人却有两个,闹腾。
“好了好了,你们轮流戴嘛!”他一边说话一边带着双胞胎往提刑司衙门而去,出来都出来了,再去拜会拜会吕坦夫老大人罢,直娘贼的,这当官真不是人干的活儿。
到了提刑司衙门,没见着提点刑狱吕坦夫,却是看见同提点刑狱柳玉蝉了,正在审问犯人,堂下跪着一个身穿长袍的少年,眼珠子滴溜溜转个不休,一看就是个机灵鬼。
“好个淫贼,到了我提刑司衙门还敢如此。”柳玉蝉穿着官服坐在上首一拍惊堂木,保罗看了想笑,小姑娘家家的,一点儿威严都没。
那少年却是个油盐不进的,“大人,小的不过嫖妓没给钱罢了,难不成还杀头?”
“依律,环首之刑。”柳玉蝉板着脸蛋。下面那少年问了,什么是环首之刑啊!
“就是吊嗓子。”
“哦!吊膀子。”
“吊嘴。”
“哦!吊腿。”
“吊下巴壳子。”
“哦!吊后脑勺子。”
Shit,保罗看不下去了,这柳玉蝉傻得可以,人家分明在调戏她嘛!再说了,少年郎青春期骚动而已,嫖妓没给钱不用吊死罢?“别吊啦,该罚多少钱,我替这小子给。”
把那滑头少年领出来后,保罗爷甩了一句“跟着”就自顾自带着双胞胎往前面踱步,那少年不知道他打什么主意,想跑罢对方明显是个大官,自家还有扬州城讨生活呢,往哪儿跑?只得老老实实跟在对方身后。
“你们说说,少爷我怎么就碰上这么一帮子同僚呢?这韩琦大人做武官不错,文官么就差多了,二十四桥千步柳,春风十里上珠帘,听听,分明是天下文章一大抄嘛!那个王安石屁大一点的官就敢给少爷我甩脸子,这种人要是做了大官还了得,把人都得罪光了,王圭还成,就是胆子小点,也不过一个县令的才学,吕夷简老大人年纪大了,脑袋估计也僵化了,居然请柳玉蝉那么傻一个姑娘做同提点刑狱,真真是……”
他一句话把扬州刚认识的这些官儿数落了个遍,双胞胎有些不服气,“少爷的意思咱们扬州都是一帮昏官没好官了?”
“你们这两个宝贝,尽给我添乱,我只是说他们做官做得不怎么样。”说话间前面到了阜新桥,据说唐朝的时候有个小娘子相公做了京官,她每天站在河边看长安方向,后来有一天得知相公在长安另娶了一位高官之女,一气之下投河自尽,扬州人便修了一座石桥纪念她,名叫负心桥,后来因为名字不雅,这才改成了阜新桥。
桥旁恰好有一家包子铺,生意极其好,雪白且热腾腾的包子叫人垂涎欲滴,保罗眼珠子一转,对身边双胞胎说:“瞧瞧,等你们从金橘长大成包子,少爷我就卷上珠帘总不知,怎么样!”
双胞胎可就会意了,顿时娇靥薄晕,“少爷是个大淫贼。”那跟着的少年听了莫名其妙,怎么金橘长成包子就大淫贼了?
保罗看那少年模样就知道自己的隐喻这小子根本听不出,分明是个不知道女儿香的愣头青,没想到居然敢嫖妓不给钱。恐怕是还没嫖成就被报官了,“喂!你叫什么名字啊?”
少年讷讷。保罗一板脸,“我可不是刚才那个姑娘官,嫖妓不给钱没死罪,可没功名在身穿长袍罪却大。你还想再去提刑司挨板子?”
“小的姓黄,家中行二,今年十七,家里面还有个姐姐迄今尚未字人……”少年给他一吓,差一点把自己祖上三代都交待出来。
“你身上衣服哪儿偷的啊?以后想做什么啊?”保罗到底当官日久,居移体养移气,身上已经有些官威了,也不知道是好还是坏。
“小的在沽衣店的后院偷的。”黄二说起来居然还脸红了,“以后想……想做个淫贼。”
Shit,什么世道,淫贼在扬州很吃香么?连这么年轻的小泼皮都要做淫贼?保罗未免好笑,双胞胎齐齐啐了一口,“呸,就你这长相还想做淫贼?我们家舅老爷貌比韩子高都做不了淫贼。”
“韩子高是谁?”保罗是个历史白痴,王安石都不认识你指望他知道韩子高么?
双胞胎互相看看,往河边上走了两步,这才对保罗勾了勾白皙如玉的小指头,“少爷,到这边来我说给你听。”
两个小丫头还故弄玄虚,保罗笑笑,走了过去。
“这个韩子高啊,是著名的美男子。陈文帝陈茜爱他爱到要封他做男皇后哩!”姐姐郝宝宝露出两排贝齿,笑得很狡黠。
“书上说:茜颇伟于器,子高不胜,啮被,被尽裂,茜欲且止,曰‘得无创巨汝邪?’子高曰‘身是公身也,死耳,亦安敢爱?’茜益爱怜之。”妹妹郝贝贝给保罗爷掉文。
伟与器?不胜?啮被?身是公身?爱怜之?保罗听了这些词,脑海中顿时浮现一个绝美少年被另外一个男人压在身下,然后拿牙齿啃被子,蹙眉咬唇一脸娇羞不胜的情形。
他先是被双胞胎给迷糊了,仔细一寻思这才明白,两个小丫头这是在试控少爷我的底线,顿时觉得额头青筋暴起,自己怎么没发现这一对儿宝贝居然还有同人女的天赋呢?那什么狗屁陈文帝姓陈,这不是指桑骂槐么?又在诬陷我跟白老鼠断背。
当下他咬牙切齿把脸蛋缓缓往双胞胎贴过去,压低了噪子说:“下次再跟少爷开这种玩笑,哼哼!正好府上缺钱,卖个十万贯花花也不错,十万贯,够逛无数次窑子了。”
瞧见保罗翻脸,双胞胎吓一跳,妹妹依仗着宠,伸手过去拉着他袖子一阵摇,保罗心说再不治一治你们两个那以后还了得?当下沉着脸不说话,双胞胎这才怕了,怯怯说:“是……是以前白山主读书的时候念给我们听的。”
好哇!白花花感情有这等恶趣味,该死的,一定得去白驼山扬州总店敲诈她一笔,不过……她不会跟圣女姐姐搞什么那个那个罢?
保罗脑中寻思,脸上表情可就丰富了,双胞胎以为他当真在思考要把自己姐妹卖了,吓得眼泪儿都出来了,“少爷,下次宝宝贝贝不敢了。”
鼻腔出气哼了两声,他问两人平时少奶奶给多少零花钱啊,双胞胎老老实实说,少奶奶每月给我们一人一贯钱。
“哼!把零花钱拿出来请少爷吃包子,我吃穷你们两个。”他恶狠狠说道。可惜,脸上表情不像,双胞胎顿时破涕为笑,“我们人都是少爷的,钱自然也是。”说着一人扯住一条胳膊,小猫撒娇一般儿靠在他身上扭来扭去的。
那少年黄二在一旁竖尖了耳朵仔细听才隐约听了个大概,顿时对保罗的佩服如那滔滔淮河水一般连绵不绝的,跟自家美婢调笑都能这番光景,若是去小东门嫖妓,那小东门十二金花还不得哭着喊着要倒贴哇!感情这位年轻的官爷才是天下第一大淫贼。
“得了得了,擦擦眼泪,别人还以为我欺负你们姐妹呢,其实是我被你们欺负,该死的,吃包子……”他说吃包子的时候眼珠子便在双胞胎身上扫来扫去,弄得双胞胎极为不好意思。
十三岁的小姑娘她也是姑娘,男人和女人都是你进我退,好比磨豆腐,男人进的时候女人便退,女人进的时候男人便退,双胞胎也不例外,别看平时嘴巴凶,真怎么着一样害怕。
那阜新桥旁的包子铺店面不大,挂着一对对联,上联:柔柔腻腻洁白如雪。下联:松松嫩嫩入口即化。横批:淮扬第一。
“啧啧!好大的口气。”保罗说着大踏步走了进去,在角落选了张桌子,“小二……”
四人坐下,宝宝贝贝没规矩惯了,黄二知道保罗是个大官,屁股却不大敢挨凳子。
那小二满脸儿职业笑容,“大官人,您吃什么?我们儿有素包子、干菜包子、萝卜丝包子、笋丁包子、香草包子、羊肉包子、牛肉包子……”
“来你们这儿最贵的凶子,来三十,不,五十个。”他说的时候脸上恶狠狠瞧着双胞胎。
最贵的包子?店小二为难了,什么才叫最贵的包子呢?
“金秋蟹肥,拿蟹黄捣碎加羊羔头肉……”他看店小二一脸儿纳闷,挥了挥手,“你不懂,叫你们大厨来。”
店小二转身去了,双胞胎怯怯说:“少爷,这得多贵啊。”她们也算在东京见识过了,那达官贵人家里面吃羊羔头肉,只取黑羊羔脑门那一块,宋朝吃肉大多都是羊肉,南方羊肉更贵,书上说“吴中羊价绝高,肉一斤为钱九百”,何况只吃羊羔头那么一点儿,得宰多少头羊?
保罗爷得意,小样儿,看少爷怎么整治你们两个,他故意狠着脸儿说:“等着罢,少爷我一顿吃你们二十年零花钱。”吓得双胞胎小脸蛋失色。
他拿双胞胎打趣过后这才一板脸,“黄二,你一直在扬州城厮混,给我说说扬州有哪些江湖势力,最近又有什么新鲜事儿。”
少年黄二顿时明白了,感情这位年轻的大官是要打听消息呢,当下便如数家珍一般把自己知道的大事小事全部倒了出来。
“……这漕帮是个小帮会,平素便依附与淮阳帮,淮阳帮的少帮主柳天风一口五虎断门刀打遍两淮无敌手,不过最近淮阳帮也不痛快,那铁掌帮润州分舵已经数次跟淮阳帮起冲突了……”
黄二正说得口沫横飞,就看见跟前大官人背后走来一位年岁跟自己差不多的大的美人儿,他也不知道如何夸赞,只晓得对方怎么看怎么舒服,顿时瞧直了眼睛,嘴巴都不会说话了。
“喂!喂喂!看见天仙了还是看见鬼了?”他拿手在黄二眼前晃了晃,这时候背后听见说话,“请问,什么是羊头肉蟹黄包子?”
他一掉头,顿时看见一张曾经熟悉的娇靥,当下怔住了,“雪儿,怎么是你?”
来的可不是照顾他两年吃喝的包子西施白雪儿,瞧见他后身了晃了晃,一时间又惊又喜,只觉得胸中发涨说不出话来。
正所谓;落花有意流水无怀有,年少几许哀愁向谁诉,无奈依老父,千里还乡小姑独处,梦中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这冤家却在包子铺。
保罗其实是个挺爱思考的小伙子,有时候他也在想,是不是自己被某个不知名的伟大力量弄到大宋朝的时候不小心在自己身上开了个金手指。
好歹也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好小伙了,在那个年代有没玩过游戏的么?保罗和绝大多数小伙子们差不多,自然也玩过许多游戏,他往往会想,自己身上是不是带有一个叫做“种马”的特技。
或者,再深一点,用龙枪地下城的规则,自带一个“花言巧语”加“怜香惜玉”混合的特技,也就是说,面对带有女性特征,或者带有类人特征的女性生物(这一点主要针对照夜玉狮子,不然为什么这匹漂亮的母马会舍弃自己原先的主人偏要跟保罗爷呢),无论敌我,唬骗、交涉、威吓等技能都有加值影响。
说起来,这个种马特技也不是很叫人讨厌,只是一想到照夜玉狮子很可能会翘起尾巴露出牝(生殖器)来求欢,保罗爷总觉得有些打寒噤,虽然都是骑马,可这个“骑”和那个“骑”区别毕竟太大了,何况照夜玉狮子也不符合他择偶的审美观。
和包子西施在扬州包子铺的巧遇让他更加爱思考这个问题,白雪儿这种邻家美媚不是不好,大宋朝廷官员混得好的谁没个几十房姬妾,问题是,自家这次下江南那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看着悠闲自在,骨子里面危险着呢。
老太后真肯那么容易罢休?想都别想,看光了人家的身子,挑唆人家的儿了了,勾搭人家的女儿,换谁都不肯罢休。
因此上,他这个江东转运副使若不能把每年朝廷盐漕赋税增加个几百万贯,朝廷怎肯?当真面对朝廷文武百官一起弹劾。官家再罩着他也没用,张美人够得官家宠幸罢,包拯一弹劾,张美人的伯父照样贬官。
所以他表面上在扬州吃喝玩乐,其实暗地下还是下了功夫的,借黄二的腿,到底是把扬州城大略了解了个七七八八。甚至还结交了几位朋友,其中便有十三岁便中扬州府试第一名,他的本家,号称神童的陈季常。此事正值舞象之年(十五岁称舞象之年,二十称弱冠)颇爱游侠剑技,有李白之风。
这天,他和王圭、陈季常在西湖畔十里长堤散步,随口谈及朝野之事,有心探探两位的口风,毕竟一个在扬州为官,一个是本地长大,好歹见识比他强一些。
王圭此时不过弱冠之龄,虽然天生胆小,到底还有些年轻人的干劲,顿时便大肆抨击两淮地下势力,譬如这淮阳帮和依附近在其下的漕帮,在王圭看来,简直是罪无可恕,盐漕两运乃是朝廷根本,怎能容江湖势力分一杯羹?
陈季常更是个少年郎初生牛犊不怕虎,居然说朝廷限制地方,譬如扬州府,韩琦的官名叫“权知扬州军府事”这府之前有一个军字,证明扬州可以有驻军,问题是地方厢军装备、训练乃至规模实在太小,诺大扬州府不过区区一千多厢军,还不抵那淮阳帮帮众人多。
保罗听了先是佩服这个小陈胆大,接着挠头,虽然明知陈季常说的有道理,可朝廷的规矩就是这样啊,东京城号称八十万禁军可不是虚假,地方上精锐全部进京了,这是太祖爷当初为了防止地方兵变立下的规矩,谁也没办法。
“朝廷邸报说御史台给前郭皇后上了个金庭教主的尊号,官家居然允了,当真是……”王圭热衷于做官,对这等事自然上心的,“官家又封了龙虎山第25代传人张乾曜‘虚靖先生’的封号,蠲免赋役,还尊茅山(江苏境内)为天下道学所宗,赐那宗主刘混康为‘洞元通妙演真大法师’,主持京城景灵宫,想是道学要大兴了。”
王圭这么一说,保罗免不得好笑,想必不管什么教派,想兴旺必须得拍好朝廷的马屁啊,他在邸报上也看了,官家去景灵宫奉安,那位洞元通妙演真大法师居然便写了一首词,什么“彤霞缥缈,海上隐三山,仙去莫能攀。珠宫本是神灵宅,飙驭此来还。云边天日望威颜,不似在人间。当时齐鲁鸣鸾处,稽首泪潺湲。”
这马屁拍得,真真叫好,他都能想像得到官家听了这首词脸上的笑容,至于御史台给废后上尊号,恐怕是发泄官家废后的不满,官家允了也是想安抚这些爱闹事的御史们罢了。
男人在一起聊事情往往聊着聊着便偏题,他们也如此,说着说着居然就聊到小东门十二金花了,王圭有心往上爬,自然奉承保罗爷,陈季常正是青春骚动期,免不得也跃跃欲试。
“下官听说大人在东京的时候号称风月第一圣手,原先的四大花魁便没一个能逃出大人的手心,若是去寻那十二金花,想必也是手到擒来。”王圭相貌不凡,拍马屁也毫无那种谄笑,看起来很是情真意切的。
他们原本就走在西湖长堤,三人俱都年轻俊俏,也不知道多少“卷珠帘”(歌姬的别称)给三人抛媚眼儿,况且前面不远便是扬州府最大的妓寨“天女散花楼”,楼高四层,前后足有七进,小东门十二金花便有七个在此落籍,当真是迎来送往不知道赚了多少银子。
“这个……”保罗揉了揉鼻子,数日前和白雪儿相逢,结果小妮子每天一大清早便送一碗鸡丝羹和十个包子去官衙,弄得下面小史们都以为这位大人好生厉害,刚到扬州便勾搭了最近横扫良家妇女界的包子西施,他面对那十个素包子,虽然没什么出奇,可却勾起了以往的回忆,那时候每天十个包子一碗鸡丝羹,回想起来当真有些感慨呢。
陈季常不知为什么却是跃跃欲试,“陈大哥,我听说天女散花楼里面那芍药花仙柳青烟人称歌神,艺名儿蓝田玉,不知道怎生温润如玉呢,咱们瞧瞧就是。”
看着满脸兴奋的陈季常,保罗不禁苦笑,感情大宋朝的男男女女都早熟着呢,这个小陈,才十五岁啊,居然便想泡花魁,如此说来,自家倒是要考虑考虑,是不是逮着机会把双胞胎给吃了。
“可不也是,陈大哥,既来之则安之嘛!”王圭眼眉通挑,顿时改口不自称下官叫大哥了,“这七个花魁咱们能瞧上一两个也算不枉此行,也算考察民风与民同乐嘛!这打茶围的钱还能给官府增加税收,何乐不为?”
这话说得保罗哑口无言,这个王圭王小弟倒是能说会道,嫖妓到他口中变成了为官者放下身段体贴下情,这样的人日后一定能做大官啊。
为官者要懂得花花轿子人抬人的道理,王圭是扬州通判,陈季常乃是扬州府试解元郎,也算半个官场上的人,因此保罗一笑,学了那戏文上花头,迈了一个官步,“如此,你我把臂同游这天女散花楼,给风月界留下一段佳话,岂不妙哉!”三人相视一笑,往天女散花楼走去。
这散花楼和别处不一样,没有那等莺莺燕燕在门口拉客的恶俗,甚至连个龟奴都瞧不见,楼门口高高挑起一副从上垂下的布幅,上面写着一首王维的《少年行》,“新丰美酒斗十千,咸阳游侠多少年。相逢意气为君饮,系马高楼杨柳边。”那布幅下面站着十数个五陵侠少打扮的少女,并不故意掩饰女子身份,齐齐往那儿一站,反而更增一番味道,当真别有情趣。
正在仔细看,其中一个少女大踏步走了过来,只见她头上英雄巾,鬓边一朵巍颤颤英雄花,这花又有个名堂叫做英雄胆,一身纯白色侠少装,腰间紧紧系着丝涤,脚下薄底快靴,手腕上紧紧扣着银色护腕,背后居然还背着一把宝剑,就只见她微微一笑,双手一抱拳说:“几位英雄,可有熟悉的女侠?”
保罗闻言差一点笑出来,开妓寨开到这等境界,想必那老板也是一个妙人。
舞象之年的陈季常估计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儿,不知道如何回答,那王圭虽然会拍马屁,可当真还没来过这等模样的妓寨,也是不知道如何对答,好个保罗爷,到底是东京金翅鸟,花魁的克星,就见他一笑后一个肥诺:“这位姐姐请了,学生等几个十分羡慕那鲜衣怒马的游侠儿,特来开开眼界。”说着故意摇头晃脑,“轻裘长剑千金诺,怒马狂歌壮山河,江湖路上游侠儿,快意恩仇几奈何……”
他吟到这儿,有些编不下去了,他那文曲星之名是吹出来的,到底不是曹子建七步之才,只是门口那些女侠们却被他吊上胃口来了,这散花楼本就以江湖为特色,来来往往的都是卖弄江湖本色,虽然有饱学之士来,哪儿像这个酸丁一般站在门口掉文,迎客的少女看他抓耳挠腮一副窘迫的样子,忍不住噗哧一笑,“下面呢?”
“下面……下面……”
这时候楼上窗户一阵大笑,接着探出几个人来,其中一个满面虬须带着几分酒意的大汉嘿嘿笑着大声说:“我说那酸丁,下面没了罢!”接着一阵儿哄笑。
王圭闻言顿时便先要翻脸,他本就对江湖人没什么好感,又是扬州府通判,怎肯被自己最瞧不起的江湖人出言贬低,何况还是自家顶头上司被人出言调戏。江东转运副使啊,何况上面还没正使,两淮路还有比陈保罗大人还大的官儿么?
他刚要出声,保罗一把拉住了他,低声说:“禹玉何苦自跌身价!”那上面看他们不说话,以为几个穷酸怕了,笑得愈发放肆了,虬须大汉打了个酒嗝后说道:“酸丁,想弄女侠靠嘴是不行的,就得一卵子弄翻她,没听过一句话么?十个女侠九个骚,还有一个是闷骚,哈哈哈!”
他这番粗鲁的话别说王圭、陈季常了,连门口那十几个姑娘都恼了,跟保罗他们说话的那少女便恼翻了脸,“李大,你以为这里是你们淮阳帮总舵么?”
王圭这下克制不住了,乾指骂道:“吠!楼上那汉子,好生无礼。”
散花楼的姑娘说话那虬须汉子倒没怎样,王圭这一说话,那大汉恼了,盖因这里面有个缘故,大宋朝许多人是没名字的,譬如你是家里面老三,便叫三郎,这是一种客气的叫法,如果叫对方汉子,那便含有极其轻蔑的意思在里面,大抵便等于看见黑人叫人家黑鬼这个意思,那李大如何不恼?顿时一撸袖子便要从窗口跳下。
正在这时候,一声并不高昂的噪音,叫住了李大,“李大,来这儿是让你和人厮打的么?”那李大闻言顿时如斗败的公鸡一般耷拉下脑袋,“少帮主,李大错了。”说着一屁股坐了下去,竟是看也不看下面。
淮阳帮?少帮主?保罗顿时脑子便转开了,上面说话的人噪音虽然不大,却是中气十足,噪音浑厚且不散,想是内力修为非常可观,难道便是那个淮阳帮少帮主柳天风?
奇怪的是,陈季常听见那人说话,不知道怎么,居然缩了缩脖子,一拉保罗低声说:“陈大哥,各位还是算了,走罢!”
“怎么算了!”王圭怒气冲冲,“朗朗乾坤,还没了王法!算那汉子知趣,不然踏平他淮阳帮。”
楼上一干淮阳帮弟子闻言又要翻脸,刚才那声音又干咳了一声,顿时个个又老实了,想来那少帮主驭下手段极为厉害,个个哼着气儿再也不瞧楼下了。
“几位公子。”那迎客的少女甜甜一笑,“江湖本就这样,一言不合,拔刀相向,几位不是就想见识江湖故事么,为何不里面坐呢?难道……读书人就那么一点儿胆子?”
看她笑得狡狯,保罗明知对方是激将法,可陈季常和王圭到底不如保罗爷脸皮厚,当下一梗脖子,抬脚就往里面走去。那少女一笑,快步走到前头领路,保罗揉了揉鼻子,跟了上去。
到得里面,陈小弟从腰间摸了钱出来塞给那领路的少女,接着抵声说了几句话,那少女一笑,领他们在二楼一个偏僻的角落坐了,那位置倒是好,能看见外面,外面却看不见里面。
看保罗和王圭奇怪,陈小弟一笑,“咱们省得去四楼看那几个泼才无赖,恁掉我等身价儿。”说着便对领路少女说:“这位姐姐,久闻芍药花仙蓝田玉的大名,不知能否……”
少女噗哧一笑,“想见青烟姐姐哪儿那么容易的,几们公子,这一二两进也就喝个酒,听个小曲儿,三四两进乃是赌坊,再后面三进才是七位金花见客的地方,可不是随便什么人说见就见的,楼上那位淮阳帮少帮主可不也在第一进喝喝酒。”
陈季常顿时闹了个大红脸,王圭也是不知所措,保罗暗自咂舌,这天女散花楼规模不小哇!当真是吃喝嫖赌一条龙服务。
他不比陈小弟和王小弟都是欢场初哥,当真便如元朝关汉卿曲子里面写的“我是个普天下郎君领袖,盖世浪子班头”当下抛了一片薄薄的金叶子出来,露出那招牌笑容,满口儿洁白的牙齿,“如此,请这位姐姐通融则个,请你们这儿的大娘出来说话。”
他豪爽的出手让那个见惯市面的少女也吓一跳,尤其那笑得满面春风的,当真如高中状元郎骑马游街那般风采,顿时红晕了双颊,低声说了一句几位公子请稍等,便匆匆离开。
不一忽儿,一个半老徐娘窈窈袅袅走了过来,脸上脂粉厚得让王陈两位不忍仔细看,保罗却瞧出了对方眼神中一丝儿疑惑和说不出的一股子味道。
这位老鸨一口江南官话,嗓音沙哑,却带着一股子独特的磁性魅力,一听她说话,顿时记忆记了她那张脂粉满盖的脸蛋,“三位公子,妾身‘穿墙花’师九娘。”
“九娘请了。”保罗起身一个肥诺,“小生白少保,自东京而来,慕柳青烟姑娘歌神的大名,想请九娘通融,瞧瞧这蓝田暖玉生烟到底是如何一番光景。”他又祭出了假名儿。
那师九娘掩口笑,脸上脂粉一阵阵扑哧扑哧往下掉,“白公子,咱们散花楼有散花楼的规矩……”
保罗不容她说完便打断了她,“小生也尝遍历东京岁月,和那火焰歌神梅忒丽尤善,实在好奇这两位歌神若是比较一番会怎样。”
东京四花魁虽然散了,可新一拨的花魁刚出头名声不响,尤其过去资讯不发达,比较起来,自然还是火焰歌神的名号比较震得住场子,师九娘一怔后笑道:“原来白公子还是风月圣手,何不到后面坐呢?”大凡名妓,几乎都深藏闺阁,不是说见就见的,等个十天半月才能跟名妓喝一杯茶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九娘此言差矣!”保罗爷侃侃而谈,王圭和陈季常完全成了看客,“这窗外西湖如此美景,所谓天下西湖三十六,轻舟过处是扬州,美景若是独赏,又有什么乐趣?天籁之音若是小生一个人听,岂不是煞风景,小生什么都肯做,唯独这焚琴煮鹤煞风景的事情万万不肯做。”
他的话里面隐隐便说,天下西湖三十六嘛,西湖和西湖之间也是要比较比较的,躲在自家楼上称歌神算什么本事。
好利一张嘴儿,师九娘顿时觉得这年轻人不简单,略一踌躇,转颜一笑,“如此,公子稍待,妾身这便把青烟带来。”
看她离去,王圭和陈季常打心眼里面佩服,忍不住对他挑大拇指,几句话就让人家台柱小姐出台,这本事,不佩服也不行。
妓,在那个时代是一种文化,譬如白居易任杭州刺史时,就让元稹把杭州名妓商玲珑借去玩了一个多月,他有不少诗歌充满自豪地记载了他逛窑子的行径。杜牧在扬州时,常常出入扬州妓院,临走了还给个雏妓送一首千古传唱的诗。一万多首全唐诗里面有两千多首跟妓有关系。到大宋朝更加了不得,大嫖客柳屯田,官家看了他的词御批“且去浅斟低唱”,他便公然自称“奉旨狎妓柳三变”,可以这么说,大文豪都是大嫖客,在这种大环境下,保罗爷这等本事自然叫人佩服。
须臾,师九娘来了,身后跟着一位美人,身高怕接近六尺,一张宜喜宜嗔沉鱼落雁的脸蛋儿,娥眉下一双眼睛似乎会说话一般,王圭和陈季常顿时失了魂儿,被美人眼光一扫,顿时低下头去。
“伊就是白骚包哇?”柳青烟一口酥酥脆脆的扬州话,倒是让保罗有些郁闷,爷的名字很骚包么?当下挑了挑眉,“骚包不骚包,总要试试才知。”
柳青烟闻言倒是不恼,似乎还对他的大胆且无视自己美貌有些好奇,“我听九娘说,奈(你)是那个火焰歌神梅忒丽的相好,到底有些子骨气,咦?奈怎不吃茶哉?”
我滴妈啊!保罗对这位柳歌神的扬州方言吃不消,当下腾一下站了起来,“禹玉,季常,咱们也该走了。”
旁边人都愣了,柳青烟一把扯住他,“奈勿要走撒,阿是要垮台?当真讨惹厌哩!”
这景儿真真叫……嫖妓的看见花魁扭头要走,王圭和陈季常都愣住了,陈季常一扯保罗袖子,“大哥,怎生要走!”
“阿是伊有良心哉!奈骨气老结棍哩!梅忒丽阿是老喜欢看奈脸色,把奈骨气养刁哉?”柳青烟拿大眼睛忽扇忽扇瞧他。
保罗又气又笑,“青烟姑娘若是老拿这个试探小生,可就没趣了,小生对那连官话都说不好的歌神没兴趣。”
王圭和陈季常恍然大悟,感情这位歌神是来给脸色看的,那师九娘胭脂掩盖下的脸色也瞧不出,柳青烟眼珠子骨碌碌转了几下,这才轻笑,“粉侯可不也是遮遮掩掩么?谁人不知那火焰歌神以前的相好叫陈保罗,乃是大宋朝的文曲星,大辽国的金翅驸马,有个绰号叫金翅摩云天八臂修罗玉面侠,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啊!”
故意甩脸子给我看呢!保罗冷哂,若论唱歌他可是让火焰歌神愿意拜师的,自然不甩这歌神的面子,不过对她一个江南歌妓能知道自家绰号倒是很好奇,这天女散花楼,不简单哩,想到这里,便缓缓坐下。
师九娘看误会解开了,顿时笑盈盈说:“妾身这就去准备些上等的龙凤茶来。”
柳青烟到底是一方花魁,一边对保罗盘根问底一边招呼陈、王两个,一桌子倒是其乐融融,哄得王圭和陈季常失魂落魄的。保罗喝着茶,却对这天女散花楼的背景十分好奇,那淮阳帮应该算是坐地虎了,可这天女散花楼一个迎门少女都敢呵斥淮阳帮的人,若说没一点儿厉害的背景,谁信呢!
看保罗心不在焉,柳青烟便问:“粉侯可是阅遍那东京四大花魁,觉得青烟不堪入目?”
“倒也不是。”保罗喝了一口茶,拿茶盏在手上把玩,“我是在想青烟姑娘一夜的缠头需要多少钱。”
“你……”柳青烟眼中怒色一闪而地,保罗暗中冷笑,若不下些猛药,怎能探知这散花楼的底细呢。
这儿正各怀鬼胎,突然楼下一阵子骚乱,接着便听见楼下传来一声酥脆的怒喝:“陈—季—常,给老娘滚出来!”
陈小官大惊失色,手一抖,茶盏里面茶水泼了一桌子,保罗探首往外面一瞧,哈!可不是一个熟人么,转首问陈季常,“楼下是你老母?”
陈小官怕是吓傻了,一双手不停颤抖,连茶盏都托不稳了,就听见茶碗和茶托儿咯哒咯哒作响,脸色惨白说道:“我老……老……老……”
保罗看了好笑,感情这位还是个大孝子,就劝说他:“逛窑子乃是雅事,咱们大宋朝的文人才子哪个不逛窑子的?别怕,你老娘包在我身上了。”
柳青烟听了失笑,旁边王圭看了柳青烟一笑,有些失魂落魄,不过说了一句老实话,“王介甫倒是不爱逛窑子。”
“切,他那恐怕是家里面有母老虎管着……”他正鄙夷陈季常,就听见楼梯噔噔噔响,接着一个拎水火棍的美人儿出现,“陈季常,你好大的狗胆,老娘几天不在家你翻了天了,居然……白骚包?好哇,我说呢,原来是你这个骚包,窜掇我相公出来嫖妓。”手上水火棍往地板上一戳,当真是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新仇旧恨涌上心头。
相公?保罗爷顿时跌碎了下巴,看看陈小官,再看看柳月娥,手一指,“你……你是他老婆?”陈季常十五岁,柳月娥看着大约二十多岁,他先前还以为柳月娥保养得当三十出头了,有个陈小官这样的儿子不稀奇,可万万没想到两人居然是夫妻。
“咱们今儿新帐老帐一并儿算了。”柳月娥说着便要砸场子。
“自家小男人管不住,却跑来胡闹,当真可笑。”柳青烟好整以暇却不怕这出名的母大虫,“若是天底下女人都如柳院君这般,我还真是耻于身为女儿身了,更耻与和院君同姓。”
柳月娥又气又恼,“闭嘴,我自教训自家相公,何时轮到你这青楼女子说话了?”
“老妻少夫,其实,院君,你的苦楚我能够理解,我甚至能理解这位陈小官儿为什么来我天女散花楼。”柳青烟笑眯眯看着母大虫,把母老虎气得差一点儿吐血。这女子好毒一张嘴,旁边保罗爷也不由对柳青烟刮目相看。啧啧,当真会挖苦人。
“你你你……”柳月娥那个气啊,结果这位歌神并没打算就此罢休,“柳院君大可把陈小官带回去,我若是嫁了个五岁的男人,十年后恐怕也会自认为是个小妈而不是一个娘子。”
保罗爷看着两个女人说话,再看看陈季常那张忽红忽白的脸,差一点笑喷了,这位芍药歌神柳青烟简直有《Variety》王牌记者的派头。太八卦了。感情这柳月娥在陈小官五岁的时候就嫁给他了,想想也是,嫁一个五岁的小屁孩子……哈!
他甚至恶意地揣摩,两人之间到底有没有过男女之事,要不然,这小陈怎么对逛窑子那么好奇,该不是连女人的身子都没有见过摸过罢?
这时候楼下柳月娥一群大脚丫鬟也冲了上来,个个手执水火棍凶神恶煞的样子,把个散花楼二楼弄得鸡飞狗跳,正在这闹腾的当口,老鸨师九娘沉着脸蛋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柳院君,你以为散花楼是你们淮阳帮的后院么?”
偏巧这时候楼上淮阳帮的人下楼看热闹,一眼就瞧见自家帮主的女儿,为首的李大一撸袖子便要帮忙,结果被柳月娥劈头盖脸一阵骂,“滚,你们男人没个好东西。”
“大姐,这话骂得太狠了。”一声浑厚的男中音响起,那声音似乎如同在每一个人耳边说话一般,保罗顿时脸色一变,这厮好浑厚的内力。
说话间,楼上下来一个穿土黄色直裰的男子,披着一件英雄大氅,氅上细绣一朵金色菊花,腰间挎一口刀,皮肤微黑,方面阔口,唇上微须,看年岁二十来模样,双眉浓黑如刀,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居然是一个豪爽型的美男子。放后世那是男子气息十足的准偶像级,怎么也得比保罗强,不过在大宋朝可就吃亏了些,大宋重文轻武,小白脸才吃香,粗豪汉子喜欢的人可就少了,若不然江湖俊杰榜上为什么一个比一个漂亮呢。
保罗一看这位,脑子里面顿时浮起一道诗来“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心道这厮好浑厚的气势,想必是个桀傲不驯的主儿。
柳月娥一看他就恼了,“好哇老二,你是愈发能耐了,带着姐夫出来嫖妓。”她还以为柳天风和保罗陈季常他们是一道的。
四周噗哧一阵笑,老二这话,指的是男子生殖器,这位柳院君当真口没遮拦,柳天风也是脸上一阵尴尬,摊上这么个大姐可也当真一丝儿办法都没,只好给那师九娘和柳青烟一拱手,“今日天风得罪了,改日当登门告罪……”
“改日登门告罪?真当散花楼是漕帮总舵么?”一个阴森森的声音突然冒出来,接着从楼梯慢慢走上一个瘦子,那脸那身子,当真是一肉肉都没有,偏偏肚子却大,好像得了鼓胀病一般,身上穿着一件褐色麻布直裰,头上冠巾,手上还捏着一把折扇,这人说话咄咄逼人,漕帮依附于淮阳帮,淮阳帮少帮主自然出入漕帮总舵如自家后院了。
柳天风脸色一变,顿时便把大姐柳月娥拉到了身边,母大虫还不服气要闹,却被自家弟弟紧紧扣住手腕,眼神警惕地看着那瘦子,嘿嘿笑了一声,“贪吃鬼夏晓竹什么时候给人看家护院了!”
那瘦子夏帽子竹脸色一变,这不是指着鼻子骂自家是狗么!
这时候带领保罗他们上楼的少女突然冒了出来,正是这丫头看保罗他们要吃亏,所以匆匆喊了散花楼奉供前来,这时候伶牙俐齿骂道:“夏奉供,一定要教训这些淮阳帮的家伙,咱们散花楼日后便挂个牌子,淮阳帮与狗不得入内……”
她这么一说,淮阳帮一群汉子顿时脸上色变聒噪起来,纷纷大骂。
保罗爷冷眼旁观,心中嘿嘿笑,好,当真是好,这母大虫来一闹,居然逼出一大帮人来,自家正好探探底细,看来这些人都不是省油的灯啊。
柳天风把手一拦喝止了手下大骂,看着夏晓竹和师九娘,缓缓说:“两位,淮阳帮和散花楼远无怨,近无仇,何必逼人太甚?”
穿墙花师九娘冷笑,“逼人太甚?到底谁逼人太甚?”
偏巧这时候母大虫看柳青烟笑盈盈便站在陈季常身边,顿时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老二,拆了这赚皮肉钱的淫窝。”保罗闻言绝色,感情柳家的姑娘脑子都不正常,没看出人家散花楼根本不买他们淮阳帮的账么?
“嘎嘎,哪个要拆散花楼,咱家倒是要见见。”一阵嘿笑,宛如发春的猫儿拿爪子抓琉璃瓦,瘆人得慌,功夫抵的还罢,内力高的譬如保罗、柳天风,只觉得那声音刺得耳膜生疼,顿时色变。
这时候楼梯口慢慢走上一个人来,众人一看,顿时心惊,因为上来这位个子太高,怕在七尺开外,看他得仰着头看,身子跟个竹竿差不多,一件长衫穿在身上空空荡荡,一双手跟鸡爪一般,那指甲色做墨黑,一看便是练的什么邪门功夫。
“老七,九娘,是什么人要拆散花楼哇!”那人施施然走到贪吃换夏晓竹身边,眼神却紧紧盯着柳天风,“现在江湖上年轻豪杰多哇,我们这些老骨头看来连做个奉供吃个闲饭也不得安稳啊!”
柳天风顿时头疼无比,淮阳帮视扬州为自家后院,早就对开了没两年的散花楼很是垂涎,十二金花有七个在这儿落籍,那银子还不是如流水一般进了散花楼口袋?不过他虽然是练刀的,性子却是谨慎,几次派人试探无果后愈发不敢大意。
散花楼凡事大多是那老鸨穿墙花师九娘出面,师九娘虽然尽力掩饰,可他依稀便觉得此人便是江湖妖人榜上的一枝红杏出墙来邢师师,那可是出名的凶人,尤其叫人忌惮的是此人男风女风都好,落在她手上当真是生不如死。
他没想到的是,今天大姐柳月娥大闹妓院,居然逼出了贪吃鬼夏晓竹,那可是妖人榜上高手,后来的这个高个子分明就是吝啬鬼尚有仁,如此来看,难不成大瑶山七鬼都在这散花楼?若真如此,恐怕淮阳帮也奈何不得对方。
双方剑拔弩张,散花楼这边三个妖人榜上高手,背后说不准还有其他妖人榜上高手,坐地虎淮阳帮盘踞扬州多年,自然也不是好惹的,一时间倒是对恃起来。
保罗眼珠子一转,突然大笑,接着说:“各位,在下打个圆场如何?”
“小白脸,你算什么东西?”说话的是淮阳帮的李大,保罗身边柳青烟掩嘴一笑,宛若芍药花开,当真美艳无比,“这位爷可不是个东西……”
呃!保罗郁闷了,这柳青烟的嘴巴实在是……
四周人正要大笑,柳青烟一句话把这些人下半截笑全部吓了回去,“乃是武义郎、直秘阁侍讲、翰林院待制、广陵县侯、食邑三千户、赐紫金鱼袋陈少保,还有个绰号叫金翅摩云天八臂修罗玉面侠,据说这绰号还是那大辽国皇太后赐的,对了,我有说陈大人还是江东转运副使么?”
干,自家在这姑娘跟前跟脱光了没什么区别哇!保罗爷讪讪,四周一群人个个张大了嘴巴,尤其是那他大,眼珠子差一点爆出来,这小白脸居然是朝廷的大官?
一时间,整层楼面静悄悄的,看向保罗的眼光多种多样,有敬畏,有惧怕,有不屑,种种不一而足,那母大虫率先打破了寂静,哼了一声说道:“当官有什么了不起?当官便可以带着我家季常来嫖妓么?”
保罗爷哭笑不得,“我说弟妹,你是他老婆不是老娘……”那热心的少女帮腔道:“可不是么,自家没本事伺候相公,让他出来打野食儿,还振振有词了,可也不是么,年老色衰,换我是陈小哥子也不肯哩。”
“你……”柳月娥脸蛋气得刷白,她威风惯了,何曾受过这等气,顿时就要发作,却被自己弟弟紧紧扯住,这时候瘦高个儿吝啬鬼尚有仁嘎嘎一阵笑,“这小娘子倒是有趣,泼辣得紧,啧啧!细皮嫩肉的,夏老七,你觉得如何?”贪吃鬼夏晓竹沉着脸,“老子不吃女人肉,酸得紧,比猫肉还酸。”
柳天风眼瞳一缩,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大瑶山七鬼虽然厉害,咱们淮阳帮可也不是纸糊的,这梁子咱们淮阳帮接下了,告辞。”说着对保罗拱了拱手,拉了自家大姐就下楼,人家大瑶山七鬼一个个名号报出来,怕都在这散花楼内,自家这些人未曾带什么高手,眼前讨不了好,顿时便生了君子报仇三年不晚的心思,倒是深晓得进退不肯吃眼前亏的聪明人。
“陈季常,跟老娘回去。”柳月娥虽然被弟弟拉着,犹自不忘陈季常,陈小官儿满脸儿尴尬,看着保罗低声告罪,匆匆下楼,至于回去是顶马桶盖还是跪洗衣槎板又或者是弹小鸡鸡,就不得而知了。
好端端逛个窑子就被搅黄了,王圭也觉得实在没多大意思,低声问保罗是否先走。倒是柳青烟笑盈盈留客,“两位大人何必这就走?不是要听青烟唱歌么?”
这小妮子不简单哇!保罗对柳青烟另眼相看,面对这许多江湖高手,谈笑自若把那母大虫玩弄于手掌之内,可能是普通女子么?
师九娘这时候才笑着招陪保罗,“我们几个可就不讨惹厌了,其实,大人,为何不到后院青烟的闺楼去坐。也雅致得紧哩,您瞧这楼面被淮阳帮那些人一闹,再则说大人身份高贵,在这儿恁掉身价。”
人家既然笑着脸儿颇为低三下四,保罗倒是不好拒绝了。于是和王圭到后面喝了两杯茶,听那柳青烟低吟了一道“蝶翩跹”这才离去,临走的时候风流性子发作,还笑问了那帮他们说话的领路少女叫什么名字,弄得人家小姑娘面红耳赤忸怩不止,半晌才低声说了自己名字叫解杏儿。
“杏儿姑娘颇有急公好义的古人之风。”他笑着塞过去一片金叶子这才离去,弄得小姑娘看着他背影半天,被旁的散花楼引路女侠打趣了这才罢休。
和王圭分手后他回到监司衙门官署,双胞胎看见少爷回来顿时递了热手巾帕子。保罗擦了一把脸,这才看见白玉堂依然趴在书桌上处理那堆得一尺多高的公文,当下便拍白五爷马屁,“我说玉堂,你当真是文武全才,我是小瞧你了,我这个文曲星,不如你哇!”
“五爷我上辈子欠你的,快滚,休来捣乱。”锦毛鼠头也不抬。
他却是不慌不忙拉了太师椅在白老鼠身边坐下,“玉堂,这大瑶山七鬼听说过么?”
“大瑶山七鬼?”白玉堂抬起头来,皱了一下眉头后说:“那是江湖妖人榜的高手,你如何得知?”
保罗当下便把方才在天女散花楼一番故事说了。白五爷听完眉头愈发皱得紧了,“这散花楼不简单,大瑶山七鬼那是何等人物,居然受这妓寨差遣,如此看来,这散花楼背手势力庞大啊!”
保罗爷叹了口气,“我是惹火上身,原本以为到了江南稳稳妥妥……”白五爷一声耻笑打断了他,“你以为当今皇太后是吃素的?就这么容易放过你?说起来你得罪的丈母娘可当真不少,我替你数数,你瞧瞧,这……”
“别。”保罗一把拉住他,“我说玉堂,我不扯我裤腰带便难受么?”旁边伺候着的双胞胎听了哧哧直笑。
眼看白玉堂要发飙,保罗笑着赔罪,“我的意思是玉堂你别老是揭我的短儿啊!给我出出主意,眼下该如何办?那淮阳帮少帮主我瞧是个桀骜不驯的主儿,手下又有漕帮帮衬,不简单,这盐漕获利庞大,任谁也不肯吐出嘴巴里面的肥肉啊,换我我也不肯,还有铁掌帮垂涎盐漕获利,散花楼不知底细,光你说的大瑶山七鬼恐怕就不好相与,我总不能借韩琦手上的厢军去镇压人家罢?”
白玉堂沉吟了一会儿,“不如寻我几位哥哥来助拳!”
“那不成了黑吃黑打架拉人了?不妥罢!”
白五爷哼了一声,“江湖事自然江湖手段解决,你以为靠厢军镇压就行了?淮阳帮这么多年坐地虎岂是可以小瞧的?再说若激起民变,岂不是落了口舌,别忘记了宫里面那位太后正等着揪你的小辫子呢!”
保罗爷苦笑,心说我何尝不知,一时间颇为为难,有些老虎咬刺猬无处下嘴的尴尬。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保罗突然一拍大腿,“如果我把这些江湖帮会整合起来呢?让他们从私下便成公干……”
他说着兴奋起来,当下说出心中构思,帮会势力无非图财,盐漕两运等于是金山一般,不如让他们正式分摊其中利润,正儿八经运输,不管什么淮阳帮也好漕帮铁掌帮也罢,干脆成立个新门派,就叫鹰爪门,有钱大家赚嘛!这样一来还省了朝廷一笔不菲的银子。
白五爷哼了一声,“你以为江湖人个个喜欢如展猫儿那般做朝廷鹰犬?五爷我要不是被你拖下水,嘿!天高皇帝远,我爱干什么便干什么。”
“有钱也不行?”保罗睁大了眼睛。
白玉堂懒得跟他纠缠,“要不你试试,说不定也能成。我个人保留态度。”说着低下头去弄那些公文,这监司衙门的事情管得宽了,一时半会儿忙着呢。
“算了,我自己寻思寻思,宝宝贝贝,那个伍凝儿呢?”他说的是自家救回来的那个小姑娘,小姑娘一心报仇,保罗看小姑娘一下死了那么多亲人。有些不忍心,便给她一把柯尔特六管袖箭,告诉她若能勤苦练习,日后定然能成为一代暗器宗师,其实是想让她分分心,别整天沉浸在仇恨之中。
双胞胎撇嘴,那伍凝儿寡言少语,和她们两个谈不来,她们虽然是拍卖的瘦马婢女,毕竟是被白驼山培养着,十万贯天价身份啊,和伍凝儿的生活环境当真一个天一个地,哪儿来的共同语言,“在后面练暗器哩!”
保罗便往后院而去,他这官署极大。朝廷出的银子,自然好,转了几个圈来到后院,正瞧见伍凝儿拿着柯尔物对着一颗大树苦练,那树上被刻出一个人形象,上面满是洞洞眼眼,都是被钢钉射出来的。
瞧见小姑娘苦练得满头汗水。保罗叹口气,走过去一拍她肩膀,她宛如受惊的兔子一般突然转身,手上柯尔行不由自主一扣,咻咻咻咻,六根钢钉便射了出来。
Oh!Shit,保罗爷大骇。看见对方转身双手紧紧捏着柯尔特便已经下意识一拧腰,六根钢钉擦着他腰便飞入草丛中,把他吓得一头冷汗。
“保罗少爷,对……对不起!”伍凝儿差一点吓哭了,保罗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心有余悸,还不得不好言相劝,“我说凝儿,别练得太苦,暗器功夫不是一蹴而就的。”其实心里面已经有些后悔,自家给她柯尔特是不是错了?这东西毕竟太危险,让小孩子玩枪毕竟不好。
其实伍凝儿并不漂亮,毕竟不可能走哪儿都是美女,这小姑娘和双胞胎同岁,乃是被收养的弃婴,盖因为她脖子上有一块巴掌大的紫色胎记一直延续到脸颊下方,自幼和那个被害的船工伍老头相依为命,那天她被凶手拍了一掌,若不是伍老头拼死把她扔下运河去,恐怕也就烧成焦炭了。
对保罗她可以说感激涕零,毕竟救命之恩,从她伤心于伍老头之死就能知道小姑娘心地还是善良的,只是她算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可怜人,眼瞧着养大她的最亲的亲人们一个个惨死,心态未免变化,平时一天也未必能有一句话,宝宝贝贝先还对他好奇,后来便不怎么跟她说话了。
“没事没事,我武功一般,天下第三,暗器可伤不到我。”保罗自我吹嘘着,伍凝儿先是一笑,接着又收起了笑容,保罗心里面叹口气,“来来,我教你。”
他说着走到大树前三丈地方,“看着啊!”说着快若闪电一般突然撩起袍子从肋下掏出柯尔特六管袖箭,“头、胸、双臂、双腿。”就听见“夺夺夺”几声轻响,钢钉一丝儿也没误差,射在了要射的地方。
他摆了个很拉风的造型,“看见了没?”
伍凝儿怔怔瞧着他,突然跪在地上,“保罗少爷,您武功盖世,求求您,收我做徒弟!我什么都肯做……”说着连连磕头不已。
使劲儿把她拉起来,他看着伍凝儿满脸泪水有些为难,原本让她练暗器纯是分分她的心,可眼前看她眼神,分明报仇的心思愈发炽热,这种心态可不好。
正在为难的时候,郝贝贝从长廊一路小跑过来,“少爷,少爷,白驼山白山主来瞧您了哩!”
白花花?她来做什么?看大爷我升官了又想敲诈大爷我什么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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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罗爷到底是江湖初哥,还妄想整合淮阳帮和铁掌帮,铁掌帮有了刘太后和夏遂良做靠山,怎肯?淮阳帮柳天风又是雄才大略颇有野心,一时间,转运使这个官职都震不住,毕竟扬州军府厢军不过区区两千人不到,若是激起民变,朝廷也饶不了,顿时三方僵持不下……
这进修,老冤家万里追魂彭海取得了两浙摩尼教大权,辖摩尼教高手再次出现,还有一股神秘势力相助,正在危机时刻,师公欧阳忠惠匆匆赶到,还带来了八百僧兵和少林至宝……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集,摩尼与少林。
“白姐姐请茶。”保罗假模假样,惹得白花花轻笑,淡褐色的眼珠子一转,便说:“少保这官做得愈发大了,要如何报答姐姐哩?”
看白花花拿茶盏在唇边轻轻一抹装撇清,保罗暗恨,这该死的白花花,每次都赚了爷的便宜,还玩儿假撇清,当下嘿嘿一笑,“不如,我拿自个儿身子报答得了……”说着便学那书上所言“虎躯一震,王霸之气四溢”凑到了白花花跟前,缓缓把头低下就那么瞧着对方。
白花花手一抖,手上茶盏撒了些茶水出来,脸颊上微微泛起两陀红晕来,“可别胡闹,不然告你个意图强抢良家妇女。”
具着这位女强人眼睫毛颤动,保罗心中那个爽啊,白花花啊白花花,你也有今天,当下更加不肯了,鼻子几乎凑到了白花花鼻尖,“瞧白姐姐说的,我一直以为咱们是郎情妾意来着,再说了,现下两淮我的官最大,你往哪儿告啊?”
他笑得淫贼,简直有些“你喊啊,喊破喉咙也没人”那种无赖腔调。
白花花被他男子气息一熏,脑子有点儿乱,说实话她还是蛮喜欢跟保罗爷勾勾搭搭的,这种男女两厢试探的游戏实在销魂,可比真刀真枪还来得有趣,只是,保罗突然大着胆子公然调戏,却是始料未及,当下清了清嗓子,下意识把两腿一收,却没想到这冤家居然一条腿侵犯到了两腿这间,一时间,脸上更加红了起来。
轻轻啐了一口,她躲闪着对方炽烈的眼神低声说:“你可是有家有室的人,再来我可恼了。”
“咦!律法上也没说有家有室的人不能跟女子亲近啊!何况我又没怎样!”保罗心里面得意,两只手撑在太师椅椅子把上,怎肯轻饶了她。
“那你想怎样?”白花花突然和他对视,“我白驼山资产千万,你现下有权有势。若再多了这许多钱,便不怕别人眼红,到时候参你一本官商勾结……”
呃!保罗顿时被她击中软肋,可也不是么,这白驼山当真是太有钱了,自己若是真娶了个白驼山山主做妾。到了有心人眼中,不定怎么编排了,官商勾结倒没什么。弄个城府深沉意图造反,换谁都吃不消。
他当下苦笑,站直了身子说道:“算我怕了你,不知白山主今日来所为何事?”说着转身坐下,隐约听见白花花嘀咕了一句“有贼心没贼胆儿”。
两人沉默了片刻,白花花问道:“想必你也清楚扬州府目前状况了,不知有什么对策啊?”白山主是个聪明人,一句话就问到了点子上。
保罗喝了一口茶,觉得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便把自家打算说了出来。末了得意一笑,“怎样?这主意不错罢!”
白花花噗哧一笑,“这可不是什么新鲜主意,朝廷不是一直这么做的么?若不然,哪儿来那么多禁军?”
大宋朝征兵历来很有特色,譬如哪儿发水灾了,哪儿民怨沸腾了,便在当地征兵,这当兵吃饷,换个方式说等于后世什么地方闹游行闹暴动了,政府便说:别吵,我安排工作。
因此大宋禁军极多,但是真说战斗力,其实低下得很。许多人当兵纯就是为了吃饷,混一口饭吃,一旦入了军籍,哪怕你六十岁了,一样能拿军饷,这老弱病残能有什么战斗力呢?
保罗一想,哎呀,可不就是差不多了,顿时有些气馁,白山主瞧他那模样,笑了笑,便柔声安慰说:“其实你这主意也不坏呢,想必铁掌帮和淮阳帮会有许多人意动,毕竟换个身份给朝廷做事还是大多数人所愿意的。”
“当真?”保罗底气儿不足了。
“任何事情总要试试才知。”白花花宛然一笑,“其实我一直觉得少保你天资聪慧,脑子里面有想法,人又大胆乐观,怎么?对自己没信心了?”
“多谢白姐姐开导。”保罗宛如吃了定心丸,说起来白花花这个人虽然爱贪他的便宜,人倒是真不坏,“白姐姐此番来,想必是为了漕运一事罢,这样如何,你们白驼山的船队可以在朝廷军队押送的时候一同走,不过这军饷……得你们白驼山出,每年再给个几十万贯朝廷,如何?”
“少保当真是聪明人,我可还没开口。”白花花狡黠一笑,“不过,几十万,是不是太贵了些?”
“哎呀,不贵了,朝廷往东京运东西,起码数百厢军押送,又有战船,这水路上哪儿还有不开眼的水贼敢打劫哇!”保罗开始给白花花讨价还价,“最多,咱们再增兵嘛,保你万无一失,五十万如何?白姐姐再私底下给小弟一点儿好处费什么的。”
“呸!想得倒美。”白花花狠狠啐了他一口,“你每年从我白驼山拿四十万贯钱,这么点小事还好意思开口要姐姐的钱?”
这还是小事?官商勾结啊!保罗郁闷了,“江东地界上只要是朝廷的水道,任凭你们白驼山来去,沿途可用军驿,五十万贯还贵?你们自家养私兵得多少钱啊?能不能别老是克扣我的那点小钱好不好?小弟我做官可也不容易啊!”
“二十万,再给你十万,不愿意拉倒。”白花花倒是强势,保罗爷苦笑,怎么好像是我求她一般,还拉倒?到底谁求谁啊!
“二十万?也行,不过扬州军府厢军的军备得你们出。”保罗挠了挠头,脑子里面泛了个坏主意,白花花心里面小算盘一扒拉,扬州厢军不过两千人不到,这地方厢军军备历来不齐全,自家出点钱,军备整洁了路上也安全,反正两千人的装备最多不过几万贯钱,当下满口答应。
“那好,咱们击掌为誓!”保罗看白花花进了套子,赶紧收套子,白山主盈盈一笑,伸了玉掌和他一拍。
保罗顿时得意了,当下从怀中摸出一早儿就准备好的单子,他老早就打厢军的主意了,准备问韩琦要来指挥权,全部装备给朝廷设计的胸甲,再配镔铁点钢枪、镔铁腰刀、蹶张弩,还得有穿马铠的战马,如此装备完善了,嘿!管他什么帮会,通通不在话下。
白花花一看,顿时芳容失色,差一点儿绝倒,这些往少了说起码上百万啊!当下颤着手指说:“你……你……你这是准备造反呢?朝廷的龙卫装备也没你这个好哇!”
保罗赶紧捂住了她的嘴,“这可不能乱说,白姐姐,你后悔可不成,咱们击掌为誓的。”
白花花心里面那个后悔啊,年年打雁,今儿被雁琢了眼睛,这锤子少保,忒坏了。
两人这个姿势极为香艳,保罗手上感受着白花花脸颊滑腻,突然大着贼胆便在她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这个呢,就当白姐姐的利息。”白花花一愣后就瞧见一丝红晕迅速从脸颊一直渲染到了脖子。
正在这时候,厅外咳嗽了一声,接着白五爷沉着脸儿走了进来,“韩知府来了。”
两人顿时尴尬异常,触电一般分开,手心脚乱整理衣裳,保罗一边拉扯衣服一边还跟白老鼠说,“玉堂,我可没做什么。”
白玉堂一撇嘴,“你做什么关五爷屁事。”说完拂袖而去,保罗揉着鼻子苦笑,白花花红着脸,看着保罗突然说:“你们两个……”
吓!保罗赶紧摇手,“我跟他可什么都没,你可千万不能往歪处想!”
“往歪处想什么?”外面一阵笑,接着权知扬州军府事韩琦韩大人一身便服走了进来,看了一眼白花花笑道:“少保果然风流人物,白山主这等身家巨万的女中大豪居然也是你密友……”
“妾身见过韩大人。”白花花微微一福,接着微红着脸蛋说:“韩大人多虑了,妾身和少保乃是姐弟之情,一丝儿暧昧也没的。”
韩琦哈哈大笑,“白山主,这话可就假撇清了,少保这等风流俊俏人物,谁个不动心,便有什么也司空寻常嘛!老夫历来是喜欢看这才子佳人的故事,无妨无妨,哈哈哈哈!”
保罗尴尬,赶紧岔开话题,“琦公,我可正准备到你府上拜访。”接着他便把白花花之事一说,又把自己想借兵权的事一并儿说了。
这时候宝宝贝贝送上香茶,韩琦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皱眉道:“好倒是好,就怕御史台不依,若是参我们一个官商勾结……”
“咱们可以上书给官家嘛,我再给娴儿写一封家书,让她给八王爷好好说说,八王爷爱民如子,这等与民便利朝廷又可以得利的事情八王爷一定肯的,到时候朝堂上好说话。”
韩琦闻言似笑非笑,好嘛,给玉卓公主写信叫家书,这个少保当真胆大,不过,最近民间似乎有弥勒教兴盛,扬州乃是江南重镇,军备齐全当真也有好处,白驼山这事么,虽然官面上说起来不好听,但是的确得利。
他斟酌了一下,到底是武将出身胆子大,当下拍板,“好,老夫拼了被御史台参,这次也要和少保联名上书。”
三人又说了一会子话,白花花先告辞了,待白花花一走,保罗显摆了,把自家那单子给韩琦一看,“琦公请看,白山主这次得大放血了,嘿嘿!”
韩琦一瞧那单子,任他武将出身打过仗的也差一点儿当场脑血栓发作,张口结舌道:“这个……这个……你准备给厢军装备这个?起码上百万啊!”
“又不用朝廷费银子,何乐不为啊!”保罗终于得意了一回,揉着下巴眉花眼笑,韩琦好半晌才喘过气来,想想也好笑,“我想白山主还是看在少保你的面子上才肯,若是换了我这等老朽去,她如何肯答应,年轻俊俏果然是好哇!眼下楚州、真州、泰州、扬州地方颇有些地方闹弥勒教,我已经上了好几次折子给朝廷了,奈何朝廷军费庞大,现下又征西夏,一时间军费吃紧啊,如此看来,这次朝廷一准儿就允了,上次我看邸上说少保捐了八十万贯给朝廷,当时我还将信将疑,现在看来,少保这竹杠敲得是天高三尺哇。”
保罗苦笑,“琦公可别再说这个了,这钱我到现在还心疼呢,一回去就被房里面女人埋怨,连长公主都说我太轻率了。”
韩琦听他如此一说,看他坦率,愈发瞧高了他几分,当下叹气,“若是朝廷个个如少保这般,当真是社稷大幸,以前光瞧邸报,觉得少保年少气盛许多事情办得不妥,现今看来,倒是我多虑了。”
哦!保罗开心了,马屁还是人人喜欢听了,尤其这位琦公,文武双全啊,中过榜眼,带过大军,这样的人说几句好话,自然舒服。顿时骨头都轻了几两,飘飘然起来。
“琦公,小弟对官场上规矩知晓不多,还望琦公帮衬一二啊!”他顺便也拍拍韩琦的马屁,韩琦连道不敢,他虽然还挂着资政殿大学士的头衔,可眼下两淮最大的官儿可不就是保罗么。
两人又清谈了片刻,保罗便问起这淮阳帮一事。韩琦沉吟了下说这淮阳帮老帮主柳明扬倒是为人谨慎得很。接着便奇怪问:“那淮阳帮少帮主便没来你府上拜访?不应当啊!”
这时候外面宁员外郎带着一个人进来,高鼻深目一头卷曲的褐发,居然还是个混血儿,一介绍乃是河道官员,名叫史蒂芬周,父辈来自葱岭以西,后来便定居扬州做起生意,其母是个败落的书香门第出身。倒是知书达理,用心培养儿子,这斯蒂芬周倒也出息,三十岁不到便中了会试二甲六十九名,外放河道官员。
这位河道员外郎史蒂芬周规矩十足见过两位大人后,小心翼翼客套了一番,保罗感慨这扬州侨民之多。果然是东南重镇,依河运之利繁华天下,居然连老外也能做了大官。
说了一会子话,戏肉来了,斯蒂芬周说起那淮阳帮故事,拐弯抹角指出淮阳帮少帮主想拜会转运使陈大人,保罗和韩琦相视一笑,都心道这柳天风是个聪明人,居然知道请人说项,可也难怪,保罗这转运副使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见的,终究要有下面官员中介一番。
保罗看那史蒂芬周好玩,故意问:“史蒂芬大人收了那淮阳帮多少好处哇?”
那史蒂芬周骇了一跳,“下官不敢,只是下官在河道任职多年,和这淮阳帮打交道不少,一来二去也熟识了,因此上……”
看他吓得脸色都变了,保罗也就算了,这官场潜规则便是如此,自己何必为难人家。
史蒂芬周一头冷汗告辞,不知道会不会问那柳天风格心理赔偿费,保罗问韩琦讨了厢军虎符,带着宁员外郎匆匆往城外驻军而去。
这厢军驻扎之地便在城外数里,保罗原本是没抱多大指望这厢军能有多强壮,可见了之后还是大失所望。和东京的禁军差太远了,那军营最大的官儿是进义副校尉、扬州指挥段九,这官名听着威风,其实是最底层的下级武官,连个品阶都没的。
当下他出示虎符,又温言安慰段九,给他补了个从九品的承节郎,把这位扬州指挥欢喜得满脸油光,大宋朝重文轻武,武将升官尤其不易,一旦补了品阶,可就是正式吃朝廷的俸禄了,如何不欢喜,顿时把一干闲散无聊的厢军聚积在操练场上让转运副使大人开始训话。
保罗爷的嘴那是能把死人说活的,顿时口沫横飞给厢军们描绘了一个暂吃不着的大馅饼,何况又有宁致远这位原本的从九品右班殿直现身说法,众厢军一听,从九品右班殿直不过半年时间升了从五品漕运员外郎兼步军都总管,这是什么升官速度啊,坐神火飞鸦(宋朝一种类似火箭的攻城武器)升官也没这么快哇,当下个个兴奋,纷纷效命。
“各位,朝野俱知厢军战斗力极其低下,你们便服气么?”保罗运起狮子吼,说话那叫个震耳欲聋。
“不服。”下面一干厢军满脸油光,嗓门一个比一个大。
“嘴巴说是没用的,眼下本官便给你们一个机会,给你们装备最好的武器盔甲,曾经在宋辽边疆杀敌无数的都总管宁大人亲自训练你们,所有官兵一律双饷,优秀者本官重赏,本官保证,你们当中会有人做到团练使、防御使、都总管、都监、州提辖……”保罗这番话等于在驴子嘴巴前面吊个胡萝卜。
一干厢军轰然叫好,保罗笑着下了指挥台,把宁致远大人拉到一边说话,又叫那段九过来温言一番,这才离开。
他这番举动并非无的放矢,在东京的时候他逛窑子打群架有长公主拉殿前龙卫来帮忙,眼下到了地方,手上没枪杆子怎么行?那些江湖帮会一个个桀骜不驯的,跟他们好好说话必然不管用,自然要文武兼施,软的也来硬的也来。
接下来数日,保罗爷整日无所事事带着双胞胎四处冶游,在有心人眼中便认为这位转运使大人未免没什么出息。一时间,转运使大人只受逛窑子不爱理会政事的传闻沸沸扬扬。
便在这时候,朝廷又有两位大才子被贬到了扬州,一个是三司户部判官、右正言宋痒,一个是尚书工部员外郎、翰林学士宋祈,正是民众口中的“大宋小宋”,尤其那宋痒,乃是大宋朝连中三元的大才子,所谓连中三元,便是乡试中了第一名解元,会试第一会员,殿试第一状元,称为连中三元。
此两位一个做了淮南节度厅门下令吏,一个做了校书郎,都是九品小官,邸报上讲这两位是被包拯弹劾,因此被贬,因为景灵宫主持“洞元通妙演真大法师”刘混康要大兴道教。因此给官家上书说地方上弥勒、白莲等教妖言惑众,扰乱朝纲,骨子里面却是直指佛教。
这事情说来要怪已经烽火的净土宗省常大师,因慕东晋时慧远与十八高贤结白莲社念佛之风,因此结社“白莲”,惹得凡夫俗子们纷纷礼拜。结果刘混康便说;观江左之地,有弥勒、白莲等宗以佛之名行祸乱朝纲之举,引得民不聊生,当诛之。
也是合该大宋小宋两位才子倒霉,这两位因为和已故的广慧元链禅师之在家得法弟子杨亿相善,那杨亿在真宗时候便喜欢抨击道教,而真宗双喜欢大兴土木祭祀求神的,因为这拐了弯曲的关系让他们被贬出了东京城。
保罗倒是体贴下情,宴请大宋小宋两位才子,这饭局便不说了,饭后喝茶的时候和二宋说话,不由担心起自家大哥欧阳春来,欧阳春现下在大相国寺出家,法号慧光,他老子“扭转乾坤目揽十方”欧阳忠惠又是少林寺罗汉堂长老,少林寺八大神僧之首,天下十四杰之末,这佛道之争不知道会不会波及到少林寺去。
旁边白玉堂看他皱着眉头,便安慰他说,弥勒白莲是弥勒白莲,少林寺是禅宗祖庭,两者毫不相干的。
历史上曾经有“三武一宗”的灭佛事件,“三武”指北魏太武帝拓跋焘、北周武帝宇文邕、唐武宗李炎,“一宗”指周世宗柴荣,柴荣那可是宋太祖皇帝的老东家,天波府柴郡主的老爸,前车之鉴啊!
保罗叹了口气,“唉!没想到包黑子弹劾起人来也这么厉害,这官场啊,当真没意思,便没一个好人。”
“别忘记你眼下也是个当官的。”白玉堂对保罗时不时来一句超脱的话十分反感,感情就你超脱,俯视众生。
宋痒和宋祈互相看看,有些苦笑,这位转运使说话当真是不忌讳,小宋年方二十九,生得白面微须,倒也算得美男子,性子和保罗差不多,是个夜夜笙歌的主儿,闻言便说了:“陈大人,其实这弥勒、白莲两宗眼下和禅宗当真一丝儿关系都没,倒是和两浙摩尼教颇有相似,白莲结社的时候是在两浙路杭州府,弥勒宗也是在魏晋南朝时候大兴,在南方和摩尼教相互融合,《弥勒成佛伏魔经》、《弥勒下生经》这等伪造经书流传,被有心人利用,这才成了气候,那刘混康却说弥勒白莲俱都是佛教余孽,当真是胡说八道。
“咳!”宋痒宋公序听见弟弟说话口没遮拦的,当下干咳了几声,这些话是能乱说的么?
保罗看了一笑,“公序,咱们私下论交,不必如此谨慎罢!来来,咱们不谈公事,请茶。”
宋祈宋子京在东京便听说过保罗大名,逛窑子打群架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颇合他的性子,对保罗还是很推崇了,当下便说:“陈大人来扬州也一段时日了,不知这扬州风花雪月之地有什么出名的?”
哇勒!保罗一听这话,来神了,这宋子京合自家口味啊,同道中人,当下便说:“我年岁可没你大,子京若不嫌弃,叫我一声少保,咱们不弄官场上那些繁文缛节,我来给你说,这扬州府有个神童陈季常,正是舞象之年,他娘子是个出名的母大虫,上次我和王圭、季常三人一道逛窑子,好嘛,他娘子纠集一帮子大脚丫鬟拎着水火棍就冲到妓寨去了,当时那叫一个混乱……”
宋痒听这位转运使说话,顿时脸色都变了,感情这位陈大人和自家弟弟一路货色,都是性爱冶游没事爱捅篓子的主儿。
扬州城南,陈府。
这宅子占地颇广,前后倒有三四进院落,府上一人独大,便是柳月娥柳院君,家里面下人大多是从老家带来的,俱都自幼和柳月娥相善,个个使得好棍法,母大虫在扬州闻名,和这些下人也有莫大关系,你想想,柳院君要收拾人,府上呼啦一下能拉出数十个使棍高手,如何不厉害?
戌时初刻(晚上八点),陈府门口挂着大红灯笼,长街风起,灯笼在风中摇拽,离开大门旁有一条后巷,有个小门直通的,此刻小门“兹嘎”一声开了半扇门,接着露出一个脑袋来四周观望,正是陈季常陈小官。
他观望了一会,确定左右无人,这才轻手轻脚走了出来,反手把门掩上,掸了掸身上锦袍便往街上走去。
刚走到巷口,黑暗中转出一个人来,身上穿着四海袍,一头乌发在头顶绾了,拿玉冠一冠,当真是风度翩翩惨绿少年,瞧着陈小官露齿一笑,“季常,又往哪儿溜哇?”
陈季常吓了一跳,待看清楚,这才舒了口气,“原来是高姐姐,可吓死我了。”
那人脸蛋一板,“什么高姐姐,叫哥哥,不然我就叫了。”
陈季常无奈,只得叫了一声,人家这才眉开眼笑,“上哪儿去?带着我。”
“那可不行,我这是去参加转运使陈大人的诗会。”陈小官连连摇手,那人露齿一笑,白森森的,陈季常打了个冷战,“好好好,带你去。可千万不能告诉那母大虫,不然我可惨了。”
“这还差不多。”那人一扯陈季常,“走。”
两人一同到了西湖连上天女散花楼。陈季常正好瞧见一位熟人,正是上次引路的女侠,解杏儿看见陈季常后脸上露出喜色,匆匆迎了上去,“陈小哥,你可来了,陈大人王大人他们在柳姐姐房里面等好一会儿了。”
那姓高的女子在陈季常耳边低声说:“好哇!逛窑子,被月娥姐姐知道你就惨了。”
“休提那母老虎。”陈小官此刻趾高气昂,两人在解杏儿带领下穿过前面酒楼赌坊,到了最后一进。
天女散花楼坐北朝南。因此后面青楼也是在西湖边上。柳青烟身为散花楼的台柱,当家花旦,独占着一楼。此刻三楼上灯火通明,柳青烟一身青白两色蜀锦裙,坐在锦凳上素手拿了玉箫,调匀了调子,缓缓吹了一管,正是晏殊晏同叔的《浣溪沙》。
一曲终了,余音缭绕,宋祈拿折扇在掌中一击,“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晏师这道词当真绝妙。”晏殊的小令闲词号称北宋词初祖,且又大力兴学,范仲淹孔道辅、韩琦、富弼、宋痒、宋祈、欧阳修、王安石等人俱都是他门下,因此宋祈称之为师。
“子京的《玉楼春》也是一绝啊!‘红杏枝头春意闹’实乃绝唱。”王圭笑着说道。
他们正在说笑,陈季常进来了,保罗一看笑着拉他过来,“子京,这便是陈季常,扬州府试第一名……”宋祈一笑,“果然少年才俊。”
这时候保罗才看见还有一位穿着自家四海袍服饰的,当下就问:“这位是?”
那人瞧清楚保罗,也是一惊,“怎么是你?”这可不就是来扬州路上在承州酒家碰到少年郎,当时带个叫小翠的丫鬟,还被白老鼠教训了一顿。
“这是广陵县主高美媚……”陈季常老老实实交待,那高美媚连拦都没拦住,顿时脸上红晕起来,一个女孩子逛窑子,说穿了终究难堪,顿时狠狠跺脚,“陈季常,你完蛋了,瞧我不回去告诉月娥姐姐。”
这位高美媚乃是渤海郡王高怀德和太祖之妹燕国长公主之后,因此有县主的封号,这县主大抵等于后世清贝子的女儿固山格格这等封号。
保罗眼珠子一转,明白了,感情这位是母大中心柳月娥的闺中姐妹,上次一定是跟柳月娥去随州柳家贺寿的,广陵县主?这封号不是故意跟我这个广陵县侯作对么?不过他素来急智,当下笑着抬手阻拦王圭和宋祈,“咱们这儿平辈论交,可没什么上官下官。”
高美媚和柳月娥交好,又向往江湖上那一怒拔刀的豪爽,倒是不愿意摆架子的,保罗这话正合她的意思,“可不是,我是来参加诗会的。”
柳青烟笑着圆场,果然是大家,只是高美媚听说保罗之名后顿时瞪大了眼珠子,“你就是陈保罗?我还以为三头六臂呢,原来……”
“原来怎样?”柳青烟甜甜一笑,眼光却看着保罗,“是不是……原来也不过脸蛋儿白些俊俏些,可也司空寻常得紧。”
保罗失笑,“三头六臂那不成妖怪了?高美媚……”他说到对方名字,觉得有些拗口,心说你家老子怎么给你起这么个名字。
“叫我美媚好了。”高美媚倒是豪爽,颇有些男儿之风的,接着便好奇说:“听说你唱歌迷倒那火焰歌神,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唱那么好?能不能唱给我听听?”
陈季常顿时凑正趣鼓掌,柳青烟不说话,也拿眼睛瞧着人了,王圭和宋祈眼神中也是好奇,保罗倒是有些为难,结果高美媚一撇嘴,“拿腔作势的,没一丝儿豪气,我还以为东京金翅鸟是什么了不得的英雄好汉……”
呃!保罗有些郁闷了,这人真是……当下便笑了笑,“主要怕你不喜欢,我唱的东西需要感性的人才能体会,不然便是夜半歌声圆月狼嚎了。”
高美媚一听便不依了,“不肯唱直说便是,作践我不懂诗词歌赋么?”
嘿!碰上个不讲理的,保罗无奈,取了圣女文丑丑那项圈出来戴在脖子上,然后似笑非笑说:“你若要听也可以,待一会儿所有的损失可得你付帐。”
不就唱个曲儿么,还能有什么损失?当下高美媚满不在乎点头。
干咳了一声,保罗便在众人注视下把在大辽国唱给承天皇太后的曲子唱了出来,他故意为难高美媚,调子起得极高,一开腔,听似声音不大,骨子里面破坏力惊人,这厅内圆桌上众人喝酒的琉璃杯顿时“啪啪啪”炸开了好几个,惊得陈季常、王圭、宋祈脸色都变了,柳青烟眼瞳一缩,心中掀起了滔天波澜,忍不住低声喃喃道:“天魔销魂曲?”
保罗拿准了调子,顿时便咬着旋律缓缓唱来,当初他在火焰山唱给梅忒丽听的时候还震碎了火焰山老板的白玉杯,此刻戴上了文丑丑的项圈,那还了得,天女散花楼后几进院子里不知道碎了多少杯子,一时间鬼哭狼嚎,就隐约听见许多人在骂,还好保罗只震杯子不震人,不然估计能把整个天女散花楼的人都给震晕了。
一个华丽的高音滑腔,保罗爷飙得极其尖锐的高音业,宛如一根钢丝嗖一下划破天际,正在这时候,门突然被撞开,那老鸨穿墙花师九娘跌跌撞撞进来,鼻腔内还渗着血丝,哭丧着脸说道:“我的天爷,陈……陈大官人,我这儿可不是您玩天魔销魂曲的地界儿,给妾身一个薄面,赶紧歇了罢,再唱要出人命啦!”
歌声嘎然而止,保罗一把扯住她,“九娘,此话怎讲?”
“讲你个老母,**你个白子,老子在下面坐庄赌钱好不快活,你个球囊炫耀什么天魔销魂曲……”这时候外面跌跌撞撞又冲进来一个人,身上穿着一件狐裘袍子,袍子扯开一半露出大半雪白细腻滚圆如瓜的胸脯来,居然是个母的,再看那脸蛋,两腮鼓鼓娇嫩婴儿肥,一双肯眸流转盼顾间,极为稚嫩一张脸不知为何却有羞煞绝大多数女子的身材,偏偏讲话粗言秽语还自称老子,当真极其古怪一个人。
“好生无礼,你是何人?”王圭这小子极为会拍马屁,那奇怪的女子一翻眼珠子,“老子滥赌鬼戴娇娇,怎的?把老子惹火了,叫你们一干人等全部下锅蒸熟了给夏老七吃去。”
“王母娘娘的蟠桃宴我现在也吃不下去。”贪吃鬼夏晓竹苦笑着从外面进来,一伸手搓了鼻子一下,一把血,他哭丧着脸看着保罗说道:“陈大人好生厉害的天魔销魂曲,我们大瑶山七鬼可真栽惨了。”
保罗等几个人面面相觑,这时候吝啬鬼尚有仁低头从门口进来,竹竿儿一般的身子一阵抖,身上衣袍无风自动,“金翅摩云天八臂修罗玉面侠好威风好煞气,不知道我大瑶山七鬼有什么得罪之处?居然劳动大人耗费真元使这天魔销魂曲?”
保罗当真是莫名其妙啼笑皆非,这些人一进来就天魔销魂曲长天魔销魂曲短的,大爷我会个屁天魔销魂曲啊!
看大瑶山七鬼中三人怒目而视,保罗灵机一动,他唱的曲儿没什么异常,运气方法却有了一些不同,当初在大辽国左鱼落泥池黑妖狐智化动用天魔解肢大法,一声厉喝震得他五内俱焚,后来便寻思结合了对方运气吐纳的法子,难不成?这天魔销魂曲和天麻解肢大法之间有什么瓜葛。
“几位可知道天魔解肢大法?”他试探问道,三鬼脸色一变,师九娘也是眼珠子骨碌骨碌乱转,他便解释说:“在下瞧见有人连续两次使用天魔解肢大法,当时可让我吃了老大的亏,后来我便寻思了这天魔解肢大法的吐纳奥秘,发现这吐纳和唱曲儿的运气一结合相得益彰,因此……”
三鬼互相看看,都从对方眼神是看到了无比的惊讶,这个陈大人好生敏锐聪慧,简直是武学奇才啊,居然看别人施展天魔解肢大法便悟出了天魔销魂曲?“
这时候保罗也纳闷,别人也没怎样啊,这房间里面可好几个不会武功的呢,可不也什么事情都没么?自家上次试探摩尼教圣女孙七斤,摩尼教并没有什么天魔销魂舞天魔销魂曲之类武功,摩尼教……摩尼……魔……天魔解肢大法……天魔销魂曲……魔女盟?
难不成因为生生相克的道理?大瑶山七鬼和这师九娘都是魔女盟中人?天女散花楼背后的东家就是魔女盟?那,智化那厮又和魔女盟有什么关系呢?
他眼珠子一转,顿时便试探问道:“不知道几位修炼的什么内功心法,莫不是那天魔销魂曲正好克制你们的内功心法不成?”
此言一出,师九娘和三鬼齐齐色变,师九娘勉强一笑,“大人多心了……”
“老子懒得跟你说话,赌钱去了。”滥赌鬼戴娇娇扭头就走,到了门口还嘀咕了一句,“若是到了老子赌坊,瞧老子不让你输得脱裤子当当,当官的没一个好人,哼!”
“夏老七,咱们刚才那盘棋似乎没下完。”吝啬鬼尚有仁一把扯了贪吃鬼夏晓竹就走。
“喂!喂喂!”保罗伸手去叫人家,可三鬼鬼着呢,一下就没影儿了,师九娘讪讪笑笑,“陈大人千万不要介意,几位奉供沾染太多江湖恶习,您大人大量,宰相腹中能撑船……”
看人家不愿意说,保罗也不勉强。反正心中有些底细了,挥手便让她去了,王圭有些忿忿,“这些江湖人,当真无法无天。”
“江湖人都是这样啦!”保罗笑了笑,“景福殿使锦毛鼠白玉堂当初不服气开封府展昭御猫绰号不也大闹东京城么,天子脚下啊!禹玉,看开些,总有一些世界是我们无法触及的。”
王圭有些不服气,“江湖乃江山一隅,朝廷便该下大力气整治才是。”
陈小官突然说了一句惊人之语,“地方势弱,想整治也没办法啊!再则说了,那些大帮会大门派哪个没官府背景,就说本地淮阳帮,早就把河道官员喂饱了,当真是衣食父母一般,知府韩大人那等人物都餐一只眼闭一只眼。若查办,恐怕河道就垮了,一根蔓藤拉倒整片树林啊!”
“陈季常。”广陵县主高美媚杏眼儿睁了老大看着陈小官。“柳二哥可是你嫡亲舅哥。”
陈季常不屑,“那又怎样?也就高姐姐你这样的人才喜欢柳天风……”高美媚顿时脸色酡红,一伸手便揪了他耳朵,“你想死不成?”
“啊呀!快放手。”陈季常疼得眼泪水都下来了,“高美媚,你跟柳月娥一样,母老虎,嫁不出去。你死心罢!”
一众人顿时失笑,柳青烟轻笑着解围,保罗最爱这等八卦,故意说道:“季常,看来举贤不避亲,大义灭亲说的都是你啊!”
陈季常狠狠一拍桌子,桌上碎了的茶盏被震了老高。“那母老虎,我早就想休了她,整天把我当不懂事的小孩子一般。”
高美媚恨他说了自己心事,不由讽刺道:“你有本事回去说去,看见月娥姐姐腿也软了,软骨头,也好意思做男人。”
保罗大笑,脑筋却转得飞快,这江东看似混乱局面倒是理出了一些头绪,不由冷哂,别人不敢动手可不见得我保罗爷不敢动手。
“各位,且说风月。”宋祈转移话题了,“浮生长恨欢娱少,肯爱千金轻一笑,莫辜负了这西湖夜景,也莫辜负了青烟姑娘的才情啊!”
“宋公子见笑了。”柳青烟掩嘴一笑,一副巧笑嫣然,保罗看了倒是有些感慨,当真是“沧海月明珠有泪,蓝天日暖玉生烟”既是美玉,也是明珠啊!
王圭顿时凑趣,居然说的也是这一名句,“柳大家一笑翩然,当真是‘沧海月明珠有泪,蓝天日暖玉生烟’即是美玉,也是明珠啊!不如唱一曲《锦瑟》如何?”
“有陈少保珠玉当前,我怎么还敢唱?”柳青烟似笑非笑看着保罗,保罗爷嘿嘿笑了两声,“青烟姑娘休要取笑,不过,这破碎的家什可万万不能找我赔偿啊!”说着眼神看往高美媚。
高美媚脸上一红,昂着脖子说道:“赔就赔,有什么大不了,青烟姐姐,作价几何,我现在赔你。”
“青烟姑娘千金难买一笑,怎么能说作价几何呢?”保罗故意歪曲她的话,“说起来,我倒是仰慕青烟姑娘,只是有钱也难办哇!”
“少保取笑了。”柳青烟没由来脸上一红,低头把玩手上玉箫,倒是忸怩起来,高美媚瞥眼看他,“怪不得都说你是个脂粉班头,果然不假,我就不懂了,怎么长公主和玉卓公主都瞧上你这大淫贼。”
“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淫贼留其名。”保罗爷卖弄风流手段,咧嘴一笑,满口雪白的牙齿。他此时正好站在窗口,那外面月色撒下来,落在他肩头,可不就是“月华如水,涤尽相思”,果然便是天下第一大淫贼的派头。
高美媚和柳青烟齐齐啐了一口,低声骂了一句淫贼。
宋祈一听这句,大笑着说改得好,深得我心也。陈季常少年心性,也是鼓掌,王圭便笑着说:“不如少保即兴作词一首?”
吓!我可没那大才,保罗赶紧摇手,柳青烟不如为何,坐在锦凳上以手支额,眼光躲躲闪闪尽瞧着外面湖面上轻舟画舫来来往往,那月华轻轻洒落,青白两色蜀锦烁烁其华。果然玉人。
看着眼前景况,保罗爷心中一动,顿时笑着说:“词便没有,打油诗有一首,我这东京文曲星大多是吹出来的,不好各位可别见笑。”
他说着便胡诌了一首诗来:
明月上肩头,
黛色分青柳。
烟波闲逐影,
佳人何忧愁?
柳青烟手一抖,玉箫顿时滑落,保罗眼明手快。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就看见他业已站在柳青烟身边抄起了玉箫在手,笑着塞回柳青烟手上。
“好功夫,好诗句。”王圭笑着拍手,“切景切题,可不就是眼下写照,简洁明了,有唐人之风。少保果然文武双全。”
“呸!马屁精,我看这诗最多五十分。”高美媚不屑,王圭听了讪讪然。他到底还年轻,做不到拍马屁也若无其事。
“写诗作词,首重意境,我瞧这诗不坏。”宋祈倒是觉得这位广陵县主太苛刻了,高美媚吓了一声,“这儿就他官最大,你们自然说他好,宋大才子名声蛮大,眼界一般啊!”
呃!王圭和宋祈都被她打击了,陈季常不服,“你倒做一首来看看?”
“切,这什么理论?难不成非得自己能做才能评论?这样说的话,那美食家岂不是先要做个厨子才能评价食物好坏?官家又没做过状元,凭什么殿试?”高美媚得意异常。
三人顿时哑口无言,同时兴起了一个念头“唯女子与小人唯难养也。”当下齐齐摇头。
保罗一看,得,这位广陵县主属狗的,当下笑着说:“我本来就说打油诗么,我可是官家赐的同进士出身,不比在座的真才实学,便有什么好争的。”
这时候柳青烟脸色恢复如常,笑着起身说:“都是青烟招待不周。”当下就走到门边叫女使,接着,那原本给保罗引过路的女侠解杏儿匆匆上楼来,瞧见保罗,倒先脸红了起来。
“杏儿那天瞧少保书生意气英姿勃发,仰慕得紧呢!央求了我好半天要到我手下做丫鬟,杏儿我倒是极喜欢,可惜就是不晓得少保是否肯时常来青烟这儿坐坐,若不然岂不是耽误了她。”柳青烟似笑非笑,眼神中流露出一股子试探的意思看着保罗,保罗爷干咳了两声掩饰,那位解杏儿脸上愈发红了,看自家仰慕的这位大人不吭声,未免有些失望,低声道:“青烟姐姐……”
“好了,不打趣你,把桌子上收拾一下,再拿我藏的西域葡萄酒来。”解杏儿匆匆过去收拾桌子,只是眼光却是不停偷偷瞧保罗爷,旁边高美媚忍不住说:“没眼光,他不就是脸蛋儿白些,官儿大些,有什么了不起。”到底是县主身份,说话不大忌惮,换别人可不敢这么说。
这时候陈季常给柳青烟告了个罪,说借她内房一用,说完拉了保罗进去,然后压低了嗓子说:“陈大哥,你……能不能帮我出个主意啊?”
“怎么?当真想休你家那母大虫不成?”
陈小官点头,脸上全是怒意,“平时打骂便是寻常的,上次咱们出来逛窑子,她回去又弄了个花头,简直不把我当人看,我可再受不了她。”说着便伸手去解腰带,“你看。”
保罗吓了一跳,这好端端的脱裤子做什么,还没来得及阻止,陈季常已经脱下裤子来,苦着脸拿捏着小陈季常,“看。”
噗哧!保罗爷一瞧之下乐了,感情是这样啊,那柳月娥倒是妙人,居然能想出这么一招来。
原来小陈季常小荷才露尖尖角,结果白白嫩嫩的头上给盖着一个印章,保罗眼睛尖,瞧得清楚,上面可不刻着“院君私有”四个字,当下笑翻了,“你娘子当真是天下第一母大虫,这招都能想出来,我说小季常,你别还是童子之身罢?”
陈季常红着脸收拾裤子,低声说:“我五岁就娶她了,打小就怕她,看见她,我腿都打软……”
保罗再也忍不住子,哈哈笑着坐在了凳子上,趴在旁边桌上捂着肚子,笑得面红耳赤的,“哎呦喂!我的肚子……哈哈哈……”
正在这时候,外面隐约一阵纷闹,接着听见喝骂之声,陈季常虽然是一榜解元,到底十五岁的小官,有热闹还有不瞧的道理么,顿时扯保罗往门外而去,保罗爷大喊:“Shit,你可没洗手……”
天女散花楼后三进乃是喝花酒的风月场所,小东门十二名花到底在七个在这儿住籍,生意好到吓人,就瞧见许多女侠打扮的侍女川流不息,那龟奴护院却是一个都没,当真是进了众香国一般。
柳青烟的院子是最后一进,颇为僻静,这时候一帮汉子闯到后面,为首两个贵气盎然的公了了,俱都是白色锦袍,头上冠玉,人手一把折扇,一个丹凤眼,一个圆脸薄唇,两人身后站着一个脸色一沉如水的年轻人,青衣小帽看似长随,往那儿一站却是渊停岳狱,想来是个高手,再后面还有几个帮闲。
这两位公子原本在前面玩耍,有“芙蓉花佩水晶帘”庄风芦与“合欢花仙薄罗裳”白歌衣做陪,结果保罗刚才一曲销魂曲震碎了他们一桌子茶盏酒杯,这两位原本是陪一位贵客前来,顿时觉得落了面子,庄风芦和白歌衣劝了半晌也没劝住,这还是来找麻烦了。
恰好解杏儿端了葡萄美酒准备上楼,左边一个丹凤眼的公子一把扯住她要问话,解杏儿那是身有武功的,顿时手一翻便拗了那丹凤眼的手臂,瞪大了美目,“你想做什么?”
她话音未落,微觉寒风扑面,接着一股杀气铺天盖地而来,心中一寒,连连退了数步,就算这样,小腹依然一痛,低头看去,自己腹部已经喷出血来,她脸色惨白,手上托盘内葡萄酒全部摔碎在地,一手捂小腹,鲜红的血从修长的手指指缝间汩汩渗出。
眼前那青衣小帽的年轻长随此刻手已经缩回袖中,脸上毫无表情,缓缓退回那两位公子身边,此人好快的招式。
这时候保罗等人下了楼,一看解杏儿腹部流血不已。保罗顿时一个健步窜过去揽住她腰肢,低头一看伤口,眉头一皱,伸指点了伤口附近一个穴位止血,却不想这伤口古怪刁钻,又连点几个穴位这才止住。当下沉了脸,“谁干的?”
他们几个都是便服,对方也没瞧出身份来,何况看那两位公子此刻一丝儿惧怕、愧疚的神色都没,怕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
那丹凤眼首先跨出一步,也不回答问题,倒是先问:“刚才那杀鸡一般的曲儿谁唱的?给本衙内站出来。”
嘿嘿!保罗爷冷笑。感情又可以打群架了,好久不动手,当真手也痒了,当下让陈季常搀扶了解杏儿,自家缓缓踱步到了对方跟前两三步处,“我唱的,几位意待怎样?”
“吓!这是你煞风景的,左一刀,给本衙内好好教训他。”丹凤眼一扯嗓子。
话音刚落,那青衣小帽的长随鬼魁一般已经闪到了保罗爷跟前,袖中一动,一把略带弧度的短刀已经刺了出去。只见那刀脊上两道血槽,想必是杀人的利器。
说时迟那时快,好个保罗爷,身子轻轻一扭,顺势便拿手指在对方短刀刀脊上弹了一下,易筋经神功便勃然而出,顿时把那青衣长随给震退了数步,看着保罗眼神中尽是惊讶。也不说话,一拧身又窜了过去,短刀招招俱是狠辣无比的杀招,不是削脖子就是刺肋下。
老虎不发威,你们当爷是病猫么?保罗气乐了,当下卖了个破绽,肋下空门大开。那长随眼神一亮,顿时一记刺去,正是保罗爷左肋心脏所在,看得宋祈王圭等人脸色突变,解杏儿大喊了一句:“小心……”这一用力,又把腹部伤口震裂了,鲜血顿时涌了出来,吓得挽扶她的陈季常手忙脚乱。
那短刀一下狠狠刺去,保罗微微一张胳膊,顿时便夹住了对方短刀,右手摒指如刀,刷一下便狠狠划在了对方手腕处“神门穴”上,这神门穴手少阴心脉俞土穴,《灵枢经》上讲:心脉无俞,心不病乎其外,心者,五脏六腑之大主,故而独取其穴。
那青衣长随神门穴吃这狠狠一记,顿时五内俱焚,只觉得心脏似乎被一枚数百斤的大锤给狠狠砸了一下差不多,一张口,污血如箭喷往保罗,居然在此刻还想着伤人,当真有顶级杀手的气度。
“米粒之珠也敢跟皓月争辉。”保罗爷冷笑着说了一句极为经典的武侠台词,一挥手,把那血箭如挥掸灰尘一般挥散,手上连一滴血都没沾上,接着满脸杀气往前踏了一步,凶煞至极,吓得那两位衙内和几个帮闲齐到退了两三步。
“衙内,一刀无能。”那青衣长随左一刀退加两位公子身边,“此人内功深厚,乃是少林易筋经神功,江湖上六大神拉之一,一刀不是对手。”
“好眼力,你是何人?”保罗回身在解杏儿小腹补了一指止血,这才回转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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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青衣长随昂然抬首,“东南左一刀,江湖刺客榜排行第六。”
“一走狗耳。”王圭对江湖人那是厌恶透了,怎么每次逛窑子都碰上这些江湖人,青衣长随脸色一变,却也说不出话来。
“好快的刀,不过你也就是别人手上一把刀罢了,我也不来为难你,滚一边去。”保罗缓缓逼近那两位公子,“两位衙内气度不凡,不知道是哪家公侯之后啊?”
他正在为难对方,这时候一枝红杏穿墙花师九娘带着贪吃鬼夏晓竹匆匆赶到,“几位衙内,给妾身一个薄面,万万不要动手。”
那两个公子闻言脸色一变,到底不是糊涂蛋,对方也是官场中人是必然的了,只是不知道什么背景。
师九娘到了跟前赔笑,“几位大人,误会,误会。”接着便介绍了一番。
那指使手下行凶的丹凤眼是显赫一时的三朝元老、晋国公、历任转运使、工部员外郎、权三司使、参知政事、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丁谓的孙子丁子凡,荫补为从六品右屯卫将军。
另外一个圆脸薄唇的是吴越王钱椒的后人钱子澶,其父钱惟演历任右神武将军、知制诰、翰林学士、工部尚书、枢密使,有个姑姑还是皇太妃,荫补从三品散骑常侍,还有个实缺官从五品杭州团练使,两人都可以说是门阀权贵之后。的的确确的衙内。
大宋朝的荫补制度是个极为害人的制度,那些显赫一时的厚禄高官可荫补子嗣,最多的荫补达百人之多,也就是说因为家里面有一位老爷子做了大官,下面的子侄、亲戚们便因此而为官吃朝廷俸禄,典型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这两家子都不是啥好鸟,丁谓与王钦若、林特、陈彭年、刘承珪等合称“五鬼”,钱惟演附之,虽然丁谓、钱惟演都素有才名,可人品当真不地道得很。
臂如丁谓,溜须拍马这个词便是因此此人而起,《宋史》中记载他做参知政事的时候和宰相寇准等吃饭。寇准喝汤污染胡须,丁谓起身替寇准揩拂,即溜其须,寇准笑着说:“参政,国之大臣,乃为长官拂须耶?”这便是溜须拍马一词的由来。
而钱惟演趋炎附势,尤善以联姻手段依附皇族攫取权利,他做洛阳留宁时,学唐朝驿马传送荔枝给杨贵妃之事。传送洛阳著名牡丹品种姚黄供大内玩赏,后来苏东坡有一道《荔枝叹》“洛阳相君忠孝家,可怜亦进姚黄花”,讽刺的就是这位。
保罗听了后冷笑,怪不得如此大胆,纵容手下行凶,感情都是太子党哇!当下便堆了笑,“原来是丁、钱两位衙内,倒是我唐突了。”
这话一说,宋祈等几人脸色一变,丁子凡和钱子澶顿时得意,那丁子凡挥了挥手,“原来你就是近日纷传的陈保罗啊!本来却是来寻你们晦气的,不过……
算啦!”
“陈保罗,你个没胆的淫贼。”这时候和柳青烟一道下来的广陵县主,高美媚看不过去了,直娘贼,这还是男人啊,别人都一巴掌扇到脸上来了,居然连个屁都不敢放,还转运使呢。狗屁。
她怒气冲冲快步到了前面,两手叉腰学柳月娥撒泼,“亏你还是广陵县侯,就这点儿胆子,白长了球囊站着撒尿了。”
一众人纷纷绝倒,感情这位也是母大虫哇!却不知高美媚跟柳月娥交情深,耳睹目染,母老虎脾气学了不少。
这时候一阵掌声传来,却是滥赌鬼戴娇娇从前面赌坊跑来了,只见她一阵儿娇笑,胸前波涛汹涌,脸上却满是纯情,看得丁、钱两位衙内都直了眼睛,“好,骂得好,老子就欣赏这等心直口快的,有些人啊,当真是白长了球囊,一丝儿不假。”
解杏儿英雄般崇拜顿时如皂角泡一般“啪”一声碎了,莹然欲泣,陈小官低声安慰,“解姐姐,陈大哥不是那等人。”
保罗爷嘿嘿笑,心说还是小季常了解我啊,他这时候伸手摸了一张一万贯钱的银票出来递了过去,“两位衙内,当真不好意思,怪我出手不慎伤了贵亲随,这一万贯便当了汤药费罢!”这番举动更加让众人傻眼了,连陈季常都瞪大了眼珠子,唯独柳青烟冷眼旁观,嘴角露出一丝儿异样的笑容来。
丁子凡和钱子澶到底不傻,哪儿有这般故意往上凑的?一出手就是一万贯,迟疑着不知如何是好。钱子澶犹豫了下,便推脱说:“大家一朝为官,都是同僚,今日之事纯是误会,我瞧还是算了罢!”
“如此,先多谢了。”保罗装腔作势把银票收好,突然便转了脸儿,当真是扬州话骂人的枇杷叶面孔——翻过来就毛,“不过,两位衙内纵容手下伤了我爱妾,这汤药费如何计算?”
这时候大家才明白,感情这位爷是来玩弄人来着,丁、钱两位顿时变了脸色,宋、王等人嘘了口气,高美媚鼓掌叫好,师九娘看看旁边贪吃鬼,两人眼神中都瞧出了些意思:今天怕不能善了了。
滥赌鬼戴娇娇倒是极为欣赏,赞了一声好字,一手滑进狐裘袍内在腰间搓着,挤压得胸前两团雪腻硕大更加显眼,真不知道她是如何有这等市井泼皮才有的坏毛病,不知道会不会搓出几颗污秽来。
解杏儿瞪大了眼睛,还没反应过来,小季常笑嘻嘻低声说:“恭喜解姐姐啦!”
旁边柳青烟淡淡笑,似乎早就料到一般。
丁子凡还待翻脸,钱子澶在下面扯了他一把,这里是扬州,人家的地盘,监司衙门所在,人家可是堂堂江东转运副使,当下圆圆脸上便露了个笑容,“不知道是转运使大人爱妾,果然是我们唐突了。”当下伸手入怀,摸了一张银票,却只得五千贯钱,讪讪一笑,又扯下腰间玉佩,那玉佩温润异常,恐怕要一两万贯才能买得,显然他也不想把事情闹大。
不过保罗可没打算就这么罢休,露齿一笑,并未去接,只是说:“各位不知听说过在下东京四海馆宣言否?嫁妾者陪嫁十万贯钱,我府上一对丫鬟可都值十万贯,两位衙内,这点……是不是少了点儿?”
“陈保罗,你别太过份。”丁子凡不依了,敲竹框敲到本衙内头上来了,“十万贯?你怎么不去抢?”
钱子澶乃是钱惟演最小的儿子,倒是颇有乃祖、乃父投机的眼光,眼珠子骨碌骨碌转起,心下寻思,这陈保罗最近可是风生水起,据说是官家跟前的红人,不过眼下被皇太后所忌,恐怕……他寻思了半晌,若说当真掏十万贯出来自然不肯的,但是却也不愿意当真就撕了脸面,想寻个左右逢源的法子。
这时候保罗却也不着急,转身笑着请柳青烟带解杏儿上楼照料。师九娘赶紧说:“妾身这儿有上等的伤药。”说着便走过去搀扶了解杏儿,却是头疼不知道如何掺合,想一走了之。
她们上楼后,滥赌鬼戴娇娇走到保罗身边很是大派地在他肩膀上一拍,“瞧不出你细皮嫩肉的书生像,骨子里面蛮奸诈啊!有老子那老大吹灯鬼的架势,不错,老子看好你。”
保罗看她说话一口一个老子,颇有些好笑,旁边陈季常瞪眼。“喂!你这半男半女的,勾肩搭背的做什么?”
“老子欣赏他,你这屁大的小娃娃插什么嘴?”戴娇娇横了一眼过去。陈季常不服气,“切,瞧你那张脸,怕十五岁还没,奶水到是不少。”
宋祈和王圭闻言,噗哧一下笑了,戴娇娇倒是不在意,“吓!老子不跟你这小娃娃计较,喂!对面的,十万贯拿不出?不如到老子赌坊上压上几庄。能赢个十万八万的可也说不准,如何啊?”
这时候丁子凡色厉内荏喝道:“十万贯没有,命有一条,不知道你陈保罗敢不敢要!”
他话音刚落,保罗腰间软剑“噌”一声轻响便弹了出来,众人眼前一花,剑已经横在了丁子凡脖子上,保罗爷似笑非笑,“你说我敢不敢?”
丁子凡只觉得脖子上寒气逼人,顿时起了一粒粒鸡皮疙瘩,脑门上冷汗涔涔而下,刚要说话,就觉得脖子上一痛,似乎剑又往下压了些。也不知道出血没有,吓得差一点儿尿裤子,“我……我是从六品右屯卫将军,你……你敢杀我?”
“吓!丁右屯卫老家乃是苏州府罢?哎呀!岂不是恰好在本官管辖之内!我想想,这给朝廷上书得怎么写呢?右屯卫将军丁子凡垂涎本官爱妾,疯言疯语遭本官呵斥,恼羞成怒,众目睽睽之下动刀子行刺本官,本官爱妾奋不顾身以身相挡,性命危在旦夕……”保罗轻轻来回晃动软剑,其实手下极有分寸的,对方油皮也不会蹭破一点儿,可这明晃晃的剑在脖子上来回动,那心理压力得多大?
丁子凡一听,完蛋了,这不是死了也白死么,当下脸色刷白,心理防线顿时溃散,“陈……陈大人,下官该……死,下官愿意出钱十万……”
保罗爷哂笑,你早说不就完了?自寻没趣,却也不收回宝剑,看着钱子澶笑眯眯说道:“钱散骑呢?是不是也该掏十万?”
众人一听,好嘛!这竹杠敲的,天高三尺啊!钱子澶看着那横在自家好友脖子上的宝剑,想起这陈保罗在东京做的一桩桩事情,顿时吞了一口口水,据说此人文武双全,还号称暗器十大宗师之一,若是……他左右看看,丁子凡的长随左一刀脸色发白一只手颤抖不已,想来刚才受伤不轻,说不定手都废了,几个帮闲那点三脚猫功夫,跟十大暗器宗师比起来,岂不是给人家增添下酒小菜一般?
恨恨一跺脚,他只得认栽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烧柴,这梁子日后迟早会找回来,当下便说:“我……”
正在这时候,一声轻笑传来,声若老凤长鸣于九天这外,滥赌鬼戴娇娇和贪吃鬼夏晓竹脸色一变,好厉害的内力。
从对面花丛中缓缓走来一位白衣佳人,脚下那些花花草草动也不动,整个人似乎踩着云彩而来,身上带着一股子浓烈的祥和之气,一瞬间,似乎天上的明月也被她夺走光辉。她虽然身上一件饰物也没,可是给人的感觉却是浑身璎珞华盖,浑如观音菩萨降世,戴娇娇和夏晓竹眼瞳一缩,“火中涅盘心经,珞珈山燕清萝……”
南海珞珈山燕清萝,美人痣水修眉的师叔,南海神尼的师妹,就是那个手上有一把看不见剑身的承影宝剑的燕清萝,天下十四杰中人?好气度,水修眉跟她一比,当真便是孩子了。
燕清萝瞬间到了近前,一双明眸上如雾如雨一般,她瞧着保罗轻声道:“燕清萝见过转运使大人,丁、钱两位请清萝欣赏这扬州西湖美景,万万没料到居然误伤了大人的爱妾,清萝实感不安,这里有我南海珞珈山密炼紫还丹一枚。习武之人吃了便可增十年修为,寻常人吃了也有延寿驻颜之效。”
看看她柔荑中托着一颗紫色丹丸,再瞧瞧对方如仙子一般容颜,保罗这才发现燕清萝颇似当初在大辽国救了自己的那位武功深不可测容颜灿若芳华的仙子妹妹,当下暗暗吃惊,这燕清萝才多大?居然已经是天下十四杰之一,当真是人比人要气死人啊!
这时候那广陵县主高美媚惊喜着扑了过来,“燕姐姐,你怎么也在这等地方?”
燕清萝本就是官宦之后,因此和高美媚倒是相善的。此刻一笑,却不说话,只是依然托着那紫还丹看着保罗。
原来南海派女侠也会逛窑子。保罗突然想笑,想起江湖传闻昆仑山赤霓裳和珞珈山燕清萝要在扬州蜀岗比武一事,心里面极度不爽,南海派怎么了?天下十四杰又怎么了?当下便一副浪子无赖的表情,手上剑动也不动依旧横在丁子凡脖子上,“这紫还丹不知道值不值二十万贯钱啊?”
吓!众人一愣,尤其滥赌鬼和贪吃鬼更是定在当场,谁不知道南海紫还丹乃是江湖圣药,有钱也买不着哇!这陈保罗傻了不成,十年修为对一个身具武功的人来说多么重要。难不成当真为了一个小丫头就得罪南海派?
燕清萝先是一怔,似乎也没料到,不过她到底是天下十四杰中人,只一晃儿便恢复正常神情,“如此,陈大人以为折价十万贯如何?”
保罗爷撇嘴。大爷我玩机关暗器的,什么十年修为,我看不上,怪不得水修眉年纪轻轻武功不赖,感情有这好东西,眼前这位燕清萝想必也是如此,不由更加鄙夷不屑,“我要这东西做什么?十年修为很稀罕么?那万里追魂彭海彭老贼被我师侄暗器打得抱头鼠窜。还是我保罗爷心地善良暗器上没涂毒,若不然,嘿嘿!”
他大言炎炎胡吹大气,别人却不敢小瞧了,万里追魂到底是天下十四杰排行第十三的,顿时个个一言不发,燕清萝也颇为尴尬。想必生平第一次碰上如此情形。
这时候钱子澶倒是发话了,“陈大人,休得折辱燕仙子,二十万贯我们出了。”
感情是美色当前要充脸面,想想也是,他一个从三品散骑常侍若不是想人家心思,怎么会巴巴地从杭州跑来扬州。
“甚好,现钱拿来。”保罗伸了一只手去,钱子澶薄唇一抖,就算他贵为王侯这后,那也不能随时随地身上带几十万贯罢!
“没钱的话,对不起,我可不客气了。”保罗说着摸出柯尔特六管袖箭在手掌上一抛,这暗器凶名在外,那可是当初伤过陷空岛五鼠,伤过牵机盟主万里追魂彭海的,保罗这才被江湖传闻有暗器十大宗师的实力。
“陈保罗,你可别太过份哦!”高美媚一板脸,“燕姐姐如此相商你都不给面子么?”
“吓!我说妹妹,你到底站在谁的一边?”保罗不给她好脸色看了,“陈季常,把她拉一边儿去,男人说话什么时候轮到她一个姑娘家插嘴了?”
“你……”高美媚何曾受过这等气,陈季常赶紧过去拉她。
保罗脸色一凛,“可别怪我不讲理儿,要么二十万,哦!燕仙子这药么,算我给南海派一个面子,折价一万好了,现钱十九万,要么给钱,要么……嘿嘿!
禹玉,劳烦你用我这虎符快马到城外步军都总管宁致远处调一千厢军来。”
众人齐齐色变,这才反应过来。这位陈保罗大人可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先前还真是被他和善的笑容给蒙了。
钱子澶一咬牙,“好,我写欠条。”
“早说不就得了。”保罗一笑,探手便先把燕清萝手上紫还丹给拿了过来,傻子才不要呢,十年修为啊,当糖豆吃了玩儿也好,这才缓缓把剑收了,他可不怕对方翻脸,方才话已经撂过去了,众目睽睽之下,南海派好歹是堂堂名门正派,自恃普渡众生的慈航,还敢杀官造反不成。
这时候丁子凡腿一软,这才感觉到背后衣裳已经被冷汗打湿了,旁边那长随左一刀一把搀扶住他,“衙内……”他缓缓摇手,却是没力气说说话了。
陈季常上楼取了笔墨,钱子澶咬牙切齿写了欠条画了押,保罗故意不去看他,拿嘴巴吹着那尚未干涸的墨迹,自言自语道:“正愁没钱给赵槿买点扬州特产,说起来,多谢丁、钱两位衙内了,这个,两位衙内千万可别忘记了,上面写得清清楚楚,七天内付清啊!苏、杭两府离扬州也不远就是了,快马不过三来来回。”
他这话已经是赤裸裸地敲诈了。
两人一听,差一点气得吐血,偏生还不敢发作,人家把当朝公主都拉出来了,自家再说什么岂不是自讨没趣,虽然都传闻皇太后很是不欢喜此人,可眼下此人的确是官家跟前的大红人,又是两淮最大的官儿,怪只怪自家瞎了眼,只得打落了牙齿和血吞下肚子了。
丁子凡和钱子澶狼狈不堪,脸上神色么,死了爹娘怕不过如此了,燕清萝若有深意瞧了他一眼,他却是甩也不甩,当真便生了东京城闲汉骂人的话那般“你有本事来啃大爷的球囊撒”。
“转运使大人文武双全,清萝佩服,七日后十月初九,清萝和昆仑山赤圣女在这西湖蜀岗以武会友,不知转运使大人能否赏光!”燕清萝烁烁其华,说这种客套话也丝毫没半点儿掉架子的感觉,反而叫人生出亲近的心思。
说得好听,不就是打架么,保罗顿时想起当初白玉堂请他观战五鼠斗御猫。
当下一笑,“燕仙子的面子在下自然要给,可别什么转运使大人不大人的,我瞧您应该比我大罢?叫我一声少保便是……”
他话里面分明让人觉得他是故意在说“仙子您年纪不小了罢”。不由叫人啼笑皆非,燕清萝神色不变,微微欠身,“如此,清萝便先告辞了。”
燕清萝转身离去。两位衙内吃了一肚子气,捏着鼻子带着帮闲狼狈而去,保罗爷得意笑了两声,一转身道:“走走,别被这些纨绔子弟扫了雅兴。”
上了楼后,师九娘咂舌,方才楼下一切她可是瞧在眼中的。这才当真佩服这位爷,“我说保罗爷,您当真是了得,那可是晋国公和吴越王两位的后人,燕仙子更加是天下十四杰中人,您倒好,眼睛眨也不眨,妾身当真有眼不识泰山。您才是真正的英雄好汉。”
马屁人人爱听,保罗爷也不例外,只那个高美媚不爽,大声骂了一句无赖,保罗只当没听见了。这等母老虎,爷向来没兴趣。
这时候滥赌鬼和贪吃鬼两人互相看了一眼。戴娇娇笑嘻嘻走到他身边,“陈大人,那紫还丹……不如卖给老子,老子出五万贯。”
看着她一张如幼齿一般的脸颊,保罗有些好笑,“我说,这东西真有那么好?”
“吓!紫还丹哇!普天下才几颗?增加十年修为啊!有钱也买不着的。”戴娇娇睁大眼睛,恨不得伸手过去抢了才舒服。
保罗爷嘿嘿笑笑,“五百万我便卖你。”
戴娇娇顿时翻脸了,撇了脸去不看他,可没一眨眼,不是抗拒不住那诱惑,又恬了脸了,“那个……陈大人,我们相商相商,十万贯卖我,如何?”她居然为了这紫还丹老子都不自称了。
保罗一笑,不去理会她,倒是转头去看解杏儿,解杏儿此刻正在卧榻上躺着,脸上毫无血色,瞧他看过来,隐隐有些羞意,倒是在两颊渲染了些血色,愈发显得楚楚可怜了。
他走到卧榻旁,突然一伸手,便把紫还丹塞进了解杏儿口中,那药丸入口即化,解杏儿只觉得满口芬芳,药已经下了肚子去了,当下大惊,勉力支撑身子要起来,保罗伸手一按她,笑道说:“这可是你应该得了。”
“嗨!”戴娇娇跟夏晓竹齐声叹气跺脚,当真是糟蹋了灵药啊!若是自家吃了增加十年修为那岂不是一桩美事,可给解杏儿吃了,半吊子高不成低不就了,浪费啊!
柳青烟眼中异彩一闪而过,师九娘叹气,“杏儿,你当真好福气哩!”
“罢了罢了。”戴娇娇大呼晦气,却走到卧榻旁道:“老子今儿大发慈悲,助小丫头你一臂之力罢!”说完便一屁股坐下,一只手捏住了解杏儿手掌鱼际穴,此穴在大拇指根部坟起,乃是手太阴肺经一处关键所在,历来武术家吐纳养气,无一不仔细这肺经。
而大瑶山七鬼的内功心法别出机枢,专走手、跳三阴脉络,解杏儿有戴娇娇帮助行功催化,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平端端增加十年内力修为,甚至可上窥大瑶山七鬼的秘密心法,想必这也是散花楼一种讨好保罗的手段。
可惜,保罗爷虽然机灵,在时候当真也挺笨的,根本没想到这方面去,这也难怪他,毕竟解杏儿跟他不熟,总不能有个美貌姑娘仰慕他他就待人家好罢!
师九娘亲自又端来好酒作陪,一众人喝着葡萄美酒看着窗外西湖美景,又有师九娘小心翼翼陪衬,柳青烟语笑如共经,一时间倒也宾主相得,宋才子喝得眼花耳热,很是做了一番秀。扯开袍子露出胸膛,拿筷子敲酒杯儿唱小曲儿,当真没辜负他日后的绰号“红杏尚书。”
这时候戴娇娇行功完毕,脸色居然有些萎顿,想必很是耗费真元,反观解杏儿,虽然腹部受伤流了不少血,此刻脸色却是红润得不像样儿。
保罗一看,自家也算功德圆满了。便笑着准备告辞,把一干儿人愣住了,“天色不早,杏儿姑娘的伤想必也无大碍。我明儿衙门内还有事,便先走了。”
“你……你不带她走?”戴娇娇张口结舌,心说老子耗费真元催化那紫还丹,感情白费力气啊!
王圭宋祈陈季常也都没想到,这送上门的美人居然不要。当下也面面相觑。
“我什么时候说要带她走的?”保罗挠了挠头,有些纳闷。
“陈大人,方才您可是亲口说的,伤的乃是你的爱妾,这便说话不算了?”
师九娘也着急了,自家俏媚眼做给瞎子看了?
啊!保罗一愣后笑说:“当时不是情势所逼么,我不那么说,怎么能敲人家两位衙内的竹杠。”
“喂!陈保罗,你不要太过份哦!”高美媚看解杏儿闻言脸色大变,顿时又要打抱不平,“说了是妾便是妾,哪儿有说话不算的道理?”
保罗啼笑皆非,顿时叫起撞天屈来,“我房中好几个侍妾,当真不能再多了。”
“吓!才好几个?”宋祈也瞧不起了。仗着酒劲儿便说:“我说少保,你堂堂东京文曲星,广陵县侯,才几个侍妾也好意思说出口?哥哥我房里面侍妾十数个,便也没说一个多字。”
他说的倒是老实话,有一次他酒喝多了觉得身上寒冷,便大喊拿衣服来。结果十数个侍妾个个取来衣服,他左右看看,穿谁的都不免厚此薄彼,当下便又说现在倒是不冷了,是个怜香惜玉的主儿。
“可不是哩!”陈小官也看不下去,“我是家里面母大虫不肯,不然……”
“不然你怎样?”旁边高美媚一把揪住他耳朵,揪得他大呼小叫的。
保罗再看看王圭,结果王圭语重心长说道:“少保,算我交浅言深一句,俗话说才子佳人,你又何必辜负了大家的期望,辜负了杏儿姑娘的深情呢?”想必也很是鄙视他有美人不要的假撇清。
得,没一个帮自家说话了,保罗爷心里面那叫一个冤枉啊,他看看众人,当真有些众敌难犯,搞得他好像便是那天下第一负心贼一般。
犹自有些不死心,他看着一直没说话的柳青烟说道:“青烟姑娘也以为我做错了?”
一时间大伙儿都看着柳青烟,师九娘等几人对柳青烟有一种说不出的尊敬,虽然不说,可保罗分明能感觉到,而王圭宋祈甚至高美媚对柳青烟也颇为欣赏,于是大家都看着柳青烟看她如何说话。
“你若是二话不说便带她走,青烟便瞧你不起。”柳青烟缓缓说道。
“哈!还是青烟是我知己。”保罗得意了,爷像是那种拐带妇女的人么,我只不过撑个场面救个人,瞧瞧你们这些个人,家里面开美女救济会的么?逮着美女就要往家带。
师九娘等人顿时不言语了,由此愈发能看出柳青烟的不一样来,而宋祈王圭几人一想,若当真直接带走,还真有点仗势欺人,虽然明知解杏儿是心甘情愿的,看着卧榻上花容惨白的解杏儿,未免同情,齐齐兴起一个念头来: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
“不过……你若是不带她走,青烟更加瞧你不起。”柳青烟话锋一转,让大家俱都兴奋起来,“堂堂玉面侠,金翅鸟,文曲星,广陵侯,难道你宽广的胸怀还容不下一下对你痴心的女孩子?”
吓!果然是芍药花仙,名花之首,说话就是不一样,众人顿时鼓掌叫好,陈保罗啊陈保罗,你也有被人挤兑的一天。
这话一说,保罗爷被挤兑得面无人色,当下大叫,“不是这么个道理啊!杏儿姑娘青春正艾,何必单恋一枝花,再说了,我可是穷得恨不得脱裤子去当当,养不起哇!”
“就你还装穷措大(意为贫寒的读人,延伸为市井俗语,穷鬼)哭穷?”高美媚一脸儿鄙夷不屑,“刚才十九万贯进了谁的口袋?”
“妹妹,不是这么算的,我府上不是公主就是郡主,你以为好养活啊?”他说着还忒眼瞧了高美媚一眼,意思是你这县主在我那儿,哼!什么地位都没。
众人这才想起,这位爷可是堂堂粉侯,大辽国金翅驸马,眼下还跟当朝两位公主勾勾搭搭纠缠不清,据说大辽那边还有几位公主郡主也颇为暧昧,一时间倒是真愣了,解杏儿过去就真能幸福么?人家府上或许有不是公主郡主身份的,可郎有情妾有意,不是眼下这般啊!
高美媚脸上薄晕,“臭不要脸,不就仗着有几分才情,勾搭那么多公主郡主,活该,陈季常,跟我走。”当下扯着陈小官下了楼去。
保罗眼瞧闹得不欢而散,脸面上挂不住,扯了宋、王两位才子也匆匆离去,一时间风流云消散,独留玉人怅然。
解杏儿垂泪不已,师九娘看着柳青烟欲言又止,戴娇娇恨恨比了个很龌龊的手势,“干!老子没见过这么没胆子的淫贼。”贪吃鬼夏晓竹一看,剩下的都是女人了,便推脱道:“我去找尚老三下棋去了。”说完便也开溜了。
时近深夜,一凉如水,柳青烟看着窗外湖水,突然笑了起来。脸上顿时起了涟漪,“倒也当真有趣,连我都有些看不透些人了。”
一个人的脸部突然如湖水投进了一个小石子一般起了涟漪是怎样一副表情?
师九娘和戴娇娇都是大吃一惊,一个赶紧回身在解杏儿黑甜睡穴点了一指,一个走过去搀扶。
“少主,眼下正是你神功将成之际,何必趟这浑水?”师九娘小心翼翼从柳青烟脸颊上撕下了层薄薄的膜来,那膜色如温玉,肌理俨然,赫然是人皮的。
把那人皮轻轻蒙在铜镜上,柳青烟坐在妆台前伸出柔荑不知道拿了什么丹丸药物在小圆盒内细细调匀,然后便如描画胭脂水粉一般拿眉笔沾着缓缓勾描,师九娘站在她身后便拿象牙梳子给她梳着乌黑的长发。
“我倒是赞成再观望观望。”戴娇娇斜斜倚在窗户上,一手搓胸,脸上尽是郑重,“武学一道,境界比内力更加重要。少主尽得山主一生修为,若是再上窥天魔妙境,以少主的资质,能达到当初老山主那般境界也说不定,话说这陈保罗的脾气性了,当真是锻炼境界的最佳鼎炉。”
师九娘脸上略带些担忧,一只手轻轻梳着那如云般青丝,看着坐在跟前的玉人儿,心里面却是害怕,万一……
笔直的青丝遮挡着柳青烟大半个脸蛋儿,只瞧见温润如玉小半个下巴,就看那雪腻的下巴微微一翘,也不知道如何想法。
却说保罗和王圭宋祈分手后回到官署,就瞧见书房内烛影摇红,想必白老鼠还在处理公文,他煮了好茶后推门进去,双胞胎趴在卧榻上憨态可掬,却是年幼抵不住瞌睡早就睡着了,白玉常咬着笔杆子不知道在伤什么脑筋。
他走过去把一杯热腾腾的茶放下,低头看去。却是有船工殉难要求抚恤的,当下就说:“照批就是了,咬什么笔杆子啊?”
“你只晓得做甩手掌柜。”白玉堂甩了他一记白眼,“漕帮依附于淮阳帮,按道理这些船工都算漕帮的人,凭什么朝廷使银子啊?人家这是来试探你来着,不过五爷的眼睛里面可揉不进沙子。”
“那是那是,五爷您请茶。”他笑着拍白老鼠马屁,接着拿起公文来看看,皱眉问:“怎么这段时间动不动便死人啊?”
“铁掌帮分舵都开到扬州来了,不打架死人才怪了。”白玉堂轻啜了一口茶汤,“所谓无利不起早,眼下正是每年水季开挖运河的时节,朝廷大把的银子拨下来,谁不想分一杯羹啊!别看你眼下是两淮最大的官儿,可许多事情你根本没法插手,譬如这调运河工,你懂么?不懂,最后还得河道上那些人说了算。”
逐利是人的本性,保罗倒是没多想,只不过,如何把追逐的方式控制在自己手上倒当真要关心关心,要不然整天打打杀杀的那还了得。
“哦!对了,我今儿看见南海燕清萝了,她请我十月初九去观战来着。”他随口把刚才的事情一说。
“怎样,南海燕仙子美哉?”
“哎呀!玉堂你莫不是吃醋了?”保罗爷那是什么人,欺负白老鼠当真易如反掌一般,“说起来,今儿我跟王圭、宋祈他们几个赏玩闲词小令,我便做了一首专说那风光的,‘谁家年少润无瑕,绮罗香盈掷香瓜,秋波婉转眼儿媚,赚来试折后庭花’……”他一边念那淫词一边瞧白老鼠脸色,心说小白啊小白,你想跟我斗,道行浅啦!我饶你两只手都能欺负你。
白玉堂恼羞成怒,就瞧见那修长的眉毛慢慢竖了起来,一张脸拉了老长,保罗假意儿一吓,“吓!你要怎样,人家纤纤弱质,受不得……”
“陈保罗,给五爷滚远点。”锦毛鼠气得要吐血,他声音一大,未免惊动了双胞胎,宝宝贝贝齐齐睁眼,使劲儿揉了揉惺忪睡眼,“舅老爷,你又欺负少爷。”
“五爷我欺负他?他脸皮比拐弯的城墙还厚,赶紧把你们家少爷带走,快滚!”
小白咆哮如雷,保罗笑着拉了宝宝贝贝便走,临走还阴阳怪气说:“玉堂啊!小心身子,别熬太多夜,会长痘痘的……”
“滚!”一只茶盏狠狠摔在了门上,茶汤淋了一地儿,保罗冲宝宝一吐舌头,“你们舅老爷发飙了,咱们快走。”
回到寝室,双胞胎一边服侍保罗洗脸擦身一边问:“少爷,您为什么老是拿舅老爷寻开心啊?”
“做官多没趣啊!若自己再不寻点乐趣岂不是苦闷死了!”保罗笑嘻嘻说着没良心的话,宝宝贝贝互相对视一眼,似乎在说:舅老爷似乎喜欢上了不该喜欢的人,好可怜哦!
保罗一瞧两个小妮子的眼神便知道她们在想什么,顿时一板脸,“又开始胡思乱想了是不是?再这样我把你们送回东京去。”
双胞胎仗着他宠,便说:“少爷不公平,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若真公平那还了得?我自己说那是无伤大雅的玩笑,被你们两个一说那就成裤裆里面的黄泥,不是屎也是屎了,保罗一瞪眼,“吓!十万贯……”
他一说十万贯,双胞胎顿时噤若寒蝉,老老实实给他揩身净面换内衣,大气儿都不敢出。
“这才乖嘛!少爷今儿赚了十九万,明天带你们逛街去。”保罗深蕴打一巴掌要再揉一揉的道理。
月华如水,双胞胎在外面厢房睡下,保罗站在窗头看着外面,心里面其实也烦躁,这两淮眼下的局面便如一锅粥,表面上似乎没什么,可这粥一熬,哪儿有不沸腾的道理,不管是官场还是江湖,都很是麻烦啊,用柳青烟的话来说,真真讨惹厌了。
淮阳帮和铁掌帮要安抚,如何安抚,散花楼态度暧昧得很,背景又颇为神秘,那大瑶山七鬼虽然只见了三个,可个个都是高手,这南海燕清萝又要和昆仑赤霓裳比武,想必又是一场江湖盛会……唉!头疼啊!
他正在寻思,突然浑身汗毛一竖,如同半夜走在僻静无人的深山中前面忽然跳出一头吊睛白额虎,还未有所动作,便觉得四周气息如冰霜一般凝固住了,眼前景色顿时为之一变,江南秋季忽然便冰天雪地,四周纷纷落下雪花来,可那雪花还未落地上便消融不见了。
吓!大爷我中奖了,刚碰上一个天下十四杰中的南海燕清萝,现下居然又来一个,保罗一翻手摸了柯尔特六管袖箭在手。
江南武功他了解不多,可他大哥欧阳春号称“北侠”又是“辽东六老”这一,这北的武功还是了解一些的,眼前分明便是天下六大神功这一的六阳融雪神功,那是五派中昆仑山的秘传,想必来的便是七天后要和燕清萝比武的昆仑圣女赤霓裳。
“想必是昆仑赤圣女罢!如何不现身一见?”保罗朗声说道。
“转运使大人官威俨然,霓裳心有怯怯。”说话声从保罗背后传来。
“赤圣女可太也假撇清,天下十四杰之一,还有什么心有怯怯?”保罗缓缓转身,就瞧见一个白衣少女站在跟前,一又明眸灿若星辰,顿时便傻了眼,“怎么是你?”
来人正是在大辽国帮过他的那“此姝只应天宫有,人间哪得几回见”的神秘少女,保罗千想万想都没想到,她便是昆仑圣女赤霓裳。
赤霓裳或许想笑的,但一撇嘴,顿时便让人生出暴风雪下悬崖峭壁上雪莲花摇拽不已的感觉,以保罗的机灵劲儿,顿时便知道有故事。
对于自家喜欢的女孩子,他向来舍得面子的,尤其这天之娇女为何给自己感觉突然落魄,因此更加好奇,当下伸手过去,“我不是转运使大人,你也不是什么昆仑圣女,瞧,我就是一个很关心你的男子,若有什么为难的事情,能告诉我么?起码,我是一个很好的聆听者。”
赤霓裳柔荑在他掌中一颤,堂堂天下十四杰的身份甚至不抵保罗两句话,“你……我真的能相信你么?”
“你可不是我的救命恩人么,怎么报答你我都肯的。”保罗爷露齿一笑,赤霓裳到底还有女孩子的矜持和身为天下十四杰的自傲,挣了他的手,缓步走到窗前看着窗外,半晌,这才缓缓说:“我一直以为武功高便可以掌握一切,可最近才明白,原来武功高并不代表一切……”
昆仑历来是五派之一,又有秘传的传功秘法,赤霓裳年纪轻轻便已经是天下十四杰之一,跟昆仑传功秘法不无关系,可惜,昆仑引以为傲的传功秘法并不能拯救它的覆灭。
赤霓裳游历大辽恰巧帮了保罗一次,当时的她是多么辉煌,天下十四杰,赤圣女,甚至出手救人都不需要用本门武功,随便模拟一招南海珞珈山海天一线便震住了十二雪女,可是她怎能想到,回转昆仑的时候,熊熊大火业已吞噬了昆仑百年的基业,吞噬了传功后已经毫无武功的上代圣女,吞噬了那些自小服侍她的婢女……
啥?昆仑派灭门了?看着赤霓裳眼眶中隐约的泪痕,保罗感觉有些消化不良。
感情堂堂五派之一,天下十四杰也照样有人不鸟啊!江湖当真是个时时刻刻有故事的地方,太他娘的刺激了。
“为首的是万里追魂彭海,挟西域众多高手围攻了我昆仑,我眼下才明白,原来人多势众是如此的厉害。”赤霓裳语气淡淡,那窗棱上恰好爬过一个小虫子,她手指轻弹,那小虫子“啵”一下爆开,连个全尸都没剩下。
“现在那地方已经改名光明顶,成了摩尼教的西域分舵了。昆仑,已经是昨日黄花了。”她突然转身看着保罗,眼神是尽是倔强。
保罗先还仔细听没反应过来,此刻再一回味,什么?光明顶?这个……也太扯了罢。感情摩尼教的光明顶是抢了人家的地盘啊。
不过,他还是听出了一些缘由来,这昆仑派经营手法未免单调,就算老仇家万里追魂不去搞也会有别的人去搞,就好比开店的只卖一个圣女款式,长此以往难免资金周转不灵,倒闭也正常了。
要说江湖上经营得好的,还当真是非少林莫属。首先,太祖长拳为少林六大名拳之首,太祖长拳那可是本朝太祖爷的绝学,这个马屁拍得好啊,官营渠道简简单单便打好了。加之少林俗家弟子众多,又不收学费,只为打开知名度,民间基础那是相当的广泛,少林七十二绝技那是汇集天下高手编汇而成,结果“天下武功入少林”因为民间习少林艺的人众多演变成了“天下武功出少林”,这种铺天盖地的广告力度,又有哪个门派能比较?
少林名垂千年,虽然没出过什么天下第一高手,可那恐怖的俗家弟子数量当真是任何一个门派也比不上的,因此上后世少林寺尽管遭受过几次灭寺之灾,可不过数年就理能恢复元气,当真跟这庞大的基层基础有极大的关系。
他想到这里,试探着说道:“妹妹的意思是,让我帮你重建昆仑派?”
赤霓裳不回答他的话,只是凄然一笑,“我的心境已经乱了,如何还是燕清萝的对手?或许,七天后,这世上便再没有赤霓裳这个人……”她伸手一握,抓住了空中一朵缓缓落下的雪花,那雪花晶莹剔透,恰似这月色,也恰似她自己。
“我做人是不是很失败?”赤霓裳眼中滑落一丝泪水,“临到这时候,连个朋友都没。”她白皙如玉葱一般的手指轻微搏动,那雪花融在掌中,化成水滴轻轻落下。
保罗看着她那副神情,心里面有些怅然,其实,在江湖上做仙子的也好做圣女也罢,其实跟在朝廷做公主差不多,哪儿来什么真正朋友,看着赤霓裳如此,好心儿未免怜惜,柔声劝道:“你看,外面的月亮,烁烁其华清冷如水,那些繁星只能做她的陪衬,你如此优秀,让群星都惭愧啦,当然只能小心翼翼陪衬着你,眼下我可也不是如此么?如果你这个广寒宫仙子肯做我的朋友,我可不知道多高兴呢,只可惜,即便眼下我贵为侯爵,看着你不免还自惭形秽……”
漫天霜雪一凝,赤霓裳柔荑轻轻颤动,声音也带着些颤音,“真的么?”
“当然了,我敢保证,即便当今贵妃看到你这般神仙中人也会自惭形秽的。”
他咧开嘴巴一笑,吹牛反正不要钱的。
四周霜雪顿时纷纷滞殆,瞬间便融成水汽消散,四下便如温泉微沸,又似澡盆内热气蒸腾,保罗暗自咂舌,这就是差距啊,人家这内力实在太厉害了,方圆数丈内随心所欲控制。
他正感慨,可眼前这位如广寒仙子一般的赤圣女一句话把他吓唬住了,“今夜我可以留在这里么!”
张口结舌看着对面的赤霓裳,他突然想起一句名言来,“幸运女神是个娼妇,喜欢换面首”,难不成大爷我被幸运女神看上了?天下十四杰的人物自动投怀送抱?
泡妹妹和被妹妹泡到底有区别的,他犹豫了下,刚准备说话,就看见朦胧中赤圣女身上长裙缓缓滑落,露出眩目的雪白身体来。
“我只是怕来这红尘走一遭最后连个挂念自己的人都没有。”赤霓裳一掌打灭了远处红蜡,伸手揽住了他的脖子。带着一股优雅绝伦的雪莲香,保罗一下便被迷倒了,这天下又有几人能抗拒昆仑圣女的投怀送抱?
看着黑暗中依旧灿若星辰的明眸,他心跳加速,可还是轻轻叹气,“你何必这般作践自己,人活着有时候不单单为了师门长辈包袱责任的,其实不妨自私一点,这天下便没那么多烦恼了。”
两滴温热的液体滴在他肩上,接着赤霓裳带着哭腔说道:“你便不能笨一点么!”说完狠狠一口咬在了他肩头。广寒仙子也有谪落凡尘的时候。
这肩头一痛,小保罗愈发嚣张跋扈了,紧紧顶着赤圣女,赤圣女脸上虽红,却是主动异常。轻轻推到他在床榻上,两人顿时纠缠成了一团儿,有诗为证:
离离夜相逢,
嫦娥离月宫。
丹心圣女鸾求凤,
遍历巫山十二峰。
窗外柳梢动,
床上两情浓。
纤指拨开水帘洞,
宝钥轻探玉箱孔。
金翅霓裳柔柔送,
一缕香魂羽化中。
赤圣女双手按在保罗赤裸的胸膛上。低声呓语不知道喃喃什么,额头香汗淋漓,浑身便似淋了香油的绸缎一般,当真如丝般光滑,一缕淡淡真气从肌肤内渗透出来,更加彰显得如仙如圣。
只是下面保罗却吃了苦头了,刚才正是热油淋锅的一刹那,他激灵灵刚要打冷战,突然便觉得身上赤圣女变成了海绵一般,开始疯狂吸引他的内力,这一骇之下那还了得,差一点吓成阳痿,顿时勉力运起易筋经神功来抵挡。心里面暗暗叫苦:完了,忘记她练的是六阳融雪神功,日后臭名昭彰的吸星大法的前身啊!
他却不知道此刻赤霓裳魂飞天外根本一丝儿意识都没了,完全是本能的一种反应,尤其女子行功,失去真铅红丸破身和羊水初破生小孩这两个女人一生中最关键的时刻,那是最最玄妙之际。尤其破身之时阴阳交泰龙虎冀离,最是能增涨功夫,眼下赤霓裳正在龙虎冀离之际,若是能熬过这一刻,不但赤霓裳功夫大进,连带保罗那也是非常有好处的,其效果不见得比吃那增长十年内力修为的南海紫还丹差。
艳遇与风险总是成正比的,保罗爷此刻正面临着一生中最危险的时刻,熬不过去当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了。
一丝丝乳白色烟雾把两人笼罩在当中,赤霓裳犹自闭着双眼喃喃不已,六阳融雪神功自发运行开来,真气如滞如稠裹着她在当中,保罗汗如雨下,当真比大战三百回合还要累人,脸上表情何来一点儿香艳,真真如临大敌一般,要命的是,小保罗在圣女体内似乎还有蠢蠢欲动。
赤霓裳年方三七,正是御女家们所谓“三七为盛阴,养身且益寿,宜取而温养之”。两人目前的状况正好暗合“盛阴滋养”,更加纠缠不已。
完了完了,保罗觉得自家在赤圣女体内支撑不住,估摸着要呕吐了,一狠心,深深咬了一口自己舌尖,一痛之下,好不容易才克制了去,正在这时候,赤霓裳浑身一颤,一睁眼,昂起了雪白的脖子,发出一声细若箫管的呻吟。
一股子热腾腾的液体淋在小保罗身上,这在御妇家们术语中谓之“吐哺”,乃是女子先天精气的真元,保罗被这一激,再也克制不住,吐了个一塌糊涂。将将巧了,暗合觉泻而修之的体内还丹,赤圣女吃这一激,娇躯一颤,浑身抖动得更加厉害了,一下便匍匐在他身上,吐出香香舌过去,八爪鱼一般紧紧揽住了他。
真气在两人体内疯狂环绕游走,保罗这才鼻腔儿长长出了口气:我的妈啊!
差一点被吸成了人干。
这一番疯狂比和天下十四杰中人博命还来得累,两人都是困倦异常,可丹田处那股子玄妙依旧欲仙欲死,因此上两人还在抵死相缠。
很多人对于那些一辈子不近女色男风的高手不能理解,许多通俗书上说绝顶高手要抛弃世俗常伦人情,其实都是瞎说八道,譬如这修习内功,到了玄妙之境那种快感不见得比男女交媾的快感来得差。
道家的“一阳来复”,佛教的“四阴境界”,初起之时那种快感和男女交媾的快感是非常相似的,而高深的武学内功心法几乎无一不和佛道两家挂钩,譬如佛教所谓菩提,便是一种内触妙乐境界,谓之菩萨欢喜,比普通的男女交媾那又快乐许多,后世密宗宗咯巴大师甚至痛斥迷恋内触妙乐会堕畜生道,也算是矫枉过正的一种手段了。
因此大多数绝顶高手只能算嘴巴养叼了的美食家,既然男女之间快感不如独自修炼内功的那种内触妙乐来得有趣,又何必费尽心思去寻找呢!
当然,上述论点对保罗爷这种淫贼是无效的。
此刻保罗爷肚子里面全是问号,可惜,当真是连手指头都不愿意抬一根,赤霓裳媚眼如丝,赤裸的身体犹自无意识趴在他身上抽搐着,房间内一股子浓郁的雪莲花香。
花下死就花下死罢,大爷我现在一丝儿力气都没了,保罗昏昏沉沉睡去。
待到日上三竿,他才被双胞胎一把热腾腾的面巾搓面弄醒,姐妹两个一边儿给自家少爷洗漱一边小狗一般抽动鼻翼,“奇怪了哩,怎么觉着房间里面一股淡淡的香味,这香味好生奇怪,从来没闻到过哩!”
保罗看着自己身上整洁的衣服,甚至也怀疑昨夜自家是不是做梦了,可体内真气游走。分明便是到达了易筋经“气走八脉”的境界,如果做个梦都能增长功力的放在,那可也太胡扯了。
他在双胞胎服侍下梳洗完毕穿上外袍,一捏袖子,里面似乎有封书信,当下急急走了出去,后面隐隐听见双胞胎说:“咦!少爷昨儿睡觉流鼻血了?咱们待一会儿上街买点桂花茯苓膏给少爷吃,消火……少爷睡觉好舞叉。一点儿睡相都没,瞧这鼻血流的,枕头上东一块西一块的……”
保罗听了汗颜,这个……似乎……好像……仿佛……昨夜用枕头垫臀部来着的。
他出了厢房,转到回廊,恰好伍凝儿迎面走来,瞧见他后脸上一喜,“保罗少爷,您……您现在有空么,能教我练暗器么?”
小姑娘或许知道在转运使官署自家容貌有些吓人,却用面纱遮住了下巴,好歹挡了那块吓人的紫色胎记,此刻明眸流转,倒也颇有些邻家小美女的架势,可惜保罗爷此刻没心情。“啊!凝儿啊!你自个儿先练着罢。对了,吃早点了没。”
“吃……”她还没说完,保罗已经匆匆走了,看着保罗背影,她不由低下了头去,心里面一片失落,看着回廊外一丛芭蕉,自言自语道:“伍凝儿,你在这儿就是个多余的人……”
转过回廊,看看四下无人,他这才从袖中摸出信来,那纸简散发着一股子淡淡的香味,上面眉笔写着几行字:君处庙堂之高,霓裳江湖之远,昨夜相聚已属意外,蒲柳之姿,不值以共百年,望君勿怪。又,君性子躁急,霓裳留逍遥游心法一篇相赠,盼能助君万一,今后天高且远,陈郎路人,霓裳临泣。
保罗苦笑,这位赤圣女还是不能忘记恩怨情仇啊!或许,这就是江湖人的宿命,他一掌震碎纸简,碎屑纷纷洒洒飘散,不知道赤霓裳此刻的心情是否和这纸屑差不多。
摇了摇头镇定心情,他快步走进餐厅,白五爷正坐在那儿打着哈欠,想必昨儿又熬夜了,看他走进来,顿时一捂嘴巴摆出一副等待人拍马屁的模样儿来。
“雪儿,你每天送早点,我怎么好意思。”保罗对包子西施每天送早点当真过意不去,说起来这小姑娘跟阿风倒是有点儿相像,只是,这种单纯的偶像崇拜的喜欢当真是有点儿傻。
作为一个有格调的高尚淫贼,保罗爷对这灰似后世崇拜什么歌星影星的欢喜实在兴趣不大,他总觉得这种喜欢便好比,好比杭州珍珠茶坊的珍珠茶,许多人慕名,其实珍珠茶喝起来也就那么一回事,这不叫喜欢,叫盲目地从众,这也是他为什么拒绝解杏儿的原因。
有个美女喜欢我就得收回去,那我不成收破烂的了,我可不是那种跟美媚干了一炮就要把美媚带回去养着的傻蛋。
当初东京四花魁名声之响,阿蛮倒贴了他整整两年才进他陈家的门,这种没心没肺的淫贼岂是随便糊弄几句这么好对付的。
良心?有良心那还做淫贼干什么?做种马得了,每天配种,来者不拒。淫贼嘛,自然要挑挑拣拣,伤许多美人的心,那才称得上淫贼。
白雪儿穿着粗布裙,头上裹着一块方巾,此刻正从蒸笼里面拿热包子出来,听保罗如此说,眼睫毛一阵儿颤动,勉强一笑,“保罗大哥,你都吃惯了雪儿做的鸡丝羹和包子……”
“吓!那你以后嫁人了我怎么办?”保罗很没良心地笑了笑,坐下后端起鸡丝羹喝了一口,当真好味,白雪儿心中一疼,悄悄转了头过去。
白玉堂原本等保罗来拍马屁的,此刻看不下去了,“喂喂!陈保罗。”
“白五爷有何指教?”他咬了一口包子含含糊糊说道。
这厮油盐不进,跟他说这个白搭,白玉堂看他那副表情,突然泄气,我管他那么多,谁喜欢他谁活该,“五爷我等你来拍马屁,然后考虑要不要把蓉娘的家书给你瞧瞧。”
“吓!你不早说。”他咬着包子一下窜到白玉堂身边便在他身上乱摸,白老鼠微愠,一脚踹了过去。“又想占五爷的便宜再卖口头乖?”
他一脚正好踹在保罗小腹上,脚面刚一踹上,一股真气勃然而出,白老鼠屁股下面的板凳“滋溜”一声往后滑去,“嘭”一下狠狠撞在墙壁上,弄得灰尘落了一头一脸,他顿时睁大了眼睛,“你小子吃了什么药?”
呃!保罗顿时省起,自家内功比起白老鼠似乎距离不小,这昨夜跟赤圣女缠绵一宿突然便进了“气走八脉”的境界,当初大哥欧阳春可是到了四十岁才有这般境界,如此算来,自己岂不是增加了十数年的武功修为?
白老鼠犹自狐疑,突然顿了顿手指是,“啊!我明白了,你吃了南海派的紫还丹,你这厮运道太好,敲竹框能敲到紫还丹这等圣药……”
保罗总不能跟他解释“我昨儿跟昆仑赤霓裳OOXX,阴阳双修龙虎冀离,功力大进啊,可见艳遇运气来了城墙也挡不住”,所谓“十个美人九个肯,就怕男人嘴不稳”。作为一个合格的淫贼,保罗万万不会做那等行乖卖俏的事情,把轧美媚当作哈瓦那雪茄一般叼在嘴边炫耀的境界太下乘了。
“对对!五爷你聪明,我的家书呐?”
“我现在不想告诉你了。”白玉堂一脸儿悻悻之色,想必对保罗内功突然超过自己很是不爽,保罗说好说歹说了半天儿都没说通,一时间也恼了,“不说拉倒,离开你白屠户我还吃不了褪毛猪了?”说完拂袖走出了餐厅。
家书的事情保罗下午便知道了,却是大辽国黄琼郡主当真听了他的窜掇带着贴身丫鬟柳絮儿偷偷离开上京。结果到了大宋境内在大名府碰上拐卖妇女的骗子了,好在王不破眼下乃是大名府知事,又有数百老禁军手下帮衬,当真把边境经营得铁桶一般。
云贞的美貌号称大辽第一美人,这么个美女被拐了,地方上怎么可能没个消息,王不破迅速破案,连带着揪起了盘恒边境数年靠直径两国女子为奴婢发财的团伙,好消息还没来得及上报朝廷,大辽国来照会了,说各位黄琼郡主在边疆走失云云。
王不破想来想去,觉得保罗对他们一干人当真恩重如山,一咬牙,直接把云贞和柳絮儿送到东京四海馆去了,这才有蓉娘的家书前来告知保罗,叫他不要担心。
“这个死小白,这么大的事情都不说。”保罗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回信,此刻捏着笔杆子倒是满腔儿柔情,一句句甜言蜜语呕吐了一纸,一页不够好几页,把家里面美人一个个安慰了个遍,接着说相公此刻正在头疼江南武林事,待到来年春暖花开说不定就解决了,到时候把你们都接来瞧瞧江南美景双飞燕,小桥流水蝶翩跹。
他想得倒是美,可惜,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京东东路弥勒教起事,势如破竹南下,地方上多有弥勒教徒响应,数天内,泗州、楚州皆沦陷,城头高竖大旗“天降圣捷指挥”,加之燕清萝和赤霓裳在扬州蜀岗三山比武引得江南武林好汉纷纷聚集,扬州城内顿时多了许多携刀带剑劲装汉子,搞得民心惶惶不安。
扬州知府韩琦到底是边疆干过武将的,顿时找保罗相商,要把厢军拉出去北上楚州、泗州打击弥勒教众,保罗一寻思,厢军虽然训练时日太短,可敲诈了白驼山的装备齐全啊,又加了饷,眼下士气正盛,军心可用,有韩琦和宁致远这等老兵领军,想必定能有所作为。
于是两人联名上书朝廷主动出击,折子还没出扬州城,韩琦和定致远带着一千五百武装到牙齿的厢军出发了。
看着韩、宁二人出城,保罗心中有些不安,后天,便是燕清萝和赤霓裳比武,江南武林道的盛会,怎么偏巧就在眼下这当口乱了呢!
蜀岗三峰,扬州风景最盛之处,若说蜀岗是一位美人的话,西湖恰好便是美人的裤腰带,当真是万千姿态淮东第一。
大才子欧阳修通判扬州的时候筑厅事于蜀岗,常常开诗会茶会,有一天看着远处山连天,便说“江南诸山,拱揖槛前,若可攀跻,正所谓远山来与此堂平”,此后蜀岗便多了一个平山堂。
此刻保罗爷正待在平山堂内吃茶,身后站着蒙着面纱的伍凝儿,却是她异常坚决要来见识见识江湖,保罗寻思带她出来看看也省得整天闷在官邸练暗器,因此就带她来了。
相陪的乃是蜀岗大明寺主持、扬州大僧正释净源,闻名遐迩的华严宗高僧大德,也是一位精研武学的大师,尤善多罗叶指和菩提心法。
“师兄煮的好茶啊!”保罗对释净源煮茶功夫赞不绝口,净源今年不过三十多岁,身上穿着一件郁多罗僧(七条衣,律制僧衣的一种),他内功修为精湛,看起来唇红齿白一副儒僧派头,还有个响当当的名头“义龙菩萨”,在江南十分有名。
“茶好,也要看谁来品。”净源笑了笑。唐《煎茶水记》中评大明寺泉水号称天下第五,煮茶自然是不错了。旁边白五爷喝着茶,却对净源的言辞有些不屑,心说这和尚净会拍马屁,他江湖人出身,看见别人跟官场上人说话客气就喜欢给人打上个拍马屁的烙印,却不知人家乃是扬州大僧正,正儿八经也是官府的人。
微风徐来,堂前万松如盖。远处江流帆影,景致是当真不坏,只是保罗的心情却不算好,原本毫不相干的两人比武,此刻毕竟有一个和他春风一度过,若说一点儿不担心怎么可能,何况是赤霓裳那等绝色、天之娇女。
“我知道外面开出此次比武的盘口是多少么?”白玉堂轻酌一口茶后缓缓说,“大多数人买燕清萝百招内赢。”
保罗默不作声。南海派真正的名字应该叫莲花派才对。因为地处南海珞珈山所以大多数人便叫南海派,这番比武赤霓裳万里迢迢而来。换个说法就便是客场作战,而燕清萝到底是江南武林本地人,占了天时地利人和,大多数人买燕清萝赢合理得很。
“此次也算是一场武林盛会了。”净源说着皱了皱眉,“只是贫僧心中悸然不安,总觉得……”
“哦!师兄也这么认为?”保罗总算找到知音了,他也是觉得今儿的比武会有变故,可到底是怎样的变故却是猜不出,而释净源号称义龙菩萨。刹那玄妙应该不会差的。他觉得心中不安,定然是会有事发生,难道……赤霓裳……
伸手使劲儿搓了搓脸,他叹了口气,人有了牵挂心就乱啦,先看着再说罢。
反正自己身上家什带得齐全,毒药暗器化功丹什么都有。
从平山堂上看下去,前面山坡从下午开始便陆陆续续聚集了许多江湖人,譬如淮阳帮就早早占了一块地儿,而西湖如腰带环绕蜀岗,湖对面妓寨早早就满了,甚至湖面上画舫出租的生意都火爆到不行。
“峨嵋白云剑客夏侯仁到啦!”下面一阵隐约叫声,接着便瞧见湖面上一叶快舟如箭而来,船头站着一个白袍青年,手上捏着一把白云古剑,乌黑的长发只用一根锦带绾着,几缕短发在光洁的额头随风飘荡。保罗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年轻四杰之一,顿时运足了目力看去,吓!果然男生女相,当真是粉面桃腮,要羞煞多少女儿家,此刻迎风而立,衣袂翩摆,不知道迷倒多少姑娘,隐隐便听到许多姑娘的尖叫。
“白色衣服容易脏耶!”保罗喃喃,对这些江湖侠少为什么钟情白色很是难以理解,这白衣服当真是除了耍帅什么优点都没,“不过,玉堂啊!你没发现这位白云剑客很没架子么?出名的高手恐怕就他一个人最先到了。”白玉堂最听不得夸别人,当下转头不理会他。
“后面划舟的是谁?”他此刻看见那轻舟上操舟的居然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只见他双手一扳,轻舟便如剑鱼一般脱水滑翔在水面上,好大的力气,好厉害的内力,当真缺一不可。
“峨嵋四剑最小的,白衣神童小剑魔白逸紫。”白玉堂到底江湖阅历多,说话便有些幸灾乐祸的味道,“嘿!我估计夏侯仁又是来抓寒江孤雁尚云凤和一字峨嵋剑马凤姑的,堂堂峨嵋派也真够丢脸的,两大女弟子都是追星族,整天在江湖上四处追星,我估计峨嵋掌门普度肯定常常被俩女弟子气得吐血。”
“玉堂,别幸灾乐祸的,你也不是什么好了,就为了展昭一个御猫的绰号便巴巴跑去大闹东京,好意思说别人?”保罗趁机打击白五爷。他身后的伍凝儿听了双眼一眯似乎要笑,可随即便沉下了一脸来,旁边释净源看了摇头,这小姑娘好深的戾气,他可也不知,人家被灭了满门,没戾气才怪了。
这时候,又有江南二老常青不老欧阳亮、托天换日欧阳芳赶到,这两位是江南地界上口碑不错的老侠,为人倒也厚道,早早来了,想来是给南海派面子。
“瞧!漕帮帮主胡周。”这时候终于算是到了一个正儿八经本地的,那漕帮帮主年纪约摸四十来岁,模样儿挺是厚实,一看便是水上讨生活的,后面还跟着一干漕帮高手,只见他们在淮阳帮驻扎之地旁边悄悄停下,怪不得纷传漕帮是淮阳帮的附庸。
“快看,负笈书生柳木,寒江孤雁尚云凤,一字峨嵋剑马凤姑……”刚有人大喊,便瞧见下面西湖水面上划出一条银箭。只见为首一个白衣书生打扮的青年,身后背口小箱子,脚底下不踩的什么,居然就那么蹬萍渡水而来,看得四周人瞪大了眼睛。这出场方式比刚才白云剑夏侯仁还拉风,后面两位女侠也是如此,脚下连蹬,在湖面上滑出一溜水线。三人天马行空一般渡水而来。临到湖边,齐齐一个细胸巧翻云,轻轻巧巧落在了蜀岗前面山坡上。
四下不停议论:
“好厉害的轻功,不愧是年轻四杰之一。”这是人云亦云的。
“屁啦!那是机关盟的渡水寒鸦,给你踩脚底下你也能蹬萍渡水,怪不得这负笈书生柳木在年轻四杰中排名最末,太轻浮了。”这是看不得别人出头故意打击的。
“奸夫淫妇,这三人在江南杀了咱们淫贼界多少好手啊!”这话一听就是江湖淫贼榜上的人说的。
保罗听了啧啧在声,连连摇头,“玉堂,瞧瞧人家出场,多拉风,这年轻四杰除了展昭可都是到齐了啊!”他其实对柳木不感兴趣,倒是对那个能制造机关渡水寒鸦的机关盟来了兴趣,不简单啊!
“二师姐,三师姐!”白逸紫瞧见尚云凤和马凤姑顿时扯开嗓门大喊,白云剑低声咳嗽,转了脸蛋过去。这两个师妹当真是给峨嵋丢尽了脸面,每次都是自家这个大师兄出来收拾。
两位女侠一看,脸色一变,马凤姑扯了扯尚云凤,意思说大师兄来了,怎么办?尚云凤低声说:“怕什么,大师兄又不吃人,等看完热闹再说。”两位女侠身边负笈书生柳木倒是冲夏侯仁笑了笑表示了一下。
天色渐渐变暗,就瞧见各路英雄好汉纷纷登场,四下一惊一咋的,保罗看了倒是有趣,尤其是有几个淫贼榜上出名的江东淫贼,看见柳木尚云凤她们几乎个个怒目而视,想必此三人爱杀淫贼出名了。
正在这时候,淮阳帮的大船到了,足足三层高的楼船,船头高高挑着旗帜,船头站着一个伟岸的虬须汉子,手上捏着一把手掌一般宽的铁剑,正是淮阳帮副帮主宗政轩,他身边胖大的汉子,背手一对黑黝黝的铁牌,此人乃是淮阳帮刑堂堂主解大葫芦。
淮阳帮来得好气势,众人正在赞叹,突然从旁边水道快速出来一艘五层楼高的大船,保罗看了一怔,不会罢,拍竿战舰?谁那么大胆子?把战舰都开到西湖来了?
释净源到底是扬州大僧正,那也是认识这拍竿战舰的,这战舰两侧各装六个拍竿,分明便是中等战舰了,拍竿战舰乃是水战利器,朝廷水军独有,怎么会出现在江湖比武场面上呢?一时间也皱了眉头。白玉堂却是机灵,首先看见了那拍竿战舰船楼上挂的旗帜,顿时道:“小蓬莱……”
这时候下面山坡上也已经有机灵的瞧清楚了拍竿战舰上的旗帜,分明便是开林圣地小蓬莱的旗号,小蓬莱可难得在江湖上出现,顿时四下嗡嗡声大作,都在议论怎么小蓬莱会出现。
“淮阳帮宗副帮主,解堂主。”风中一阵长笑,拍竿战舰顶楼船舱内走出一个青袍汉子来,冲淮阳帮大船那边拱了拱手,“叶挺有礼了。”
吓!是铁掌帮少帮主叶挺,四下顿时炸了锅了,宗政轩和解大葫芦在船头也是脸色铁青,铁掌帮什么时候勾搭上小蓬莱了?
仿佛是为了证明众人的观点,拍竿战舰上这时候又走出两人来,一个是道士打扮,眉毛色做深黄,一个敞着胸怀,身上肌肉盘根错节,满脸儿横肉,有阅历深的老江湖顿时齐齐吸了一口凉气,这两个可不正是小蓬莱八大护法中的黄眉童子丁朗和恶面神洪大忠。
“阿弥陀佛!”释源净源低声宣了一声佛号,保罗脸色铁青,好球囊的,当大爷我这个转运使是摆设不成?居然敢调朝廷水军拍竿战舰,当下一扯白玉堂,“走,下去看看。”
四人快步走出平山堂往下面而去,还没走近,便有机灵的瞧见了,四下纷纷低语,锦毛鼠白玉堂,好嘛,年轻四杰到了三个了,释净源大多数人是认识的,扬州大僧,义龙菩萨,另外一个倒是有些面生。
保罗爷看看四周,哼了一声,“凝儿,我的箱子哩!”他身后的伍凝儿赶紧把手上提着的箱子递过去。
比拉风?谁跟我比?干!让你们这些人瞧瞧什么叫金翅摩云天八臂修罗玉面侠,保罗心里面发狠,这金翅甲后来又让萧观音奴给改进过,大小有点儿像是女孩子用的化妆箱,用力一扯,里面翅膀但会翻出来,再往身上一穿,那便是金翅鸟了。
一众江湖人何曾看过鸟人?就看那面生的一抖手上的箱子居然变成了一件金灿灿的甲猬,往身上一穿后振翅猎猎而动,便往空中飞去,一时间掉了一地儿的眼睛珠子。吓?这是什么东东?居然能飞?尤其峨嵋那两位女侠尚云凤和马凤姑,本就是好奇的江湖追星族,看见鸟人那还有个不激动的?
“金翅鸟!”终于有人认出来了,“汴州陈少保,金翅摩云天八臂修罗玉面侠。”
保罗这个出场的方式可以说是武林界近十年来最拉风的,方才柳木用渡水寒鸦蹬萍渡水而来跟他这个直接在天上飞一比,差距就大了。尤其西湖边上许多卷珠帘的姑娘,看见天上飞个金灿灿的鸟人,那还有不尖叫的么?
就看见保罗爷振翅猎猎飞动,在湖面上卖弄得盘旋了两个圈子,极为优雅单脚落在了拍竿战舰的旗杆上,“好个铁掌帮,想造反么?拍竿战舰是你们这些人可以乘坐的?”
“呔!鸟人。休得欺人太甚。”铁掌帮少帮主叶挺身边站出两个男子,正是铁掌帮左右护法,张铁胆和沙满天。这两人是当初和保罗在东京打群架的南霸天高禾的师兄弟,一早就认出保罗来了,当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对面淮阳帮船上宗政轩和解大葫芦互相看了一眼,心里面顿时有些踏实了,两淮转运使既然都出面了,还怕他铁掌帮怎么样?只是,少帮主迄今也没给这位转运使大人孝敬银子。这里面恐怕有些误会,两人都打定主意,今日比武之后一定要好好跟少帮主相商。
“转运使大人好重的官威啊!”一声朗笑从船舱内传出,黄眉童子丁朗伸手一揭门帘儿,从里面缓缓步出一个身着淡黄色锦袍的青年。形体修长,双手干燥有力,一双炯炯有神的双目,腰间系着一个婴儿拳头大小的佩饰。
这厮看起来颇似世家弟子。谁家的衙内?保罗皱眉,“阁下何人?”
青年拱手,“下官走马承受夏遂良,见过转运使大人。”
金灯剑客夏遂良!四周顿时吵杂起来,小蓬莱圣主的弟子啊!
“哦!原来是陕西经略相公夏子乔的衙内啊!”保罗站在高处皮笑肉不笑,“哦不,走马承受,哈!我应当称呼阁下为夏小受才对。”
这话一说,顿时不少淫贼榜中人和一些胆子大的起哄了。这好男风的古今有之,留下了许多趣轶事,什么后庭花啦,翰林风啦,龙阳好啦,断袖癖啦,兔子啦,二尾子啦,称呼种种不一而足,而“小受”这个词绝对是兔子的一种别称。
小蓬莱的兔子,新鲜啊!顿时便有个淫贼榜上的阴阳怪气说道:“不知道小蓬莱的兔子几贯钱一夜啊!”这话一说,四下笑翻了,大宋朝言论还是蛮自由的,官家的私生活都有人敢讨论,何况小蓬莱的兔子?
夏遂良脸上青气一闪,那恶面神洪大忠瓮着嗓子喝道:“好大胆的小辈。”话音未落,身子便从船上电射而出,双脚在湖面上一踩,十几丈的湖面便飞了过去到了岸上,反手一巴掌便向那个出言调笑的拍去。
那开口讽刺的也不是常人,姓尤,排行老三,是个出名的淫贼,因此上江湖上人称粉蝶尤三郎,别的武功倒不怎样,不过这轻功却是厉害得紧,瞧见洪大忠瞬间到了眼前,却是不慌不忙,洪大忠巨灵神一般的大手拍到他胸前,就看见好像推着他一般硬生生把他顶到了一棵树上,看着凶险,其实却是借力卖弄罢了。
眼力劲儿高深的顿时认出尤三郎使的是江湖上轻功法排前三位的电火石光,洪大忠也瞧出来了,冷哼一声,手臂奇异地顿时又伸长了几寸,内力一吐之下眼瞧着就要把尤三郎的胸骨给拍陷进去。
果然是淫贼榜上的高手,这轻功练得是出神入化,就看尤三郎身子如蛇一般“滋溜”一下顺着树干滑了上去,洪大忠内力一吐,一人合抱的大树发出一阵低沉的咯咯声,接着轰然倒下,纵使尤三郎轻功厉害,当下也吓得俊面更加白了,当然,嘴巴是不会吃亏的,“吓!好蛮力,不知道搞不搞兔子?”
恶面神洪大忠脸上肉一抽,狞笑道:“小辈,当真找死。”说着一大步踏前便要再去找尤三郎麻烦。
夏遂良到底是天下第一人的兔子,哦不,徒弟,肚量还是有的,深吸了一口气后朗声说:“大忠,别跟那些人一般见识。”
“算你小辈走运。”洪大忠露出满嘴的牙齿冷森森一笑,一个腾挪,又施展小蓬莱的绝顶轻功飞到了拍竿战舰上去,尤三郎一撩额前碎发,满脸儿不屑,“吓!什么东西,不就是个兔子么?爷还不玩了,兰桂坊的俊俏兔子不过三贯一夜,爷叫他往东他不敢往西,爷叫他舔脚丫子他不敢舔鸡鸡……”
兰桂坊是扬州出名的兔子窝,专门出俊俏的小官的,尤三郎这话分明是赖定了夏遂良是兔子,当下四周笑个不停,有人便大声喝彩。“我说尤三郎,带种……粉蝶儿,好样儿……尤老三,是个汉子……”尢三郎得意冲四周拱手,哈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夏遂良气得要吐血,可是把保罗给恨上了,若不是保罗一句夏小受,能有这风波么?
“转运使大人!”他沉着脸说道:“下官添为江东走马承受,有权监督地方,近日弥勒教四处闹事,下官调来拍竿战舰乃是预防万一,若是转运使大人觉得有什么不妥,尽管上书朝廷好了。”他说完便拂袖转身进了船舱。
保罗不爽他了,什么东西,不就是陕西经略相公的衙内么。还走马承受,自家丈母娘刘娥那老妖婆的走狗罢了,以为我保罗爷是傻子么?不过方才那淫贼尤三郎狠狠落了夏遂良的面子,此刻他倒是不想再多生事端。当下一笑,“夏小受,在江东地界上做事要小心点,这里不是陕西。”说完一伸手振翅飞去,船舱内“啪”一声响,不知道摔碎了什么东西。
他在湖面上一阵儿盘旋后落回白玉堂身边,锦毛鼠忒眼瞧他,低声说:“现过了?爽了?”四周嗡嗡之声大作,俱都是在谈论小蓬莱突然连协铁掌帮现身江湖的含义以及方才保罗对小蓬莱的态度会否引起江南武林道上局势的变化。
“喂!你便是那金翅鸟,玉面侠陈保罗?”峨嵋派那个一字峨嵋剑马凤姑不知道何时跑了过来,她是个身材高挑的姑娘,长发高高绑在头顶,一双天生秀眉,眉下双眼颇会说话,背后背着一把宝剑,倒是英姿飒爽。不过保罗可不想搭理她,顾左右而言他道:“咦!怎么山坡上燃了好大火?”
白玉堂瞧去,上风处不知道为何燃起火堆,照耀得四下雪亮,“大约是淮阳帮安排的,燃了照明的罢!”
“喂!”一字峨嵋合马凤姑气得粉面发白,她师傅峨嵋掌门普度可是天下十四杰之一,江湖上谁见了她不给个面子?偏巧保罗是个愣头青,不对自家胃口别说你天下十四杰了,皇帝都不管用。
白玉堂咳嗽了一声,“马女侠,这位是江东转运使,咱们这儿朝廷公干,请一边去。”噎得马凤姑一句话都说不出,恨恨跺脚离去,保罗看着对方背影笑道跟锦毛鼠说:“五爷,行啊!有我保罗爷几分功夫了。”
“滚蛋,你自家小心点儿,方才你调戏小蓬莱的兔子,那白云剑客夏侯仁可是媚眼如丝瞧你……”
保罗下意识往夏侯仁那边瞧去,偏巧夏侯仁往他这边看来,两厢视线相撞,夏侯仁翩然一笑,又转过头去,保罗这才反应过来,感情白五爷是在诬陷自己要跟白云剑搞断背,“干!玉堂你再来这种玩笑我可翻脸了!”
正说话间,岸边有人大喊,“瞧,南海派的船只……”
远处湖面上快速划来一艘快船,是一艘两层高刷了桐油漆的五帆快艇,两侧还有十数把长长的人力划浆,保罗身边释净源合十宣了一声佛号,保罗一看,这来的是“水黾快艇”,又是朝廷水军用的快舰,船头站着的可不是右屯卫将军丁子凡和散骑常侍、杭州团练使钱子澶么,旁边还有两位恍若画中人一般的白衣女侠。
“美人痣怎么也来人?”保罗喃喃,白玉堂说:“人家是南海神尼亲传弟子,自己师叔和人比武,来捧场不是很正常么!”
燕清萝的快艇到蜀岗前面还未靠岸,湖面上恁地起了旋风,江南地界,秋天,天上居然突然纷纷洒洒落下雪花来,四周空气骤寒。
保罗一瞧就明白了,六阳融雪神功,赤霓裳不知道隐在何处,快艇船头的燕清萝眼神一亮,“赤圣女,清萝有礼了。”她说着轻轻巧巧便往空中走去,如履平地一般,整个人似乎被一团燃烧着的炽白火焰包围着,火中涅盘心经。
众人恐怕也没想到这动起手来这么快,燕清萝一步落在湖面上,脚下瞬间凝结成了冰块,她轻轻巧巧便那么一步一步走来,一条冰晶之路如同通往天国的大门打开,绚丽灿烂夺目,一时间,许多汉子屏住了呼吸,就瞧着燕清萝如广寒宫仙女一般顺着冰晶湖面走来。
保罗喃喃,“Shit,这是比武还是比超能力?非人类啊!”也不怪他感慨,天下十四杰那种境界的比武,虽然不是什么刀枪不入水火不坏百毒不侵,但是普通的精妙招式已经不大管用了。
打个比方,一流的高手好比超级单兵武器,譬如有些人是一把精确无比的狙击枪,有些人是火力强劲的突击步枪,但天下十四杰那种,已经以属于装甲部队了,譬如,坦克,当然,坦克也是有弱点的。
燕清萝一步步走来,赤霓裳尚未现身,那水黾快艇上圆脸的钱衙内突然大声提醒道:“燕仙子小心,对方可能会偷袭……”
修为高的武林人士听了不免鄙夷,这家伙懂个屁,天下十四杰这种级数的比武还需要偷袭么?人家超级强横的内力发动昆仑绝学六阳融雪神功,那是地利的一种布置罢了,证明昆仑圣女果然不愧十四杰中人。
这场比武南海燕清萝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若是赤霓裳不能布置一些拉回平衡,这些高手反而要鄙视了,武功到了一定境界,比武便是天时地利人和的综合体现。
譬如说这场比武若是在昆仑山,燕清萝想必也会出尽法宝让天平往自己这边倾斜,这便好比一个主场一个客场的球赛,客场甚至连一支啦啦队都没,那还比什么劲儿?
正在这个时候,燕清萝的脚步停了下来,她周身方圆数十丈内湖面因为六阳融雪功尽数结冰。这么一止步,就听见湖面上冰块发出轻微的“喀喇喀喇”声,数条裂缝顿时在冰面上蔓延,快速地碎开,一直碎到了燕清萝周身三丈。
冰凉的气温,樱唇中缓缓吐出肉眼可见的呼吸,燕清萝一笑,一时间,众人似乎花了眼,这一笑,当真是“六宫粉黛无颜色”啊!尤其是那些江南地界上出名的淫贼,一个个看得神魂颠倒,果然是出淤泥而不染的南海莲花仙,江湖名花榜上前三的大美人。尤其是这种时候,她娇靥上那种自信当真便如观世音菩萨身上点缀的璎珞一般,美艳圣洁不可方物。
缓缓一笑,燕清萝樱唇轻启,一声妙吟清晰吐出,宛如老凤长吟九天。
“心动,见惑,如来。”
这时候就瞧着燕清萝脚下冰块不但不碎,反而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迅速凝结,形成了方圆三丈的一个浮在湖面上的大冰陀。
远处水黾快艇上美人痣眼神一凝,低声自言自语道:“法华三昧,原来,八千微尘也可以这样用……”
四周高手俱都低声和自己的朋友、晚辈、亲近之人解释点评,这种境界上的比武十年难得一见,尤其是内家高手。一睹裨益无穷,俗世内家这种境界叫做知辱后勇,道家叫做清净高妙,佛家叫如如不动,总结起来无外乎便是以不变应万变。
“阿弥陀佛,此乃莲花派火中涅盘心经法华三昧,出自《妙华莲花经。妙音菩萨品》……”释净源到底是当世数得出来的高僧大德之一。眼界见得奇高,又是一身精湛佛门武功,当真洞若观火一般,便低声解释给身边保罗听,保罗虽然学的是易筋经,到底是没读过什么佛经,又没什么信仰,自然不懂,好在释净源解释通俗简单,倒是有些感悟,还不忘记跟白玉堂说话。“玉堂,当初你们五鼠和展昭比武可没这等架势啊!”
白五爷哼了一声,这不是废话么,自己可从来没认为自己武功已经高到了天下十四杰那种地步,展猫儿么,跟自己不相伯仲罢了。
天色微暗,今儿并不是一个很合适的比武日期,天边隐约能看见月亮,却没什么亮光,山坡上大火堆倒是“霹里啪啦”烧个不休,照亮了不少地方。
燕清萝便站在那大冰陀上,四周一丝儿动静都没,来观战的大多都是一方豪杰,自然明白其中凶险,赤霓裳不见踪迹,燕清萝看似不动,两人却是已经拼上了,一旦赤霓裳现身,恐怕最多十数招便会分出胜负来。
保罗身边的伍凝儿却是个雏儿,看四下只闻窃窃私语,那比武的仙子一般人物一个人站在湖面冰块上,不晓得搞什么,忍不住低声问:“保罗少爷,这是怎么回事?”
保罗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略一思索,倒是想到了一个比方,“两个厨师在比赛做菜,此刻正准备配料,一旦开火下锅,高下胜负很快就会分清楚了。”
这个比喻妙,四周有些人便看了过来,尤其白云剑夏侯仁、白衣神单小剑魔白逸紫、负笈书生柳木、寒江孤雁尚云凤、一字峨嵋剑马凤姑等数人离他不远,听了齐齐往他这边看了几眼。
几人各自表情不同,夏侯仁一笑后转首,白逸紫到底年轻,眼神中流露出佩服来,柳木从他用渡水寒鸦而来就能知道也是个爱现的主儿,挑眉一笑后居然对他竖了竖大拇指,倒是豁达开朗的性子。
马凤姑刚才还吃了他的瘪,却是狠狠用俏目剐了他一眼,“胡说八道。”旁边尚云凤拉了她一把,“别乱说话。”想必上次五鼠斗御猫的时候被展昭请去开封府喝茶记忆犹新,不大愿意得罪官府的人了。
释净源满脸笑意,低声说:“小师弟到底受过神目大师(欧阳忠惠)亲灸,能说出这番道理来不简单。”
保罗揉了揉鼻子,心说自家不过胡说八道罢了,跟受过师公亲灸有什么关系?
不过心里面却是担忧,赤霓裳藏哪儿呢?也不知道两人比武会不会出什么意外,燕清萝跟自己不熟,赤霓裳可不一样,这关系孰远孰近一比较就出来了,他自然舍不得赤圣女妹妹受伤甚至出什么意外。
“保罗少爷。”伍凝儿压低了嗓子问:“如果用暗器,我能……”
保罗明白她的意思,顿时失笑,柯尔特六管袖箭到底不是热兵器,何况就算自己手上来一把手枪也不敢保证能一枪崩掉十四杰这样的超级高手。在大宋朝混这么长时间了,接触过那么多武学高手,自己又学了易筋经,这点儿觉悟还是有的。
他倒是想开导开导伍凝儿,便说:“凝儿,你觉得一个不懂武功的小孩子拿一把天下第一宝剑能杀了一个江湖高手么?你还年轻,不要好高鹜远。”
伍凝儿眼神一黯,白玉堂骂了一句,“老气横秋将什么大尾巴狼……”
正说话间,异象突生,湖面上那大冰陀突然一动。“呼啦”一下便往空中飞去,接着那蓬勃的水花下幻出一个人影来,正是昆仑圣女赤霓裳,惹起四周一阵低声惊叫。
燕清萝想必也没料到赤霓裳居然在水面下。她南海莲花派乃是在海岛珞珈山上,对水的了解自然比西域昆仑派来得多,却是一点儿都没想到赤霓裳居然便当真藏身于水下,居然还要在水面上跟她比武,纵然是十四杰身份,眼神中也出现一刹那的异样来。
一刹那便够了,境界上的破绽,对于十四杰这等级的高手来说便是出手良机,赤霓裳浑身水迹带着蓬勃无匹的内力宛如狂风、巨浪,铺天盖地往燕清萝卷去,一时间,天地色变。
“燕仙子……师叔……小心。”水黾快艇上传来一阵叫声。
六阳融雪神功,那水花、冰屑、雪花,顿时组成了一双如雾般大手冲燕清萝拍去。
被水花、冰屑、雪花模糊了身影的燕清萝在那一团模糊内突然一声清吟,“优钵罗”。
优钵罗,梵文莲花之意。在佛经中常常指佛眼,此刻就见那一团模糊中突然绽开了一朵硕大无彭的莲花,花蕊中寒光一闪,似乎佛像睁开了双眼,四周围观的那些人中武功低微的下意识以手遮眼,保罗却是瞧清楚了,一把隐隐约约的长剑突然划开了一切。
“Shit,真有承影神剑?”保罗一颗心拎了起来。
燕清萝手上承影神剑便破开虚空,斩碎了那如雾般的大手,赤霓裳身形一动,身子在空中滴溜溜转起,一团耀眼的雪白,整个人如月一般。
“昆仑雪莲开”
一朵盛开在悬崖峭壁的世所罕见雪莲花,赤霓裳的身子幻化成数个,宛如一片片花瓣,自不同的方向在空中对燕清萝攻去。
“摩诃曼陀罗华”
摩诃曼陀罗华,梵文大白莲花之意,正是佛教出淤泥而不染的真谛,燕清萝手上承影神剑幻出朵朵白莲。
一时间,刹那芳华,许多武林高手暗叹,一个是南海莲花仙,一个是昆仑雪莲仙,一个江湖容不下两朵如此杰出且又洁白无瑕的莲花啊!
“嘭”一声巨响,空中的大冰陀此刻狠狠砸落在水面,激起了数丈高的漫天水花,水花内朵朵莲花,尤其是洁白的花瓣上似乎都沾染着一抹娇艳的红色,煞是好看,当真如天女散花一般,这个场景在许多年以以后依然为许多江湖人所津津乐道。
六阳融雪功和火中涅盘心经都是天下六大神功之一,两位大美人儿强横的内力相撞,空中的水花顿时凝成了无数的水箭往天上射去,三丈方圆的大冰陀承受不住如许压力,发出“嘎啦”一声巨响碎裂成无数块四散。
“赤圣女内力强横若斯……”释净源低声道:“可惜,燕仙子剑法通玄,又有承影神剑,何况又是在水面上,可惜可惜……”
“师兄是说赤霓裳会输?”保罗焦急,一把扯住了释净源的僧袍。
湖面上两人的身影绞在一起,如电如幻,释净源道:“输不见得,不过……”
他正在不过,这时候场面又生变化了,空中突然有一个硕大的黑影如电一般堕了下来,与此同时,山坡上火堆那边一阵儿啧啧怪笑,“本帅的我爱一条柴成功啦!”
那黑影啪啦一下砸在水面上,众人看得清楚,却是一个大硕大的机关鹞,里面还坐着一个人,被水花激得一头一脸的水珠,脸上带着一丝儿惊慌,而山坡那边龙卷风一般卷出一个人影,瞬间便到了湖边,却是个穿着大红袍的男子。
“机关鹞……是机关盟的机关鹞……”看着浮在水面上那硕大的玩意儿,颇有些识货的人倒吸了一口凉气,机关盟是个神秘的地方,凡是机关盟出品的东西无一不是价值千金,何况是这么大的家伙,据说连朝廷都购买过机关盟的机关鹞做战场侦察。
落在水面上那机关鹞分明是机关盟出品,木质,硕大的翅膀,背部有匣篓,可供人乘坐,上面原本应该挂着什么东西,不过此刻显然是爆掉了,保罗眼尖,瞧得清楚,忍不住噗哧一笑,得,不就是热气球么,下面挂这么重还做那么华丽的木头大鸟做什么?好看么?真是华而不实。
那如旋风一般窜到湖边的红袍人却是许多江湖人认识,方才大出风头的淫贼尤三郎忍不住一撩额前碎发,“**!贱人安你这不要脸的家伙跑来作甚、以为你那些淫药能迷倒赤圣女和燕仙子么?真真天下第一不要脸皮……”
此言一出,许多人鼓噪起来,这里面有个缘由,此人姓帅名安,小字檀郎,江湖上出名的武器鉴定大师,同时也是出名的春药大师兼淫贼,外号“火眼金蛤”,这火眼自然是说他鉴定功夫了得,金蛤么,嘿嘿,这蛤乃是淫药的一种,自然说他善于调配春药且索价极贵,何况蛤又是女性某部分生殖器的别称,因此这个绰号倒是很相衬他,不过大多数江湖人都私下叫他色安,至于做淫贼的,不屑其相貌,直接叫他贱人安。
那《江湖武器谱》便是此人撰写的,若论才学倒是出众的,但是论相貌么,跟帅安当真八杆子打不到一块儿去,偏偏他又是武器鉴定大师兼春药大师,结果排淫贼榜的居然瞎了眼把这人排了江湖淫贼第一,如此一来,许多小白脸淫贼不干了。吓!这么丑你也好意思做淫贼,***,恁丢淫贼的脸嘛,做便做了,还居然是江湖淫贼第一。如果诅咒有效果的话,淫贼榜上第一火眼金蛤帅安和第二毒手庸医殷阳霍这两位纯以技术活入围的家伙估计已经被诅咒得祖坟上都不长草了。
“粉蝶儿你这小球囊,本帅天下第一淫贼,懒得跟你这种小字辈废话。”帅安一抹油光蹭亮的脑壳,这动作让在场不少女侠和淫贼们纷纷侧目,峨嵋四剑之一的一字峨嵋剑马凤姑忍不住挑了挑眉,“师姐,这家伙也是淫贼?咱们宰了那么多淫贼,没一个不是细皮嫩肉的啊!”
旁边尚云凤还没说话,负笈书生柳木笑了笑说:“他的确是淫贼榜第一名。
不过靠的不是脸蛋,是他的春药出名,奇淫合欢散、旱喜雨膏、金锁玉连环、强龟御女丹就是他独家调配出来的。“他说的几种都是江湖上出了名的淫药,甚至有谣传朝廷不少大佬都暗地下购买,如此想来,做淫贼榜第一也就不意外了。
马凤姑虽然跟尚云凤一起在江南杀了不少淫贼,两人甚至有了淫贼克星的名头。不过她到底还是十七的小姑娘,闻言顿时俏面绯红,忍不住啐了一口,“柳大哥,咱们宰了他……”
柳木一笑,看着前方淡淡说:“先瞧好戏罢!”
此刻赤霓裳和燕清萝犹自恶斗不休,方才两女强横内力爆开两朵莲花绞在一起,此刻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局面,赤霓裳人在空中头下脚上,双掌夹住了燕清萝的承影神剑,脸色如雪一般,六阳融雪神功汩汩然勃勃然从剑身上透出。燕清萝方才虽然突然出剑占了上风,可这时候被赤霓裳夹住宝剑,也不得不拼开了内力,火中涅盘心经散发出白炽的烈芒,两女都是舍弃了精妙的招式,开始了最凶险的内力比拼。
保罗这时候才发现湖面上赤霓裳嘴角里含着一丝如云秀发,心中一动,想起那夜赤圣女妹妹也是这般星眼迷离,嘴角含着一缕秀发发出如歌如泣的呻吟,一时间小腹滚烫,倒是想歪处去了,倒不能怪他龌龊,实在是此刻两位美人儿比武散发出了无限的魅力,可随即他就担心了起来,因为他又发现了灵霓裳嘴角一丝殷红。
“Shit,她受伤了。”保罗心一揪,一只手忍不住扯住了旁边一人的手,“师兄,你不是说赤霓裳内力要少胜么!”
“阿弥陀佛!”释净源双后合十,“优钵罗佛眼乃是南海派剑法绝招,赤圣女方才被燕仙子剑气震动了脏腑……”
“我干呐!”保罗骂骂咧咧,一个有江湖上出名的第二神剑在手,一个空手,这也太不公平了罢,他刚要大喊,这时候释净源又说话了,“不过现下赤圣女倒是占上风了,你瞧她的脸色,如雪一般冰晶洁白,据说六阳融雪神功到了第五重才有这般,当真是厉害得紧。”
“这么说要赢了?”保罗又开心了。
释净源摇了摇头,暗说这位小师弟按道理也受过神目大师亲灸的,怎么这比拼内力不死不休的道理都不懂,赤霓裳虽然内力似乎比燕清萝强,可被剑气震伤在先,恐怕最后要两败俱伤啊!
“小师弟稍安勿燥,慢慢看罢!这天下十四杰之间的比试不是随便揣摩就能揣摩出来的。”释净源只好如此说了。
保罗爷无奈,这时候才发现自己自家扯的不是释净源的手,顿时吓一跳,别是抓住了白老鼠的手半天罢、转头一看,却看见伍凝儿羞涩的眼神,下意识舒了口气,还好还好,缓缓收回手来,白五爷瞧了他一眼,招牌式地哼了一声,却也没诬赖他故意吃伍凝儿豆腐,由此可见,女孩子长得不好看连被吃豆腐的资格没,当真可怜了伍凝儿。
这时候湖边正在大骂,今日乃是江湖上两位绝色美女兼天下十四杰比武,不知道来了多少小白脸淫贼,这火眼金蛤帅安突然跑出来大喊什么“我爱一条柴”,自然成了众矢之的。你配春药便配春药罢了,居然拿两位绝色美女试验,真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平时被这家伙稳坐淫贼榜第一就不爽了,此刻还有不骂的。
一时候,当真是“口水共西湖一色,球囊与月亮齐飞”,骂得是昏天黑地狗血淋头。
帅安被骂得脸色酱紫,忍不住怒喝了一声:“直娘贼,哪个再骂?你们先瞧瞧湖面上那家伙丑态……”
众人这才发现,那浮在湖面上机关鹞里面的人此刻正趴在硕大的木头翅膀上,脸颊如火一般,搂抱着那翅膀如母狗发情一般做出不堪入目的动作,骂的人个个噤声,难不成?
这时候那漕帮帮主胡周大声喊道:“那火堆并非我漕帮所点燃,也不是淮阳帮点的,火眼金蛤,你到底搞什么鬼?”
帅安嘿嘿得意,“胡周,到底是漕帮帮主,有些眼儿劲儿,可惜,晚啦!本帅算准了你们便不会在意这火堆的小细节,本帅亲近发明这天下第一淫药,自然要找人试试,药就撒在火堆里面,你们在下风处,药力散发得慢些,那家伙坐着机关鹞在天上,被热气一蒸,药力自然行走散发得快些,要不然怎么会跌下来?”
看着那霹里啪啦燃烧的火堆,里面火焰和灰烬顺着火势往空中飘去。众人脸上失色,再看那机关鹞上一副丑态的家伙,顿时心里面冒凉气儿,保罗也是一惊,干,这火眼金蛤不简单啊,居然懂这个道理,赶紧一扯白玉堂低声说:“运功检查体内经脉。”
两道人影一闪,江南二老常青不老欧阳亮、托天换日欧阳芳已经到了帅安身边,欧阳亮腰间宝刀出鞘,果然江南地界上的老侠,宝刀未老,出刀如电,已经架在了帅安的脖子上。
“拿解药来……拿解药来……”四周人影乱闪,许多成名的侠客此刻也来不及遮掩了,拔刀拔剑怒目相向,当然,也有不少名门大派譬如峨嵋派这种先拿了自家门派避毒丹吃一颗下去试试压制,还有当场坐下运功调息的,连远处那拍竿战舰黄眉童子丁朗和恶面神洪大忠自恃小蓬莱武功天下第一,看着湖边乱作一团脸上冷笑,其实也未免也暗中运气。
“日你娘,不拿解药老子一勺子拍死你。”淮阳帮刑堂堂主解大葫芦从淮阳帮大船上施展轻功过来,此刻瞪大了火红的牛眼,双手擎着一对似勺子一般的铁牌对着帅安那鸡蛋壳一般的脑袋,恨不得一下便敲鸡蛋似的敲下去,他成名武器乃是八卦牌,后来在扬州娶了葫芦羹店老板的女儿,平时笑眯眯在老丈人店里面掌勺,骨子里面却是淮阳帮铁血刑堂堂主。
这火眼金蛤帅安倒是丰夯货,愣是梗着脖子大喊:“有本事杀了本帅,看看那机关鹞上的人,你们想待一会儿做那动作,尽管杀了本帅好了。”他倒是拿跷了,居然敢得罪这么多许多江湖好汉,果然有些精英专家的硬骨气。
昆仑圣女赤霓裳和南海仙子燕清萝在湖面上犹自比拼不休,湖边却成了一锅粥一般,比武成了闹剧。
“在下峨嵋夏侯仁,各位稍安勿燥,在下用本派佛光普照心法体察体内经脉,此刻并无异样……”一声虽不大声却清晰异常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保罗一看,可不是白云剑客,倒是极镇定,不愧是峨嵋派大弟子,自己刚用易筋检查体内经脉,这家伙已经查完了还用千里传音的功夫通知在场的江湖好汉。
他却不知峨嵋佛光普照心法在六大神功里面论威力不是第一,论挨打疗伤也比不过少林易筋经,但是若论什么中毒了,受了寒伤了,三阴脉络受损了,这佛光普照心法当真是治标治本,若自夸天下第二,恐怕没几个人敢称第一。
众人面面相觑,眼瞧着那机关鹞上的家伙依旧如母狗一般耸动不已,一时间大多数人顿时运功,四下倒是坐了一大片的江湖好汉。
正在这时候,异象突变,十数个一开始就很聪明地坐下打坐运功的突然齐齐喷了一口血,“有毒……”
“二师妹,三师妹,四师弟,救人……”夏侯仁一看,顿时便如电一般窜向最近的伤者,白逸紫紧随其后,尚云凤和马凤姑一怔后立刻也跟了过去。
“不对啊!本帅的奇淫合欢散怎么会吐血?”火眼金蛤帅安摸了摸光溜溜的脑壳,纳闷了。
乱哄哄的场面,谁也没注意到,甚至连冷静的保罗爷也没注意到,平静如一块墨绿色宝石的湖面上,远处,正快速驶来数条蜉蝣快艇。
“咻”
一支火炮扶摇直上,到了黑漆漆的半空中嘭一下爆开了,发出纯白圆融如烈日般的光芒,绚烂无比,恐怕整个扬州城都能看见,大光明下西湖湖面上数艘蜉蝣快艇业已被许多人瞧见。
“摩尼教的明尊圣火炮。”白玉堂眼瞳一缩,他们陷空岛便在两浙,对摩尼教这等老邻居自然知晓些。
“干!这不是‘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么?”保罗爷喃喃,摩尼教突然现身,搞什么名堂?
“咳!”释净源突然一口喷出血来,保罗大惊,一把扯住了他,“师兄,怎么了?”
释净源顿在地,脸色惨白,“果然……中毒了……”
他这一喷血不打紧,顿时引起连锁反应,就瞧见在场的江湖高手突然一个个鸡瘟发作一般,个个口吐鲜血,白玉堂一捂嘴巴,殷红的鲜血从指缝中渗透出来,身子支持不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火眼金蛤,老……老子……杀了你……”淮阳帮刑堂堂主解大葫芦口角全是血迹,勉力想举起铁牌砸碎帅安的鸡蛋壳脑袋。
帅安苦笑:“解堂主,没瞧见本帅也他娘的中毒了么,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那机关鹞上的家伙在空中撒毒来着,好霸道的毒药,连本帅的我爱一条柴都克制下去了。”他倒是聪明人,脑袋里面一寻思就想到原因了。
“日……日你个……球囊。你……他娘的……中毒……说话怎么……那么顺溜?”解大葫芦只觉得手指头都没力气了,腿脚打颤,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两个铁牌“咣当”掉了下来。
“这不是明摆着的么,谁功夫越高,中毒越深,好厉害的毒药。”帅安苦笑,缓缓坐了下来。
他的话好比咒语一般,湖面上赤霓裳、燕清萝两女正在比拼内力,此刻突然齐齐一震。两人同时被震飞在空中,雪白的身影在空中转了几个圈子,“扑嗵扑嗵”两声,先后摔落在湖水中,连远处拍竿战舰上小蓬莱的人、铁掌帮的,燕清萝所乘“水黾快艇”上的人,淮阳帮大船上的……一个个全部中毒萎顿在地。
当满地或坐或躺个个口角全是鲜血呻吟不休,湖边就五个人还站着,保罗爷和峨嵋四剑。
“大师兄……”尚云凤和马凤姑也慌神了,两位女侠虽然老是想溜出峨嵋,可当真出了大事,到底唯大师兄夏侯仁马首是瞻,白衣神童小剑魔白逸紫“呛锒”
一声拉出随身宝剑,眼神警惕。
夏侯仁修长的眉毛一挑,桃腮上显出一丝古怪的殷红来,“咱们也中毒了,只是咱们峨嵋心法独特,尚未入脏腑,两位师妹,你们先去救赤圣女和燕仙子,师弟,给我护法。”他到底是年轻四杰之一,堂堂峨嵋派大师兄,顿时便有了计较,尚云凤和马凤姑功力浅薄,加之峨嵋心法佛光普照独特,暂时还没什么事情,先让她们救人,而自己必须赶紧运功逼毒,那摩尼教显然不是什么好来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时候来还能是好角色么?
保罗正在疑惑自己怎么没事,听了不远处夏侯仁说话,顿时惊觉,大骂了一句Shit,双翅一展身子如电一般射出,他轻功好又身穿金翅甲。速度飞快,顿时超过了尚云凤和马凤姑,身形在湖面上一撩,一把便先拽了赤霓裳起来,脚下一踩,一裤脚的水,愣生生便把赤霓裳拉在空中一个转折飞回岸边。
赤霓裳被他搂在怀里,脸色惨白如纸,绝代芳华的脸颊上挤出一个笑来,樱唇中吐出几个细微不可闻的话语,“救燕清萝……”
真的很想骂你一句笨妞,保罗哼了一声,算了,由着你罢,他扶着赤霓裳坐下后,转身瞧见尚云凤和马凤姑泅水去救燕清萝,那南海莲花仙子此刻背部朝上漂浮在湖面上,也不知是死是活。
这下他可是大出风头了,金翅鸟美名果然名不虚传,一震翅猎猎飞起,双手一抄,便把燕清萝给抱了起来,身子顿时往下一沉,恰好此刻马凤姑游了过来,他也管不得,一脚踩在马凤姑肩膀上,唰一下再次拔高身子,翅膀一滑便飞到了岸边,把马凤姑气得大骂:“喂!陈保罗,你好没侠少风度。”
哇勒!还侠少呐,大爷我可不兴那套虚的,保罗懒得理她,把燕清萝放在地上后看去,就瞧见这位燕仙子双目紧闭,感情是晕过去了。
他忍不住嘀咕,还南海派呢,在海岛长大的都能被水给呛晕过去,却不知燕清萝首先落水,本就和赤霓裳比拼内力,那奇异的毒突然发作,内力十停倒去了七停,贼去楼空,那毒又霸道,四肢无力,突然脸朝下落水,被呛晕过去也是正常。
“明教明尊圣教主驾到。”一阵朗声,摩尼教的蜉蝣快艇已经到了湖边不足十丈的地方,为首快艇上迎风站着一人,四十来岁,白袍,双手倒负,一张削瘦,一双寒芒闪闪的眼瞳。
保罗这时候管不得许多,双掌一按便捺在燕清萝胸前,当然也没什么心思去体会这位南海燕仙子胸脯是否柔软,是否半碗形,是A罩杯还是B罩杯,只是一下一下按了起来,峨嵋尚云凤和马凤姑此刻游回岸边,瞧见后两女顿时脸上生晕,双双一拉宝剑,“真淫贼……”
两人杀淫贼杀出瘾头来了,也不看看场面,正要动手,燕清萝一阵儿咳嗽,口中吐出许多水来,幽幽醒转,保罗冷笑,“峨嵋派的女侠都是头发长风识短么?”
也不去管两人,径直走到赤霓裳身边,看着湖面上摩尼教的快艇,眼珠子快速转个不休,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今日江南道武林盛会,咱们明教来得可晚了些。”那白袍人一阵笑,这声音保罗听起来煞是熟悉,再看看那人双目,顿时想起东京杀猪巷自己和展猫儿白老鼠大战万里追魂彭海的故事来,“彭海老贼,居然是你?”
“呔!好大狗胆,居然敢直呼我圣教主名讳!”彭海身边一个圆脸汉子大喝了一声,此人正是持世明使、十天王使、降魔胜使、催光明使、地藏明使等明教五大荣耀护法之一,地藏明使云飞扬。
岸上的,船上的,此刻多少武林豪杰,俱都在想,原明教五大护法之首、持世明使、万里追魂彭海?他不是被逐出摩尼教了么、怎么突然做了摩尼教教主?
“圣你老母!”保罗冷笑,“彭海,亏你还是天下十四杰之一,居然用这等下毒的手段,那机关鹞上母狗一般的家伙是你手下罢、当真好手段,在天上撒毒药这等办法想得出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是想造反啊?”
一众武林豪客这才明白,感情那机关鹞上的家伙就是飞在天上撒毒药,怪不得,有力气的顿时纷纷破口大骂。
彭海此刻倒是一派教主风度,一丝儿也不生气,“陈保罗,倒是有些见识。
大半年不见,连你这等小虾米也成气候了,可见中土武林败落了,金翅摩云天八臂修罗玉面侠,绰号倒是很拉风啊!只是不知道你功夫涨了几分?”
“当真马不知脸长,当初在东京被我师倒暗器射中屁股掩面逃窜的是哪个?”
保罗一边大吹法螺,一边眼珠子滴溜溜直转。
这话一说,彭海脸上也挂不住了,自己什么时候被射中屁股狼狈逃窜了?脸色顿时一沉。
《摩尼光佛教法仪略》中记载,摩尼教有五大荣耀(护法)。十二摩社(使徒),三十六萨波塞(主教),一百零八默奚德(长老),三百六十阿罗缓(选民),此次摩尼教倾众而出,护法有三个,使徒五个。此外无数主教、长老、选民,力量当真不容小视。
彭海在西域偶然得到摩尼教失落的圣物明尊圣火令,武功大进,加之纠集了一帮西域高手,首先便是灭了昆仑一派,接着挟余威南下两浙摩尼教黑木崖总坛,一举击败原教主马捍天夺得摩尼教大权,牵机盟和摩尼教两股势力合并后顿时势力大涨,他是个野心勃勃的,要不然原先为何敢于刺杀襄阳王、此番前来两淮,他当真机关算尽,费了无数手段,自然是想有所作为。
嘿嘿冷笑了几声,彭海在船上高声说道:“陈保罗,转运使大人,算你是个聪明人,可那又怎样?你且洗耳听听,难不成听不到扬州城内厮杀之声大作么?”
蜀岗地势高,众人往扬州城内看去,果然隐约瞧见四处火起,略有厮杀之声,顿时脸色俱都大变,感情摩尼教真要造反?
“吓!那又怎样?”保罗揉了揉下巴,“彭海,你那些手段么,无非就是联合弥勒教四处放火作乱,你以为我扬州军府的厢军是摆不成?”
“转运使还想诓我?”彭海似笑非笑,“扬州知府韩琦带着厢军北上楚州真州平叛去了,扬州眼下最多不过两三百厢军罢了,而江湖好手么,此刻俱都在这蜀岗三峰,我没说错罢!”
众人这才明白,感情这彭海老贼算无余漏,是借赤霓裳和燕清萝比武乘机一网打尽啊!
“日你娘的摩尼教。”淮阳帮解大葫芦坐在地上大骂,“咱们淮阳帮跟你们不死不休。”
“那也得瞧瞧你们淮阳帮能不能撑过今天!”彭海冷哂,“阿狼,澹台简、云飞扬,上去收拾那小子顺便清理场地,顺我明教者生,逆我明教者死。”
那阿狼和澹台简俱都是西域人,本是牵机盟高手,彭海的心腹,此刻做了摩尼教五大荣耀之持世明使和催光明使,忠心耿耿,此刻和地藏明使云飞扬一同得令,旋身便从船上往岸边卷去。
“摩尼教好威风好煞气。”一声清冷的娇叱,从源对岸最窄处窜来几条身影,为首的正是天女散花楼当家花魁,“芍药花仙蓝田玉”柳青烟,后面分别是一枝红杏穿墙来师九娘、吝啬鬼尚有仁、滥赌鬼戴娇娇、贪吃鬼夏晓竹。
柳青烟此刻一身劲装打扮,比起在散花楼那副花魁派头,又多了几分豪爽江湖气,比之赤霓裳燕清萝怕也只差少许罢了,不过万里追魂彭海注意力却不在她身上,而是盯着她身后的师九娘。
“一支红杏刑师师?魔山老母毕月霄的面首?”万里追魂彭海大笑起来,“我没瞧错罢?魔女盟什么时候来也趟两淮的浑水了?”
一众江湖汉子大哗,魔女盟凶名在外,魔山老母毕月霄虽然死了,可人家那是敢于上小蓬莱大战天下第一高手小蓬莱圣主的,加之九天玄狐夏八姑和飞天魔女龙云凤,个个俱都是十四杰中人,这是何等庞大厉害的势力?在广南东西两路绿林道上,那是闻魔女盟之名而胆丧。
师九娘一抹脸蛋,顿时露出一张分不出男女的俊俏脸蛋,说是女子罢,眼神犀利轮廓分明,说是男子罢分明半点儿须根都没,“老娘就是邢师师,怎样?世道变了,你万里追魂这等跳梁小丑都做了摩尼教教主,当真笑掉老娘的牙。”
他自然有资格说这话,甭管人家是男是女,魔山老母的面首,光这身份就能嘲笑彭海,毕竟彭海原本不过摩尼教一护法耳,当年魔女盟凶名卓著江湖震动的时候彭海还不如保罗爷此刻出名呢!
彭海眼中凶光一闪,“邢师师,休逞口舌之勇,这里是两淮不是两广,就凭你几个妄想阻扰本教主?”
保罗爷此刻却是张大了嘴巴,嚯!感情这穿墙花师九娘来头这么大?魔山老母的面首?魔山老母当初号称邪派第一高手,比小蓬莱圣主不过差了少许罢了,万万没想到散花楼老鸨不但是个男的,还是这么大来头,不过,这魔女盟当真不愧一个魔字啊,戴娇娇分明是女的,却喜欢自称老子。这师九娘一个男人却做老鸨还自称老娘。干,世道当真乱了。
“彭教主!”柳青烟说话了,“魔女盟又怎样?咱们一不杀官,二不造反,开窑子赚钱罢了,这些都是我魔女盟的恩客,你若都杀了,我们魔女盟吃什么喝什么?”到底是魔女,说话就不是忌讳,倒是赢得一片喝彩。
“柳大家说得好!”那粉蝶儿尤三郎大声鼓噪起来。“直娘贼的摩尼教要杀官造反,是咱们武林公敌。”顿时便有许多人响应,可不是,眼瞧着魔女盟现下就是救星,就算瞧不起,那也得说软话儿。
“就凭你们几个么?”那西域大汉持世明使阿狼大喝了一声,旋风一般卷了过去,双掌一合后便对着柳青烟齐齐拍出,正是摩尼教六阴截脉掌。
“好狗胆。”吝啬鬼尚有仁和贪吃鬼夏晓竹从柳青身边闪出,一人接住一掌,“嘭”一声闷响,三人掌力相交,齐齐巨震,尚有仁和夏晓竹各自退了一步,持世明使阿狼却也退了一两步。
阿狼是维吾尔汉子,性子彪悍,棕色眼瞳中凶芒一闪,“好,再来。”说罢转身又扑上去,顿时便跟尚有仁和夏晓竹打做一团。
催光明使澹台简和地藏明使云飞扬对视一眼,同时也冲了过去,戴娇娇和师九娘顿时把两人接下,七个人便在岸边混战一团。
船上彭海双手一挥,看着岸上柳青烟说道:“柳姑娘想必便是魔女盟少盟主了?你觉得能抵着我明教这么多高手么?螳臂挡车罢了!”他船上还有数个摩尼教使徒、主教、长老,当真是倾势而来。眼下一众江湖豪客纷纷中毒无力还手,真要大开杀戒,怕江南道上成名高手要死个大半去。
“螳臂挡车的还有我峨嵋派。”夏侯仁到底是峨嵋大弟子,加之佛光普照心法独特的抗毒性质,此刻却是好转了,顿时长身而起,白云古剑“呛锒”一声出鞘,寒芒闪闪,顿时峨嵋四剑齐聚,四把剑明晃晃指着湖面。
“峨嵋佛光普照心法果然独特。”彭海身后传出一声黄鹂般娇声,众人这才注意到,彭海身后,船上还停着一辆绿竹小轿,绿色纱丝四周笼着,只能瞧见里面坐着一个人。
“不过,”小轿里面女子继续说道:“白云剑客,你身上毒去了七七八八,你师妹师弟呢?若强运内力,恐怕动手后能不能活命便难说了。”
此女是谁?众人顿时怀疑,这时候那轿中女子说:“陈保罗,别以为你吃过肱骨分心丹不怕我这大悲清风散就了不起,凭你的武功,逃命去罢!”
肱骨分心丹?大爷我什么时候吃过这玩意儿?保罗纳闷了,这神秘女子是谁?
看她说话,似乎这毒药就是她发明的。
不过保罗爷向来是输什么也不会输嘴巴的人,当然不肯嘴巴吃亏的,顿时便说:“我说船上的姑娘,多蒙垂青,不过我的武功似乎还没差到逃命的地步,何况,摩尼教这点儿下三滥手段,嘿嘿!早就在区区意料之中。彭海,你说得不错,知府韩琦的确带了一千五百厢军北上楚州去了,不过,就算那样,我手上几百厢军也不是你们这些草寇能抵挡的,你知晓我手下厢军装备的是什么?骏马身披马铠,军士个个披挂,蹶张弩加镔铁点钢枪,就你那些拿刀剑的什么教徒就能抵挡我武装到牙齿的精锐之师?何况扬州府乃是两淮提点刑狱衙门所在,你以为提点刑狱衙门的衙役就百来个?”
他越说越得意,又透露了一个秘密,“哦!对了,这扬州城里面还有一位威名赫赫的柳院君,乃是淮阳帮柳少帮主的姐姐,府上家丁个个出身淮阳柳家,使得一手好五虎群羊棍,我估摸着柳少帮主手下精锐也不见得有他姐姐多啊!不瞒你说,我刚刚保举这位柳院君做了扬州总捕头,现下这位柳院君恐怕正在带着一干如狼似虎的手下大肆追杀什么弥勒教摩尼教,哈!”
“咿呀!我还算漏了一个,那天下知名的白驼山总店可就在扬州,这白驼山山主和大秦景教圣女乃是闺中好友,店里面护院据说主的是成都府岷江帮的一众好汉。就我认识的一个叫周六郎的,据说一身横练蛤蟆功纵横成都府,是川中有数的高手之一……”
他越说话,彭海脸色愈发难看,倒是真的没料到,原本他以为此番比武必然惊动官府,想必会派许多厢军衙役之内维护,没想到这陈保罗不按照下棋的路数来,胡乱出子。居然……
此刻彭海运功仔细凝听,果然,扬州城内厮杀之声渐渐低落,难不成……局势真的如这陈保罗所说被控制住了?
想到这儿,他脸色一变,阴阴一笑,“陈保罗,好算计,不过,眼下你可是我笼中之鸟,你以为能挡我明教如许高手?”
“什么高手?土鸡瓦狗。”保罗嘿然。指着湖面上便说道:“来来来,让你们瞧瞧,什么叫金翅摩云天八臂修罗玉面侠。”他自恃身上家什齐全,天罗网、柯尔特、桃花瘴之类多了,何况还有狮子吼绝技加景教圣女文丑丑的项圈,人多怕什么,大爷我金翅鸟美名难道白叫的?便让你们瞧瞧什么叫武学奇才自创武功,六指琴摩的声波武器不见得有我金翅鸟的一声吼厉害。
“彭海!”一声娇叱,赤霓裳勉力站了起来。“昆仑灭派奇耻大辱,你我仇深如海,纵使拼了性命,我也不会让你讨了好去。”
她这话不说还好,一说之下,四周武林豪客哗然,什么?五派之一的昆仑被这彭海灭门了?顿时不少人忌惮起来。眼瞧着摩尼教人多势众,四周江湖汉子个个中毒,那魔女盟才几个人?这陈保罗虽然有官职在身,可人家摩尼教本就干的就是造反勾当,那还怕什么?
“我莲花派亦不会容你摩尼教扰乱江湖。”燕清萝原本打坐在地,此刻也吸了一口真气,慢慢站了起来,手上承影神剑一挥,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那承影神剑果然是宝物,剑身不知何种矿物打造,居然会随着环境变色,怪不得谣传承影神剑只有剑柄没有剑身。
便在此刻,远处一朵烟花扶摇直上,飞到半空中哗一下爆开,彭海瞧见后脸色一变,嗓音一厉发出一阵刺耳笑声,“好!今日便遂你等心愿……”话音未落,身子腾一下飞起,脚下蜉蝣快艇却是蚊纹丝不动,好轻功。
“让你等瞧瞧我明教神功。”他人在空中,便如一头大鸟一般扑向岸边,他得了明尊圣火令后武功大进,自恃对上全盛时候的燕清萝或者赤霓裳也不在话下,何况此刻两人都是受伤加中毒之后。
燕清萝和赤霓裳两女眼神一变,顿时明白对方心思,如花娇影顿时迎了出去,保罗一把没扯住赤霓裳,大骂了一句傻妞。
“摩诃曼陀罗华”
“昆仑雪莲开”
两女在空中一声娇叱,使的都是成名绝技,顿时在空中绽开两朵硕大莲花。
彭海双手一错,一掌拍身赤霓裳,一手夹住燕清萝承影神剑,骤然发出清朗的笑声,声如地动山摇。
“不好,老贼又使乾坤大挪移。”保罗一瞧便着急了,燕清萝和赤霓裳此刻内力十停最多剩下三停,就算联手也打不过彭海啊,何况彭海还有乾坤大挪移,当下便恼了,赤霓裳可是他保罗爷缠绵过的女人,怎舍得让别人打了去?原本还打算用暗器家什,这时候三人纠缠在一起,怎么搞?
果不其然,燕清萝和赤霓裳脸色一变,原本拼过内力强弩之末,此刻再被乾坤大挪移借力,顿时齐齐吐了一口污血出来,两朵莲花泫然消散,身子如石块一般从空中落了下来。
“圣教主武功盖世。”摩尼教数艘快艇上爆发出一阵喝彩,一众武林豪客脸色齐变,虽然知道燕仙子和赤圣主此刻都是强弩之末,可彭海一招之内击退两女,还是惊吓住了众人。
“滴咯哒滴咯哒”一阵低沉的马蹄声隐约从远处传来。
“陈保罗,都说你怜香惜玉,瞧瞧你救哪个?”彭海在空中狞笑,双手一翻,成名绝技追魂燕子镖嗖嗖嗖发出五枚,夜色下分上中下三路,电火石光一般射了出来。
追魂燕子镖分射赤霓裳、燕清萝,保罗眼睛都发赤了,纵身而起便去挡那燕子镖,五枚燕子镖发出呜呜怪响,突然一个转折便射向保罗。
“陈兄,快躲。”白云剑客夏侯仁此刻大喝,保罗身边柳青烟却是从手中飞出一条匹练去挡那追魂镖,远处白玉堂瞧见,奋力一挣,经脉中一阵错乱,一口鲜血又喷了出来,那伍凝儿尖声大叫,“保罗少爷……”
追魂燕子镖在彭海内力催动之下何其之快,瞬间到了眼前,突然,从湖水中窜出一个人影来挡住了保罗跟前,与此同时,一声佛号如晚寺钟声远远传来,“阿弥陀佛!”
有分教:南海清萝昆仑霓裳,武林群豪聚会蜀岗,正邪乱战修罗沙场,蓬莱摩尼铁掌淮阳。
这刹那之乱,不知晓保罗爷怎生对付。
铁器入肉的声音是什么?很难形容,但是,那种声音叫人听来绝对是亲者痛仇者快。
追魂燕子镖绝对是天底下最恐怖的暗器之一,真气催发,腹中藏有细如牛毛的毒针,锋利的燕嘴和燕翼更是有破护真气的效果,柳青烟手上突然飞出的红纱只抽掉了一枚,而那个突然从水中窜出的人影双臂一展,将将挡在了保罗爷跟前。
燕清萝和赤霓裳两女从空中摔落,狠狠惯在了岸边,两位天之娇女此刻狼狈不堪,雪白的衣裳有血有泥有沙,齐齐挣扎了几下,却当真是强弩之末不足以穿缟素,体内空荡荡真气贼去楼空,宛如雨打莲花落红惭渐,再也无力动弹。
而此时,一人又从水中窜出,挡在了彭海前面,彭海连眼皮也没抬一下,双手一翻,六阴截脉掌便拍了出去,一掌便把那人拍落在岸边,噗一口血便喷了出来。
柳青烟双臂一动,轻纱罗练如软鞭一般对彭海抽去,万里追魂哂笑,明尊圣火令在手,罗练抽在圣火令上发出啪一声闷响,两人顿时战在了一起,旁边白云剑客夏侯仁一瞧不对,顿时展剑而上,却是和邪派魔女一起合战万里追魂彭海。
保罗一把抱住那挡在自己身前的人翻身落下,低眼瞧去,却是一个他万万没料到的人儿。
“咳”
一口殷红的血液喷在了保罗胸前,蛋炒饭脸如金紫,却是微笑着露出一颗老虎牙来,“陈保罗,上次你救了我,这次我可是还给你啦!”
“你疯啦!”保罗脑子里面嗡嗡作响。怎么也没猜到会是蛋炒饭,那四枚追魂燕子镖两枚穿入蛋炒饭的双臂,一枚将将射在胸前膻中大穴,还一枚却是从小腹进去,她第一次刺杀保罗吃亏后弄了一件防身软甲在身上。可燕子镖在彭海手上威力之大,那胸前一枚却是震断了她胸骨,最要命的是小腹处,毫无遮拦入肉而进,鲜血汩汩而出,慌得保罗连接点了几处穴位,却是止不住那鲜血。
“师傅!”方才被彭海六阴截脉掌拍伤的人往彭海身边爬去,抬头低声喊道。保罗爷这才发现,受伤的一身夜行衣,此刻蒙面黑纱落下露出高鼻雪肤,不是彭海的弟子高车阿莱雪又是谁。
原来,高车阿莱雪矢志要找保罗麻烦,自此和蛋炒饭厮混在一起,蛋炒饭这位小刺客却是在收养着一帮无家可归的小孩,俱都是那些和她同病相怜的瘦马身份。有被大户人家主妇贱卖的,有做了流莺雏妓的,还有先天不足还未培养成合格的瘦马就被抛弃的……足足百十人之多,这么多张嘴巴要吃饭,怪不得蛋炒饭胆大包天敢于参加大内之乱。
结果,高车阿莱雪女性本能动了,居然整天价做起了一帮小鬼的保姆,忧愁着百十人的吃饭穿衣,便渐渐淡忘了仇恨。
今日比武,两人虽然都算江湖人,却是没心思凑那热闹,直到摩尼教明尊圣火炮放了出来,高车阿莱雪一瞧便认出来了,顿时拉着蛋炒饭往蜀岗三峰而来,因此上没中毒,两人潜水到了岸边,将将碰上彭海要大开杀戒,蛋炒饭居然便从水中窜了出去挡在了保罗爷身前,至于高车阿莱雪,却属于误伤了。
彭海瞧见自己爱徒,眼中凶芒一闪,“无用之徒,留你做甚?”脚下飞起,一脚便把高车阿莱雪给踢飞了出去,双手圣火令挡住夏侯仁的白云古剑和柳青烟的轻纱罗练。口中发出一声厉啸。
摩尼教蜉蝣快艇顿时便往岸边靠来,快艇上摩尼教徒个个杀气腾腾要大开杀戒。
“阿弥陀佛”
又是一声佛号,三道人影如电般从对岸远处窜来,眼瞧着就要到这边了,月色下业已看见为首的和尚颌下白须飘飘。
“陈保罗。”蛋炒饭看着惶急给她止血的保罗,突然一笑,“我的金橘真的很小么?是不是……真的……很小……”声音渐渐低落,笑容慢慢僵在了脸上。
“拜托你抽人家耳光之前先瞧瞧状况好不好?就你这太平公主的身板儿?送来我摸我还瞧不上眼呢,若不是看你可怜,管你死活。”
“我怎么太平公主了?”
“就那么一点儿还不是太平公主?”
“怎么一点儿了?”
“啧啧,还嘴硬,比金橘就大那么一点儿。做人呢要老实一点,万万不能为了面子瞎说,话说这小就小点,反正日后还能长。”
……
保罗脑海中顿时想起在东京大内给蛋炒饭疗伤那会儿的话来,小姑娘虽然是个刺客,虽然真的胸部很小,可是,为什么会死在自己怀里面呢?
看着怀中蛋炒饭脸上僵硬的笑容,他心一疼,只觉得胃都缩了起来,似乎有东西不吐不快。
“彭海,大爷我干你老母。”保罗怒声骂了一句,一瞪眼站了起来,衣角无风自动,猎猎作响。背手金翅一展,长长吸了一口真气,一张俊面涨得通红,宛如喝下了十斤好酒一般。
“干你老母”
一声厉喝,地上落叶呼呼旋起,一道宛如实质的怒吼从口中而出,顿时往湖面上激荡而去,湖水顿时泛起波纹来……
凄成高亢的啸声,突然袭击如上古异兽狻猊怒吼,又如佛教神鸟大鹏尖啸,岸上群豪虽然是在背面,却也吃不消纷纷捂住耳朵,岸边乱战的摩尼教、魔女盟、峨嵋派等数人俱都是一时之选的高手,此刻虽然不是首当其冲,却也是真气一乱,尤其是魔女盟的几位,顿时面显痛苦之色。
而湖面上乐子可大了,首先遭殃的却是载着燕清萝而来的“水黾快艇”上右屯卫将军丁子凡和散骑常侍、杭州团练使钱子澶两位衙内,这两位本就没什么武功,此刻中毒后萎顿在船上,此刻被音波一冲,什么动作都没当下直接昏迷,丁子凡那位长随左一刀到底是刺客榜上好手,一口血喷出后还挣扎着撕下衣袍一角给两位衙内堵上耳朵,刚塞完,脑中一乱,又是一口鲜血直接从肺部涌了出来。
水修眉中毒坐在船头,听到啸声后心头巨震,也是吐了一口鲜血,赶紧塞住了自己耳朵,只觉得脑海中嗡嗡作响,似乎有群魔乱舞,要拉拽人进入地狱,骇得运起火中涅盘心经抵挡那无数幻影,幸亏这火中涅盘心经乃是佛门神功,到底有相生相克的效果。
湖面上淮阳帮的大船,小蓬莱、铁掌帮的拍竿战舰,摩尼教的蜉蝣快艇,船上的人通通震翻,一时间,那吐出来的鲜血可以拿来当油漆刷甲板,船上一个个惊惶失色,以手掩耳运功抗衡。
“天魔销魂曲?”彭海大惊,这不是魔山老母毕月霄的成名绝技么?据说毕月霄上小蓬莱跟小蓬莱圣主比武失败身亡后便失传了,怎么这小子居然会这等邪派顶尖功夫?
“陈大人……要……要死人啦!”师九娘脸色惨白,柳青烟戴娇娇等几个顿时也踉踉跄跄纷纷后退,倒是夏侯仁犹自挡住彭海,可他功夫毕竟跟天下十四杰有差距,在彭海圣火令攻击下连连后退。
持世明使阿狼、催光明使澹台简和地藏明使云飞扬这三位摩尼教荣耀护法互相看了一眼,顿时心意相通,先杀了这长翅膀的鸟人。
“一指禅”
“般若禅掌”
“多罗叶指”
三道人影已经从对岸窜到跟前,为首一个老和尚,正是少林寺八大神僧之首、天下十四杰之末、北侠欧阳春的老子、保罗爷敬爱的师公、扭转乾坤目揽十方神目大师欧阳忠惠,一指点出,正是少林寺震寺绝学一指禅。
随后而来的便是保罗爷的大哥北侠欧阳春、现下在大相国寺出家的惠光长老,双掌拍出,正是般若禅掌。
最后一却是个穿着安陀会僧袍的小尼姑,年纪不过十多许,一张吹弹可破的娃娃脸蛋,眼瞳却是怪异的绿色,双指连弹,指风“咻咻”有声,正是多罗叶指。
三人顿时截下摩尼教三使,保罗爷却是红了眼睛,厉啸突然停下,一转身,旋风一般到了彭海近前,一翻手,天罗网“噗”一下便喷出去了,彭海一看,身子一侧顿时躲过,却不防保罗双掌一推,大喝一声“老贼看我蚀骨毒烟”,袖下又喷出两股浓烟来,彭海一听“蚀骨”二字顿时大惊失色,身子硬生生在空中一扭,身子滴溜溜飞转,桃花瘴喷出如此广泛的距离居然就被老贼躲开了。
大爷瞧你往哪儿躲,他振翅追去,柯尔特六管袖箭在手,连连扣去,六根钢钉先后如电射出。
好个彭海,不愧是天下十四杰中人,便在这等真气不续,姿势用老不利情况下,居然手上圣火令一翻,愣是把六根钢钉给拍掉五根,还有一根却是躲不过去,射在他肘下,他臂膀一麻,一根圣火令掉落了下去。
就看见保罗在空中反手一抄那圣火令,顺势一脚狠狠踢在了彭海两腿之间,“大爷我让你进宫服侍皇太后去。”
这天下十四杰恐怕没人用过撩阴脚这等招式,厉害如彭海,却也没练过少林寺的铁裆功,这一脚顿时让他痛彻心扉,什么功夫都没了,一头便往地上栽去。
“老贼,大爷我改心思了,你给大爷去死。”保罗腰间软剑一弹,明晃晃地剑身闪了出来,从空中疾刺彭海。
彭海在地上一个懒驴打滚,狼狈不堪躲过,以他的身份,想必第一次用这等招式,保罗是恼狠了,杀像腾腾,我管你个香蕉芭乐大西瓜,不杀你难消我心头之恨啊,手上剑招愈发狠辣,一剑便往彭海胯间削去。
“陈保罗,你不管在场人等死活了?”那湖面摩尼教快船上绿沙小轿内传出一声娇叱。
听了这话,保罗一愣,彭海趁机在地面上一个翻滚,顿时脱了保罗剑圈,胯间虽然剧痛不止冷汗淋漓,却是一个窜身便要逃窜。
他身形甫动,冷不防旁边一条人影如电,刷刷刷几指便点在了他身上,顿时身子一僵,一条腿抬在空中,姿势古怪地定在原地,却是旁边那跟随欧阳忠惠一起而来的那个穿安陀会的小尼姑,一干武林豪杰看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江湖上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个武功厉害的小尼姑?
那摩尼教三使原本就落在下风,此刻看见彭海被点穴,顿时飞身抢救,保罗不假思索,软剑一横便架在了彭海项间,“Shit,大爷的剑可不长眼睛。”
这时候对岸马蹄声大作,为首一个汉子身穿铁甲,胯下骏马披挂马铠,手上一杆镔铁点钢枪,正是从九品承节郎、进义副校尉、扬州指挥段九,后面跟着杀气腾腾两百多厢军,许多人身上血迹俨然,马绺子上挂着点钢枪,手上却是举着上了弦的蹶张弩。
“大人,下官来迟了。城内闹事的贼众俱都伏法。”段九洋洋得意,好不威风得紧,此次弥勒教众闹事,他带兵镇压,这功劳自然不会小了去,升官发财指日可待,“同提点刑狱柳大人眼下带着刑狱衙门的衙役看着一干落网余犯,柳院君却是转眼便要到了。”
即便隔着湖水,对岸两百多蹶张弩也十分恐怖,射程八百步的军中利器,岂是一般江湖人可以挡得住的?何况眼下摩尼教恐怕也没几个能出手的,刚才保罗厉啸震翻了无数人。一时半会哪儿能恢复过来。
“解药送过来。本大爷只诛首恶,不株连九族。”保罗咬牙切齿,拿软剑当锯子一般拓彭海脖颈间来回晃动,摩尼教投鼠忌器,却是不敢动了。
湖面上一阵儿笑,接着叽里咕噜嘀咕了,几句话,连保罗都没听得懂对方说什么,这时候欧阳忠惠低声宣了一声佛号。
“师公,那人说什么呢?”保罗素知自己这位师公年轻的时候周游天下,因此有此一问。
“她说的是吐蕃语,说汉人都这么可笑么,明明没什么本钱,却偏偏要做大生意。”老和尚眉头一皱,雪白的长眉蹙了起来。
吐蕃?吐蕃人趟这浑水做什么?保罗也是纳闷,不过此刻却是没心情考虑这个,当下不耐烦喊道:“再不送解药,我可杀人了,从尸体上拿解药且不是更加方便。”
小轿内女子咕咕直笑,那笑声颇似一种鸟儿琢食的时候胸腔内低鸣发出的声音,又好似孔雀开屏的时候得意展示尾羽发出的鸣叫,笑声愈来愈大,到得最后,那咕咕之声似乎奇异地和人的心跳共鸣起来……
嘭嗵,嘭嗵,嘭嗵……
自己的心脏跳动不受自己控制是不是很恐怖?
欧阳忠惠雪白的长眉无风自动,低声宣了一声佛号,声音虽然轻微,却如在众人耳边敲响玉磬(磬,敲击乐器,多为玉制,形状如曲尺,佛门中说敲玉磬能还魂,寺庙主持迎客也敲磬。),却恰好掐住了笑声的节奏,顿时打断了那女子的笑声,便老和尚脸色却是萎顿了下来,身子一扔,袈裟瑟瑟发抖。
倒不是说欧阳忠惠武功不行,好比现代一个刺客要刺杀总统,必然需要无数保镖去保护,救人总是比伤人难,做好人也比做坏人难啊!对方只管伤人,老和尚却要护住无数人,孰难孰易自然便了然了。
欧阳春一把扶住老父,单掌贴在他背上内力便度了过去,转首压低了声音对保罗说道:“这是密教孔雀明王食恶鬼咒,想办法再拖延片刻,我八百僧兵转眼便到。”
保罗沉着脸,方才心跳随着那女子笑声加速,虽然前后不过几个呼吸时间,甚至大多数群豪都没什么感应,但在场武功高的却都感觉到了,强如柳青烟师九娘这等人脸色不由都变了。
“中土少林神目大师好厉害的狮子吼!”船上绿沙小轿内伸出一双柔荑来,缓缓解开轿帘子,从里面走出一个少女来,一头长发绑在脑后,头上璎珞俨然,身上穿着一件古怪的衣服,外面套件皱皱巴巴的比甲,腰间围着虎皮裙,脸颊上两抹殷红,不知道的以为是胭脂,识货的佛门人才知道,这是代表生死涅盘的人的骨灰油脂血斑混合而成的一种法器抹就。
“阿弥陀佛,人皮衣,象皮甲,虎皮裙,尸油脂,腐血斑,人骨灰,是密教八法成就金刚女。”欧阳忠惠喃喃道。
“好厉害的孔雀明王食恶鬼咒!你是吐蕃明王巴瓦却央的明妃(明妃,密宗佛教里男性高级修行者的异性修行伴侣,精神和肉体两方面的修行伴侣的尊号)么?”欧阳春大声说道。
那少女站在船头咯咯一阵笑,保罗明知这家伙身上全是恶心的东西不是死人皮就是死人油,可瞧见那笑容恍如空中仙女抛洒鲜花诱惑世人,依然有些不由自主心动。不少群豪看得傻了,尤其那号称天下第一淫贼的帅安,眼珠子直愣愣勾着自言自语道:“日他球囊,本帅可当真瞧见仙女儿了。”
“别看她的眼睛。”此刻旁边的赤霓裳和并清萝同时出声提醒保罗,两女虽然此刻伤势严重,可天下十四杰的眼力毕竟在。
“你可是护教神鸟,便怕什么?”船上少女看保罗瞥过眼神,顿时出言嘲讽。接着看着欧阳春说道:“这位想必是大相国寺慧光长老,你可猜错了,至于你说的明妃,我可是正要说这个事情呢?”
“陈保罗,”她看着保罗似笑非笑说道:“我是金刚女白玛日赞,我师尊是吐蕃国师、西夏帝师孔雀明王巴瓦却央。明年夏天是吐蕃十年一季的论佛大会,大会过后我师尊便会多一位孔雀佛母大明妃,她的名字叫嵬名香香……”
保罗爷还未反应过来,白玛日赞一笑转口,“哦!对了,我应该说她的汉名才对,米香香……”
脑子里面嗡一声响,保罗脸蛋儿涨得通红,手一抖便在彭海脖子上割出一道血痕来,“你……你把小米怎样了?”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陈保罗,你可真多情啊!不过,眼下我却是忘记了。”白玛日赞好整以暇,似乎忘记了有两百多张蹶张弩对着她。
一咬牙,保罗飞起一脚踢在彭海屁股上直接把他给踢进湖水中去。“摩尼教的狗贼,给大爷全部滚蛋。”摩尼三使顿时飞身抢去,地藏明使云飞扬在他身边窜过,保罗突然觉得手上多了一个东西。
看着摩尼教三使把彭海弄上了船,白玛日赞这才转颜,“陈保罗,这才像金翅鸟。汉人里面的豪杰算你一个。”她说完伸指一弹,一个小玉瓶儿便从船上飞出,保罗伸手接过,她大声道:“瓶子里面是解药,至于你的嵬名香香,明年来吐蕃我再告诉你罢!”
这时候数艘蜉蝣快艇上摩尼教众纷纷调头,连湖面上那机关鹞中了帅安我爱一条柴淫药的家伙也拉上了船去。
岸边上扬州指挥段九看了着急了,大声喊道:“大人,万万不可放虎归山啊!”喊归喊,却也不敢随便动手,官大一级压死人,保罗爷不开口,他一个小小从九品承节郎岂敢乱来!
保罗黑着脸蛋,紧紧捏着玉瓶,眼前情形看起来似乎不过江湖风波,骨子里面还是牵涉到国家之间的利益,眼下大宋征西夏,朝廷断然不肯和吐蕃轻易起冲突,不然人家大喊什么吐蕃国师做什么,这段九到底刚当上九品小官,不懂里面的关门过节。
这个叫白玛日赞的吐蕃少女心思敏锐,好深的计算。
这纷乱的比武成了闹剧,为什么别人都中毒偏偏我没中毒?这个叫白玛日赞的吐蕃少女说我吃过什么“肱骨分心丹”到底是怎么回事?小米为什么叫嵬名香香?
可以肯定的是,这些事情背后显然有西夏和吐蕃的影子,绝对不是摩尼教作乱那么简单。
方才那个圆圆脸的地藏明使云飞扬塞过来的却是个纸条,他手指一展,上面廖廖几个字“请救孙七斤”,这时候他才想起来,孙七斤可不是原来的摩尼教圣女么,彭海作乱,想必摩尼教眼下乱透了,不见得是铁板一块,可惜……
他苦笑,自己拿什么救她去?论武功,满大街的天下十四杰,眼下就四个在场,论势力,自家跟当朝太后水火不容,连官家都得瞧着老妖婆的脸色,一时间,天下的英雄也犯愁。
“天下之大,奇人异士无数,我倒是坐井观天了。”柳青烟看了一眼保罗后喃喃道,神情似乎有些失落。
师九娘低声安慰柳青烟:“那密教有许多匪夷所思的功夫不为我们中土武林所熟悉,若真比较起来不见得就怎么厉害,现在武功天下第一的名头不还是在小蓬莱么,那孔雀明王巴瓦却央能不能排上第二都难说着呢!”
保罗爷此刻请白云剑客夏侯仁想帮给群豪解毒,这才有机会给师公和大哥请安,介绍到一起来的绿瞳小尼姑的时候却是让他犯愣了。
“这是法眼龙女,南宗永明延寿大法师真传法乳弟子,你叫一声师叔罢!”
下集简介:
蜀岗之乱让保罗铁了心要下大力气收拾纷乱局面,同时他做事也有些畏首畏尾起来,不为其他,身边多了个号称少林至宝,身兼易筋、洗髓两经之长的小尼姑。
走马承受夏遂良不会善罢甘休,从小蓬莱请来师叔薛竹莲,铁掌帮高手也从江南东西两路倾巢而来到了两淮,有刘太后和小蓬莱做靠山的夏遂良铁心要把两淮掌握在手中。
朝廷征西夏第一次兵败,庞太师老谋深算,呼延家倒台,保罗爷第一次深深感觉到,我要变强。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集,好事总多磨。
十月二十一,冬至,两淮有雪。
从夜间开始大雪纷飞,现下整个扬州城已经是银妆素裹,一眼瞧去,满眼白茫茫一片,尤其是西湖,格外添了一份俏美人的景致。
江南地界如此早早下雪实属罕见,加之十月初九扬州城内弥勒教闹事被转运使大人旋即扑灭,楚、真、泗、扬等州弥勒教作乱扬州为害最轻,市井纷传那陈大人乃是大鹏金翅鸟转世,真乃是朝廷的栋梁,治世的能臣,两淮的福星,江湖的红太阳。
“黄大人,您的雪后梅蕊茶。”茶楼跑堂的小厮把茶盏放在桌上。
黄二不置可否,却是有些官威在身了,保罗爷在扬州消息灵通,他黄二功不可没,自然便捞着了好处,做了河道提举保甲司的提举老爷,一个扬州城内的无赖少年短短数日居然做了官,也是一桩异事了。
这时候台上说书的正口沫横飞说着“金翅鸟大战魔教”的段子,那说书人艺名儿番邦茄子,以“飞刀又见飞刀”崛起扬州说书界,专爱说江湖故事的,此刻渲染夸大,把陈保罗的本事说得是“拳打小蓬莱,脚踢摩尼教,一声怒吼震翻了武林群豪”听得下面茶客津津有味。
黄二不禁一乐,陈大人当时很威风是不假,可也没这么离谱的,当下兴趣缺缺,随手扔下十个大钱起身出门,早有小厮牵过马,他翻身上马便往转运使官署而去。
快马一阵疾驰,见到陈大人官署门口,就瞧见两位穿着狐裘的公子在门口纠缠不休。
“陈保罗,是条汉子的把燕仙子放出来。”破口大骂的正是右屯卫将军丁子凡,旁边的自然是散骑常侍、杭州团练使钱子澶。
十月初九蜀岗之乱后,燕清萝被以养伤为借口请进监司衙门,堂堂南海派的仙子、天下十四杰中人居然被他扣押,当真是江湖侧目,尤其是那弄出我爱一条柴淫药的帅安,更是以秽乱民间的罪名判了个斩立决,一时间钦佩者有之,害怕者有之。加之少林寺八百僧兵庞大势力,两淮道上江湖人倒是暂时安稳了。
在门口拒客的正是蒙着面纱的伍凝儿,她跟着保罗这些时间倒是将养起来,全然不似以前那般,已经颇有女侠风范,“两位衙内,你们闹了小半会儿了,该够了罢!我家少爷没空见你们,请回罢!”
黄二拴了马后走过去,“伍小姐,大人在不在。”伍凝儿瞧见黄二,点了点头让他进去。旁边丁、钱两位衙内愈发不依了,叫得愈发响亮。
“大中午的,睡个午觉也不安生。”保罗抄着手从官署里面走出来,黄二赶紧儿请安。
“黄二,楚州那边有没?”
“大人,有线报了,知府大人一路杀贼无数,战事顺利得很,说不准再过几日便凯旋了。”黄二把得到的消息禀报了。
保罗点了点头,这才似笑非笑看着丁、钱两人说:“我说两位衙内,燕清萝又不是狗,什么放不放的?瞧瞧说话多难听啊!”
丁子凡瞪着丹凤眼,鼻孔里面喘着粗气,“陈保罗,大家一朝为官,你可不要太过份,你私自放走造反的摩教,咱们瞧在一殿为臣的份上可是没上书朝廷……”
吓!卖乖卖到我转运使衙门来了?真真孔老夫子跟前卖文章。保罗气乐了,“两位衙内,我的事情似乎还轮不到你们来管罢?觉得不爽尽管上书朝廷好了,参我一本勾结摩教意图作乱如何?”
“陈兄。”钱子澶倒是极有算计的,和丁子凡搭档向来也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燕仙子乃是江南白道翘楚,在两浙当真是万家生佛一般。你一直把燕仙子拘留着,不大合适罢。”
保罗爷冷笑,万家生佛?真会说笑,“钱衙内这话便差池了,我只不过请燕清萝在我这儿养伤,顺便探讨探讨武学上的一些疑问罢了,谈不上什么拘留不拘留。怎么?不相信?赤圣水可也是在我这儿养伤呢,水修眉水女侠不也是么,请回罢!”
他说罢转身,走到门口突然回首一笑,“其实,两位衙内,仙子也要上茅厕的。”
丁子凡和钱子澶被他的话气掉了大牙,两人原本就仰慕燕清萝美色,此刻突然被保罗把那仙子的光环给剥下,好比开屏的孔雀突然变成了无毛鸡,当真是又羞又恼。
看着三人进去大门关闭,丁子凡狠狠跺脚,踩得地上雪花四溅,“子澶,这家伙软硬不吃,怎么办?”
钱子澶咬了咬薄唇,眼神里面露出一丝儿怨毒来,这厮先是敲诈了自家十九万贯,现在又拘留了燕仙子不放,当真是一点儿面子都不留。
略一寻思,他突然展颜一笑,“子凡,南海神尼嫉恶如仇,你说神尼她老人家若是知道这陈保罗和魔女盟勾勾搭搭不清不楚,又扣押了她的师妹和亲传弟子,便会怎样?”
丁子凡先是一喜,接着又沉下脸去说:“这厮有少林寺做靠山,恐怕……”
“不妨,有少林寺掺合在里,说不定更加妙了。”钱子澶圆圆脸上露出笑意,当真不愧是吴越王的后人,有脑子有算计,“记得蜀岗当日那个小尼姑么?那小尼姑碧瞳仙颜,这陈保罗素有淫贼的名头,这尼姑和淫贼整日厮混在一起……我便不相信,狗还有不吃屎的,即便没什么,千夫所指无疾而终,这世上的事情,嘴巴说得多了,假的也成真的了。”
丁子凡大赞,顿时带马,两人匆匆离去。
此刻,官署内陈保罗也在为小尼姑头疼,到底是号称少林至宝的,为人处事太方正,略有些看不过去的便要说项,保罗甚至以为这是师公给自己下的绊子,你说我堂堂金翅鸟身边整天跟个小尼姑像什么话?
当时他很是纳闷问欧阳忠惠,少林寺自六祖慧能从五祖弘忍处传承衣钵法乳南下后,自此号称“南顿北渐”,南宗顿悟,北宗渐悟,南宗并非如传说中那么兴旺,那位作出“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惹尘挨。”的神秀大师虽然没能继承五祖的衣钵法乳,但却得到少林寺一致公认,还被朝廷封为国师,南北两宗势若水火。
法眼宗是南宗五宗之一,怎么会和少林寺突然好得蜜里调油,还弄一个号称法眼龙女菩萨的尼姑成了少林至宝,换谁也想不通。
神目大师的回答很冠冕堂皇,佛性无南北之分,保罗看师公低眉垂目,便不好意思问了,其实肚子里面却是腹诽得很,还佛性无南北之分,不分南北当时神秀大师和六祖慧能抢五祖的衣钵传承抢那么厉害?少林寺甚至派出僧兵追赶慧能,当我是傻子么?
他其实隐约能猜出些来,当今朝廷崇道,恐怕自己是被少林寺下重注了。
当然,这话便有些侮辱神目大师和慧光长老了,保罗深知自己受大哥和师公大恩,自然要寻思报答了,两位都把自己献给了佛教,自家只能或多或少护着点了,因此上他心里面虽然有些不舒服,却还是上书朝廷表功,说扬州弥勒教作乱,有大相国寺慧光长老携少林僧兵相助,估摸着凭借这个弄个护国罗汉给自家大哥当当没问题。
不管怎么说,少林寺能在这时候大张旗鼓站在自己这一边,裨益还是很大的,在江湖来说,少林乃是五派之一,势力庞大,在朝廷来说,许多高官显贵也是佛教皈依弟子,也算得强强联手,只是保罗一想到自己和大哥之间被硬是挤进去利害关系,心里面终究有些不舒坦。
倒是他红着脸吞吞吐吐说起阿风的事情,慧光长老摸着紫髯微笑不语,良久,才吐出一句“陈风的脾气不好,倒是苦了你了。”一句话说得保罗爷眼眶儿都红了,跪在地上真情流露起来。
想当初,大哥救他性命,一身武功倾囊想授,欧阳山庄都给了他,真是恩情比天高,说是再造父母一点儿也不为过,他却只能娶阿风做小,如何不自惭?
有了这番事情,他自然要心甘情愿给少林寺办事,说起来,最可怜的或许是阿风罢!
说起来,这少林寺历代有在家菩萨、护教法王,俱都是俗世间一时权贵,乃是要保佛教大兴的,不过,在家菩萨和护教法王有六重戒“杀戒、盗戒、大妄语戒、邪淫戒、酤酒戒、说四众过戒。”这六条恐怕保罗一条都做不到,居然也能得到少林寺的支持,当真也是异数。
当然,由于小尼姑法眼龙女的存在,保罗爷一桩桩的不好便惹人讨厌了,连早晨吃了碗鸡丝羹都要被小尼姑念经颂佛,我的天,当真苦不堪言。
保罗刚带着黄二和伍凝儿进到内宅,就听见里面又在争吵。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养猫也不行,养猫又碍着菩萨什么事了?”说话的正是宝宝贝贝,此刻宝宝抱着一只大花猫,贝贝正在跟小尼姑争吵。
“畜猫狸戒为二十八戒之一。”小尼姑正苦口婆心劝说,“保罗师侄乃是要护佛教大兴的在家菩萨,这猫是万万养不得的。”
“谁说少爷要做在家菩萨的。”宝宝贝贝不乐意了,齐声说道,佛教仪轨中邪淫之戒乃是说不得做夫妇之外的淫事,照这么一说,那她们姐妹岂不是一辈子没指望少爷的怜爱了?
那肥大的花猫恰到好处地喵呜喵呜叫了几声,似是赞成双胞胎的说话,法眼龙女小菩萨双手合什低眉垂目,“阿弥陀佛!保罗师侄……”
“我说那个小师叔啊!”保罗恰时打断了她的话,对于叫小尼姑师叔也是无可奈何得紧,谁叫师公在称呼上十分古板呢,小尼姑辈份上也实在太高,永明延寿大法师圆寂不知道多少年了都,他的徒弟想必也是老糊涂了,好死不死搞什么代师收徒,结果搞到小尼姑在禅宗辈份上大得吓人,真真是祸害。
“这猫养不养的问题就不烦您老人家操心了行不行?”保罗客客气气赔笑,谁叫人家是长辈呢,再说了,小尼姑身手厉害着呢,一身兼易筋经、洗髓经两经之长,比起赤霓裳燕清萝这等高手所差别的怕也就是眼界和境界,比真实实力不来虚的话,起码比他陈保罗厉害,当然,保罗爷自然不会在嘴巴上承认这一点的。
“少爷。”双胞胎一看救星来了,赶紧大发抱怨,“这位菩萨在咱们家这也管那也管,什么时候是个头啊?连打井水都得诵经念佛……”
“阿弥陀佛,佛观一钵水,十八千虫。”小尼姑低声喃喃。
保罗嘻嘻笑着走过去,双手按在小尼姑肩膀上,小尼姑身高不过一米六还不到,身子都尚末发育完全呢,“小师叔您身份尊贵,些许小事便不劳操心了,不如去禅房休息,我这儿正好有一本《六祖坛经》,一会儿送给你参详参详,今儿下午正好煮五味果子粥。正好供养您这菩萨。”说着便把她往门外推去。
法眼龙女粉嫩双颊一红,这保罗师侄什么都好,就是有些动手动脚的毛病,一时间也顾不得养猫不养猫了,低着头老老实实出门去了。或许,当真便如那位钱衙内所说的,淫贼和小尼姑整日厮混在一起,还能有个好?
把小尼姑哄出去后,保罗这才舒了口气,一屁股在太师椅上坐下。“宝宝贝贝,赶紧的,给少爷弄个羊羔茯苓羹来吃吃,我的天,这些日子可苦了少爷我,吃个东西也得偷偷摸摸的。”
双胞胎相视一笑,齐声说道:“就知道少爷馋嘴,厨房里一早就熬着呢!这羊羔儿在江南还难买,价钱可贵呢!”两人抛下大花猫匆匆去厨房弄吃食,大花猫蹭一下窜上保罗膝盖。保罗爷瞧了瞧它脑袋,看着身旁伍凝儿说:“你瞧,你捡它回来的时候多瘦小的猫,现在倒好,油光水滑的,养得倒是好。”
伍凝儿面纱下不知道什么表情,心里面却是有些酸楚。或许,自己在少爷眼中跟这猫儿差不多罢,只是看着可怜,白养着。
不一会儿双胞胎便端来热腾腾的羊羔茯苓羹,保罗瞧见顿时口水横流,没办法,换谁整天被小尼姑跟着都这模样,“我说黄二,别老站着,来来,一起吃,顺便给我说说城里面都有些什么传闻。”
正说着,白五爷从外面晃了进来,首先伸指一弹,一道指风咻一下便射中那趴在保罗脚下的大花猫,大花猫喵呜一声惨叫,嗖一下窜了出去,锦毛鼠白爷可是它的克星,每次见着都要给它一点儿苦头吃。
保罗一调羹羊羔茯苓羹送进嘴巴,含含糊糊说道:“我说五爷,这是大花猫不是御猫,你堂堂陷空岛锦毛鼠老是欺负一只猫做什么?”
“可不是么!”门口一声轻笑,从白五爷身后走出一个人来,身上小碎花的连帽斗篷,里面穿着洁白的狐裘袍子,正是白驼山山主白花花。
把斗篷脱下后抖了抖上面雪花,白花花一双棕色的眼瞳如猫一般眯起,“白大侠喜欢欺负猫儿,你陈保罗却是喜欢欺负我。”
“舅老爷心眼儿才那么一点儿大。”郝贝贝伸出玉葱般的小指,拿手指遮了指甲盖那么一点儿,郝宝宝接过白花花手上斗篷,转身又给两人装了热腾腾的羊羔羹。
黄二看来的是堂堂锦毛鼠和富甲天下的白驼山山主,顿时讷讷,连屁股都不敢挨凳子了。
“黄二,坐坐,你现在好歹是个提举老爷,别畏首畏尾的,少爷我以后还指望你做大事呢……我说白山主,白姐姐,羊羔羹可以随便吃,话可不能随便说,这话要是传出去,江东转运使和白驼山山主勾勾搭搭,岂不是坐实我官商勾结的罪名?”
“黄二官,年轻轻轻便拜在陈大人门下,前途不可限量啊!”白花花看着黄二盈盈一笑,把黄二吓得赶紧低下头去用调羹拨拉碗中的羊羔肉末,心里面却是羡慕不已,大人这等身份地位,又有白山主这等波斯大豪商美人做知己,自己祖坟上冒青烟也赶不上啊!
“好乖巧的小姑娘,真是我见犹怜呢!”白花花又拿站在保罗身边的伍凝儿说话,伍凝儿瞧着她如花容颜,自惭形秽,缓缓低下头去。
快速吃完碗中的羊羔羹,保罗伸手抚了抚肚子,一脸儿很爽的表情,“哈!自从小尼姑进门,吃东西居然香起来了,果然是偷偷摸摸才够味。”
白五爷拈着调羹勺了羊羔羹慢慢品尝,却是拿眼神很是不屑瞧了他一眼,白花花掩嘴一笑,“少保可真是个淫贼,吃个羊羔羹也说得如此淫湿。”
“白姐姐此番前来不会是为了夸赞我有天下第一淫贼的风范罢!”保罗不以为忤,淫贼便淫贼了,话说那么淫贼榜上除了火眼金蛤和毒手庸医,那可是一个个都是美男子。
白花花慢条斯理勺着羊羔羹,“好罢!我此番前来是想问少保买一件东西。”
“买东西?我有什么值得卖的?”保罗纳闷,“我周身上下除了这一百多斤没什么值得白姐姐垂涎的罢!”
“你这人,专爱嚼舌头,说话便是不老成。”白花花轻啐了他一口,“我要买……明尊圣火令。”
保罗啧啧有声,“我说白姐姐,你可是手眼通天了,连这个都知晓,行啊!”他说着便从怀中摸出一根来,“十万贯,卖了。”
“我要的是五根,可不是一根。”
“可我只有一根。”保罗狡狯地笑笑。
白山主冲他一翻白眼,“还哄骗我?依你那石头过手都要攥出几滴油来的脾气,彭海被你制住你会不下手?当我是傻子呢?”
白花花不愧是保罗爷和知己,当真摸透了他的性子,当日他的确是在小尼姑点了彭海穴位后趁机摸走了彭海身上所有的明尊圣火令。这东西是摩尼教的圣物,对他来说却是没什么大不了的。无非就是上面有些波斯武学,拓一份下来就是,至于实物,自然是准备待价而沽的,摩尼教乃是回鹘国教,这东西想必西域商人很感兴趣。
“好罢好罢!”保罗笑着摸齐五根非金非铁的明尊圣火令,“我又不想做摩尼教的教主,要这东西也没用。一起八十万卖给白姐姐了。”
噗哧,一口羊羔羹喷在地上,下首的黄二涨红了脸咳个不休,接着尴尬站起来惶惶不安,保罗笑着示意他坐下,他这才拿屁股挨了小半个,眼观鼻鼻观心吃起羊羔羹来。可不敢再去寻思银钱,太吓唬人了。
“你好意思跟姐姐漫天要价?”白花花有些恼了,扬州厢军那么多装备下来,富贵如她都心疼不已,虽然这生意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可那么多钱掏出去毕竟还是肉疼的。
保罗爷又拿出哭穷的手段,白花花却是直接戳穿了他的把戏,“你敲诈了右屯卫将军丁子凡和散骑常侍钱子澶两位衙内十九万贯,接着全部换成了茶叶和绫罗绸缎,用官船运往东京去了,眼下估摸着货已经到了汴梁,十九万起码翻倍赚了,我说得对不也不对?你现在如此身家,还尽想敲诈我,真以为我开慈善堂的么?”
被白花花揭穿,脸皮厚如保罗也不免微微红了红,他的确是拿敲诈来的银钱全部买了茶叶和丝绸,转运使用官船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数艘官船直放东京,到了东京城有两位公主坐镇还愁卖不掉么?这一没税收二没运费,说翻倍赚都是客气的,连本带利滚成五十万绰绰有余。
“我说白姐姐,这话可不能乱说啊,若是被御史言官参一本私营买卖……”
“参你?谁敢参你?”白花花脸上不屑,“直接卖到宫里面,两成孝敬官家,一成孝敬八王爷,一成上下打点,滴水不漏,我说的翻倍赚指的可是刨去这些后的纯利润。”
保罗顿时汗颜,真真女强人也,自己的心思被她瞧得一干二净,我不就是赚皇上内库府的钱么,反正被别人赚去也是赚,皇上好歹是我小舅子,赚了他的钱再回返给点他,再弄点堵一堵八王爷为首的清流的嘴,好歹也是个便宜老丈人,难道当真撕下脸来不许我赚钱?那他女儿以后吃啥喝啥?宫里面太监什么的也给点,正所谓肥水不留外人田,这两厢皆大欢喜的事情却被白花花一眼看穿了。
“好好,咱们不说这个,五十万,五十万总可以了罢!”保罗是怕了她了。
“一起十万,你卖也得卖,不卖也得卖。”
保罗大喊你要强买强卖啊,手上仍然把五根圣火令塞了过去,白花花天大的人情可是要还的,帮忙打造精锐厢军,弥勒教作乱维持治安,这些都是明面上的功劳,何况白花花可是从保罗刚发迹的时候就开始帮他,虽然时不时敲诈保罗官商勾结,可骨子里面保罗清楚得很,自己还是占的白花花的便宜多。
笑盈盈收好圣火令,白花花话锋一转,“我说少保,你是真准备扣押南海燕仙子不放了?”
白花花此言一出,保罗爷却是郁闷了,不是大爷我扣押她不放,是她自个儿不走哇!
话说上次也是保罗一时心软,把人家带到官署救治,结果倒成了湿手插进干面粉里面,甩也甩不掉了。
保罗觉得愧对蛋炒饭,加上高车阿莱雪伤重,因此便把蛋炒饭收养的上百孤儿通通接到官署后院,见着那帮孩子,愈发心伤小金橘了,你说那么漂亮的一个小姑娘做刺客,当真是卿本佳人奈何做贼,结果从做贼的佳人突然成了生性良善的孤儿院院长,这前后冲突太大了,惹得宝宝贝贝都哭了一场。
当时保罗爷看着伤势严重却哭得梨花带雨一般的高车阿莱雪,心说怪不得突然就不想刺杀我了,原来做义工做成了爱心天使,一时间也觉得绿睛胡女是挺可怜的人儿。只是这些孤儿居然都是女孩子,且还是漂亮的女孩子,一时间倒是不好安置。
可也不是么,原本拿来培养扬州瘦马要卖钱的,其中最大的一个不过十三岁,却已经不是处子这身,十二岁便被卖给大户人家做妾,结果突然得宠,生生被大妇打成残疾丢到大街上等死。
看着这些被称为扬州瘦马的小美人胚子,只能说,扬州美人的血泪史啊,蛋炒饭的崇高被拔到了一个史无前例的高度,保罗唏嘘不已,宝宝贝贝甚至窜掇自家少爷把这些小姑娘全部收做丫鬟得了,保罗爷吓了一跳。吓,大爷我再淫贼也不能干这勾当啊,那不成猪狗不如了。
这时候受伤的赤圣女便说了,我想收这些女孩子做弟子,这个主意倒是好,保罗甚至劝说爱心天使阿莱雪拜在赤霓裳门下,反正你师傅杀你一次,还债也还清了,不如以后便做她们的大师姐照顾她们,岂不是好?
好事往往是不能做的,结果官署后院成了众香国,燕清萝和水修眉不知道哪根神经不对,居然也爱在后院厮混。十月初九打得天昏地暗的两位大美人眼下好得蜜里调油,做了交换手帕的手帕交、好姐妹。真真是,掉了保罗爷的眼睛珠子。
看着保罗无可奈何的模样,白花花不禁噗哧一笑。“这不正好如了你的意?想必是唐三藏进了众香国,动了凡心了罢!”
旁边白五爷慢慢吃着羊羔羹,眉毛却是挑了一挑,保罗赶紧撇清,“哎呀!我说白姐姐,万万不能这么说,我可是一等一的好人,怎么会做那种吃着碗里看着锅里面的事情。玉堂,你说是不是?”
白玉堂一听这厮又拿自己说话,顿时“乓”一声把细瓷碗重重放在了桌子上,“陈保罗,你要搞兔子去找白云剑客夏侯仁去,再寻五爷开心,仔细你的皮。”
白花花掩着嘴笑得花枝乱颤,说起来,每每到保罗这儿都能尽情开怀地大笑一番,这人的身边啊,总有许多趣事,不似自己的白驼山,整天冷冰冰的,连个哄自己开心的都没。
“哎呀玉堂,你说这话我更伤心了。”保罗故意整景儿,作出一副可怜模样来,“人家辛辛苦苦把五根明尊圣火令上秘笈的波斯文字翻译过来,可不就是先给了你,你怎么能如此无情……”
不说话的黄二吓得起了一身儿鸡皮疙瘩,难道大人真的好那口?顿时缩了缩脖子,白五爷真恼了,当着外人的面就这么肆无忌惮调戏我,一张玉面涨得通红,“陈保罗,你去死。”说着腾一下起身,甩脸子出门去了。
“这人,真是禁不起玩笑。”保罗笑着嘀咕,黄二这才明白,感情是开玩笑来着,倒是平白无故吓出一头冷汗。
“舅老爷脸皮薄,不像少爷,脸皮这么厚。”郝贝贝拿手量了一下,很夸张地伸直了手臂。
保罗笑了一会,这才诚心求教白花花,“白姐姐既然开口,想必是有办法的,还要请白姐姐指点一二。”
沉吟了一下,白花花问:“你觉得燕仙子可是喜欢上你了?”吓!保罗赶紧摇手,“我可没那么自作多情。”
白花花俏脸上展颜一笑,“算你聪明……”接着她便以自己慎密的心思来剖解这位珞珈山燕清萝眼下到底是什么想法。
其一,十月初九的比武和赤霓裳两败俱伤,又有摩尼教捣乱,这便好比商场上两家商号竞争,突然半路杀出程咬金一般的第三家来截了好处去,那么,两家商家最大的可能便是结成同盟对付第三家。
其二,两淮出了你这么一个手眼滔天的转运使,背后在官家撑腰,年轻有为文采武艺俱都是一时之选且势力庞大,分明要下手整治江南武林道,作为江南白道翘楚的南海燕仙子,自然要试探你的底线。
其三,中原武林中,南海神尼声誉日隆,直追小蓬莱圣主,想必南海派也有执掌牛耳的心思,此次小蓬莱圣主的弟子金灯剑客夏遂良明目张胆给江南铁掌帮撑腰,或许燕仙子也有些想法,说不定还能帮衬帮衬你这位转运使大人。
其四,先帝真宗崇道,天书一事曾经闹得佛道两教沸沸扬扬,眼下少林寺旗帜鲜明站了你这一边,据说,还有一位七岁悟道的法眼宗龙女菩萨做了你的亲随,眼瞧着便是新一代权势滔天的护教法王,别忘记了,南海派可是华严宗道场,正宗佛教一脉。
“这其五么!”白花花似笑非笑看着保罗,缓缓说:“据说赤圣女跟你……”
她欲言又止,保罗是万万不肯老实交待的,恨不得大喊我跟赤霓裳那可是清清白白纯洁得很。当下嘿嘿干笑两声,“赤圣女么,我是很仰慕的,不过人家可是天下十四杰,我可不敢娶个武功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美女回去……”
白花花呸了一口,“你这话虽然狡猾,却是老实的狡猾,哼!不敢娶,却没说娶不到,也就是说你要是想娶那是轻而易举。别摇头,别狡辩,你们这些做淫贼的啊,就是自视太高,不肯放下架子。谎话一戳便穿了,赤圣女那等武功身份,说娶便娶的?少保。你敢跟我赌么?一百万贯,我赌赤圣女业已不是处子之身……”
噗!又是黄二,一口羊羔羹喷在了地上,满脸尴尬的黄二官似乎后悔自己进来喝羊羔羹了。
保罗爷揉着鼻子苦笑,这位白姐姐心思之慎密实在可怕,怪不得能撑起白驼山那么大的店。
他这副表情还不是不打自招么。白花花占了上风,展颜一笑,“算了,我也不来打你那辛苦银子的主意,我只是想给你分析,两个天之娇女其中的一个对你有意思,另外一个有些好奇,就这么简单罢了。”
这意思是,别人都瞧出来了?就我还在假装?保罗只好继续苦笑了,老老实实继续请教。“白姐姐分析得是,小弟可不是佩服,佩服得紧呢!不知道白姐姐对眼下江南局面有什么看法,小弟可是诚心求教。”白驼山商号遍及天下,眼线密布,白花花又是心思慎密最擅谋划,问她没错。
白花花看他那表情,倒是虚荣了一下子,缓缓说出八个字来,“利而诱之,分而化之。”
利而诱之,分而化之。保罗喃喃念叨,脑子里面似乎有灵光一闪。
“黄二。”他一拍太师椅子把,顿时做了一个决定,“你去请母老虎……哦不,柳院君和提点刑狱柳玉蝉两位前来,就说我晚间设宴款待,酬谢十月初九之事。”
黄二官在宝宝贝贝不屑的眼光下匆匆离去,双胞胎学了她们少爷的不厚道,对黄二连接吐两口羊羔羹在地上很是不舒服。
“少保莫不是想打两位柳姑娘的主意?这可不好,一个是你弟媳一个是你下属……”白花花笑着说道,保罗赶紧摇手否认,俗话说贼咬一口入骨三分,白花花咬一口可是比贼咬一口厉害。
白山主自然不是故意调笑,其实却是在暗中提醒保罗,所谓间不疏亲,淮阳帮柳天风和人家那是姐弟,一笔写不出两个柳字来,你倒好,从人家姐姐和妹妹身上打主意,未免异想天开了。
保罗却是有自己的打算的,柳月娥那母大虫脾气,给自己小相公在小鸡鸡上盖章这等事情都能做出来,在男权至上的大宋朝楞是在扬州城担负母大虫之名,换别人早就被市井间的口水和唾沫星子给喷死了,她却能若无其事,由此可见此人神经大条,是个女人中的夯货、二愣子脾气,这种人,顺着她的性子捧,能收奇效。
至于柳玉蝉,那是个正义感过头的傻姑娘,坚定不移地相信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只要能拿出淮阳帮私下做不法勾当的证据,她保管能带着提点刑狱衙门的衙役冲到淮阳帮总舵去把自己哥哥绑缚起来。
他坐在那儿打算,不免得意,忍不住拿手揉下巴笑,这笑容在别人眼中未免意味深长,宝宝贝贝便嘀咕了,不知道哪家姑娘要遭殃。
瞧见他淫笑,白花花心里面不爽,起身告辞,披上斗篷出门,保罗在后面大喊,“我说白姐姐,十万贯,记得要送来啊,我这儿可是揭不开锅了。”
入夜,扬州总捕柳月娥和同提点刑狱柳玉蝉姐妹前来,保罗爷门口相迎,书房设宴小酌。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保罗站在窗口,看着外面白茫茫一片,突然一笑,“如此好雪,两位可愿意陪本官去那清风堡赏雪?”
母大虫和正义女一愣,清风堡,那可是自家淮阳帮总舵所在,深更半夜的去清风堡赏雪?转运使话中有话啊!
两姐妹武功都很好,相貌都很漂亮,眼下都是官,还有一点,都有些倔脾气,属于不撞南墙不回头的那种人。
柳月娥腾一下站了起来,一米五出头的娇小身体内藏着一头母老虎的灵魂啊,剪水秋瞳一横,声若黄鹂快速吐出来连串责问来,“陈骚包,奈又想助啥(陈少保,你又想做什么)?”她一急,扬州方言都出来了。
保罗一瞪眼,拿了个官腔,“柳总捕,你眼下可是正八品的扬州府总捕头,请不要感情用事。”
母大虫顿时语塞,杏目狠狠瞪他一眼,缓缓坐了下来,保罗心里面得意,吓!得了我的好处上了我的贼船,你还能翻出我的手掌心?
作为一个后世混过网络的青年,高谈阔论说点民生大计和谐社会,实在是太简单不过的事情,保罗尽量抛却那些民主、自由的基调,大大畅谈了一番,说白了,便是矛头直指黑社会乃是和谐社会最大的蛀虫、破坏者。
这一番演讲足足一柱香时间,柳月娥和柳玉蝉被他的话说得目瞪口呆,却是信了七分,还有三分也是将信将疑,一时间倒有些忘记自家老子就是两淮最大的帮派首领。
“朝廷并没有赋予任何一个门派生杀予夺的大权,虽然说江湖有江湖的法则,这个道理本官也懂,但是,一旦有帮会超出他应该有的能量,朝廷是绝对不允许的,譬如……摩尼教,也譬如,淮阳帮。”保罗眼瞳中精光一闪,虎躯一震,柳月娥和柳玉蝉齐齐娇躯一颤(此处,向众所周知的某大师致敬)。
这番话便是诛心之言了,母大虫和正义女顿时明白,陈保罗拿淮阳帮跟造反的摩尼教相比较,其意不言而喻,淮阳帮势力太大了,两姐妹面面相觑,一时间却是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保罗爷慢条斯理轻酌了一口酒,“若是柳少帮主肯放下身段来寻我,我也不是不愿意给他机会,可惜啊,一叶障目,他眼下忙着对付铁掌帮,却不来拜会我这个江东转运使。”这话便有些假撇清了,柳天风是寻人递过帖子的,不过那时候他却没想见人家。
柳玉蝉沉默,柳月娥到底胆儿大些。喊了一声陈保罗,却被保罗瞪了一眼,立刻转口,“大人,那,可否让下官……”
“不可以。”保罗立刻打断了她的话,“别忘记你眼下可是陈氏夫人。”
这话从陈保罗口中说出来,便有些走样,谁叫他是个风度翩翩的淫贼呢,母大虫当下脸蛋一红,保罗一省,自己可不也姓陈,说这话好像占人家便宜一般,顿时一笑,“我可不是那意思,你可别往心里去。”
正义女这时候却是说话了。刚才保罗那番高调让她激动不已,可不是么,太平盛世,脱离了朝廷掌握的帮会便是吸附民脂民膏的吸血虫,食膏腻而自肥,自己虽然出身于帮会家庭,却是要为天下人谋福利。
这傻姑娘被保罗的话迷惑了,顿时开口说:“大人若有差遣,下官无不从命。”
“三妹,你傻了。”柳月娥大惊,“那是父亲创下的基业,你二哥的心血……”
“玉蝉心中只有百姓和朝廷。”柳玉蝉话音中透出冷静。
“你……”母大虫被妹妹气得说不出话来。
保罗赶紧打圆场,“两位,你们还没彻底明白我的意思。”
他说着便把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淮阳帮解体,分成盐帮、漕帮、鹰爪门,各司其职,俱都受监司衙门管制,帮主领河道官员的职务,这一套分明便是学的民国初年大上海黑帮那一套。
两女点头,心里面还是松了一口气,毕竟,那是她们柳家的淮阳帮,若是真被扣一个势力庞大意图造反的帽子,换谁也吃不消。
“老二恐怕不肯。”柳月娥到底了解自己二弟,柳眉一蹙有些忧愁。
“你们家这位老二可是厉害着呢!”保罗哼了哼,从旁边书架上拿出一份文件来扔在桌子上,“你们自己看看罢!”
“这不可能。”两女看完后柳玉蝉花容失色,一激动,把桌上酒杯都拨倒了,酒液撒将下来,弄湿了那盖着监司衙门大印的文件。
“事实总是残酷的。”保罗嘴角一撇,“说实话,站在淮阳帮目前的立场,这一招当真厉害着呢!”
文件里面是漕运船工被杀一案,也就是保罗爷和白五爷他们刚下江南救了伍凝儿的那晚,凶手从运河而来,烧了数桩民宅,现场伍凝儿一个活口,还是从河里面救上来的,当时柳玉蝉还说是铁掌帮干的。
可惜,这份文件的调查取证证实,几乎所有的矛头都指向淮阳帮,也就是说,淮阳帮借刀杀人,嫁祸铁掌帮,借此把漕运河工紧紧掌握在自己手中,手段不可谓不厉害。
“可上面也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那是淮阳帮干的啊!”柳月娥皱着眉头,心里面却已相信了几分,自家的老二那脾气,她这个当姐姐的还不知道么,自幼便是极有城府心机的,这事情十有八九是真的。
伸手拿过文件甩掉上面酒液,转身塞进书架,这才说道:“这是我拜托白驼山查的消息,监司衙门也动用不少人手,甚至我和白玉堂亲自出马踩过盘子。的确,没有确凿的证据,能抓的凶手都死光了,所以我没有用这杀人灭口的罪名拘捕柳天风,只是寻你们相商,咱们夜里面去清风堡走一遭。”
母大虫眼珠子乱转,显然心思不定,柳玉蝉呆滞,想必还没从震惊中回转。保罗也不着急,慢慢喝酒,不怕这两位不答应。
良久,柳月娥一咬牙,“好,我陪你走一趟。”柳玉蝉紧紧咬唇,把下唇都咬出血来了,没说话却是使劲点了点头。
保罗爷大喜,吾计策成矣,顿时长身而起,“来来,我给你们换夜行衣。”
清风堡,淮阳帮总舵所在。在城外十里,依江而建,高数十丈,俱都是石头建造,面江背山,地势极为险峻。数十年经营下来,当真铁桶一般。
若是想进堡,有两条路,一条便是从侧面寨门直接进去,那清风堡挖着护堡河从江中引来活水,寨门高高吊着。护堡河足有三丈,任你轻功再好,也不可能跃过护堡河一口气窜上城墙去,何况城墙垛子里面还有庄丁巡逻,四周又开阔,想硬闯?强弓能活活射死你。
另外一条便是从江面上坐船由水寨入口进入,堡前江面上用大腿粗细的圆木组成栅栏,只有水寨入口一处可进,江面上还有十数丈高的箭楼,当真是易守难攻的险要所在。
“咱们从这儿下水。然后从水下潜进去。”距离清风堡半里之外,母大虫对保罗说道。
这母老虎当真是个尤物,保罗却是一时间失神,柳月娥此刻穿着鲨鱼皮的水靠,那是陷空岛特制的,极柔软,弹性且贴身。虽然才一米五出头的小个子,却是该凹的地方凹该凸的地方凸,真真无一不可人意,尤其那腰肢惊心动魄的细,更加衬托出浑圆的香臂和丰隆的酥胸来,保罗甚至怀疑,这母老虎是不是做过去除肋骨手术啊,要不然这腰肢未免也完美得太不像话了。
看保罗盯着自己看,母大虫脸上一晕,月色极好,雪地上尤其亮,两颊的酡红清晰可见,“大人……”
啊?哦!保罗顿时惊转,Shit,这可是陈小弟的老婆,不能动歪心思,当下干咳了一声,“柳总捕刚才说什么?”
柳月娥噗哧一笑,“下水罢!”说罢纵身一跃,如一条鱼一般窜入水中去了,一个潜水,已经到了数丈之外的水面,却是踩水浮在水面上露出腰肢以上的身子来,到底是江南长大的姑娘,水性真真好。
同提点刑狱柳玉蝉已经下了水,手上还带着分水钢刺,姐妹两个在水里面当真是如鱼得水,不过保罗的水性,就不敢恭维了,勉强下了水,一阵儿扑腾,用狗刨式往两女游去,姐妹俩虽然心情不好,看转运使大人用狗刨式,却也忍不住笑。
三人往清风堡缓缓游去,到了近前,已经能瞧见水寨内江面上的箭楼了,上面各自几个庄丁来回巡视。
“从水下潜进去。”母大虫低声说道,说着深吸一口气就潜了下去,看姐妹俩潜下去,保罗无奈,自己水性太差了,正在犹豫要不要捏着鼻子潜水,突然清风堡水寨栅栏上一阵儿铜铃响,接着箭楼上便有张弓搭箭的声音,“有人闯水寨……”
保罗一吓,捍着鼻子便沉入水中,这时候箭楼上气死风灯探出,那庄丁警惕地瞧着江面,后面庄丁业已拉开了弓箭指着水面上。
水面上“嘎嘎”几声怪叫,接着就瞧见黑影在水中扭动,溅起一阵水花,这时候水面下保罗觉得有一双冰凉的小手拽住了自己往前面游去。
“原来是江豚。”箭楼上庄丁收起弓箭来。
在水下潜了好远,保罗这才探出头来,四周一看已经进了水寨里面,拉着他的是柳玉蝉,低声说:“没想到水下有地丝盘锦水玲珑,幸好姐姐水性好装成江豚。”
这地丝盘锦水玲珑是用铜丝所做,缠绕在水下竹子上,上面还有倒钩,一旦有水耗子之类的水下江湖人想潜入,碰着了就会拉响连在水上面的铜铃,乃是专门防范水下江湖人的,幸好,母大虫水性极佳,碰上水玲珑后顿时便装扮江豚的叫声,加之陷空岛的鲨鱼皮水靠的确出色,倒是有惊无险。
这时候,母大虫潜水过来,三人缓缓自黑暗处上了岸。
连夜的大雪让四周白茫茫一片,不过保罗准备周全,拿出白色鹤氅一人一件披上,顿时便和四周融为一体了。
清风堡对柳氏姐妹来说自然熟悉,于是三人约定,柳玉蝉放哨,一旦有动静便以三长两短的夜猫子叫声为暗号,商议妥当,保罗爷和母大虫猱身往前面窜去,正义女紧随其后,寻了一个拐角,便埋伏了下来。
“堡内房屋是按照九宫八卦建造的,你跟在我后面。”母大虫低声说了一句,便猫腰往前潜去。
柳月娥猫腰走路姿势极为怪异,似乎便如同老虎觅食一般四肢着地轻手轻脚,浑圆的臀部对着后面保罗,倒是让他尴尬不已,只好低着头猫腰前进,结果走了没多远柳月娥突然身子一顿,保罗一个收势不没收住,一头撞了她屁股上。
母大虫一个踉跄,转首微嗔,保罗赶紧赔不是,“不是故意的。”
“量你也没那个贼胆。”母大虫压低了嗓音,狠狠剐了他一眼。
清风堡依山背水,内外两层,里面房屋便如同迷宫一般,眼下她们便正好在第一层外堡,堡墙高数丈,轻功高也难以一次性飞上去,青石堆砌滑不溜手,唯有用飞爪之类的攀墙工具才行,结果保罗百宝囊中恰好没带飞爪,当下倒是郁闷了,没奈何,用壁虎游墙功试了试,这门功夫多为下五门采花贼之类的人练习,他陈保罗可不擅长,结果游上去不到两丈便滑了下来,顿时抓耳挠腮。
母大虫看他没动静,不声不响摸出几节铁棍来七拼八凑,顿时成了一根丈二长棍,往雪地里面一插,一纵身便窜上铁棍一端,单脚站在上面,往下面保罗招了招手。
一拧身往上一窜,保罗人在半空,母大虫伸掌出来,他借力一点,身子滴溜溜转了个圈儿,伸手一拽便拉住母大虫的手使劲往上面扔去,接着一抖手踩着墙壁,拧腰拔了铁棍在手,借力便往上面窜去。
甩了母大虫上去毕竟吃力,到了墙头还差一丈,却是力尽了,他把铁棍一伸,母大虫在墙头伸手,一把抓住铁棍便拽了他上来。两人轻轻巧巧上了墙头。
柳月娥看了他一眼,随口说了一句想不到你轻功很好啊,保罗一笑低声道:“一般一般,天下第三。”
“德性。”母大虫横了他一眼后往前面窜去,两人沿着角落走动,却是没碰上什么暗哨。保罗低声嘀咕说怎么没暗哨,母大虫轻声说:“今儿是冬至,可不是要喝五味果子粥么,你以为江湖人整天尽想着厮杀呢?”
她说着便往前面走去,到了一处房子跟前,这才停下脚步,“这儿是老二的书房。”
这屋子也是石头建造,甚高,窗户开在上面,想是防止人偷瞧。足足一人半高,母大虫故计重施,把铁棍在地上一插,一猱身飞起,单脚站在了上面,恰好伸头看见里面,只是往里面看了一眼后不知为何。火烧屁股一般就下来了,面红耳赤恨恨往雪地里吐了口口水。
保罗顿时好奇,一窜身也如法炮制,伸首一看。
窗户半掩着,里面数排书架,还燃着正旺的炭盆,书桌上凌乱放着一些书册,有一张胡床在角落,从窗户这个角度看去正好能看得清楚,而胡床那个角度却瞧不着窗户,此刻胡床上面正有两个光溜溜的人纠缠在一起。
吓!活春宫?保罗乐了,仔细一看,半侧着身子跪在后面的可不就是淮阳帮柳少帮主,下面趴着一个雪白粉腻的身子,臀部翘着老高,柳少帮主正在用背后式轻轻筛动。
一捂嘴巴,保罗差一点儿笑出声来,感情是瞧见自家弟弟在搞这个,怪不得呢!
下面母大虫又羞又恼,天杀的老二,真真无耻透了,居然在老头子用过的书房里面做这等无耻的事情。
她虽然心里面抱怨,问题是,两具肉体纠缠的影像不停在脑海中翻腾,弄得她一点儿思考能力都没了。
“姐姐,你准备做老处女么?”好姐妹高美媚有时候也会耻笑她,成亲十年,却像是小妈照顾儿子一般照顾小相公,也难怪手帕交耻笑的。
陈季常在她眼中不过就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哪怕他是一榜解元也没用,她照样脸不红气不喘拿图章在陈小官裤裆里面的东西上面盖章,那方金石是她自己亲自刻的,院君私有,可不是么,老娘从他五岁就照顾他,身上多少根汗毛都清清楚楚,怎么不是自家私有的,有的时候她也很怀疑,陈季常这个名义上的小丈夫在自己心目中是不是跟旺财一个地位?
旺财发情的季节她会找一条合适的母狗给它,然后正大光明地看着两犬交配,同样,她也会面无表情扯开陈季常的裤腰事,拿图章在小陈季常上面盖章,宛如看旺财一般,毫无一丝儿尴尬。
她正在胡思乱想,上面保罗突然脸色大变冲她招手,她愣了愣,那位没风度的玉面侠瞪了眼珠子,继续冲着她使劲招手。
这厮想做什么?她略一犹豫,窜身上去,一脚踩在了保罗的脚背上站好,疼得保罗龇牙咧嘴,她这才探首往里面看去。
这一瞧不打紧,两颊顿时烧红起来,狠狠咬住了樱唇。
里面一室皆春,柳天风下面那白腻的身子浑身细密的香汗,此刻伸手到自己胯下橹动,回首低声娇喘,“好哥哥,我……我要丢了……”柳少帮主愈发张狂,一阵狠狠筛动。
感情下面那个是个兔儿爷,怪不得保罗惊讶激动,一时忘情居然叫母大虫上来看。
这时候里面却是剑拔弩张到了最后醍醐灌顶的关键时候,怎见得?有一曲儿,西江月,专说这等蛮童情趣:
螓首膏发腻肌肤,妙人胜似冯子都,雪股轻耸强如妇,一触体酥。行并坐,卧交股,六马飞辔霍家奴,断袖怜爱董少府。渴龙遇水西江月,后庭花开灌醍醐。
真真要死了,母大虫身子一软,连站立的力气都没了,顿时趴在了墙壁上,只觉得心跳如鼓,似乎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一般。眼花耳热浑身无力,忍不住使劲抓住了金翅鸟的胳膊,这才没摔下去。
那兔子倒是胜却大多女子,当真是“香肤柔泽,转侧绮靡,呻吟婉转,顾盼便妍”,一声柔似一声的细若萧管的呻吟叫人血脉贲线,即便保罗爷看惯小电影的,眼下也免不得张大了嘴巴,心说怪不得这位柳少帮主爱穿个菊花大氅,原来是个Gay佬。
这时候里面两人身子同时一颤。一泻如注,那雪白的兔子慌慌张张拿香帕捂在身下,侧着脸儿趴在胡床上喘息不已,柳少帮主扯过一床软袄盖在身上,伸手搂着那人,用一支胳膊半撑着身子,沉默不语。
“在想什么?”雪白的兔子转过身子,拿手在柳少帮主胸前划着圈儿,“还有烦心帮里面的事情?”
“知我者观鱼也。”柳天风一笑,一张充满男性魅力的脸蛋让保罗爷看了直叹气。多帅的小伙子,居然是个Gay佬。
两人在屋子里面低声说话,谈的正是眼下江南武林道的事情,保罗顿时竖起耳朵仔细听,正在这时候,却发现母大虫喘气粗了起来,当下一皱眉,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巴。
“眼下铁掌帮垂涎两淮漕运,又勾结了小蓬莱的金灯剑客夏遂良,眼看着势力大作,分舵都开到扬州城来了,那转运使陈保罗又紧紧盯着我淮阳帮,弄得我腾不出手去,实在是头疼得紧啊!”柳天风叹气。
“你妹妹不是同提点刑狱么,常堂从六品的大官,还不能帮衬你?”叫观鱼的兔子柔声说道。
“不提也罢!”柳天风皱了眉头,“玉蝉是个一根肠子的,正义感过头,死活也不肯稍做帮衬,却不想老爹一手创下的基业,怎么能败落。”
雪白的兔子脸上尽是怜惜,伸掌在他健硕的胸膛上轻轻摩挲,“那眼下怎么办?”
柳天风哼了一声,“我自然有主意,先借那陈保罗的手解决铁掌帮,必要的时候我甚至可以暗中帮忙……”
Shit,玩鹬蚌想争渔翁得利?保罗听了鄙夷,大爷我是傻子么?
他正在转心思,冷不防手上剧痛,却是被母大虫狠狠咬了一口,当下忍不住低啊了一声。
“谁?”屋子里面柳天风翻身而起。
坏了,保罗顿时头大,正听到关键的时候,这母大虫搞什么东东?一把搂住柳月娥飘然跃下铁棍来,正待责问,就瞧见母大虫杏眼中又羞又恼,脸颊上此刻却是如火一般红晕。
呃!保罗心知坏事,里面那个可是她家老二,拉着姐姐看弟弟大搞活春宫,还是男男的那种,换了自己也会生气罢!
后悔药没地方卖,他拔了铁棍在手,扯住母大虫就跑,这时候已经惊动了清风堡,四下有人大喝,“梁子孙踩盘子,点子亮盘,拉家伙呼(有仇家来暗访,对象现身了,拿武器寻他们)。”
这时候,三长两短的夜猫子叫响了起来,母大虫使劲儿一扯他的手,伸手夺过自己的铁棍拆开套在身后,在怀里面摸出两方面巾来,恨恨瞪了他一眼,“把脸蒙上。”
两人蒙上面巾,窜身往外堡溜去,清风堡内乱做一团,数条身影从屋子里面窜出,手上都拿着钢刀,有机灵的寻到方才两人看春宫的地方,顿时看见脚印,“梁子次鸡足,扒线,并肩子捻短,上云棚收拾(仇家雪地上有脚印,大伙儿别说话,上房顶)。”
我干了,这些家伙说的什么黑话?保罗听不懂了,他跟母大虫到了刚才的城墙处,两人一纵身便往下跃去。
这时候一声长啸,志震数里,听声音却似乎就在身后,母大虫脸色顿时变了,眼神中尽是惶急,“不好,惊动了老祖宗了。”一把扯住保罗爷,身子如电一般往前面窜去,前面也窜来一个白影,脸上蒙着一块方巾,正是柳玉蝉,这姑娘虽然正义过头,到底不傻,,却也知道把脸儿蒙上。
“姐姐,不好了,是老祖宗。”柳玉蝉眼神中也尽是惊慌,柳月娥低声道:“别慌,还走水路。”说罢身子不停继续往前窜去。
听姐妹两个这口气,似乎是个很生猛的角色啊?保罗有些纳闷,淮阳帮难道还隐藏着什么超级高手?
“你们说的到底是谁啊?”他一边跟着两姐妹飞奔一边问道。
“烈火鹦鹉慕容。”柳月娥头也不回,保罗一听,吓!不会罢,这不是天下十四杰里面的家伙么?号称天下暗器第一大宗师,怎么成了淮阳帮的隐藏高手了?
三人还没奔出十来步,背后一阵儿桀桀怪笑,“前面的小辈,别跑啦!爷爷我可是瞧见你们了。”
“走水寨大门。”他故意沙哑了嗓音低声喝道,脚下一顿,身子便往前面窜去,柳月娥和柳玉蝉互相对视一眼,身为女子的觉悟顿时便有了,齐齐跟在了他身后唯他马瞻。
“小的们,强弓伺候。”一声震天怒喝,显然便是那位号称烈火鹦鹉的慕容了。
话音未落,水寨左右箭楼上庄丁便拉开了弓箭,咻咻几箭便射了下去,强弓劲弩,去势如电。
五色一闪,保罗身子毫不停留,双掌便拨开了射来的箭矢,他手上套着的正是当初在东京城大闹鸾凤楼和铁掌帮南霸天高禾打群架的时候顺手牵羊顺来的手套,天蚕丝夹杂海外乌金丝织就,不畏刀剑,而母大虫则是抽出一根短棍格开射来的箭矢,柳玉蝉则用分水钢刺。
“是铁掌帮的人。”箭楼上有个庄丁显然是识货的,一眼看见那五色斑谰的手套就大声呼喝起来,这时候,保罗和两姐妹已经窜上水寨内的快船,身形纵跃,在船只上一起一落往水寨大门窜去。
箭楼上的庄丁已经瞧着最厉害的显然是前面一个家伙,弓箭纷纷往他身上招呼,顿时便阻挡了他的去势,柳月娥和柳玉暗倒是趁机窜到了水寨大门不足三数丈的地方,身形一顿,齐齐回头。
这些箭楼上放哨的庄丁显然也不是笨蛋,留住三个有些不现实,而带着手套那家伙显然是铁掌帮关键的人物,只要阻得一时半会儿,后面大量的同伴和老祖宗定然能擒下此人,八九个人同时射箭,远处雪地上的反光让他们视野极好。下面的三人为了在雪地上掩行又穿着白色鹤氅,此刻身子在水寨船上当真极为显眼,最好的箭靶子。
“你们先走。”保罗沙哑着嗓子怒喝。双手云起,把射来的箭矢纷纷拨开,可身形却也是被限制在船上前进颇为困难,八九个人同时射箭,即便他们不是什么出色的弓箭手,可阻挡一个人却是足够了,而保罗爷的功夫毕竟不像天下十四杰那么牛气,更何况为了掩藏身份,趁手的家伙都不能用,连软剑都不成。
姐妹两个对视了一眼,保罗看她们站在水寨门口不动。心里面叫苦,后面那个烈火鹦鹉即便他这种江湖菜鸟都知道大名,那是因为此人占霸天下十四杰之位多年,连魔山老母毕月霄那等邪派第一高手都殒落了,可此人年纪老而弥坚却依旧牢牢占着茅坑不拉屎,自然有其独到之处,虽然在天下十四杰当中还排不进前十,可欺负柳月娥、柳玉蝉这等身手,这有区别么?
后面清风堡内轻功好的业已追上来七八个,“铁掌帮的梁子孙。马前点,喂暗青子(是铁掌帮的人,赶紧用暗器)。”话音末落,金钱镖、没羽箭、菩堤珠……乱七八糟的暗器便往保罗他们这边射来,寻的都是四肢,却是想生生留住保罗爷。
那烈火鹦鹉虽然大喊“爷爷瞧见你们了”,其实却是诓骗,他内力雄厚。人在屋子里面便是一声长啸,听在耳内就好像人在身边一般,其实,人在最后面呢,加之此老号称暗器天下第一,听风辨器厉害,耳力非凡。故此能听见保罗说话,别看此老外号里面有“鹦鹉”二字,其实轻功却恐怕是天下十四杰里面最烂的一个,因此上人影还未见,不过,想必也是说话间便要到了。
弓箭加上暗器,顿时,保罗手忙脚乱,幸好那些放暗器的人离开颇远,又是只想留住他,倒是没什么致命的威胁,看着姐妹两个犹自不动,顿时大骂,“傻鸟,快走啊!”心里面已经后悔了,大爷我干嘛叫这姐妹两个一起来,真真是……机关算尽,反误了卿卿性命,若没她们,我一个人早溜了。
不过话说回来了,他本就是打算拉着姐妹两个让她们亲眼瞧见淮阳帮犯事,好收拢姐妹两个给自己做事,要不然干嘛花那么大力气。
他正在恼怒,就看见柳玉蝉双手一挥,顿时左边箭楼上便有两人齐齐大叫,每人手上都插着一只飞刀,这还是柳玉蝉有亲情顾忌,要不然飞刀夺喉便要命了。
吓!这姑娘还有这一手?这么高的箭楼居然还能射中对方手掌,飞刀厉害啊!保罗看着柳玉蝉双手不停连甩,眼神一愣,接着耳中厉风呼啸,却是一愣神下一支箭矢射到,他一伸掌拨开,这时候堡内业已看见一个大红色人影窜了过来,“小辈休走。”
柳月娥和柳玉蝉瞧见顿时花容失色,这位老祖宗辈分之高,连她们的老子都要叫一声老叔祖,乃是淮阳帮老帮主柳明扬师祖的老友,老头暗器厉害,当时的武功却只能算得准一流,而柳明扬的师祖当年以三阴绝户掌扬名江南,两人便互相传授,结果老头独自苦练三阴绝户掌走火入魔,恰好有仇家寻上门来。
也是柳明扬机缘巧合,将将好了,路过这位老叔祖之地顺便拜访,便挡了老头的仇家,甚至还落下了暗伤,倒是终身再也无法上窥师祖的绝学三阴绝户掌了,老头也是个知道感恩图报的家伙,自靠奋勇做了淮阳帮的老奉供,一年倒有七八个月停留在扬州,闲时教导柳明扬的子女弟子,因此淮阳帮内部都知道帮里面有个武功厉害的老祖宗,却只有寥寥数人才知道,这位老祖宗便是天下十四杰里面的烈火鹦鹉慕容。
这时候柳玉蝉已经用飞刀解决了箭楼上射箭的庄丁,不过也是气喘吁吁,她这手飞刀绝活极耗费内力,此刻瞬间内力倒是十停去了六七停。
一咬牙,柳月娥低声对妹妹说:“你先走,我水性好,寻机再和他一同走。”看妹妹身子不动,伸手推了她一把,“别傻了,先走一个是一个,多一个人都是累赘,难道你不知道老祖宗的厉害么?”
柳玉蝉听了姐姐的话,也深知眼下局势,蒙面方巾下贝齿一咬樱唇,当下翻身上了水寨大门,身子在空中一展,如鱼一般跃入漆黑如夜的江水中去了。
这时候堡内的高手更加多了,一边放暗器一边往保罗这边水面上船只逼来,有五六个已经到了对面船上,保罗平时练暗器和轻功的好处眼下倒是看见效果了,箭楼上强弓的威胁一去,顿时便能接暗器还能反手打出。身子借机后退。毕竟,暗器的威力和箭楼上强弓射来的箭矢比较起来可是弱多了,而他被传闻能进江湖暗器十大宗师倒也不是胡乱吹的,机关暗器和轻功本就是他所擅长。
“还不快走。”保罗手上手套不畏刀剑,眼下倒是当真合适,借此收了不少暗器,此刻一个漫天花雨的手法撒将出去。竟是齐齐阻住了逼来的淮阳帮众,伸手一扯柳月娥,身子便往水寨大门上飞起。
后面一声怒喝,“好个小辈,看我烈火神统夺命针。”
人在空中,保罗一听这“烈火神统夺命针”七个字,顿时心里面咯噔一下,旋即想起后面这人号称暗器第一宗师,绰号又叫烈火鹦鹉,难道?这玩意居然是火器、当下不假思索,双臂一展搂住柳月娥,身子在空中硬是一拧腰肢改变了方向,两人已经越过了水寨大门。
与此同时,就听见“嘭”一声巨响,保罗爷肩膀一痛,似乎被什么东西狠狠咬了两口一般。
他和柳月娥身子落下的时候,眼神一瞥,就看见堡内方向穿好了衣衫的少帮主柳天风已经从远处雪地上窜来,背后菊花大氅飘飘,水寨最岸边一条船上,一个红袍人站在甲板上,手上拿着一杆一个半巴掌长的家伙,看起来像是一个筒状,后面略带弯曲,正握着红袍人手掌内,前面两个黑洞洞的筒口冒出寥寥白烟。
干,红袍人手上的家伙,这他娘的跟老式的欧洲手统差不多啊,果然是火器,还是双筒的,要不是眼下江湖道上所谓的规矩,发暗器都要招呼一声,自己反应也够快,若当真听见火器声响,想再躲就来不及了,自家一条小命就要交代在这儿。
保罗心里面悔恨,当真小瞧了古人,大宋朝居然已经有这么厉害的火器了,自己还拿个机簧柯尔特当多么了不起,跟老头手上那玩意儿一比,威力小多了,唯一优点只在小而且能够连发,怪不得天下暗器第一宗师,拿火器不是第一才怪呢!
“扑嗵”,两人齐齐落水,柳月娥四下看去,江面上却是瞧不见自己妹妹,想必潜水走了,拎着的一颗心倒是先放下一半来,这时候才感觉到背后搂着自己的陈保罗手一滑,她回首一看,对方雪白鹤氅浮在水面上,上面尽是殷红一片,当下伸手便揭了保罗脸上方巾,就瞧见对方脸色惨白,连眼眉都疼得揪在了一起,顿时惶急起来,原来他刚才人在空中突然搂住自己是拿身子去挡老祖宗的暗器。
母大虫到底是个在大宋朝比较独立的女性,有些机变能力的,当下人在水中身子如鱼一般一扭,便游到了保罗身后,先伸手给他解天鹤氅,这东西在水里面游泳不方便,接着把自家身上白色鹤氅也解开,便拽着他往前面游去。
这时候听见水寨里面柳天风大喝,“那厮中了老祖宗暗,赶紧打开寨门,用快船去追,他跑不掉的。”接着便瞧见水寨大门缓缓打开,当下一激,顿时双足加力使劲往前游去。
“笨蛋,你先走啊!”保罗此刻疼得冷汗淋漓,刚才一番苦战耗费不少内力,又中了天下第一暗器宗师的火器,此刻被冬天冰冷的江水一激,当真是一点儿力气都没了,这火器射出来的暗器,他身上又不是真的什么凯夫拉防弹衣,哪里防得住,挡一挡寻常刀剑暗器还差不多,真是碰上厉害的,一样是豆腐渣工程。
柳月娥不理睬他,只是使劲拽住他往前面拼命游啊游,保罗看她头上秀发被水打湿,不知道想什么,突然勉力一伸手把母大虫脸上蒙面方巾也扯了去,拽的时候用力大了些,连母大虫头上一支头钗都掉落了水里面去,顿时就看见对方雪白的瓜子脸上也不知道是水珠还是汗珠,一缕秀发含在口唇中,当真美艳不可方物。
他脸上挤出一个知来,“弟妹,你真真是扬州府第一美人呢!陪我在江里面做淹死鬼不划算哩,赶紧走罢!”
母大虫在水中身子一颤,转首瞧去,保罗眼神清澈如水,怎么看怎么诚恳,心中没由来一酸,嘴上呵斥道:“闭嘴,一块儿来的,怎么也得一块儿回去,要死……”她使劲一咬樱唇,只觉得舌上微微腥咸,却是把唇都咬破了,低声接了一句,“一块儿死好了。”说着杏目中滚下两滴泪水来。
如果恰好有哪位现代的看官老爷瞧见这段,必定会大骂保罗爷人渣啊人渣,都什么关头了还假撇清,同时或许会鄙视母大虫的大脑是否进水,果然便印证了那句俗话“女人之美,在于脑袋蠢得无怨无悔,男人之美,在于谎话撒得白天见鬼。”
这时候清风堡水寨大门完全打开,从里面飞快窜出几艘快船来,为首船上站着淮阳帮少帮主柳天风和烈火鹦鹉慕容,老东西眼尖,一眼便瞧见不远处江面上漂浮着两件白色鹤氅,当下尖着嗓子叫道:“快往前面追,那厮中了我烈火神统夺命针,游不远的。”
江上风浪大,游泳怎么能快过淮阳帮的快船?母大虫转首看了看远处水寨门口窜出的数艘快船,再看看保罗怪白的脸色,一颗芳心往下沉去。
心中一疼,她看着保罗脸上苦笑,心里面却想:难道……我要跟他死在这江上?
不知道为何,她心里面突然便浮起一个词来,同命鸳鸯。
与此同时,须发皆白的慕容手搭凉棚在眉头上往江面上看去,一边看一边嘀咕:“奇怪了,爷爷我隐约听见这几个铁掌帮的小辈叫老祖宗,难不成认识爷爷我?”
男人和女人的大脑构造绝对不一样,保罗爷眼下虽苦中取乐说几句疯话,其实脑子却在转个不停想着怎么摆脱眼前这不利的局面,可母大虫却突熬想起初遇陈保罗的时候和对方拼酒,然后厮打起来自己飞起两脚结果一双莲足被对方拿住,连绣鞋也被他脱了去的情形,一时间脸上神色极为古怪,连游泳的速度都放慢了下来。
江面上淮阳帮的快船疾驶,眼瞧着便快要追上来了,还好江上黑暗,两人的沙鱼皮水靠颜色也恰好能隐藏身形,烈火鹦鹉慕容那等眼神,暂时也还没瞧见两人,不过,恐怕再过个十来呼吸时间,想必两人便会被发现。
危机时刻,保罗灵机一动,沙哑着嗓于说:“沉水。”结果母大虫精神忧惚,居然没听清楚,拿俏目看着他不知所措。
“沉水,到了江底摸一块大石头搬着往岸边走。”他说完勉力伸臂,紧紧搂住了对方,眼下可也就这么个办法了。
母大女一愣之下,这才反应过来,果然,不失为一个办法,不过,她却是担心起保罗的伤势来,冬夜江水寒冰剌骨,他受了伤,能支持得住么?当下不由低声问:“你……能顶得住么?”
保罗苦笑,顶不住也得顶啊,眼瞧着后面便追上来了,听见背后保罗吸气,当下也长长吸了一口气,一拧腰,、便往水下潜去。
两人刚潜下水约摸几个呼吸的时间,后面快舟便追了上来,老头和柳天风眼神犀利,顿时都瞧见了江面上泛起一圈圈涟漪。老头当下大喝,“小的们,弓箭伺候,对方潜水了,瞧见对方一璐头,便给爷爷射。射他个血葫芦再说。”
柳天风并不说话,只是挥了挥手,顿时便有帮里面水性好的帮众穿着水靠跃入水中,选等乃是江湖上所谓“水耗子”,穿水靠甩分出钢刺。专习水下功夫的。大凡靠水吃饭的帮派,必然有的,一时间十几
个穿着水靠的水耗子窜入水中四处搜索开来。
结果淮阳帮在江面上搜寻好一会儿也没寻着,水耗子在水面上大喊,少帮主,老祖宗,没有发现。
柳天风沉吟不语,慕客却是尖着嗓子说:“他奶奶的,铁掌帮的蟊贼,小的们,给爷爷往南岸搜。”他看保罗手上手套,以为必定是铁掌帮有数的高手,想必是对岸铁掌帮润州分舵的,“其中一个小辈中了爷爷的暗器,跑不远的。”
当下淮阳帮快船便纷纷转舵往南岸疾驶而去,却是离真相越来越远了。
淮阳帮帮快船驶往南岸,船上灯火愈来愈远了,过了好久,这时候北岸水面上渐渐露出一颗头颅来,正是母大虫柳月娥,她听了保罗的主意,潜下水后便在江底摸了一块大石头抱在怀里,在江底一步步住岸边走击,也是她自小在江边长大的,水性极佳,加之内力绵长,当真便给她走上岸来了。
她一步步走到岸边,却也是累得脸色苍白,抛了手上大石,这才发现背后保罗业己昏迷,一时间大惶,伸手去探他呼吸,一探之下骇得她花容失色,那呼吸若断若续,几乎便没了一般,肩背上插着两枚古怪的暗器,后端鼓起,还有凹槽,正是老祖宗烈火鹦鹅的夺命针。
不停安慰自己不能惊慌不能惊慌,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好歹让心跳缓了下来,此女虽然神经大条,心思却细腻,此刻保罗背部肩膀上夺命针插着不能仰卧,她便跪倒在雪地上,把保罗背靠在自己怀里,这才伸出柔荑便在保罗腹部按去,按了七八下,保罗爷一阵儿咳,咳出不少水来,缓缓恢复了知觉。
甫一睁眼,首先便瞧见两陀圆溜溜地东西在眼前,接着又是母大虫倒转过来一张脸蛋和惊喜的眼睛,然后发观自己丹田处空荡荡的,真气十停去了九停,还有一停也在经脉中乱窜不听使唤,当下虚弱地一
笑,“年年打雁,今儿被雁啄了眼睛,可惜,不能跟弟妹你一道儿做淹死鬼了……”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说笑,柳月娥不由狠狠啐了他一口,“要死你一个人儿去死。”
“方才还说一块儿死。”保罗爷是个死到临头也不肯嘴巴上吃亏的主儿,柳月娥被他说得又羞又恼,只是着他那死里逃生的模样,可怜巴巴的,倒是母性大发,也懒得跟他计较,一把推他坐了起来,然后把螓首探入他腋下,一弯腰搀扶着对方起身,便往前面走去。
眼下这里约摸离扬州城十数里或许还不止些,四周都是树林,两人在雪地里面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母大虫才一米五的小个子,到底是作惯了少奶奶,又是第一次经历这等事情,虽然自小习武,却也是吃不消了,搀扶着保罗却是娇喘吁吁起来。
想必是天无绝人之路,母大虫抬眼便瞧见前面不远处有一座破败的小木屋,顿时惊喜,“前面有座小木屋,咱们先休息一会儿。”说着半撑半拽趺趺撞撞往前面快速走去。
保罗此刻却是头晕眼花,只觉得眼前景色愈发黯淡,四周的树木和前面小木屋一忽儿儿高一忽儿低,越来越瞧不清楚了,又走了十来步,眼前一黑,脚下一个踉跄,柳月娥也拽不住,整个人扑倒了雪地里面。
母大虫大骇,使劲儿拉他起来,真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这人真真是我命里的祸星,柳月娥勉力把昏迷的他拉进小木屋,却是累得香汗淋漓娇喘不止,四下看看,欣喜地发现小丰屋虽然残破不堪,一个角落却还堆着一堆干柴,当下便在保罗身上四处乱摸,终于摸出十千里火来。
这千里火却是江湖上夜行人必备的,都是拿防水管子套着,里面是缓缓燃着的油浸过的纸媒子,迎风一晃便能着火,当下手忙脚乱便生起一堆火来,这才去仔细着保罗的伤势。
两根夺命针从背部肩膀上进去,这暗器的歹毒柳月娥是知道的,针头一旦入肉匈,便会左右弹出两道横着的钢针来,射中脏腑顿时毙命,就算射在不是要害的地方,若是不知道底细的随手一拔,那也是血流如注止也止不住,委实是歹毒厉害非常,这还只是老祖宗暗器中的一种罢了。
她看着保罗昏迷,心知若不钢针起出来,不一定能支撑着回到扬州城去,当下一咬银牙,伸手去脱了保罗身上水靠,脱到肩胯的时候很小心把钢针后端从水靠上滑出,这才发现保罗里面还穿着一件非金非丝的古怪马甲,钢针穿透水靠后射进去只是一半,当下舒了一口气。
又小心翼翼给他脱去身上衣服,露出健硕的背脊来,又寻了一把薄薄的匕首,乃是夜行人撬门栓用的,把匕首在火上烧烤了一会儿,一狠心,一刀切入,随即快若闪电一般捻着夺命针末端便把针拔了出来,接着如法炮制把第二根针也拔了出来。
这一痛非同小可,把保罗爷痛醒了,勉力转首,发现柳月娥手忙脚乱拿内衣止血,当下虚弱地低声说:“百宝囊……里面有一十小盒子是止血秘药,还有一瓶少林护心丹……”
母大女赶紧寻了药物给他背上伤口抹上,果然灵验,便拿内衣用牙齿撕开几条布条给他肩膀上绑缚好,又出门在外面捧了一棒雪来喂了两颗少林护心丹,一切忙妥当了,这才觉得一颗心落了下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一时间只听见她喘息的声音。
保罗这时候却是没力气说话,内力贼去楼空,背上受伤,在冰冷的江水里面屏息一激,又是在冰天雪地里面一阵走,再起出夺命针失血,当真是反所有的体力都消耗掉了,斜斜躺在地上只觉得眼皮子沉如泰山,怎么撑也撑不动,同时身上寒冷刺骨,那冰凉的感觉却是冷彻心扉,燃烧着的火堆都驱不去那寒意,上下牙关格格作声,居然打起摆子来了。
火谁燃烧的毕卜毕卜声中夹杂着他牙关咯咯直抒己见,柳月娥赶紧伸手一探,发现他身上滚烫如火,顿时一颗心又沉了下去,居然是在这会儿发
起恶寒来了。
她到底是江湖儿女出身.深知这受伤严重若是再发恶寒,能不能熬过去实在是难说得紧,顿时只觉得一辈子从没这么紧张过,一时间,便只想求观音菩萨保佑,佛祖庇佑,可俗话说,如来如来,也就是说好像来了也好像没来,求满天神佛,还不如求自己。
看着对方脸颊如火浑身颤抖,使劲儿一咬牙,自己安慰自己道,江湖儿女不拘小节,顿时便脱下了身上水靠,里面是一身单薄的雪白衾衣。
把自己螓首靠在保罗没受伤的肩膀上,娇躯紧紧贴了过去,一股子男子气息顿时钻进息孔中去了。
这人,定然是我命里的魔星。
只才一会儿,祸星便升级成了魔星,便好比现代人上街,突然发现电脑奔腾便双核了。
她不敢拿前胸贴着对方,只是背卧着,眼睛看着那燃烧的火堆,一颗心不知道飞往了何处,耳朵里面那牙关打战的声音却是慢慢缓了下来,接着,便听他说起了胡话来,“烈火神统……手统……苦竹……无缝钢管……黑火药……土制枪……望山……标尺……机匣……弹夹……悬刀……扳机……”
以柳月娥的天赋,自然不知道这“望山”是什么,“机匣”又是什么,何况背后有个男人如此贴近她,你让她如何思考。
耳鬓厮磨之下,即便是那拒绝融化的冰山,恐怕也要融化了。
母大虫突然发现,原来被一个人如此搂着是这般舒适,与此同时,背后也是愈发搂得紧了,却是昏迷中的保罗贪图她身上暖和,因此使劲儿往怀中揽,她喘息,娇躯如保罗爷发恶寒一般滚烫起来。
眼下的大宋朝正是国力昌盛的繁华时代,大环境无多宽容,那位大喊“存天理灭人欲”结果还娶了小尼姑做小老婆的朱熹先生也不知道在哪儿呢,那位广陵县高美媚的祖母、太祖皇帝的妹妹也是后来改嫁给渤海郡王高怀德的。
现今的皇太后刘娥十四岁的时候是个在市井卖艺唱花鼓戏的歌姬,有个丈夫叫刘美,后来才傍大款傍上了襄王赵恒,即后来的真宗皇帝,于是,丈夫刘美就成了表哥刘美,而这位刘哥哥也怪,对真宗皇帝忠心耿耿,居然君臣相得,且听在下花点笔墨说说。
刘哥哥长子刘从德十四岁便做了从七品内殿承制,和当初保罗爷的武义郎是一个品阶的官员,次子刘从广刚出世,便已经是内殿崇班,十七岁做了滁州防御使,还娶了荆王赵元俨的女儿为妻,女婿马季良(历史上被苏大胡子上疏弹劾过,谓“嘿猥如马季良”)原本就是个做茶叶生意的买卖人,居然一路高升成了大才子一直做到龙图阁直学士。
由此可风,刘哥哥当真是一门富贵,他死了以后真宗帝废朝三天,并追赠刘哥哥为太尉。这种事情,也只有宽容的大宋朝廷能做得出来。
同样,此刻训诂、八股之类的东西还没出头,朝野市井喜欢的诗词歌赋,诗词歌赋是什么?用俗话来说,“诗歌之美,在于煽动男女出轨”。后来的朱老夫子称之为“淫奔之诗”,大淫贼柳屯田为何那么受欢迎,号称“有井之处有柳词”?因为他的诗词说到了人的心坎儿里面去了。
说白了,此刻的诗歌便好比八点档言情剧最流行的时候,从八岁到八十岁,个个喜欢。只要两厢情愿有感情,其余的都可以忽视,什么世俗礼法,那是狗屁,真善美的感情万岁万岁万万岁。
眼下的母大虫便好比诗经里面说的那段“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只是男女角色掉换了一下罢了。当真便如上了岸的鱼儿被火烧烤一般,脑袋里面晕晕乎乎的不知道该干些什么,也不知何时,居然已经转换成了两人面对面的姿势。
“在下白少保……”
她想起在承州的时候初见保罗的光景来。
“吓!小娘子好腿功……”
她似乎觉得自己一只脚还被保罗捏在手掌内。
……
一时间,意乱情迷,她看着眼前那人满脸儿红,可不是正如那天他喝醉了酒一般,只是不知道自己的绣鞋是不是被他收着。
简兮简兮,方将万舞,日之方中,在前上处……彼美人兮,西方之人兮。
忍不住,她吟哦了一首诗经里面的《简兮》,这是讲一位姑娘爱慕跳万舞的舞师的诗,后来被批为“蛊惑之淫诗”,缘何要念着首诗,却是十月初九保罗爷的金翅鸟造型当真是太拉风太深入人心,居然能让母大虫吟诗。
当时母大虫带着一干家丁拎着铁棍匆匆赶到,事情却已经解决,只瞧见那位“骚包”身穿金灿灿的铠甲黯然站在西湖边上,背后一对金色翅膀张开,怀里面抱着一位浑身血迹不知是死是活的小姑娘,脸上神色说不出的怜惜(此处应指保罗爷惋惜小金橘蛋炒饭),当时她便心中一动,原来这个爱逛窑子的骚包也是个感情细腻的家伙。
下意识伸手抚摸了一下对方的脸颊,刚刚触碰,便如触电般缩回手来,母大虫成了温柔的母老虎,动情的小姑娘,一张娇靥上满是红晕,浑身如火滚烫,一粒粒细密的香汗便从肌肤里面渗透出来。
良久,她轻咬樱唇,再次探手去,缓缓抚摸着对方脸颊,看着那张脸蛋,一时间,竟似痴了一般,怪不得骂姑娘家情动叫“发花痴”,眼下母大虫可不就是么,真真是花痴了。
保罗自然不知道自己眼下正在艳遇,也不知道他昏迷中在想些什么,嘴巴里面嘀嘀咕咕不休,然后伸出臂膀一挽,却是把母大虫吓了一跳,当下赶紧闭眼,半晌不见动静,这才缓缓睁开眼睛,就瞧见眼前那张面孔眉头紧皱,也不知道方才碰着伤口了疼痛还是在忧愁什么事情。
这时候柳月娥才发觉对方的手臂此刻滑落过来,将将便是在自己腰胯之间,该死的是,这家伙不知道是不是平日里面作惯了这动作,虽然昏迷,却是下意识用手掌在腰胯处轻轻抚摸揉动。
不管是古今中外,这沙漏形的女子线条向来是得到男子青眯,腰胯和臀部形成的曲线被誉为最能体现女子美的线条,同时此处也是女子很敏感的一个部位,保罗无意识的举动,恰如在干涸的沙漠旅者口中滴入了一滴清水。
母老虎嘤咛一声,再也制止不住情动,反手探出藕臂揽住保罗,一时间,当真是淫情汲汲爱欲恣恣,恨不能把自己身体融化进对方身体里面才好。
这糊里糊涂的光景,有诗为赞:
媚眼俏窥情已热,月娥先把衾衣脱,酥胸紧贴似不够,藕臂轻舒扪情哥。
紫竹箫上素手摩,柔荑反拽抚玉波,恨煞那人身不动,小屋干柴一南柯。
“嘶”
母大虫倒吸了一口凉气。一双儿粉腿紧紧夹着保罗爷一条腿。鼻翼儿翕张不已,一粒粒香汗从鼻尖上渗透出来,双手紧紧搂住保罗爷赤裸的后背,十指微微陷入背肌,一张儿粉嫩的樱唇吐着凉气,下意识便吻在保罗爷唇上。
可惜啊可惜,保罗万万没想到自己被母大虫假凤虚凰了一次。依然昏迷中,而母大虫娇躯一阵儿颤,也是精疲力尽。在保罗怀中沉沉睡去。
小木屋内火堆尽情恣意地燃烧着,缓缓变成灰烬,便在这时候,木门突然被推开。
一阵儿冬夜寒风从门外吹进来,顿时便把柳月娥惊醒了,一骨碌翻身,顿时看见自己妹妹张大了嘴巴站在门口宛如雕塑,身后还有两位穿着雪白衣裙的人儿,正是天下十四杰,昆仑圣女赤霓裳和南海仙子燕清萝。
几双眼睛互相瞧了瞧,柳月娥突然脸上飞红,拽了衾衣便手忙脚乱穿起来。“我……他……”
赤霓裳和燕清萝到底是绝顶高手,一眼就瞧出了保罗的伤势和不适,赤圣女迈步走进来,揽起保罗一探,大抵就知道了。当下也不说话,反手便按在保罗神门大穴上,一股子浑厚内力便输了过去。
燕清萝眼睛看着外面观望,柳玉蝉却是盯着自家姐姐不放,母大虫这时候倒是张口结舌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保罗脸色在赤霓裳浑厚内力输送下越变越好,不过片刻,赤圣女这才收回掌来,“若不是你以身体给他取暖,恐怕他会落下病根来。”
母大虫脸上一红,想起方才光景,顿时声音低了下去,“当时……我只想着如何救他。”
原来,柳玉蝉虽然正义感过头,却也不是傻瓜,她先上了岸,转头便回扬州城去,在她想来,搬救兵自然要找赤圣女燕仙子这等,故此连白五爷都没惊动,却是直接找了赤霓裳和燕清萝。
两女知道情况后却是话也不说,跟柳玉蝉便往清风堡而去,两位天下十四杰武功相貌都是一时之选,拽着柳玉蝉施展轻功,当真快逾奔马一般,不过半炷香时间便到了清风堡,倒是搜寻保罗和柳月娥花了不少时间,若早些,说不定便能瞧一出好戏了。
这时候赤霓裳看保罗尚未醒转,便问柳月娥他吃了些什么,柳月娥低声说吃了两粒少林护心丹。
这少林护心丹乃是保命的,疗内脏之伤奇效,不过保罗的却是外伤加之内力损耗巨大失血过多又风寒入骨,那护心丹药力发挥,却是让他沉睡不已。
“我这里有南海莲蕊丸。”一直没说话的燕清萝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玉瓶,倾倒了一颗出来,色做粉白,还带着淡淡香气,这是南海派的灵药。
赤霓裳接过后便纳入保罗口中,这莲蕊丸入口即化,倒是省却了麻烦。
不一会儿,保罗爷醒转,一睁眼便瞧见赤霓裳,“你怎么来了?”
“我若不来,”赤圣女一张娇靥上似笑非笑,“可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旁边柳月娥听了顿时脸上红赤,保罗却不懂这含义,以为她责怪自己做事太任性孟浪,倒是有些恼,再想想,自己夜探清风堡似乎真有些轻率了,当下又有些丧气,“我怎么知道淮阳帮有烈火鹦鹉慕容这等天下十四杰坐镇。”
他说到这儿,突然一跳而起,接着哎呀一声一屁股又坐了下来,柳月娥下意识伸手去扶他,手伸了一半儿,却发现妹妹眼光正瞧着自己,当下讪讪,又缩了回来。
保罗爷刚才昏迷,脑子里面尽是火器,此刻看身边有两位天下十四杰,顿时得陇望蜀,当下忍着疼,恬着脸儿说:“这个……两位姐姐能不能帮我把刚才那烈火鹦鹉伤我的暗器抢来?”
赤霓裳脸色如常,燕清萝眼神有些惊讶,保罗看两人不吱声,却死活不放弃,“淮阳帮当时以为我是铁掌帮润州分舵的,率众去了南岸,说不定业已打得一团糟,正是千载良机啊!”
看着他赤裸着上身一脸儿执拗,赤圣女先啐了一口,“把你衣服穿了再说话,堂堂转运使,还小孩子一般,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燕清萝站在小破屋内也是堂堂仙子派头,似乎脚底下踩的不是泥土而是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不过,即便这样,以她堂堂南海仙子、天下十四杰的身份,此刻却也有些瞧不透保罗了,就这么窜掇自己和赤圣女去淮阳帮总舵抢东西?还当着人家淮阳帮少帮主姐姐妹妹在,他到底怎么想的?
而赤霓裳眼波流转,视线却是一忽儿瞧保罗一忽儿瞧柳月娥,心里面倒是微微呷起醋来,虽然眼瞧着保罗神色不变,似乎没做过什么,可这人是谁?红尘俗世的浪子潮流,花街柳巷的脂粉头,那火眼金蛤帅安斩立决后,好事的江湖人还没等“江湖淫贼榜”排榜,便都说天下第一淫贼非金翅鸟陈少保莫属,天下第一淫贼啊,你还能指望从他脸色上瞧出什么端倪来?
当然,至于为何说他是第一淫贼,那也是有些缘故的,才情武功那是不消说的,光是俊朗的五官、潇洒的风度、拉风的翅膀、转运使的头衔、甘愿替他挡暗器的美女刺客、为他不惜叛变师门的前塞外四魔绿睛美人……当然,许多都是江湖人想当然耳,高车阿莱雪可不是为他甘愿叛变师门,可是,这还重要么?江湖上历来只看事实,而不看事实背后的真相的。
至于那一声长啸震翻一干摩尼教众的功夫,更加是被纷传来“销魂淫贼的靡靡唱腔”,那效果比之美男子给不懂事的小姑娘抛媚眼儿还过份,这等人,若不是天下第一淫贼?谁有资格是?
江湖便是这么古怪,拳头大便是道理,火眼金蛤帅安那么丑对做天下第一淫贼,那是因为腹中锦绣能写出《江湖武器谱》并且还是武器鉴定大师兼春药调配大师,第二淫贼毒手庸医殷阳霍那是因为医道高明号称只要不死都能救活。
既然这两位能做第一第二,为何吓蛮书的文曲星不能做第一呢?何况人家的武功背景无一不是上上之选。因此,不久的将来,少林寺不得不面对这个尴尬的问题,他们所选的护教法王乃是有榜的淫贼,淫贼倒是无所谓,大文豪柳屯田也是淫贼,可问题是,《江湖淫贼榜》上公然写着堂堂转运使的大名,别说少林寺了,连朝廷都觉得很是没面子,保罗爷硬是又被御史台狠狠参了一本,当然,这是后话不提。
至于柳月娥,到底还不会掩盖,脸色一忽儿白一忽儿红,方才那番假凤虚凰可是真真切切一丝儿没假。你让她如何去掩盖?说起来母大虫也可怜,当时情形可以说是“春潮带雨晚来急,野渡无人舟自横。”,恁担了个虚名,却是没真刀真枪做起来。全没尝到男女情事之中的妙处,岂不可惜,真真叫人跌足长叹不已,好个可怜的母大虫。
而同提点刑狱柳玉蝉却也不知道是何想法,她生性不爱打扮,又是一番来回奔波,此刻乱糟糟刘海下眼神呆滞,想必是刚才姐姐雪白粉腻的身子卧在转运使陈保罗大人怀中并且一双藕臂紧紧搂着对方那景象太刺激,一下子接受不了。
一时间,四女都不说话,倒是让保罗郁闷了,他原先就没打算惊动赤霓裳,说白了两个字,脸面,你说我堂堂朝廷的转运使,身边带着一个天下十四杰做保镖一般,多无趣,结果可好,不但来了,身边还跟着燕清萝,真真是丢人丢大了。
这厮骨子里面也还是有些个泼皮性子的,尤其善于跟姑娘们耍无赖,当下便撒发了,“好,我自个儿去,不就是个天下十四杰么,我还就不信了。”说着弯腰捡起内衣来穿上,虽然肩膀疼得冷汗淋漓,却硬是强撑,顿时背上伤口裂开渗出血来。
“你……真真是无赖得紧。”赤霓裳被他气笑了,“淮阳帮总舵是韩琦知府的后花园任你来去自如的么?”
道理保罗爷是都懂的,不过明白归明白,在赤圣女和燕仙子这等人物跟前能丢了面子去?所谓天大地大,男人的面子最大,若是四下无人单独面对一个便还罢了,这人一多,哪个男人不好面子?
“我自家一个人去,又不劳动两位姐姐。”他恼赤霓裳不帮自己说话,口气便有些生硬,由此可见,男人全没一个好东西,即便他是文曲星、天下第一淫贼,也还是一样。
“你……”赤霓裳被他不软不硬顶了一记,倒是噎住了,看他那倔强执拗,真真恨杀了。
自然,保罗爷也知道欺负女孩子有些可耻的,只是眼下却不得不强撑面子,不得不说,爱面子的官僚主义害死人啊!
小木屋内气氛有些尴尬,这时候燕清萝倒是开口说话了,“既然大人想瞧瞧烈火鹦鹉的暗器,我与霓裳走一遭便是。”她这话说得技巧,这借和抢,可是两个概念,顿时赤霓裳和保罗都有台阶下了。
赤圣女哼了一声,再不跟他说话,转身出门而去,燕清萝一笑,灿若芳华,“两位柳家妹子,便先和陈大人回转扬州城内罢!”当下跟着赤霓裳便去了。
若是有关密切的女孩子譬如阿蛮在,未免会责怪保罗太不给人家面子,只是柳月娥眼下正是昏头昏脑恋奸情热的时候,柳玉蝉更是他的下属,这话便不好说了,两姐妹互相瞧瞧,还是柳玉蝉面无表情先拿地上的水靠递给陈大人。
保罗爷一时间也顾不得那许多,拿了那两支夺命针在手端详了一会儿,便跟着柳家姐妹回城去了。
他伤势在身,回到官署已经是气喘吁吁,双胞胎首先慌得面无人色,服侍着他在床上躺下,又小心翼翼给他换了药,很是细心地缠好了肩膀,忙了小一会儿这才妥当,倒是一身儿香汗淋漓了。
双胞胎这才得空抱怨,两人连发诸葛神弩一般开口埋怨,到底是贴身的丫鬟,说话胆子也大许多。
“少爷您是想吓死宝宝(贝贝)哩!若是少奶奶们了,还不得剥了婢子的皮,一夜出去,弄得一身儿血回来……”双胞胎眼眶里面含着泪,倒是让保罗发作不得,只能苦笑:“哪个舍得剥你们的皮,再说了,槿儿蓉娘她们又不是泼妇,不准乱说话,对了,千万不要惊动舅老爷,他那破脾气,知道了一准儿要出事。”
说曹操,曹操便到了,白五爷一把推门进来,“你这厮胆子愈发大了,夜闯淮阳帮……”他话说了一半儿,看见柳家姐妹在,却是不好说下去了,冷哼了一声,走到床边便掀开被子瞧保罗伤势。
“吓!玉堂你做什么?”
“滚你个臭鸡蛋,白爷不想妹妹蓉娘守活寡。”白玉堂伸指直点了保罗爷穴位,这才仔细端详他伤势,发现伤口抹的是自家陷空岛秘药,倒是先入了三分心下来,又捏住他脉门体察他经脉,倒也无什么大碍,只是内力消耗大了些身子虚弱,想必将养几天便没事了,这才伸指解了他穴道。
“哇勒!我是病人哩,你怎能这样。”
白玉堂冷哼,“精神挺好,死不掉。”说着倒是拿了床头边两根夺命针在手,一看针头弹出的两根横针,脸色顿时变了,“烈火鹦鹉的夺命针?”
“我好歹也算一方俊杰,若不是这个,我哪儿能受伤。”保罗苦笑,这时候还不忘自吹自擂一番。
这时候柳氏姐妹看无事,便开口告辞,母大虫临出门的时候眼神怪异,倒是让保罗有些纳闷,不过随即释然,想必是看见自己弟弟搞兔子心里面有芥蒂,慢慢来罢,总之,他是打定了主意,淮阳帮一分为三,这盐帮帮主非柳月娥莫属,鹰爪门门主自然是柳玉蝉,第一部分而化之也算顺利。
看柳家姐妹出门,白玉堂这才说:“你可是真够异想天开的,居然带着柳家姐妹夜闯淮阳帮,真不知道你这脑子里面怎么想的。”
斜靠在床上,他沉吟了一下,缓缓说:“我并不想两淮大乱,柳家姐妹到底是出身淮阳帮,以后淮阳帮解散,两人也好收拢淮阳帮的老人,对我,对江湖,对朝廷,都是好事。”
白玉堂切了一声,“那你怎么不去收服柳天风?却去打人家姐姐妹妹的主意,无耻也不是你这般无耻法。”
“柳天风那等人是好收服的?”保罗爷横了他一眼,“我陈保罗眼下堂堂转运使,也没看见你陷空岛五鼠前来投靠大喊‘主公,我等愿效犬马之劳’,何况淮阳帮这等声势的大帮人,你以为我没脑子啊?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
白五爷语塞,这厮,总是能找到各种借口,算了不跟他斗嘴,当下把夺命针放在一边,问道:“那你现在怎么打算?拉赤霓裳和燕清萝上你的贼船?”
“玉堂,这事你就别操心了,总之,最多半年,这两淮必须我说了算。”保罗狠狠一拍床板,接着哎哟哎哟喊起疼来,宝宝贝贝吓一步,赶紧哄孩子一般哄着他,白五爷翻脸,“你以为我想管你的事情?若不是蓉娘……”
“你能不能换个借口?”
“好!陈保罗,你自家折腾去罢,五爷我不管了。”锦毛鼠恼羞成怒甩手出门。
一夜无话,待到天色微微亮,赤圣女和燕仙子回转了。
有两位天之娇女出马,东西自然是手到擒来,赤霓裳面无表情递上那“烈火神统夺命针”,昏昏沉沉的保罗顿时精神抖擞,一把接过便仔细端详起来。
拿到手上一看,保罗顿时便要开怀大笑,果然跟自己所料不差,那双筒青铜铸造,上面有望山,望山上刻有尺度,显然便是起到瞄准兼标尺的作用,再后面便是一个复杂的机簧,火药室旁有个击发的燧石,筒身类老式左轮枪,可以从后面上弹,夺命针末端的凹槽大约是配合底火的,悬刀外甚至还有类似现代板机的圆圈,当真是巧夺天工。
这双筒为何青铜制造,那是因为中国青铜铸造技术娴熟,且青铜质地坚韧,不容易炸膛,比之几个世纪以后欧洲用锻铁条拼接再加箍可是高明许多了,而且它并非火绳点燃,而是后装燧发,甚至已经有了子弹底火的概念,依靠燧石击发的火星点燃火药室内用防水油纸裹着的夺命针,虽然威力小了许多,却是可以容忍的缺点。
这烈火神统结合了弩的精致,还有火器的长处,怪不得李约瑟博士说中国古代的弩是古代工程技术最杰出的成就,可堪比美近代的来福枪,又推断后来许多技术失传,眼前这个可不就是证据,且先不说火器击发,光是望山就比朝廷装备的大黄蜂弩精致,一时间瞧呆了,真真爱不释手。
看他目不转睛,赤圣女随手抛出一本薄薄的小册子出来,瞧见那小册子上的字,保罗恨不能狠狠亲赤圣女几口才好,那上面分明写着《火器、烈火经》,心知定然是烈火鹦鹉慕容看家底的宝贝,忙不迭翻看,嘴巴上还恭维赤圣女,“霓裳姐姐地真真是救苦救难。居然连这宝贝都抢来了……”
赤霓裳却是不吃他这一套。“不好好练功便罢了,尽研究这些奇技淫巧,真真不可救药。”当下沉着脸蛋儿出门,倒是让保罗爷热脸贴了个凉屁股,不过他向来脸皮厚。何况宝贝在手,也不去计较了。
“烈火神统炮药方:晋州硫磺一斤、窝黄八两、焰硝石十四两、干漆、麻茹各二两、竹茹十二两、黄蜡一分、清油一分、桐油八钱、松脂八两……”保罗喜滋滋看着,他不是什么全才,自然也不知道黑火药的比例,只是这份药方怎么看怎么顺服。从火器大宗师那儿抢来的东西,自然是好的。有了这个,还愁什么?好歹也是工程学院出来的,凭借这个我就不相信了,还弄不出比那糟老头的烈火神统更加厉害的暗器?
燕清萝站了片刻,却是忍不住轻咳了一声,“陈大人。”
“燕师姐有话请讲。”保罗爷此刻心情大好,顺便也就拍拍燕仙子马屁了,“不必如此见外,我艺出少林。少林和莲花派都是佛教一脉,可不是自家人么。”
燕清萝脸颊微红,这家伙打蛇随棍上,真真是个厚脸皮,“如此,陈师弟,有些话我想还是要告诉你的好。”当下她便把夜间见闻说了出来。
原来,两位天之娇女蒙面去了淮阳帮总舵,淮阳帮一干人等却是尚未回转,这天下十四杰要做贼,还有拦得住的么?何况清风堡泰半的高手业已快船去了对岸润州,果然,两人寻着了烈火鹦鹉的居室,顿时收刮,好在圣女和仙子做贼也是有操守的,也只拿了烈火神统夺命针和烈火经。
待到两人拿了东西出堡,这时候淮阳帮少帮主和老祖宗却是回转了,快船刚进了水寨,就听见船上老头破口大骂,“天杀的薛竹莲,咳……小蓬莱了不起么,把爷爷惹恼了,带上火器烧了他小蓬莱……咳……咳……咳……”
他骂声虽大,两位美人却是听出了中气不足,咳中便能知道是内伤入体,加之这老头练的乃是三阴绝户掌,碰上武功比他高的,定然是被伤了手足三阴脉络,顿时便想到了小蓬莱的紫氤梦泽心法,尤善借力打力,心中俱都一惊,难道……小蓬莱真的开始插手江湖事了么?
老头口中的薛竹莲乃是小蓬莱圣主的师弟,天下十四杰中人,绰号“海外散仙薛真人”,据说一身武功出神入化,此人和南海参神尼武功孰高孰下向来是江湖上争论的热点,可以说是武林中顶尖儿的高手。
保罗听了先是一惊,夏小受居然真就搬来了小蓬莱的救兵?接着又听出来燕仙子话里面藏着的话了,无非就是劝告他,奇技淫巧不可取也,机关暗器再厉害,终究是外力,比不得本身实力,烈火鹦鹉号称暗器第一宗师又怎样?碰上小蓬莱的高手一样吃瘪,估计连暗器都掏不出手便受伤了。
他一笑,那糟老头烈火鹦鹉忒呆板,发暗器还大喊一句,暗器当明器用,自然不行,他老啦!何况就算现代社会有人拿枪指着人家脑袋,碰上高手不也一样被缴了枪去?暗器暗器,出其不意才叫暗器,那些暗器大师都没掌握到暗器的精髓啊!
所谓戏法人人会变,就看是谁来变,这宝贝到了我保罗爷手上,自然还要改进的,天下暗器第一的名头,日后便是我保罗爷的,嘿嘿!
想到这儿,他很是诚恳给燕清道谢,“清萝师姐的心意小弟便知道了。”当下挣扎着在床上坐了起来拱手一个肥诺,真真是假撇清得不行,燕师姐才一会儿功夫便升级成了清萝师姐,愣是让燕清萝这等角色也慌了那么一刹那,眼睛下面双颊下隐约浮起一层酡红来。
“只是,小弟我为人懒惰,又要逛窑子,又要听小曲儿,又要疼家里面娘子,又要赚钱养家升官发财,闲来无事还喜欢去客串一把说书人,比不得师姐你在武学上精益求精。”他深知做淫贼的道理,说谎那是等而下之的手段,真真假假才是上乘的手段。
所谓女人都有一颗母性的心,各位看官想想。连母大虫柳月娥那等姑娘,都有母性大发的时候,若是再碰上保罗这等坏孩子,首先便下了个定义,坏蛋,接着便下意识要来改变对方。女人一旦存了这个心思,可以说是一百个逃不掉坏蛋的手心,硬生生上了淫贼的贼船,故此,这才有俗话“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再则说了,”他顿了一顿,还是忍不住标榜了自己一把,“小弟我在机关暗器上好歹有些见地,这东西我必然是要改进的,师姐想必也明白,天下武功第一和天下暗器第一这两个名头,自然是后者对我来说容易许多。”
见他绕来绕去最后还是绕到自己头上,狠狠标榜了自己一把,任是燕清萝不假颜色的南海仙子,忍不住也噗哧一笑,顿时恍如一朵洁白的睡莲缓缓开在碧波上。保罗爷这等见惯了市面的淫贼未免也是呆了一呆,果然便应了那句俗话“没上手的姑娘才是最美的”,淫贼也不能免俗啊!
看他脸上神色,燕清萝顿时收了笑,走到床边窗侧,伸手推开窗户,此刻天色大亮,外面数棵树上压着白雪,当真是“千树万树梨花开”和燕仙子娇靥想映成景,更增一番诱惑。
“磨砖做镜,焉能成佛?”她缓缓说了一个偈子,说的是唐朝大师马祖道一的公案,当初马祖未开悟,在衡山结庵坐禅,南岳怀让便问他:“坐禅图什么?”马祖道一说:“图做佛。”南岳怀让便拿一块砖在庵前的大石头上磨起来。
马祖道一看了疑惑,便问:“大师磨什么?”南岳怀让便说:“磨做镜。”马祖道一就说:“磨砖怎能成镜子?”
南岳怀让便反问他:“既然磨砖不能成镜子,坐禅又怎能成佛?”马祖道一顿时大悟,便做了南岳怀让的侍僧,十年后终成一代宗师。
燕清萝这番话,其实暗含点化,指保罗武学境界太低,即便暗器再厉害,终究算不得豪杰,烈火鹦鹉慕容那等暗器大宗师,也是三阴绝户掌自成一绝的,若想上窥天下十四杰身份地位,武学境界的东西便不懂了,自然听不出道理来。
看他脸上那副表情,燕清萝心里面一叹,或许便当真如他自己所说,又要逛窑子又要听小曲儿又要升官发财,心思太乱了,淫贼终究是淫贼,做不得天下十四杰。
这心思一转,顿时便有些冷淡了,燕仙子缓缓说了一句陈师弟还是先休息罢,转身出门。
挠了挠头,保罗看燕清萝突然冷淡,自恃了解姑娘的心思却也有些纳闷,难不成叫了一声清萝师姐生气了?
他此刻很是兴奋,却也没功夫去体会燕清萝的心思,走便走了,自家正好研究这烈火经,便斜斜靠在床头翻看起来,脸上尽是开心,当真是“今夜做梦也会笑”。
翻看了少许,他正在兴头上,这时候外屋扑进一位少女,头上双丫鬟,一身青布裙,明眸皓齿肌肤雪白,脸颊上还有一抹天然红,正宛如将熟将未熟的苹果一般,可不就是小家碧玉的曲范,包子西施白雪儿。
她惯例给保罗爷送早点,结果只瞧见白五爷一个人,便有些不好意思地问了一句,白五爷正在气头上,何况又是专爱对保罗挑祸的,当下哼着便说你那保罗大哥受伤了,话还没说完,吓得小姑娘转头就往保罗房间跑,五爷啃了一口包子,低声说了一句真是傻丫头,人家吃你的包子喝你的鸡丝羹一文钱也不给,你那么痴情做什么。
看着床上保罗赤裸上身,白雪儿先是脸颊一红,接着又看见他肩膀上缠着白布,上面隐约有血丝渗出,顿时便垂泪了,又心疼他,又不好意思去坐在床边仔细看,又自惭身份,一时间傻傻站在那儿,眼泪儿大颗大颗滚落下来,顺着青春的脸颊往下滑去,一颗芳心真真如碎了一般,恨不得将身替他去受那伤、那苦、那累才好。
这番暗恋有分教:
包子西施恁多情,陈郎世美甚铁心,落花流水雨打风飘萍。
佳人寂寥,一颗芳心苦零丁,暗藏万般深情。
愿为郎解烦心,愿为郎扇蚊蝇,愿为郎洗衣衫,愿为郎同帐衾,轻颦儿学呻吟。
愿为郎读残经,愿为郎学箫琴,愿为郎梳白发,愿为郎分花茵,怎生羞人也任凭。
做郎肱骨奴甘心,生生世世为郎素手调羹匀。
那没良心白吃白喝人家的陈世美看包子西施这般,倒是放下书来一笑,“傻丫头哭什么,眼睛肿了可有损你西施美名,正好,我可是饿得狠了,鸡丝羹呢!”他也好意思问人家要鸡丝羹喝,真真无耻至极,天下第一负心薄情。
伸指拭了一下眼下泪水,白雪儿哽咽着低声说我这就去拿来,说罢转身出门,没一忽儿就回来了,食笼里面包子和鸡丝却还是热腾腾的,这食笼外还套着棉套儿,保暖极佳,还是白雪儿费了不少心思做的,便生怕天气凉了包子和鸡丝羹不热,那一针一线,当真缝进去了女儿家万般的深情。
她拖了锦凳坐在床头,这才拿调羹勺了鸡丝羹伸手过去,保罗的确没力气动弹,当下不客气享受,吃了大赞,“还是这个东西好吃。”倒是让白雪儿又是心酸又是甜蜜,一颗芳心七上八下。
这时候外屋双胞胎也醒了,看见白雪儿后也不跟她生份,便给她唠叨少爷如何不听话如何叫人操心,倒活似小妈一般,嘀咕了好一会儿这才去打水来给保罗擦脸。
“阿弥陀佛,保罗师侄受伤了?”话音未落,外面走进来法眼龙女小,瞧见保罗赤裸着上峰,倒是先脸颊一红,接着又闻见鸡丝羹的香气,当下站在门口低宣佛号不已,似乎闻了一下便已经犯戒了一般。
“伤有,却是不敢劳动龙女小师叔了。您为何不去找蜀岗大明寺主持释净源谈禅论道?”保罗对小尼姑不大感冒,可也不是,整天在身边嘀咕这个嘀咕那个,养个猫都不准,我府上少奶奶也没你管得这般宽的。
“阿弥陀佛,我亲允神目师兄要保护师侄你安全的。”小尼姑这话说得却是冠冕堂皇,让保罗爷郁闷不已。我要你保护做甚?能帮我去杀人啊还是放火啊?无非就是一天到晚叮嘱我不要逛窑子,不要喝酒,不要妄语。天,我不逛窑子不喝酒怎么跟同僚沟通感情?不妄语?官家有时候还说话不算呢!
宝宝贝贝眼眉通挑,是一对儿机灵鬼,当下掀开保罗被子大声说道:“妈婢要帮少爷擦身哩,请菩萨回避。”说着就去扯保罗的裤腰带。侍女给少爷擦身,擦擦裤裆里面那也是合情合理的,法眼龙女一瞧,当下便脸上开起了大红染房,她本事再大,那也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立刻捂着脸儿狼狈而去。
瞧见白雪儿脸上酡红,保罗也有些不好意思,赶紧伸手拽了裤子,“好了好了,把她吓跑了便是,少爷我又不是瘫痪在床……”
双胞胎齐齐撇嘴,“又不是没瞧见过。”一句话便噎住了保罗爷,真是尴尬不已,对这两个机灵丫头,当真是一丝儿办法都没。打骂么,舍不得,说两句狠话倒是能吓唬一阵子,可老是喊“狼来了狼来了”,似乎两个丫头也习惯了,最多老实那么一会儿便故态复萌,果然,这内宅还是要有少奶奶坐镇才行。
梳洗一番后双胞胎出去倒残水,保罗这才对犹自红着脸的白雪儿讪讪一笑,“这两个丫头被宠惯了……”
“雪儿可羡慕她们哩。”包子西施说话的声音轻若蚊蚋,保罗伤势在身,却是没听清楚,“什么?”
“啊?没什么。”白雪儿慌慌张张,还未消退的脸颊上又烧红起来,转身便又去勺了一碗鸡丝羹,“你一定还没吃饱……”
瞧着她背影,那双肩削瘦,香臀微隆,纤细的腰肢恰到好处一弯,保罗爷暗中叹气,他这个淫贼中的翘楚怎能不明白白雪儿的心思,只是……
再说罢再说罢,保罗自家给自家安慰,接着又心安理得吃起人家的鸡丝羹,吃饱了以后便叫宝宝贝贝拿来笔墨纸张,开始在纸上勾描设计最适合自己的暗器,这暗器么,最好一能近战,二能及远,三能出其不意,四要扬威立万。
他耗费脑筋,倒是冷落了可怜的包子西施,立刻沉浸在到机关暗器的世界中去。
这最好的便是冷兵器和热兵器结合,和高手比将起来,突然扣动扳机,嘿嘿,任是大罗金仙怕也逃不掉罢!他脑中如此盘算。
于是,一把似刀似剑又带着火铳的武器便在纸上慢慢成型,这便是最初的雷明顿雏型,后来江湖上称之为雷鸣刀。
歪着脑袋瞧了半晌,他十分满意,接着便打小尼姑主意了,自家达摩剑用这个不合适,看来要找她去学学慈悲刀法或者燃木刀法。
拿定主意后,他立刻叫宝宝帮自己抄录烈火经,让贝贝寻来河道提举保甲司提举黄二,让黄二快马去东京把这图纸详解和烈火经送给义妹萧观音奴,有大辽第一匠师在,又有自己那些趁手的家什,什么简易的机床卡尺之类,观音奴出手打造,一准儿没错。
黄二得了吩咐,不也停留,匆匆但去了,宝宝贝贝看少爷耗费精神此刻看起来萎蘼不振的,又是一阵儿埋怨,说少爷不知道珍惜自己身子,受伤了还不休息,惹得保罗苦笑。
“少爷,不是婢子多嘴,你什么时候才收雪儿姐姐进门啊?”宝宝贝贝给他换药,又开始多嘴,“吃人家的喝人家的,也就少爷您好意思,对了,散花楼的柳青烟大家晌午来过一回,婢子挡了驾,她留下一瓶什么丹药,说吃了滋补哩。”
“吓!又多事了不是?”保罗吓唬小丫头,接着叹气道:“雪儿是个活泼的小姑娘,少爷我现在好歹是个广陵县侯,没听过一句话么?一入侯门深似海,我怎么舍得……”
看着保罗爷脸上那悲天悯人的神情,双胞胎齐齐啐了一口,“大淫贼,假撇清。”
“少爷我累得慌,可要睡了。”对这一对儿秭妹花,他当真无奈得紧,“小尼姑要是来,给少爷我拦着。”
就在保罗爷养伤第三天。知府韩琦和步军都总管宁致远平叛弥勒教,大胜回师扬州城,惹得市井纷纷款待。接风的父老乡亲一直排到扬州城外十里,那敬酒的父老一个个上前,把韩知府和宁总管喝得酩酊大醉,硬是让亲兵给抬回去的。
凭良心说一句,大宋朝还是很不错了,商业流通手工业发达让大宋年入税收数千万贯。朝野都是一片歌舞升平,甚至有官员抱怨老百姓穿得太好,因为东京城最时尚的蜀锦靴子连拉车的车夫都穿得起。
这造反的勾当,几乎都是没吃没穿的,不如挺而走险,而大宋朝绝大部分地方可算安居乐业。老百姓嘛,有房子有妻子有儿子,谁去造反,因此上出现叛乱最多也就一州一路罢了,可算疥癣小疾,无伤朝廷大雅。
知府韩琦这次带出去的一千五百厢军那都是保罗爷敲诈来的装备,武装到牙齿,而此时所谓叛乱,也不过贼众数千人罢了。已经是震动朝廷的大事,韩琦此人又素有武功本事,宁致远乃是边疆官兵出身,老练稳妥,这两位一路平贼当真是手到擒来,说实话,韩琦还算比较厚道的官,若是换个别人,说不准就慢慢平叛,这仗慢慢打下来,那得捞多少朝廷的军饷俸禄和爵位啊!
好在这些厢军还没学会禁军升官发财那一套,能让都总管宁致远大人亲自训练,能跟随韩琦老大人平叛,能从转运使陈保罗大人那儿拿双饷,能穿最好的盔甲,拿最好的武器,骑最好的马,纵观整个大宋朝,那已经是万里挑一了,怕也就扬州军府有这等好事,质朴的厢军们已经满足得不得了。
何况宁致远这位前右班殿直跟随保罗爷一段时间,也学会了一些保罗爷的本事,那就是鼓舞手下,赞扬手下,把这些厢军夸得和当初宋辽边疆血战的精锐下一个模样,叫这些厢军处怎能不喜?
宁总管那是什么人?跟随陈保罗大人出使过虎狼之邦大辽国的人,据说使者团刚到辽国上京,陈保罗大人带着宁总管仅凭五百步军就敌住了辽国三千精锐重骑,狠狠落了大辽国的面子,这才肯老老实实坐下来谈判,五百对三千的大英雄啊,他说的精锐那是什么概念,由此可见,是人都喜欢被选择,更可见,口耳相传的消息最后会以讹传讹变化成什么样子。
两人酒醒后得知保罗受伤,倒是赶紧登门,保罗将养了几天,精神大好,其实他这几天并不寂寞,宋祈王圭等人没事便来寻他,虽然他受伤,说说地方趣事的精神还是有的,倒也悠闲。
三人相见,也不客气,韩琦更是对保罗敲诈白驼山装备的事情大声叫好,若不然怎能如此快速平叛,于是便在保罗的房间就把上书朝廷请功的折子给拟定了。
韩琦的请功折子和仓司、盐铁司衙门还有走马承受的弹劾折子几乎是同一时间发往东京去了,三天后官家的书桌上堆着的便都是关于江东转运副使陈保罗大人的折子。
仓司弹劾的是转运使到任后结交江湖中人,使得两淮纷乱,对民心稳定不利,走马承受弹劾陈保罗官商勾结投机倒把,私自动用漕运官船赚取私利,盐铁司弹劾陈保罗私自动用精铁装备厢军有违朝廷制度,资政殿大学士、权知扬州军府事韩琦则请功说若非地方厢军装备好大好,平叛万万不能如此迅速,此举功在社稷,利在朝廷,且不费进行一分一毫,可为州、府表率。
一时间,朝堂上下为了陈保罗又是一阵儿吵,尤其是御史台,这等清流对投机倒把的贪官最是痛恨,虽然保罗有保举范仲淹的情份,那也不能客气了,贪官俱都该杀。
官家赵祯坐在龙椅上看着下面吵,颇有些好笑,少保买卖花的是我内库府的银子,何况比往年便宜,怎就成了贪官了?再说了,他一捐就是几十万贯,若不再赚些,难道让皇姐嫁给他喝西北风去?”
不过,私自装备厢军,这倒是当真有违祖制,官家颇不好开口,就在这个时候,御史台出来一个唱反调的,正是著名诗人,书法家,大文豪,人称铁面御史的赵忭赵阅道。
赵忭五柳长须,一脸精干,举着朝阙奏道:“臣以为,两淮之地乃河运关键,朝廷根本,非陈保罗这等允文允武不能治也。”
此言一出朝堂上半数官员哗然,吓!这是什么话?也太抬举陈保罗了罢
接着,文武百官来兴趣了,御史台的御史可是以敢于顶撞龙颜出名的,为何今儿出来一个异类?
上面官家年轻的脸露出一个笑来,一支胳膊撑在龙椅上,身子甚至往前倾斜了点儿,“忭卿,此话怎讲?”
赵忭昂首道:“臣曾知泰州事,对两淮之地略有所得,诚然,朝廷每年在两淮河运上下了无数力气,光是河道清理,每年花费百万贯之巨,只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市井间颇多依靠河运讨生活的,这些人做着最累的活,拿的却是最少的钱,若有弥勒教这等邪教伺机煽动,最易惹起纷端……
百官缄言,有富便有贫,两淮虽然富裕,却也不可能个个丰衣足食,这一点大家都知道。
“民间结社之风向来炽热,所谓堵不如疏,臣在泰州也想过把结社力量控制在朝廷手上,可惜,臣手无缚鸡之力……”他顿了顿,缓缓看着四周同僚,“可陈保罗却一身好武艺,包大学士,据说展护卫在江湖上号称南侠,可对否?”
包拯也是御史台出来的官儿,也不想驳他面子,点头称是。
“那,当初五鼠闹东京之事可有否?”赵忭继续问道。
包黑子白净的脸膛上顿时有些尴尬,有些和他不合的官员低声笑了起来,包拯却无法分辨,只得点头,心里面真真有些不爽。
“可现如今五鼠中锦毛鼠白玉堂却被陛下封为景福殿使、御前带刀护卫,据说白护卫在大辽国的时候还救过玉卓公主。八王爷,可有此事?”
吓!这赵阅道哪来的来消息?群臣中八贤王也郁闷了,自家手上拱卫府掌握天下情报便罢了,怎么御史台也能够从流言蜚语中分析事情了?一时间吃不透他到底想做什么,何况堂尝玉卓公主私自跑去大辽国这事情当真不光彩,群臣中许多人都不知道,这下倒好,被他捅出来了,当下含含糊糊说道:“这个……”
“成何体统。”庞太师借机发威,“八王爷真是好家教哇!给朝廷争脸面。”
“庞籍。”八五爷恼了,我的女儿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说嘴了?
“太师,玉卓去大辽这事情联却是知晓的。皇叔,玉卓虽然顽皮不知事了些,却也情有可原嘛!”赵祯这是两不相帮,八王爷和庞太师两人的能力都是有的,他这个皇帝自然要在中间打打太极拳。只是,堂堂公主跑去大辽国找情郎这么个消息突然被捅出来,自然惹得不少官员低笑,连闭着眼睛装睡觉的老狐狸寇准橘子皮一般满是皱褶的老脸上都露出些笑来,何况他人乎?
庞太师打了个哈哈。站回文班首位,八贤王脸色难看,狠狠瞪了赵忭一眼,却也是无可奈何,女生外向,自己女儿偏偏喜欢那淫贼以死相逼。就算自己贵为王爷也一丝儿办法都没。
赵祯到底年轻,还是颇喜欢看这种故事的,尤其自己这位皇叔,朝野知名的贤王,能看见他尴尬的场面可不多,当下笑笑,继续问赵忭说道:“忭卿,可继续说来。”
赵忭到底是号称铁面御史的,不慌不忙继续说:“既然连曾经大闹过东京城的锦毛鼠白玉堂都能为朝廷所用。这江湖草莽颇多英雄好汉,便有许多渴望有朝廷效命的豪杰,难道朝廷便不能用么?包拯大人的开封府里面不也许多出身江湖的最后为朝廷效力的?故此,臣敢推断,陈保罗去了扬州结交江湖中人,学的便是包大人,用的乃是以江湖制江湖之策。”
这以江湖制江湖的说法一说,一干文武顿时想起来了,那陈保罗白身的时候可不就是开着一家武馆来着?而包拯虽然率直,却也没料到赵忭会拿自己说事儿,自己突然成了开创“以江湖制江湖”之策的一代宗师,有识之士。
上首龙椅上赵祯笑着点头,“果然,包卿家的确是有识之士,自从展护卫任职开封府后,这东京治安的确是好了许多,包卿,你可为群臣表率。”
谁说清官便不喜欢被拍马屁的?那得看谁来拍,一个铁面御史一个皇帝都拍他的马屁,任他是天下第一清官脸上也微微些笑意来,赶紧先谦虚一把,躬身说道:“臣不敢,臣的本份罢了。”旁边庞太师暗中冷笑,黑老包啊黑老包,你也有爱慕虚荣的时候。
赵忭继续侃侃而谈,“至于官商勾结之说,扬州乃两淮重镇,番邦海外侨民多达数万,商户云集,若是这些人肯捐献银钱给朝廷,为何不可给他们一些利益?朝廷惠而不费,何乐不为、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他们捐了钱增加国库收入,朝廷便给他们一些利益又何妨?江南赋税千万贯,大多便都是这些人缴纳的,朝廷要收拢民心,这些人不可忽视,商业互通有无,正是国之根本也,臣倒是以为陈保罗此举并无不妥,况且……”
他脸上露出一个古怪的笑意说道:“这次捐献上百万贯的乃是白驼山商号,这白驼山商号各位想必清楚罢,白驼山东京店可是最大的销金窑,号称没有买不着的东西,商号主人是一位波斯胡姬,据说是陈保罗的红颜知己,陈大人素有东京四大美男子的名头……”
他话还没说完,聪明的都猜到他要说什么了,上次这陈保罗一下便捐了八十万贯给朝廷,官家可是特意邸报上一阵儿夸,那钱据说是大辽国皇太后赏的,这人长得帅就是不一样,人比人要气死人的。
文官班列里面兵部侍郎庞昱小柴听了脸色难看,他抢保罗的议和之功劳被一干说书人在东京大肆宣扬,眼下可是朝里俱知。大多数官员只是忌惮庞太师不说罢了,这赵忭如此说话,不是公然揭自己的短处么。
这时候有个官员低声嘀咕了一句:“不如娶来做妾得了,千万家私便都是他陈保罗的了。”顿时惹得哄堂大笑,连上面官家和旁边伺候着的司礼太监赵风都笑了起来,八贤王脸色愈发难堪。
赵祯一阵儿开心笑,接着便说:“少保此次做的是联的生意,赵风,内库府你是清楚的,你可说一下。”
“此次收购花了五十三万八千贯,比之以前同等货物要便宜两成。”老太监大声把结果说了出来,他从先皇真宗时候便掌管大内,文武百官对这位老太监还是有些敬畏忌惮的,人家赚的是官家内库的钱,又便宜两成,再盯着这个不放便不识趣了。
这时候一声冷笑,一个声音说着:“私自动用精铁装备地方厢军这便如何说法。”
百官一看,说话的可不是兵部侍郎庞昱,顿时便知道戏肉来了,这市井间先传说“庞侍郎威震大辽国郡主青眼有加”,还没几天又换了一个版本“金翅鸟威震上京,公主郡主青眼有加”,结果后来人家大辽国公主亲自来了,“汴州陈少保门下走狗”的旗帜都打了出来,虽然契丹人粗鲁野蛮,据说却是最敬重英雄好汉,孰真孰假一目了然。
顿时,朝堂上静悄悄,便看这赵忭如何说法。
“陈保罗此举有违朝廷制度,不妥。”赵忭缓缓说道:“依律当削爵,连降三级。”
嘶!不少人吸了口凉气,到底都是当官的,这削爵、连降三极这等处罚是当官的听了都怕。
“不过……”赵忭话锋一转,“弥勒教闹事,历来有之,每次都是民不聊生损失巨大。此次楚州真州泗州等地弥勒教作乱,不到一月便即平叛,乃本朝所未见,连在扬州提步刑狱的老宰辅吕坦夫大人都上书说陈保罗训练厢军保举贤良有功,依军功,当加少保衔,赐食邑万户……”
这话锋转的,文武百官包括庞太师这等人都愣了。
加少保衔,赐食邑万户,这不成了不降反升了么?这厮收了陈保罗什么好处?如此替他说话?
老狐狸寇准眯着继续装睡觉,心里面却在冷笑,庞太师啊庞太师,枉你聪明一世,这点都瞧不出来么?这赵忭若没有官家的提点,会知道这么多?会如此说话?嘿嘿,文武百官都小瞧的年轻的官家啊!
大多数攻击陈保罗的说话无非就是年轻气盛,行事有违祖制且贪花好色,却不仔细想想,当个官家不就是年轻气盛么?行事有违祖制?什么事情都按祖制办,那官家何来创业守成?贪花好色?官家庞爱张美人谁个不知?
你们抨击陈保罗,跟抨击官家有什么区别?
老狐狸心里面冷笑,你们捧庞太师的臭脚,听内宫里面那位皇太后的话,却也不想想,年轻的官家才是朝廷的共主,除非皇太后……嘿嘿!他心里明白透亮,却依然不说话装糊涂。
这时候,八贤王说话了,“陛下,陈保罗轻浮用事,办事不妥,当罚俸禄一年。”
上面赵祯还没等有人说话便接口了,“嗯!皇叔说得有道理,如此,便拟旨罢,罚他俸禄一年,各位卿家以为如何?”
庞老柴根气得鼻子都歪了,罚俸一年?这跟没罚有区别么?八王这老东西,骨子里面还是向着便宜女婿啊,也不知道玉卓公主是否肚子都大了,他忍不住恶意揣摩。
文武百官也不吭声了,官家都开了御口,分明便是存心包庇陈保罗嘛,傻子才以为如何呢,何况,方才赵忭一分析,似乎也不无道理,犯不着在这当口还得罪人,陈保罗到底是长公主和玉卓公主都瞧上的人,为官者,花花轿子人抬人嘛!这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何必真真把人得罪了。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小黄门尖着嗓子恰时喊了一句。
“陛下,陕西经略安抚夏竦上书,我朝廷大军在三川口和西夏大战,敌势二十万围困,我军大败,上柱国呼延赞之子呼延丕显援军救援不力,恐朝廷怪罪,带了五千精锐投奔西夏去了。”庞太师突然出班奏道。
群臣大哗,武官班位里面,呼延赞老将军顿时吐了一口血,萎顿在地。
朝廷第一次征西夏,西夏皇帝李元昊围点打援,先是致书延州知州范雍说要和谈,接着突然兵临城下,二十万大军围困延州,左千牛卫上将军杨排凤带着五万禁军来救,到了三川口的时候遭到了西夏大军偷袭。
是役,西夏军动用神秘兵器,黑夜中火光冲天声如霹雳,并有毒烟弥漫,大宋五万禁军惊惶失措,一战之下死伤两万,剩余三万被团团围困在三川口的一座坡上。
旬日,四周不时有宋军来救,被二十万西夏军分批截断屠戮,其时,上柱国老将军呼延赞之子、敬山侯呼延丕显带精兵一万从汾州长途奔袭,黑夜中自西夏军背后狠狠切入,一直杀到西夏帝李元昊大帐,李元昊仓卒迎战,身边只亲兵数百,被数千精兵团团围住,三川口的杨排凤趁势带马,领一万精骑冲杀,山坡上蹶张士张弩狂射,西夏军大乱。
其时,有木鸟从天降,一披发男子从鸟腹中出,手持丈二铁枪,先救了困境中的西夏景旁李元昊,接着拍马大战呼延丕显,那铁枪突然雷呜,其中有九天霹雳出,敬山侯呼延丕显当场堕马重伤,副指挥使林涵乃陕西经略安抚夏竦心腹,生性胆小,顿时引本部当场投降。
呼延丕显被俘,西夏军势大震,十数万大军反败为胜,趁势强攻三川口,攻势不可挡,杨排凤无奈败退,引数千残兵缓缓向延州方向退却。
陕西经略安抚夏竦自引本部奉宁军、永兴军、忠武军共十万缓缓开拨,和杨排凤甫一会师,便有探子来报,敬山侯呼延丕显投靠了西夏,西夏大军缓缓退兵。
夏竦大怒,不听杨排凤和范仲淹劝告,顿时引兵追击。不想中了李元昊诱兵之计。在羊隆城屠戮夏兵数千,得意洋洋引兵直追,追至好水川被埋伏在此处的西夏大军团团围住。
西夏军故计重施,大宋军本就人困马乏粮草不济,被西夏大军杀了个溃不成军,十数万大军只有寥寥三万逃回来。
夏竦恐朝廷震怒,便上书说呼延丕显投西夏做了内应,一应军马布置俱被西夏知晓,故有此大败。(本处引用西夏火器论,有兴趣的读者可自行上网查询)
这番话真真假假,邸报上也讲不明白。总之,大宋败了,西夏赢了,不过西夏国力不足以支持连番大战。此次大战西夏也损耗数万将士性命,李元昊虽然攻城略地不少,却无福消化,大肆抢掠了一番后只得缓缓退兵兴庆府。
“围点打援,这个李元昊好生厉害。”保罗半卧胡床上看着朝廷发下的邸报不由叹气。韩琦却是和呼延丕显相熟,死活不相信呼延丕显会投靠西夏,沉着脸道:“呼延家一门忠烈,老夫绝不相信丕显会投靠西夏。这夏子乔分明是惧怕朝廷责怪他大败故此推搪责任。”
保罗心说别说你不相信,我也不相信。问题是,庞太师借此大肆做文章,活活把上柱国呼延赞老将军气死了,呼延家一门数百人下了大理寺待审,连杨排凤都被召回来禁足天波府,呼杨呼杨,呼延家和杨家那向来是忠良阵营的支撑。庞太师的老对头,有这等好机会,庞老柴根不下毒手使绊子才怪了。
“琦公,西夏军真的那么厉害么?”保罗突然问道。
韩琦沉吟,他毕竟是在西夏和大宋边疆数年的资深武将出身,对西夏的情况还是很了解的,“西夏东阻黄河,西依贺兰山,南接萧关,北控大漠,疆域万余里,党项人生性彪悍,个个是天生的战士,黄河有“唐来”“汉源”诸渠灌溉,沿岸地饶五谷,岁无旱涝之虞,甘、凉两州水草丰美,盛产骏马,盐州盛产青盐,夏州富有铁矿……”
保罗听了哑然,这典型是能自给自足啊,看来用美利坚的经济制裁都不一定管用。
“眼下朝廷正是多事之秋啊!”韩琦长叹了一口气,此番剿贼保罗被罚了一年的俸禄,连带着他也被罚了半年,虽然知道在朝堂上庞太师一党横行被罚俸禄已经是很轻了,若不是官家袒护保罗,贬到雷州为官都有可能,但是,这心里面终究是很不爽的。
一直侍立在旁边的伍凝儿煎茶完毕,奉上香盏,韩琦接过轻吮一口,香气四溢温度适中口感绝佳,倒是赞叹了一句,“少保,你这弟子煎茶的功夫是愈发好了。”伍凝儿面纱下微微一笑,能在保罗少爷身边学学武艺还能服侍保罗少爷,这种日子她已经很满足了,虽然保罗迄今还没正式答应收她为徒。
保罗笑笑,在胡床上伸了个懒腰,十数日养伤,连身子骨都养懒了,好在眼下快年终了,江湖上倒是暂时风平浪静,淮阳帮和铁掌帮居然也都暂时罢手,真是难得悠闲。
正在这时候,门口的门帘子一掀,双胞胎匆匆进来,满脸儿喜色,“少爷少爷,快猜猜谁来了?”
“阿风!”保罗不假思索就脱口而出,他原本答应阿风要在大哥欧阳春跟前长跪不起跪她回来做妾,恰好大哥前些时候来了扬州一趟,省得了他的功夫,一定是阿风欢喜,从东京来了。
“可不对。”双胞胎笑嘻嘻地说:“再猜。”
“哎呀,可就别打哑谜了,好宝宝贝贝,快告诉少爷。”
“偏心,一点儿诚意都没。”门外一声娇嗔,接着进来一位天香国色的少女,身上一介狐裘,肌肤吹弹得破,明眸流转,不是玉卓公主又是哪个,韩琦一看顿时起身行礼,“臣,权知州军府事……”
“好啦!韩叔叔。”赵娴打断了他,“你跟父王那么熟捻,怎么又跟娴儿做这繁文缛节?”
保罗却是目瞪口呆,“娴儿,你怎么来了?老妖婆……啊!老太后不是禁了你跟槿儿的足么?”旁边韩琦苦笑,喊当朝皇太后老妖婆,全天下怕也就这位胆敢如此了。
赵娴得意,“我这次是奉了爹爹的意思来的。”老太后虽然狠,但是对八贤王这位小叔叔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吓!保罗更加纳闷了,八贤王什么时候如此好说话了?鬼迷心窍了?一时间迷惑,“八王爷这是哪根神经不对了?”
“可不许你这么说。”赵娴嗔怪,她是不知道保罗受伤之事,不然估计第一件事就是扑上去脱保罗的衣裳要心疼那伤口。
她眼波流转,一脸儿古灵精怪的笑,“再猜猜,谁跟我一道儿来的?”
保罗哪儿还有心思去猜,却是迫不及待了,一起身便往门口走去,伸臂一揭门帘子,外面有两位穿雪白狐裘的番邦美女,正是十二雪女中排第一的如嫣和第七的完颜吉娜伊哈,但是另外一个却是自家万万没料到的人物。
那女子穿着淡紫色长袍,袍边缝缀雪白狐裘,腰间勒着英姿飒爽的武将围胯,一根丝涤儿紧紧绑着,胯下四片撩裆裙,脚下一双狐皮靴子,头上是犀牛奔月冠,两朵巍颤颤的英雄胆一左一右,这身打扮乃是武将闲暇时候的装扮,非四品以上不能穿。
看着女子颇坚毅的脸蛋,保罗顿时愣在当场,猜谁也猜不到这位啊!一时间讷讷,“杨将军,你如何来了?”
来的正是左千牛卫上将军杨排凤,她淡淡一笑道:“也是八王爷一力保举,我这才能安然无恙,不然,你恐怕便要在大理寺见我了。”
“真没趣。”赵娴嘟着嘴巴扯了保罗进屋,韩琦对天波府杨家那自然也是熟识的,两厢见过不提。
大伙儿坐定,杨排凤这才把来意说明,原来,八贤王听了战报后,对西夏所用的神秘武器颇为忌惮,寻思来寻思去,倒是想起保罗机关暗器厉害,还号称暗器十大宗师之一,于是,这才让玉卓和杨排凤匆匆来了江南。
八王爷虽然古板了些,一心为国倒是不假,保罗叹了一下,便仔细问起杨排凤当时情形,杨将军于是细细道来。
听完杨排凤的叙,保罗顿时头大,Shit,难不成,眼下就进入火器时代了?西夏国用的分明便是火器啊,那在战场上燃烧爆炸的恐怕是用来抛石机抛出的土炸弹,里面配方应该有毒药成份。
至于有木鸟自天降,这个……难不成是机关盟?而且那个手执铁枪的家伙用的分明便是和自己刚刚设计出来的火器刀有异曲同工之妙的冷热型兵器结合体,千军万马中取上将首级,这等功夫,全天下数得着。
他是不知道,古代便有所谓“夹把统”,把单管火铳用铁箍箍在枪上,战时先发火铳,然后铁枪又可以上阵杀敌,正是冷热兵器结合,他的所谓雷明顿并非原创,充其量就是比较先进罢了,当然,夹把铳这种东西造价昂贵极其罕见。
想到这儿,他就问:“对了,我着人送回去的图纸给观音奴打造,成效如何?”
“阿奴啊!整天在房间里面叮叮当当敲个不休,人都瘦了许多,真不知道你又弄了什么东西。”赵娴撇嘴,“不过,我来的时候她让我给你带话,说很快便会造出来。”
有了大辽国第一匠师做保证,保罗的心顿时便踏实了,想想也是,他的武馆中家什多,图纸构思巧妙,再加上观音奴的巧手和本事,若是做出来的不是天下第一,都对不起他机头暗器的名头和观音奴第一匠师的名头。
赵娴看他笑得贼贼的,忍不住啐了一口,“你怎么不问我和姐姐好不好?”
呃!他顿时语塞了,说实话,他青春正茂,那生理上的需求乃是男人本性,只不过,有时候太多了便也烦恼,好比贪吃的老饕,自家去寻那天下美味便乐趣无穷,若是每天都无数美味送上门来,便也不怎么有趣了。
淫贼么,也是同样的道理,花言巧语骗美人才是正道、王道,问题是他现在名气之大,已经到了让各路美人投怀送抱的地步,便好比后世的超级偶像,随便招招手,恐怕身上的汗毛变小鸡鸡都忙不过来,哪儿比得上当初他刚去东京泡四花魁那时候有趣,身份、地位、银钱,什么都没,就靠一张嘴哄人家开心上人家的楼,那才有成就感。
看他那副模样表情,赵娴便知晓了,只是,她身为公主,总不会去学那些泼妇手段,若是赵槿在,免不得还会做些表面功夫,只是赵娴未免生嫩些,心里面气苦,怎还懂得去给情郎做面子,忍不住暗底下伸手在他腰间轻轻拧了一把,却还舍不得重手。
韩琦那是眼光毒辣,早瞧见了玉卓公主的小动作,心中未免有些好笑,只是样子还是要装一装,“两淮正是多事之秋,少保身为转运使,忙也忙煞,何况前段时日还……”
保罗赶紧给他打眼色,可韩琦那句“前段时日受了不轻的伤差一点回不来”的话还是脱口而出了,赵娴玉面顿时惊惶。保罗不等她问,恬然笑着竖起胳膊,“别听韩大人的话,我现在可不是健康得很,伤是有,不过是小伤罢了,一早好了,没事的。这俗话说人在江湖飘,谁能不挨刀,受点儿小伤可是再正常不过了。”
他安慰了赵娴,旁边杨排凤倒是帮腔,说这为国做事,伤累那是免不得的,好歹把这话题给岔开了。
赵娴嘟着嘴巴嘀咕,“给朝廷做事的文武多了,怎人家便不受伤,就你累死累活,也不知道珍惜自己。”说着从怀中摸了一封信来递给他,“呐!我爹给你的信,你仔细瞧瞧。”
旁边韩琦听了赵娴的话,有些话便不好说出口,心说那弥勒教闹事,地方上甚至有一州的知州都被杀了。为国为民哪儿有那么简单的。当然,这话他是不会说出口的。
这时候保罗爷一边纳闷八王爷为何给自己写信一边拆开信封火漆展开信来,上面话不多,寥寥数语罢了,却把他吓了一跳,感情自家在江南的事情这八贤王全部知晓,这拱卫府的情报未免也太厉害了罢,可堪比美后世的中情局啊!
“上面都说什么来着?”赵娴探首也想瞧瞧,保罗赶紧把信一收,“没什么,老丈人问问我近况可好,还勒令我这几天暗中回京一趟,不能给别人知晓。”
赵娴是没琢磨出后面话的意思,只明白了一句老丈人,顿时脸上绯红起业,倒是又羞又喜,旁边众人脸上似笑非笑。
他收了信,心里面忐忑,八王爷让自己暗中回京这是为何?难不成自己做得不好,老妖婆要发难,因此他八王爷看在女儿的份上拉我一把?
所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旁观者清当局者迷,聪明如他,一时间也猜不透八贤王的意思,那韩琦却是资政殿大学士的老当官了,对朝野上下和当前局势了解还是十分透彻的,隐约猜到了一些,不过这时候却是不好说,当下干咳了一声,首先告辞。
客随主便,杨排凤被安置在客房休息,保罗这才得空和赵娴说些体己的话儿,只是心中寻思八王爷的意思,免不得心不在焉,赵娴不懂那“悔叫夫婿觅封侯”的道理,却以为两淮事多,把情郎忙傻了,反倒安慰他慢慢来,自己和姐姐有的是时间,等得起,就他眼下的升官速度,在大宋朝已经是数得着的了。
两人单独在房中腻了许久,保罗起身,说要去处理手头一些事情,赵娴面红耳赤衣衫撩乱头钗横斜,低声叮咛了一句小心些,目光中全是深情看着他出门。
待他出门,那十二雪女中如嫣和完颜吉娜伊哈却是在房门口守着,看他出来就紧紧跟随,保罗一转身,“我说两位嫂嫂,我一身武功好歹也算一方霸主,可不必贴身保护了罢?”
如嫣看了他一眼,却不答话,径自对旁边吉娜伊哈说:“你跟着,我留下。”说完转身而去,完颜吉娜伊哈双手捏着弯刀,眨巴眨巴大眼睛,倒是让保罗有些不自在,这位金凤花嫂嫂可是瞧过自己出丑的,倒是不大好意思拒绝,当下叹了口气,“我说金凤花嫂嫂,咱们出门有个规矩,不管看到什么,就当没看见,如何?”
完颜吉娜伊哈低笑,“你若改口叫金凤花姐姐,我便答应你。”说话的时候心里面却是有些窃喜,原来他还知道我名字的意思便是金凤花。
“如此,姐姐可跟牢了。”保罗一笑,带着她离开官署。
这江南景况,却是完颜吉娜伊哈这位北地佳丽从未瞧见过的,一路上东张西望,在街市上流连不去,倒是让身为主子的保罗爷很是掏了几个钱,未免让他苦笑,这女人啊,不管什么样的,上了街都是一个样。
他先是去韩琦那儿询问,却是因为韩琦临走时的时候给他使了个眼色,两人见面后韩琦委婉地告诉他,朝廷很可能让他统兵征西夏,保罗大惊,我领兵?开什么国际玩笑?
韩琦给他分析了一番,首先,他武功好。还有,西夏此番用的一引起火器,他这个机关暗器大师自然也有些用处,再有,呼延家此番是倒台了,朝廷不得不继续用天波府,保罗和杨文广、杨排凤关系不错,又保过穆桂项穆元帅,若他为帅,官家也放心。
他分析许多,未了一笑,说这些不过是老夫的猜测,这八王爷的心里到底是怎样,我也是猜不透的,我只是说,八王爷很可能会保举你为帅。
得知这个消息,保罗很是郁闷了离开了知府官邸,怪不得韩琦当时不说。若说了,娴儿还不得跳脚?
一路上很是不高兴,他走着走着,一抬头,却发现自己走到了一位熟人家门口。
那门口几位家人看见这位爷,都有些瞪眼睛,旁边完颜吉娜伊哈就有些奇怪了,这家宅子门口用的家人怎都是女子?一个个五大三粗的还拿着棍棒。看架势,凶神恶煞的,似乎不太欢迎我们啊!
这时候保罗一笑,来了就进去看看罢,“我说小翠,你家少爷在不在?”
那门口站着横眉瞪眼的可不就是当初跟着高美媚的那个叫小翠的,还跟保罗白玉堂打过架。她的长相么,单眼皮,朋脸盘儿,眉毛乱糟糟,若是男儿还勉强称得上英伟,只是身为女儿身,这长相未免就有些对不起人了,此刻她瞪着眼睛说:“我家院君在跟高县主玩双陆,不见客。”
吓!什么态度?大爷我好歹是你家院君的顶头上司,这柳月娥挂着扬州府总捕的虚衔,连带着府上的家人都水涨船高,还不都是大爷我的保举?你个家人跟我摆什么谱?我问的是陈季常,你倒好,提也不提,看来这母大虫在府上威严不是一般的厉害啊!
他哼了一声,“本官来寻你家院君有要事相商。”说着的拂袖子便径直往里面走去,门口几位大脚姑娘一听这话愣住了,她们都是柳月娥自小的丫鬟,这府上是除了陈季常一个男人也没,自然阴盛阳衰,平日里这些人都记得眼前这位是欺负过自家主子的,却忘记了人家还是江东转运使,两淮最大的官。
小翠身为陈府总管,愣了愣后赶紧跟了上去。
把官架子拿出来,进门后自然没人敢阻拦,保罗大着嗓门喊:“陈季常,哥哥来寻你啦!”却没个人应声,一路上穿房越厅,来来去去都是女子,连个男的都没,保罗这时候才明白陈小官的苦楚,典型阴盛阳衰啊!
这时候小翠一指前面花园中一幢楼宅,“这一进便是院君的住所了。”说着还低声嘀咕了一句,平日从没男人进来过。
保罗便装听不见了,一挥手:“你下去罢!本官自会上去。”说罢带着完颜吉娜伊哈往前面走去。
那楼三层,飞檐翘壁,檐上竖着虎头,前面院子青砖铺成老大一片,四周摆放着武器架,上面刀枪剑戟的十八般武器都有,四下花圃里面种的也不是常见的芍药牡丹之类,而是极为罕见的刺蔷薇,满满爬了一院子。
保罗一笑,这院子倒是颇合母大虫的个性,当下上楼,还没进屋,就听见里面母大虫柔腻如黄莺的嗓音,只是这话却一点儿都不柔腻,“陈季常,给老娘跪好了。”
他走到门前,伸手揭开门帘,好家伙,陈小官正跪在地上,房间里面暖和得紧,却是烧着罕见的壁炉,靠墙的地方更是学北地的习俗,一整张大炕,上面放着一张短几,母大虫和高美媚两人穿着湖丝比甲,正坐在炕上吃着零食玩双陆呢!
高美媚乃是渤海郡王高怀德和太祖赵匡胤妹妹的后人,封地乃是在最北边靠进大辽国地方,因此母大虫倒是学了这北方,不似南方都烧火盆取暖。
“吓!我说季常,你这是唱的哪一出?”保罗笑着走进去,心里面快笑翻,三娘教子的折子让自家赶上了,这出好戏可得仔细瞧瞧,“我说陈夫人,你好端端的让他跪着做什么?”
陈小官看见保罗进来,脸上顿时开了染坊一般红透了,一下便站了起来,梗着脖子喊:“不跪了不跪了,我又没做什么,凭什么啊!都跪半个时辰了。”
他是看见熟人进来,要面子,只是保罗却更加好笑了,陈季常到底年幼,舞象之年啊!还不懂说话的关门过节,要面子便不能喊“跪了半个时辰”啊!
柳月娥瞧见保罗,先是一愣,接着娇靥薄晕,讷讷不知说什么好,高美媚忒眼瞧他,“又从哪儿骗来个番邦妹妹?”
陈小官却是一把拉住保罗,“陈大哥,你给评评理,她早晨给我盖章,我出去玩儿,回来检查说章小了,硬赖我作假。”
听陈小官把事情原委说了一个开头,保罗爷便猜着下面了,顿时笑得打跌,肠子都笑痛了,完颜吉娜伊哈不明所以,“主子,怎笑成这样?我瞧他脸上也没什么章啊!”
她如此一说,原本歇止了些的保罗脸上古怪,笑得更加放肆了,“啊唷喂!不行了不行了,肠子也笑断了,我说金凤花姐姐,你这话……哈哈哈!怎么便没个人懂晨勃这个道理呢!”
高美媚虽然号称广陵县主,却是在北方长大的,知道些大辽国的原来渤海国的风俗习惯,听完颜吉娜伊哈喊保罗主子,便知晓两人关系了,柳月娥听了却是胡乱猜疑了,心道两人到底什么关系?
这两位是一点儿都没听懂“晨勃”这个词。
“我说陈大哥,你到底笑什么啊?”陈季常也纳闷,脸色便不大好看,十来岁的年纪正是叛逆之年,最要面子,被保罗看了罚跪本就很沮丧很丢人了,这会子保罗笑成这样,愈发恼了,于是狠狠瞪了柳月娥一眼,“跟这母老虎过,我要少活二十年。”
若依平常,柳月娥定然勃然大怒,说不定便拿家法棒子出来教训他,可这会儿却扭扭捏捏,拿眼一瞧保罗,居然没说话,旁边高美媚倒是诧异,心说姐姐怎么转性了?
好不容易等保罗笑够了,这才气喘吁吁叉着腰说:“来来来,我给各位上一堂生理卫生课,季常,笔墨伺候。”
母大虫的房间皮鞭夹棍说不定倒有,笔墨这些东西自然是没的,陈小官一溜烟儿跑回自己房间取来东西。保罗爷左右瞧瞧,顺手拉来一张大桌子,提笑便在上面画了男性生殖器的示意图,“小陈季常便是这副模样了,年轻人么,早晨憋着尿,便是这个形状的。我说陈夫人,你这一章盖在他脸上,嘿嘿!等他尿完了,自然缩回去了,这章可不就是小了去。”
没吃过猪肉,总是见过猪跑路罢,房间里面三位姑娘顿时脸色大红起业,尤其是烧着壁炉,一室如春,高美媚和柳月娥只穿着湖丝比甲,不少地方瞧得清清楚楚,却是连脖子都大红起来。
高美媚又羞又恼,使劲啐了一口,“呸!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接着,又有些按耐不住好奇,低声嘀咕了一句:“难不成平时不是这样么?我瞧大黄……”说到这儿,脸儿愈发红了,便收了口。
保罗耳尖,听了顿时失笑,“你不会以为它里面还有根骨头罢?”高美媚低下螓首,犹自不服气,“你又不是事事俱知的万事通。”
“吓!爷这个吓蛮子的大才子,文曲星,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难不成还有错了?不相信,自己问官家去。”保罗爷那是深蕴扯起虎皮做大旗的功夫的,文曲星的名头拿来吓唬吓唬小姑娘还是很容易的,再说了,这文曲星也不是他自个吹的,那是官家亲口说的,市井间流传的。
“我说早晨这一泡尿怎那么惬意。”陈小官倒是有些恍然大悟,保罗笑着接口,“可不是,这早晨盖的章,到下午了来检查,自然是缩小了,不过……我说季常啊,你平时盖章的时候便没过这等情形?”
“我……”陈季常还没说下去,保罗倒是又明白了,感情陈小官怕母大虫怕得狠了,估摸着瞧见她根本不敢勃起,顿时又是一阵儿笑,“行行,我明白了,真真是,一对儿欢喜冤家啊!”
“谁跟她欢喜冤家。”陈季常梗着脖子,额头青筋都出来了,这南方欢喜冤家历来都是说那颇恩爱的夫妻,陈小官自然不干了。
“你胆儿愈发大了。”高美媚伸手便去拧他耳朵,陈小官一躲,“作甚?你又不是我老婆,要拧,拧别人去。”
高美媚被他顶撞,脸上挂不住,顿时追着他要打,保罗看着两人在房间追逐,笑着低声对柳月娥说:“我说院君,平时也别对季常太苛刻了,男人跟狗差不多,你越是拴着,他越是想挣脱链子,再说了,他也不小了,堂堂一榜解元郎,被你这么折腾……”
柳月娥低着头,那翠绿色的湖丝比甲衬托着她吹弹可破的脸蛋儿,愈发娇羞,只是她心里面,却是那天雪夜在小木屋的情形在中翻腾,却已经是在心理上红杏出墙了。
那夜的情形谁也没跟保罗说,他自己是不知道的,看着柳月娥脸色古怪,却也没多想,当下压低了嗓子说:“我这两天便要回东京,或许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这扬州城的治安便要靠你的玉蝉了。”说起来,柳月娥母大虫之名还是很在些震撼效果的,自从她挂名扬州府的总捕头,市面上的泼皮混混倒是少了许多,大抵都是忌惮她家传的五虎群羊棍厉害,她带着家人拎着棍子在扬州城闹事可不是一回两回,柳院君的凶名市井间谁不知晓。
听他亲热地叫妹妹玉蝉,叫自个儿却是不冷不热的院君,母大虫突然一阵儿忌妒,脱口便说:“你怎么不去找玉蝉说去,跟我说这些作甚。”
“我这不是正好路过么。”保罗一笑。
他这么一说,柳月娥是愈发恼了,原来只是路过罢了,却不是诚心前来,当下沉了脸下来,“我怎么做,不敢劳陈大人费心,您该干什么干什么去,这陈府的事情我说了算,还轮不到您陈大人说这说那。”
保罗一听,吓!这位也是个枇杷叶面孔,当下拿出淫贼本来来,笑着说:“这一笔写不出两个陈字来,你说对不对,陈—夫—人。”
他刻意加重陈夫人三字的语气,原本是要打岔说笑,结果柳月娥愈发不开心,当下就恼了。“我是陈季常的老婆不是你陈保罗的老婆,你要端架子摆威风,回东京城你自家对你那些公主郡主摆去,我这儿消受不起。”
保罗爷难得吃瘪,讪讪笑笑,却不好当众说什么,旁边完颜吉娜伊哈却有些不乐意了。自家主子堂堂转运使,却被眼前这个子小小的女子如此呵斥,当下沉下脸儿便说:“跟我家主子说话小心点,再口无遮拦,我手上弯刀可不认识人。”
柳月娥原本就嫌她碍眼,这会儿终于逮着机会发作了,“大宋条律,私宅非请入内,棒杀了也不追究……”说着便一转身在炕上摸出几节短棍来迅速一拼接,顿时执棍在手。柳眉一竖,“你管你是他什么人,我的棒子可也不认人不讲交情。”
这少数民族姑娘那是性如烈火的,当下弯刀一拔,也不说话,双方虎视眈眈起来。
“好端端的,这是干什么!”保罗赶紧一把抓住柳月娥的棒子,这时候被高美媚追打的陈季常扯着嗓子大喊:“陈大哥,干脆我把老婆让给你得了,反正都是陈夫人……”
所谓童言无忌大风吹去,这话一说,一屋子人都傻了,高美媚停下脚步,保罗愣在当场,柳月娥面红耳赤,完颜吉娜伊哈脸色古怪。
屋子里面极尴尬,良久,保罗咽了口口水,“季常,这话可不能乱说。”
“什么乱说。”陈小官此刻倒是一副大人派头,“我早就烦她了,我好歹也是扬州府出名的神童。堂堂的一榜解元,整天被她呼来喝去,连大黄都不如,再说了,我上次听她午寐的时候叫你名字来着,这老婆不要也罢!”
顿时,柳月娥脸上娇羞欲滴,那红色似乎便如水戋有,随时会从脸上滴下来,恨恨一跺脚,“陈季常,你……乱说,老娘……我什么时候睡觉的时候叫他名字来着。”
“可不是一次两次了。”陈小官得意洋洋,“你午间拿棒子监督我读书,自个儿却睡着了,然后无意识地嘀咕诗经里面的《简兮》,我堂堂解元郎还不明白这诗的意思?硕人俣俣(音:玉,意为英勇威武的样子),有力如虎。哼!你不就是瞧见他武功高本事大……”
“瞎说。”柳月娥急急分辨,“武功高的人多了,年轻俊杰榜上数也数不清……”
“你平日不是常常说,御猫展昭太方正,白云剑客夏侯仁相貌太脂粉气,锦毛鼠白玉堂脾气太古怪,负笈书生柳木整日价挑战你挑战他不懂收敛,俊杰榜前四你都瞧不上,骗谁呢?”陈季常此人,史书上说他任侠好剑术,颇有李太白遗韵,可见陈小官虽然是解元郎,在柳月娥调教下还是懂武功的,对江湖事也有些熟悉,这时候却是拿来反驳母大虫了。
“你……”柳月娥气疯了,偷眼看对面人儿,只见他目瞪口呆,当下愈发羞恼,“就算我念叨他名字,那也是瞧他年纪轻轻便做了大官,恨你不争气,还自夸解元郎,若不是我自小拿棒子监督你读书,你能考上?”
“你还好意思说。”陈小官司被她这么一说,也是恼了,当下走到跟前,狠狠一拍桌子,涨红了脸蛋说:“从小我吃了你多少棒子?最厉害一次我在床上趴了半个月,害得书院的同学都笑话我,说你是我小妈,整个扬州城谁不知道陈府的陈季常是个神童,就是家里面有个母大虫,还是百年难得一见的那种……”
他数年来被柳月娥欺负,积压在心中的怨气非同小可,一时间全部爆发出来,滔滔不绝说了柳月娥无数的不好,譬如念书念错一个字要吃棒子,吃饭碗里面多了一粒米要吃棒子,进门先跨左腿要吃棒子,连多吃了一个蛋黄酥也要吃棒子,说得当真是惨绝人寰一般的地狱生活。
末了,他怒气冲冲,一巴掌狠狠拍在桌子上,把手都拍红了,大声嚷嚷道:“不管了,今儿我就把你送给他做老婆,有本事,你拿棒子教训他去。”
送姬妾在大宋朝那是司空寻常的事情,只是,把自己名正言顺的老婆送人,却是头一回听见,一时间,连柳月娥都楞了,拿着棒子呆立当场,她是万万没想到,自己一手拉扯大的相公居然敢如此顶撞自己。
陈保罗那是啼笑皆非,这陈季常今儿是吃了什么药了?送老婆给我?这位我可不敢要,回去还不得把家里面闹个天翻地覆的啊!
当下他干咳了一声,“这个……我那宅子小,妻妾又多……”
他话还没说完,完颜吉娜伊哈冷哼了一声,“咱们府上少奶奶要么是天璜贵胄的公主郡主,要么是名闻天下的技艺大家,最不济那也是主子未发达前的贴心人儿。再则说了,咱们堂堂侯爵府,规矩森严,虽然主子和气,跟我们这些下人客气,可若是有些人拿个棒子耀武扬威,哼!妾么,打死个把也不抵命的,我们四海馆可不是什么猫儿狗儿都收的,这位小哥,你还是绝了这心思罢!”
她这话自然是夸张了的,这陈保罗府上是最没规矩的,连秋月那样的丫鬟都敢给自家主子甩脸子看,只是,这话一说,柳月娥脸上挂不住了,话里面的刺儿任谁都能听出来,分明是说自己是那送也送不掉的货色,当下勃然大怒,“老娘怎就进不得侯爵府?倒是你这个下人身份却胡乱说话,当其一丝儿规矩都没,我若作主,先棒杀了。”
完颜吉娜伊哈立刻反唇相讥,“您先瞧瞧自个儿有没那个福分罢!
这正妻么,乃是给大宋朝长公主留着的,咱们大辽国越国公主都没抢到正妻的位置。就你这脾气,怕是还没进门。便要先吃内宅众姐妹三百杀威棒,打也打死了。“
这强势的女人大抵都是如此,我瞧不上你拒绝你便可以,你瞧不上我拒绝我便不行,柳月娥和完颜吉娜伊哈吵个不休。却是忘记了正主儿还没表态呢!柳月娥也是气昏了头,如此争吵,岂不是说自己非要给陈保罗做妾么!
站在保罗的角度,对柳家姐妹当真也很有好感的,且先不说刚来江南碰上母老虎跟人家打架脱了人家的绣花鞋后来又跟人家妹妹打了一场。光是姐妹两个迥异的脾气,便足够让人好奇的了。
这姐姐娇小可人。身材的线条却是万里挑一。嗓音又柔柔腻腻如黄鹂一般,名字叫月娥,按理,当是典型江南女子,温柔婉约,结果却是母老虎脾气,喜欢跟人拼酒,整天价拎一根铁棒子动不动便要拿棒子敲人。
而妹妹高大性感。看起来英姿飒爽,人又极具正义感,名字叫玉蝉,这蝉么,终究是‘知了知了’一阵儿叫,当是如北地女子一般豪爽,不拘小节,结果却是个话语不多的,说到公事以外,那是未语先羞,往往你说了好几句她才愿一声,骨子里面还是个江南小家碧玉。
这姐妹两个,当真应该脾气调换一下才合理,可就是这不合理的脾气,却引得保罗感兴趣,尤其是两姐妹一起儿,当真好玩得紧,娇娇小小的柳月娥话语如珠,高大性感的柳玉蝉沉默不语,怎么看怎么有趣。
尤其是柳月娥还是别人的老婆,当真便应了那句俗话‘老婆是别人的好,儿子是自家的妙’,保罗爷这等淫贼,虽然也知道勾搭别人老婆不好,可心中意淫一番,却也有趣。
不过,若是真成了自家的老婆,那便不妙了,整天拎一根铁棒四处溜达,自家岂不是鸡飞狗跳了?
这时候两女争吵愈发厉害,眼看又要打起来,他便有些气闷,当下粗着嗓子说:“好了好了,少什么吵,季常,这老婆你还是自己留着罢!”
这话一说,柳月娥不依了,瞪着眼晴说:“陈保罗,你这是什么意思?老……我怎么就配不上你进不得你家门?”
这时侯高美媚噗哧一笑,“月娥姐姐,你可是上了人家的当啦!”
母大虫闻言反省,仔细一寻思,可不是么,自己纠缠能不能进人家家门做什么?当下大羞,看着保罗却又不好意思发作了,立刻看着陈小官发作了。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陈季带,你胆子是愈发大了,看老娘怎么收拾你。”
陈季常却是一股脑儿发作完毕,气也撒了,这时候胆子和那气一起消散,被柳月娥杏目一瞪,多年淫威之下,吓得赶紧躲到保罗身后去了,“我……你本来就暗恋人家,我……我又没说错。”
“还说。”柳月娥又羞又恼,想想方才自己那番话语举止,真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这时候保罗却是叹了一口气,突然说:“季常,你的好意哥哥心领啦!不过……实话告诉你罢,哥哥我很可能就要去统兵打西夏国去了,可怜无定河边骨,尤是深闺梦中人,这打仗可不是闹着玩的。”他是个心里面装不住事情的人,平时和小陈季常也蛮谈得来,这时候干脆发泄发泄了。
这话一说,陈季常大惊,朝廷邸报他这个解元老爷可还是看的,怎么不知道宋军连番大败,“不会罢?朝廷让你征西夏?西夏眼下国势大盛,连天波府和呼延家都连番大败,邸报上写西夏国用了很是厉害的武器,声如霹雳威力惊人,一发便有十数人死伤……”
“还不是我那未来老丈人八王爷。”保罗苦笑,“我马上就要回京述职。”
母大虫这时候急了,统兵打仗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他陈保罗就算武功高,那毕竟是江湖本事,若是上了战场……一时间也顾不得,急声说:“朝廷做事也太不成话了,你一个文曲星怎么能上战场打仗?天波府穆元帅呢?眼下江南局势又怎么办?”
保罗看了她一眼,心说你以为我是当今官家,什么事情都我说了算么?可不是身不由己么,再说了。就算是官家,也不能什么事情自己说了算。
高美媚到底是太祖挚友高怀德的后人。对上战场开疆辟土倒不反感,当下说:“好男儿当执手中剑为国家开疆辟土,陈保罗,没想到你还有些本事。”
柳月娥急得一跺脚,“美媚。都这时侯了,你还说这话,天波杨府那么厉害,结果都落得一门寡妇……”
高美媚一笑,“你急什么啊?”保罗背后陈季常探首。乘势接口说道:“可不是,你着急什么。我要告你红杏出墙。现在就写休书给知府韩大人处理。”
“你们……”柳月娥被抓住痛脚,顿时娇靥薄晕,下面的话却是说不出来了。
“暂时还不是定数,去与不去,也就是五五开,我也是猜测。”保罗说出来后倒是心里面舒坦,想想自己若是回东京城,朝廷真颁下诏令。家里面女人可是要哭得昏天黑地了,到时候不知道如何是好。
“总之,这过年回京述职是肯定的,柳总捕,本官不在,就要多劳你费心了。”保罗突然换了官场口气,接着告辞,带着完颜吉娜伊哈匆匆离去,陈季常怕杨月娥发威,却也是借口相送,先溜走了。
打开窗户看着下面保罗出了院子门,柳月娥怔怔然,旁边高美媚打趣,“月娥姐姐,你不会真喜欢他罢?那可是个没心没肺的淫贼,再说了,人家家里面多的是公主郡主……”
“他家里面公主郡主关我什么事。”柳月娥没由来一阵儿心烦,‘乓’一声合上了窗户。
却说保罗爷回到官署,唤来伍凝儿问赤霓裳和燕清萝,伍凝儿瞪大眼晴,“少爷您不知道啊?水女侠回东京奔丧去了,燕仙子陪着一块儿也去了,赤圣女和高车姐姐前日也回西域去了,说是要在天山北麓开辟新门派。”
他这时候才想起来,水修眉是上柱国老将军呼延赞的外孙女,呼延赞被庞老柴根气死了,呼延一家下了大理寺狱,水修眉定然是要去东京的,只是,赤霓裳却是说走就走,倒是出乎意料,看来,这江湖儿女开宗立派的心思当真是比什么都重要。
想到这儿,他突然省起,后院还百来个小姑娘呢,顿时就问:“那些孩子呢?”
“赤圣女说请少爷先照顾着。”伍凝儿倒是老老实实,保罗头大,好嘛!我这儿成托儿所了,一时间无奈,摇了摇头,往白五爷房间走去。
他心知回东京一时半会肯定回不来,便把所有事情托付白玉堂,倒是让白老鼠一阵儿讥笑,说这公务什么的他什么时候办理过,还不都是五爷我累死累活,功劳名声都是你的,苦的却是五爷我。
保罗心知肚明,也是一阵儿拍他马屁,这时侯白五爷又多嘴了,“你受伤人家白雪儿天天照顾你,没功劳也有苦劳罢!你这淫贼好歹也拿出些男人气概,该做些什么便做,老是耽搁人家姑娘青春,五爷我都看不过去。”
他心说这时候更加不能多事了,事情就怕万一,万一我真的去征西夏了,谁敢保证就一点儿事情不会出?天波府杨家七郎八虎血溅金沙滩的故事可是前车之鉴,结果搞出一门寡妇来,于是又拿话搪塞过去。
白玉堂一叹,却也不多话了,“算了,跟你这淫贼讲道理讲不通,我寻赵娴说话去。”
“喂!她可是我老婆。”
“切!还没过门呢!再说了,五爷我千里护送她去大辽国找你,论单独相处的时间,怕是比你还长罢!”白玉堂不屑,保罗闻言汗颜不止。
他来来回回忙碌,隔日后,换了衣裳打扮,一行人悄悄乘了一叶轻舟快船,往东京去了。
临近年终,江面上船只来来往往,他立在船头,一时间却是感概,在江南两个多月,虽然有点儿成绩,却远远未达到预期的效果,局面还没打开,自己却又要回东京,真真是,我是革命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苦的就是我保罗爷啊!
这时候赵娴从船舱内走出来,看他迎风而立却不说话,便走到他身边,“我爹又不是老虎,你紧张什么?”
唉!傻姑娘,你知道什么啊!他心中叹气,伸手拉了她柔荑,赵娴顿时玉面绯红,心中却是高兴不已。
数日后,一行人回到汴京,此时己是十二月初,离大年三十不到二十来天了,当时交通并不如现在这般便利,因此上,往往离正月初两个月便开始年关,大小商家结账的盘算的要钱的讨债的,都要赶在年前把一年的账目结清好安稳过年,那扬州水门当真是忙忙碌碌,人声鼎沸,保罗爷等人便下了船。
杨排凤看了身边保罗一眼,说道:“前面不远便是你四海馆,排凤便先告辞了,你我就此别过。”
保罗爷却是另外一个想法,此时回去,大过年的,一府上下未免欢喜,这万一到时候去了八王爷那儿,得了什么坏消息,岂不是先喜后悲,图惹得她们伤心,不如先直接去八王府,好歹就这一进,当下一笑,“杨将军见外了,眼下东京局势不太好,那庞老柴根刚收拾了呼延家,恐怕对天波府虎视耽耽罢!送佛送到西,我总要送到天波府才心安,正好便再去八王府寻八王爷讨教讨教。”
公然叫庞太师庞老柴根的恐怕全天下也没几个,杨排凤不由一笑,接着心中便有些异样的情愫,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没想到他陈保罗平日嘻嘻哈哈没个正行,却也有这等气概担当,一时间倒是楞了楞,接着脸上微微一红,迅速转头,低声说:“如此,排凤先谢过了。”
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便是如此,大多都是从一个美丽的误会开始的,他陈保罗哪儿有那么高尚,只一偷心的淫贼耳。
这时候完颜吉娜伊哈叫了两辆出租的马车。保罗赵娴杨排凤三人同坐了一辆,匆匆往西北方向去了。
沿途人声鼎沸忙碌不休,经过南门大街东京白驼山的时候,就瞧见那无数贵妇人进进出出,置办那过年用的珠宝首饰稀罕物件,接着又经过画皮馆,那茶楼说书的生意愈发热闹,门口有小厮不停招呼,“各位爷,最近当红名嘴月关大大今儿说的是雪里梅、唐一仙、玉堂春三位名妓瞧上主角。杨相公大闹侯爵府的折子,精彩纷呈万万不可错过……”
保罗爷在马车里面听了,顿时想起自家以前在画皮馆说书那会子的事情,一时间倒是怀念,旁边赵娴想是也想起自己和姐姐赵槿大闹画皮馆的故事。莞尔一笑,“这月关是最近东京城窜红的名嘴,说的是一个杨相公家有娇姜,又被无数花魁公主瞧上的故事,可不就有点儿像你。”
这才子佳人的故事永远是百姓所喜闻乐见啊!保罗一叹,当初自己可不也是白身一个,结果五鼠闹东京自己结识了白玉堂和赵娴,莫名其妙便做了官,人生的机遇。真是……太他妈的大起大落了。
“风云际会,是龙终究会腾去飞去。”杨排凤淡淡插了一句,说着转首看着窗外,也不知道想些什么。
从皇城根绕了一个圈子,没一忽儿,便到了天波府门口,杨排凤下了马车,看了看在马车上探首的保罗。欲言又止,转身便走,倒是保罗大喊:“杨将军。若是过年我还在东京,定然来拜访你。”
他缩回马车,赵娴一笑说:“你不会是……”
“是什么?”保罗先是一怔,接着会意,当下笑了起来,“娴儿,你可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像是……”
赵娴啐了他一口。“君子?你就是一个假撇清的淫贼,当初在四馆门口贴的告示忘记了?”
呃!保罗顿时想起当初柴郡主逼婚,自己那些徒弟在门口贴上嫁女儿陪嫁十万贯,天波府杨家、包黑子家、八王府则陪嫁非百万贯不能,当下失笑,“那可不是火鸡小石头他们胡闹,不过,若不是这份告示,你可不会拉了脸面来当那么多人面抱着我。”
赵娴想起那时,顿时娇靥薄晕,低下螓首,“谁叫我喜欢上一个大淫贼。”刚说完,便觉得自己手被这冤家握在手中,一时间,心中甜蜜,便恨不得这一路走不完才好。
可惜,八王府和天波府实在没多远,众人下车后,两个赶车的怎么也不肯收钱,说自家拉了天波府和八王府的人,那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可见八贤王和天波府在市井间的口碑。保罗给如嫣使了个眼色,如嫣硬塞了一颗碎银子过去,这才跟完颜吉娜伊哈一起跟在保罗赵娴身后进了八王府,那门口白发苍苍的老管家看见赵娴,欢喜地冲着里面大喊:“公主回来啦!”
两个赶车的这才知道自家拉的居然是当朝玉卓公主,顿时在大门口连连叩首不已,自此逢人便吹嘘自家拉过当朝的玉卓公圭,那生意因此大发,两人后来干脆联手创办了一家小马车行,生意愈发作大,后来倒是成了东京城数得着的几家大马车行之一。
保罗和赵娴刚进府,那老太监赵颂领着大块头阿诺匆匆迎来,看着赵娴,脸上全是喜色,接着又瞧见保罗,脸色一沉,鼻腔儿出气,哼了一声,“你小子来作甚?”
保罗笑着给那位加州州长长相的大块头太监打了个招呼,却是不理会赵颂,老太监顿时就要发作,赵娴笑嘻嘻上去拉着老太监的手撒娇,老太监恨恨不己,可惜,他和八王爷一般,这疼爱的姑娘喜欢上人家了,图之奈何。
赵颂领着他们到了后花园,狠狠瞪了保罗一眼,低声说:“在咱家王爷跟前说话老实点,不然老奴跟你誓不罢休。”
保罗笑笑,老太监这话虽然狠,其实己经是找台阶下了,不然何必自称老奴,这话里面说的是八王爷,其实点的乃是赵娴,当下拱手说:“颂公。放心好了,我自然不会亏待了娴儿的。”
赵娴跺脚,“颂叔,你有完没完啦!”说罢拉着保罗匆匆上楼,赵颂看着两人背影苦笑,玉卓大了,留不住了,一时间,想起自己自小带大赵娴许多事情,倒是悲伤起来。眼睛里面渗出两颗老泪来。
这留下来的两位雪女中,完颜吉娜伊哈是个活泼多嘴的,看老太监的模样,顿时就说:“这位大叔,我家主子平日里对几位少奶奶客气地很。重话都舍不得说一句呢!公主跟几位少奶奶相处得也极为融洽。”
老太监有些尴尬,当下拭了拭眼角,哦了一声,倒是拉着她问长问短,这无儿无女的老太监是真把赵娴当亲生女儿一般看待,却也应了一句话,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这时侯保罗跟赵娴上了楼,进了八王爷的书房,这八王爷正在处理公事。瞧见女儿倒是欢喜,对保罗虽然不像赵颂一般横鼻子竖眼晴,却也没怎么说话。
保罗心知肚明,也不吱声,便站在一边装着看墙壁上书画,八王爷跟女儿说了一会子体己的话,便哄着她出去,说有话要单独跟保罗讲。
赵娴小脸蛋一红,不过却也有些不放心,八王爷搂着她香肩低声哄她。
“好了,父王不会少他一根汗毛,只是他回京述职,我给他指点些朝政之事。”
赵娴看了看保罗,保罗笑笑安感她,她这才不情不愿缓缓出去,待她出去后,八王爷叹了口气。“坐罢!”
“入王爷这儿哪儿有我的座位。”保罗爷拿跷。
狠狠瞪了他一眼,八王爷缓缓说:“依你这脾气,若不是娴儿……
即便你通天大才,我也让你在七品官位上永远出不了头。“
我本来就不想当官,要真想当官富贵,在大辽国做驸马,说不准还是裂土封疆的王爷,回大宋做什么,保罗有些不屑,却是一屁股坐在了赵德芳对面,“王爷召我回东京不会就为了说这个罢?”
八贤王哼了一声,“在扬州一段时日,你倒是养出些官威来了。”
说着便从书桌上抽出一份密报来扔给他,“看完了说话。”
保罗接过,仔细看去,越看越是心惊,末了,面无表情把那密报往书桌上一放,“王爷想我做什么?”
八贤王一笑捻须,心说这小子就这个好处,假撇清得厉害,当真是天生的外交人才,当下也不想跟他兜圈子,“龙先生,请出来罢!”
这时侯从旁边墙壁上开了一道暗门,从里面走出一位俊朗非凡的男子来,一身缓袍,头上白玉冠,修眉凤目,面如傅粉,却是个难得一见的美男子,“龙某见过王爷。”
“给你介绍一下,这便是拱卫府总领、王府詹事龙先生。”
保罗顿时心惊,掌管大宋拱卫府的总领,等于后世中情局的局长啊!当下起身拱手寒喧,只不过,此人看起来有些眼熟,似乎在哪儿见过一般。
看着保罗寒喧,八王爷心里面也是一阵心思,他原本是想好好培养金灯剑客夏遂良,夏遂良出身小蓬莱,武功高强,相貌平凡,心思机敏,正是做谍报工作最佳人选,可惜,夏遂良眼瞧着便是倒向庞太师和太后那边,幸好拱卫府他知道的不是很多。
而陈保罗,太跳脱又太好色,实在不是最佳人选,不过,谁叫娴儿喜欢他呢!日后我手上的东西免不得交给他,也该让他知道些东西了。
这时侯那龙先生和保罗寒喧完毕,接着取出一份地图来铺在书桌上,“西夏地处西北,崇山峻岭,民风彪悍,当今国主李元昊雄才大略,又有才俊辅佐,根据确切情报,机关盟盟主受了西夏工部尚书一职,奉了无数厉害的机关图纸,此番和我朝三川口、好水川两次大战,都用了最新的武器,而且西夏和吐蕃据说有联姻的趋势,实在是我大宋当前最大的威胁。”
“不过。”他话锋一转,又说道:“李元昊并非无懈可击,他荒淫无度,乱伦悖常,后宫嫔妃众多,却还是肆意霸占民女,甚至大臣们的妻女。此人先后宠爱过野利家族的野利氏,大臣没口够皆山的女儿没口移氏,野利遇乞的妻子没藏氏。嘿嘿!他甚至还把自己亲生儿子宁令哥的妻子夺为己有,并为此把儿子的太子身份也废除了。”
shit,这厮也太能乱搞了罢!保罗大惊,顿时担心起小米来。
这时侯八贤王轻咳了一声,缓缓说道:“此番你就要用一个新身份潜去西夏国,眼下西夏国皇后是大辽国兴平公主耶律宜兰,这位公主的舅舅萧塌能乃是辽国乌古部的族长,眼下乌古部作乱,被辽国发兵讨伐,烟消云散,你的新身份便是萧塌能的远房堂侄孙……”
保罗顿时明白,感情八王爷是想让自己做大宋版的零零七,去西夏挑唆宫廷大乱。
这老丈人和M老太太差不多,看着八王爷捻须,保罗忍不住想到。
“咳!这个,我说八王爷,我知道大宋西夏之间往来不便,西夏恐怕没几个认识我的,问题是,上次老……太后做寿,西夏使节贺兰侯嵬名多多和几个手下可是和我打过照面的。”保罗可不傻,占士邦不化妆往来各国搞谍报那是电影上演了给人看的,自家勉强也算大宋朝的名人了,冒名顶替去西夏,实在太扯蛋。
八贤王不说话,那龙先生突然一笑,“这个问题转运使不需担心。”说着眼瞳中异芒一闪,脸颊肌肉诡异地变化,突然就变了一张脸。
保罗瞧着先是一惊,这是什么功夫?接着脑中灵光一闪,“你……
黑妖狐智化?“
这张脸平淡无奇,只是方才变脸的时候眼瞳中湖蓝色一闪,顿时便省起,智化不就是隐隐湖蓝色的眼瞳么!
那龙先生,或者说黑妖狐智化呵呵一笑,“驸马爷当真是兰心慧质。”说着脸上变化,深凹的双眼皮褶子,少见的丹凤朝阳眼,果然便是智化的模样。
“shit,兰心慧质?我说智爷,那可是形容姑娘家的词,您可真是深藏不露啊!拱卫府总领,王府詹事,真真是没想到。”保罗忍不住反讽,这时候才明白,怪不得他不买庞小柴根的账,原来是老丈人手下第一大将,掌握着大宋情报机构拱卫府的总领大人,这易容术厉害啊!那荆受楚的人皮面具跟他一比,简直下乘了,智化一拱手,似笑非笑说了句岂敢岂敢。
这时候八贤王轻咳了一声后说道:“陈保罗,若不是看你千里回京。对朝廷忠心耿耿,这些机密却是万万不会告诉你的。”说着从袖中摸出一块非金非铁的令牌来抛给他,“你且先领着拱卫府西夏制置使的职位罢!”
“这官职几品?俸禄几何?”保罗心里面嘀咕,我从大辽国回来可不是忠心朝廷,那是为了自家娘子。他接过令牌后仔细看了看。那令牌正中一个卫字,下面是小篆的制置二字,反面还有个编号,居然正好便是零零七,忍不住便要想笑。
八贤王淡淡说道:“正五品,俸禄么。年薪六百贯。比起你一笔生意赚了官家内库府几十万贯那可真是不值一提了。”
保罗顿时讪讪,“我可不也是不想让娴儿跟着我吃苦。”八王爷哼了一声,这小子惯会假撇清,懒得理会他这些话了。当下便转首对智化说道:“龙先生,便把你本来面目给他瞧瞧,省得他傲上了天去。”
本来面目?保罗一惊,顿时眼晴眨也不眨盯着智化看去,智化一笑,脸上肌肤下肌肉宛如一层膜下地流水一般缓缓流动,实在诡异得紧,一边变脸一边还开口说话。“我这功夫叫做天魔变,乃是用内力控制脸上肌肉骨骼,天底下最厉害的易容术也及不上,驸马爷可能凭此猜出我的身份?”
我干!魔女盟的干活?他顿时脱口而出,“天下十四杰,九天玄狐夏八姑?我说智爷,你……居然是个姑娘?”
这时候智化脸上缓缓变化完毕,显现了本来面目,却是黛眉修长,凤目烁烁,瑶鼻樱唇,颌下美人颌,一张脸蛋虽然略显宽些,却是凭添一份英气,此刻一身男儿装束,当真是英姿飒爽玉树临风,若去南门大街溜达一圈,保管迷倒一堆妇人姑娘。
她微微一笑,“在下飞天魔女龙云凤,这绰号短了些,不比驸马爷金翅摩云天八臂修罗玉面侠的绰号来得响亮,夏八姑是我师姐,你却是认识一半的。”
飞天魔女龙云凤,天下十四杰排名第五,当年魔山老母毕月霄挑战小蓬莱圣主失败毙命,她和师姐九天玄狐夏八姑争夺魔女盟盟主之位,后来便遁走不知所踪,想不到,却是在素有贤王美名的八王爷手下做了头号大将,真真是出人意料。
保罗苦笑,好家伙,天下十四杰愈发不值钱了,自己随便认识一个都是十四杰中人,怪不得智化这厮神秘兮兮看不透,原来是龙云凤乔装,这厮,简直就是个东方不败,忽男忽女的,真真是瞧不透,“智爷,你可是把我耍弄得够苦。”心里面却是恶意揣摩,这天魔变会不会变化酥胸啊!于是眼晴盯着龙云凤胸前看个不休,可惜,那东西不知道是不是被白绫紧紧裹着,一丝儿也瞧不出什么异样来。
“龙先生,下面的事情便由你来告诉他罢!”八王爷说完便要出去跟女儿说话,保罗看着他说:“王爷,我可没说一定去西夏啊!”
“去不去由不得你,你优柔寡断,整日只惦记着扬州小东门十二名花,江南事情倒现在也没个结论,你此去西夏,龙先生会乔装成你的模样,把那些事情收拾个干干净净。”八王爷说着忒眼瞧他,那意思是说,你小子拉屎不干净还得本王给你开揩屁股,若不是娴儿,你以为我会管你这些。
保罗讪讪,还待争辩,“我说王爷,我去江南才多少时日?这饭还得一口一口吃罢!”
“你以为娴儿跟长公主能等你几年?”八王爷冷哼,拂袖离去。
保罗先是一怔,接着便欢喜起来,老丈人这意思是?不反对槿儿跟娴儿嫁我了?
这时候龙云凤一笑,“王爷面硬心软,你该高兴才是。”
高兴是自然的,不过保罗嘴巴上不肯吃亏,当下说:“他不肯也得肯,我已经跟娴儿打算着让他先抱外孙了。”
龙云凤听了噗哧一笑,她心思敏锐,胸中自有丘壑,且又执掌一方,又跟保罗接触过,却是毫不怀疑这小子当真能干出这事情来,也不想跟他争辩。当下使把那天魔变的心法口诀传授给他,接着细细说起去西夏的整个计划。
保罗却也不是不肯去西夏,别的不说,小米跟小星此刻可就是在西复国呢!小米更是因为父亲嵬名节藏重新崛起西夏朝廷而贵为西夏国米脂郡主,眼瞧着过年后很可能便升格为公主去吐蕃嫁给那什么狗屁的吐蕃国师孔雀明王巴瓦却央。这情报上也说了。那孔雀王权倾朝野,连吐蕃王说话都没他管用,李元昊想必也就是想用联姻的手段拉拢吐蕃,安定了大辽和吐蕃,他便可以全力对付大宋朝。
再说了,这家伙秽乱得很。连自己儿媳妇都要搞一搞。万一瞧上了自家的侄女,你敢保证他不去乱搞?因此这西夏是必须去一趟的。
听了整个计划,保罗爷心里面发狠,直娘贼。你想把大爷我的女人送给别人做老婆,那我可也不客气了,先勾引你老婆跟儿媳妇,再窜掇你儿子杀父夺权,再窜掇你老婆做皇太后,让皇太后和皇帝自家慢慢去斗罢!
所谓无情最是帝王家,这也怪不得保罗爷心狠,这国与国之间。任何手段都是合法合理的,全没什么道义可讲,再则说了,有一句话叫做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圣人也说过,物必自腐而后虫生。
这时侯龙云凤说:“你此去西夏,你那些成名的武器便不能带了,省得别人瞧出端倪来,赤霓裳和燕清萝在蜀岗一战,那天魔销魂曲你也琢磨出一些妙用了,只是却还未深研,我再传你口诀,把内力凝聚成一丝,对敌时专对一人,可有奇效。我魔女盟武功绝少外传,你唱歌天赋极为出色,再配合少林狮子吼心法,想必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别人定然也瞧不出。”
她传了天魔销魂曲心法,保罗这时侯想起自己以后必然是要用雷鸣刀的,在扬州的时侯也忘记了跟小尼姑讨教少林刀法,这时候想起龙云凤要扮自己去扬州,便把这话说了,龙云凤一笑,说你在扬州一举一动我俱都清楚,断不会有什么差池,至于这刀法么,我却是有一套刀法可以教你,说着伸手入怀摸了一本秘笈出来递了给他。
“这天魔刀法乃是上辈流传,只是魔女盟极少男子,却是没人修习的,你学了却是极佳,我上辈有一位高手因情所困,隐居在大辽国长白山,你正好可以宣称是他弟子,断然无人怀疑,至于我的身份,全天下只你我和王爷知晓。”
保罗看了看,把秘笈收入怀中,突然想起她说自家认识夏八姑一半,便问起这个话题。
龙云凤笑笑,“柳青烟是我师姐的女儿,我们的天魔翩跹心法有个极佳的好处,可以传功过薪,她把自己的功力传给了青烟,自己已经隐居在大瑶山不出,你可不就是认识一半么!青烟的资质不错,可惜,武功心境却是差了许多,她下山开了天女散花楼也是有缎炼心境的意思在里面,若她能越过这个坎儿,想必能有我师姐八成实力,可以上窥天下十四杰地位了。”
吓!感情柳青烟是魔女盟的盟主,他试探着问:“你说的那隐居长白山的高手不会就是柳青烟的老爸罢?”
龙云凤啼笑皆非,“你倒是会联想,那人……是我师叔,和我师傅有些情感纠葛,你却是不需要知道的。”
保罗想想也是,换自己也不愿意,老婆武功天下弟二,自己却籍藉无名,换了自己,也隐居去了。
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当下好奇,笑嘻嘻便问:“龙姐姐今年芳龄几何?”
这个问题不好,龙云凤此刻恢复女儿身,却是被他问得有些脸红,“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想,你成名多年,怎么还这般年轻,可有什么驻颜的秘法,我正好讨教了回去教家里面娘子。”保罗找了个借口。龙云凤在十四杰中排名比她师姐夏八姑还靠前一位,想必定然是年纪轻轻便成就大名的。
“我,十五岁闯荡江湖,一眨眼,十几年过去了。”龙云凤虽然豪爽,却还是有女人的毛病,这年纪是死活不肯说清楚的。
啊!那也就是三十左右,老丈人四十多岁,却是有可能的,当下他笑着便说:“龙姐姐不会跟我老丈人有一腿罢?那我岂不是要叫你岳母大人?”在他想来,龙云凤到底是魔女盟出身,声名不佳啊!又是女子,怎么便能做到拱卫府总领兼王府詹事呢?
龙云凤先是一怔,接着才转过心思明白他的话,当下娇靥红晕,眼波流转之下,狠狠啐了他一口,“放屁!狗改不了吃屎,当真是个淫贼。”
下集简介:
苦命的保罗爷远去西夏豺豹域,所要面对的是李元昊那等雄才大略的君主,天下十四杰的高手,毫无助力的他能否玩转西夏朝廷?
杨小星生女,米香香升公主,便要和亲吐蕃,这时候突然见到保罗,虽然保罗面目全非,可小米怎么会忘记情郎的气息味道?一时间,国、家和情郎,到底要如何选择?
神秘的机关盟,天下十四杰中西夏的阴阳法王,一时间高手林立,西复朝廷中,皇后耶律宜兰突然识破保罗爷的身份,一时间姓命危在旦夕……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集,宋版零零七。
大宋朝仁宗年间,大辽朝夏国公、大宋朝藩属党项政权首领,检校太师兼侍中,定难军节度,夏、银、绥、宥、静等州观察处置押蕃落使、西平王李元昊脱宋自立,变服侍,改礼乐,创文字。改元‘天授礼法延祚’,自称大夏国皇帝,改姓嵬名,更名曩霄,自称青天子,史称西夏。
李元昊其人,为人狠毒、好战、嗜杀,元昊叔父嵬名山遇掌握军权,素有贤德美名,在西夏很得人心,其时李元昊尚未称帝,为夺军权,密谋诛杀叔父,并灭其满门,合府上百口独独因嵬名山遇之孙女嵬名香香身在大宋朝躲过一劫。
诛杀叔父后,李元昊掌握了全部军权,数年苦心经营,这才改兴庆州为兴庆府,自立为帝,并下旨悼念叔父,追封米脂王,其时,贺兰侯嵬名多多出使大宋朝,在东京巧遇已是四花魁之一的嵬名香香,不知底细的贺兰侯以家族和国家的名义劝说嵬名香香归国重振米脂王府声威,并说灭门惨剧很有可能是当今把持朝政的卫慕氏所为,嵬名香香报仇心切,脱籍暗中回归西夏,被李元昊封为米脂郡主。
其时,李元昊生母卫慕氏为皇太后,原大辽国公主耶律宜兰为皇后,舅父卫慕山喜之女卫慕氏为皇妃,皇后耶律宜兰不喜插手朝政,且又是辽国人,朝政大权因此被外戚卫慕氏所把握。
卫慕一姓把持了朝政,元昊不喜,借口舅父卫慕山喜有夺权之心。
并且借当初叔父嵬名山遇之死诬陷,毒酒鸠杀生母和爱妃,又把舅父卫慕山喜和卫慕氏官员全部沉入黄河,彻底解决了外戚之乱,并好言安抚米脂郡主,下旨升为米脂公主。一切礼仪用度与皇室同。
此时,大宋朝西征,大宋和西夏之间大战开启。
西夏国境内富有矿藏。李元昊雄才大略,大肆招募人才,武器锻造冠绝一时,尤其以甲胄和刀剑铸造最为出名,其锻造的甲胄皆冷锻而成,坚滑光莹,非劲努可入。西夏刀剑号称吹毛断发天下利器,又有江湖上神秘的机关盟相助,铁冶司有威武霹雳炮、神鸦飞火筒、五烟突地鼠、木流喷火兽等威力惊人的火器,在三川口、好水川大战中锋芒毕露,大败宋军三十万。
仁宗帝大惊,在八贤王、包拯等一干名臣保举下,起用天波府穆桂英挂帅,其时正当冬季。西夏大雪封山道路难行,拟以春暖花开后。
大军再次出征西夏。
西夏国都兴庆府,皇太后耶律宜兰尤信佛教,只是眼下国内密教昌行,更有那吐蕃密教明王巴瓦却央贵为帝师,想寻一家显教庙宇礼拜释迦倒是不容易,耶律宜兰虽然贵为皇后,却也不能在皇宫内公然供养显教僧尼。
好在她到底是一国皇后,因此却是悄悄在城外用一富贵人家的名义供养了一座智禅寺。庙子虽小,却也是一应俱全,主持和尚了然是从大辽国来的高僧,深蕴佛法佛理透彻,更是收着一位女弟子法号净光,乃是大辽国宗室出身,年级虽幼,八九岁的时候便经律娴熟,在大辽国颇有名声,由于她是带发修行,额前天生一缕白发,因此又被称为净光白狮子。
这一天,正是岁末,她悄然带着贴身宫女和几位宫廷侍卫便坐着马车出城而去,直奔城外智禅寺。
腊月二十五,天降好大瑞雪,世祖李元昊声称这乃是天降祥瑞,颁下圣旨与民同乐,这雪比往年尤其大,飘飘扬扬足足下了三天,那雪是直没膝盖,这瑞雪兆丰年到底是个好兆头,有钱的人家穿起裘袍锦袄,俱都在家中燃起炭薪吃酒作乐,又有家中养着的歌姬歌舞助兴,无钱的百姓也喜这瑞雪,想来年庄稼定然丰收。
智禅寺在城外十里,雪中道路难行,好长时间这才到了智禅寺,那了然和尚在山门相迎,白眉白须,一身单薄的九条衣,看耶律宜兰下车,双手合十高宣一声佛号,“女施主远来,且请里面礼佛。”他只知晓耶律宜兰远从大辽国嫁来西夏,却不知她乃是西夏当朝皇后。
耶律宜兰年约三十许,长相却是和辽国丹东公主耶律馨有七八分相似,她养尊处优,又极会调养,看起来却是才二十来岁,此刻穿着一身白色锦袄,外面放着白狐皮斗篷,一头黑发盘在头上只一根玉簪子插着,倒是仪态万千不可方物。
西夏号称佛国,信佛的民众不知凡凡,智禅寺在兴庆府也颇有名声,供养的观音菩萨据说十分灵验,因此虽然大雪,却也有许多百姓前来礼佛朝拜,看耶律宜兰马车华贵气质非凡,也不知是哪家权贵的内眷,俱都不敢靠近。
耶律宜兰带着贴身宫女乌古喜在了然和尚相陪下进了后院一座禅堂,这里却是普通人止步的,她脱下斗篷递给乌古喜缓步走进禅堂,才发现禅堂内还有一人,正跪在蒲团上低语祷告。
娥眉微微一皱,耶律宜兰却是有些不欢喜,对旁边了然和尚说道:“大师,怎有外人在此?”
“阿弥陀佛,这是我在国内一位俗家老友的弟子前来投靠,乃是后族宗室弟子,知情懂礼,颇识佛理,万万不会扰了女施主。”
耶律宜兰哦了一声,却也有些喜欢,这大抵女人,都是些奇怪的动物,俗话说女生外向,女子有了中意的情郎,往住抛家族不顾,这才有了“嫁出门的女儿泼出门的水”这一说,可女子结婚后,却又对娘家人思念异常,往往尤其照顾,皇室外戚显贵俱都是因此道理,更有那女主武则天,自己的儿子都杀了。却居然想把皇位传给娘家侄于武三思,不得不说,女人是世界上最难读懂的一种生物。
“如此,大师若有事,尽管先去便是。”她一听此人是后族宗室,那可不就是姓萧的娘家人。
“贫僧便失陪了。”了然和尚说罢离去。
耶律宜兰缓缓走到佛像跟前。在蒲团上跪倒,却偷眼仔细瞧那跪着的青年,从侧面看去。青年鼻准高隆双唇薄削,修眉凤目睫毛修长,却是俊俏得很,一时间欢喜,不知是哪家的少年。
这时候那青年垂目低语祷告,“一求菩萨保佑叔祖和父亲在地下安息,二求菩萨保佑弟子得报大仇。三求菩萨早日让弟子逢着姑姑骨肉团聚……”
听他祷告,耶律宜兰不由低笑,求菩萨哪有这般求法的,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平时不用心,临事抱佛脚。
青年听她笑,转过头来看她,却也是一楞。直直瞧着她,耶律宜兰被他毫无礼貌直视。却有些羞恼,怎这般毫无礼数看人,不知是哪家的孩子,当真欠管教得紧。
当下她便玉面微沉,“你这后生,怎如此瞧人?”
青年俊面一红,双掌合十道歉,“这位姐姐请了。实在是姐姐面相酷似在下一位故人,失礼之处还望勿怪。”心里面却是嘀咕,怎么这位皇后看起来这般年轻?不是说她乃是皇太后姐姐的长女么?而且长相居然跟丹东姐姐怕有八九分相似。
这男人泡美眉冒充熟人的自古有之,譬如纨绔子弟在大街上看见一位小娘子俊俏,上去喊人家表妹,接着仔细一瞧,便又道歉说小娘子请了,实在是小娘子长相跟表妹相差仿佛,因此错认了。
这种手段淫贼用得多了,耶律宜兰在大辽国的时候便熟知这花头,当下又有些生气,顿时又把他和登徒子划上了等号,一时间脸色又沉了不少。
那随后的宫女乃是耶律宜兰自大辽带来,自小一起长大,是个老处女,当下瞪了眼晴,“你这小子好不晓事,居然跟皇……我家夫人如此说话,再不出去,便要问你一个调戏良家之罪。”
正在这时候,从禅堂侧门进来一位小姑娘,年纪不过十三四许,皮肤白皙眼睛深凹,一瞧便有些花刺子模血统,身上穿着安陀会,额前一缕白发,正是了然和尚的得意弟子净光白狮子,看见青年后便说:“萧哥哥,你昨儿给我说磨砖做镜的公案,我倒是有些悟了,这禅宗果然是有些道理的,今儿再给我说一个……”
她本一副跳脱摸样说话,说了一半瞧见耶律宜兰,顿时整颜,双手合十宣了一声佛号。
耶律宜兰却是极喜欢白狮子的,毕竟她也是姓耶律的辽国宗室出身,当下起身,微微笑着说:“净光,怎又钻研起禅宗来了?”
“宜夫人,天下佛教各派,俱都有其特点长处,佛说八万四千法门,净光也是想多看多学,日后参加那天下论佛大会。”
“哦!你也想做菩萨么!”耶律宜兰笑了起来,这小姑娘熟读经律,自家是极为喜欢的,想不到那青年居然还能点化她,倒也有些本事。
这时候青年起身,讪讪站在一边不说话,耶律宜兰看他模样,倒也不像那登徒子,心说大约是我误会了,可若说相像,我也就和馨妹妹长相相似,他若是认识馨妹妹,岂不是我极亲近的族人?我为何又不认识他?
正在这时候,外面隐约有打斗之声传来,她娥眉一蹙,走到禅堂门口看去,正在此时,从院墙那边翻来十数个蒙面人,手执利刀寒光闪闪,一瞧见她,顿时大喝,“就是这国贼。”说着手上刀剑一紧,冲杀了上来。
耶律宜兰大惊失色,娇躯下意识往后一退,恰好撞上一人,正是那俊俏的青年。
青年脸色一寒,从袍内摸出一把奇怪的兵刃来,身体使挡在了耶律宜兰身前。
辽国汉化厉害,国内盛行儒学,早就没了当初辽太祖耶律阿保机开疆辟土的豪气,故此也不愿和如狼似虎的西夏开战,却是用了和亲这一着,只是耶律宜兰贵为西夏皇后,却为国内鹰派人物不喜,当初外戚卫慕一族当权,皇纪卫慕氏甚至一切用度都按照皇后仪轨,碰上耶律宜兰瞧也不瞧一眼,背后便大写耶律宜兰乃是国贼,辽国的朝廷细作。
只是,如今日这般公然行刺的,却是头一遭,耶律宜兰看着那青年兵丑圈起数道寒芒把十数个刺客挡住,心里面略有些担忧的同时,却也很是着恼起来,自己不喜插手朝政,某些大臣外戚公侯便愈发放肆,居然忘记了,当朝皇后依然是自己,大辽国的公主。
今天这些刺客,定然是那些强硬派大臣指使的,看来自己平时太过忍让了,她想到这里,杏目中便有些杀气凛然,好歹是当时最大的国家辽国的公主出身,脾气自然是有的。
这时侯那青年在院中雪地里和十数个刺客战做一团,手上似刀似剑的兵刃化作一条游龙,他抬式极为古怪,若说这兵器是刀罢,招式大多以诡异的刺击为主,若说这兵器是剑罢,可偏偏只有单刃,而且把手弯曲,护手处便还有一砣凸起,乃是数根管状物,色做金黄非金非铁,却也不知是什么金属打造的。
那刺客中为首一人武艺极为出色,使得一口好单刀,舞起来水泼不进杀气腾腾,青年十成功夫倒有六七成主要是对付他。
对方到底人多,青年且战且退,耶律宜兰却是担心起来,这时候那为首的刺客突然一脚飞扫,踢起一团雪花,顿时白茫茫一片迷眼,青年一凛。手上利刃横在了胸前,那刺客却是身子疾闪,从他身边一掠而过。眼中凶光毕露。一刀便向耶律宜兰砍去,“国贼受死。”
耶律宜兰大骇,莲足连接退了好几步,那宫女却是不会武功的。倒也忠心护主,死死挡在了耶律宜兰跟前,旁边净光白狮子拉着耶律宜兰便要进禅堂。
“贼子敢尔!”青年怒喝一声,身形一动,手上利刃便往那刺客背后刺去。
那刺客极为机敏,突然一个扑身。居然便扑倒在雪地里,青年一楞,收势不住,连人带刀从那刺客身上掠过。
只是他武功出色。在空中硬生生一拧腰,却是倒劈身后,那刺客果然从雪中爆起,一刀恶狠狠砍去。
“当”一声金铁交鸣,那刺客脚下连连倒退,硬生生在雪地中拉出一丈来长的痕迹来,青年横刀拦在禅堂前,双眉一挑。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为气势,一脸傲气说道:“要想过去,却要看尔等本事了。”
那刺客首领嘬嘴打了个呼哨,翻身便往院外飞去,一众刺客接二连三纷纷翻墙,只留下院内雪地上乱糟糟一片和几处血迹。
青年长嘘一口气,反手收刀,一转身,对耶律宜兰弯腰一诺,“让夫人受惊了。”耶律宜兰却是又惊又喜,缓步走出禅堂,上下打量他,看他一番恶战后只是略有些喘气,当下便说:“你倒是好本事,不知是哪家弟子族人?”
正在这时,异象突生,那院内原本有一颗树,几天大雪,积雪便扫堆在树下,比院中雪足足高出数寸,倒有半人高一大堆在,这时候从雪中突然爆起一个白色人影来,身形快若闪电,手上长剑便往耶律宜兰刺去,当真是电火石光一般,刹那间便到了跟前。
耶律宜兰眼瞳中只瞧见那长剑愈来愈大,却是躲也来不及躲,旁边老宫女花容失色,却是连叫也来不及。
这时侯青年业已收起兵器来,措手不及之下,横身便挡在了耶律宜兰身前。
一蓬血花四溅,这时侯老宫女的尖叫才脱喉而出,青年反手抽刀,一下便刺在那刺客胸前,那刺客顿时喷出一口血,一击不中,顿时遁走,身子在空中往后滴溜溜转了数圈翻墙而过,在院中雪地上洒下一串血迹。
那刺客一击之下,青年挡在耶律宜兰身前,左肩上中了一剑,虽然身子一错卸力,却还是硬生生从胸前到肩膀拉出长长一道口子来,顿时血肉外翻,鲜血淋漓看起来极为恐怖。
青年脸现怒色,抬脚使要去追,却被净光白狮子一把拉住,小姑娘惊声叫道:“萧哥哥,别追啦,你受伤了。”
“干他个锤子,该死的刺客。”青年怒骂了一句粗口,却是辽国市井俗语,这院中几人可都是辽国人,怎么不明白这话的意思,当下脸便红了,小姑娘净光白狮子匆匆喊了一句我去取伤药,青年却是阻止,自己从怀中摸出一瓶药来。
“乌古喜,帮着给这位公子上药。”耶律宜兰吩咐旁边宫女,青年也不拒绝,走进禅堂后一屁股坐在了蒲团上,把手上伤药递了过去,小姑娘抢手接过,“我来我来。”青年一笑,却像是被人伺候惯了的大爷一般。
那宫女小心翼翼撕开他衣服,顿时露出健硕的身体来,耶律宜兰独自站在一旁转首过去,耳中却听见乌古喜一声惊呼,“金瑁玳虎?你……你是乌古部哪家的少爷?”
耶律宜兰一惊,转身瞧去,顿时青年赤裸的上身落在眼中,一道血肉翻起的伤痕从左胸延至肩膀,那肩膀上却是纹着一只活灵活现的下山猛虎。
乌古部正是当年随辽太祖耶律阿保机起事的八大部落之一,权柄极重,便有些类似后世清朝八大铁帽子王一般,这乌古部的封地在极北,封地山中盛产金色瑁玳鸟,部落族人喜以金色瑁玳鸟的血来纹身,平时瞧不出来,饮酒或者劳作后便会浮现,而纹老虎只有族中萧氏直系子弟才有资格,俱都是一时俊逸,譬如萧太后,肩膀上便纹有一只。
耶律宜兰又惊又喜。“你……你是谁家子弟?菩萨奴?胡骨典?还是漱婆筹?”
所谓无情最是帝王家,便好比西夏卫慕氏权重,李元昊便把卫慕一族杀了一个干净。亲生母亲和舅舅以及宠爱的皇妃都杀了。乌古部因萧太后之故,权柄日重,封地在诸王之中最大,带甲十数万。自然引起了朝廷猜忌,萧太后被保罗爷劝说,隐退在梁王耶律隆庆封地南京,况且宋辽议和,辽军再也不需要数十万防备宋军,这乌古部便顿时被辽军扑灭。
这耶律宜兰如此惊喜还有个干系。她未嫁来西夏之时和舅舅萧塌能的儿子萧胡骨典颇有感情,后来李元昊上表乞婚,她远嫁西夏,萧胡骨典的小儿子萧越荫封宜兰侯。便被盛传是她未婚生子,因此她对乌古部娘舅家极有感情。
此时青年却是警惕起来,“夫人到底是谁?”
那宫女乌古喜却是迫不及待,“我家娘娘乃是大辽国兴平公主啊!”
耶律宜兰看他犹自不信,先摸出一块玉阙来,正是辽国宗室特有,上面刻着契丹文兴平二字,青年一看。顿时哭倒在地,跪在地上膝行几步,一把便死死抱住了耶律宜兰的双腿,“姑姑,我是潜儿啊!”
“你……你是胡骨典的儿子?那个自小在长白山习武的萧潜?”耶律宜兰一颗心快要蹦出来一般,娇靥因为紧张,甚至有些扭曲起来。
青年哭着把脖子上玉阙摘下,耶律宜兰一看,顿时跪倒在地,一把搂住他,眼泪珠子断线一般滚滚落下,“我儿,心肝,苦了你啦!”
青年被她抱住,满怀软肉温香,对方贴着他脸蛋,弄得他脸上眼泪鼻涕一大把,心里面叫苦,“shit,这活儿不是人干的,不就是旧情人的儿子么,有这么离谱么,该死的黄少龙,到底是天下十四杰的徒弟,功夫怎好,出手却不知轻重,在大爷身上一剑拖这么长的伤,我干,被她一抱,真真疼得紧。”
小姑娘净光白狮子目瞪口呆,那老处女乌古喜却是喜极而泣,跪在佛像前连连磕头不已,“多谢菩萨保佑,主子家没绝了后……”她是乌古部人,自小被送给耶律宜兰为奴,这古时家族尊长辈分规矩极重,她突然得知老主子家尚未绝后,自然欢喜。
两人抱头痛哭,良久才歇止了些,萧潜,或者说保罗爷装着咬牙切齿,抽泣着说:“姑姑,你要为潜儿作主啊!”
耶律宜兰满面泪痕,伸出柔荑给他擦拭脸上泪水,口中却说道:“我儿,姑姑现下贵为西夏皇后,宫贵自然少不了你的……”
“可是……”
“小主子,您就绝了这个心思罢!”旁边乌古喜相劝,“奴才说一句不当说的话,难不成您要跟整个朝廷为敌?树大招风啊!咱们部族也是合该有这一劫……”说着,自己却倒是先伤心起来,眼泪如雨一般,“可怜老主子合府上下,我乌古部数十万人……奴才,奴才恨不能当下俱死了,好去泉下服侍老主子。”
“我……我去求皇姑奶奶去。”保罗爷还装着一副不甘心的模样,耶律宜兰捧着他脸蛋,“我儿,别傻啦!你在山中习武,不知姑奶奶的苦处,这也是舅舅家权势太重,朝廷不得不如此,要怪,便怪你为何生在帝王后妃之家,纵观史书,这外戚有几家善终的?听姑姑的话,绝了这心思罢!便留在西夏陪姑姑,姑姑怎么也要保你一生富贵。”
不得不说耶律宜兰还是有些见识的,这也是她在西夏不愿插手朝政的缘故,只是保罗爷演戏当然要演个十足,当下装着一副年轻人气血方刚的模样,耶律宜兰和乌古喜不得不好言劝说。
这时候住持了然和尚姗姗来迟,却被耶律宜兰呼退,继续哄骗娘舅家的心肝,一番折腾,时间倒是飞快,眼看着天色渐晚,保罗爷这才缓缓止住,差一点儿把一辈子的眼泪都挤光了,眼晴肿得跟桃子一般,心里面还在嘀咕,可惜,没眼药水来滴,不然倒是容易些,这哭戏不好演啊!琼瑶阿姨的那些男猪脚当真不容易。
“心肝,听姑姑的话,随姑姑回宫,姑姑好生给你接风洗尘。”耶律宜兰紧紧攥住他手,生怕一撒手,这娘舅家万里田地一根独苗便飞走了。
西夏都城兴庆府的规模建筑比不得大宋东京和辽国上京,甚至不抵扬州、杭州、成都等官庶的府州,大宋朝虽然并未一统中原但自命华夏正朔却也不是毫无一丝道理的,这辽国、西夏、大理甚至西域葱岭以西等国高官权贵无一不以身着大宋丝绸说东京官话为荣。
这便好比后世权贵们把自家小孩送去美国镀金,想方设法好歹进个长春藤名校来得有面子,结果形成了“西洋镀金东洋镀银”的坏习惯,却不知老祖宗那时候,别的国家想方设法要来大宋朝镀金,李约瑟博士说的好,中世纪欧洲君主的生活还不抵东京城门口站岗小兵的生活来得奢侈。
保罗爷到了兴庆府,顿时便在西夏官宦上层刮起一阵旋风,他乔装打扮的这副模样玉树临风俊俏异常,一双修长却又深凹的凤眼尤其会放电,一丝儿也不弱他天下第一淫贼的名头,又说得数国语言,尤善东京官话,又是一身好武功,还文采出众做得宋词,温文尔雅的外表下隐藏着骨子里面的一丝彪悍,真真是允文允武,当真是把西夏国上层社会大姑娘小媳妇迷倒无数。
一时间,西夏国官员们耳朵里面被夫人吹枕头风的、被自家姑娘撒娇卖弄的,倒是纷纷听闻这皇后的内侄萧潜大名,有些汉学好的姑娘对在自家闺房思春:这萧家小哥名字多好,潜龙勿用,一飞冲天,比起那些什么嵬名多多、野利乞、没藏讹庞、没口遮拦等人,真真是学问多了。
尤其西夏国汉人颇多,朝廷法度全部效仿大宋。中书省、枢密院、三司、御史台、翊卫司甚至还有开封府,而这些文武班制俱都是设立一番一汉任职,真是应了唐朝司空图的那首诗:一自萧关起战尘,河涅隔断异乡春。
汉儿尽作胡儿语。却向城头骂汉人。
耶律宜兰看自家心肝内侄在西夏扬名,心中也是欢喜,不过耶律宜兰不傻,自然还是会暗中调查,当然保罗爷也是有备而来,说自己师博乃是汉人中的俊杰,当初天下十四杰中排名第二毕月霄的情郎,学贯古今文武全才。自己从小被师傅熏陶,又去大宋朝游历过,倒是找的好借口。
皇后喜欢,便赐了一座大宅子给他,一应仆奴俱全,还生怕刁奴欺负主子不熟,又让乌古喜给他做管家,搞得保罗爷一阵郁闷,这乌古喜小主子长小主子短的。还真是不习惯,何况乌古喜年纪颇大,当真不合他淫贼的胃口。
你说这皇后也是三十多了,怎就生得娇艳如花二十来岁模样,乌古喜长相倒是不比皇后差多少,只是相貌老成得很。一看便是三十多岁,定然是因为皇后雨露滋润因此年轻,这乌舌喜老处女一个,失去了雨水浇灌的花儿再美也是要早早凋谢的,他瞧着忙里忙外的乌舌喜不由一阵儿恶意揣摩。
正站在那儿揣度。乌古喜快步走来,“小主子,今儿娘娘要带您觐见陛下,您还是赶紧沐浴一番,奴才给您准备了一套礼服。”
保罗爷装模作样说道:“喜姑姑,我都说了无数次了。你自小伺侯皇姑姑,又是族中长辈,可别再叫潜儿小主子了,我听着别扭。”
这嘴巴甜自然是招人喜欢的,当初他大叹“潘驴邓小闲,我保罗爷就缺钱”,可眼下却是一样不缺的天下第一淫贼,哄个老处女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乌古喜听他这话,一阵儿欢喜,脸蛋儿都笑开了花,“小主子有这份心奴才就高兴得不得了了,可规矩却是不能废的。”
保罗假意儿叹气,乌古喜这时候唤来几个侍女,便拖着他进屋沐浴。
耶律宜兰到底是萧太后的女儿,皇族家教极严的,有心给他在西夏找个门当户对的姑娘,又怕他不老成,因此赐的侍女都是些相貌不出众的,就怕他在府里面胡天胡地乱来,说起来,倒是乌古喜算得府上第一美人了,虽然年纪大了些。
他沐浴的时候乌古喜也在旁边伺候,倒是弄得他颇不好意思,乌古喜却是毫不在乎,契丹族部落出身,本就不大看重所谓贞洁,就算她是个老处女,可面对自家小主予,却也是不在乎的,当下把保罗爷洗得白白嫩嫩香喷喷的,又七手八脚给他换上了西夏国上层社会的礼服。
保罗爷沐浴一新,穿上了礼服后当真是英姿勃发,怎生见得?只见他:头上雪白裘皮元宝冠,上面双插三色野鸡翎,真真显得面如敷唇若涂丹。
身上白色纹绣凤凰袍,一根七彩带勒腰间,正是后族外戚翩翩少年。
脚下花斑鹿皮靴,一方玉阙悬腿边,迈步潇洒风流似潘安。
他这身打扮,瞧得两个侍女眼晴都直了,旁边乌古喜赞叹,“小主子当真一表人才,当初老主子可是有契丹第一美男子的名头,您可是一丝儿也没弱咱们乌古部的名头哩。”
保罗一笑,到底是东京四美男之一,被姑娘夸惯了,尾巴翘上了天,便如同那些青楼花魁被臭男人拍马屁尾巴翘上天一个道理。
乌古喜领着他出府,早有府上的马车备着,保罗和乌古喜上车,老车夫一甩皮鞭,马车碌碌往西夏皇宫驰去。
在车上乌古喜便把西夏觐见皇帝的一些规矩给他说了,并说娘娘有心给你讨个侯爵,陛下生性桀驁,您万万不可冲撞了。
保罗一笑,心说自己研究过拱卫府关于李元昊的情报,我可是比你了解多了,当下也不多话。
兴庆府虽然比不得东京,李元昊好大喜功,西夏皇宫倒是气派,城墙高大华丽,殿宇鳞次栉比。比起大宋禁宫大内却是奢侈,保罗看了免不得暗叹,宋朝虽然赢弱,却历经辽、金、元几朝。即便日后偏安南方,也维持了一百多年,虽然没出息了一点,却也不是一无可取,起码,百姓的生活在现在这个时代来说还算得和谐社会太平盛世。
马车从皇宫侧门拐进内宫,内宫侍卫上来相察,乌古喜到底是皇后贴身的宫女。
只稍微露了个面便无事了,两人下车,乌古喜领着他在西夏内宫行走,顿时满眼莺莺燕燕,异族情调服饰看得保罗这位看惯美女的淫贼也有些眼花,心说李元昊果然荒淫,大宋朝大内可没他这般如此多宫女嫔妃,官家甚至还几次下旨削减宫女人数,那小曹皇后甚至还在宫里面种菜园子。不过,这做皇帝的果然没一个好人,一个比一个荒淫无度啊!
保罗在许多妙龄宫女注目下到了皇后寝宫,门口早就有个老太监在等侯着,瞧见乌古喜领着一位俊朗非凡的青年,顿时冲里面报喜。“娘娘,潜哥儿来了,果然俊俏着呢!老奴在宫里面都听闻了潜哥儿最近的大名,多少官宦人家的妻妾闺女可都是不停把潜哥儿的名字挂在嘴边,今儿一见。果然是仪表堂堂,咱们大夏国从未有过的美男……”
老太监絮絮叼叼,保罗爷暗笑,吓!这老东西怎话这么多。
这时侯耶律宜兰快步从里面出来,但见她一头乌黑的长发四周编成无数的小碎辫子,头顶上挽一个髻冠着金冠。金冠上斜斜一个牛角形状,上面四周围拢着白色绒毛,额前挂着璎珞,衬托出脸蛋儿如花娇艳,上身里面是粉色抹胸,里面白晃晃耀眼,深深的乳沟看得人想把鼻尖挤进去闻一闻美人味道,外面是鹅黄色对襟旋袄,上面纹绣着九只凤凰,下面是六十褶的多幅裙,裙下露出红帮凤头鞋,一身雍容华贵的打扮当真是艳冠群芳。
保罗抢步半跪在地,嘴巴上顿时甜言蜜语,“宜姑姑今儿真真是美貌异常,艳冠群芳,潜儿差一点不敢认呢!还以为是大夏国当今陛下哪位宠妃来着。”他这话既夸了耶律宜兰,又暗底下挑拨李元昊荒淫的事实,实在是个做间谍的材料。
那老太监听出了话中的意思,略皱了皱眉,耶律宜兰却是不管,这当今皇上本就是荒淫得很,看着他仪表堂堂,耶律宜兰欢喜得紧,伸出柔荑拉他起来,“我儿,嘴巴可真是涂了蜜一般,可惜,姑姑老了,哪儿有你说的那般好。”
“姑姑一丝儿也不显老。”保罗顺势起身,马屁拍个不停,这潘驴邓小闲,闲宇决本就是指要会哄女人,他怎会不熟?
“姑姑若是跟潜儿一道儿在大街上走一圈,保管别人以为姑姑是潜儿的姐姐,以为是妹妹也说不准呢!”保罗爷阿谀奉承,这话从他嘴巴里面说出来,还有个不好听的么?
“没大没小的。”耶律宜兰伸出葱管儿一般的玉指在他额头一弹,轻轻啐了一口,脸上有些娇羞,心里面却是欢喜得紧,女人哪儿有不喜欢被人夸的道理?天下的女人个个虚荣,只是程度有大有小罢了,“走罢!姑姑带着你去见皇上。”
她说着转头问那老太监,“藏花麻,眼下皇帝在哪儿呢?”
那叫做藏花麻的老太监赶紧弯腰答话,“娘娘,皇上眼下应该在佛堂参佛。”
shit,李元昊还信佛?保罗爷倒是不信,这时候耶律宜兰挽着他胳膊,两人倒似情侣一般,套用一句现代的俗话,这打扮个头面容各方面真是登对得很,尤其衣服居然很有情侣装的味道。
“乌古喜,你便先歇着罢!”她吩咐乌古喜道,这时候老太监藏花麻赶紧说:“老奴在前面引路。”
这一路上保罗可是吃了大苦了,耶律宜兰挽着他胳膊,软绵绵的胸脯便紧紧挨着他胳膊,一阵阵淡淡的香风便拼命往鼻腔里面钻,弄得小保罗蠢蠢欲动,苦不堪言啊!
他来西夏之前虽然在四海馆跟家里面娘子们很是放纵了一番,差一点儿把阿风的处子红丸都摘了去,可到底年轻人情欲需求厉害,在江南还玩儿假撇请弄一些景儿,可那时侯到底有宝宝贝贝在身边,时不时还吃吃豆腐,双胞胎萝莉的刺激即便不真个怎样也够销魂,到了西夏却要装初哥,真真难为他了。
好在路到不是很长,没一忽儿,三人到了一座密教庙宇跟前,正是西夏皇官内供养密教僧侣的地方。
“老奴便不进去了,在外头等侯娘娘和潜哥儿。”老太监藏花麻笑眯眯停下脚步,耶律宜兰嗯了一声,挽着保罗住里面走去。
这密教庙宇修建得极为华丽奢侈,许多地方都是用金箔包着的,保罗土木工程系毛病又犯了,四下张望不已,邪律宜兰却是以为他没见过密教庙宇,便还给他说这密教仪轨行事。
一路上静悄悄无人,倒是有些奇怪,保罗暗自寻思,密教的双修可是出名的,难不成?李元昊修建这密教庙宇是为了搞女喇嘛?
正在这时,两人转到了观音佛堂,就听见里面有人说话,想必便是李元昊在和人谈佛?
“且轻声些,皇上在这儿不喜人大声。”耶律宜兰低声吩咐他。
双双走到佛堂一侧,就听见里面说话从窗户传了出来,“还请师妹怜悯……师兄不可胡来,这里可是供养观音菩萨的地方……师妹这话便不对了,观音菩萨渡化大力鬼王的时候,不也变化成女子以身布施么?朕肯为佛教外护,求师妹渡化罢……”
耶律宜兰闻言,顿时脸上飞红,低声啐了一口,这里面分明便是在调情,保罗先是一楞,接着便又好奇了,这自称朕的想必就是李元昊了,他什么时候有个师妹了?当下抬脚便往窗户那边走去,耶律宜兰一把没拉住他,轻轻跺脚,不得不跟了上去。
保罗低头凑眼从窗户缝隙处住里面看去,里面隐约看见一个身穿龙袍的男子正在拉拉扯扯,他对面一个女子,就瞧见腰间虎皮裙,保罗瞧着虎皮裙有些纳闷,怎么这么眼熟?当下悄悄伸指把窗户顶开了些,一看之下非同小可。
那里面的少女脸颊上两抹嫣红,身上一件古怪的皮比甲,头上戴着璎珞,不正是在扬州出了一次风头,吐蕃孔雀明王巴瓦却央的弟子金刚女白玛日赞么,怪不得师兄师妹的,巴瓦却央不就是西夏帝师么。
保罗心中暗骂:shit,这李元昊太他娘的恶心了,这白玛日赞身上不是死人皮就是死人油,那脸颊上擦着的嫣红就是死人身上熬炼出来的油脂,我的妈,这也想搞?真真是蛤蟆跳上脚一一恁想恶心人。
白玛日赞内力精深,原本不该察觉不出两人的,只是李元昊纠缠不休,因此才没听出来,不过外面耶律宜兰看不下去,拉着保罗便走,临走的时候还咳嗽了一声。
李元昊一下便听出了皇后的嗓音,当下便有些讪讪然,假模假样干咳了一声,这才端出皇帝架子,整理了一下袍冠,往门外走去,那外面人却是走了,他这才想起,皇后似乎跟自己说今日要带她娘家侄子来见的。
所谓一物降一物,李元昊心狠手辣,连自己亲生老娘都一杯毒酒杀了,但是对皇后,还是很是保持着表面上的敬重,一对耶律宜兰不大管他私生话,二则耶律宜兰背后毕竟有大辽朝,多方面因素结合起来,因此很是对她不薄。
这便好比一家小店老板娶了天下第一商家的女儿,对自己生意帮助很大,因此发迹了,发迹后又是在外面胡搞八搞,可家里面老婆却依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男人么,因此有些愧疚,对老婆的要求自然是能答应便答应了。
白玛日赞借机脱身,李元昊却也没心情猎艳了,匆匆住皇后寝宫而去,到了寝宫后皇后却是不在,那老太监藏花麻便禀告了,娘娘带着他侄子出宫去了,看娘娘神色似乎很是不喜。
李元昊想起数日前卫慕氏余党还行刺皇后,皇后难得求自己点儿事情,却还被她撞见自己纠缠白玛日赞,脸上便有些挂不住,一寻思,当下便拟了一道口谕,赐封皇后的侄子萧潜为绥德侯。
那老太监藏花麻便说了。皇上,娘娘的这位内侄眼下可是风光得很,文武全才,让许多文武动了召婿的心思。娘娘似乎也想寻一合适人家的姑娘给这位潜哥儿婚配。
这老太监乃是自小服侍李元昊的,后来耶律宜兰下嫁,他为了表示尊重,便把老太监给了皇后使唤,因此说话很有些份量,李元昊寻思了一下,眼下虽然卫慕氏清除了,可还颇有些余孽。而宗室众臣中野利氏和没藏氏日渐坐大,也是自己颇不想看见,倒不如,让皇后这位侄子去诩卫司领个职位,一则让皇后欢喜,二来也好牵制野利氏和没藏氏。
这西夏、契丹等国,俱都是部落出身,皇权不如大宋那般巩固,权柄重的宗室大臣颇多。即便以李元昊的雄才大略,有些时侯也不得不做出一些让步,故此有这个想法。
他想到这儿,便又加了一条,再让他领个从五品诩卫司校尉一职罢!
西夏国有八万大军拱卫兴庆府,这诩卫司乃是保卫禁宫的。共有禁卫一万,和大宋朝的殿前龙卫有些相似,校尉便能统率一千禁卫,说起来,这可是让人眼红的职位。
绥德侯听起来尊贵,可毕竟无权,县官不如现管,说起来,还是诩卫司校尉比较值钱些。
“皇上不愧是圣明青天子。”藏花麻笑得脸上全是皱纹,这老太监眼力劲儿忒好。到底年纪一大把阅人多亦,看出了那潜哥儿外表温文尔雅,骨子里面却有些野心勃勃的,从他说话便能听出来,他自从服侍皇后,这权势愈发小了,连有些新进的嫔妃都不大瞧得起他,他服侍过李德明、李元昊父子二人,那也是老资格的太监了,怎受得了别人轻视的眼光?故而有此一举。
“藏花麻,你服侍过先皇和朕,眼下可是亏待你了。”李元昊说完,倒是好言安慰老太监,把老太监欢喜得跪在地上连连叩首,他温言安慰了几句,便让老太监出宫承旨,自家却是往宠妃没口氏那儿去了。
花开两头,各表一枝,话说耶律宜兰和保罗离开宫内密教庙宇,耶律宜兰心里面不痛快,干脆便拉着保罗出宫,说去他府上坐坐,便带着乌古喜,三人出宫而去。
到了宫门口,却正好碰着一位熟了不能再熟的人。
那人身材高挑性感,双目清澈,一头及腰的长发却是梳着西真传统发饰,穿着一身紫色罗袄,正是保罗爷的旧相好,东京四花魁之一,眼下的米脂公主嵬名香香,看见耶律宜兰后盈盈行礼。
看着对方清瘦的脸颊,保罗心里面微微一痛,小米倒是清减了,脸上表情便有些异样,旁边耶律宜兰瞧了出来,暗中扯了他一把,这才微笑着拉了小米起来,“你怎有空进宫?”
“香香是要去太医院。”小米答话,瞧着皇后身边那俊俏青年却有些疑惑,耶律宜兰便笑着给她介绍,保罗不得不装模做样行礼。
接着耶律宜兰便有些奇怪,说你若是身子不舒服,着人传话让太医院的御医去一个便是,小米脸上一红,她这是要找妇科太医,怎好大肆宣扬?当下支支吾吾便不大好说话。
耶律宜兰也是天生不大爱管闲事的,瞧她不说,便也不追问了,温言说了几句话,两厢便道别。
出了皇宫,保罗爷上了马车还有些恍惚,旁边耶律宜兰却笑了,“汉人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她的确美貌,只是,脾气却有些古怪的,何况元昊有心思把她送去吐蕃和亲,姑姑倒是不希望你对她有什么念想。”说着轻拍他手,“放心罢!姑姑总要给你寻一个才貌双全你满意的姑娘婚配。”
保罗装着脸红,心里面却是愈发惦记小米和小星来了,想到以前在画皮馆和小米小星一起共效于飞,心里面顿时火热,这假装的脸红渐渐便有些真了。
坐在一侧的乌古喜这时侯说:“我瞧没藏家的没藏娆挺不错,芳龄十三,知书达理相貌出色,配得过小主子。”
耶律宜兰却是眉头一皱,“没藏家权柄太重,不妥。”她下面有话没说,卫慕氏当初何等风光,可现今呢?舅舅家乌古部在契丹封地乃是第一大,可最后却只剩下潜儿一人,树大招风,可不能跟这等人家攀上姻亲。
保罗爷此刻却是一句话都没听进去,心里寻思来寻思去,怎么都放不下,一时间,便打定主意,夜间去小米府上走一遭。
保罗在房中陪耶律宜兰说话,许多男人都以为男人陪女人说话很没面子,况且电影电视上那些酷哥摆个拽拽的造型美媚便也送上门来,因此那学那耍酷的派头,真真是错到爪哇国去了。
一百个女人,有九十九个子喜欢男人陪自己说话,这“潘驴邓小闲”五字真言,小字诀便是说小心翼翼绵里藏针寻对方喜好奉承,有些小说里面说那女人对奉承自己的不欢喜,反尔对那不正眼瞧自己的青眼有加,这纯是意淫罢了。
打个最简单的比方,两位美女,一个整日价冷着一张脸对你没好言语,你问十句话便连一句回答都没,一个整日欢颜笑语陪你说话,你想吃烤鸭她便上“全聚德”买上两只打车回来弄得妥妥贴贴送到你嘴巴跟前,请问看官,您喜欢哪个?愿意上哪个?愿意和谁结婚?
女看官们也不可不察,这丈夫出去包二奶,大多都是家里面老婆冷淡没什么激情,二奶却会哄着男人说话,会撒娇,做爱的时候会喊“心肝你好强”……总之,这些,都包含在小字诀里面,古人的智慧可是了不得的。
话扯远了,笔锋一转,且说保罗爷和假姑姑耶律宜兰说话,便专拣那奉承的话说,哄得耶律宜兰喜笑颜开,自觉数年来便没这么开心过,看保罗也是越看越欢喜,便恨不能一口吞了肚里面去才好。
每个人表达自己喜欢的方式不同,譬如有些人喜欢猫儿狗儿,便喜欢把那宠物抱在杯中使劲勒,总要勒得宠物喵呜喵呜或老汪汪汪一阵儿乱叫才欢喜,才觉得自己是真喜欢对方。
耶律宜兰表达欢喜的方式便有些让保罗吃不消,这“我儿、心肝”一阵乱叫,弄得他看着对方白哲深遂的乳沟有些口干舌燥。
说了好一会子话,这时候乌古喜脸上笑开了花匆匆掀开门帘子进来,“娘娘。小主子,大喜了。”
原来,那老太监藏花麻会凑趣,自家掏了银子,寻人立刻做了一块写着“绥德侯府”四个金字的门匾。然后便寻人敲锣打鼓亲自送来了,他和乌古喜也熟悉,便把李元昊的口谕说了,这自然是大喜的。
耶律宜兰听闻后便笑了。一是皇上好歹给了自己面子。二是老太监会凑趣,顿时涨了脸面,脸上笑得愈发娇艳,便好生说了几句好听的话。藏花麻感动得一张马脸上泪水横流,却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保罗那是知道官场规矩的,当下解下腰间地玉佩来塞到藏花麻手中。他来西夏,自然带了不少值钱的东西,反正那是八王爷掏钱,零零七办事,自然是公费。
这玉佩入手温润,老太监识货,看模样怕要值上千贯钱,顿时慌了手脚。“老奴怎敢要潜哥儿……不不,绥德侯……”旁边耶律宜兰看保罗懂事,当下便说:“藏花麻,你便收着罢!你这些年给哀家忠心耿耿办事,说起来,哀家居然没怎么赏赐你,倒是哀家对不住你了。”
老太监顿时跪在地上连连叩首不已,“折熬老奴了,给娘娘办事,那是老奴天大的福份……”还是保罗会做事,便伸手拉他起来,“麻公,日后还要多仰仗你照顾,可万万不要客气了。”
老太监就坡下驴,心里面欢喜,为来咱家是压对了宝了,这潜哥儿会做事,是块材料,咱家再寻机会点化点化他,总要让娘娘端起正宫的架子来,咱家到要看看,宫里面那些妖媚的狐媚子哪个还敢轻瞧了咱家。
众人在屋中又客套了一会儿,老太监便说不敢打搅娘娘和绥德侯叙亲情,老奴便先回宫了,皇上那儿老奴便说娘娘数年不见绥德侯,有着说不完地话,想要多住几日,皇上向来尊重娘娘,断然肯的,宫里面冷清,娘娘这些年难得一笑,老奴看在眼里真真为难,可老奴没本事,不能哄娘娘开心,今儿为娘娘一笑,老奴心里面不知道怎么欢喜呢!
老太监说起来话多,絮絮叨叨,旁边保罗一笑,这老太监不简单,虽然是个碎嘴,却很有眼力,当下便说:“我相送麻公罢!”
他把老太监送到门口,老太监看看左右无人,欲言又止,保罗眼眉通挑,顿时知道他有话说,便领着他到一边无人处,这才说:“麻公可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尽管说来。”
老太监假作犹豫,保罗笑嘻嘻也不催他,他看保罗只是笑,愈发觉得这位潜哥儿城府了得,当下就说了一番话。
他把西夏朝廷局势和一些人轻看耶律宜兰的话说了出来,末了,假意儿还流泪,“不是老奴多嘴,娘娘天性仁厚,虽然贵为正宫,却是善待宫里面的奴才们,上下都极为尊敬地。只是,皇上后宫庞大,那些嫔妃们便有许多伞拿捏了娘娘脾气,愈发无礼得紧,有些势大地,对面相逢都不行礼,趾高气昂甩头而去,老奴,老奴实在是看不下啊!”
这老太监,有点儿魏忠贤、李莲英的意思,保罗看了心里面亮堂,这人值得重用,当下客客气气便说:“麻公跟我交浅言深,肯说出如此话来,当是对我皇姑姑忠心耿耿,萧潜感恩戴德。”说着,便深深鞠了一躬。
藏花麻赶紧侧赤身子,不敢受他一礼,“绥德侯懂老奴的意思,老奴便放心了,万万不敢受如此大礼。”
这时候保罗从袖中摸了一张银票来塞进老帮监手中,正是那胡商万里钱庄在十足兑现的硬通货,不管在大宋、大宋、西夏,甚至西域各国,都是通用无阻地。
老太监一看,吓了一大跳,足足一万两,他权势旁落,早就没什么机会收受赌赂了,何况又是如此一笔巨款,顿时,又高看了保罗几分,“这……这如何使得?绥德侯可是太客气了。老奴万万不敢收。”
保罗笑着推回去,“麻公便收着罢!不瞒麻公说,想必你也知道,我乃是出身大辽皇太后的娘家乌古部,现下在大辽受了挫折。这故国,却是不回也罢!总要在大夏国闯出一番天地来,日后还要麻公多多的帮衬,这银钱乃是身外之物。我的便不是你的么。”
他话说得好听。又摸了一张一万两地银票来塞过去,“麻公,萧潜初来乍到,这宫里面还望麻公上下打点些。”说着。故意露出些狰狞来,“谁敢轻瞧我皇姑姑,我却是饶不了他,麻公想必不知。我师尊乃是当初天下十四杰排行第二魔山老母毕月霄的师弟,我十数年学艺有成,能千军万马中取上将首级,可惜这刀却是没什么机会饱饮人血,嘿嘿!“他说着从袍内摸出雷呜刀来,体内真气循环不休,顿时一股子睥晓天下的气概,把老太监睨天下的气概,把老太监镇得面无人色。却是软硬俱施的道理。
藏花麻到底不是普通人物,虽然装惊,却是立刻把恢复正常了,当下又是一阵儿拍马屁,把绥德侯说得天上一个地上无双,两人就此结成了利益同盟。
把老太监送走,保罗心里面盘算开了,却是有些欣喜,这局势打开地不错,进度颇快,尤其是老太监藏花麻,实在是意外之喜,此人服侍过李德明、李元昊父子二人,想必关系网颇为庞大,眼下虽然没落,不过只要有钱,还怕不成事么?自家再在耶律宜兰那儿窜掇挑唆一番,前景一片光明啊!
想到这儿他嘿嘿一笑,便转身住回走去。
他回到房中,耶律宜兰先是一笑,说藏花麻可是给你说了些什么?倒是把保罗爷吓了一跳,感情这位皇后不简单啊!接着又释然了,皇太后姐姐的女儿,能简单么?虎父无犬子嘛!当然,似呼伦瑶那般拿八棱紫金锤跟人说话的姑娘,那是异数,做不得准的。
不过耶律宜兰却没打算跟保罗深究,说了一句后便不提了,又是拉着他说话,好在保罗在大辽混得风生水起,差一点儿做了大辽国地王爷,对大辽宗室贵族还是很有些了解地,况且八贤王的资料也不简单,当下又是一阵闲谈。
到晚间吃完饭,眼瞧着月黑风高,正是夜行人、采花贼出动的最好时机,他有心套话,倒是把小米的米脂公主府位置给套出来了,只是耶律宜兰却是有说不完地话,倒是让保罗一阵叫苦,那乌古喜更是捧来被褥,说,娘娘,夜间寒冷,不如便在小主子房中歇息。
Shit,我知道你们契丹人是部落出身,以前一家子都住帐蓬地,可眼下你好歹也是堂堂一国皇后啊!怎还这毛病?跟你睡一间屋子?不是苦了我了?保罗看见顿时心里面抱怨。
无奈之下,他只得寻机点了耶律宜兰和乌古喜的黑甜穴,这才换上夜行衣,蒙了脸,出门后窜上房顶,便往小米的府邸去了。
这米脂公主府却是好找,没一忽儿,他便寻到了,翻身进了院子,瞧瞧四下无人,便拣那亮光多的地方而去。
他翻过几进院落,眼瞧前面一座楼宇便似主人居所,灯火通明,四下还不少婢女进出,当下便一窜身跃了过去,四下察看了一番,这才用了个例挂金钩地法子,肚袋冲下垂了下来。
那窗户却是用防水的油皮纸糊着的,不似当初夜探长公主赵槿府邸那般里面有玻璃隔着,沾点儿口水却是一捅就是一个洞,顿时凑眼往里面看去。
里面乃是一间外堂,一身紫色袍袄的米香香正在跟一位白胡子地秃头老者说话,旁边还有个青年相陪,相貌颇为英俊,脸上一个硕大的鹰勾鼻子,正是在东京时候的老相识,贺兰侯嵬名多多,汉名贺兰潇潇的家伙。
这时候那老者正要告辞,“公主且请安心,贵使女身子骨颇为健硕,按方子吃上几服药,应无大碍,只是她情绪郁结闷闷不乐却是个难处,还要故宽心才是,无事便在院中走动走动.这才合适。”
这时候米香香极为客气起身相送,送走后回来,一脸闷闷不乐,这时候嵬名多多脸上有些抱歉的神情,“都是为兄不好,当初要不是我……”
“表哥说这话便见外了,何况,我合府上下百多口大仇,香香怎能独自逍遥,自然是要回国的。”小米虽然妙笔丹青,便在汉人女子中也难寻几个这等才学的,可骨子里面还是有党项人的执傲,情郎虽然重要,可家仇深似海,怎能不报?
这时侯保罗在外面心中疑惑?谁生病了?难道是小星?
里面嵬名多多和小米又说了一会儿话,便起身离开,小米把他送下楼去,又回转了,便往里屋走去。
保罗在外面一翻身,又换了个地方,如法炮制,伸指在窗户纸上戳了一个洞凑眼瞧去,里面床上病怏怏半卧着一位美人,可不就是他在东京城第一个上手地姑娘,小米的贴身待女杨小星。
小米低声劝说着床上卧着的小星,“傻丫头,别东想西想的,听姐姐一句话,安安心心把身子养好,再说,你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
“姐姐,你别说。”杨小星打断了她的话头,接着,怔怔发呆,脸上挂下两行清泪来,慌得小米伸手去擦拭,“好了好了,我不说了。”
小星喃喃低语,“爷和我们远隔万里……姐姐,我不像你,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啊,我怎能不想他,我是日想夜想,心也碎了,我舍不得姐姐,可也舍不得爷啊!”说着低声饮泣,一副楚楚可怜。
外面保罗听了,心里面也是不安,顿时回想起初到东京城那会子,眼花缭乱,迷醉于那繁华冠绝天下的世界第一大都市,文人士子、二八佳人、东京八景……那壮观的皇宫,流传于后世的开封府,整齐的御街,莺莺燕燕的胭脂河街,还有名满一时的东京四花魁。
他熟知俚语,所谓“含花为媒,将身相谢”,打四花魁的主意自然是从花魁身边的贴身侍女开始动手,这大抵便如学校男同学泡同学,直接上去搭讪,成败只在五五开,若是先熟悉了女同学的好友,机会则增大了许多,先勾搭了人家的侍女,便等若在对方身边安排了一个时时刻刻的间谍。
“喂!你这人,怎如此无礼……这位姐姐请了……”
“原来你就是陈保罗,那个开四海武馆的十个包子大侠客啊……正是小生……”
“这古怪的东西真能把水送到楼顶上去……小星,你怎么怀疑我的本事呢!我像是那种随便胡吹大气的人么……”
“姐姐看了那凝翠楼的图,肯见你了……真真是多谢小星,无以为报,我便以身相许罢……”
“呸!爷,你可真真坏,姐姐不肯,便拿我撒气……怎么?你不喜欢?那我可走了……”
“这金钗足足要一贯钱呢!怎么能让爷花钱。爷肯陪我出来逛街,我就欢喜得了不得了,爷那武馆是个无底洞,总往里面贴钱的,我这儿还有几十贯私房钱,爷先拿去使着。钱是英雄胆……贤惠莫过小星,说实话,你可别笑话我,我在对面白氏包子铺都欠了三个月早点钱了……”
林林总总的往事一一浮上心头,男人其实有时候也挺感性的。他想到这儿,顿时觉得自己当真有些没心没肺,反正一个妾也是妾,十个妾还是妾,大宋朝又没规定不许,当初没钱但罢了,可眼下自家好歹也是百万身家了。难不成还养不起?便建个百花园让她们都住在里面,也不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么。
他正在胡思乱想,这里面石破天惊说出来一句话,吓得他差一点儿便摔下去。
“有子万事足,你眼下可不是怀着他的孩子了么,什么都不看,总要看在这肚子里面的孩子的份上,你不把身子骨将养好了,如何使得?保罗绝顶聪明,你又美貌,这孩子日后一定像他爹一般……”小米哄着小星,心里面却也是酸楚。自己难倒是便舍得情郎么?可自己是党项人,是米脂王的孙女,家、国和情郎,自己再怎么坚强,也不还是个弱女子……
她一颗芳心欲碎,当真为难死了,若是抛弃一切却寻情郎,那族人怎么办?可午夜梦回,难道便不念想情郎了么?说着说着,倒也是垂泪不已。
“姐姐。”小星挣扎着起身,顿时露出锦被下挺着的大肚子,两人却是抱头痛苦,外面保罗便如同所有第一次听见自己要做爸爸的男人一般,真是说不出一滋味在心头。
小星到底是婢女,抽泣了一会儿,反而低声哽咽着安慰起米香香来,“姐姐……你对小星好,小星纵死也报答不了,小星是心甘情愿一辈子跟着姐姐……”
米香香伸手掩了她嘴,玉面上挤出一个微笑来,“小星,别这么说。”她说着伸手在小星的腹部轻轻抚摸,喃喃道:“这孩子命好,一生出来便有俩个娘亲,咱们便合力把孩子抚养长大,等孩子长大了,便告诉他,他爹爹是大宋国知名的文曲星、大英雄。”
两人又哭又笑的,外面保罗恨不能进去才好,可一想到自己眼下的身份,一颗热腾腾的心又慢慢凉了下来,心里面喃喃:当初做个富家翁多好,听玉堂的话混混江湖也不错,可眼下却是一头扎进了政治这个泥潭,真是湿手插进干面粉——甩也甩不脱了。
“不管生下的是男孩还是女孩,便叫陈夜雨,姐姐你说好不好?”此刻杨小星轻轻抚摸着自己隆起的腹部,脸上全是温柔,外面保罗爷听了,只觉得胸中酸胀,接着那酸胀上升到心中处,哗一下散开,却是说不出来的难受。
当初他和小米小星认识,正是在东京八景之一的金明池,那金明池上有一座三拱虹桥,通往水中央五殿相连的宝津楼,每逢夏季,池面上满是荷花,微风徐来,一片翠绿粉红,尤其是傍晚时分,若有微雨落下,雨打荷叶宛如天籁,真是天下绝景,因此便叫“金池夜雨”。
米香香想起初识保罗,那天傍晚正下着小雨,自己和小星撑着伞在虹桥漫步,当时他便穿着一件葱岭以西异国长袍,宛如登徒子一般拾缀在后面,接着小星上去呵斥,他却恬着脸大言不惭说自己也懂丹青,后来果然画了一幅荷花图送来。
那荷花画得全无章法,只是拿笔压出花瓣,中间点了些粉色荷蕊,自己自然是瞧不上眼的,可荷花旁那小楼却是栩栩如生,自己便从未看过那楼宇入画,简直恍若真实(土木系出来的,这建筑图纸还不会搞么),旁边又有一件古怪的东西叫水风车,可以把水送到屋檐上去,便可以随时随地听荷。
当时自己一想到能住进这般如仙境的地方,顿时便生了结交之心。一来二去,却是深深地爱上了他。
想到这里,她芳心欲绝,只觉得呼吸困难,却是话也说不出,便恨不得肋生双翅飞去情郎身边投入怀抱狠狠大哭一场。可……肩膀上家族重担却又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连想也不大敢想自己能和保罗有结果。
“小星,听姐姐的话,好生将养……”她勉强安慰了一句,一转身,眼泪便如断线的珍珠一般滚滚而下,当下匆匆出门,在门口一个踉跄,差一点被门槛绊倒,却是意乱情迷不能自主。
可怜生在帝王家,尤其眼下大宋和大夏纷战不休,他虽然给自己说过那西域地方罗密欧和茱丽叶的故事。可那终究是编出来的故事……米香香一手扶着楼梯扶手,一手捂着心口,当真便是心乱如麻柔肠百结,脚下似乎重若千钧。一步一步往楼上自己房间走去。
杨小星和米香香又哭又笑,大悲大喜之下却是累得紧了,怀孕中更是容易劳累,却是躺在床上沉沉睡了。
Shit,八王爷给自己找的好差事,外面保罗却是把怨气撒在了便宜老丈人头上。
他倒挂在那儿寻思良久,到底狠不下心来一走了之,便拿出夜行人撬门的薄薄小刀,从窗户缝隙间伸进去,悄悄拨开里面窗棱子,一伸手推开窗户,一个“鲤鱼跃龙门”翻了进去,反手又把窗户带上。
缓缓走到床边,他想伸手抚摸抚摸对方脸颊,再去摸摸那装着自己血脉相连骨肉的地方,可是居然便不敢了,似乎这一伸手比在大街上调戏小娘子还来得困难千倍万倍。
凝视良久,心中长长叹了一口气,即便相信,也不是眼下,还是走罢!狠了狠心,转身便要离去。
或许是心电感应,又或许有那淫贼这一行的神仙之类,说不准便是那三戏白牡丹的吕洞宾正好经过唤醒了杨小星,突然便心中悸动,睁开了眼睛,顿时便瞧见了那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熟悉了不能再熟悉的背影。
颤着声音喊了一句,“爷,是你么?”保罗顿时被点穴一般定住了。
“婢子一定是在做梦是不是?爷,别走……”杨小星哭着挣扎起身,“即便是梦,也让婢子抱一抱你,往日里,你在梦里面只是笑,却怎么也不肯让婢子抱一抱。”
她挺着个大肚子一步一步走到保罗身后,一伸手,死死搂住了对方腰肢,顿时,便闻到了那熟悉无比的味道,是情郎身上的味道,她熟了不能再熟。
“不是我。”他沙哑着嗓音低沉说道:“真的不是我。”保罗估摸着开始说胡话了。
“爷,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婢子不是在做梦,对不对?”她紧紧搂着保罗腰肢,再也不肯放手。
拉开杨小星紧紧缠着的藕臂,他一转身,蒙面巾上修长凤眼看着对方,“你看,是我么?”
小星吓了一跳,腾腾倒退了两步,眼前这人蒙着脸,可眼睛却万不是保罗那双一笑眯起的双眼,但方才那背影,那熟悉的味道,自己怎么可能会错呢?
她缓缓走了两步,颤抖着伸手,揭开了对方脸上的面巾,眼前此人俊俏,眼若流水唇若涂朱,却果然不是。
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她芳心欲绝,却又还抱着一丝万一,“爷,是你,是你,婢子知道你本事大武功高,你便是说能摘天上的月亮婢子也相信,你一定是易容了哄婢子是不是?”
她说着伸手在对方脸上摸索,希望能摸到以前保罗说的什么人皮面具之类,可惜,她绝望了,那一张脸颊光滑如脂,哪儿来什么人皮面具,一时间,心中接受不了,顿时软软便要跌倒。
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淫贼终究是心软的,保罗爷一把挽住了软软要跌倒的小星,“你……这是何苦,是我对不住你和香香,若是早些娶你们过门,哪儿来这些事端,小星,小星,爷对不住你。”
他低声说出心声,便露出了本来的嗓音,杨小星听他声音和语气,顿时便如打了一剂强效救心针一般,喜极而泣探出藕臂从他肋下紧紧一箍,颤抖着香唇低声喊了一声爷,却是哽咽着再说不出话来。
这当真便如保罗当初给她说故事那般,一个盖世英雄踏着七色的云彩,来接那身穿七彩嫁衣的女孩,浓浓柔情便如一旁铜灯里面焚烧着的檀香一般弥漫开。
两人相拥而立,小星大悲大喜之下,却是一丝儿力气都没了,软在保罗怀中只晓得低声喃喃叫着爷,保罗一把抱了她放在床上,这才轻轻摩挲她隆起的腹部,低声说:“未婚先有子可不合礼节法度,小星,可苦了你啦!”说着又探掌轻轻摩挲她的脸颊,那原本圆润健康如脂如玉的香颊此刻却是如此清减疲削。
这一句话便露出本性来了,正是陈氏保罗的贫嘴风格,天下只此一家别无分号,杨小星熟了不能再熟的,她半卧在床上,伸了手覆盖在保罗手上,心中当真是欢喜得恼了,真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是满蕴着柔情看着对方,虽然那张俊俏的脸蛋并非情郎所有。
此时无声胜有声,两人无语,俱都是有些沉溺在回忆中,良久,小星这才低声问:“爷,你这张脸蛋?”
保罗伸手在脸上一抹,顿时恢复本来面目,低笑着说:“这可不是七十二变么。”
“爷,你瘦了。”小星伸出柔荑痴痴抚摸着这张自己无比熟悉的脸蛋,保罗有些默然。出使大辽、下江南。眼下又潜来西夏,便没一天消停,哪儿还似以前那般没心没肺的日子,虽没钱,却滋润得很,只在东京四下闲逛。说书、逛窑子、追花魁、打群架、调戏小娘子,比衙内还衙内呢!
他这番道理,便像是人们走上社会。房子、车子、妻子、儿子,什么都有了,却偏偏怀念大学的生活了。
两人低声又说了好一会子话,这时候保罗突然正色说:“小星。我原应该硬着心肠,只是,终究舍不得你,这才相认,你一定要记住。万万不能让香香知道,平日也不能让她看出端倪来,若是在公开场合看见我,便要装作从未相识,不然便是杀身大祸……”
“爷,我懂。”她靠在保罗怀中轻轻点头,这道理其实一早就明白了,若不然。怎要变一张脸蛋?
“等此间事了,我便带你和香香回东京。”他说着,便吻在了小星樱唇上。
吻着那火热双唇的时候,他在想,大爷我当真不是一个合格的间谍,可是,这重要吗?
小星被他一吻,顿时情动不堪,娇躯火热起来,只觉热浪盈身,当真是淫情汲汲爱欲恣恣,身子骨便似化开一般腻在了保罗身上。
这月事中和怀孕中的女子最是情欲旺盛,能给母大虫那般女子上生理卫生课的保罗爷自然知晓,算算日子,去年春后夏初,正是自己和小米小星二人在凝翠楼一番云雨高唐,将将便七八个月,这时候的孕妇因为盆腔充血地缘故,最是容易情动不堪。
因为明白性高潮中子宫收缩对腹中婴儿其实颇有好处,他倒是没太多顾忌,只要温柔些,自然是可以地,当下便贴在小星耳边吹了一口气,“让爷好好疼你好不好!。”说着一双手便开始不老实起来。
有些男性对大腹便便的孕妇体态失去“性趣”,不过保罗爷这等淫贼绝对不在此列。
何况小星年纪小,十七岁的孕妇,一张因为思念情郎格外削瘦的脸蛋显得楚楚可怜,此刻被情郎一吻,双颊火热如涂胭脂,那一双黛目如丝一般轻眯着,修长的玉颈下一对美人锁骨清晰可见,可湖绿色抹胸内双丸却又腴润如膏白腻若雪。
因为房中生火温暖十分,她抹胸外只穿着一件比甲,眼下情动,抹胸上分明便瞧出两点葡萄来,再往下瞧去,襦裙上腹部滚圆如瓜,对比着那一张尚带着些稚气的脸蛋,看得保罗心头火起,小保罗蠢蠢欲动。
“爷……可不行哩!会伤着孩子……”小星吐气如兰,明明星眸如丝,体内膏腻不堪,可还是勉强去推开保罗地手。
“我说的话可还有不准的么?放心罢!”他轻轻吻着小星如珠一般的耳垂,伸手便去褪了小星的衣裳,小星双颊如火半推半就,心里却想:爷是文曲星下凡,说可以,自然便可以地。
不一忽儿,小星便被剥得如羊脂白玉一般,那旁边桌上铜灯内吐出缕缕檀烟,化作了缠绕着的两具身体……
这正是:
我意怯怯爱春晚,
干柴烈火生檀烟。
孕中风情图一醉,
妇人只爱情郎天。
心宇寂寞今终遂,
有花无酒情为媒。
惭对当日月下誓,
愧负伊人半生缘。
小星侧蜷着身子,一双酥软嫩腿,雪白玉足十根指头微张,浑如美食指头酥,映着上面滚圆如瓜地腹部,便如瓜边放着一对雪白藕段,真真有趣得紧,那上面硕大白腻的椰果,晶莹发紫的葡萄,葡萄上涂着雪白如酥如酪……简直便是一床瓜果图,惹得人食指大动恨不能吞下肚去。
文武双全知情识趣的保罗爷轻抽浅送,说不出温柔可意,美婢小星喉中轻呤细若萧管,赞不尽郎情妾意,此处便有词为表:
玉面侠上马出枪,直入敌将大帐,文曲星骚人笔墨,秀出云雨文章。
这金翅鸟如白马子龙救主,几番进出。
那美婢子似出浴贵妃醉酒,数次踉跄。
秋波眼频频转窥,英雄汉气血方刚,数月烦忧柔肠,只此刻,化作相思泪云雨高唐。
好一个温柔体贴保罗爷,好一个未婚生子美娇娘。
※※※
考虑到尺度问题。修改来修改去,还是……各位便瞧着删节版罢!若有看官问:起点描写比你这个露骨的书一抓一大把,你假撇请啥啊!我便要笑了,那些纯是意淫,便如初出江湖地古惑仔,政府扫黄打黑打的可都是大哥级淫贼,不管小流氓的。
再说了,咱们要的是意境,这一床瓜果图美得紧,大家流流口水便将就罢!
两人缠绵许久,保罗爷用尽了温柔手段,一时间,杨小星如梦似幻,真真如登仙境一般。
须知这孕中妇人不堪挞伐,最重视的乃是拥抱和甜言蜜语,保罗爷个中高手,手段炉火纯青,将将便让她小泄了两次身子,便主动停下,甜言蜜语不花钱的,自然有多少使多少。
直到三更时分,小星倦怠得不行,保罗这才又叮咛了数次,哄她入睡,便飞身出了窗户。
看着月朗星稀,保罗心中长叹,大爷我要升格做老爷啦!总要想法赶紧搞定眼下之事,带着小米和小星回东京和娘子们团聚才是。
想到这儿,他一抹脸恢复装扮的脸蛋,窜身上房,穿墙跃室回到绥德侯府,房中被点了黑甜穴的耶律宜兰和乌古喜酣睡正恬,却是让他都没的儿睡觉了,看着床上只穿了比甲的便宜姑姑,锦被下露出半截身子在外面,抹胸内如脂如玉,那一张俏似丹东姐姐的脸蛋……心头火起,只是眼下却是毫无办法,命苦不能怨朝廷啊!
于是,他干脆便在外屋寻思到底要如何打开眼前局面。
按照八王爷的算计,这局面总要个年把才能妥当,只是他如何能等那么久?自然要寻思一个终南捷径来走才是。
这西夏眼前除了宗室嵬名氏以外,野利氏,没藏氏俱都是权贵一时,按道理便要仔细交结,被废的皇太子宁令哥自然也是要用心结识,这前皇太子的前老婆、眼下被公公李元昊霸占的宠妃没口氏最好也要勾搭勾搭。
可是这些手段耗费时日得紧,所谓交浅言深,总不能刚认识人家就窜掇人家造反罢?
他思来想去。突然便想起一句俗语来,“男人有钱就变坏”,要说有钱,西夏国最有钱的自然是李元昊。那可是个坏得头上长疼脚底流脓的家伙,自己的儿媳妇都霸占来,不如,直接攀附他?
想到这儿,顿时便有了计较,李元昊本就好色贪淫,若是再送他一些成人用品,什么按摩棒、禁口器、皮鞭手拷、项圈脖套。最好便是在跟儿媳妇玩SM女王游戏的时侯暴毙与床上,那可就是省事了。
国与国之间的争斗原本就没什么正义可言,倒不能说保罗混账,若是这成人用品能兵不血刃解决问题,岂不是造福大宋和西夏的平民百姓了,所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打仗最后倒霉的还是老百姓,若真成事,也是保罗爷一桩天大的功德,至于皇帝玩SM挂了,那是活该了。
他脸露喜色,吓!这可是好主意。李元昊一挂,自家任务岂不就是圆满了?
说做便做,他顿时便找来笔墨,在纸上画起成人用品来,待到把脑子里面能想到的东西全部描画出来。却已经是天色放亮了,忍不住困,匍匐在桌上便睡着了。
待到迷迷糊糊被人唤醒,揉了揉眼角,却是耶律宜兰,此刻正嗔怪他。“你这孩子,当真不晓得体恤自己,怎便在外面趴这儿就睡?冻坏了身子怎么办?”
她说着便有些奇怪看那桌上图纸,好奇伸手拿来看,“你一夜未睡便是画这东西?
姑姑倒要瞧瞧。“
还没睡醒的保罗自然是来不及阻止,耶律宜兰已经拿了数张图纸在手上看,“这是什么东西?模样倒怪,蒙脸的么?怎鼻子上还有个长长的象鼻子?这个倒有趣,像是个猫脸,这个,却像是马鞭……”
保罗顿时惊醒,吓!怎被她瞧了去了,一腾身而起,“姑姑,我随便画了玩儿,可别瞧了,玷污了姑姑青眼。”
他刚说到玷污二字,结果耶律宜兰正好翻看下一张,却是个夹乳铃铛,保罗为了能让李元昊看懂,自然是连女体都画上去了,顿时,耶律宜兰脸上便浮起两抹嫣红来,低啐了一口,甩手便把一叠图纸甩在了桌子上。
将将巧了,这一甩,里面一张画被单独甩了出来,上面画着一个女子穿皮三点带猫脸面具手持调教鞭正在教训一个满脸说不出淫亵舒适表情的男子。那现代透视法绘画是入门的绘画功课,是个人几乎都学过,他又和妙笔丹青米香香做了一年多的红颜知己,这画的还能不立体感十足活灵活现么?当真便把那女子的兴奋和男子脸上淫邪湿意表露得淋漓尽致。
耶律宜兰这才明白,原来那猫脸和皮鞭是如此用的,当下又羞又恼,低声呵斥道:“萧潜,你十数年学艺学的便是这些?哀家可是太失望了。”
她第一次如此严肃和保罗说话,自然是羞恼得紧,保罗不得不装模作样,一下便跪在耶律宜兰跟前抱着她双腿,“皇姑姑容禀,潜儿,潜儿……”
“说。”耶律宜兰此刻身上倒是散发了些一国皇后的威严,只是脸上娇羞不胜,眼睛一扫桌子,结果,又从那一叠图纸中露出的半张画上明白了那蒙脸的皮面具上的象鼻子是如何使用的了,顿时脸颊便红到了耳朵根。一时间她愈发气恼,倒是一伸玉腿便给了保罗爷一脚,“你……你这无赖子,好的不学,居然尽学了些淫秽,真真是气死哀家了。”
“皇姑姑,潜儿的师尊是魔女盟中人啊!”他说着,心里面说了一句,龙姐姐得罪了,这成人用品你们魔女盟便先担着些虚名罢!反正魔女盟的名声也不大好听。
耶律宜兰这才想起,潜儿的师傅乃是魔女盟中人,那魔女盟盟主魔山老女毕月霄一身武学号称天下第二,且谣传此人面首无数,名声极其糟糕,潜儿的师傅乃是毕月霄师弟,乃是情伤这才隐居长白山,难不成?
想到这儿,到底是不忍心认为自家娘舅家唯一的血脉是个淫贼。却是先找借口了,当下大口喘了一口气,缓缓在锦凳上坐下,“难道?这是你们练武的武学心法?”
保罗跪哪儿正在寻思下面的谎话该如何编织。听耶律宜兰这么一说,顿时大喜,这可不就是在楼顶上团团转下面送来一张梯子么?当时便就坡下驴,顺着这话说了,“皇姑姑,潜儿不孝,只是,这些的确是师门练武秘法……潜儿。潜儿也是……”脸上装着一副涨红了脸蛋欲说还羞地表情,倒是有些可怜。
冤孽啊!胡骨典啊胡骨典,你怎就把儿子送这等地方学武?这岂不是苦了孩子了?
当下耶律宜兰倒是可怜起保罗来,略羞红着脸,她拿了那张女王图来,低声问:“你练武的时候便这般?”
呃!保罗爷语塞,自己可不好这口,冤枉啊!可眼前情形却又不得不顺着话说,当下涨红着脸讪讪说:“这是……修习内功必须的法门。潜儿,潜儿也是经历此番,被数位师姐鞭打过来的,总要等体内真气充足了,那鞭子打在身上不但不痛还舒适得紧地时候,功夫才算略有小成。”他也算能瞎掰。硬是把这个说得跟练金钟罩铁布衫一般,不知道飞天魔女龙云凤若是此刻站在一边听见了作何感想。
“那……这个呢?”耶律宜兰红着脸抽出那象鼻子面具图来,保罗看了暗暗叫苦,shit,这个怎么编啊?总不能说男女双修罢?
“这个……这个……”他寻思不出路数。耶律宜兰还以为他在自己跟前不敢说,当下杏目瞪了瞪,心说我要是不仔细了解些,怎知道这些对你有害无害?“快说。”
嗨!不管了,瞎掰罢!
当下他说:“这个是……采阴补阳的心法,可以使练习的人功力大增。只是对女子有些害处……”
果然是有个魔字的,当真邪气得紧,耶律宜兰寻思,当下却又被吊起好奇心来了,“什么害处?”
“如果天生阳寿六十年的话,便要减寿十年。”他随嘴乱说,说完看耶律宜兰脸色不好看,怕她发作,赶紧又补了一句,“不过,却也有个好处在里面,因为扰乱了先天寿数,女子却有驻颜不凋的好处,只有在临去的时候才会恢复衰老相貌,且会痛苦不堪。”
驻颜?
这个词对所有的女人都有致命的吸引力,尤其是美女,所谓“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耶律宜兰当然是个大美人,听了这个词顿时便上心了,跟驻颜不老相比,减寿十年算什么?临死痛苦又算什么?古代的女人为了美貌永驻,还服砒霜水银呢!难不成就不知道对身子有害?
她差一点儿便要仔细相问,可再看看跪那儿的保罗,却又不好意思问下去了。
保罗爷还在那儿继续胡吹,“因此本门……哦不,魔女盟便有三个女子身登天下十四杰,且驻颜不老,我虽然没见过两位师姐,不过据说九天玄狐夏八姑五十许人,飞天魔女龙云凤也快四十了,但两人相貌不过俱都二十许。”
这天下十四杰声名之响,列国俱知,尤其是里面排名的女子,个个名声了不得,什么九天玄狐夏八姑、飞天魔女龙云凤、昆仑赤霓裳、南海燕青萝,当真是深宫命妇也听说过的。
末了,他低声说:“潜儿是想把武功心法整理成册,却不想被姑姑瞧见了,当真该死。”
耶律宜兰还沉浸在驻颜不老这个致命的词语上,保罗看她不语,还以为自己编的过火,她没消气,倒是膝行了几步,一把抱住她双腿,“皇姑姑,潜儿,潜儿以后便不练武功了就是……”
耶律宜兰惊觉,看着保罗挤出几颗眼泪,叹了口气,“唉!冤孽啊!这……也怪不得你,要怪便怪你父亲怎把你送到那等邪门的门派学武,起来罢!”
他还跪在地上装撇清,却还劳动耶律宜兰伸手拉了他起来,只是因为看了那些图纸的缘故脸上还有些娇羞,“若是不练功,却要有什么害处么?”
这个,保罗还没寻思出答案来,耶律宜兰突然说:“罢了,待一会儿我让乌古喜回宫里面给你换一拨美貌些的宫女罢!”
聪明如保罗爷,自然立刻就听出了里面的意思,她意思是怕自己不练功对身子有害,这府上婢女都是些其貌不扬的,因此要换美貌的宫女来服侍他。
女人,真是不可理喻的动物,母性发作起来什么都会做啊!明知自家侄子练的乃是魔功,却依然要找美貌女子来给他祸害。保罗(1K小说网手机站wap1KCN)此刻当真便明白了,为什么历史上有些女人明知儿子是个混蛋色鬼荒淫无耻,可偏偏还要给儿子撑腰瞧见了也不说,甚至还助纣为虐亲自给儿子挑选美人。
只是,暂时他还有些吃不准,当下便有些支支吾吾,“姑姑,潜儿……”
“好了好了,还装什么?”耶律宜兰横了他一眼,从小练功都这般练法,说不淮还有什么更加荒淫的呢,“可不递了你的心思?只是,姑姑要警告你,在外面万万不可乱来,你初到大夏国,凡事要老成些,不能让那些文武大臣们抓住把柄,若是有婢子们不听话,想必不用姑姑教你怎么做罢!”
保罗爷打了个寒噤,这便是帝王家啊,跟帝王之家的狠比起来,草菅人命算什么。
“姑姑也累了,这便回房歇息一会儿,你自个儿忙自个儿的罢!”耶律宜兰原本以为自家侄子老实,现在知道他练功那般练法,自然不好意思再在他房中住了,说着,便转身出门。
看着她背影,保罗捏了一把冷汗,真悬啊!要是失去了这位皇后的信任,那可是功亏一篑了,好在自己嘴巴还能说,总算是过了这一关了。
他赶紧把桌上图纸收拾好,可不敢再给乌古喜看见,解释起来太麻烦。
且不说绥德侯府换了一拨侍女,不说天香国色,那也是个个有参加后世选美的资格了,一时间绥德侯府莺莺燕燕,倒是成了美人窝。
只是保罗爷暂时无福消受,却是忙着做成人用品要贡献给当今大夏国皇帝李元昊,躲在房间内不敢见人。
那老太监藏花麻却是又来了一次,笑嘻嘻说宫内上下打点得不错,俱都说皇后的侄子绥德侯的好,请他宽心,接着又提醒他应该去诩卫司报道,且要跟哪些人打好交道,到底是两朝元老,眼力劲儿通天。
保罗忙得胡天胡地的,当真还忘记了这一茬,不过眼下这个却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如何把这成人用品献给李元昊。
当下他仔细询问老太监李元昊嘻好,接着又语焉不详说自己有些宝贝想单独见到这位皇姑父献给他,老太监心思厉害,顿时便明白了这位绥德侯想必有什么御女之类的法门要献给当今,博得当今的欢心。
两人利益同盟,一荣俱荣,他自然是明白,顿时满口打包票,说自己一定想法子尽快让保罗见到皇上,倒是又得了保罗五千两银票的好处,欢喜得一张长脸上堆满了褶子。
人中吕布,马中赤兔。吕布是绥德人,而貉蝉则是米脂人,这是史书上说的,作为西夏人,很是自豪“米脂娘,绥德汉”这句俗语。
这句俗语西夏人俱都知道,野利遇乞更是非常清楚,因此,他对于近日来在在朝野崛起的皇后内侄绥德侯实在是妒嫉异常,那感觉便似心脏被虫蚁啃噬一般,在任何聚会上说起此人都是不屑一顾。
野利遇乞是个美男子,他今年不过二十九,身材高大健硕,脸颊削瘦双目深凹,下颌留着微须,浑身洋溢着成熟男子的气息,出身便在绥德,是西夏国屈指可数的美男子之一,颇为许多深闰怨妇所喜。
当然,此人在朝廷官声不好,盖因为他的崛起乃是把自己老婆没藏氏献给今上才得宠的,不过,敢说的便没几个了,他官居三司使,那是掌握着整个大夏国财政大权的职位,又号称“计相”,权力仅次与中书省和枢密院。
李元昊并不糊涂,一个人能把老婆献给自己,这算计的心思自然了得,这样的人才掌握三司,自然是能铢毫必算,说起来,他倒是颇有识人之力,何况宠妃没藏氏那是个绝世妖娆,床上功夫极为了得,总是能哄得自己开心,让她前夫得些好处也没什么,这狗么,自然是要喂些肉骨头才会忠心办事。
一日,没宁令(西夏官职。天大王的意思,大抵等于大宋朝的太师一职)野利仁荣家的小女儿野利海菡做诗会,兴庆府自恃美男子的官员趋之若鹜,想法设法打破了头也要去仁荣大王家坐一坐,若是能娶到野利海菡这等佳丽,那是愈发好了。起码少奋斗三十年。
不过,能得到邀请的人并不多,一则年纪不能太老,总不能四五十岁也请罢!二则要颇有些文名。起码也得会吟几句汉诗罢!三则要家世显贵,你若是个平民人家也不会请,四则自然要有模有样,不说美男子怎么也得五官端正罢。
这些备件综合起来,这诗会得到邀请的也不过十数二十来人罢了、几乎囊括了西夏朝廷年轻人中杰出的,这里面有将好便有颇有文名的野利遇乞,自然,也有新近在帝都得享大名的绥德候萧潜。
野利仁荣的府邸在兴庆府西北角,占地极广。穷极奢侈,是城中数得着的豪宅。这日晚间,天大王府邸门口停满了各式马车,进出俱是一时才俊。
诗会便在后花园,西夏地处西关,虽然开春。犹自寒冷异常,尤其前日还下了一场大雪,因此上这后花园倒是银装素裹颇有些景致。
此刻后花园一座亭阁内燃着炭盆,摆置着桌子锦凳,主人家还未出现,倒是不少婢女忙碌,也有美酒果子之类,一群年轻人三三两两按照平时习惯聚集。倒是派系俨然。
其中一个缓袍舒带风姿出众的年轻人。这大雪天却是拿着一管翠绿异常的玉笛在手上把玩,正是当朝汉相张元的独子张敬明。张元虽然是汉人,却极得李元昊宠信,西夏攻大宋总线路图使是出自此人之手,是和野利仁荣分庭抗礼的权臣,在朝中权柄极大。张敬明身边窗绕着的一些年轻人,大多是些汉臣或者亲汉臣的官员。
而与之对抗的,则是没藏讹宠,皇妃没藏氏的弟弟、此人贪婪且好色,不过卖相却不错,颇有些美男了气度,只是嘴唇极薄,看起来不免有些刻薄无容人之量的感觉,他身边聚集的俱都是些党项贵族子弟,平日和张敬明极为不对路数。
而贺兰侯嵬名多多、则比较中立,他身为李元昊的嫡亲表侄,又是有封地有私兵的豪酋,自然不屑于参加任何一方,别人也奈何不得他,他身边人数最少,只三人而己,可以说代表着中立的党项豪酋。
嵬名多多极喜汉学,看他有个汉名贺兰潇潇便知道了,此刻他身穿锦袍,披着疑缀着狐裘的斗篷,手上把玩着高丽国的上等折扇,这可是从大宋国得来的,等闲人瞧也瞧不着,折扇下面还悬着一方羊脂白玉,温润异常,只这折扇,就十分彰显他的身份,倒也颇有风流侯爷的架势。
当初他自恃西夏美男子,出使大宋的时候吃了四花魁的鳖,这才去白驼山东京店买东西想讨好时为四花魁之一的米香香,却不想认出了小米的身份,西夏这才多了一个米脂公主,更因此认识了保罗爷。
这些西夏年轻才俊各自嘀嘀咕咕,这时候、野利遇乞从外面进来,顿时便先和没藏讹宠打了个招呼,他献给李元昊的前妻便是没藏讹宠的姐姐,没藏讹宠也是个混蛋,自己姐姐被姐夫献给皇帝他不但不恼还欢喜得紧,更是借此踏入朝廷高层,却是成了国舅爷。
两个混蛋先寒喧了一番,野利遇乞这才和相熟的人打招呼,三司使品阶大多为正五品,不过掌握着财政大权,连嵬名多多也不得不和他客气一番,其实骨子里面极为瞧不起他,干,连自己老婆都送人、你个球囊还是个男人啊!
最后一个出现的,却是前太子宁令哥,他二十多岁,相貌极为俏似李元昊,只是眼下脸色有些阴郁,不过想想也是,自己的太子地位被废了,老婆被老子抢去了,换谁不郁闷?
不过他虽然被废了太子之位,却依然有些老臣极为拥护他,毕竟,他相貌和李元昊年轻的时候太像了。而且也颇者些贤名,而李元昊虽然废了儿子的太子之位,却也没怎么继续为难儿子。
只不过,李元某在宠幸爱妃没口氏的时候。会不会在脑海中浮现爱妃在儿子身下娇啼婉转的图像,则不为我等既没做过皇帝也没做过太子的人所能猜测的了。
宁令哥和嵬名多多相善,却是和他站在一起说话。
这时候,天色渐晚,傍晚天边的火烧云把雪地装点得如梦似幻,众人首先便起哄。让素有大才子之名的张敬明做一首诗来。
张敬明把玩手上玉笛,沉吟许久,便缓缓吟了一首诗来,“兴庆大雪后。豪门王侯家。素手煮红泥,罗幕弄烟霞……”
他只才吟了四句,他身边那些年轻人便大声听好,对面嵬名多多看着他,心说不愧是张相的儿子,果然有些才学。那煮酒的婢女更加是面红耳赤,野利海涵身边的婢女因为小姐爱读书之故,大多都晓得些诗词,如何不懂这“红泥小火炉”的句子,而负责灯火的婢女也是霞生双颊。这亭阁用薄如纱绸的罗幕遮挡着寒冷,她在里面调香生烟点灯燃炭盆。对这“罗幕弄烟霞”一句真真是迷醉死了。
正在这时,外面一声娇娇怯怯的声音响起,“好一个‘素手煮红泥,罗幕弄烟霞’。”接着罗幕前便瞧见一位美人的模样来,这罗幕比起现如今的玻璃透现效果也就差了一点儿。美人在罗幕后更加是增添一份朦胧美感,一时间,连嵬名多多这等去过东京看过天下最繁华之地的风流侯爷都看直了眼晴。
一双柔荑缓缓揭开罗幕,那手白腻若雪,十指玉葱管一般,接着一张如花般娇羞脸蛋,头土戴着金冠,乌黑的头发盘得高高。分成两叉,做一个西夏姑娘的发髻,上面绕着些璎珞。身上是一身鹅黄色的裙袍,里面桃色抹胸,身材秉持了党项姑娘一贯风采,前凸后翘,好一个二八佳人。
她进来后先给宁令哥和嵬名多多行礼,接着又笑颜四顾,倒似每个人都被她亲切问候过了一般,这些西夏才俊们个个欢喜,连胸脯都挺了许多。
“张公子不愧寒学渊源,张相乃是我大夏园的栋梁,日后张公子定然也是栋梁之才,只是,海涵听这语句的意思,似乎意犹未尽,还想请张公子把下面的句子一并也做出来,好让海涵观摩学习。”野利海涵一双会说话的凤目瞧着张敬明,倒是让张敬明脸上微红,他是野利海涵强有力的追求者之一,这时候看见心上人,倒是有些痴呆了。
“怕是张侍郎做不讲下面了。”国舅爷没藏讹宠有些幸灾乐祸。
正在这时候,外面家人大声报绥德侯萧潜到,接着保罗爷一脸儿微笑,在一个家人引领下进来了。
“萧潜来迟,各位原谅则个。”保罗爷团团一个肥诺,他这几天倒是认识了不少人,这虚伪客套自然是免不了的。
“绥德侯别是迷路了罢!”野利遇乞首先发难,四下便想笑,这么大的天大王府还能迷路?
“实在是这雪景极妙,萧潜一人走来,边看边走,果然却是迷路了。”保罗爷一脸微笑,却是让野利遇乞有一拳打空的感觉。
野利海涵此刻瞧着这位近日在兴庆府大名远扬的皇后家的内侄绥德侯萧潜,只见他额如玉石,鼻准高隆,双唇薄削,修眉凤目,面若敷粉,当真是翩翩少年郎,若只论相貌,怕是在一众青年中要数第一,只是不知道是不是绣花枕头。
“这位想必便是野利小姐。”保罗爷翩翩有礼,一伸手,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一丛野花送了过去,“萧潜在路边行走,看这雪中花开得灿烂,忍不住欢喜,便摘了些,借花献佛,礼轻勿怪。”
看野利海涵微笑着伸手接过那野花,一众人目瞪口呆,这些人哪个来不是备了厚礼的,不是极难得的孤本珍佚便是明珠美玉,这位倒好,居然就送些路边不知名的野花?
野利遇乞嘿嘿冷笑,“绥德侯好大方啊!”可野利海涵却是凑鼻闻了一下那花,满脸欢喜,“海涵谢过绥德侯了。”说着便微微行了一礼。
看野利海涵如此,一众人倒是十有五六忍不住在心里面骂了一句他奶奶的小白脸。
保罗爷那是盖世界的脂粉班头,一来,顿时成了中心,“萧潜方才远远的听什么烟霞红泥,想是哪位公子做了好诗,可否让萧潜凝听?”
这时候野利海涵便把张敬明方才做的四句念了出来,保罗一听,心里面冷笑。
吓!真是番邦小国,这也算好诗?分明便是抄的“长安大雪天,鸟雀难相觅。其中豪贵家,捣椒泥四壁。到处热红炉,周回下罗幂。暖手调金丝,蘸甲斟琼液。”,连我不通诗词的保罗爷都看出来了,你们一个个还附庸风雅,真真狗屁之极。
他心里面鄙视,脸上未免便看出了些,张敬明旁边那些青年便不服气了,道有本事你也做一首来瞧瞧啊!
嘿嘿!天下文章一大抄,你抄我便不会抄?
保罗假意儿沉吟,却是搜肠刮肚想那诵念雪景的诗,只可惜他肚子里面着实没什么货色,倒是为难得紧。
这时候没藏讹宠哗众取宠,突然说:“我倒是有一句,海涵瞧瞧如何。”他也垂涎野利海涵的美色,追得很紧,只是野利海涵嫌他粗鄙,却是不大愿意搭理他,旁边张敬明略一皱眉,显然对他擅自称呼海涵二字有些不喜。
“谁把雪花漫天报,王母娘娘贩私盐。”没藏讹宠念完,抿着薄唇做那俊俏大才子诗后的落寞状,那德性让保罗一笑,shit,真真是东施效颦,这模样分明便是嬉皮士吸大麻吸多了的恍惚,真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野利海涵噗哧一笑,这王母娘娘贩私盐……真真叫人无语了,张敬明趁机打击,“没藏国舅好诗啊!不去贩卖私盐当真可惜了。”于是许多人便衬着野利海涵和张敬明一同笑了起来,没藏讹宠脸上一红,却是没话了。
前太子宁令哥看了看身旁嵬名多多,两人相现一笑,都有些好笑,这也叫诗句?当真是笑掉大牙,宁令哥颇好汉学,并不主张对宋开战,这也是李元昊废了他太子之位的缘故之一。不过宁令哥和没藏讹宠颇相熟,倒是不好意思直接点破了去笑。
保罗那天在西夏皇宫内密教庙宇中偷窥了李元昊一眼,此刻却是看出了宁令哥和李元昊长相相似,顿时便猜测他的身份,想了想,便有些惊喜,他别就是废太子宁令哥罢!
他想到这儿,有心结识宁令哥,顿时脑中灵光一闪,“若是说残句。我一路走来,却是寻思出一句,只是再无才做出完整的,因此不敢献丑。不过,没藏国舅既然抛砖引玉,我便也就献丑了。”这抛砖引玉都是自谦的话。他却用在别人身上,惹得野利海涵一阵儿笑,心道此人倒是傲气得紧,且听他做什么好句来。
这时候保罗搓着腰间玉佩,一副大才子吟诗作对的派头,缓缓吟了一句“江山不夜月千里。天地无私玉万家。”
念完后,他歉然一笑,“让野利小姐和大家见笑了。”那没藏讹宠顿时抢着叫道:“咱们这乃是咏雪,你这句子里面雪呢?雪在哪儿?”
他这没文化的话野利海涵自然不去搭理,仔细品味这句子里面味道。眼瞳中倒是异芒一闪,此人果然有才情的。
那张敬明、宁令哥、嵬名多多等俱都是惊讶,这些人对汉学还是很有些造诣的,尤其张敬明,腹中当真有些才学的,如何不懂这句子。
这句和他那“素手煮红泥,罗幕弄烟霞”,论起来,意境却是高多了。这便好比一个是喝着红酒听爵士乐装小资泡美媚,另外一个却是天生贵族派头,根本不需要装,高下立判。
你说你这西夏番邦小国,念了几句唐诗宋词非得跟人东京城文曲星比文采,那便好比去美国黑人聚集区要和人家飙饶舌乐,这不是自取其辱么,虽然保罗爷这个文曲星的大名大多是吹出来的。
其实保罗颇不喜欢野利海涵,这样的女孩子太虚伪,你好端端的闺秀弄什么诗会,和一帮子大男人混迹在一起不自跌身价么,交际花?真真是。
若说美貌,野利海涵的确美貌,只是保罗爷美人瞧多了,你说美貌,还能比得过大辽第一美人云贞么?比文采,这汉学诗词本来便是大宋朝的特产,在西夏虽然是个稀罕物,保罗却不稀罕,比身份,吓!更加要笑掉大牙,保罗爷家里面公主能一起打麻将还嫌多的。
不过眼下么,他总要装一装的,毕竟,野利海涵的身份颇合他眼下在西夏的身份,这也是耶律宜兰强烈要求的,天大王野利仁荣颇得李元昊重用,最重要的一点,权势心不是很强,这是耶律宜兰最喜欢的,故此倒是一直在自家侄子面前提起这位姑娘。
痴情女子负心汉,好姑娘我都负了无数,野利小姐,对不住了。
看着野利海涵低头咀嚼那句子的味道,保罗爷假撇清的在心里面告了个罪,突然便露齿一笑,“看野利小姐芳容,我倒是突然便有了灵感……”
他走到门前,掀开那罗幕,一股子寒气便从外面进来,靠前面的几位此刻只穿着锦袍,顿时便打了个寒颤。
保罗转头,对野利海涵露了一个极淫湿的笑容,这时侯便缓缓吟道:欣然踏雪出侯门,一身春意访王孙。
爱煞银沙铺满地,悔教屐齿破新痕。
他吟诗的时侯便用了些天魔销魂曲的心法在里面,尤其针对野利海涵,顿时,佳人站不住了,只觉得芳心一颤,脑海中只觉得自己便被对方搂在怀中站在那一片白茫茫雪地里面赏雪,对方那手便揽在自己腰间,一股热力住身体里面透去,似乎要把自己融化。
这幻觉也就一刹那,野利海涵瞬间觉醒,当下烧得玉面生霞,低头看了一眼保罗背影,却是愈发难为情了,心说自己怎么突然便生了这念头,真真羞煞了。
“好。”嵬名多多率先鼓掌,走到他身边看着外面雪地上的足迹,“切景切题,我看题目可叫‘访野利小姐偶得’,爱煞银沙铺满地,悔教屐齿破新痕。真绝句了,绥德侯的授业师父当是一位饱学大儒。”
好你个贺兰潇潇。倒是怀疑起我来了,保罗一笑,“惭愧,萧潜的恩师乃是江湖中人,眼下隐居在长白山,不过恩师年轻的时候足迹遍天下,还高中过大宋朝的探花……”
这话一说,一众人全成了霜打的茄子一—蔫了,还跟人家比什么,即便是汉相张元。未发迹之前也不过一个落魄的不第秀才罢了,张敬明在都城己经是数一数二的大才子,人家的师傅高中过汉人的探花,这天下第三的水平教出来的徒弟。还如何去比。
看众人表情,保罗心中暗笑,看来看艳情小说还是有些益处的。
可不是盗了红楼里面的句子,说起来,自己以前说书,怎就没想到这一遭?真是傻了,那金瓶梅红楼梦什么的,都可以说一说嘛!
“近日听闻绥德侯文武全才。今日一见,果然了得。”宁令哥说话了,“不如,绥德侯挥墨书写下来,赠与海涵。”
吓!这可不行。保罗赶紧摇手,自己那笔字,当真见不得人,真一写,全露馅儿了。
“还是我写罢!”野利海涵脸上娇羞,低首轻语,这时候旁边婢女赶紧搬来桌子,铺纸磨墨。野利海涵倒是写一手好小楷,众人看了皆赞,一时间,保罗爷便在风头浪尖了。
“绥德侯文武全才,这文是不错了,不知道武艺如何?”野利遇乞首先挑事,说着便给没藏讹宠递了个眼色,没藏讹宠心领神会,“在下身边倒是有几位高手,乃是受过阴阳法王调教的,不如请绥德侯赐教一番。”
他说完便伸指入口打了个唿哨,顿时,使从墙外跃进来一个汉子,身高七尺开外,一双朗目炯炯有神,一身红袍在雪地里面极为显眼,冲着亭阁这边拱了拱手,“阿福四郎见过国舅爷,见过各位王爷侯爷,野利小姐安好。”
此人彬彬有礼,说话知理,进退颇有法度,倒是个人才。
没藏讹宠得意一笑,走过去掀开罗幕,却也是极客气跟那人打招呼,“四郎不必多礼,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绥德侯,乃是皇后娘娘的内侄,自小习武,修为极高,你不如向他请教一番。”
阿福四郎此人极聪明,顿时使听出了国舅爷话中的意思,这皇后娘娘乃是大辽人谁都知道,这一战自然是关系国体颜面,那意思便是让他许胜不许败,这请教二字却又要他不能太过辣手。
他看了里面保罗一眼,顿时微微皱眉,这位绥德候爷长身玉立,看自己的时侯眼中精芒一闪,却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绥德侯,这位乃是在下府上的客卿,仁多阿福四郎,乃是我大夏国第一高手阴阳法王的记名弟子。”没藏讹宠假惺惺笑着,心里面已经迫不及待要看对方出丑。
那阴阳法王乃是西夏宗室贵族出身,在西夏地位极高,声誉一时无两,在没藏讹宠以为,法王的弟子出手,那还不是手到擒来?可惜,他如果知道眼前这位爷连天下十四杰里面的美人都上过,不知道作何感想。
野利海涵动了春心,此刻脸上却是有些忧色,自然是因为知道法王的名头,而保罗爷脸上微笑,极痞气耸了耸肩,四下看看,忍不住又腹诽一番,真真是井底之蛙,你瞧瞧这所谓诗会,奉客的果子才十几味,冷切只冻羊羔一味,这要是在东京城岂不是要笑掉人大牙,别的不说,光是那妓寨里面奉客,时鲜果子便得几十味,要是富贵人家请客,你没个扬州苏州杭州等地的好茶,没个上百味的各色果子,没个几十味冷切,你好意思请客么?
什么阴阳法王,天下十四杰我见的多了,如果他亲自前来,或许我还有些担忧,眼下你弄个什么记名弟子,大爷我瞧也不瞧一眼。
他想到这儿,看四下众人都在瞧他,却是不慌不忙,拿了那筷子夹了一筷冷切羊羔放进嘴巴里面咀嚼,“这天寒地冻的,羊羔肉倒是极嫩。”心里面也寻思,这没藏讹宠看来也是个有野心的,不然为什么参加的诗会还有高手跟在身边,看他模样似乎跟废太子宁令哥也挺熟悉的,自己去挑唆未免交浅言深,如何让他去劝说,这才真是合适。
野利遇乞有些恼羞成怒,沉着脸说:“绥德侯可是身子不舒服?我们可是眼巴巳的等着瞧绥德侯的本事呢!”
“非也,法王威名,萧潜虽然刚来西夏也是听说过的,我是在想,如果我打伤了法王的记名弟子,我又没老婆送给法王赔罪,那怎生是好。”他那张嘴,那是逛窑子说书锻炼出来的,这些西夏蛮酋如何说得过他。
此言一出,野利遇乞脸色大变,差一点儿气得一口血吐出来,旁边许多人顿时暗笑,好嘛!指着和尚骂秃子,纷纷便要等着看笑话。
野利遇乞嘴皮子颤抖,脸色煞是难看,却是被气得话也说不出来了,这时候堡罗假意儿走到野利海涵旁边欣赏她的字,连连夸好,没藏讹宠便落了面子,“绥德侯感情是瞧不起我……”
“国舅爷多心了不是,萧潜只是想给野利小姐这字落个款。”他说着便摸出一块拇指头大小驼峰状的鸡血石,在桌上印泥内沾了沾,这便在那纸上刻了下去,正是“萧潜赏鉴”四个字,“野利小姐一笔好字,若无落款,便如美人没了胭脂,当真可惜了。”
他说着把印章收起,又让旁边伺候的侍女拿了一把筷子来,这才姗姗走到没藏讹宠身边,一抖手,手上筷子撒了出去。
那一把筷子整整齐齐,不多不少,俱都入雪七分,将将便组成一个“武”字,“美景当前,美人在侧,动手未免不雅,不如萧潜打一套拳给各位下酒。”
他说着窜身一跃,便轻轻巧巧落在了雪地里面,脚下正踩在那“武”字最上面一点上,姿态当真是写意潇洒之极,那仁多阿福四郎瞧了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这时侯保罗爷双臂一展,摆了一个“懒扎衣”的起手姿势,正是“三十二势太祖长拳”,他一招一式使将下来,动作极快,衣袂翩摆,当真是风度翩翩五陵侠少,却是连那些侍女们都瞧直了眼睛。
这太祖长拳可是少林六大名拳之一,号称“武道致简”,当然,这里面未免有少林和尚拍大宋朝廷马屁的意思在里面,因此还得了朝廷上百顷良田的赏赐,保罗的太祖长拳可谓出神入化。这四海馆入门便教太祖长拳,他当初以太祖对太祖,可是把天波府的柴郡主都打败了的,何况他又学了昆仑赤霓裳的逍遥游轻功心法。这一趟拳使出来,更加是身法写意潇洒,拳姿俨然大家,倒是由繁入简,隐然有宗师意味。
一趟拳末了,“旗鼓势”收势,他却是又回到了脚下筷子组成的“武”字上面那一点,这时侯体内真气活泼泼运转。倒是给他悟出了一点境界出来了,忍不住长啸一声,真气莲勃如滔天巨浪,雪地中四下积雪飞扬,一旁看着的仁多阿福四郎下意识便掩了眼晴,心里面却是巨浪滔天:这气势,师尊怕也不过如此罢!教我如何是他对手?
保罗爷自然没天下十四杰那等实力,不过,他最近东奔西走。心境变化极大,且又学了龙云凤的魔女盟武学,赤霓裳的逍遥游心法,此刻一悟,离天下十四杰的水平却也不远了。
这一声长啸足足一盏茶功夫才歇止了,却是连野利仁荣都惊动了。此刻正在后花园园子门口远远瞧着,旁边围了不少护院武师,只看见那雪地上积雪被一扫而空,只得对方脚下那一个大字内尚有雪。
“火夜天,你瞧他武功如何?”野利仁荣年约五十许。气度倒是和八王爷有些相似,此刻正缓缓捻须问身边大汉。
那大汉火夜天是野利府上首席教头,一身武功也是了不得的,闻主子问话,赶紧小心翼翼回话,“大王。他打的乃是大宋朝极为常见的拳法太祖长拳,这路拳原本也不是什么绝学,只是……”
他说着脸上一红,“此人把一套最常见的拳法打出如此味道,却已经是一派宗师的气度了,小人是万万不及了,依小人猜测,此人武功已经是江湖一方豪强,说不准再过十数年便能上窥那天下十四杰的地位。”
野利仁荣幡然心惊,“你的意思是,他现下比法王那等高人也不过只差一筹?”
火夜天点了点头。
野利仁荣心惊不已,这位绥德侯眼下可是有诩卫司校尉实权,手底下那是有一千皇宫禁卫的,皇后历来不合宗室眼光,朝中不少宗室大臣早就有了另立大夏国宗室出身的妃子为皇后一说,只是今上忌惮大辽国,这才迟迟不允,此人一来,恐怕要起事端啊!
他心中担忧,顿时便转身离去。
这时候保罗爷轻轻跃下,看着仁多阿福四郎笑着说:“这武字,止戈也,你若是能悟出其中的道理,便有天大的好处。”
他这番说话,分明便是师傅指点徒弟的口吻,结果阿福四郎迟迟不说话,末了,深深一躬到地,“谢过绥德侯指点。”说完飘然而去,却是连没藏讹宠都不搭理了,亭阁里面众人一瞧,嗨!这还要比么?
野利遇乞狠狠瞪了没藏讹宠一眼,“你手底下人真真没用。”没藏讹宠又羞又恼,低声说:“这也怪不得我啊!我怎知道他这么厉害。”心里面却是恼野利遇乞不给自己面子,眼下自己已经是皇上的小舅子,可不是你野利遇乞的小舅子,若不是看在你身为三司使掌管财政……哼!
那野利海涵却是语笑如花,看着保罗一步步走来,芳心直如小鹿乱撞,果然便是上了保罗爷的套子。
诗经上说“有女怀春,吉士诱之”,可见女孩子总是要勾搭才行的,保罗爷一番好手段,卖弄得不行,你叫野利海涵这等二八佳人如何不动心?
那边有看官要说了:你这说书的大大真是假撇清,明明就是种马小说见一个上一个,非得找许多理由,泡妞哪儿有那么容易的?我怎么就泡不着?
这位看官你便错了,保罗爷那是什么人?淫贼中的翘楚,假撇清的祖宗,用保罗爷自己的话说“那俊俏地没我这般文武双全心灵手巧,文武双全的又没我这般俊俏,就算有那又俊俏又文武双全的,又没我这般会凑趣会哄人”
你若是文武双全面目俊朗又懂得哄女孩子,在下保管你在花丛中左右逢源无往不利,如果你长得像那传说中的胖子罗格,又没胖子那般无耻。泡不着女孩子便怪不着人了。
总之一句话,本钱,做生意要有做生意的本钱,泡女生要有泡女生的本钱。没本钱便怨不得人。
闲话休提,却说保罗爷一番卖弄,那些青年个个混迹官场,无一不是人精,眼看这位如此本事,免不得要飞黄腾达,顿时阿谀奉承起来,野利遇乞看不得。冷哼了一声,拂袖而去,倒是弄了个老大的没趣。
不过缺了他这诗会照样进行,保罗爷拿出浑身解数,当真是左右逢源,却是连那废太子宁令哥忧郁的脸上都免不得露出了些笑。
这番聚会直到月上中天这才散了,众人纷纷告辞,残席自然有婢女们收拾,野利海涵自家上了闺楼。却是瞧着那“爱煞银沙铺满地,悔教屐齿破新痕。”的诗句有些痴了。
这时候门外轻咳一声,接着野利仁荣缓缓走进来,笑着打趣女儿,“大才女的诗会总算是散了。”
“爹。”野利海涵转身过去扑在野利仁荣怀中撒娇,“又来取笑女儿了。”
两父女说了一会子话。这时侯野利仁荣才问:“你对那绥德侯萧潜如何看法?”
“他这人……”野利海涵眼瞳如水,人精一般的野利仁荣免不得看了心里面叹气。
“……人温文知礼,却又文武双全,最难得是没那等官宦权贵子弟的傲气,总之。
女儿看他,应是咱们大夏国年轻一辈中的翘楚。“野利海涵说完,看自家爹爹脸上似笑非笑,脸上顿时绯红起来,”爹,你……又取笑女儿了不是……“
“可惜啊!他并非咱们大夏国的人。”野利仁荣说着走到书桌前。看着那纸上的诗词,“爱煞银沙铺满地,悔教屐齿破新痕。果然有才情。”
野利海涵不懂了,睁大了一双凤目瞧着自己爹爹,“他不是皇后娘娘的娘家侄子么?”
“皇后娘娘姓耶律。”
这话一说,野利海涵顿时懂了,这恐怕牵扯到朝廷里面的争斗倾扎,顿时玉面上显现了些忧愁来。
“萧潜赏鉴,呵呵,他倒是好大口气。”野利仁荣这时侯看着保罗那印章,捻须笑了起来,刚笑了一会儿,那笑容却是缓缓收了起来,双眉慢慢皱起,“这图章是他亲自印上去的?”
野利海涵垂头,低声把当时保罗从怀中摸出图章盖上去的情形说了说,野利仁荣顿时眼中异芒一闪,“他怎不用契丹文而用汉文?”接着想起对方打一套大宋朝的所谓太祖长拳,心里面愈发疑惑起来。
野利仁荣此人是西夏难得的大才,李元昊下旨造番文,便是由野利仁荣督造,造文字自然没那么简单,眼下西夏文字还没造出来,只是大辽国立国久矣,还在大宋之前,大凡番邦立国,这文字首先便是要造一个出来,譬如扶桑、高丽,那一个番邦不是按照汉文造字?
这萧潜贵为大辽国宗室,为何不用契丹文反而用汉文呢?野利仁荣心里面浮起疑问来。
花开两头,各表一枝,诗会散后,保罗爷便拾缀在没藏讹宠身后缓缓出了天大王府,直接结交废太子宁令哥是不妥的,那么自然是结交这位姐姐贵为皇妃又和废太子相善的没藏讹宠来得合适。
那没藏讹宠刚上马车,保罗爷笑着一伸手,“没藏国舅请留步。”
他走到马车跟前,没藏讹宠有些没好气看他,可也不走,保罗爷大出风头,他没藏国舅一点儿面子都没了,怎能欢喜?
“绥德侯有何见教?如果没事的话,在下府里面可是许多侍妾在等着呢!”没藏讹宠脸上露出些挑衅,你萧潜今日大出风头又怎样?野利小姐青眼有加又怎样?我没藏国舅家里面多的是美貌姬妾。
“萧潜初来乍到,若有得罪,还望没藏国舅见谅。”保罗爷说着拱手一礼,“不如……听说那城南巫山馆新近来了几个西域佳丽,没藏国舅赏个薄脸,让萧潜做个东道,我们一起饮酒作乐岂不美哉?”他倒是老路数,请人逛窑子。
没藏讹宠脸上冷冷一笑,“绥德侯客气了,不过,在下今日没兴趣。”说完便呼喝车夫带马走人。
“咦!没藏国舅且请留步。”保罗邪邪一笑(生平第一次用这个词,哈),从怀中摸出那成人用品使用图来递了过去,“萧潜有一宝贝,还要没藏国舅赏鉴。”
你若是瞧了这个还能走得动路,大爷我的名字便倒过来写,保罗看着没藏讹宠接过成人用品使用图,嘴角一撇,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来。
这皇帝的小舅子小姨子之类,几乎没几个好路数,历数古往今来,数也数不清,即便那八仙里面的曹国舅,没被点化成仙之前,都干过强抢民女的勾当,这种人材不利用,真是对不起自己了。
果不其然,没藏讹宠看了那图顿时便转不开眼睛珠子了,只觉得一股欲火便从小腹烧起,鼻息都粗了一些。
保罗爷这成人用品图和那春宫图还不一样,这过去娱乐活动少,古人天一黑便做些床上运动消遣,花头那是极多的,保罗在东京厮混,花街柳巷得享大名的脂粉班头,自然不会以为随便弄个东西便能糊弄古人,男人纳头便拜口称“主公”,女的纳头便拜口称“相公”,天底下哪儿来那么便宜的事情?
因此他给没藏讹宠这一册,也没从什么姿势之类下手,而是以助兴的情趣用品为主打,尤以黑暗类为最,这里面细节便不需要细表,总之,没藏讹宠这等见多识广的纨绔也是看了性趣大作,恨不得将身便试试才好。
“没藏国舅不请我进马车坐坐?”保罗一看没藏讹宠的表情,知道这事情成了,当下淡淡一笑,对症下药,哪儿有不成的道理。
“绥德侯,快请快请。”没藏讹宠顿时换了一副颜面,亲自拉开马车的门,保罗爷老实不客气上车,一屁股坐在了他身边。
两人果然便往那城南巫山馆去了,路上没藏讹宠按耐不住,笑嘻嘻问他这东西现在何处?保罗便说,在自家府上呢!没藏讹宠顿时吩咐前面车夫,“先往绥德侯府一行。”
在绥德侯府拿了东西,马车转向巫山馆。那巫山馆的老鸨是个党项族半老徐娘,和没藏讹宠极相熟的。看国舅爷到来,喜滋滋上去欢迎,青楼老鸨做派倒是天底下都差不多的。
老鸨亲自带着二人开了一间上好的房间,两人果然便叫了几个西域佳丽相陪,这时侯双方各怀鬼胎,倒是互相奉承,一时间推杯换盏,不一忽儿,却是两坛西夏特产的名酒下肚了。
保罗爷喝得俊面通红。心中暗暗叫苦,这厮酒量好生了得,偏生劝酒水平极高,真真要了老命。
没藏讹宠瞧绥德侯喝得差不多了,这时候突然便问:“绥德侯如此相交,总要有个名目罢?”说话的当口眼珠子骨碌碌乱转,颇透着一丝狡黠。
这厮果然不是糊涂蛋。做奸臣也要有做奸臣的本钱的,这做奸臣的,往往比忠臣更会揣摩人心,更懂得收买人心,自然也不会轻易相信人。
“不知没藏国舅今年多大啊?”保罗红着脸,一口喝掉怀中那波涛汹涌的西域佳人送到嘴边的酒,打了个酒嗝后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没藏讹宠纳闷,“不敢。今年二十有四。”
“萧潜今年还没没藏国舅大,这宦途长久着呢!”保罗嘻嘻笑着,便给没藏讹宠递了一个眼神,没藏讹宠心领神会,挥手便让陪酒的西域佳丽退下。
见房间内无人,保罗又是打了一个酒嗝,呃呢!好酒……不瞒讹宠兄,我也是颇热衷与权势的,只是,我姑姑一直没给今上生出个一男半女的。据我所知,没藏皇妃似乎有一皇子,今年两岁,名谅祚,是不是?“
没藏讹宠心中一动,此人好深的算计。
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李元昊四十多岁了。因为喜好渔色,身子骨却是不如往常,何况自从他称帝后,那是念发跋扈,大动土木修寝陵修行宫,又是搜罗国内佳丽,所谓后宫三千佳丽,李元昊后宫何止三千?
“这俗话说得好,朝中有人好做官,我皇姑姑生性不爱权势,可我这做侄子的总要为姑姑打算打算是不是?”保罗装作酒醉吐真言,没藏讹宠心里面冷笑,说的好听,还不是为了自己富贵。
不过保罗这话中的意思的确让他动心了,朝里面不少党项大臣认为皇后当换一位党项族宗室出身的,说起来,李元昊最宠爱的几个宠妃没藏氏、野利氏、没口氏,没藏氏的确是有机会的,但是野利氏和没口氏也颇有不少大臣支持,而现今这位皇后娘娘不爱管事,说起来,还真不如让她继续做皇后,若能交好则愈发妙了。
没藏讹宠动着心思,保罗爷突然又抛出一个香喷喷的诱饵,“依我之见,这前贤便有塍姬一说,娥皇女英美名谁个不知?皇后为何不能有两位?”
这话一说,顿时便如在那饿狗前面抛了一块肉骨头,没藏讹宠顿时遮不住那飞黄腾达权倾朝穿的心思,急急问道:“绥德侯……不不,萧兄弟,此话怎讲?”
保罗又喝了一杯酒,这才红着脸喷着酒气缓缓说:“两宫皇后娘娘,曰,东宫皇后,西宫皇后。”
这话一说,顿时宛如在没藏讹宠跟前掀开了遮挡着无限美好景色的布帘子,前面可是权势、银钱、美酒、佳人……怎叫他不动心思?当下却是连话都说不出了。
这个提议若是当真由现今的皇后娘娘亲口提出来,想必今上和满朝文武都会意动罢!没藏讹宠顿时乐开了花,他小心翼翼赔笑说道:“萧兄弟可有把握?”
“皇姑姑那是极疼我的,什么都肯答应,说起来,去追天大王家野利小姐也是出自我姑姑的意思。”
若自己姐姐真成了皇后,野利小姐算什么?有了权势,什么样的美人没有?没藏讹宠权势之心极旺,美人跟权势比起来,算得什么。
“那……潜兄,却是需要什么?”没藏讹宠称呼保罗愈发亲密了。
“天大王,枢密院。”保罗狮子大张口,没藏讹宠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厮好大的胃口。天大王的尊号,又掌枢密院。岂不是害贵之极了。
他眼珠子乱转,保罗又下了一剂猛药,“说不准,讹宠兄到时候便能贵为国相,满朝文武哪个不要瞧着讹宠兄的脸色行事,小弟到时候还要讹宠兄照拂啊!”他说着嘿嘿笑了几声。
他笑毕,又假作无意说道:“小弟师傅文采武功可算天下天下前十,尤善相面,小弟却也是学了一些皮毛。今日我瞧那前太子宁令哥,印堂赤色,想必是个沉不住气的人,可惜了。”
他这话中有话,自然是暗捧没藏讹宠有前途,没藏讹宠笑了笑,突然又咀嚼出了一层意思来。
两人这番合作。却是有一个最大的关键所在,必须没藏氏两岁的儿子谅祚能做太子,没藏讹宠顿时想到,若是……
若是今上驾崩,谅祚做了皇帝,那……姐姐岂不是皇太后了?那么……我岂不是……
这大辽、大宋两国皇太后垂帘听政的故事可是全天下皆知的,没藏讹宠想到这儿,脸色都变了。一颗心砰砰乱跳,偷眼看了看身旁这位绥德侯,却见他脸上通红,眼常醉意,这才偷偷舒了一口气。
保罗爷虽然喝了不少酒,可心里面却是明白着呢!这时侯看没藏讹宠的表情,心中冷笑,鱼儿上钩了。
两人当真是各怀鬼胎,一时间,却是喝起闷酒来。良久,没藏讹宠突然一拍大腿,“潜兄,你我一见如故,不如结为异姓兄弟,如何?”
这厮果然有些门道,连斩鸡头烧黄纸结拜兄弟都想出来了。保罗假作大喜,“果然?小弟可也是见讹宠兄便生亲切,不过,你我眼下可不就是兄弟么。”当下又抛出三同兄弟的言论,弄得没藏讹宠大笑。
一时间,两人更加亲热起来,恨不得便叫一位佳丽进来一起大搞两男一女的3P游戏显示自己赤裸坦诚才好。
没藏讹宠突然鬼鬼祟祟附耳说道:“萧兄弟,后天我姐姐归家省亲,我替你引荐引荐,不是哥哥我夺口,我这姐姐当真是天香国色,极得今上宠爱的,刚才你不是说朝中有人好做官么?我知道皇后/bookwuxiawucom娘娘不爱权势,你如此大才,屈尊做那诩卫司校尉却是太可惜了,哥哥都要为你不平呢!不如,让我姐姐在今上跟前替你吹吹风,怎么也得再兼一个‘铁冶司’或者‘官计司’这样的肥缺才对得起你这文武双全。”
这铁冶司是管西夏冶炼,官计司更是考核外放官员,两个都是肥了不能再肥的肥缺。
接着,他又有些扭扭捏捏说:“这图册和东西,不如送给哥哥我,我正好献给今上,放心,哥哥绝对不会亏待了你。”说话间,手中已经是有个东西塞到保罗手掌内去了。
东西入手,保罗便知道是银票了,当下假惺惺作色,“讹宠兄这是做什么,看不起兄弟么?”
“哎!不是不是,这当真是哥哥我一点心意,我知道兄弟你刚来大夏,这初来乍到的,手头若是周转不灵,岂不是掉了你绥德侯的面子?
哥哥我脸上也无光是不是。“没藏讹宠一阵推,好歹才让对方收下银票。
“不过,这如何侯用法,倒是要兄弟你好生在我姐姐跟前解释解释,放心,我府上人嘴巴极稳,万万不会透出一丝儿口风出去的。”
听了没藏讹宠这话,再看看他诡秘的表情,保罗爷心中一跳:吓!
这东西,一男一女如何解说?那时候不是天雷动地火一般?这不是变着法子窜掇我去搞李元昊的老婆么?这厮当真不是好东西,哪儿有把自家姐姐推出来这般糟践的。
两人各自遂了心意,当下极为开心,便闭口不再说朝政,又唤来那些西域佳丽,两人喝得酪酊大醉。
直到三更时分,两人这才离去,没藏讹宠马车把保罗爷送到绥德侯府门前,这才离去。
这时候保罗才摸出那银票看了看,一万两一张,足足五张,倒是好阔绰的出手。
站在门口嘿嘿一阵笑,保罗爷心说今天收获匪浅,摇摇蛸蛸敲门,有侍女开了门,看自家主子脸色通红,想是在外面喝酒应酬了,顿时扶着他进去。
“乌古喜呢?”这时候保罗被冷风一吹,却是酒劲儿上来了,搂着那侍女便一阵吃豆腐,惹得那侍女面红耳赤,又羞又喜,“喜姐姐陪娘娘喝了些酒,早早睡了。”
到了保罗的屋子,才推开门,耶律宜兰却是在里面,那侍女赶紧要跪,耶律宜兰过去一把扶住醉醺醺的保罗,这才挥了挥手,那侍女不敢多话,行礼后匆匆离去。
耶律宜兰怎在保罗的屋子呢?却是她和乌古喜喝了些酒,这酒是个没主意的东西,又能壮胆,她喝了些,便想仗着酒意问自家侄子,这永葆青春驻颜之术可有别的法子可使。
看保罗喝得酪酊大醉,她忍不住低声责怪,却是把他扶到内房。
保罗一头倒在床上,耶律宜兰替他脱了靴子,看他面红耳赤闭目不醒,又是一阵低骂,却是出去叫了侍女打水进来,便坐在床边仔细给他擦脸,旁边侍女便说:“娘娘当真贤惠,主子有娘娘这样的亲人,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份。”
“好了,你先下去休息罢!”耶律宜兰唤退了侍女,这才转身,看着床上保罗低声喃喃,“这孩子,真是一丝儿都不知道体恤自己,怎喝这么多酒?”她虽也喝了些酒,不过一两杯罢了,而保罗喝了多少,喘气都是酒味,怎么能比。
她自言自语,便去解开保罗外衣要给他擦拭身子,这外衣刚一解开,便从里面露出一张纸来。
耶律宜兰好奇拿起,一看之下却是又羞又喜,那纸上画的分明便是自己,模样便有七八分相似,却为何贴身藏在怀中?
保罗爷到底是和妙笔丹青米香香做过知己的,这丹青自然也发奋过一些,他底子好,又懂透视法之类现代绘画技巧,也知道把柳枝黄木之类糊了泥巴烧烤便成炭笔,用素描的手法画那成人用品图自然是惟妙惟肖,闲来无事,想起丹东姐姐和这位便宜皇姑姑长相肖似,却是画了一张,这会子耶律宜兰却是误会了。
耶律宜兰怔怔发呆,一时间却是有些痴了,看着床上那人面目肖似当年萧胡骨典,甚至比那时侯的胡骨典还要俊俏许多,忍不住便伸手轻轻抚摸保罗爷脸颊,倒是有些垂泪。
半晌,她这才擦拭了脸颊上泪水,低声说:“傻孩子,姑姑在这大夏国便只你一个亲人啊!”说着便解开保罗爷里衣给他擦拭身子。
待到擦到小腹,保罗爷虽然醉了,这小保罗却是不老成,精神极旺成,把下面衾裤顶得老高,宛如搭起了帐篷一般。
耶律宜兰娇靥薄晕,低啐了一口,心中却是一动,两腿不由自主夹了一夹,突然便觉着浑身无力。
人类是被荷尔蒙支配的动物,佛洛依德曾经说:性心理支配了人类社会的发展。
谬论不谬论且先不管,只是,眼下皇后娘娘的确动心了,眼前这条件、环境、心理,完美地营造了一个极佳的出轨条件,耶律宜兰娇靥火热,娇躯乍绷乍酥,一双粉腿当真是夹也夹不住……
她虽然贵为西夏皇后,可李元昊疏云懒雨,只顾着宠爱那些嫔妃,一个女人远离故国身边又没什么亲人,她得知萧潜乃是萧胡骨典的儿子,满口我儿心肝,便是这种心理作祟。
酒是色媒人,她到底是喝了一两杯酒下肚,此刻这心思一动,那欲望当真是如地火岩桨一般喷涌了出来抑制不住……
他又不是我亲生儿子(契丹的部落婚姻制度,父死,子承父妻,兄死,弟承兄妻),如何偷不得?
不行,万一他行乖卖俏说了出去又或者日后纠缠不休,脸上如何好看?
她左思右想,脸上神色数变,狠狠咬了咬唇,这才克制了一些,顿时起身便往门外走去。
妇人和少女面对俊男的克制能力毕竟不一样,若是一个情寞初开的少女,或许还能克制住,可妇人到底尝过男女滋味,一时间如何肯罢休?
到了门口,她转首看看床上保罗,只见那小保罗高翘,当真是如一杆金枪一般,却又按耐不住了:他眼下醉酒。人事不知,我即便试一试,他又如何得知?
想到这儿,她又缓缓走到床边,看着床上保罗爷那张俊俏脸蛋。心头火热不已,慢慢伸出柔荑,轻轻握住了那亢奋的小保罗,一握之下,蓦感一阵热浪盈身,心头悸透,身子一软。便倒在保罗爷身上。
这春情一动,顿时满脑子便是这个,哪里还顾得上什么面子什么身份什么羞耻。她轻轻抚摸揉搓手上宝贝,心中酥透:要死了,他怎生得如此本钱,岂不是要被弄坏。
轻搓着手上宝贝,她缓缓便勾着粉腿把裙内衾裤褪了下来……
女将军正要翻身上马做一个倒浇蜡烛,这时候外面一阵脚步声,却是把皇后娘娘惊觉了。顿时扯了被子帮保罗盖上,接着假意拿毛巾在那儿擦拭,心里面却是一阵乱跳。
“娘娘,你怎还没睡?小主子回来了?哎呀!这些事奴婢来做就行了。”门外进来的正是酒醒的乌古喜,看自己主子坐在床边给小主子擦拭脸颊,赶紧走了过去抢过毛巾,“娘娘,你先去睡罢!这儿我来就好,小主子怎喝成这样?”她低头擦拭,全没发现耶律宜兰脸色不对。
耶律宜兰又羞又恼。也不说话低头就走,回到自己房间却是辗转反侧左右睡不着,又拿出那画着自己画像纸来,看来看去,心里面却是愈发火热了,那感觉便如有一只猫在心头乱抓一般。
翻来翻去将近半个时辰,她还是按耐不住,起身汲了鞋,轻手轻脚又走回保罗房间。
她走到房间里面,刚要掀开门帘进去,便听见里面娇啼婉转,顿时心叫一声,坏了。
原来,乌古喜给保罗擦身,也是发现了小保罗的状况,她三十来年处子之身,顿时羞煞了,当下轻啐了一口转过头去,却是恰好看见了床上皇后娘娘留下的那条衾裤,那上面湿痕宛然,她又不是傻子,如何看不明白,顿时却是呆住了。
坐在床边寻思良久,也知道这事情万万不能透露出去半点风声,便悄然把那衾裤收起,正要起身,却听见床上小主子喃喃喊要喝水。
她赶紧起身倒了水,接着扶起保罗身子喂他喝水,保罗一口气把那水颔婪尽数饮下,他也是的确喝多了,糊里糊涂还以为在四海馆内,闭着眼睛叫蓉娘,反手一探便把乌古喜搂进了怀中,“好蓉娘,让爷好好疼你。”
乌古喜推也不是不推也不是,脸上红透了,糊里糊涂便觉着一只手探进小衣在胸前揉捏,顿时身子一软,接下来便糊里糊涂被着了手,小保罗闯进了那三十多年从未有人家踏足过的花径,乌古喜忍着痛,鬓乱银横,任由小主子闭着眼晴在自己身上挞伐……香臀下床上被褥千叠万皱揉成了一团,也湿了一团。
这保罗爷胡天胡地,慢慢睁开眼晴,顿时吓了一跳,就算是在醉中,那也不能错把乌古喜看成蓉娘,虽然没吓出一身冷汗,却也是额头渗了几颗汗珠来,“喜姐姐,怎么是你?”
“小主子……唔……”这时候乌古喜被他一惊一顶,却是宛如被那燃烧得火红的铁条给贯穿了身子一般,只觉得浑身一颤,却是苦尽甘来,纤纤十指顿时紧紧陷入保罗爷背后肌肉内,香臀使劲抬起奉承,喉中发出细若箫管的美妙呻吟……
只要是个男人,这时候哪儿还有将身退出的道理,自然是将错就错了,何况保罗本就是醉醺醺的,也就装作不知埋头苦干了,一时间房内春意盎然,只听见娇啼婉转……
只是,这声声娇啼却是苦了外面皇后娘娘,只觉得身子酥酸软麻,哪里还站得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那津津荷花露水却是把襦裙都打湿了一片。
好不容易等里面罢休了,外面耶律宜兰却是痴呆了,连起身的力气都没,耳朵里面全是方才那娇啼,脑海中尽是一男一女赤身裸体交媾的图像。
许久,乌古喜掀开门帘子,一手捂着小腹,蹙着眉缓缓往外走去,却是怕早晨小主子醒来不好意思面对,她掀开门帘正好是在耶律宜兰坐在地上地另外一侧,却是没瞧见自家娘娘正玉腮酡红如痴如醉坐在地上。
进去还是不进去?
听了半晌的壁角。宛如服下了一剂最强烈地春药,耶律宜兰心头如猫挠一般,思来想去,一咬樱唇,扶着墙缓缓站了起来。掀开门帘走了进去。
保罗酒后一番荒唐,虽然知道不妥,可迷迷糊糊还是睡了过去,桌上烛光轻摇,把皇后娘娘欲火中烧地娇靥映得甚至有些狰狞。
最后还是体内荷尔蒙占了上风,她顾不得了,嘬口便把来上蜡烛给吹熄灭了。最后的一点儿羞耻之心也随着那烛花没了,一把扯开被子便钻了进去。
小保罗酒足饭饱,眼下却是乖乖地休息。只是被褥内靡靡之味,却是让皇后娘娘愈发荒唐起来,顿时做了个鸾凤翻身,一张口便把小保罗尽数吃进口中。
小保罗一惊,顿时便如定海神针一般,见风就长……
皇后娇喘吁吁,轻轻吞吐了几下。急不可耐,急急一翻身,一手掀起自家襦裙,一手扶着定海神针,肥硕雪股便往下一压……顿时定海神针戳破了天。
她坐了一个尽根,凤目一张,瞳孔都放大了,擅口倒吸了一口凉气,嘶!
天呐!这般长大,又如火一般滚烫。死了死了,皇后咬着唇,不发出一点儿声音来,只闭着眼晴体会体内饱满热涨,只觉如登仙境,飘飘然不知身在何处。
这己婚妇人,那里湿滑得有趣。她一时间得意,缓缓抬坐香臀,轻研慢磨,只觉得身子酥坏,方才那乌古喜的娇啼和身下人的特殊身份更加是给她一种异样的刺激,死死咬着唇不敢放声叫,喉中发出猫儿打呼噜一般的声音。
真真没个安生了,保罗这时侯却是当真醒了,“喜姐姐,食髓知味了么?”一使坏,腰胯一挺,上面皇后顿时嘴巴张大成了0型,喉中呻一下便吐了出来,“噢……”
把我当做了乌古喜么,这……也好,省得不知如何面对,当下皇后放心做事,顿时便多了许多绮旎景况,柳腰差点儿便摇断了。
一个是久旷花间故事的妇人,一个是远离娇妻美妾的浪子,这番情事,有分教:雪夜闺房,错把冯京当马良,多情男女,一室春晚芙蓉帐。
柳腰轻摆,莲足勾郎,说不出羞涩在心上。
挺枪乱战,直冲敌帐,勇猛精进日月无光。
这边恬着脸儿直唤郎,那边挺着枪儿只顾忙。
两厢个颠鸾倒凤,当真如鱼得水,春情荡漾。
恨只恨,夜太短,日太长。
保罗爷虽然还有酒意,可早就觉着不对劲了,皇后娘娘被弄坏了,早忘了遮掩,只是匍匐在他身上,啃着被角不敢大声叫。
怎么这般湿滑通泰?不对劲啊!保罗爷心里面嘀咕,顿时做了个黄龙转身,附耳轻轻说:“喜姐姐,我点了灯来可好?”
因这皇后娘娘下面正是痒的时候,这时候又痒,又搔痒舒适,却又越搔越痒,那心头和下面俱痒,哪里还有思考能力,便轻轻嗯了一声。
待她惊觉,欲待喝止,结果这蜡烛却是点起来了,眼看着自家侄子赤身裸体拿着大蜡烛目瞪口呆站在床边,顿时羞也羞坏了,素手一抬便把脸颊蒙进了被子里面。
保罗爷这番目瞪口呆自然是装出来的,假意颤着声音说:“姑姑……潜儿真真混蛋,喝醉了酒,却是……”
皇后娘娘自然不好意思说自己那是主动倒浇蜡烛的,就坡下驴在被子里面低声说:“你……酒醉纠缠不休,姑姑缠不过你,只许你这一次,下次必不饶你。”
吓!真是身子肯了嘴不肯,保罗心中好笑,不过这种事情总要留些颜面,当下假作大喜,顿时放下蜡烛又钻进被窝去。
这时候两厢挑明了,却又是一番光景了,皇后红着脸蛋低声说你且熄了灯来,保罗爷邪邪一笑(阿弥陀佛,居然又用了一次这个词),低声说:“姑姑这般美人,真真艳盖群芳,那李元昊当真瞎了眼,潜儿可舍不得熄灯……”
女人哪个不喜欢听这等情话的?顿时心里面吃了蜜一般舒适,一个不察,却是被他把身上小衣和襦裙也褪了去放进了床边熏笼里面,两人赤条条再也无一丝牵挂面对了。
女人极怪的,便如有些妓女打死都不愿意跟客人接吻,而耶律宜兰敢于倒浇蜡烛,此刻被脱了个精光,却是大羞起来,双手捂着脸蛋再也不敢看,保罗爷却是把她粉腿架上肩膀,顿时做金箍棒三打白骨精的故事。
这挑明了做事就是不一样,甫一进去,皇后娘娘浑身打了个寒颤,心头按耐不住,颤声娇啼,“心肝,好心肝……”
保罗爷低头不语,继续轻抽浅送,她到底是妇人,又怕自家侄子面嫩怕羞,心说自己乃是尊长,应该主动些,不然潜儿终究是有些怕的,抛开了羞耻,伸出柔荑紧紧揽住身上人脖颈,“好心肝,姑姑被你弄坏了,呜……不行了,快叫姑姑,叫我亲姑姑……”说着凤目迷离,肥股乱摇。
保罗这三级片情色戏演得极好,顿时加大了力道,只听得皮肉相撞,皇后娘娘叫出了许多妙语,实在不足为外人道亦,那烛光乱摇,无声观摩着顶级好戏,却也是看得面红耳赤流淌了一桌子,最后怕羞,寂寂成灰。
外面有野雀鸣叫,天色却是放亮了,乌古喜忍着破瓜之疼,前来端茶倒水,一掀开门帘,顿时目瞪口呆,就瞧见自家娘娘雪白粉腻的身子跪在床上,半个身子匍匐在乱成一团的锦被上,斜侧着的娇靥上如痴如醉,洁白贝齿死死咬着被角,却是无力再叫,小主子站在床边正勤奋开拓,筛动不休……
耶律宜兰和侄子偷上了手,顿时渴风逢了甘露,公然住进了侄子房间,当真是索求无度夜夜春宵,又对绥德侯府上下恩威并重,那些待女原本就是她宫中宫女,如何敢言?
那乌古喜是不消说的,自家人一路货色,自然是大被一裹三人共眠,小保罗日夜忙个不停。
皇后或许因为身份地位等等诸多因素刺激,在床上尤其放得开,保罗和乌古喜欢愉的时候她居然能放下皇后架子在下面用香舌轻扫,这一招当真比那什么“奇淫合欢散”“我爱一条柴”之类的淫药还要厉害,皇后娘娘如此奉承,保罗的定海神针往往便再涨三分,顿时便如孙猴子的金箍棒逢上了白骨精,愈发精进勇猛,当真是战得白骨精香汗淋漓、娇啼不已、连连求饶、递上降表。
为何如此勇猛精进呢?这里面却也有个道理,日后扶桑国有个猴子关白丰臣秀吉,发达后娶妻河豚夫人,那河豚妇人面目可憎满涂白粉,是个极无趣的女人,可猴子关白却是宠爱得紧,盖因为河豚夫人是朝廷显贵公卿家的女儿,血统身份高贵。
这朝廷公卿家的女儿哪儿抵得上契丹公主、西夏皇后血统身份来得高贵?有位哲人说“男人是和自己的大脑做爱”,而那些有特珠嗜好的玩弄变态游戏,说白了,还不就是脑下垂体在作怪。
更何况她还是皇太后姐姐的长女、未婚妻耶律呼伦瑶的亲姑姑、眉来眼去红颜知己丹东姐姐的姐姐,还顶个便宜假姑姑的身份在,则又是愈发刺激了,当真应了扬州府市井俚语“买半斤荸荠搭个梨子,娶一个马马(娶妻)搭个小姨子。”又譬如白山黑水地方埋语“好吃莫过饺子,好玩莫过嫂子。”说白了便是越轨偷情的刺激。
有看官要说了:皇后娘娘被小保罗吐一身,自然滋润得紧,岂不是愈发娇艳了?乌古喜三十多岁老处女。虽然被开苞晚了些,可这般勤快洒水施肥,一定要年轻个五六岁说不准还不止,两位美人如梨花带雨,丰臀肥乳。别人眼晴都是瞎子不成?
这话也对,不过却是低估了皇后娘娘的智商,尤其这红杏出墙的女人,智商高得可怕,她早早就四处宣扬自家侄子乃是世外高人地弟子,武功直追阴阳法王,人孝顺温文之礼,甫来兴庆府便孝敬了一粒灵药。据说会武功的人吃了能涨十年功力,普通人吃了也能驻颜益寿,自己一吃果然灵验得紧。
她这一个风声放出去。那些朝廷命妇们趋之若骛,自然是因为皇后愈发娇艳。大家都不是瞎子,有询问那灵药还有没有,再多钱也再多不惜,有亲自说媒的,这等好儿郎,自己女儿若嫁给他。说不准便孝敬丈母娘一粒灵药,连银钱都省了。
至于第二日没藏国舅相约,保罗自然是准时赴会的,那没藏皇妃果然便回了没藏府,李元昊颇会收买人心,连两岁地小王子谅祚也让她一并带着回府看看舅舅外公。
这嵬名谅祚即是日后的西夏第二代君主毅宗,史书上说他“崇佛道,政绩颇佳。然凶忍好淫,过酋豪大家辄乱其妇女,故臣下胥怨。”实在是遗传了李元昊的淫乱本色,才两岁,便知道抱着舅舅没藏讹宠的女儿香人家小姑娘脸颊,看得没藏讹宠大笑,戏言说“日后让她你做老婆就是了。”,也就是日后第二代没藏皇后。
至于没藏皇妃,倒是颇让见多识广的保罗惊艳,怪不得野利遇乞献给李元昊因此得宠,果然生得体态风流双目含情,走起路来婀娜多姿香臀轻摇,皆真是个绝代妖娆,想必很是精通床第功夫的。
保罗爷一个肥诺,口称姐姐,便献上了他称之为“一根红绳牵姻缘”的宝贝。
这宝贝盒子状,往房梁上一吊,下面便挂了数根红绳来,没藏讹宠唤来一个姬妾,保罗便示范给这姐弟两看了。
这红绳绑在身上后,扯那旁边垂下的一根绿色绳子,顿时那姬妾轻呼了一声,一下便被吊在半空,将将好便是半人高。
他一扯绳子,那姬妾双腿缓缓被分开,“这叫任君采撷。”
又一扯,一腿高举,“这叫一枝独秀。”
再一扯,双脚朝天,“这叫最高境界。”
这房间里面俱都是欢场老将,顿时便知道奥妙了,没藏讹宠看得眼神火热,恨不得晚上便试试,没藏皇妃脸色薄晕,低头却不知想什么。
他只示范了三招,便笑着收手,“其中奥妙我亦,萧潜也不好一一示范……”说着便看着没藏皇妃微笑。
这时候没藏讹宠告了一声罪,拉着姐姐到一旁低声说话,许久,这才脸色诡并带着自家姬妾离去,却是让没藏皇妃和保罗独处了。时便知
这没藏皇妃也是个有心计地,方才自家弟弟一番话说得她意动,此刻再看保罗,却也动心了,所谓富贵险中求,此人看起来有野心有城府有计谋,倒是一个值得合作的对象,尤其是他面目俊俏风流潇洒,却也值得自己拿身子去拉拢。
当下她便红着脸说:“这红绳宝贝实在复杂,不如请绥德侯亲自教一教……”
保罗这时候自然不会推脱,若是假撇清,未免要给对方低看,自然要装着有色心,这才能让人家以为自己有弱点好把握,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或许也是一种试探。
当下也不二话,走上前去便是一个肥嘴,吻得没藏皇妃浑身酥软无力,他这才三下五除二,把红绳给她一绑,却是让她羞坏了,即便皇宫里面颇多珍藏春宫图,也没这般花样的,连双乳也绑成了竹笋形状,却是刺激异常。
接下来保罗爷从旁边一口小箱子里面拿出诸般家什。顿时大玩SM变态游戏,当然,轻重还是要分地。
两个时辰折腾下来,保罗对那早就连小指头也没力气抬动一根的没藏皇妃诡秘一笑,“若是男女颠倒一下。却也是可以地,其实这男人和女人也差不多的,若没藏姐姐不放心,可以找些死囚小心试验……”接着便把什么乳环悬挂、针刺放血之类细细说来,当真是什么歹毒容易死人便教什么,听得没藏皇妃悸然不已。
许多年以后,这位没藏皇太后宠幸面首,旧爱李守贵与新欢宝保赤多争风吃醋。没藏太后被卷入其中,正是在寝宫中悬挂在宝贝“一根红绳牵姻缘”上被放血而死,历数自古到今那么许多皇太后。两个男宠争风吃醋把皇太后SM死,这位没藏太后可真是蝎子尾巴——毒(独)一份。
保罗爷心情畅快回到绥德侯府。耶律宜兰闻到他身上女人味,顿时大骂没藏皇妃骚货狐媚子专会勾搭男人,接着逼着他沐浴,这洗澡的时候自然有一番光景诱人,保罗卖力奉承,弄得皇后娘娘畅美异常。这才求她去李元昊处说项,便把所谓东宫皇后西宫皇后的想法说了出来。
皇后却是不肯了,说你勾搭她便罢了,怎还要我去冷脸贴她热屁股,却是摆出一副恋爱中小儿女姿态,弄得保罗无可奈何,好姑姑亲姑姑叫了无数声,这才给她细说。没藏氏做了皇后,一来安抚了一些西夏宗室大臣要立党项血统嫔妃为后地心思,二来吸引了一些有心人的注意,免得再次发生以前遇刺地情形,三则,这宫里面总要有人给皇上吹枕头风罢,姑姑天仙一般的人儿,潜儿爱极了,怎舍得姑姑再去那般……
他说着又是一阵亲吻,哄得耶律宜兰转恼为笑,狠狠戳了一下他的脑门,心里面却是欢喜极了,这才答应了。
数日后,她回宫寻了一个由头,便和李元昊把这话一说,又说看宫内诸多嫔纪,没藏氏知书达理,可为西宫。
李元昊顿时大喜,原本就在犯愁这事情,眼下皇后亲自提出,又不得罪大辽园,又能安抚那些宗室大臣,自然是皆大欢喜,当下淫笑着说皇后果然是公主身份,就是与寻常女子不一般,说着便要好好疼爱皇后。
皇后轻轻拨开他咸猪手,自从和保罗爷欢好,再看李元昊这蛮酋,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怎肯再跟他那般,淡淡说:“我一心向佛,还要皇上准许我在宫里面建一座显教庙宇,好让我早晚礼佛。”
这太极推手化得极妙,李元昊顿时便脸上为难没了心思,眼下宫里面已经有一座皇室密教庙宇,若再建一座显教庙宇供养,岂不是要和吐蕃生出芥蒂来,何况眼下还有诸多事情要借重那吐蕃明王巴瓦却央。
皇后顿时口风一转,“既然皇上为难,那么,便请皇上在绥德侯府旁建一座就是。”这话才是她地本意,她眼下恋奸情热,自然恨不得和心肝日日不分离才是,这庙宇建在绥德侯府旁,自然让她有借口常年住在绥德侯府,所以说,红杏出墙的女人,智商高的可怕啊!
李元昊顿时欢喜,说朕准了便是,哪里知道皇后乃是要和侄子常年偷情这才如此。
这时候没藏皇妃来了,李元昊一见,顿时说:“爱妃来得正好。”说着便把皇后的话说了。
那没藏氏假作天恩浩荡,先跪拜李元昊装着惊喜哭泣,接着一转脸又笑盈盈给耶律宜兰行礼,接着手拉手说了许多虚套的话,两女表面上看好得跟亲姐妹一般,其实那真是瞎子吃饺子——心中有数。
“不要脸地骚货狐媚子,专会勾搭男人。”这是东宫耶律皇后的心思。
“什么灵药仙药,分明是和自家侄子偷情得了雨露滋润,哄得了谁,你想独占他,哼!我偏就不如你的意。”这是西宫没藏皇后地心思。
耶律宜兰看不得没藏氏,便先离去,李元昊看皇后走了,淫笑着拉着没藏氏说:“心肝,前几日国舅献的宝贝极妙,你我再试一试。”
间谍的工作其实和捕鱼差不多,撒网后便是慢慢等待收网,至于收成好不好,便要看你水势勘察工作做的好不好,撒网撒的妙不妙了。
而保罗爷这位大宋版的零零七,却又比寻常间谍多一个工作,这也是没办法,占士邦有邦女郎,他陈少保自然也有。
来到西夏两个多月了,在他精心安排之下,李元昊果真便是夜夜春宵,从此君王不早朝,群臣颇有怒言,而没藏国舅则私下和废太子宁令哥往来密切,那宁令哥突然便振作起来,满面春风拜访邢些权贵大臣,弄得那些权贵们以为这位前太子从媳妇被公公抢了的郁闷中走了出来,倒也心中欢喜。
毕竟,这位前太子温文之礼,许多大臣还是很喜欢他的,李元昊这样雄才大略的君主虽然是开创国家基业不可或缺的,可做臣子的不会喜欢在立国后还有这样的君主,李元昊铁血清洗卫慕氏的场景时常在许多大臣们梦中出现,往往一身冷汗惊醒过来。
一个把亲生母亲,嫡亲舅舅,表妹兼老婆大肆杀了一个干净还诛灭其九族的铁血君王,任谁在他手底下做臣子,总是战战兢兢的罢!
可是,有远见能看到未来的人毕竟古来不多,谁能知道一个温文之礼的人若是心存报复,那怨念爆发出来会有多大?
无情最是帝王家,李元昊能杀自己亲生老娘,他宁令哥便杀不得亲生父亲?夺妻之恨不共戴天啊!堂堂西夏太子,太子妃却被亲生父亲抢走,他宁令哥也是站着撒尿的党项男儿,再温文之礼,再父慈子孝,那种恨怎能随便消除?何况再加上有心人从中挑唆。
天大王家的野利小姐诗会办的愈发频繁了,三隔两日便要办一次,每一次。绥德侯总是在邀请之列,聪明人都知道,野利小姐瞧上了东宫娘娘的侄子萧潜,眼下风头正盛的绥德侯。
这日,又是天大王府上诗会,诗会上宁令哥谈笑风生,和以前那个阴郁的废太子简直判若两人。保罗冷眼旁观,自然察觉到无人注意时宁令哥眼神中闪过的坚忍和仇恨,心中冷笑,看来快收网了。
他今儿有些坐立不安,却是让野利海涵芳心一阵乱。父亲说此人不可深交,却又不阻止我继续办诗会邀请他,而他总是那般客客气气,虽然不冷淡,可脸上的微笑总是有些拒人千里之外的虚伪。
眼下他又笑了,独自一人在一边笑,笑的时候一撇嘴,嘴角侧便有个浅浅的小窝,他笑得真好看。也真讨厌,仿佛众人皆醉他独醒。
难不成……他瞧不起我?瞧不起在座的这些人?
是啊!他的师尊高中过大宋国的探花郎,当今汉相张元未发迹前不过是个不第秀才。或许,我们在这儿谈论诗词,在他看来是沐猴而冠罢!
野利海涵心里面有些酸楚,应酬旁人的笑便有些不自在。
“萧兄弟,怎么又独自一人在一边?来来,瞧瞧野利小姐这字。”
没藏讹宠笑着走过去拽了他。有心人都知道,眼下没藏国舅和绥德侯走的很近,私底下,早有人谣传看到两人一起逛窑子。
窑姐儿靠得住,老母猪会上树,姐儿的嘴还有稳的么?从巫山馆不止一个当红的西域佳丽口中传出,这位绥德侯床上功夫极厉害,有一次和没藏国舅比试。硬是折腾了整整一夜,让三个当红西域佳丽第二天起不来床,结果没藏国舅甘拜下风,有许多深闺怨妇听了这个传闻,更是心动不已。
“绥德侯怕是昨日在巫山馆太辛苦了。”野利遇乞冷笑,心里面极度不平衡,眼下小舅子没藏讹宠和对方走得近,甚至不大买自己的账了,连拿出三司使财政来威胁他都不甩,倒是无可奈何得紧,可也不是,眼下他姐姐做了西宫皇后,权势滔天,前夫哪儿有亲弟弟来得亲?
连自己都不大敢得罪他了。
“野利大人这一说,我倒是想起昨日答应萨拂波娃今儿一定要去的。”保罗根本不甩野利遇乞,在他看,这家伙是秋后的蚂蚱一一蹦达不了几天了。
众人听了一惊,这萨娜波娃是巫山馆新近到的清倌人,据说是花刺子模国某大将军之女,这位将军远征阿塞拜疆大败,被花刺子模国的苏丹下狱,家族迅速败落,族中女子大多被卖往契丹,萨娜波娃又被辗转卖到西夏,因其美貌,顿时便吸引了众多眼光。
只是此女傲气得紧,千金难买一笑,短短数日,怎就和他相熟了?
“野利小姐海涵了。”保罗爷唱了个肥诺,团团一躬,“各位,在下便先告辞了。”也不管野利海涵脸色难看,掉头就走。
没藏讹宠都有些嫉妒了,高声喊:“小心死在女人肚皮上。”保罗转首一笑,突然又对脸色青红不定的野利遇乞喊道:“野利大人,美丽古丽托我转告你一声,她新近得了一付灵药,专治你那半盏茶功夫便丢的毛病,可别忘记了,啧啧!多好的姑娘,打着灯笼也难寻啊!可别再送人了。”
男人最忌讳的使是被人指责那方面不行,保罗当着这么许多人面揭野利遇乞的短处,叫他如何吃得消,看看四下旁人讥笑的表情,顿时喉头一甜,大叫着喷了一口鲜血。
保罗嘿嘿一笑,转身离去。
他走倒不是为了什么花刺子模的美女,不过一个借口罢了,实在是杨小星临盆在即,他这多情浪子要做老爸了,你让他如何安得下心来?
好歹要去看一看,保罗打定主意,回到绥德侯府,耶律宜兰倒是奇怪,怎这么快回来了?她一直是支持保罗去追野利海涵,毕竟不能因为偷情而让他不结婚罢,这样的话朝野也不好说话,她堂堂皇后娘娘老是住在连妻子都没的侄子家,怎好?
借口有事,把夜行衣往怀中一藏。他再次出门,寻了一个僻静的小巷换了夜行衣,趁着夜色,便往米脂公主府邸而去。
那米脂公主府此刻灯火通明,里面忙得不可开交,烧水的端水的婢女来来往往,里屋杨小星满头大汗脸色苍白。疼得死去活来,接生的稳婆是个六十多岁的党项老妪,此刻也是急得满头汗,“好姑娘,用力。
用力……“
外屋米香香乱做一团,来来回回走动不休,倒是太师椅上坐着一个三十许的人,看她坐立不安,微一蹙眉,缓缓说:“香香,别转来转去,看得我眼花。”
这人一身红袍,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用红巾绑在脑后。额前飘散几缕碎发,面如敷粉唇若涂丹,娥眉修剪得极为整齐。十指修长白皙,一看俱是十分注重仪表的,若非眼角处有些细微的鱼尾纹,当真倒和米香香有六七分相似,只是一说话顿时叫人心惊,看起来分明是个易钗而荆的英姿飒爽。嗓音却如同一虬须大汉一般声如洪钟。
“我怎么能不急,我怎么能不急……”米香香团团转,差一点儿咬破了樱唇。
红袍人一皱眉,一起身,人影顿时便到了米香香身边,一手便捏住了小米的手腕,一股真气顿时窜进小米经脉中去了,顿时便安静了下来。
“你这孩子。自小便沉不住气,去大宋国学了那么多年的丹青还是这般,从小我看你不是习武的材料,便教你用毒下毒,你倒好,把肱骨心丹都送人了……”红袍人看米香香眼神又有些欢喜又有些讨厌,当真是奇怪得紧,那模样便宛如父辈看见不争气的子侄,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米香香轻轻喘气,低声说:“我跟小星情同姐妹,她的痛楚便是我的痛楚……”
“没出息。”红袍人突然发怒,一闪身又坐到了太师椅上,狠狠一拍椅子把,“那小子有什么好的?又是个汉人,又是个无行浪子,你瞎了眼晴不成?哼!还是什么东京四美男之一,我告诉你,东京便没一个好人,尤其是这些号称美男子的,无一不是负心薄情的,若不是看她肚子里面孩子可怜,我先一掌毙了她。”
“天叔,香香求您了。”米香香走过去便跪在他(她?)跟前,着便清泪流淌,“小星她生了一整天也没生下来,再……再这样下去,怕是熬不过去了,您救救她罢!香香答应您,待夏天路途好走,香香便嫁去吐蕃就是。”
说到这儿,她心中酸楚,宛如万根银针在刺着心房一般,跪在地上楚楚可怜。
“山遇怎就生了你这么个心软的女儿。”红袍人叹气,接着脸色一整,“去不去吐蕃那是要皇上说了算,不过,你要跟我去大宋,亲自杀了那小子。”
这话想必他对米香香说了无数次了,小米甚至都不惊讶,只是两排贝齿死死咬住樱唇,鲜血缓缓渗透出来,眼神中痛苦万分。
红袍人诘诘笑,低声喃喃道:“赵德芳,我要你女儿也尝尝一辈子没男人的滋味。”
他这边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神飘忽不定,而外面保罗爷恰好到了,正在屋顶上一个金钩倒挂垂下来,看里面小星死去活来,心中焦急,顿时便把声音拟成一条细线送去小星耳中,“小星,别怕,爷在呢!爷陪着你呢!”
床上杨小星一惊后一喜,身子一颤之下,那稳婆顿时大喜喊道:“孩子的头露出来啦!小姑奶奶,再加一把劲,马上就生下来了……”
正在这时,外屋红袍人耳朵轻轻一动,顿时长身而起,“谁在外面?”
又对脸色青红不定的野利遇乞喊道:“野利大人,美丽古丽托我转告你
外面保罗爷顿时一惊,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看楼上窗户被推开,一个人影鬼鬼一般闪了出来。
“好小贼,打主意打到米脂公主府来了。”红袍人看保罗一身夜行衣,肋下挂着百宝囊,甚至手上还拿着一把尖尖的小矬子,正是那些入室行窃偷香的下九流惯用的手法,便生了误会。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不生子不知父母苦。”眼下保罗马上就要当爹了,心里面牵肠挂肚的,怎舍得走?红袍人瞧他站在屋檐上不动,倒是奇怪,“小贼你怎么不逃?”
好个保罗爷,换个嗓音长笑一声,“小爷为什么要逃?你以为自己是天下十四杰么?你这厮,坏了小爷的好事,看暗器。”他装着那偷香窃玉的采花贼口吻,一抖手,把手上小矬子甩了出去。
红袍人怒极反笑,修长双指随意一伸便夹住那射来的小矬子,随手丢在了地上,“感情现下淫贼当道,我拓跋天倒要瞧瞧,下九门采花贼什么时候偷香不成要用强了?”
若是换了别人,定然惊然心悸,西夏阴阳法王拓跋天(嵬名便是拓跋的西夏语音译),正是天下十四杰中人,赫赫有名的用毒大宗师,只是保罗爷怎知道拓跋天的名号,却是一翻身从楼上跃下。“我说大婶,瞧您那鱼尾纹,怕是有五十了罢?
涂脂抹粉也盖不住哇!还一身大红衣服,我的天爷,整一个人妖,小爷就算用强,也不会对你,识趣的赶紧闪一边去……“
这时候楼上窗口小米探首看,顿时疑惑,这人身形好熟悉,说话强调也是这般油嘴滑舌的。难道……
嵬名天得享大名十数年。谁敢这般跟他说话?何况保罗说的话正好戳着他的痛楚所在,顿时额头青筋一闪,身形如电旋身扑了过去。“好个油尖嘴利的小贼,明年今天便是你的祭日。”楼上小米下意识叫了一声小心。接着却又捂嘴,却是下面保罗脸上蒙面巾被拓跋天掌风刮落,露出一张并不熟悉的青年脸蛋。
幸亏大爷我聪明又变幻了一张脸面,不然便要露馅了,保罗心中嘀咕。一招太冢长拳的“倒骑龙”架开拓跋天反手劈来的一掌,手腕巨震,顿时暗叫不好,嘴上却不肯客气,“大婶倒是个扎手的硬点子,年轻的时候想必也是风流人物罢……”
拓跋天怒极。长袍内飞起一脚便踢他下巴,保罗一闪身,却是也飞起一脚,脚尖正是踢向拓跋天脚后跟的大筋。
“五虎恶狼拳?你是烈火鹦鹉那老东西什么人?”拓跋天一缩脚,却是有些疑惑起来。他和烈火鹦鹉慕容那是相熟的,对淮阳帮的武功招式自然熟悉。
保罗不说话,身形一窜。却是抢攻起来,一招连着一招,宛如狂风骤雨一般,身形却是曼妙不休,似乎美人跳舞一般。
“咦!魔山老母毕月霄的魔女翩跹掌?”拓跋天又是一惊。
还没等他来得及问,保罗拳势一变,双掌一合拍去,下面却是飞起一腿,堂堂正正直踹他胸前膻中大穴。
拓跋天动容了,“南海珞珈山的观音降魔腿?你到底是何人?”
“是你大爷。”保罗双掌一合,再前后一错,正是模仿昆仑圣女赤霓裳六阳融雪功的招式,拓跋天骇然退了数丈,“六阳融雪功?”
堂堂天下十四杰如此尴尬,恐怕是数年来第一次,却是因为拓跋天性子狡诈,若是换了别人,硬碰硬来一下,保罗立马就要露馅儿,毕竟他的实力和天下十四杰还是有区别的。
“六阳融雪功算什么?识趣的赶紧死开,别挡着小爷春宵一刻。”保罗爷豪气顿生,他前前后后也结识不少天下十四杰高手,更是亲眼看过不少绝顶高手比武,一时间装模作样,把江湖上知名的四大魔功六大神功只要见识过的便装一个出来,吓得拓跋天连连败退。
越是狡猾的人,最简单的空城计越是有效,便好比司马懿那般厉害,居然也中了空城计,拓跋天一身绝高武功加上纵横天下的用毒功夫,天下谁不忌惮三分,他也从未吃过大亏,可正是如此,他眼下却是有些畏惧了,或许正应了那句老话,“江湖越老,胆子越小。”
只是他到底是天下十四杰中人,虽然疑惑,长袖内双手连弹,却是在四周布下了最厉害的无影毒。
天底下能和天下十四杰大战十数回合的武学高手屈指可数,至于是把对方逼得连连败退的,恐怕也就保罗爷一人,当然,不知者无畏,保罗若是知道对方便是天下十四杰之一的阴阳法王,怕就没这么写意自如了。
战到酣处,保罗爷大喝一声:“看我紫氤梦泽心法。”却是连小蓬莱镇派神功都吹出来了,果然是吹牛不怕没本钱。
与此同时,楼上一声婴儿啼哭划破夜空,接着就听那稳婆欢喜的声音,“生了生了,是个小公主。”
保罗爷闻言顿时身子一滞,呆立当场,心中欢喜得快要沸腾起来,哈!我做爹了,我做爹了,我是陈保罗陈老爷了。
而拓跋天看他身子一滞,脑中灵光一闪,小蓬莱的紫氤梦泽心法怎可能随便流传出来?这小贼,我的无影毒撒出来半天,他却若无其事?上面生孩子他怎么脸色古怪呆立当场?
两厢一对照,顿时宛如闪电划过夜空,疑惑地迷雾一下亮堂了起来,顿时大喝了一声,“年年打雁,今儿却叫雁啄了眼睛,陈保罗,留下命来。”
一声厉喝,他身形鬼魅一般闪了过去,十指并拢如刀,运足十二成功力,双掌狠狠便在保罗胸前拍下。
厉风扑面而来,保罗一惊,顿时惊觉过来,对面拓跋天双掌业已拍到近前。
说时迟那时快,保罗爷不假思索,一吸气,胸腹顿时往后缩了数寸,同时脚下逍遥游身法疾退。
天下十四杰的实力,岂是那么容易躲的?拓跋天如影随形跟了过去,虽然招式用老,却依然拍在了他胸前。
体内真气巨震,似乎连经脉都被拍散了,喉头一甜,一口鲜血漫天喷撒。
这死人妖,好厉害的掌力,难不成,便是天下十四杰中西夏的阴阳法王?
这时候楼上杨小星面容惨白,却是勉力趴到了窗户口嘶声力竭大喊:“爷,快走啊!”那稳婆吓得老命都没了,“我的天爷,小姑奶奶,你不要命了。”
拓跋天狞笑不休,那俊俏的脸蛋都扭曲了,“陈保罗,中了我的蚀骨追心掌,我倒要看看你能往哪儿逃。”当下却是袖手而立,倒是极为享受眼前这生离死别的场面。
shit,蚀骨追心掌?这不是阴阳法王的成名绝技么,保罗大骂,“死人妖……”却是又咳了一口血出来,只觉得心腹剧痛不休,连站直的力气都没了。
另外一个窗户口,小米花容惨变。
正宛如她当初在东京和保罗欢愉后看保罗要走扑到窗户大喊“保罗,我爱你,这一辈子,就爱你一个儿。”一般。
她紧紧捏着窗户框,指甲死死扣着那木头,连指甲盖都掀了起来,鲜血淋漓。
“保罗……”
“想逃么?你逃逃看啊!说不淮便逃了。”拓跋天笑盈盈,脸蛋宛如佳人,声音凄厉吓人,束手站着瞧保罗捂着腹部,心里面乐开了花,“其实你这风流性子我倒是不讨厌,看你万里而来,也是痴情得很,怪只怪,赵德芳的女儿喜欢上了你……”
“死人妖,八王爷喜欢兔子大爷我可不喜欢,你笑什么笑。”保罗是绝对不肯嘴巴上吃亏的主儿。
拓跋天最忌讳别人说他兔子,眼神一凝,窜身到了他跟前,纤纤玉指便叉在了保罗脖子上,“放屁,要不是赵德芳,我会变成今天这副模样么!”
保罗被他捏得涨红了脸蛋眼珠翻白,心里面叫苦不迭,八王爷啊,老丈人啊,感情是你搞兔子,拉屎没揩干净,结果我受累了,“直娘贼……的……死……死兔子,狗屁……天下十四杰……偷袭……”
这时候小米拎着裙角从楼上跑下来,扑通一声便跪在了拓跋天跟前,“天叔,天叔,我求你了,饶了他罢!我发誓,一辈子都不见他,天叔,小时候你最疼香香了是不是,天叔……”
她杜鹃啼血一般,说着连连磕头不已,把雪白的额头磕得血污一片,而楼上刚生下孩子的小星则直接昏迷了过去。
拓跋天心中一动,想起小米幼年最喜欢粘着自己,一时间,手指却是渐渐松了下来。
“香香,你起来,求这死人妖做什么……咳!”他刚说话,又被拓跋天紧紧捏住,“死……兔子,没人……要的……老兔子……”
看他嘴硬,拓跋天恼怒不巳,看这人脸面,恍惚中,缓缓便成了八王爷赵德芳当年那张迷死人的俊面,当下狠狠便扇对方了七八个耳光,“你这个负心贼,我哪里不好?”
他想起年轻时侯认识那大宋的落魄王爷,两人谈诗论画,行则并坐,坐则交膝,卧则交股,当真是说不出的柔情蜜意,日日同眠,胜似夫妻。
一时间,他脸色变幻不休,一忽儿柔情蜜意,一忽儿咬牙切齿,眼角甚至有些泪水渗出。
八王爷的故事,便要从当年太祖太宗皇帝说起,当年祖太后让太祖皇帝把皇位传给了弟弟赵光义,是为太宗。
由于此举违反了封建王朝“父子相承、立嫡、立长”的继位传统,因此太宗继承大统的合法性受到不少人的怀疑,而太宗皇帝虽然几征契丹大败,但是对内却是个狠角儿,南唐后主李煜毒酒一杯,最早投诚的吴越王在家中自缢,三弟赵光美离奇死亡,太祖皇子德绍自杀,廷美被贬房州郁郁而终,可以说,凡是有一丁点儿威胁的,几乎都没好下场。
而八王爷,正是太祖一脉,作为一个有合法继承权的皇子,可谓战战兢兢,年轻的时侯太宗让他担任开封府尹,他便上表推却告罪,太宗皇帝便担任过开封府尹,他怎敢?
从此,东京多了一个最爱走马章台的风流王爷,时称东京四美男之一,可以说,什么纨绔什么风流什么没出息八王爷便玩什么,当初保罗保罗大喊娶妻要娶长公主,八王爷在朝堂上呵斥,太师庞籍讽刺他便是因为这个缘故,您年轻的时候可也不是什么好鸟,比那陈保罗纨绔多了,什么没玩过?强抢民女、玩兔子、公然索要别人的爱姬、为窑姐儿争风吃醋打群架,劣迹斑斑,也好意思说别人?
当年拓跋天正是二八年华翩翩少年郎,生得当真是连女子都要嫉妒,正在大宋游历江湖,将将便逢上了年轻的八王爷。
两人这番相遇,当真便是保罗做的歪诗调戏白五爷所说“谁家年少润无瑕,绮罗香盈掷甜瓜。秋波婉转眼儿媚。赚来试折后庭花。”
拓跋天想起那日初遇赵德芳,也是春暖花开之时,那东京八景冠绝天下,东京城的繁华,让他咂舌不已,胭脂河街的莺莺燕燕一个个冲自己抛媚眼,吓得自己落荒而逃,在大相国寺内,碰上了风度翩翩的赵德芳。
他长身玉立,看自己慌张。一笑,也如这陈保罗一般嘴角下有个小旋儿,自来熟一般径直走过来拉住自己的手,“小友,想是外地来的罢?这对面胭脂河街的庸脂俗粉讨厌得紧,最是会赚外地人的钱,真正会玩的东京人,断不会去的,哥哥带你去一个好所在。”
他带着自已去那城东上清宫后桃花洞。却是个有趣的地方,那里面的女子一个个都是女扮男装,逢人不叫大爷却叫淫贼。
那地方桃村成林,风景却是极佳,他笑着拉着我赏花,清风徐来。桃花瓣瓣飞落,想必只有汉人的地方才有这美景。
自已一时高兴,摸出随身的玉萧吹了一管,却引来无数人围观,居然有人恬着脸上来问自己度夜资几何,他上去便给那家伙脸上一拳。接着拉了自己便跑。
说来也好笑,自己一身武功,却莫名其妙跟着他跑,跑了好远,他这才气喘吁吁停下,头上还沾着几瓣桃花,却笑得阳光灿烂。
那天,我和他四处玩耍。晚间又坐着画舫在汴河上游玩,看着城内万家灯火,说了许多笑话,喝了许多酒。
夜里,我和他抵足而眠,他酒喝多了,面红耳赤扯着我叫我小天天(小甜甜?),接着便来扯我的衾裤,我也不知为何,居然扯他不过,便被他搂在了怀中。
“桃花洞那些女子,可一个也不及你。”他嘴巴里面喷着酒气在我耳边说话,迷迷糊糊之中,下面一痛,也不知什么抵进了身体里面,他从身后搂着我,说着甜言蜜语,轻轻耸动。
那滋味感觉极怪,先痛,后麻,接着又痒不可耐,自己羞红了脸蛋,咬着被子凭他玩弄,说不出滋味在心头。
第二天,自己不知怎生和他面对,便说要南下,他却恬着脸紧紧扯着自己,“好端瑞的,怎么说撇开就撇开了,你怎舍得?”说着又搂着自己要那般。
拓跋天回忆以前,想起以前甜蜜,再想想现在,突然怒不可抑,“好端端的,怎么说撇开就撇开了,你怎舍得?你说,你说呀!”说着双手掐着保罗脖子使劲摇晃,“你说你懂我的,可你一点都不懂我,你一点都不懂我啊!”
保罗被他摇得要断气,心中大骂八王爷做的好事,旁边小米看情郎被掐得眼珠手翻白,吓得起身使劲去扯,“天叔,天叔,你饶了他,饶了他啊!”
这时候这位天下十四杰之一的阴阳法王,倒似泼妇一般,喘气不巳连声大骂,保罗伤势虽重,脑子可没坏掉,顿时便想:这厮别是走火入魔了罢!
他突然勉力挣开拓跋天拉扯,大声骂道:“放屁,你这小娘子倒怪,整天让别人懂你,你懂人家么?”
拓跋天自以为是八王爷的女人,被他这一声小娘子却是叫回了魂,“你说什么?”
保罗爷捂着腹部,弯腰喘气不已,“我说你懂不懂八王爷啊?他一个汉人王爷,你却是党项人,难道让他娶你做王妃不成?”他小心翼翼说话,唯恐刺激到对方,眼下自己被他偷袭一掌,若自己逃跑还能跑掉,可小星刚生了女儿,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啊!既然你以为自己是老丈人的女人,我便顺着你话说就是。
拓跋天被他说的一呆,这时候保罗继续说道:“你们这些女人啊,整天要男人懂你们,你们懂不懂男人呢?你有没有站在他的角度给他想一想?他的难处你知道么?便只知道抢天哭地骂人家负心……”
拓跋天却是被他说开了窍,喃喃道:“是啊!我怎么没想到?他是有继承权的皇子,战战兢兢做人,一个不小心便要人头落地,什么事情都要听从皇室的安排……难道?真是我错了。”
shit,老丈人跟他关系不是一般的腻歪啊!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居然也对他说?保罗对太祖太宗皇帝那挡子事情也是晓得一点儿的。当下大惊,真是一点儿都没想到,大宋朝忠臣阵营第一靠山,贤明闻达天下的八贤王背后居然也龌龊黑暗得紧。
自然,这时候保罗是要顺着话说的,也不管旁边米香香目瞪口呆,“着啊!你是党项人,还是……还是……那个什么,你让他如何自处?他自然是要老老实实娶一个王妃,生个孩子。做他的王爷,你总不能让他抛弃王位跟你走罢?就算他肯,你的家族能接受么?”
他越说越来劲,顺着瞎话住下编,“要我说,还是你不对,他最困难的时候你跑了,还给他冠一个负心人的帽子,你是天下十四杰啊。怎不帮帮他?真是短视,怪不得说妇人头发长见识短,照我说,是你对不起他,你不是说舍不得他么,给他做二奶……”
他一想。二奶这个词估计拓跋天不懂,顿时换了一个词,“给他做外房姬妾,他有什么难处便帮他,他为难的时候便聆听他的衷肠,他郁闷的时候便给他煮茶吹萧。谁刻薄他了,你夜里换一身夜行衣去杀了对方就是……如果你这么做了,眼下你们岂不是比夫妻还要亲密?岂不是甜甜美美,怎会如现在这样?瞧你现在这模样,整个一骂大街的泼妇,依我看啊!你没资格谈什么情啊爱的,因为你不懂,不懂啊!”
“如果你现在补救。应该还来得及,我那老泰山,面硬心软,况且他身边当真缺一个武功高的贴心人,眼下大宋朝老太后不是个东西,官家又年轻,唉!八王爷他难啊!可恨我武功不是什么天下十四杰,再说了,满床儿女不如半床夫妻,何况女婿才半个儿子……”
他一顿瞎掰,米香香目瞪口呆,拓跋天脸色一忽儿青一忽儿紫楞在皆场,却是只听见保罗喘气。
良久,拓跋天突然身形一动,接着,院内传来数声惨呼,却是他把院内听见说话的什么婢女稳婆尽数杀了个干净,看得保罗心头毛骨悚然,这厮下手狠辣得紧啊!到底是封建王朝的江湖人,杀个把人眉头都不动一下。
“陈保罗,受教了。”拓跋天这才缓缓走来,脸上不动声色,一抬手弹过去一粒药丸,“这是我自己炼制的秘药,你吃了养个三数天便会没事,香香便交给你了。”
他说完转身要走,保罗大急,“喂!那个什么……我说天叔啊!这烂摊子你让香香怎么收拾?急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啊!”
拓跋天转首,脸上居然有些娇羞,看得保罗心里面发毛,心说我承认这拓跋天男生女相,年轻的时候估计跟白云剑客夏侯仁有一拼,可是老丈人啊!他到底是个男人,你不觉得前面多个短短的兔子尾巴很渗人得慌么?
“那你说如何办?”
保罗一抹脸,露出本来面目,露出一个贼兮兮的笑,“这就要看天叔舍得不舍得家族、声名之类了,况且,您眼下这嗓子,我不是那个意思啊!只是……您这嗓子怕是以后练武的时候伤了的罢!难道您愿意就这嗓子跟八王爷说话?多煞风景啊!小侄倒是会一门武功,可以用内力控制喉头声带肌肉……”
虽然受了些伤,不过,三言两语拉拢一个天下十四杰的高手、值得了,香香和小星有他在旁边护着,那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保罗爷此刻虽然胸腹剧痛,可心里面却是乐开了花,值啊!太超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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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上的八贤王本就一虚构人物,所以,八王爷绝对不会从地下爬出来找我算帐的^@^我再强调一次,野史,野史,有缺陷的伟人才是真正鲜活的人物啊!八王爷满塞!
小米喜极而泣,一把搂住保罗,再也不肯松开,保罗好言安慰,当真是劫后重逢恍如隔世,一支秃笔不尽其中滋味。
米脂公主府死几个人倒不稀奇,连小米这等女儿家也因为重逢情郎而忘却了身边婢女死亡的那一丝儿难受,倒是保罗爷,毕竟是后世民主社会出来的,却是让小米先把那些尸体收拢了,还学着师公欧阳忠惠念了一段往生咒,倒也没忘了本份,杀人毕竟不是那么好玩的,而大宋朝毕竟也不是人吃人的乱世人命如草芥。
保罗不顾伤势,先喜滋滋抱了初出生的女儿,觉着那一双漂亮的大眼睛极似自己,倒是笑得合不拢嘴巴,小星在拓跋天内力一渡之下,却也无事了,只是诞子后身子虚弱罢了。
这一家也算团聚了,所谓有子万事足,保罗爷打定主意,待回到大宋,先跟四海馆娘子们完婚,再也等不得朝廷赐婚了,先娶妾再娶妻,丢的也是皇家的面子,我管你那么许多,老太后再阻拦,哼哼!爷现在身边别的不多,就多天下十四杰,我硬抢,你个老太后能奈我何?咬我?
若要别人相信自已,当要先坦诚相待,当下他先把那天魔变用内力控制声带的诀窍告诉拓跋天,接着便和盘托出,自己便是新近崛起的绥德侯,倒是让小米和小星惊讶万分。
拓跋天却是一脸淡淡,“猜到你身份的时候我便估摸着是了,想必是德芳一手安排的罢?”
“天叔果然是八王爷的知己。”保罗大拍马屁,却是让拓跋天脸上一红,“你做什么我也不管,总之我是要去东京找他的。”
这番话又让保罗找着了由头。一顿什么情深义重之类的词语连绵不绝,只是米香香聪慧,顿时一脸为难,“你……难道要行刺皇上?”
保罗语塞。顿时想起小米可是李元昊的堂妹,却不知如何说才好。
这时侯拓跋天长叹了一口气,“香香,你难道还舍不得这公主之位么?若是他肯为我万里寻来,我……便为他死也心甘了,有些事情也该让你知晓了,当年山遇身亡,和今上脱不了干系……”
他看米香香一脸惊讶。叹气伸手,轻轻抚摸她秀发说:“虽然这只是我的猜测,不过,你别忘了,你爹当年是大元帅,手握兵权又是亲宋派,无情最是帝王家,这些事情你也应该能猜到才是。”
“我……我不信,元昊哥年轻的时侯最是喜欢我了。”米香香脸上泪水纵横。
心里面却是相信了,堂堂大元帅合府离奇身亡,若不是背后有诺大实力,谁能做到?自己只是不敢往那里想罢了。
旁边保罗这时侯看拓跋天顺眼,恨不得亲这老兔子几口才好,三言两语便解决了最大的难题啊!真不知当年老丈人如何调教的。找机会倒是要寻老丈人讨教几招散手,看来这泡妞古人未必不如今人啊!
想到这儿,他倒是很诚恳请求拓跋天,“天叔,我是宋人。这里面关节您想必明白,我只想请您照顾香香和小星,别让她们受半点儿委屈。”
和女人有时侯讲太多道理是无用的,他说着长身而起,推开窗户便窜入黑暗中,只留下一句话来。“香香,小星,让我照顾你们下半生罢!若能理解我的苦衷,回四海馆等我……”
有拓跋天这位西夏宗室出身、用情比女子还专一的兔子在,说服小米想必轻而易举,有些话却是保罗不好说的,毕竟他不好窜掇人家抛弃家族跟他回去做小老婆,还是给她一些时间想清楚罢。
他先在黑暗中换下夜行衣,变了脸上模样,这才回到绥德侯府,只是吃了拓跋天的蚀骨追心掌,虽吃了拓跋天的药,此刻施展轻功,却也是脸色惨白一片,走路摇摇晃晃。
走到绥德侯府门口,就看见乌古喜正在相送一个,不是那野利海涵小姐又是谁来。
“小主子,你……你这是怎么了?”乌古喜近日得保罗爷勤快施肥浇水,当真明艳照人得紧,果然便是那句话,爱情是女人最好的保养品,忽忽便从一个板着脸三十许的老处女变成了二十多岁容光焕发艳色四射的少妇。
被乌古喜搀扶着,保罗露齿一笑,“没事没事,有个江湖上的对头不知怎么寻到我,约我比武,那厮也不知道哪儿学来古怪功夫,却是和我打了个平手,受了些小伤罢了。”
“你眼下贵为侯爵,怎能还和那些江湖人麻混?也不知道体恤自己,一会儿娘娘看见了又得说了。”乌古喜看他模样,心疼得要命,忍不住埋怨。
保罗一笑,却是看着不说话的野利海涵问:“野利小姐深夜造访不知何事?”
野利海涵娇靥上神情数变,看着他脸色苍白,忍不住便想上去搀扶,可又想起父亲说此人很可能是敌国细作,一时间,柔肠百结,也不知如何是好。
她芳心初动,甫尝恋爱滋味,才知道暗中喜欢一个人辗转反侧的滋味,只是她父亲野利仁荣却是个老成谋国的,细细收集了保罗爷细微处许多细小的破绽加以分析,却首先告诉了她,顿时击碎了一个芳心。
她眼下前来,便是把野利仁荣收集的资料给皇后耶律宜兰,那意思是再清楚不过,虽不肯定,却也不是空穴来风,还请皇后定夺,当真好厉害算计,若真有事,一并儿把辽国公主拉下了水,若无事,却算是表了忠心,果然厉害得紧。
想起那日初见保罗,他做的那首“爱煞银沙铺满地,悔教展齿破新痕。”,顿时心中如虫蚀一般。是啊!一个契丹豪酋的后人,怎如此精通汉学?连随身携带的印章都是汉文。契丹诺大乌古部,怎就他一人逃得性命?又怎将将好救了皇后娘娘?为何文采武功万中无一却在契丹寂寂无闻?乌古部封地远在靠近花刺子模国。他又怎能潜过整个契丹万里迢迢远来西夏?
最重要的是,乌古部被灭不过数月,若无人帮他,怎可能一人便到了大夏呢?
这些虽然不算是多大的破绽。可结合起来,若说他独自一人无人相帮,除非老天爷整天无所事事跟在他身边照顾他,天底下哪儿来那么多的巧事?
想到这些,一颗芳心欲碎,却是连行礼都忘记了,野利海涵拔足上了自家马车离去,让保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喜姐姐,她来做什么的?”
“奴婢不知呢!只是和娘娘单独说了好一会子话,说不准便是喜欢小主子得紧,拉下面子亲自找娘娘试探,看小主子回来,脸面上却不过……”乌古喜一脸笑,却是爱煞自家小主子,以为别人都和她一般,看着自家主子脸蛋儿便春心涌动不休。
“也不知道姑姑怎么想地。非得让我去亲近她,我瞧她也没什么好,还不如喜姐姐你漂亮来着。”保罗爷说话,自然是滴水不窍,拍马屁也隐讳得紧,情真意切得很。让乌古喜脸上一阵红,低声说:“奴婢哪儿有那么好,年纪大得都没人要了。”
“吓!那是他们瞎了狗眼。”
“好了好了,别说话了,看你脸色。这么难看,一会儿娘娘还不知怎么恼呢!”
乌古喜说着把他搀扶进去。
两人回房,耶律宜兰正在灯下托着香腮不知想什么,瞧他进来,只淡淡嗯了一声,乌古喜有些奇怪。娘娘这是怎么了?难不成因为野利小姐夜访,心里面舍不得小主子?
其实这时侯耶律宜兰脑子里面正在寻思那野利仁荣书信上说的话,越想,越觉得有些道理,心中乱成了一团麻。
她在灯下思索,乌古喜打水服侍保罗擦拭,让他躺在了床上,保罗此刻却是赶紧打坐,这蚀骨追心掌伤势虽然吃了药,还是要用易筋经调息一番才好。
乌古喜看小主子打坐,也不骚扰,轻轻走出里屋,看着耶律宜兰低声说:“娘娘,怎么了?”
耶律宜兰一惊,“啊!没什么,潜儿他这是怎么了?”
乌古喜把保罗的谎话说了一遍,皇后起身走进里屋,保罗盘膝坐在床上,五心朝天,眼观鼻鼻观心,身上散发出淡淡真气,灯下瞧着,却是比平时更加俊俏,让皇后心跳不已。
轻咬贝齿,她缓缓走到床边,仔细瑞详,心中念了一声冤家,却又在里屋桌旁坐了,只呆呆看着对方,乌古喜也是陪着。
保罗一番调息直到四更天时分,这才睁眼,顿时便瞧见两位佳人在灯下发呆,赶紧下床,“姑姑,你怎么还不睡?这都什么时侯了。”
皇后娘娘心中有事,当真说不出烦恼,突然便伸手搂住了保罗,“潜儿,要我……”
保罗一呆,看她脸上神色有些郁结,当下便反手搂住她,轻轻吻去……
两人剑拔弩张,乌古喜在一旁助兴,压力让皇后愈发情欲嚣张,忍不住便叫了许多妙语,顿时便丢了,又换乌古喜承受雨露。
皇后娇喘不已,忒眼看身边人儿背脊上轻渗汗珠,忍不住便匍匐上去,伸出香舌轻舔,舔到他右肩处,突然芳心巨震。
“兰姑姑,你在夏国还好么……呼伦忍不住便喜欢他,可他却喜欢馨姑姑…
…那日我生病,他和馨姑姑在床边亲吻,我的心都碎了……他低语安慰我,我不知怎么,又爱又恨,糊里糊涂便叫他脱了衣服……馨姑姑在外屋呻吟,我突然便惊觉了,那时侯,我差一点便要成了他的女人了,可是……我便狠狠在他右肩上咬了一口,鲜血淋漓,便似乎咬在我心上一般,可我还是狠狠扁了他一个耳光…
…
想起呼伦瑶从大辽给自己写的信,再细看这冤家肩膀上,可不就是一个淡淡的贝齿啮痕……
“陈保罗……”
正在辛勤的保罗爷一惊,一抵,身下乌古喜一颤,身子顿时弓起,发出一声腻人的呻吟,“奴婢……奴婢要死了……”
下集简介:李元昊被废太子宁令哥刺杀身亡,没藏氏崛起,保罗的身份暴露,由于关系到国家颜面,西夏国秘而不宣,却尽起高手追杀保罗,机关盟盟主坐着鲁班鹞在天上穷追不舍,身后数万大军,边境重兵把守,保罗爷如何回转大宋?
出乎意料的是,这位大宋版零零七带着追兵兜了个大圈子进入吐蕃诸部,再入成都府,欲从水路白帝城千里江陵一日还。
吐蕃十万大军压境,监军正是孔雀王巴瓦却央,历史上数千宋兵大败十万吐蕃军的真实故事,如斯荒诞上演了。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集,胜利大逃亡。
“侯爷,这边走。”藏花麻谄笑着引导保罗往眼下最得宠的西宫娘娘没藏氏寝宫而去,保罗给没藏氏吹了点枕头风,让老太监立马成了西宫身边的红人,老太监精明干练加之手眼通天,人又识趣不大收受赌赂(得了保罗爷无数好处,自然瞧不上那些小钱。),故此没藏氏极喜欢,倒是极信任他了。
保罗爷沉着脸蛋,心里面却是极不爽利,眼下已是四月底,眼瞧着宋夏两国又要大战不休,这李元昊怎么就还不挂呢?加之耶律宜兰识破了他的身份,羞愧异常,虽情深义重不揭露他,让他觉着实在有些愧对佳人。
不过他也能明白耶律宜兰的难处,贵为西夏皇后,难不成要跟自己亲侄女抢男人?因此上任他好话说尽,耶律宜兰却是带着乌古喜吃斋念佛,整日避着他不见,实在无可奈何。
“侯爷,今儿圣上极高兴,说不准您又能升官来着。”老太监低声透露底细给自己这位财神爷,“张相爷建议圣上兵分两路直取关中,结果大捷了,额真公主在定川杀敌两万,立刻便回来报喜了,眼下正在西宫呢!”
已经打起来了?保罗顿时心惊不已,西夏好快的速度啊?
再一想,西夏境内盛产骏马,号称铁骑五十万,席卷南下也是极可能的,只是……那个什么额真公主……就算杀敌报喜也没那么快的啊?
当下他假意便问,这位额真公主何人也?相貌如何?
藏花麻顿时意会,屁颠颠便把自己知晓的一点一滴全部告诉了保罗爷。
原来,那公主全名嵬名速额真,是李元昊和以故皇妃野利氏所生,自幼好武,勤学不缀,年方十六便号称“比武公主”。后来又拜在天下十四杰之一、机关盟盟主吴昊门下,学得一身好本事,尤善机关暗器。
她文学野利仁荣、张元等大才,又是一身武功,常言“我当为父王开疆辟土”,腹中韬略当真不凡,上阵杀敌常披发带狰狞鬼面具做男子状,三川口大战时侯敬山侯呼延圣显长途奔袭李元昊,差点便杀了李元昊,便是她最后坐着鲁班鹞救的。
还把呼延圣显杀成重伤,擒敌马前,当真是个了不得的女将。
那汉相张元当真是个了不得的大才,天波府杨门女将们在宋夏边境大军以待,他却建议兵分两路,一路从刘燔堡(今宁夏隆德)出发,一路从彭阳城(今宁夏固原)出发。直取关中要攻占长安,嵬名速额真便是其中一路元帅,在定川寨(本宁夏固原西头部)大败宋军两万余,葛怀敏等十五员战将身死,宋军全军覆灭。
保罗心中大骂,张元这厮简直就是个大大的汉奸啊!好歹毒的计谋,宋军大多都是步兵。西夏却是骑兵,比速度自然是比不过,这一招“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耍得高明。避开了边境大宋的大军,而穆桂英若是前去相救,怕又会落入西夏大军包围,简直就是后世闪电战的雏形。
那机关盟盟主吴昊也不是什么好鸟,明明是汉人,巴巴地却跑来西夏助讨为虐,还教了个这么厉害的公主徒弟。shit,鲁班鹞?这是什么玩意儿?在江南的时侯看那机关鹞也没什么大不了啊!难不成……这天底下还真有机关术比我还厉害的?
“这鲁班鹞是什么东西?”他继续试探。
“那是兵部侍郎、铁冶司员外郎吴昊呕心沥血数十年的宝贝,奴才也不大清楚,据说可日飞八百里,天底下只得两个,一个给了额真公主,这次吴大人为了速张军情,把自己那个借给了野利元帅……”
“哪个野利元帅?”他一边问一边嘀咕。shit,日飞八百里?这不成了直升飞机了?这时候有这么厉害的机关么?不过再一想,后世说起火器,大多专家学者都是说元朝才开始应用与战争,可眼下西夏的火器可不就是厉害得紧?自己更加是差一点死在烈火鹦鹉慕容的烈火神铣之下,秦朝的铜弩机失传,相隔数百年才挖出原件,强弩这才再次成为汉人的利器,自己可也不能小瞧了古人。
“野利遇乞的弟弟野利旺荣。”藏花麻笑得诡异,眼下野利遇乞得圣上信赖,那是全西夏都知道的。
“原来是那个绿帽子三司使的弟弟啊!”保罗嘴上不屑,心里面便只能指望这位绿帽子三司使的弟弟是个大废柴,如果真的打下长安,那可是了不得了,六朝古都,龙兴之地啊!
藏花麻低声道:“侯爷不可小瞧了这位,他虽然年轻,心机儿厉害着呢!拍主上的马屁厉害得紧,极得宠爱,是质子军的统领……”
质子军?保罗顿时一惊。
这西夏“质子军”约五千人,是由西夏亲族子弟中选拔善于骑射者组成的一支部队,负责保卫皇帝安全,号称“御围内六班直”,都是精选出来的强勇之士,皆为重甲骑兵,装备优良,是中央侍卫军的主力,常随皇帝出入作战,能做质子军统领,定然是极得李元昊信赖了。
直娘贼,这野利家两兄弟不简单啊!保罗顿时又忧愁了,看来这厮不是废柴啊!
正说着,两人到了西宫寝官,老太监顿时闭嘴了,垂眉低首,在宫门口喊了一句,“启禀皇上、娘娘,绥德侯萧潜觐见。”
里面传出一声爽朗大笑,“藏花麻,快引他进来。”
保罗到了里面,三呼万岁,那李元昊倒是会拢络人,笑着拉他起来,“朕和你乃是至亲,不必如此多礼,皇后可好?”
“皇姑姑整日吃斋念佛,小侄……”他说着假意做了些悲泣的表情,“小侄得皇姑父和皇姑姑大恩,却不能回报,当真惭愧得紧。”
李元昊长叹一口气,“唉!皇后她便是太过善良。心性儿柔弱了些……你也不必如此,你初到西夏不久,又是宗室至亲,日后有的是用你的地方,张相和野利天大王可都是对你赞不绝口啊!”
干,狗屁至亲,打大宋我便一丝儿消息都没得到,你这厮怎么还不挂呢!保罗腹诽不已,偷眼看李元昊,只见他面色红润得紧。只是眼瞳中血丝不少,想必夜里征战得紧。
不应该啊!这么厉害的东西,他怎么脸色还这么好?难不成穿真胯下天赋好?保罗心中纳闷,同时心中警惕,这张元和野利仁荣可不是什么善碴儿,都是老成谋国的家伙,对我赞不绝口。想必都是心里面怀疑得紧,这怎生是好?看来要赶紧挑唆废太子行刺他老子才成。
“皇上,绥德侯天性纯孝,便赐他个座罢!”这时候西宫皇后没藏氏开口了,她穿着华贵的西夏服饰,笑盈盈看着下面保罗爷,趁没人注意还抛了个媚眼。倒是把保罗吓得一头冷汗。
此刻没藏氏身边还站着一位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却是一身汉人打扮,娇娇怯怯地站在那儿。恍如一朵迎春花,实在是个小美人胚子,却不知是何人。
李元昊大笑着赐座,又说了几句闲话,这番做作,总是看在皇后的面子上拉拢,毕竟。耶律宜兰万是大辽国的公主,大辽国的实力还是西夏轻易不敢得罪的,眼下西夏正和大宋连番大战,若是大辽在背后来一刀,那可吃不消。
没藏氏瞧着下面坐着的保罗,心里面欲火炽烈,外表却是一丝儿也瞧不出,忽然便开口给他介绍邓小萝莉。原来这小美人胚子是汉官、户部员外郎梁启的小女儿粱妍妍。
这西宫动的是当初东宫一般儿的心思,先给绥德侯找个门当户对的妻子,而没藏氏看中的便是这位小萝莉,这十一二岁的小姑娘懂得什么?最后还不是要和她没藏皇后偷情?
没藏氏此女,也不能说她坏,看她在宫中常常照拂前夫野利遇乞,便能瞧出她情意极重,只是她情欲极重,是个耐不住闺中寂寞的,李元昊毕竟是皇帝,再宠爱她,毕竟有个限度,那后宫几千佳丽,怎可能日日跟她?故此她和保罗爷偷上了,却是动了常年偷情的心思。
日后她儿子谅祚做了皇帝,她做了皇太后,虽然思念保罗,却依然宠信面首,最后死于两个面首争风吃醋,却也不是没有缘故的,实在是被保罗爷的成人用品给调教得上了邪火,不过她掌权的十数年间,未尝对大宋动兵却是事实。
这这个小萝莉粱妍妍却是个历史上了不得的人物。
她就是西夏历史上著名的汉人太后,她的前夫,是皇帝谅祚的表兄,她的公公是国舅爷没藏讹庞,她是前皇后没藏氏的嫂嫂。
作为党项政权的汉人皇后,她的一生可以说是充满了血腥和杀戳,杀夫、囚子、害孙、甚至六亲斩绝杀了娘家梁氏一族满门,最后死于亲孙子的鸠酒之下。
自然,保罗爷不是那种依靠知道些历史走向吃饭的主儿,当然也不知道这位小萝莉便是日后数次发动攻宋大战的战争太后,何况,这位年岁未免太小了些,怕连小馒头还没长,当下推辞,说愿为皇姑父建功立业,暂时不想考虑这婚姻大事。
李元昊沉吟,“嗯!你眼下在翊卫司做得不错,兵部倒是称赞过几回了,也罢!过些时日让你上战场功立业就是,你武艺超群,做个先锋官绰绰有余……”
没藏皇后心里面焦急,这上了战场哪儿还有机会?顿时便要反对,这时候外面传报,额真公主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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汗颜,最后还是重新装了系统,花了俺三十大元,修电脑的说是中了流氓软件,然后被杀毒软件把系统文件杀掉了,词库全没了,哭泣中。
为什么俺的电脑水平始终停留在装装游戏的地步啊!
这禀话的小太监话音还没落,就看见殿外腾腾腾大踏步走过来一位巾帼,只见她:
身高四尺有余,头上秃顶蛮牛盔遮盖得严严实实,双肩青狼吞肩兽,胸前狻猊护心铠,手腕上青狼吞腕护腕,腰间挎着一口腰刀,胯下前后六片鱼鳞甲档,脚下一双四楞宝相靴,身后翩摆大红色披风,好一个杀气腾腾西夏女将军。
“儿臣叩见父皇。”嵬名速额真伸手一掀脸上面具,却是如后世欧洲全身铠头盔那般可以掀起来的,那面甲用铆钉在头盔两侧铆着,掀起来后还有个挂钩一勾,顿时便露出里面一张轮廓精致的脸颊来,倒是生得极漂亮,只是双眉也如李元昊一般压得极低,加上一对棕褐色眼瞳,看起来总有着一股子凶煞之气。
她单膝跪倒在地,一抱双拳,“请父皇恕儿臣盔甲在身不能全礼。”却是直接忽视旁边西宫没藏氏,没藏皇后皱了皱秀眉,脸上便有些不喜欢,只是,这速额真能征善战,极得李元昊喜欢,她已故的母亲野利皇妃还被追为皇后,因为她也不好发作,却是鼻腔儿出气低低哼了一声。
这西夏公主说话做事的架势倒跟个男人差不多,不过,看没藏氏,似乎极不喜欢她,速额真似乎也不喜欢没藏氏,看来可以利用,保罗爷眼珠子滴溜溜转,脑子顿时思索,这西夏公主太能打仗太危险,光是那杆跟自己雷鸣刀一般的枪,便几乎能在马战上战无不胜了。
想到这儿,他深恨那机关盟盟主吴昊,你说你国贼发明什么不好,非要发明出个火枪来。这两军阵前武将单挑,手上钢枪突然一声雷鸣霹雳,这时候的武将谁能挡得住?
“快起来快起来。”李元昊弯腰拉起女儿,此刻倒似所有父亲那般仔细端详。一时间,殿内寂静,良久,李元吴长叹。“额真,你是越长越像你母后了,可惜,她走得早,更可惜……你不是男儿之身,你那哥哥若有你一半本事,父皇便无忧了。”
他说着便拉了速额真问那军情,速额真靠鲁班鹞急速回朝,她是西夏精锐“擒生军”元帅,这擒生军共三万,最是西夏精锐中的精锐。因为打仗生擒敌军做奴隶而得名,她先归了擒生军军营大寨,差遣手下进宫报喜,忙碌了些军营之事后才进宫。
那报喜的小兵是个大嘴巴,故此大捷的消息被藏花麻得知,告诉了保罗。这时候李元昊欣喜,却是连连追问擒敌几何杀敌几何。
保罗爷正在那儿思考如何挑唆没藏氏对付这额真公主,这时候速额真一番话,却恍如晴天霹雳,脸色顿时变了。
“……儿臣此番杀敌万余,生擒三千众,溃逃宋军万余……哼!那宋朝的穆桂英倒也有些本事,听关中报急,把手下马军集合了一支精锐连夜救摇,儿臣假意让她们冲进定川寨,接着便连夜在寨门外叫战,那杨家一个鲁莽脾气的女将受不住骂顿时拍马出寨,却是被儿臣雷鸣枪挑于马下,哼!宋人马上功夫怎及得咱们党项人……”
Shit,天波府死人了?保罗脸色顿时变了,杨金花眼下在宋辽边疆大名府,自然不会是她,可……该不会是杨排凤罢?这直娘贼的公主用的武器居然跟自己的雷鸣刀一个名字,果然便是火器枪。
原来,大宋关中告急,穆桂英得知西夏军长途奔袭关中,顿时便让杨二郎的第二个老婆邹兰英和杨八妹、杨排凤三人急领八千骑兵救摇定川寨,三人领军长途救援,人疲马倦,西夏却有十万大军以逸待劳,好在这八千俱都是精锐,硬是给她们冲进了定川寨,守军顿时士气大盛,定川寨本就有两万多宋军,有岩寨之险可守,又有援军来救,这士气能不涨上去么,一时间倒是没了破寨之忧。
可夜间嵬名速额真在寨外叫骂挑战,那杨八妹脾气鲁莽,受不得激,拍马便领了本部三千军冲出寨外。
杨八妹是个用枪高手,顿时和嵬名速额真战成走马灯一般,一时间倒是分不出高下来,邹兰英和杨八妹妯娌情深,顿时也引了几千军在后面压阵观战,杨排凤却是因为和西夏军打过,谨慎得紧,便劝邹兰英不可恋战,恐西夏军夜间挑衅有鬼,邹兰英觉得有理,便鸣金收兵,可杨八妹却是和嵬名速额真战出了脾气,硬是不肯退却。
结果这时候西夏军趁夜色入出无数五烟突地鼠,这五烟空地鼠有些像是后世烟花中一燃便窜的烟花,里面放着巴豆、乌头等毒药,一经燃起便四散毒烟,对马匹尤其有效,只是这五烟突地鼠也有短处,一是白天用太明显,二是窜得不够远,可此刻却是夜间,嵬名速额真和杨八妹在挑灯夜战,大军都被吸引到两方单挑上了,哪里还察觉得到?
五烟空地鼠一放,宋军顿时大乱,速额真的雷鸣枪枪尖中空,里面暗藏火药,趁机便射出铁砂,杨八妹当场重伤,邹兰英顿时心焦如焚,拍马前去营救,被速额真雷鸣枪又是一招,顿时血撒疆场。
两名主将被杀,加之毒烟一熏,宋军的马匹四蹄打软,哪里还能战得起来,速额真趁势冲寨,连翻强攻之下,到了破晓时分,定川寨陷落了,杨排凤为抢邹兰英和杨八妹的尸身,被西夏军团团围住,悲愤之下便要学杨老令公那般自杀,被嵬名速额真一枪射中肩膀,堕于马下。
西夏军杀了大宋朝赫赫有名天波府的女将,还俘虏了一个,自然便要报捷,于是嵬名速额真便押着杨排凤坐鲁班鹞飞回了兴庆府。
“哦!还俘虏了一个杨家女将?”李元昊顿时大喜,揪着自己的短须大笑不止,老太监藏花麻会凑趣,什么圣上英明果敢佛祖庇佑之类的话说个不绝,顿时把李元昊说得愈发喜花怒放。“额真,人呢?快带来给父皇瞧瞧。”
“眼下正在宫外呢!儿臣这便让手下押她进来。”她说着转身而去,不一会儿,推着一个五花大绑浑身血迹的大宋朝女将进来。保罗一看,双眼一黑,差一点便要跌倒。干,这下坏了。
被押进来的不是杨排凤又是哪个,她浑身血迹,肩膀上吞肩兽都被速额真的雷鸣枪打烂了,想必伤得不轻,此刻却是一脸不屑,看着李元昊狠狠往地上吐了一口口水,“番邦国贼……”
骂这话也不是没有原因的,李元昊祖上被李唐王朝赐姓李,后来又被大宋朝赐姓赵,没立国之前乃是大宋朝检校太师兼侍中,定难军节度。夏、银、绥、宥、静等州观察外置押蕃落使,杨排凤自然要骂他番邦国贼。
嵬名速额真甩手一个耳光上去,李元昊却是伸手制止了,不怒反喜,“都说天波府杨门女将个个骁勇不同貌若天仙,果然如此……”
这嵬名速额真脑子也不知道什么构造的,居然便说:“父皇若是喜欢,儿臣废了她的武功让她给父皇做个宫女得了,也羞辱宋朝朝廷。”
杨排凤闻言悲愤欲绝,“做梦……”
Shit,这可怎生是好?保罗爷急坏了,屁股都要冒烟了,突然看见上面没藏氏嘴角一撇露出一个冷笑,脑中灵光一闪,顿时便有了个主意,当下啊呀一声,那嵬名速额真这才注意到这个小白脸模样的青年,眼神却有些不屑,想是打仗打惯了不喜欢这等面貌俊俏的男子,又或者有恋父情结喜欢李元昊这等胡子拉渣的蛮酋。
“绥德侯,你有什么话要说?”李元昊有些奇怪。
“这个……”保罗假做讪讪然表情,看看上面没藏氏,再看看嵬名速额真,“皇姑父,臣以前在长白山学艺,师尊乃是魔女盟魔山老母毕月霄的师弟,这个……魔女盟武颇有些不足为外人道的秘密……”
嵬名速额真听了这才有些正眼瞧他,她学艺机关盟吴昊,自然对所谓天下十四杰知晓,毕竟毕月霄以前乃是天下十四杰排行第二,号称邪派第一高手的。叫父皇皇姑父?原来是皇后的娘家侄子,契丹人。
“有什么不足为外人道的秘密?”李元昊被他突然转换话题引出了兴趣,“说来听听。”
“这个……”保罗抓耳挠腮,有些难以启齿,“臣是想为皇姑父排忧解难的,不过,臣……再想想,似乎不妥,这个……”
“尽管说便是。”李元昊有些不喜了。
保罗赶紧跪下,“那……臣就放胆了……没藏国舅献给皇姑父的宝贝原本是我送给他的,那是魔女盟习武的一些道具,此外还……还有些内功心法,是……是关于驭女之术的,颇有强身驻颜之效……”
哦!李元昊顿时来“性趣”了,凡是当皇帝的,没一个不对这些驭女啊强身啊之类的东西不敢兴趣的,听了顿时追问:“你怎么不献来?”
“这个……皇姑父想必也知道,皇姑姑的脾气……”保罗顿时把责任推到耶律宜兰身上,李元昊一想,的确,皇后那是个规矩极严的,想是他不敢,于是转颜温和拉他起来,保罗这才凑过去低声在李元昊耳边说了一番话。
“如此……那此女便交给你调教便是。”李元昊脸上正经,心里面却是麻痒酥透,恨不得立刻尝到保罗所说的那番滋味,心说他居然还有这些本事宝贝,日后倒是要重用。
这时候保罗爷完全便是扮演一个谗臣的角色了,当下便跪下,说定然不辜负皇姑父厚望,心里面却是乐开了花,自己果然押对了宝,看他对那小美人胚子梁妍妍正眼也不瞧一下,抢的几个别人老婆都是宠爱异常,想必是个喜欢熟女的,才不会计较什么二手货,如此甚好啊!哈哈!
被绑着的杨排凤看两人对答,大约是猜到了些,顿时大骂不休,速额真嫌她骂得难听,直接点了她的哑穴,杨排凤柳眉高竖杏目圆睁,两排贝齿咬得咯咯直响,恨不得立时身死才好。
西宫没藏氏这时候有些不欢喜,凤目瞧着保罗尽是一股子说不出的酸味,李元昊此刻正沉浸在保罗所说的美景中,完全没有察觉,嵬名速额真却是瞧出了些,心中疑惑,顿时便说:“如今京城颇有些反叛余孽,父皇,儿臣愿意派些人马保护皇后娘娘和这位……绥德侯。”
保罗爷自然明白这个小个子公主对自己起了疑心,不过眼下也管不得了,好歹先把杨排凤救了再说,当下三呼万岁,娘娘千千岁,一扛绑着的杨排凤便出了宫。
“父皇,儿臣看他粗鄙得很,你怎么就这么瞧得起他?”嵬名速额真看李元昊笑,忍不住问道。
“粗鄙?他可了不得,野利天大王家的小女儿做诗会,他在诗会上做一首诗让张相的儿子都惭愧了,你说他粗鄙?”李元昊笑笑,接着又说:“朕倒不是喜欢他文才好,而是喜欢他大胆,巫山馆新近来了一个花刺子模清倌人叫萨娜波娃,雪肤碧眼一头金发,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你猜猜怎的?”
他大笑着不等速额真问便揭晓答案,“这小子居然用强,用强啊!把巫山馆差一点拆了,连老鸨都被他打了一顿,结果嵬名守全跑到朕这儿来诉苦,说皇后的侄子大闹妓寨成何体统,当时便把朕笑得一口燕窝喷在了地上。”
嵬名守全乃是宗室,又是西夏中书令,堂堂宰相,巫山馆背后的大股东,感情他是欣赏保罗抢女人,颇有些自己的风范,他以为别人猜不着,却不知保罗爷正是对症下药,对着他的胃口来的。
“你皇兄要是有他这般大胆便好了。”李元昊叹气,脸色顿时有些不快,旁边没藏氏便笑着解围,嵬名速额真默不吱声,半晌,告退离去。
却说保罗爷离开皇宫回到绥德侯府,顿时便先吩咐府上婢女,有客一律不见,又唤了一个比较听话的打两盆热水到自己房间,这才把杨排凤找进自己房间,弄得那些婢女以为自家侯爷不知哪儿抢的女人,保罗本就是个没规矩的家伙。这些婢女也摸透了他的性子,却是看着他背影笑不已。
“我的天,连吞肩兽都打烂了……”保罗把杨排凤放在床上,便先给她处理伤口,那婢女端来热水,不敢耽误侯爷的好事,匆匆离去。
“你可忍着点,再不治,这胳膊就算废掉了。”他说着轻轻掀开吞肩兽。还好,里面没什么铁砂残留,想必当时是那个小个子公主一枪伤了肩膀,一众西夏兵一拥而上绑缚了的,除了肩膀上的伤口便再无其他,倒是有些安心,便拿了剪子剪开肩膀上衣服,又从怀里摸出伤药来,看对方不吱声。顿时想起还点了哑穴,伸手便给她解开。
“狗贼,休要猫哭耗子假慈悲,有种就杀了我,不然我做鬼也饶不了你……”杨排凤顿时破口大骂。
呃!保罗失笑,“杨将军,你先看看我是谁?”说着一抹脸,顿时变回本来面目。
“保罗……你……”
“唉!没办法,八王爷出的坏主意,非得让我跑来西夏做细作,我眼下的身份是皇后的侄子,契丹萧潜。”他低声嘀咕着,伸手扯开了对方身上的麻绳。“我进宫的时候便听说西夏在定川寨大胜,还杀了杨门女将,当时便担心不已,金花在大名府守后,不会是她,万一要是你,那便惨了,正念叨着。结果真是你,还好还好,只是受伤被俘,被俘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嘛!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先在我这儿委屈点儿,到时候咱们一起逃回去,还怕找不回这个场子……”
他那是一张碎碎念说书人的嘴,这几个月来憋坏了,没人能吐露心声,连小米和小星那儿都不敢讲,卧底这个苦差事,当真不是人干的,这会儿碰着杨排凤,还不得嘀咕么,却不妨杨排凤突然一把死死抱住他痛哭起来:“三娘死了,八姐也死了,我太没用了,连……连她们的尸身都不能保全……我对不起老太君,对不起元帅,对不起家里面几位娘娘啊!”
她失声痛哭,双臂一用力,那伤口却是又渗出血来了,却一点儿都没察觉到,只是流着泪呜咽不已,有一位哲人怎么说来着?女人终究是女人,再强的女人,总是需要一副宽阔的肩膀来靠一靠的。
对处理这种事情,保罗爷向来是拿手的,当下低声安慰,“好了好了,我说杨将军,杨姐姐,杨姑奶奶,可别哭啦!咱们现在可是身在敌国,你是要把敌人招来啊!再说了,我有妻有妾的,咱们这么抱在一起,可也不妥啊!就算你不误会,我也要误会了,我可是东京出名的淫贼……”他说着浑话,却还是伸手在杨排凤后背轻轻抚拍安慰。
被他这一说,再厚脸皮也不好意思了,何况杨排凤这等向来只会上战场杀敌从没尝过男女滋味的大龄姑娘,顿时脸便大红起来,突然抽手罢,未免太显眼,这才止住了些眼泪,缓缓由回手来。
保罗嘻嘻一笑,“好了,斯人已矣,你也不必太难受了,来,我帮你上眼,瞧你拉拉扯扯的,把我衣裳都扯乱了,我可是生平第一次被姑娘家非礼,以后回了大宋你可得赔我。”
杨排凤再也忍不住了,挂着眼泪蹼哧一笑,“你这张嘴……怪不得八王爷让你来西夏国做细作来着。”
“可不是,我这老泰山啊!一定是想,与其让他在东京惹是生非,不如让他去敌国惹是生非,他也不怕,万一我死了,娴儿岂不是要守寡了。”他自己打趣自己,说话间便把伤药撒在了杨排凤香肩上,杨排凤一咬唇,脸颊上肌肉抽搐了一下,双拳紧紧攥着,脖颈上几根青筋一浮又隐。
“我这药好是好,就是上药的时候疼得紧,杨将军当真了不起,换我,非得哭爹喊娘不可。”他说着拿白布给她把肩膀紧紧缠绕起来。
这缠法是从肋下往上缠,未免便要碰着胸前那所谓“新剥软嫩鸡头肉”,何况保罗爷做事向来没顾忌,那是扯着她衣服便往上缠,顿时便把这位上阵杀敌的女将军弄得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一张娇靥顿时渲染开绯色来,连耳朵根子都红了。
保罗假作不知,他最喜欢干这等装模作样的事情。让人家误会,让人家牵肠挂肚,所以说他骨子里面实在是个淫贼。
“你先拿我的衣服换一换罢!”说着却是亲自去打了一盆水来,说是给她擦拭身子,又装君子说要出去外屋避嫌,分明是拿捏人家肩膀受伤,别看杨排凤方才抱得紧。那是因为大悲大喜后的刺激,这受伤失血过多,哪儿有什么力气。
杨排凤脸色绯红低头不语,他试探着说:“这个……我说杨姐姐,要不,你背着身子,我帮你擦擦?”却是连称呼都改了。
他原本只是试探的,却不想杨排凤突然抬头说:“那……便先谢谢你了。”说着勉力站起来,大大方方用没受伤的手去解身上甲胄,倒是让他顿时手足无措,赶紧转了身子。看着门外便自己埋怨自己:Shit,我怎么这么没胆子?当真是个没胆的淫贼,越混越回去了。
“好了,你转过来罢!”背后杨排凤低语,他这才缓缓转身,顿时眼前一炫。
杨排凤自然不是那么丰臀肥乳肌肤雪白的,严格说起来,肩骨未免便有些嫌宽,肌肤也不够白,可这些瑕疵却是被她那常年练武紧致异常的健康肌肤给掩盖了。
只见她穿着短衾裤,还缠着胸,那小麦色背部缠胸下分明隐约可见两条背肌,腰肢极细。胯骨因为未经人事也偏窄小,又腿尤其修长,换到现在,一准儿是个斐声国际的知名模特儿,若当真硬要说什么缺点,只能是因为常年骑马,两腿间隐约有些黑斑,那便如坐硬板凳久了的板凳疮一般。实在是没办法的,好在她肌肤本就不白,却不显眼。
Shit,怪不得说当兵三年老母猪都成貂婵,我在西夏待了几个月,怎么把持能力这么弱了?
他暗骂自己,眼睛却还是上下瞧个不已,背对着他的杨将军却是急了,“你……”
啊!哦!他赶紧去绞了一把毛巾过去在她背后轻轻擦拭,“Sorry,我瞧那两腿中间黑,觉着有些不配杨姐姐这么健康的身材,有些惋惜。”
杨排凤却是误会了,突然转身,脸上又羞又恼,“你……你怎能?”
看她表情,保罗顿时便知道她误会了,连连摆手,“不是不是,我说的是你常年骑马,那个马什么来着……”解释归解释,眼珠子却是滴溜溜转个不已上下瞧了个干净,未免有些可惜,唉!这缠胸缠得太紧,什么也瞧不出来,可惜可惜。
杨排凤闻言大羞,赶紧转了回去,这时候却是有些站不动,保罗一把扶了她,“还是在床上坐着罢!我知道杨将军你委屈,不过,西夏风沙大,那兵营里面定然脏得紧,何况……我不是那个意思啊!”
“你……你是怀疑我被那些党项狗贼给玷污了?”杨排凤顿时又误会了,何况对方这称呼一忽儿姐姐一忽儿将军的,不误会才怪,她一下又转过来,眼角便挂着两颗泪珠,脸色又悲又羞,眼神甚至有些凌厉了,大有“你居然敢怀疑我这个,玷污我女儿家的清白”的意思,这时候有些站不住,双腿一软,身子立马便摇晃了一下。
“哎呦喂!我的天,瞧瞧,你可真能乱想,我是说……你不是因为打仗不爱干净那种人,都想哪儿去了?”保罗一把抱住她,扶着她便缓缓在床上坐下,“咱们现在身在敌国,换一个词便是叫……袍泽,对,袍泽兄弟,好了好了,你躺着,我给你擦便是,你看,咱们不是袍泽么!”
他说着便拿锦被给垫在对方身后让她缓缓半卧着,心里面便嘀咕:汉家儿女都是这般啊!眼下大宋够开明的,可连杨排凤这等巾帼英雄都这么看重贞洁,等日后朱熹那老家伙大行其道,那还了得?怪不得看书上讲理教害人,女人被摸一下手便足可浸猪笼了,男人更加是被培养得非三寸金莲不喜欢这么变态,我是不是找个机会去找找,那个朱夫子这会儿也不知道出生了没,干脆一刀杀了他得了。
他心里面嘀咕着,手上轻轻给对方擦拭泥垢和血污,这肌肤若称欺霜赛雪肯定是假的,但胜在健康弹性,寻常难见。
“最近东京有什么新鲜事么?”保罗心中痒痒,便问话打岔,杨排凤侧着脸蛋,或许也抱着同样的心思,当下便低声说:“东京少了你陈少保,哪儿还有什么新鲜事,无非就是江南传来广陵侯挑战暗器宗师烈火鹦鹉慕容,结果轻伤下胜了对方,武林大震,眼下可是把烈火鹦鹉暗器第一的名头取而代之了……
飞天魔女那什么人?看她装扮黑妖狐智化那么些年便能知晓她坚忍决绝心智超群,假扮了保罗爷带着十二雪女南下,顿时使出霹雳手段,保罗不喜欢杀人,可她却没顾忌,借口铁掌帮和淮阳帮纷争扰民,顿时大下辣手,扬州府那八百僧兵便还在,又有学了摩尼教明尊圣火令古怪武功的白玉堂和那号称少林至宝的法眼龙女,加之几千装备到牙齿的扬州府厢军,想灭谁灭不掉?
民不与官斗,这是江湖规矩,铁掌帮和淮阳帮大约也没想到对方会直接动用厢军,这吹枯拉朽之下,铁掌帮扬州分舵顿时屁也不敢放一个便老老实实龟缩回对岸润州去了,淮阳帮多年经营,河道上颇多替他们说话的官员,可这时候却是不管用了,朝廷的邸报都下来了,说江东转运副使、广陵侯陈保罗专供皇宫大内江南丝绸、茶叶、盐等一切用度,这吃的是朝廷的俸禄,再怎么收帮会的好处也不肯在这时候说话啊!
这番强势,却是连走马承受夏遂良都没想到的,连忙上报宫里面老太后,妄他聪明一世,却忘记了江湖和官场最紧要的一点诀窍,谁拳头大,谁枪杆子硬,谁说话便硬气。眼下八贤王这边紧紧保着保罗,连御史台都不说话了,大宋朝的吏治又不比以后,说不让谁当官便可以不让谁当官的,老太后想动手也没个由头啊!而庞太师因为西夏虎视眈眈眼看要有大战,忙得焦头烂额,哪里还顾得上。何况这时候也不能得罪主战派八贤王一方,顿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等夏遂良从东京回转,龙云凤挑战淮阳帮老祖宗,大胜,淮阳帮乖乖退回承州老家,你不退?耽误河道,耽误朝廷采办大内用度,那是造反的大罪。铁掌帮眼看如此,也萌生退意了。何必呢?以前那是要跟淮阳帮抢,江湖纷争,可眼下却是要跟朝廷抢,杀头造反的大罪啊!小蓬莱相助也没用,你夏遂良的老子是陕西经略又不是江南经略,顿时树倒猢狲散,退回荆湖南路潭州老家去了,把堂堂金灯剑客夏遂良气得吐血。
这时候保罗爷以前的功夫便体现出来了,柳玉蝉和柳月娥回老家好言相劝退隐的父亲,隐隐说了朝廷的用意,老爷子长叹一口气,这还有什么好说的,顿时宣布淮阳帮解散。少帮主柳开风妄自雄心勃勃,只能被禁足在家,而大多数以前的淮阳帮高手则被柳氏两姐妹带走。
从此,扬州府便没了淮阳帮,多了鹰爪门、盐帮和那老实听话的漕帮同时分摊了河道,俱都被扬州府紧紧攥在了手上,欢喜得知府韩琦睡觉都能笑醒。这天大的好事,给他和扬州府一干才子官员譬如大宋小宋等几位吏部考核上浓重抹下了一笔,也为日后他们仕途得意打下了最佳的基础。
听到这儿,保罗爷大笑,“这好处都被琦公得了去了,不过琦公这人不错,和我也相得,小宋和王圭和我关系也都不错,这个结局好,好啊!八王爷当真老谋深算得很,我估摸着老太后在宫里面一定气得吐血罢!这老太太眼光不济事得很,还以为是自己垂帘听政那会子群臣都听她的话呢!在东京你说什么便什么,出了京……嘿嘿!”
他一边笑一边看似随意在后面解开杨排凤的缠胸,杨排凤背脊轻轻一抖,侧着脸蛋也看不出什么脸色,只是能瞧见耳根子处分明有些红晕。
“这些事……也算不得顶新鲜的事,都有一阵子了,十数日前东京当真出了一件天大的事情,如风一般传颂着,连我在边疆都听说了。”床上侧卧着的杨排凤伸手拉了拉单薄的被角,“兵部侍郎庞昱和水修眉水姑娘成婚,同一天,呼延家满门被从大理寺狱开释了。”
保罗是个聪明人,闻弦歌而知雅意,顿时明白了,美人痣那是个一根脑筋的傻姑娘,便有些叹气,“呼延老将军死得冤枉,敬山侯呼延丕显什么时候叛变投敌了?真真狗屁不通,我刚来西夏原本还想搭救敬山侯来着,可惜……敬山侯已经被李元昊下旨斩首了,虽然说将军难免阵前亡,可的确是冤枉了些,死了还被诬陷叛变投敌,这次回去我一定找官家好好说说,想法恢复他呼延家的名声。”
杨排凤突然转过头来,“陈保罗,谢谢你。”保罗明白她的意思,笑了笑,“我也是吃朝廷俸禄的,应当的,你还是转头去罢!不然我看着你可没法专心了。”
顿时脸上一红,她急急转头,低声继续说道,这时候便感觉到自己的缠胸已经全部被解开,心中一颤,“那……那庞昱和水姑娘成婚当天,南海神尼亲自到贺,还轻描淡写说听说东京金翅鸟武功超群,想找机会瞧一瞧……”
“Shit,这老尼姑什么意思?她天下第二的武功说我武功超群做什么?难不成要跟我比武?”保罗大骂,在他心中教出水修眉这等傻姑娘的老尼姑脑筋一定也是个不灵光的,说不准就是吃了什么人挑唆。
“……喜宴第二天,出了一件凶案,太师府上有个婢女死了,婢女的父母告上了开封府……”
这事情说起来便有趣了,口耳相传的有些脱离真相,连杨排凤也说不太清楚,真实事情是如此。
庞太师府上有个婢女是东京本地人氏,她父母原本是想太师府大摆宴席,想去沾些油水,结果太师府上说那婢女当夜死了,是走水的时候被烧死的,给了十贯钱打发,连尸首也不给见,结果老两口嫌钱少。告到开封府去了。
包拯那是什么人,六亲不认的铁面。要不然为何分明白脸的大宋四美男子之一被称为包黑子呢!当下便不管庞府新婚大喜事,带着展昭和一干衙役冲到太师府索要尸体,结果庞太师不在家,太师府大管家死活不给,包黑子一声令下,御猫儿带着八大衙役便直冲太师府,南侠谁拦得住?没一忽儿便找着那婢女的尸体,一看,感情不是被烧死的。顿时先端了官威呵斥那大管家一顿,接着大摇大摆走人。
回到开封府后,仵作验完尸体,便说了,包大人,这婢女乃是被人凌辱而死。身上有多处被咬掐揉捏的痕迹,下体被撕裂,似乎是什么利器戳的,只是体内并无男子[此贴涉嫌违规,请及时联系斑竹],此外此女指甲缝里面有一缕红色湖丝,似乎是凶犯身上被扯下的。
包拯公孙瓒展昭等人仔细看那线索,展昭展爷便说了,这似乎像是婚宴喜服上的,会不会是兵部侍郎庞昱……
公孙瓒便递了个眼色给包拯,那意思是说恭喜大人,这可是个扳倒庞太师的好机会,包黑子二话不说,再次带着衙役到了太师府,这次庞太师却是在家了,或许也知道府上大管家说话不好。却是第一次笑着脸跟包黑子说客气话。
包黑子大袖一挥,太师不必多礼,下官公务在身,请令郎出来一下,下官有话询问,把庞太师噎个半死,不过他到底老成谋国的,也不表面上计较,便叫下人唤来新婚燕尔的庞昱。
庞昱出来后,却是便服,包拯便索要新婚喜服,庞昱妄自大才,到底不知刑名上的事情,不知道死到临头,当下便让婢女取来了昨日穿的喜服,结果展昭拿出那湖丝一对比,果然便是喜服上扯下的一丝线头。
包黑子二话不说,一声拿下,如狼似虎的开封府衙役在太师府门口便把太师衙内公然戴上镣铐,庞太师色变,包黑子你这是何意?
对不起了,令郎乃是嫌犯,下官要带回开封府,包黑子冷着脸,这时候太师府上无数家丁手执水火棍冲出来,庞昱居然笑笑,浑不知死字怎么写,说本官跟包大人走一次便是。
堂堂太师公子、兵部侍郎便被押着招摇过市,引得无数市井闲汉围观,一直跟到开封府,而庞太师寻了大管家问话,心知不好,匆匆进宫找老太后去了。
有人说过,做清官忠臣要比奸臣更加狡猾,包黑子在刑名上果然有一套,当真是应了这句话,随便问了几句便诳了庞昱一次让他说漏嘴巴,这小蓬莱记名弟子顿时便要动手,结果镣铐乃是精铁打造的挣脱不开,又有御猫儿在,哪里走得了。
结果包黑子便在开封府门口宣布庞昱罪状,衙役们三喝威武,顿时扛出虎头铡,当着数千人围观就把官家自小的侍读、当朝兵部侍郎给铡了,一颗大好头颅在开封府门口骨碌碌乱滚,那些市井闲汉围观者大骂着把人头当球一般踢来踢去。
这时候庞太师请来了老太后懿旨,一看儿子已经被铡了,当场便昏了过去,接着被家人掐人中穴醒来,大骂着便要找包黑子拼命。
包黑子一番话,说你儿子房中无能,媳妇没办法弄,却凌辱家中婢女致死,罪证确凿,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难道我开封府龙头铡虎头铡是摆设不成?
市井闲汉叫嚷不已:自家球囊没用却凌辱婢女,算什么东西,铡得好……球囊没用来寻我撒……可怜了那如花似玉的新娘子,连男子滋味都没尝到就守寡了……
庞太师再次被气晕过去,包黑子得意洋洋回开封府打坐去了。
这保罗听到庞昱被虎头铡铡了,顿时擦拭的手一滑,心中一惊,一喜:
Shit,庞小柴根居然就这么被包黑子铡了?死得好死得妙,哎呀!美人痣有些可怜……咦?怎么这般大?
杨排凤浑身一颤,脸蛋上刹那间便飞起两朵红云来,心里面说不出的异样,明知身边这人是个淫贼……眼下身在敌国,我和他若不相契,又怎能回归大宋呢……但他……
她一时间心思便乱了,女人武功再高还是女人,何况又是姐妹被杀、她自己被敌将生擒,心思便也和平日不同,生死的抉择往往总是刺激人类心底深处的情欲,或许她自己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异样的想法,可举止举动,何尝不是在故意放纵自己,刺激对方。
而保罗爷手上香滑柔腻,一时间却是舍不得松开了,Shit,怎这般大?真真是出乎意料,一只手便也掌握不过来,满手便陷进一堆,着实是欢喜坏了,心说怪不得她非得缠胸而不是穿抹胸,这般大当真是穿盔甲也穿不上哇!
一时间两人便谁也不说话,房间里面弥漫着一股子异样的暧昧滋味,保罗爷这淫贼手不老实,轻轻搓动,只觉得掌根托着那硕大,五根手指却掐进去柔滑异常,却是愈发心火高涨,忍不住手上便重了些,杨排凤浑身一颤,一只手便回过手来掩在自己胸前,恰恰便盖在保罗手上,“你……”
“凤姐姐你平时都吃些什么?怎么这般大?”保罗假作不知,却实在忍不住好奇,“怕至少有37D哩!”他说着便抽回手来,转身又绞了一把势毛巾给她擦拭侧面身子。
那带着魔力一般的手甫一离开,杨将军顿时怅然若失,似乎便少了什么一般,接着刹那醒转,绯红延到了耳朵根。心中暗骂自己是个不知羞耻的女人,可又有些好奇,这“叁漆帝”到底是什么?只是怎好意思去问。
那边保罗爷把毛巾在热水盆中绞了绞,又转回身子来,若无其事给她揩擦,这次却是不忌惮了,上下前后不停,当真会服侍人得紧。且不说男女有别,杨排凤严谨自律,便也没尝过这等被人伺候的滋味。虽然说今日这般是不得已而为之,总之,却是实在动心了。
人类总是很奇怪,情欲的爆发有时候合情合理,有时候却是莫名其妙不知所云。保罗是此道老手,有时候大胆,有时候怯懦,有时候假撇清,有时候装正人君子,总之花头极为多的,杨排凤这大龄女青年哪里吃得消他这般手段?
他轻轻擦拭,这手到了小腹,却又是微微咦了一声,手便停住了,接着,缓缓收回手来,杨排凤心中慌乱不止,听着背后轻微的脚步声,那毛巾浸进水盆中搅动的声音,接着脚步声再次响起,那手老老实实在香臀上揩擦,却是再不往前了。
她心一沉,突然忍不住悲从心来,眼泪从眼角渗出,轻轻滑落了下来,香肩微微颤动,低声啜泣。
或许有些道老手便猜了,吓?难不成杨将军是白虎?
错也,看官您想歪了,或者也不能说想歪,只是,还未接触重点,上阵杀敌,难免磕着碰着受伤甚至血洒缰场,所谓“瓦罐难免井边碎,将军难免阵前亡”,杨排凤虽然神力超群棍法卓绝,可却也是受过伤的。
她年轻的时候小腹上曾经受过致命的伤,乃是被敌将的凤尾鎏璃铛给挑的,她虽然借势一棍子砸死了对方,可自己却也是奄奄一息。后来虽然救回来一条性命,可据东京最知名的妇科医生于烟罗说,怕是日后再不能生养了,而且在小腹上留下了一道吓人的伤疤,从神阙穴下一直延伸到大腿根部。
至于这个白虎么,只是附带一提罢了,保罗爷那是什么人?怎会计较这民间传说白虎克星的话?
有看官又问,那为何保罗爷突然这时候又收回手去呢?
这里面却也有个计较,保罗摸到那伤疤,却是想起了杨排凤的身份,却是又动了假撇清的心思,唉呀!杨将军是天波府的,自己跟那柴郡主、穆元帅还颇有些疙瘩,何况,人家刚死了两个姐姐,这时候下手,未免忒无耻了些,做人不能乘人之危。
因此,他虽然对37D垂涎不已,却是觉着这时候不合适吃人家豆腐揩人家的油了,不然,那便是无耻之徒了。
这时候杨将军低声啜泣,保罗爷听了心里面知道缘由,也有些抱歉,“杨将军,对不住,是我轻浮了,若有什么亵渎的地方,别跟我一般计较,等咱们回东京了,我再给你仔细赔罪。”
杨排凤香肩轻抽,“我要你赔罪做什么?总之是我命苦,天生克男人的下贱女子,又不能生养,哪里有资格做女子……”一个堂堂做过兵马大元帅的女子,此刻却是如此楚楚可怜。
看着她那隆起的香臀,楚楚细腰,轻抽的肩膀,几缕秀发垂在修长的脖颈处,当真无一不可人意,保罗心里面一涨,顿时大声说:“放屁,什么天生下贱,什么没资格做女子,我以为凤姐姐你巾帼英雄,见识定然与众不同,想不到你也是一个见识低俗的俗女子。”
这话一说,杨排凤一颗心顿时沉到了底,冰凉彻骨,一时间,连羞耻都忘记了,自己是个见识低俗的俗女子,无耻下贱的荡妇,为何要跟他说这个?他是东京文曲星,天下知名吓蛮书的才子,广陵侯,日后大宋国的驸马,自己为何说出这般不要脸的话来,这不是故意勾搭人家么?一时间,死的心都有了。
若说变化之快,当真再也没这时候了,因为保罗爷下面又说了一句话,“咱们若有命不死,到时候我亲自去天波府打佘老太君求婚,只盼凤姐姐别嫌弃我这人花心,我保证,日后我疼你但如疼蓉娘一般,我若说谎,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所以说,千万要要轻易相信男人发誓,这等手段正是保罗爷这等淫贼惯常用的,正所谓,花心男人的发誓靠不住,老母猪也会上树。
不过,保罗为了霍蓉娘不惜开罪两位公主的事情杨排凤却是知道的,闻言顿时又惊又喜又愧又羞。在床上一转身,顿时那“叁漆帝”便映入保罗爷眼帘,吓!果然硕大,挺拔不凡,当真是应了那句公告语“做女人,挺好。”
“你……你说什么?”杨排凤勉力支起身子,颤着声音问道。
“你起来做什么。”保罗坐下,轻舒猿臂从她肋下搂住她。“若是伤势留下什么后遗症,我可要心疼了。”
一抹绯红在脸颊上迅速渲染,那一颗芳心仿如从地狱走了一遭。却又顿时回转天界,眼花缭乱幸福之感立刻便冲没了方才那恐惧欲死,心里面便只有一个念头:他当我是女人,当我是他的女人……
两颗晶莹的泪珠轻轻滑下,正是喜极而泣,她一反手紧紧搂住对方,什么伤势,什么身份地位悬殊。什么生死未卜……全然抛置于脑后,眼泪愈发止不住,一串串便流淌了下来。
“哭什么!”保罗卖弄风流手段,轻轻舔去她脸颊上泪水,让杨将军愈发羞了,脸然宛如染布坊的大红绸缎一般,芳心中小鹿乱撞,却是全然不会说话了。
“好了好了,我还得给你擦身呢!你身子虚弱,别看你做过天下兵马大元帅,是个巾帼英雄,可在我眼里,只是个要让人怜惜的美人呢!”他说着拿手上毛巾轻轻擦拭,说不出温柔可意,把杨将军身上最后一件遮拦的薄薄衾裤给褪去了。
“别……别看那里。”杨排凤伸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一个威武显赫的女将军,此刻却成了小绵羊。
“有什么看不得的?”保罗轻轻抚摸那伤疤,触手微凹,一直延伸到大腿根部,宛如呲牙咧嘴盘踞在小麦色小腹上的一条蛇,看那伤势,便猜测出一定伤到子宫,心里顿时怜惜,轻轻给她往下擦拭去。
杨排凤娇躯一颤,双腿顿时夹得紧紧的,怕是千斤力气也分不开,保罗假意咦了一声,“凤姐姐,不,娘子,你……你不是以为我要看那里罢?你怎能有这般猥亵的想法?跟你堂堂巾帼英雄可不符合……在我眼里,娘子身上可没有一处不美的……”
杨排凤闻言大羞,千斤神力顿时便没了,双腿软绵绵,连手指也抬不动一根,“你……你……”
“我陈保罗可不是淫贼。”保罗得意地笑,那脸上不是淫贼的笑容又是什么,这般调戏人家大龄女青年,实在不该,不是淫贼这话也亏他说得出口,他可是江湖上公认的淫贼榜天下第一。
说笑归说笑,他天下第一风流淫贼的操守还是有的,仔细用热毛巾把杨排凤连脚趾头都擦拭了,又细心地给她掩上被子,而杨排凤何尝如此过?此刻却是一丝儿力气都没了,只晓得细微喘息着,脸蛋儿被烧得红彤彤,心中迷迷糊糊,只中洋溢着幸福之感,那幸福感觉几乎让她晕过去了。
大宋的女子只晓得服侍男人,而保罗这种偶尔服侍女人一次,如何哄不得女孩子?简直就是杀手锏,待他亲自把水端出去再进来这短短时间内,杨排凤已经打定主意要主动献身了。
“天色也不早了,你好好休息,我就在外面凑合一夜罢!”保罗给她掖了掖锦被,话却是假撇清得紧,堂堂绥德侯府还没睡的地方?
杨排凤本还有些害羞不好意思开口,这时候保罗如此一说,哪里还耐得住?顿时轻声低语,“别出去了,这床大……”她说了一半,看保罗似笑非笑,当下大羞,“我……意思是让那些婢女看见了,定然会疑惑……”这话却是故意找理由,一颗心却是砰砰砰跳个不休,几乎要从嗓子眼儿蹦出来了。
“那……好罢!”保罗假意勉为其难,揭开锦被和衣躺下,却是离开对方身体远远的,“咱们说会子话罢!”
杨排凤红着脸默默不语,保罗爷便开了个头。杨将军这才缓缓抛却了些许羞意,情意绵绵听着情郎说话,不知不觉,也不知何时,两人已经紧紧靠在了一起,她闻着那不停窜入鼻中的男女气息,心思缭乱:他怎么还不伸手过来?难道要我去给他脱衣裳?
也听不下这时候情郎说什么,心里面只是想这个问题。想来想去,脸上愈发滚烫,想起刚才情郎叫自己娘子。芳心一横,自己还有什么做不得的,服侍丈夫不是每一个女子应该做的么?他能把自己当女人看,不嫌弃自己,自己有什么不能为他做的?
想到这儿,她轻咬樱唇,要伸出手去,可一条胳膊受伤,却是不方便,只得勉力小心翼翼换了个姿势伸出另外一只手,轻轻放在了对方腰间,一颗心跳动不已,缓缓去扯那腰带。
这时候杨将军素手一扯,便扯开了情郎腰带。保罗假作一惊,“凤姐姐,你……”可那柔荑却是轻轻一滑,正正握住威风凛凛的小保罗。
杨排凤虽然初尝男女滋味,可毕竟年岁大了,已经知道情事,此刻握着那定海神针,又羞,又有些欢喜:原来他心里面想要我,却怜惜我身子虚弱。
“保罗,我……我虽然受伤,可我练武二十年,你可别把我当成俗女子。”她细语低声在情郎耳边说,“只要……你……你欢喜,我……什么都肯……”说着,自己脸颊先烧红了起来。
“娘子这话,可透着酸酸的醋味。”保罗轻笑,反手一探,伸出手去搂着她,“我怎么会瞧你是俗女子,只是若不激你,你堂堂做过天下兵马大元帅的天波府杨排凤,怎肯嫁我这纨绔的淫贼。”
“你……”杨排凤一身巾帼英雄威武尽褪,此刻尽是女儿家柔情蜜意,轻轻捶了保罗胸膛一下,接着柔声说:“不管你是什么,只要你不嫌弃,我都是你的女人,是四海馆陈保罗的女人……”
话语虽然简单,可言词间的柔情蜜意却是说也说不尽,保罗心中漫暖,探首轻轻吻去。
这一吻,正是:
一个是威风凛凛女将军,一个是玉树临风假撇清。这边个柔情蜜意,那边个蜜意柔情,柔柔香舌换津津,鼻息轻微细萧管,檀口樱唇低呻吟。
女将军胴体精赤,柔荑伸出拽汗巾,小保罗凛凛,杨排凤又喜又惊,天下女子皆痴情,淫贼誓言不负心。
若郎今日欢,愿做一生拼,只须郎欢心,怎羞人,都甘心。
杨将军娇喘吁吁,脑子迷迷糊糊,低声细语道:“保罗,要我……”
“凤姐姐,你眼下身子虚弱,怎禁得起挞伐,咱们来日方长呢!”保罗轻吻着她额头,怜惜地轻轻抚摸那小腹上的伤疤,只是那尾指免不得揩揩油,在那油滑细腻的底下勾来滑去。
杨排凤见他不肯,手又在自己那平日自卑的地方轻浮,以为对方忌惮白虎克星的市井俗语,心中一酸,“你……你是怕我克夫?”
“放屁。”保罗低笑着说了一句粗口,“我陈保罗堂堂文曲星下凡,还怕你克,我是真心怜惜你来着,再说我可恼了。”
轻咬着贝齿,她芳心稍安,可想再说你要我,却当真不好意思了,便轻轻揉拽着定海神针,总有些不甘心。
保罗被她这番,弄得欲火高涨不已,想想杨排凤自小习武,那可是号称神力女将军的,自己的秘药又有奇效,其实便当真也没什么,不免又去抚摸那爱不释手的“叁漆帝。”。
杨将军被他抚摸得两股战战酥麻不已,这时候突然想起那叁漆帝来,便低声去问。
保罗闻言失笑,当下便把其中意思说了,却是让杨将军娇羞不已,只是看情郎爱不释手,心中免不得得意,自己身上终归有个爱郎极喜欢的地方,便奋力挺着胸任郎轻薄,“只要你……喜欢,我……我都给你……”
听她如此柔情,耳边又是娇喘吁吁,保罗心中一动,突然冒出一个坏主意来,只是,这却是在哪娘子身都没试过的,何况杨排又是个初尝情事的大姑娘,也不知她肯不肯。
这脑子里面一旦有了这想法,便是抑也抑不住,忍不住便试探,把那话说了。
杨排凤杏目顿时睁得大大的,脸上羞得当真是一丝儿正常肤色都没了,全是大红一片。保罗一瞧,顿时讪讪然,“我也就是这么一说。你……”
死死一咬樱唇,她突然使劲儿点了点头,脸上全是羞涩,却有着一往无前的坚决,仿佛第一次上战场一般。“只要你喜欢,我肯哩!”说着突然便滑了身去,保罗只觉得下面一热。温润滑腻,顿时长长吸了一口气。
半晌,杨将军这才从锦被中探出头来,秀发凌乱,几缕还含在嘴角,看着情郎脸上神色,心里面着实欢喜:他喜欢哩!他喜欢哩!
想到这儿,方才的一丝羞怯心情顿时全然抛动,能让爱郎这般,身为女子还有什么比这个幸福,顿时全然抛动。能让爱郎这般,身为女子还有什么比这个幸福,顿时便双手一挤“叁漆旁”,脸上全是娇羞一片,缓缓把定海神针往叁漆帝中间一夹……
她大大的杏眼中全然蕴含柔着爱意,仔细瞧着爱郎神色,挤着叁漆帝上下缓缓滑动,心中被巨大的幸福感包围着。只觉得这一生能如此,便也没白活了。有了爱情滋润的女子是那般美丽,若说杨排凤平日是英姿飒爽,此刻却是乖乖的小绵羊,说不出的美丽风情,让人爱煞,怜煞。
保罗被她那般从下面瞧着,看着对方杏目中蕴含的深情,再看那叁漆帝被柔荑捂着变幻美丽形状缓缓上下,当真是欢喜透了,也刺激透了,当下便说了无数的甜言蜜语。
杨将军听着爱郎的话,心中愈发热切,动作也愈发热切,檀口中更是奉承着爱郎发出细若箫管的低吟,不停唤着爱郎的名字,只觉若不能如此,便不能表达自己对爱郎的欢喜,肩膀上那一丝儿伤疼哪儿还顾得及,全然忘却了。
一室皆春,那大红蜡烛或许也瞧着这景象忒羞人,啪一下爆开烛花,缓缓燃烧到了尽头,房间内顿时暗了下去。
这蜡烛一灭,杨将军最后一丝儿羞意也随之熄灭,忍不住叫出无数爱煞情郎的话,“保罗,我爱你,爱你……”
保罗爷这时候正吸着凉气,心中和那里都是美极,这时候被杨将军叫出如此饱含爱意的情话,顿时冷激激打了一个激灵……
杨将军眯着杏目正叫着爱郎名字,忽觉一股黏稠仆面而来,心中知晓怎么回事,浑身一颤之下,那幸福感刹那间转变成滔天巨浪,一波一波冲刷着她身上每一寸肌肤,便一只手伸出轻抚着爱郎小腹,心道:我是他的女人了,我是他的女人了……那幸福感愈发炽烈,不顾羞耻,缓缓又低下了螓首……
“凤姐姐,我也爱你,爱你得紧。”保罗爷被她如此奉承,伸出手去抚摸她脸颊,只觉得柔滑细腻,却是全然无一物,心中如何不感动,也是说了那情意绵绵的情话,两人的心顿时便拴在了一起,再也不肯分开。
杨将军缓缓半匐在爱郎胸前,伸手拽了爱郎手放在自己叁漆帝上,拿脸缓缓蹭着爱郎胸前肌肤,说不出的满足,“保罗,我……我好欢喜……便死,也甘心了。”
“说什么傻话呢。”保罗搂着她,轻抚她香肩,她骨架大,抚摸直来又是不同于别人的一番滋味,曾经的兵马大元帅如乖乖的猫儿一般匍匐在自己怀中,方才那羞人的举止普通夫妻一辈子便也做不出,如何不怜爱得紧?
“咱们的好日子还在后对呢!等咱们回了大宋,我用八人抬的大轿子把你抬回来,以后咱们便天天儿在一起,再也不分开,好么!”
杨将军满心欢喜,紧紧搂着他,鼻腔儿里面嗯了一声,再也不说话,只是享受着被爱郎搂在怀中的幸福滋味……
许久,她突然想到了一个极为严重的问题,金花可是爱煞了他的,如果知道自己跟了他,那……
她心房顿时一抽,开口便问:“那……以后金花怎么办?”
保罗爷正享受凤姐姐的叁漆帝,被她突然一问,顿时张口结舌,啊!这时候怎说这话?这笨姐姐,傻娘子,顾及人也不能这般啊!
天波府的女将军们难不成都这般一根肠子?
便在保罗爷仔细“调教”娘子的时候,大宋国内,庞太师心伤儿子庞昱身死,居然一身黑服上朝,悲愤要求官家还一个公道,仁宗在朝堂上假言呵斥包拯,包拯这么耿直的家伙自然不买帐,直言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他出身御史台,御史吧一干官员自然是力挺他,两方阵营吵成了一团。
这时候八王爷挺身而出,声色俱厉,言说西夏业已打到了关中地区,定川寨大败,边疆穆元帅告急,眼瞧着便打到长安了,官家不思开疆辟土,百官不思国难当头,庞太师妨忌贤才,整日鸡肠小肚,却让大才埋没于民间,甚至投敌西夏等番邦,其罪大焉。
他这番话把所有人都骂了进去,年轻的官家在龙椅上有些惭愧,起身自责,包拯等人也自请其罪,庞太师城府深沉,自然知道此刻不适合争论儿子的事情,便也闭嘴了。
官家对自己这位王叔还是很尊敬的,便问八王爷有何良策,八王爷便说,西夏国内传来可靠消息,敬山侯呼延丕显并非投敌,伤重被擒后忠骨不改,惨死于西夏,临死之际还大骂李元昊乃是国贼,实乃国之栋梁,可为军中表率,夏竦谎报军情,当削去陕西诸军节度之职,罚俸禄一年,追封敬山侯为敬山公,好言安慰呼延家,以显示殿下仁厚邵德殿。
天波府邹兰英和杨八妹战死,杨排凤被俘,当以殿前龙卫军五万出击,万万不能涨了番邦志气。
而呼延家自呼延赞老将军吐血身亡,敬山侯血染疆场,呼延家嫡长一脉并无血脉,此乃国家的损失朝廷的损失,庞太师难辞其咎……
庞太师老谋深算,主动出班请罪,说自己一时不察,害得上柱国老将军气死,实在不该,要求自罚一年俸禄。官家一则顾及他的面子,毕竟两朝元老劳苦功高,二则庞昱到底是自己自幼伴读,也有些不忍心,人家儿了都死了,何必再计较,这仁宗称号到底不是虚假,当下还温言安慰了庞老柴根一番,忠臣阵营这方见这老贼老奸巨滑,俱都恨得牙痒痒,却也无可奈何。
八王爷心中大骂庞太师,便说庞昱虐杀家中婢女,有辱朝廷颜面,庞太师则据理力争说那婢女平日便颇有心机。那夜却是趁儿子成婚酒醉勾搭,并有府上众人为证。虽错,却罪不致死啊!说着老泪纵横恶狠狠看着包拯。
这人都死了,还不是随便他说,他府上家丁还能出言指证自己主子不成?官家和庞昱到底是自小伴读,心中也有些责怪包拯草率,八贤王和庞老柴根在朝堂上争斗数年,深知一时半会奈何不得庞太师,灵机一转。心中有了计较,便说包拯虽然草率了些,可庞昱虐杀婢女却是事实,便也罚包拯一年俸禄就是。
包拯铡了庞太师儿子,心中得意得紧,却也认罚了,旁边庞太师深恨,心中免不得思量要如何对付包拯。这时候八贤王出了一个坏点子,说那新娘子水修眉乃是呼延赞老将军嫡长一脉血裔,甫一结婚便做了个未亡人,着实可怜,当再寻才俊许配,也好继承呼延家嫡长一脉。
庞太师一听,不依了,什么?自己儿媳妇要给别人做老婆去?岂不是肥水流了外人田?万万不能。当下立刻不依,第一次涨红了一张脸恶狠狠说:“八王爷,你这是可意?她进了我庞家的门便是我庞家的人……”
包拯和后世的清官海瑞不一样,那海瑞因为女儿小手被别人看了一眼便逼着女儿绝食,硬生生逼死女儿,一缕芳魂消散,却博得礼教大名,而此时的大宋朝却尚未有如此吃人的礼教大防,史书上便说包拯曾经劝说守寡的儿媳妇改嫁,他虽然刚骨方正,却也不是不通人之常情的。
“那水姑娘为救呼延老将军满门这才嫁到你庞家,眼下你儿子死了,为何不可再嫁?”包拯举着朝阙便奏道:“陛下,饮食、男女,天地人伦,我大宋历年和辽国开战,举国人口本就不多,朝廷便当鼓励民间再嫁,似太师此举,岂不是上行下效,让市井间可以模仿……”
上面官家正在犹豫,人家儿子刚死就叫人家儿媳妇改嫁,于情于理便有些说不过去,只是包拯说的却是也是国策,因此有些拿捏不定,这时候眯着眼睛一直不说话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寇准突然冒了一句话,“据说民间有那些老公公偷儿媳妇的,谓之‘爬灰’,老臣瞧着有些道理,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老宰辅寇准如此一说,顿时朝堂上笑喷了,即便是那些依附庞太师的,也是肚里面抽筋,只是碍于庞太师的颜面不敢笑,忍得极为辛苦,脸上表情甚是怪异,龙椅上年轻的官家也是忍不住,撑在椅把上拿手背掩着嘴巴偷笑不已。
“寇准,你这老杀才。”庞太师脸上一阵儿青一阵儿红一阵儿白一阵儿黑,恍如开了染布作坊一般,实在忍不住,一下子便要拔出老拳在朝堂上大打出手。
“放肆!”八王爷大声呵斥道:“庞籍,你以为这里是你太师府么?以为这天下姓庞么?”
这诛心之言一说,吓得庞太师背后一激灵,顿时一滚便跪倒在地,痛哭流涕道:“陛下,老臣忠心耿耿辅佐两代君王,呕心沥血啊!眼下昱儿刚刚蒙冤过世,这就叫老臣儿媳妇改嫁,老臣……老臣……”说着便在那儿呜呜啼哭起来,一脸老泪纵横。
官家到底和庞昱自小相识,放现在便是十几年同班同学的关系,哪儿有同学刚过世就劝同学的老婆改嫁的道理,因此也不忍习,当下便眼神示意,旁边的司礼大太监赵风便走下御阶前去相扶庞太师,官家温言安慰了几句,便说此事再议,若是人家愿意守节,朝廷也没有硬逼的道理。
“陛下,臣有话要说。”包拯却是不依不饶。“水姑娘到底是姑娘家,怎好意思开口提改嫁的事情?广陵侯陈保罗据说和水姑娘颇有情缘,若是陛下赐婚。老巨拿乌纱帽提保,水姑娘一准儿肯了。”不过包黑子说这话不是真心,实在有些没安好心,他和陈保罗可是两路人,你保罗不是风流么,妻妾多么,我再给你安排一个庞太师的儿媳妇,看你这风流的家伙怎么办。
“可不是,姑娘家么,都是‘嘴上犟犟的,心里旺旺的’,广陵侯风流倜傥,何况两人本就相识,我看包大人说得有道理。臣也拿乌纱帽担保。”说话的是武官班位中的柱国将军折惟昌,高鼻深目相貌堂堂,此人本事不大,不过为人却挺刚正,唯一缺点便是嘴巴上没个把门的,说话往往颇伤人。
不过他是匈奴折兰王的后人,祖上有大功的,论辈分还是金刀令婆佘赛花的嫡亲表侄,自然是忠臣阵营这一方的,这天波府一门个个男的帅女的俊却也不是没道理的。佘赛花可是正儿八经的匈奴王后裔,按照血统论来说,她和杨老令公生下来的孩子能不俊俏么!
他这话一说,方才但强忍笑意的君臣实在忍不住,朝堂上顿时成了说书的茶楼一般,个个笑得打跌,官家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这会儿却是连八贤王老脸上都挂不住了,这玉卓公主的事情谁不知晓,包拯和折惟昌说话实在是太过份了,当下干咳了几声,却是瞪了两人一眼。
那司礼大太监赵风一看,忍不住重重咳嗽了一声,心里面说,官家到底年轻,镇不住群臣啊!
老太监前后伺候过三代君王,却是有些威严的,他一咳嗽,顿时一班文武都收敛了,官家强忍笑意,便说:“诸位卿家,此事再议,再议罢!王叔,方才说到哪儿了?”
“老臣说,眼下当一力打击西夏,我朝连番大败,叫那些藩国如何看待?依老臣看,当先递国书与大辽,唆使大辽出兵同时攻夏,殿前龙卫指挥副使杨文广为帅开赴关中,宋辽边疆将帅历年和辽国打仗,老与经验,便当以禁军换防,天波府杨金花可为先锋官。”
官家有些犹豫,毕竟和大辽刚刚互相递了国书,大辽国肯出兵么?若是真把边疆精锐开拔了,这万一……
官家一犹豫,下面群臣都看出来了,老宰辅寇准那是个人精,顿时一举朝阙,“陛下,老臣以为八王爷此言条理分明,可为之,陛下可别忘记了,那陈保罗可还是辽国金翅驸马,辽国的越国公文耶律呼伦瑶乃是镇守辽国南京的梁王耶律隆庆的女儿,论身份,可是……咳……可是和八王爷一般儿的身份,陈保罗眼下可是潜伏在西夏呢,辽国越国公主若是知晓,定然心急如焚,如何有不救的道理?”
八王爷一来老脸挂不住,二来保罗在西夏这可是机密,寇准这老狐狸,怎么这次就嘴上把不住门呢!脸上顿时色变,忍不住哼了一声,群臣和官家这才知道,感情那陈保罗眼下在西夏做细作。
大宋国连番大败,其实也没伤筋动骨,只是作为一个大国,颜面上的确很难看,所以眼下实在是需要一场大胜来振奋军心,安抚民心,官家这次却是没再犹豫,虽然说这靠保罗的裙带关系有些不好看,不过相信群臣也不敢说长公主的闲话,当下便问:“如此,何人为使才好?”
八王爷这时候也不好装了,关键都被寇准说了,还有什么好遮掩的,当下便含糊着说了保罗眼下在西夏乃是权贵,西夏不日定然有大变,至于何人出使却是不麻烦,那辽国黄琼郡主可就诠在陈保罗的四海馆,是和辽国越国公主情同姐妹的,只需暗中去辽国南京便可。
大宋君臣在朝堂上商量好对策后这才退朝,百官退去,官家却是把寇准和八王爷给留下了。
“王叔,寇老卿家。”赵祯年轻的脸上有些忧色,“保罗在西夏会不会有危险?这万一有些什么意外,朕可没法向皇姐交代。”
官家到底年轻,又和赵槿感情深厚,的确是个厚道的君王,故而有此一问。
八王爷看看寇准,那意思是这计划本就是寇老西儿你琢磨出来的,这会儿秘密也是你个老家伙透露出来的,还是你自己说罢,我回去还不知道怎么跟娴儿说呢,这孩子有了情郎忘了老父,保罗潜去西夏的事情迄今还瞒着她呢,如今你这老家伙一句话给捅出来,回去还不知道怎么闹腾我呢!
寇老西儿平日一副睡不醒的模样,此刻眼瞳中却是精芒一闪,果然是多年宰辅,的确不简单,他笑着眯眼道:“陛下,若不把这陈保罗在西夏的事情捅出去,那大辽国如何肯出兵?姑娘家为了情郎什么事情不肯做?老臣担保,大辽国越国公主听闻此事一定立马调集精兵马不停蹄往西夏,这位公主可是大辽国兵马大元帅耶律休哥的亲传弟子,打过渤海国的,又是大辽梁王的亲生女儿,只要她一出兵,大辽国内谁也拦不住,这一打仗,辽和夏两国关系铁定交恶,这叫做祸水东引之计……”
官家听了脸上有些不耐烦,谁不知道这里面的关门过节啊,谁不知道这是祸水东引之计啊,朕问的是保罗会不会有危险,当下便有些沉脸,老太监赵风在旁边敲边鼓。“老宰辅,皇上聪慧敏锐,怎会不知这祸水东引之计,皇上问的是保罗有没危险。”
寇准老脸上有些尴尬,他原本是想卖弄的,这计策也的确是他策划了一个大略的框架。然后告诉了八王爷,八王爷根据这个框架实际实施,结果官家不买帐,不由叫人大叹,只闻新人笑,哪见旧人哭,寇老西儿到底老了,一朝天子一朝臣啊!
“这个,老臣的确愚钝了。”寇老西儿讪讪然,“广陵侯武艺超群,陛下不需担心,老臣拿项上人头担保广陵侯无事。”他这时候可不敢说什么将军难免阵前亡这类的话。
赵风这时候低首对官家说:“皇上,广陵侯武功卓绝,若他真想逃,这天底下的确也没几个人能拦得住他。”其实心里面清楚,眼下这秘密突然在朝堂上捅出去,东京城自然也有敌国细作,恐怕没几天便会传到西夏去,虽然朝堂上的时候没明说到底是何人,可身份显贵的新崛起权贵,这么明显实在太好查了,若说没危险简直是骗鬼。
官家点了点头,心下略安,这时候担忧一去,好奇心便上来了,“王叔,保罗眼下在西夏到底是什么身份?可否给朕仔细说说?”
寇老西儿你这老东西,八王爷狠狠瞪了空运准一眼,当下便细细把事端源源道来,这西夏细作网操作的确不凡,几乎事无巨细八王爷都知晓,官家听得津津有味,心里面也替保罗捏了一把汗,毕竟孤身在敌国,定然十分危险的,若是皇姐知道,恐怕不肯善罢甘休啊!尤其是玉卓,那可是刁蛮脾气,恐怕王叔回去有罪受,想到这儿,他便带着些怜悯看着自家叔叔,八王爷看懂了官家的意思,露出一个苦笑。
“王叔,眼下京城还有五十万禁军,不如分一些开赴边疆,也好接应,不然的话,朕真怕皇姐和玉卓那儿不好说。”官家还是善体人意的。
八王爷有些犹豫,“这个……祖宗规矩可是规定京师必须有至少五十万禁军,如果……恐怕太后那儿不好交待……”
“无妨,朕会亲自去解释的,何况眼下我大宋连连大败,若再不做些举动,的确朝廷也太没面子了,便分兵三十万罢!”官家一语便做了决定,毕竟那西夏带甲四十万,边疆常年有十万精骑,何况西夏国内又是人人皆兵,党项人上马便是彪悍的骑兵,因此这三十万大军却也不算多。
寇准和八王爷离开皇宫的时候,八五爷就埋怨寇老西儿,“你怎么居然在朝堂上把这秘密就捅出去?眼下可还没什么大效果呢!再说,他若是万一有什么危险,娴儿岂不是要恨我一辈子。”
“八王爷,眼下最重要的便是要辽国介入,我大宋虽然带甲百万可是……唉!”寇老西儿长叹一声,异族觊觎中原繁华,如狼一般成群结队,彪悍嗜血,而汉家儿郎被安逸的生活养得几乎没什么血性了,加之太祖太宗立国的时候定下三年换防的规矩,造成眼下大宋朝兵不识将军,将不识兵的怪现象,说起来大宋朝连翻大败却也不能怪杨家将没本事。
八王爷沉着脸不说话,许久,也叹了一口气,却是不说话,转身快步离去。
果然,赵娴在八王府得知情郎居然被自家老子骗去西夏做细作,顿时眼睛都哭肿了,这西夏豺豹域,情郎孤身一人,岂不是危险至极了,差一点要跟老头子拼命,结果哭哭啼啼跑去找长公主赵槿,赵槿骨子里面其实有些老太后刘娥的精明,虽然心急如焚,却依然好言安慰妹妹,说好男儿志在四方,精忠报国,他若是整天只会饮酒狎妓,贪生怕死,你还会喜欢他么?
结果赵娴哭哭啼啼说我宁愿他整天饮酒狎妓也不愿他那么危险,赵槿只能叹妹妹爱保罗爱煞,心中自问,可也不是失去了方寸,于是匆匆带着赵娴进宫找官家。
赵祯估摸着两人就要来,瞧着皇姐和玉卓果然来了,还不等她们说,便先把自己的安排说了,末了就说,朕不会拿皇姐和玉卓的一生幸福去赌博的,这计划若朕先知道,定然不允的,却是好好安慰了两人一番。
且不说八王爷令人暗中保护黄琼郡主云贞去辽国南京找呼伦瑶,呼伦得知后先怒后急,她是耶律休哥的亲传弟子,梁王的独生女儿,萧太后娇宠的孙女,点谁的兵点不到?顿时拉了数万契丹铁骑往西夏而去,发狠若是情郎少了半根毫毛,便踏平贺兰山阙。
花开两头,各表一枝,保罗爷自然不知道大宋国内消息,连着几日和杨排凤蜜里调油,杨将军爱煞情郎,况且甫尝男女滋味,食髓知味,这几日当真是什么羞人的境况都试过了。
若是别的女子,说不准还说什么“只在情长,不在取色”,只是杨将军出身不同,战场上瞬息万变,天波府哪个不是一身好本事,为何还一门寡妇呢?将军难免阵前亡嘛!有这种想法,情欲未免格外强烈,颇有些索要无度的架势,好在保罗爷不是常人,那是盖世界的风月班头,手段天下一等一的,往往让杨将军娇啼着递上降表。
她骨架大,白虎却是极为浅的,保罗又是身经百战,能征惯战,当真是百战不殆,百战百胜。
杨将军虽然勇冠三军,可孤军奋战,怎敌得过保罗爷,往往战个片刻便水淹七军、溃不成军、股战而栗、屡战屡败、全军覆没……保罗爷速战速决、常胜将军,杨将军心惊胆战,败军之将,虽有背水一战,决一死战之勇,却无异军突起、横扫千军之能。
况且保罗爷那是以战养战,杨将军输了还得给他犒赏三军,这整天阴疑阳战浴血奋战战天斗地、转战千里……杨将军的白虎简直成了四战之地,保罗爷英明神武、高瞻远瞩、神通广大、刀枪不入、战无不胜、攻不无克、所向披靡……
好日子往往过得极快,杨将军被滋润得如花娇艳,几日养伤,却是大好了,连带着肌肤也白皙了许多,常常看得保罗取笑说凤姐姐愈发娇艳,小生可是劳苦功高的,以后这陪嫁可不能少了,弄得杨将军面红耳赤,只是那心里面却是喜滋滋的。
或许保罗当真是个福将,或许杨将军给他带来了运气,这时候宫中传来好消息,李元昊突然生病了,那老太监藏花麻偷偷告诉保罗爷,圣上日日临幸众多嫔妃,那日在跟前太子妃没口氏那个的时候突然昏厥,眼下虽然苏醒,却是虚弱得紧。
保罗听了这个好消息还能不允欢喜,自然给了藏花麻不少好处,心里面就乐呵呵寻思,自己的计策果然见效果了,说不准下一次李元昊喷出来的不是白的而是红的,就那么飙血而死了。
便在保罗爷得意的时候,寇准在朝堂上捅出来的消息也传到了西夏,李元昊生病,这消息却是到了嵬名速额真手上,这位西夏元帅公主一瞧,顿时便有七成把握认为此人是绥德侯,那广陵侯陈保罗据说是大宋长公主的心上人,文武全才,生得玉树临风,可不就是和绥德侯一个调调么,至于相貌么,她艺出机关盟盟主吴昊,自然知道江湖上有易术甚至精巧的人皮面具。
她心狠心辣颇有李元昊年轻时候的气势,顿时趁保罗不在,把杨排凤给抓进了皇宫去……
嵬名速额真身高不过四尺多那么一点儿,用现代度量计算,一米四多点儿,实在娇小得不行,身为党项王族,李元昊的女儿,这个身高实在有些匪夷所思,甚至大宋朝江南这个身高也极为罕见,或许只有在大宋朝廷贬官的偏僻之地雷州半岛上的黎族土著女孩才有这等娇小。
她也知道自己身高和面容实在毫无威慑力可言,外出必然化妆,上阵则戴有面罩的秃顶蛮牛头盔,浑身铠甲包围,背后血色披风,在外人看来,那就是一个全身金甲围裹得杀气腾腾之将。
此刻这位额真公主头发绾在脑后,脸上未施脂粉,身上却穿着一件乳白色的快衫,那是中原江湖汉子练习一门入门浅显却颇有奇效的外门武功“十三太保横练”所穿的衣衫,因此又叫太保太衫,脚上一双乳白色纹绣成翎的薄底快靴,腰间紧紧扎着一条葱绿色的汗巾,便有些像是中原武林童子正在练入门武功的打扮。
她来回踱步,正揉着下巴仔细看着杨排凤,而杨将军再次被五花大绑,那“叁漆帝”这么一绑,愈发挺拨,她的眼光,也正是好奇地看着叁漆帝。杨将军身高五尺多,比保罗矮些,但比嵬名速额真却是高多了,因此额真的眼光正好可以直视她的胸前。
速额真的生母野利氏过世极早,可以说速额真是个没娘管教的野孩子,最多,也就是一个天才的野孩子罢了,她可以说是全然被环境所影响,甚至这揉下巴的动作还是学自师傅机关盟盟主吴昊。
杨将军这时候才发现,原本观察这个西夏公主眉毛凶悍,可眼下对方未施脂粉,便看出端倪了,原来她双眼双眉分得略开,加之眼睛大,看人总有一股子很惊讶很娃娃气的感觉,怪不得要把眉毛画得又粗又长还相连。
速额真皱了皱眉,突然伸指在叁漆帝上戳了几下,“你这个为何这么大?”
杨将军被她突然一戳叁漆帝,顿时大怒,这可是爱郎才能染指的地方,她居高临下,傲然鄙视眼前的小女孩,很轻蔑鼻腔儿里面发出一声哼,缓缓扭头不理她。
女性很奇怪,总是喜欢互相攀比,女性单独相处的时候,话题一样围绕什么“你的胸好大,臀好圆”之类的话题,尤其是刚刚发育的女孩子,对成熟女性的乳房总是抱着爱慕、嫉妒、渴望等种种思想,这时候杨将军如此鄙视她,却是让她有些恼羞成怒。“有什么了不起,以后我也会这么大的。”
“哼!你最多长成手擀饼。”杨将军低头斜眼瞧她,她觉得杨将军眼神中尽是可怜和鄙视,顿时大怒,这手擀饼才薄薄的一层,中间夹着些葱,那才多点儿大啊。用汉人的话,是可忍孰不可忍,一扭头,转身在桌上抓起腰刀一拔出鞘,刀刃寒芒闪闪。
“大很了不起么!信不信我一刀给你割掉。”速额真的眼神此刻很凶悍,或者,不该叫凶悍,因为她的脸蛋实在孩子气,这么凶悍的眼神在她脸蛋上,或许应该叫变态才是。
杨将军跟爱郎数日,连带着也被他带得有些嘴巴泼辣,“小妹妹,你武功再好也没用,小便是小,永远无法改变的,知道么,这是上天赐予的。”
速额真脸颊上微微抽搐,嘴唇微掀露出上排的两颗兔子牙。愈发接近想玩具却得不到的发狂小女孩的模样,鼻腔里面喘着粗气,手上腰刀又缓缓拉出少许,寒芒映照在她脸上,颇有些狰狞。
“杀了我啊!”杨将军凛然不惧,天波府多年的教育让将军无所畏惧,死便死,有什么可怕的,只是以后不能和爱郎在一起了,未免遗憾。
嵬名速额真被她一激,突然却咯咯笑了起来,缓缓还刀入鞘,嘴角一挑露出些狡黠来,“想激怒我么?可没那么容易。”
转身在锦凳上坐下,速额真拿腰刀轻轻剔着指甲,慢条斯理道:“杨姐姐,大宋朝有什么好,我大夏国礼贤下士,尤其礼重武艺好有韬略的武将,如果你投诚……”
杨将军冷笑着打断了她的话,“小妹妹,别兜圈子了,我们大宋天波府便没怯懦的人,你休想从我口中得到任何消息。”
“那陈保罗有什么好?”速额真的话让杨排凤眼瞳一缩,顿时便警觉起来。
速额真眼瞳缓缓眯起,眼神仿佛刚从另外一只猫口中抢来一条鱼的猫儿一般,“你们大宋朝看我大夏国是番邦,可我们党项人看你们宋人也是草包,天底下便没不透风的墙,他陈保罗以为能瞒得了谁?哼!东京四美男,金翅鸟,我实在很想看看他现在的表情,自己的女人被别人抢走是怎么一番表现……”
她的笑容实在有些变态,仿如小女孩得到了索要许久的宠物,然后要狠狠地把宠特搂抱在怀中紧紧勒着,总要勒得宠特透不过气来大声惨叫才觉得满意。
这便如红楼梦上所写“天天挑吃拣穿,打了银的,又要金的,有了珠子,又要宝石,吃的肥鹅,又宰肥鸭,或不趁心,连桌一推,衣裳不如意,不论绫缎新整,便用剪刀剪碎,撕一条,骂一句……”典型穷奢极欲生活下疏于管教的变态小姑娘。
杨排凤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即便她自小上阵杀敌,生死血战,可此刻,分明感觉到背后一粒粒鸡皮疙瘩起来,“你……想做什么?”
“我想尝尝杨姐姐嘴唇上的胭指。”速额真轻佻地伸手在她下巴一勾,她个子矮小,抬头伸指勾引别人的下巴这番举止看起来实在很是怪异,有些啼笑皆非,又有些渗人。
此刻,党项族和汉族的贞洁观顿时便区分出不一样来了,杨将军顶天立地的巾帼英雄,可面临这种举止,顿时便觉得头皮发炸,拳头突然紧紧攥起,捆绑在身上的绳子被她全力一撑,顿时发出细微的纤维拉长、断裂的咯咯声……
唰唰唰几指点在杨排凤身上穴位。速额真笑着拉开自己腰间的葱绿色汗巾,她这番笑也很是怪异,似乎在模仿别人。
大凡王族、皇室挑选秀女,民间莫不纷纷躲避,能嫁的千方百计都要嫁掉,盖因为宫中寂寞,皇帝只得一个。其余的都是太监,可真能得到皇帝垂青的又有几个?
白居易有一首《上阳白发人》便描写那宫中寂寞:
宿空房,秋夜长,夜长无寐天不明。
耿耿残灯背壁影,萧萧暗雨打窗声。
春日迟,日迟独坐天难暮。
宫莺百啭愁厌闻,梁燕双栖老休妒。
鸳归燕去长悄然,春往秋来不记年。
唯向深宫望明月,东西四五百回圆。
在这种情况下,宫女和太监的所谓“对食”“菜户”,宫女和宫女所谓的“磨镜”“三宫春”等行为便极为正常了。
而速额真这位父皇淫荡,母后早逝的任性公主此刻的表情正是模仿那些宫女。
她迅速脱去身上衣衫,却居然肌肤极嫩,全身便没半根毛发,如婴儿一般吹弹得破、滑若凝脂,若是被淫贼看见了,是口涎流出,可在杨将军看来,却是浑身渗起鸡皮疙瘩,只觉得一颗心顿时沉下,寒意彻骨。
“你叫啊!叫得再大声便也没人听见……”速额真这番话估计是偷瞧她老子李元昊学来的,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姑娘调戏大美人,加之她学老子那副淫笑,实在是太……太猥琐了。
这正是:
轻舒罗带金殿春,
锦塌白虎月清冷。
荷露涟涟洗玉盘,
粉蕊磨镜凋伤城。
玉股摇拽花心棼。
假凤虚凰两昆仑。
小径绵绵青苔滑,
揉碎海棠枝头恨。
速额真眯着眼睛,樱唇中嘶嘶吸着凉气,喉头发出古怪的如猫儿般的咕咕声,杨将军羞愤欲绝,恨不得一刀杀了这党项公主、变态的小姑娘。
凉凉的月色众窗户外洒落殿内,清冷一片,地上铺垫着的白虎兽皮被揉得纷叠凌乱。速额真尚未发育完全的胴体死死纠缠在杨将军身上,她脸上古怪的笑和杨将军惨白的面容成了两个极端。
这番景象,带着凄凉且变态的美感,正是:
起起叁漆帝,
落落百合溪。
离离蛤含蚌,
合合白虎糜。
花开两头,各表一枝,按下这边变态的党项公文磨镜不表,沙漏倒回到下午时分绥德侯府。
保罗爷从耶律宜兰歇身的庵堂回来,却是有些沮丧,皇后娘娘毕竟和他有了肌肤之亲,何况还是皇太后姐姐的女儿,呼伦的亲姑姑,可任他好话说尽也还是死活不肯见他,纠缠了半天,怏怏不乐回来了。
等他回到府中,那些受了惊吓的婢女告诉他速额真公主亲自带人来府上绑走了一人,他大吃一惊,顾不得惊世骇俗,身形如电一溜烟窜回房间,一脚踢开房门,房间内芳踪飘渺,哪里不家凤姐姐的人影?
一股凉气从小腹窜起,他心中暗道不好,接着,眼神中顿时闪过一缕杀机。
Shit,直娘贼的李元昊,你若是敢碰我娘子一根毫毛,人便把你们西夏皇族的祖坟全部刨开……
他心中怒骂,可心思却是飞转不停,骂归骂,心里面也清楚不能鲁莽冲进西夏皇宫救人。
狠狠一咬牙,他心说这时候也顾不得了,还是先去废太子宁令哥府上挑唆他戳杀李元昊罢!若他不肯,直接杀了他,再进宫救凤姐姐,计划的成败和凤姐姐的安危比较起来,自然还是凤姐姐的安危更加重要些。
此刻他也知道,自己是有和时间赛跑,估摸着那额真公主便是得到了什么讯息才如此,成或者败眼前不重要了,总之不能让凤姐姐落在敌国。
他想到这儿,顿时窜身奔到府上的马棚,拉了一匹马出来翻身上马,直奔废太子宁令哥府上而去。
正常来说,应该是傻冒的古人向英明神武的主角口称主公纳头便拜,几乎所有的穿越回古代的主角似乎都享受过或者经历过类似的举止,不过,当宁令哥被保罗爷那么一拜,却是又迟疑又心惊,“绥德侯,这是为何?如今我父皇尚在,何况我并非太子,万万不可……”
保罗爷眼下赤红了眼珠子,腾身站起,呛啷一声拉出刀在手,吓得宁令哥往后退了好几步,眼角顿时抽搐,“你……你……”
他还以为要怎样,结果保罗把刀往自家脖子一横,悲愤道:“主公,萧潜前来,便有了身死的觉悟,今上残暴不仁,乱悖伦常,求主公以江山社稷为重,请诛杀之……”
要说挑唆的本事,保罗总得排个天下前十罢,何况宁令哥这边他一早就做了无数的功夫下去,可以说只需要一根导火索,他便把自己府上女人被抢一事说了,末了,瞪着赤红的眼睛珠子道:“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萧潜耻为男儿……”
话其实不需要多,点到即止,宁令哥顿时脸上一红,接着便想起妻子没口氏来,自己的老婆被老子霸占了去,这种事情是男人都受不了,虽说他老子是皇帝,可一想到老婆在老子身下娇啼婉转,他便觉得有一把牛角弯刀在心头割、剐、戳、搅……
保罗的眼光自然是毒辣的,一眼便瞧出了这位太子爷眼角轻微抽搐,顿时又加了一把火,“主公仁厚,天下俱知……”说着又跪在地上磕了个头,接着昂然起身,扭头便走。
宁令哥顿时脸上挂不住了,这话太毒辣,分明指他绿帽子天下俱知,如何受得了?立刻涨红了脸蛋。“绥德侯请留步。”
Shit,还以为你是万年乌龟呢!保罗也是捏了把汗,万一他继续绿帽子也不肯,自己可就要硬闯西夏皇宫了,那可不容易。
这两人一个有心,一个有意,顿时勾搭起来,保罗在翊卫司做事。这翊卫司乃是拱卫皇宫的,他本就收买了不少人,而宁令哥乃是前太子,党项族尚武,佩剑进宫实属正常。所以说,只要宁令哥肯,弑君并不困难。
保罗是个眼眉通挑的,先发下毒誓,自然是效忠云云,接着便把计划说来,李元昊一死,诸皇子中宁令哥年岁最大,也最得人心,可以说有七八分把握,宁令哥听完,寻思了半晌,狠狠一咬牙,“绥德侯,今日事若成,你就是本朝天大王……”保罗顿时跪拜在地,“吾皇圣明。”一边演戏一边心中大骂。
两人商议妥当,顿时坐了马车双双进宫,到了皇宫外,被门口的禁卫拦了下来,这时候正是天色将晚,守备皇宫正门的恰好不是保罗那些收买的手下,心里面却是有些焦急了,自己身上带着兵刃,怎么进去啊?
谁知道宁令哥此刻却是沉静得很,在马车内探首,对那为首的秃头汉子说:“浪烈,我与绥德侯乃是奉旨进宫。”说着便给那汉子使了个眼色。
这轮值的禁卫头领正乃是他母亲野利皇妃娘家的子侄,叫做野利浪烈,一看是宁令哥,顿时便挥手喝退手下,接着走过去压低了嗓音问:“太子爷,您这是?”
宁令哥附耳过去说了一番话,那野利浪烈连连点头,看得保罗心中大骂,Shit,这皇宫里面当真没一个干净的,真真如红楼梦里说的,怕就门口的石狮子干净,宁令哥恐怕心里面早就存着弑父的念头,要不然为何跟宫中禁卫勾搭,我还是瞧高了他啊!这些人死了便没一个冤枉的。
这时候宁令哥对野利浪烈嘀咕了一番,野利浪烈脸色严峻,却狠狠点头,马车放行,往皇宫里面驶去,在保罗,自然便又拍马屁,宁令哥听了也有些轻飘飘起来,他做太子朝野上下没一个不说好的,可却因为李元昊看上太子妃就那么把他废掉了,这口气在心中憋了这么许久,这时候却愈发迫不及待了,只觉得口干舌燥,心头兴奋不已,一只手便紧紧捏着剑柄,骨节捏得发白,连呼吸也粗了起来。
旁边保罗看他太过兴奋,顿时就说:“吾皇,此乃上应天意下应民心之举……”说着伸手过去捏在他手腕上,便送了些内力过去,宁令哥只觉一股清凉顺着手臂而上,接着在胸中盘旋了一圈,顿时浑身舒坦,似乎连腰板都硬了许多。
马车在内苑门口停了,宁令哥深吸了一口气,率先下了马车,保罗紧随其后,两人便往内宫走去。
藏花麻老远便瞧见两人,瞧见宁令哥先是一愣,接着满脸堆笑迎了过去,低声说道:“太子爷,您今儿怎么得空进宫了?”
宁令哥听老太监还叫他太子爷,心里面先就欢喜,瞧瞧,人心向我啊,大家都还认为我是太子,他不仁,却不能怪我不孝了。他想到这儿,原本的七分杀机此刻便成了十二分,虽然杀意昂然,可脸上却是笑得愈发诚恳,“麻公,您是两代元老,可太客气了。”说着便从袖中递了过去一张银票。
藏花麻眉花眼笑连称不敢,却是麻利地把银票用两根手指一来、一弹,一塞,那银票顿时进了袖中,动作实在流畅无比,“太子爷您实在是太客气了……皇上正和皇后用膳,您随老奴来。”
两人互相使了个眼色,便跟在老太监身后,李元昊的寝宫外有许多金瓜武士,宁令哥公色佩剑自然无人阻止,保罗的武器藏在袍内,两人到了宫殿外,藏花麻进去禀告,没一会儿便出来了,“太子爷,皇上说待一会儿让您进去。”
宁令哥整了整衣袍在旁边等着,保罗便拉了藏花麻低声问:“额真公主今儿有没来皇上这儿?”
老太监愣了愣,“没啊!”保罗哦了一声,一颗提着的心终于落了下去,只要没到李元昊手上便还来得及。当下又问:“额真公主住哪儿?”藏花麻便伸手一指,保罗细细记在心上。一会儿刺杀李元吴,宫中必然大乱,正好趁乱救人。
等了足足一柱香时间,保罗虽然得知速额真没来李元昊这儿,却还是有些急得团团转,宁令哥到底是李元昊的儿子,大约骨子里面也有些李元昊的心狠手辣,却是连连给他使眼色。
好不容易等到里面相召。宁令哥大约也是豁出去了,伸手一拉保罗,昂首阔步往里面走去。
所谓饱暖思淫欲,李元昊这些日子被西宫没藏氏的那些花头迷得神魂颠倒,这酒足饭饱了自然要跟没藏氏拉拉扯扯。没藏氏瞧见宁令哥和绥德侯进来,却还知道害羞,赶紧使劲一扯,李元昊这蛮酋,却是毫不在意,依旧一脸儿淫笑,“心肝,别走啊!”
在没藏氏,说实话的确是对保罗假扮的这个绥德侯的角色动心了。在保罗爷,却是毫无感情可言,本就是玩儿美男计,要动感情便可笑了,所谓“做股票做成股东,泡小妞泡成老公,炒房产炒成房东。”这乃是男人三大傻,保罗爷这等假撇清的淫贼自然不会做那等傻事,如果跟人家发生了点什么便要带回去养着,那便是天下最傻蛋的男人,只有娶不着老婆的人才那么傻。
当然,保罗爷自然是要做戏的,看着没藏氏的眼神便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那眼神让没藏氏心里面发慌,便使劲扯开袖子,涨红了脸蛋说:“皇上……”
这时候宁令哥也跪拜在地,“儿臣给父皇请安。”
李元昊哼了一声,“你也知道来看我,说罢,有什么事情。”
“儿臣近日得了一件宝贝,叫做勉子铃,据说乃是从南边大理国来的,一等一的稀罕,号称‘金面急先锋’,又叫‘可靠小郎君’,儿臣不敢藏私,特来献给父皇。”宁令哥便依着保罗的计划,从怀中拿出一个如指头大小的金色小球来,往掌上一托。
只见那物圆溜溜,龙眼般大小,色做金黄,托在掌心内顿时便震动起来,只听得铃声切切作响,嗡嗡一片,李元昊那是个花中色鬼,惯耍风月的,却也没见过这稀罕物件,极为好奇走过去,伸手在宁令哥掌中拿起,甫一入手,只觉得这东西在手上震个不休。
他仔细端详,瞧了好一会儿也没瞧出个名堂,倒是把胳膊都震得有些酥麻了,“这是个什么宝贝?”
这东西便像现代的情趣用品跳蛋,过去富贵人家夫妻助兴要用的,八国联军那会子进北京城还在皇宫发现不少,都是啧啧称奇,至于怎么用,却不方便说了,总之有塞前面花蕊的,有塞后面菊花的,诀窍就在“酥麻”二字。
“这个……”宁令哥故意做出为难神色,李元昊挥手就让那些金瓜武士退出殿外,这才对宁令哥说:“你仔细给又朕说说,这东西震得厉害,倒是把朕的胳膊都震酥麻了。”
下面保罗心中冷笑,真是不知死的蛮酋,抢了自己儿媳妇还问儿子这情趣用品如何用,这种人不死就没天理了。
宁令哥弯腰谄笑着说:“父皇到底是青天子,什么都瞒不过的,这诀窍可不就是酥麻二字。”
李元昊一听,顿时心领神会,喜得咧嘴大笑,“这倒是稀罕了,这里面裹的究竟是什么?怎这般震个不休?”说着便捏着勉子铃,抬头凑着旁边宫灯仔细瞧去。
宁令哥缓缓把手按在了腰间佩剑的剑柄上,或许因为紧张,在灯光下,一张脸蛋便有些狰狞,旁边没藏氏先还害羞,这时候突然瞥见他脸色不对,再看去,分明佩剑出鞘了,当下吓得大叫一声。
保罗暗叫不好,怎把没藏氏忘记了,李元昊听见没藏氏叫,诧异低头,正好看见儿子脸色狰狞,手上握着明晃晃宝剑往自己颈项斩来,心头一紧,下意识后仰……
说是迟那时快,宁令哥手中宝剑削去,李元昊仰着脖子一躲,中间伴随着没藏氏的尖叫,保罗业已听见外面金瓜武士的嘈杂和脚步声。
西夏国的冷锻剑四海知名,极锋利的,丝毫没半点声响,只见一蓬血花溅开,一个肉肉的玩意儿飞起在半空,可惜,不是李元昊的脑袋,而是他的鼻子。
李元昊脸上血流如注,双手捂着脸颊,颇有些不敢相信看着自己儿子,这便是那个自己老婆被抢走一句话也不说的废太子么?宁令哥满脸杀气,握着宝剑往前又踏了一步,“父皇,儿臣的妻子肉体滋味如何?您年纪也不小了,身后便让儿臣来照顾您的嫔妃罢……呵呵、哈哈、嘿嘿、桀桀……”
他脸颊抽搐势若疯狂,怪笑着往前逼去,李元昊却是说不出话来转身便逃,保罗爷看了大骂,该死的宁令哥,你以为自己是电影里面的大反派么,这么多废话做什么,杀了他不就得了!
骂归骂,他还是一窜身便到了大殿门口把门给推上,自然是不能放人进来的。
那边宁令哥还在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也不能怪他变态,自从老婆被老子抢走,他每夜都噩梦不休:妻子在父亲身下娇啼婉转,自己手执宝剑刺进父亲的身体……这些在梦中出现了无数次的场景此刻上演,此刻一剑割掉老子的鼻子,顿时觉得血脉贲张,什么做皇帝之类通通忘记了,只牢牢记得一件事。用父亲那和自己身体内同样的鲜血来洗刷耻辱,把头上绿油油的帽子染成红彤彤的顶子。
没藏氏显然是吓呆了,尖叫了一声后便呆立在原地,娇躯瑟瑟发抖,李元昊此刻却是绕着殿内一根柱子转个不休躲避宁令哥追杀,宁令哥怪笑着拎着宝剑慢慢追着,似乎陷入疯狂一般,“父皇,您还真是老了,连路都跑不动了么?儿臣的剑离您的背后便只得几寸,您跑啊,快跑啊……”
李元昊跌跌撞撞连滚带爬,那鲜血撒了一地,保罗爷心里急转。Shit,这宁令哥真成不了气候,杀个人半天也没搞定,看着旁边没藏氏呆立,眼珠子一转,顿时又改了主意了,当下一窜身便到了没藏氏身边,一把搂住没藏氏,嘴巴里面便高声叫道:“大逆不道的乱臣贼子,居然胆敢刺杀今上,皇姑父休怕,待萧潜来救你……”
他嘴上喊得凶,身子却是动也没动一下,一手搂着没藏氏纤细的腰肢。一股内力便送了过去,嘴巴便贴到耳垂处低声说:“心肝,我可都是为了你,这才拼却一身剐,他死了,你我正好欢愉,到时候谅祚做了皇上,你便可垂帘听政,讹宠兄做相国,我做枢密院大王,岂不美哉!”
这内力一渡之下,没藏氏先是激灵灵打了个冷战,接着耳边听见爱郎诛心之言,胸腔内直如小鹿乱撞,“这冤家感情是为了我……”顿时身子便软了,想想这冤家在床第间温柔体贴,说不尽的风流手段,再对比李元昊,想到这儿,一看眼前,那宁令哥犹自不觉还拎着宝剑一脸古怪的笑意慢慢追,李元昊满脸血污似狗一般,顿时心中便厌恶了,自己如花似玉的娇躯怎就被他霸占了那么许久?
恋奸情热中的女人一旦动了杀机,可比男人可怕多了,而且保罗说的也并非凭空画一个大饼,叫人看不见吃不着,这种事情本就有先例的,这大辽国的皇太后姐姐便不就是如此么?年轻轻轻守寡,垂帘听政,和韩德让相好,韩德让做了相国,小皇上称其为相父……大辽国皇太后能做得,大夏国皇后自然也能做得。
没藏氏贝齿一咬,娇靥有些扭曲,却是在刹那间下了决心,招手娇声呼唤:“皇上,往这边来,绥德侯武功出色,能保我们安全……”
李元昊怎知这呼唤乃是地狱召唤,他也是慌不择路了,绥德侯和宁令哥那是一道进宫的,自然是一路人,要取他项上人头的。
这时候外面无数金瓜武士撞那厚实的殿门,“皇上、娘娘……”
李元昊连滚带爬往没藏氏和保罗这边跑来,宁令哥早就失却冷静,只在沉迷那追杀的快感,却当真是有些疯了。
保罗身上藏着家伙,不过此刻自然是不肯拿出来的,李元昊连滚带爬扑到没藏氏这边,冷不防小腹一凉,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低头看去,自己宠爱的西宫娘娘一脸儿惊慌,一双素手却紧紧握着一把匕首,那匕首镶金嵌玉,正是餐桌上割肉的,此刻却刺进了自己的小腹……
“为……为什么……”李元昊鼻子被割,说话有些含含糊糊,没藏氏一手扶着他,倾城倾国的脸蛋上娥眉微微一挑,也不说话,另外一只手缓缓搅动匕首……
这变化之快,连保罗也没料到,看见没藏氏亲手杀了李元昊,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女人要狠起来,当真比男人可怕多了,你瞧宁令哥,杀老子杀半天也没杀死,她亲手杀无却是笑着就是一刀。
这时候殿门被外面金瓜武士撞开轰然倒地,而宁令哥高举宝剑从李元昊身后追到,一剑刺去,没藏氏尖叫一声,“休伤了皇上。”一伸手却是拿自己藕臂去挡那宝剑。
女人果然便是天生会演戏,保罗爷顿时自叹不如,自然也要装模作样,“休伤了皇姑父。”说着伸手拽了一张锦凳便砸了过去,两人倒颇有奸夫淫妇的架势,李元昊眼下都没气了,他们却在演戏给人看,宁令哥从后面而来,自然也看不见,手上剑把砸来的锦凳劈成了两瓣,而保罗趁机拉着没藏氏急退。
那些金瓜武士瞧见前太子满身血污一脸狰狞追杀皇上,娘娘和绥德侯忠心护驾。宫闱之变非他们这些人所能多考虑的,纷纷呐喊,手上小金瓜脱手飞去。
这金瓜和一般人理解的一人多高的长柄上有个西瓜一般大的锤子有区别,其实也就尺把长,上面一个小小的婴儿拳头大小的疙瘩,可近战,又可抛出伤人,便如《隋唐演义》里面秦琼的“杀手锏”。其实本来叫做“撒手锏”,就是把锏抛出去伤人的。
或许冥冥中自有天意,宁令哥脚下一滑,却是正好踩到了那掉在地上的勉子铃,那圆溜溜的勉子铃让他一跤往前摔倒,将将便躲过无数的砸来的小金瓜。
这一瞬间,论武功,保罗自然是能救的,不过他怎会去救?于是,众人眼睁睁瞧着宁令哥一跤扑倒,手上宝剑噗哧一声正好刺进趴在地上的大夏皇帝体内。保罗和没藏氏顿时一喜,这一跤实在太妙了,简直就是神来之跌,怎跌得如此好。
没藏氏假意惨呼一声,眼白一翻,晕过去了,保罗一把搂住她,脸上悲愤,“皇姑父……娘娘……”那没藏氏在他怀中偷愉睁开凤眼,眼角尽是春意,伸也柔荑便夹住他腰间软肉狠狠拧了一把,疼得保罗爷龇牙咧嘴。
“桀桀桀桀……”宁令哥爬起来,怪笑不止,“死得好,死得好……”
无数禁耳面面相觑,皇上死了,怎办?
那老太监藏花麻这时候从殿外进来,死了娘老子一般悲愤尖叫。捏着兰花指一指宁令哥便对旁边那些金瓜武士厉声喝道:“杀了这无君无父之人……”
“谁敢杀我?”宁令哥此刻如梦初醒,“我是太子,不,我已经是皇上了……呃……”
无数腰刀砍进他身体内,他连话都没来得及说,直接被砍成碎肉,保罗爷瞥见了他临死的那眼神,心中叹了口气,太子爷,可不能怪我,要怪就怪你烂泥扶不上墙。
“绥德侯,眼下当务之急便是先立大统。”藏花麻弯腰在保罗身边低声说道,保罗一愣,再看老太监,眼神中分明一丝狡黠闪过。
这老东西怕肚子里面清楚得很啊!保罗看着藏花麻,心中有数,一伸手,袖中便塞过去一叠银票,却是把身上所有的钱都塞了过去,接着压低嗓音说:“小皇帝登基,麻公三朝元老,这总管大太监非麻公莫属啊!”
眼下的局面,自然是谁先下手谁便先得便宜,老太监眉花眼笑,不过轻重却还是知道的,也低声说:“这钱老奴当绥德侯赏给宫中禁卫的。”保罗有些意外,老太监当真不简单,做太监的没了男女之间那回事,基本都把钱和权看得极重,他居然能把到手的钱再吐出来,不简单,真不简单。
“绥德侯,先皇虽然归天了,可这无君无父的废太子却还有个妹妹,手上掌握着军权……”老太监压低了嗓音,说的却是诛心之言,保罗民中的没藏氏本就是假晕,首先一惊,便在保罗怀中轻轻捏了他一把,保罗心领神会,点了点头。
这时候老太监厉声对那些禁卫说了一番话,接着又从怀中拿出银票来,果然便是恩威并重,当真不简单。当然了,富贵险中求,老太监这笔投资做得合理,等没藏氏垂帘听政,绥德侯权倾朝野,他可不就是大大的功臣了。
“废太子无君无父,刺杀皇上,宫里面却是有内应的,便是掌握擒生军的额真公主,眼下当务之急,先要铲除刺杀皇上的余孽。”老太监脸色凶狠,越是高回报,也代表着越是高风险,眼下最大的威胁便是擒生军和额真公主了,自然要先下手为强。
那些禁卫军却也不是傻瓜,眼看皇上死了,废太子也死了,大夏国立马便要面临最大的洗牌,此刻站好位置是绝对需要的,西宫娘娘膝下有两岁的小皇子,又是现场唯一的嫔妃,绥德侯乃是东宫娘娘的子侄,又是翊卫司任职的,藏花麻更是两朝元老,只要小皇子一登基,在场的自然好处少不了。
这道理大伙儿都明白,至于额真公主是不是内应,管那么多作甚,当下轰然叫好,喊的口号却是为陛下报仇。
“你赶紧命人出宫寻讹宠兄进宫,记住,封闭消息,不准任何人进出。”保罗爷此刻扮演着十分不光彩的角色,典型的间谍工作。
“还是老奴去通知国舅爷罢!”藏花麻深知此刻要牢牢拴在西宫娘娘的船上,自然示好,“绥德侯,您手下那些人……”
保罗被他一提醒,却是差一点忘记了,当下摸出翊卫司校尉的令牌递给藏花麻,那些人平日都收买得妥贴,安排在皇宫外围绝对合适。
藏花麻接过令牌,没藏氏看了一眼老太监,欲言又止,藏花麻眼眉通挑,自然有数,“娘娘放心,老奴拿脑袋担保,不会让任何人走漏一点儿风声。”
没藏氏一咬贝齿,恶狠狠说:“谁要胆敢议论,杀无赦。”
老太监匆匆去了,没藏氏看着保罗一脸儿媚笑,“你这冤家,我可都是为了你,以后可不能负我……”
保罗哪里顾得上在这时候跟她调情,且不说满地血污,李元昊和宁令哥的尸体还在,最心急的自然是凤姐姐还在速额真手上,他拍了拍没藏氏手,沉声说:“让人仔细围了,千万别让任何人瞧见,我现在便带人去速额真公主那边。”
“你……小心些。”没藏氏这才想起,这宫中可还有一头母老虎必须铲除,那可是前面的绊脚石。
“我办事,你便放心罢!”保罗挑眉一笑,这笑容没藏氏极熟悉了,心中顿时一荡,伸手过去轻劝控拧了他一把,眼眉间尽是说不出的春情,“死鬼……”
一对奸夫淫妇出了殿门,没藏氏轻轻咳嗽一声,装着悲伤欲绝的模样,保罗指挥禁卫把宫殿团团围住,谁也不得进入,这才带着余下的人匆匆往额真公主那边赶去,那些禁卫也知道,此去免不得刀枪无眼,凶险得很,成功了,富贵不可言,若死了,可什么都享受不到。
死道友不死贫道,自然,每个人都以为自己将会是活下来的幸运儿,一众人杀气腾腾而去。
嵬名速额真的寝宫在西夏皇宫一角,有别门可以从旁进出,而且护卫也并非三班禁卫而是速额真的擒生军下属,实在是独立于皇宫的建筑。
擒生军和质子军都是西夏精锐,质子军大多都是宗室贵族,擒生军则多为平民出身,质子军认为自己乃是天下第一精锐,又是贵族,自然是趾高气扬的,我们来看一份后世清朝御前侍卫的赏赐,大抵便能揣摩出西夏三班禁卫的高人一等了,“赐御前侍卫若干人:狍一只,各样鱼五尾,锦鸡五只,挂面十把,白枣干一斤,南枣一斤,奶饼一斤,藕粉二斤……”
瞧瞧,这是什么待遇,和从二品散秩大臣待遇一样,清朝能如此,那么,西夏就算差也差不到哪儿去,好歹是皇帝身边的亲兵哇!
而擒生军则大多从党项平民中选出膂力者组成,尤其重视武勇,认为质子军纯是靠装备堆出来的娘娘腔兵,这两支部队可都是互相瞧对方不顺眼的,私底下大打出手也是极为司空寻常的,李元昊在世的时候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或者他认为党项人的武勇便该在打群架中体现出来罢!
这时候三班禁卫这么许多蜂拥到额真公主宫门外,那些擒生军顿时不依了,你奶奶的,这些娘娘腔兵最爱蜂拥而上,一点儿真本事也没,居然敢冲咱们公主元帅的地盘?皮痒痒了么?
而这些禁卫此刻也是拼命要博出位的,这些人都是宗室出身,这种家庭出来的,一个个眼光精得跟猴子似的,方才绥德侯跟西宫那位拉拉扯扯的眉来眼去,这些人平日逛窑子、争风吃醋打群架乃是惯常风月,如何瞧不出端倪来?
眼下皇上驾崩,到时候应谅诈做了小皇上,西宫便垂帘听政,那大辽国如此,大宋国也如此,傻子都能猜出来,那皇太后的相好,哪一个不是富贵恩宠至极的?大辽国皇太后的相好连皇帝都要叫一声相父,大宋皇太后的相好连儿子都能做节度使,那咱们大夏国皇太后的相好眼下便是侯爷,日后怎么也得是个天大王、相国、枢密院大王罢!这等时候不拍马屁巴结等什么时候?所谓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这道理这些宗室贵族出身的子弟个个明白。
为首的几个统领骂骂咧咧,一抽家伙便领着手下冲破了宫门,一朝天子一朝臣。先皇可刚刚驾崩,元凶就是前野利皇妃的儿子宁令哥,额真公主和宁令哥一母所生,这种人不抓抓谁?何况额真公主还是死对头擒生军的元帅,虽然禁卫中也有几个聪明人隐约猜到绥德侯在这件事中恐怕也扮演着不怎么光彩的角色,不过,这时候谁会去说。
那擒生军在速额真寝宫的约莫有两三百人,看三班禁卫冲破了自家公主元帅的宫门,顿时操家伙便把门口堵了起来,两方僵持不下。保罗爷这时候也没顾忌了,顿时摸出雷鸣刀在手,一脸儿杀气腾腾,“翊卫司办事,不相干的人赶紧闪一边去。”他看守卫在速额真宫门口的俱都是些秃头的党项粗豪大汉,一颗心顿时又拎了起来,凤姐姐落在这些人手上,能不揪心么。
有个身高丈二的铁塔般大汉捏着醋钵般大小的拳头破口大骂。“日你亲娘……”保罗爷眼神一凝,冷笑着拿雷鸣刀对着那大汉,就听见一声霹雳响,那大汉的脑袋如同被一拳擂开的西瓜一般,红的白的顿时炸了一地,没脑袋的尸身摇晃着扑倒在地,数百人顿时心惊不已,有识货的心中便说,绥德侯手上家伙怎跟额真公主那杆枪差不多?
就如同大宋东京人张口直娘贼、大辽上京人张口锤子一般,西夏兴庆府市井间骂人一张口就是日你亲娘,保罗爷学骂人那是一等一的,杀了个人后便把雷鸣刀扛在肩膀上,一脸恶狠狠说道:“我日你们擒生军上下所有的亲娘……”
这句话骂得极有气魄,一众禁卫顿时便如嗜血豺狼一般眼珠子都放光,大声叫好,而且他骂的当真也没错,擒生军元帅速额真的母后,东、西两宫娘娘可不就是被他日了。
三班禁卫班直,那可都是天子亲兵,谁也不买帐的,也就擒生军这等精锐敢和他们对着干,这时候保罗爷杀了人,顿时如同药引被点燃的炸药包,两边俱都沸腾起来,纷纷对骂不休,有机灵的便开始拉人了,没一忽儿,保罗爷这边人越聚越多,业已超过上千禁卫,还有不少与更是他直接属下,相比擒生军那边两百多人,气势顿时便涨了。
死道友不死贫道,更何况身在敌国,死的都是别人家的,保罗爷虽然民主教育出身,眼下也顾不得了,一挥雷鸣刀,“给我冲杀进去。”
这一声令下,三班禁卫顿时如同吃了春药一般,嗷嗷叫着便往前面冲去,顿时,宫内血流成河,有那些统领巴结绥德侯的,更加是大声喊道:走了一个老子唯你们是问。
“事急从权,休得走了今日帮凶,杀贼一人者赏钱十贯,杀贼三人升一级。”保罗爷才不怕,反正最后也不需要自己掏钱,不是有没藏皇后和没藏国舅么,三班禁卫一听,顿时更加卖力了,他们人本来就多,这时候财帛动人心,何况还可以升官,却是为了杀一个擒生军都要争抢。
保罗领着数十人继续往里面冲去,沿途捉到一个宫女,喝问那速额真公主在什么地方,小宫女吓得瑟瑟发抖,被一众禁卫杀气腾腾威逼着,领路到了速额真歇息的所在。
“前面便是公主歇息的紫宸殿了。”小宫女指着前面那小小的殿宇对保罗说道。保罗爷那是个惯会哄人的,对小宫女笑了几笑,就让小宫女不怎么紧张了,却是让那些禁卫大拍马屁不已。
这么屁大点儿的殿富有也敢叫紫宸殿?保罗爷冷笑,随手从怀中摸了摸,却是没银子,这才想起自己身上的钱财可都是给了老太监藏花麻了,随口便问旁边一个禁卫讨了些碎银,然后塞进那小宫女手中,“小妹妹,赶紧出宫逃命罢,眼下宫里面可不太平。若有禁卫问,就说是绥德府上的。”
他说完便一扛雷鸣刀,大踏步往前面走去,速额真的师傅是机关盟盟主吴昊,天下十四杰,武功是不消说的,尤其是机关暗器。还有火器之类的东西,别人不知道厉害,他可是靠这个吃饭的,如何不知道凶险。
他走到殿门口,顿时听见里面隐约传来娇啼婉转的声音,心中一沉。不过还好,他还能听出来这呻吟声并非自己熟悉的凤姐姐。
一手擎刀,一手摸出柯尔特六管袖箭,后面数十个禁卫掩了上来。
一脚猛地踢开那殿门,里面地上铺着西域羊毛地毯,一块白色兽皮上,两个赤裸的女子正纠缠在一起,上面那个身子矮小,肌肤雪白粉腻,正跨坐在下面女子身上,一手抓着自己才丁点儿大的胸,一手却覆盖在下面女子胸上,眼睛细眯着,喉间发出古怪的呻吟,下面女子被捆绑着,叁漆帝硕大丰润,双腿修长,不是凤姐姐又是哪个,顿时目眦欲裂……
却说速额真正在磨镜,将将是丢不丢的关键时候,被保罗爷一脚踹开殿门,一惊之下,却是浑身颤抖起来,居然这时候便来高潮了,那下面顿时湿淋淋下许多汁液来,杨将军羞愤欲死,速额真却是如同一条上了岸的鱼一般在她身上一抽一抽,明知道眼前不对,异样的高潮却是歇止不了。
我干,保罗爷气炸了肺,他还是第一次遇到如此情况,只觉得似乎被人有脸上狠狠抽了一巴掌一般,火辣辣的,这该死的西夏公主,居然强迫大爷我的女人搞女同,真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好在他还没失去理智,一脚先把殿门反踢了,顿时数十个禁卫关在了外面,自己娘子的娇躯可别让那些家伙瞧了去,这才仔细看那该死的速额真。
他不仔细看还好,一仔细看,愈发气炸了肺,这小姑娘便是那个一身盔甲的西夏公主?怎胸前小得还没金橘大?一双大且分得略开的杏眼,怎么看怎么是个小屁孩子,下面连根毛都没,居然还没发育,此刻居然还死死纠缠在凤姐姐身上,这口气怎么能咽得下去?
“小白虎,纳命来。”保罗额头青筋勃起,不杀你,我保罗爷颜面何在?一声怒喝下,手上柯尔特尽数射出,六根钢钉如电般射入速额真的左右肩胛骨内。
要说速额真的功夫,自然不会差的,好歹是天下十四杰的弟子,不过她也是第一次被男人瞧见身子,又是突然丢了身子,身体僵直之下,根本没来得及反应,那钢钉顿时射入肩胛骨,这地方便是江湖上俗话说的琵琶骨了,这地方拿铁链一锁,任你通天的武功也施展不出来,此刻被钢钉射入,顿时浑身一麻,一身武功哪里还施展得出半分来。
保罗爷飞身窜出,顺势一脚踢翻速额真,接着弯腰抱起凤姐姐,杨将军看爱郎来了,满眼顿时全是屈辱的泪水,保罗解了她的穴扯开她身上的绳子,她反手一把死死搂住爱郎,哽咽着呢喃:“保罗……”却是再也说不下去了。
急急把自己身上衣服给凤姐姐披上,保罗爷看凤姐姐悲泣,眼泪水如断线珍珠一般滚滚而下,心中痛惜怜爱不已,咬牙切齿转身,速额真被他射中左右琵琶骨,又被他一脚踢中胸前大穴,眼下是连一根指头也动弹不得。
恶狠狠瞪着她那光滑细腻的身子,保罗是一点儿胃口都没,小白虎哇小白虎,不杀你不足以泄愤,我要如何杀你呢?
“保罗,杀了她……”杨将军眼神中闪过一丝怨毒,即便速额真是个小姑娘,可这屈辱还是不能忍受,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她消失在这个世上。
凤姐姐如此一喊,保罗脑中灵光一闪,却是想到了一个好主意,“凤姐姐,杀了她便太客气了,你瞧我如何替你出气。”说着从怀中摸出两个龙眼大小的勉子铃来。
两个勉子铃托在掌中顿时嗡嗡作响,保罗爷脸上露出一个极意味深长的笑来,速额真此刻正是双腿撇得开开地对着他,眼神中尽是惊恐。
话说保罗爷要给凤姐姐报仇,手掌一合,中指一屈后连弹,勉子铃嗡嗡响着,一先一后飞去,顿时奔袭小白虎。
这暗器大宗师的名头倒不是全然吹牛,他那么一弹指,勉子铃居然能飞出后缓缓挤进小白虎体内,这巧劲可说冠绝天下,小白虎顿时睁大了眼睛,檀口张成了圆形,咝咝喘气不息,保罗爷自然没怜香惜玉的心思,便让她那么站起来跟在自家身后,还不许把勉子铃掉出来。
这勉子铃塞进体内又不许掉出来,对速额真来说难度倒不大,毕竟多年习武,只是,她贵为公主,何曾受过这等侮辱?却是赖在地上宁死不从。
嘿嘿冷笑着,保罗爷揉着下巴说:“我说小白虎,你信不信我一声下,外面数百如狼似虎的禁卫便会冲进来品尝一下平日他们高山仰止的公主殿下,数百个,一个个轮着来,恐怕要几天才能完事罢!”
速额真眼瞳一缩,若真那样,当真是比死还可怕了,不过嘴巴上却是倔强,保罗看她还摆公主元帅的架子,气不打一处来,“你老子李元昊被你亲哥哥宁令哥刺杀身亡,估计此刻已经到了黄泉路上喝孟婆汤了,嘿嘿!他在抢自己儿媳妇的时候恐怕没料到会有这么一天罢!”
“什么?不可能……不可能……”速额真闻言如遭雷击,嘴上虽然不信,心里面却先是信了,父皇那些事情她可是太清楚不过了,何况,若不是宫闱巨变,眼前这家伙怎么敢带人强冲?一时间,把嘴唇都咬破了,“陈保罗,你……你……定然是你挑唆我大哥……”
保罗倒是吓一跳,感情小白虎识破自己身份了?不过这时候却是死也不承认的。一弹指,顿时封了她哑穴,眼珠子滴溜溜便在寻思接下来该怎么办。
还是找机会先溜罢,反正李元昊也挂了。我该做的也做了,不过,李元昊一死,全国大丧,恐怕没那么容易溜走,咦!对了,这小白虎不是有什么鲁班鹞么?
他思索妥当,更加不能放小白虎脱身了。左右看看,找了个布把她一裹,便往自己肩膀上一扛,这时候杨将军也穿好了衣服,眼睛却还有些红肿,保罗低声安慰,“凤姐姐,一切有我,你也别太放在心上,她不过是个屁大点儿的小姑娘,咱们把她抓回去……打扫茅厕。嘿嘿!西夏公主给我四海馆扫茅厕,这主意不错。”
杨排凤被他说得噗哧一笑,他又温柔安慰,总是让凤姐姐不要芥蒂这事情才是,这才出门而去。
外面那些禁卫看绥德侯出来,肩上扛着一个用布包裹着的女子,那露在外面的螓首不是额真公主又是哪个,身边还跟一个美女,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各位弟兄,额真公主串通废太子刺杀今上,皇后娘娘已经说了,削去公主头衔贬为庶民,本侯还得带她回去严加审问,这里说不准还有叛贼余党,各位兄弟辛苦些,好好搜查一番,有了结果再去禀告皇后娘娘……”
众禁卫闻言顿时一惊后一喜,这话里面的意思分明便是……我们可以在公主寝宫为所欲为?有个统领还有些不相信,上前一步问道:“侯爷……”
“我可什么都没看见听见。”保罗说着一拉杨将军,居然就这么扬长而去,留下众禁卫面面相觑。
“几位,咱们该如何办?”有个老成的统领就说了。
“还有什么好商量的。”旁边一个颧骨略高的统领贝卡萨斯一撇嘴,党项人骨子里面的贪婪毕露无遗,“咱们该抢便抢,该刮便刮……”
旁边一个和他平日相熟的顿时便附和,“对对对,只要到时候咱们别忘记了绥德侯那一份好处就成。”
“可万一……”那老成的还有些忌惮,颧骨略高些的贝卡萨斯便说了,“我说几位,机会难得啊,咱们虽然出身高,可近年也没什么机会出征捞好处,倒是擒生军动不动上战场,可都肥了流油,眼下宫中巨变,西宫那边眼瞧着就是皇太后了,这绥德侯和西宫的……”
他说着用手指比了一个极龌龊的手势,一脸的古怪笑意,众人都是风月老手,自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也俱都暗笑,天底下最龌龊的便是皇家的,这些人平日见多了,怎么会不明白,只是装傻罢了,这没藏皇后和绥德侯的奸情,有脑子的都能隐约猜到些。
“何况国舅爷和绥德侯走得也近,东宫娘娘还是绥德侯的姑姑,这点关门过节还瞧不出么?我敢打赌,不出三日,绥德侯定然掌管大内所有禁卫。”贝卡萨斯一脸儿淫笑,那笑容里面的意思分明便是说:掌管禁卫这才方便偷情嘛!要来便来,要去便去,说不准还公然嫖宿于西宫娘娘那儿。
众人一合计,俱都狠狠一拍巴掌,日他亲娘,干了,这额真公主可是擒生军的元帅,宫里面怕不不了抢来的财物,咱们抢了钱财,到时候再上下打点一番,趁着朝野不稳定的时候,说不准还能高升一步,富贵险中求,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于是,很荒诞的一幕便上演了,西夏国皇宫最精锐的禁卫公然抢劫公主寝宫,把财物收刮一空,有些胆子大的连带着附近的殿宇也没放过,当真是乱成了一团糟,而保罗爷却也在第二天收到了几十万贯的好处费。
西夏国宫闱巨变,自称青天子的元昊被儿子宁令哥刺杀,时年四十六岁,谥号“武烈皇帝”,才两岁的谅诈登上了皇位,即为毅宗皇帝。西宫没藏氏坐上了太后的宝座,开始了长达八年的垂帘听政,国舅爷没藏讹宠是为相国,八年后没藏太后死于两个面首争风吃醋,他做了摄政王,直到李谅诈十八岁,和嫂子梁氏偷情,发动血腥政变夺权,杀了嫡亲舅舅满门,这便是后话了。
朝野巨大的血腥洗牌在短短三天内便完成了。野利遇乞这位没藏皇太后的前夫因为不肯交出最肥的三司使的缺被下狱,第二日死于狱中,野利遇乞之弟、在外作战的质子军统领野利旺荣直接被削去了质子军大统领一职。改由绥德侯萧潜任大统领,汉相张元请辞,天大王野利仁荣上表曰“国中艺文诰牒,请准蕃书”,一心做西夏文再不理朝政……
经过这番血腥洗牌,西夏国内再无势力敢明着对抗没藏一族了,以前李元昊为了表示要独立开国,弃汉家赐姓李、赵皆不用,以北魏拓跋氏为姓,即是西夏语“嵬名”一姓的由来。没藏国舅并无李元昊那般雄才大略,何况野利旺荣和兵部侍郎吴昊尚且领十数万大军在外,大宋国出兵征讨,大辽国越国公主带着数万辽国铁骑西来,可以说局势还十分不明朗,因此尊隐居与尼庵的耶律宜兰为东宫皇太后,一切用度皆按照皇室规矩,并不敢一丝怠慢,并且宣布国姓为李。隐约也含着向大宋国示弱的意思在,自此,西夏国皇氏的姓氏经过一番更迭,终于确定为李姓。
平静的水面下暗流涌动,没藏讹宠终于坐上了垂涎已久的相国位置,忙得焦头烂额,没藏皇太后却是情欲炽烈得要跟绥德侯偷情,而保罗爷却是在绥德侯府不慌不忙调教小白虎。
速额真骨子里面也是颇执傲的,一来心伤父皇和皇兄身死,二来相信自己师傅吴昊定然会前来救她,却是死活不肯妥协,只是体内两枚勉子铃却是厉害,切切震个不休,当真是弄得死去活来,体液流出无数,差一点儿成了第一个死于淫具的公主。
而保罗爷因为西夏国丧,一时间也溜不掉,也颇为头疼,前面所说的那个胆大妄为的禁卫统领贝卡萨斯因为巴结没藏国舅,居然果真高升了,做了擒生军的将军,没藏讹宠自己遥领擒生军元帅上,他这个将军居然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对绥德侯感恩戴德,私底下又送了十万贯钱到绥德储上,不由让保罗爷大叹,所以说中国乃是官本位,做什么生意也不如做贪官来得赚钱啊!轻轻松松,居然又是上百万入了自己钱袋,这些钱自然是兑换成胡商万里钱庄十足兑现的银票,不贪白不贪。
这日他从皇宫内回来,凤姐姐瞧着有些哼哼,眼下事情都成了,爱郎还动不动跑去皇宫,分明是跟那西夏太后偷情,虽然明知他骨子里面风流,心里面总是有些不是滋味的,毕竟没藏太后那是西夏人,而不是大宋人。
这里面却也有一番道理,所谓“要得俏,小寡女一身孝”,没藏太后眼下新寡,正是情欲炽烈,一身孝装便敢于拉着他在李元昊大帝的灵柩旁搞七捻三,男人么,没一个不爱新鲜刺激的,可怜李元昊雄才大略一辈子,怎会想到死后这般光景,也算风水轮流转了。
保罗爷看凤姐姐有些生气,恬着脸儿便告罪,哄得杨将军转恼为喜了这才罢休,接着又要去囚禁速额真的房间,他是有些等不及了,准备皮鞭蜡烛一起上,定然要撬开小白虎的嘴。
他正要出去,外面窗户三长两短敲击声,顿时一挑眉,起身去开了窗户,外面轻轻巧巧翻进来一个黑衣人。
“属下见过侯爷,见过杨将军。”那黑衣人说着行礼,保罗一把拉住他,“少龙兄真是客气了,你是龙姐姐的高徒,咱们可是要多亲近亲近的。”
来的正是飞天魔女龙云凤的徒弟黄少龙,却是带来了最新的消息,“侯爷,再不走可就真来不及了,野利旺荣和吴昊带着十数万大军回转,吐蕃诸部蠢蠢欲动,辽国越国公主领着数万契丹铁骑也到了辽夏边疆,您的身份随时随地会被揭穿,到时候西夏国碍于国体,定然会全力追杀。”
黄少龙说着从怀中摸出一封密函递了过来,上面用火漆了封着,正是八贤王的密函,保罗匆匆展开,看完后无奈苦笑,这寇老西儿,真真坏了透了去了,居然拿自己做诱饵,呼伦那炸药桶脾气,知道自己的事情还不得带着辽国精兵杀到西夏来么,虽然说国与国之间并无正义可言,问题是,自己变成了诱饵,自然不爽。
旁边杨将军侧首观看,看完了一脸歉意,老宰辅这招的确阴损了些,这不是硬把保罗往火炕里面推么。
摸出火折子一晃把密函烧掉后,保罗便问黄少龙,“少龙兄,眼下西夏举国大丧,兴庆府全面戒严,我想走也走不掉啊!何况边疆陈兵十数万,想悄悄溜走当真不容易……”
“侯爷放心。”黄少龙一笑,他跟龙云凤在大辽操作细作网多年,经验老道得很,何况八王爷也有计较的,自然把路线安排好了,“八王爷说了,您可以从西夏入吐蕃,再从吐蕃入成都府路,由白帝城沿水路而下走江陵,再由襄阳回转东京。”
保罗一听,好嘛!这个圈子兜大了,香香和小星在拓跋天护送下业已回东京了,我再走吐蕃,岂不是硬往吐蕃明王巴瓦却央枪口上撞么!
八王爷也不知道如何想的,官家的数十万大军分明已经往宋夏边疆开拨,他却让保罗走吐蕃,虽然走吐蕃安全系数高那么一点儿,可实在是太远了,而保罗也不知道官家的安排,无奈之下也只得听从八王爷的安排。
“属下在西夏还有任务,便不能护送侯爷和杨将军了。”黄少龙说完一拱手,却是又从窗户翻了出去。
看着杨将军担忧的眼神,保罗笑笑,“凤姐姐,放心了,我好歹一身武功也是直追天下十四杰的,若是连自己娘子都护不住,岂不是太也没面子了。”
见他胡吹大气,杨将军不由啐了一口,不过心里面却是欢喜的,女人本事再大,总希望自己的男人比自己强,正如紫霞仙子所说“我心目中的男人是个盖世英雄,穿着金甲踏着七色云彩而来。”女人么,从八岁到八十岁,没一个不喜欢浪漫的。杨将军虽然巾帼英雄,却也不能免俗。
他跟杨将军商量了一会儿,却是转身出门,准备去跟耶律宜兰说个清楚。耶律宜兰和没藏氏不一样,不管如何,自己到底是亏欠她的,若不能带她走,心中实在不安。
耶律宜兰和乌古喜眼下却是在城外智禅寺住着,那智禅寺主持了然和尚是契丹人,净光白狮子又是大辽宗室出身,毕竟也算目睹家乡人,可怜她羞愧自己居然跟亲侄女的未婚夫勾搭。当真是起了青灯古佛的念头,整日便吃斋念佛,心如古井一般。
保罗匆匆出城,在城门口却是纠缠了许久,毕竟这一国之主龙御宾天,古代的礼法限制,就算他眼下已经是质子军大统领,却也费了许多口舌,最后不得不塞了许多银子这才得以出城,而且还不得不由数百擒生军跟着。
古代的大丧之礼可不比现代,譬如古人父母故去,孝子要在墓旁结庐而居两年到六年不等,即便是朝廷大员,也得归宁守孝,除非是皇帝开口挽留,你还得上表婉辞,皇帝再下旨挽留,这便叫做“夺情”,以示忠孝不能两全。
而一国之主大丧,这便是国丧,规矩更加多了,因此就算他眼下扮演权势滔天的绥德侯,也不得不守这规矩,就好比下象棋,马只能拐腿马,砲只能隔着打,得按这个规矩走。
他到了城外智禅寺,耶律宜兰却是死活也不肯见他,净光白狮子不懂其中缘故,虽然帮他说好话,也是无济于事。
瞧着四下无人,乌古喜流着泪低声跟他说话,“小主子,奴婢知道你不是咱们契丹人,可奴婢是真心把你当自己的主子,自己的男人,你们汉人说‘嫁鸡随鸡,嫁叟随叟’,可奴婢自小跟娘娘便没分开过,以后奴婢是不能服侍你了,望你回去后有空的时候能偶尔想一想娘娘和奴婢,奴婢……奴婢便满足了……”
保罗黯然,心中酸溜溜,眼眶也有些发酸,奈何耶律宜兰死活不见自己,却是一丝儿办法都没。
他也知道,耶律宜兰怕是和耶律馨一般想法,自己毕竟是呼伦的夫婿,虽然契丹人对礼法看得没汉人那么重,可毕竟悬殊太大,哄得了自己哄不了天下人。
“喜姐姐,是我对不住你和她……”保罗说话间也有些哽咽了,耶律宜兰和乌古喜对自己的柔情到底和没藏氏那等全然情欲不一样,他伸手入怀,摸出柯尔特来塞到乌古喜手中,“这是我没在大宋做官的时候自己亲手做的,你……留着做个纪念罢!”
他说罢转身,走到了院门口,一回首,乌古喜两行清泪,双手紧紧捏着柯尔特痴痴看他,他大声喊道:“姑姑,潜儿……走了。”
一语双关,外面些擒生军自然不明白,躲在房间里的耶律宜兰却是心碎欲绝,娇躯冰凉,柔荑一捂嘴唇,终究忍不住,快步奔了出去。
到了门口,恰好看见保罗背影转过院门口,她紧紧握拳头,指甲却是陷进肉中,那血流出来,她却浑然不知……
“娘娘……”乌古喜快步走到她身边搀扶住她,她脸色刷白,喃喃道:“只恨生在帝王家……”热泪滚滚而下。
保罗爷怏怏不乐回到绥德侯府,一肚子邪火没地儿发泄,一脚踹开了关着速额真的房门。
“小白虎,识趣的赶紧求饶,不然爷可说不准做出什么事情来。”保罗此刻一脸凶神恶煞,速额真却是被勉子铃弄坏了,身子被绑得跟粽子似的,体内两颗勉子铃切切震个不休,也不知道流了多少体液,眼珠子都翻白了,哪里不说得话来。
“哼!还装死。”保罗嘴上凶,却也知道这时候说话白搭,走过去一拍她身子,内力一震这下两颗勉子铃从下面挤了出来,滚到床上后噶然而止。
“Shit,你就等着给爷打扫茅而罢!”保罗说了一句狠话,转身出门,反手又把门锁了。
这时候他也不知道老冠准放出的消息有没有传到西夏朝廷,心知想走的话必须靠小白虎的鲁班鹞,当下策马便去没藏国舅府上,幸好,没藏讹宠似乎还没得到确切的消息,看见他后笑嘻嘻说:“绥德侯,大统领,这额真公主的滋味如何?”
“嗨!别提了。”保罗假作懊恼,“这小白虎是个死也不松口的,我可不愿意用强。”
“喔!居然是个白虎?”没藏讹宠眼神一亮,接着便恬着脸说:“萧兄弟,不如……让哥哥我来……”
“等我尝了滋味再说。”保罗假装不肯,接着又说:“听说她师傅有个厉害的玩意叫鲁班鹞,据说是个能日飞八百里的宝贝,眼下在擒生军大寨中,我却是想见识见识。”
没藏讹宠哈哈大笑,“这有何难,一会儿我让人送到你府上就是。”接着又神秘兮兮说:“太后让你晚上进宫商量……”
保罗假意露出一个是淫贼都能心领神会的表情,“我说没藏相爷,讹宠兄,怎跟我开这样的玩笑,我跟太后那可是清清白白,纯洁得不能再纯洁……”
“我日你。”没藏讹宠飞起一脚,“本相爷都做了你的便宜小舅子了,你居然还说这话,若被我姐姐听见了,一准儿说你负心薄情。”
Shit,这厮脸皮真是比大爷我还厚。保罗腹中暗骂,嘴上却顺着他说话占便宜,“好好好,舅子相爷,算我错了,我还得回去继续调教小白虎,别忘记了赶紧把鲁班鹞送到我府上。对了,听说绿帽子王的弟弟野利旺荣带着十数万大军回转京城了?”
没藏讹宠听了脸色狠厉说道:“就怕他不来,本相叫他来得走不得。”
“咱们姊舅同心,其利断金,我的武功韬略可是枢密院大王……”
“放心放心,这枢密院大王之位定然是你的跑不掉。”没藏讹宠以为他不放心枢密院大王的权势富贵,“就算我想贪着不放,哪里抵得上你在太后那边吹枕头风。”
我干你,大爷我长得很像吹枕头风的面首么?保罗心中大骂,脸上却带着笑,“那行,我可先走了。”说罢转身离去。
保罗刚离开,老太监藏花麻从里屋走了出来,“相爷,你真打算把枢密院交到绥德侯手上?”
“眼下还用得上他,等收拾那些余孽……嘿嘿!”没藏讹宠露出一个奸诈的笑容,藏花麻陪着笑,“相爷高明。”
保罗爷自然不知道奸猾的老太监已经倒向没藏讹宠,何况就算知道了也不在乎,老太监么,那就是一颗棋子罢了,眼下要回东京城,他们联合便联合了,他又不贪那枢密院的权势。
待到晚间,没藏讹宠果然让人把鲁班鹞送来了,为首的正是擒生军将军贝卡萨斯,谄笑着拍马屁,保罗心说反正要走了,连打赏都免了,反而又敲诈了贝卡萨斯一笔,说自己马上要做枢密院大王了,小贝啊!本侯看你武功出色又有决断,只做擒生军将军未免大材小用了。
贝卡萨斯闻言又惊又喜,这枢密院不管在大宋也好,大辽也罢,都是掌管兵马的,等于现在的国防部,他岂有不巴结的道理,顿时又屁颠颠小心翼翼从怀里摸出一叠银票来,却是刚从擒生军诸位统领那儿收来的孝敬,他刚刚做了擒生军的将军,那些擒生军统领虽然是速额真的手下,可眼下大洗牌,额真公主都倒台了,自然要巴结顶头上司,果然是没有最黑只有更黑,这钱却是最后进了保罗爷的口袋。
保罗一年地,乖乖,胡商万里钱庄的银票,自己又发了,连客气也不客气,直接一把接过数了数,又是十来万进帐,当下拍着胸脯说,小贝,你的事情便是本侯的事情,放心好了,你先回去罢,一会儿我还得进宫和太后商议朝政,说着露出一脸的淫笑。
贝卡萨斯点头哈腰,心里面美得喝了蜜糖一般,这位绥德侯可了不得,那可是太后的男人,自己这钱送出去,说不准没几天又要高升了。却是把钱送出去还一脸儿开心,喜滋滋告罪离去,回家做升官发财的美梦去了,却不知等他知道这位绥德侯是大宋国的细作会如何表情。
等贝卡萨斯离开,他顿时扯了杨将军去看那鲁班鹞,一看之下大惊失色,我干,这……这……这……过去看书上说“公输班制木鹞以窥宋城,飞三日不下。”还以为就是风筝,现在一看,顿时甘拜下风了,竹子和木头做的骨架,翅膀上蒙着薄薄的兽皮,分明便是一个飞机的雏形。
天色放晴,朝阳射下,西夏皇宫殿宇金碧辉煌,仿如披上了一层金色薄纱,没藏太后推开窗户,虽然阳光明媚,但皇宫内的空气中隐约还透着一丝儿血腥味,她很不习惯这味道,加之昨夜绥德侯爽约,心里面很不舒服。
她知道,绥德侯昨天又去了智禅寺看耶律宜兰,而信里绥德侯并未进宫让她辗转反侧半宿未眠,有一只叫嫉妒的虫子不停啃食着她的心房。
有时候她也在想,为何跟他在一起自己像是初次恋爱的小女孩一般,看着他眉飞色舞说话,便会觉得心跳加速、浑身无力,若见不着他,便会患得患失。
她很喜欢赖在缓德侯怀中,嗅着他身上味道,极清新,仿佛阳光,有时候她甚至会有些自卑,觉得自己阴暗且不堪回首的过去配不上绥德侯阳光灿烂的笑容。
若说天底下最会说情话的,怕非绥德侯莫属了,他从背后搂着自己,轻抚自己的腰肢,吻着自己的耳垂,低声叫自己“哈腻”,然后给自己说西域诸国的风情,说花刺模的姑娘热情大方,黑衣大食的姑娘柔情似海,天竺的姑娘明眸善眯……总要说得自己薄怒,这才笑着说党项的皇后只会吃醋。
佛爷在上,自己并不爱吃醋,只是喜欢吃他一人的醋罢了,或许刚跟他在一起的时候自己有着功利之心,可是,自己敢对佛爷发誓,自己的确,的确是爱上那冤家了……
“太后,相国求见。”外面宫女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索,她有些不喜,拽了拽身上的衣袍,懒洋洋说:“让他进来罢!”
自己这个弟弟本事不大野心却太大,这两日和藏花麻眉来眼去的,似乎想隐瞒自己做些什么,唉!自己就他这么一个弟弟,随他去罢!只要他别痴心妄想到以为可以撇开萧潜行事,若不是阿萧,就凭他那点儿心思,怎做得了大事。
想到阿萧这个词,她突然又想起那冤家一脸儿坏笑说“娘娘吹箫果然不同凡响”,娇靥上顿时浮起一层薄晕来,伸手试探了一下,却是有些发烫了。
这死人,一会儿我亲自去他府上,一定要问问他为何昨夜不来,然后……然后便……便给他吹箫罢!
太后想到这个,顿时玉腮微酡,只觉得小腹中窜起一股子热气,却是熏得娇躯无力,当真是淫情汲汲爱欲恣恣。
“这冤家,总是喜欢让自己跪着,真真坏透了。”她细语喃喃,可每次却是心甘情愿跪着拉出保罗爷的定海神针,总要口舌酸麻这才罢休。当真便是“酥胸玉腕衬金球,葱管檀唇吮箜篌,紫箫无孔不成调。手涩兴阑方罢休。”典型的心肯嘴不肯假撇清。
“太后,太后,大事不好了。”没藏讹宠跌跌撞撞跑进来,头上帽子都歪斜了,没藏氏看弟弟毫无风度,有些不喜,娥眉微微一挑,“慌里慌张的做什么?你都做了爹的人了,等谅祚成年,你便是国丈了,若还这般不老成,怎叫文武心服?没事便跟绥德侯学学……”
“吓!还绥德侯呢!”没藏讹宠气喘吁吁道:“他……他跑啦!”
“什么?”没藏氏顿时花容失色,腾一下站了起来,“你……你说的可是真的?大清早的,可另来逗我玩儿。”
“唉呀!我的好姐姐。”没藏讹宠跌足,“我哄你做什么,夜里的时候从大宋来的细作亲自到我府上禀报,说大宋朝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寇准前几日在朝堂上说大辽国越国公主的夫婿、大宋的广陵侯陈保罗潜来西夏卧底,业已做到咱们大辽国权贵一时的权臣了,你想啊!咱们大夏国数月来突然冒出来的可不就是绥德侯么?我连夜带着擒生军赶去缓德侯府,谁知道人去楼空……”
没藏氏顿时脸色惨白,身子一晃,只觉得眼前发黑,站也站不住,“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还有什么不可能的,他连名字都堂堂正正叫一个潜字,况且,况且大辽国数万精骑已经到了边关了,领军的便是大辽越国公主耶律呼伦瑶,分明便是来救夫婿的。”他说着一脸儿懊悔,“日他亲娘,我怎么就没看出这厮是个扮猪吃老虎的,却是把咱们姐弟玩弄苦了。”
一屁股坐了下来,没藏氏脑中嗡嗡作响,心里面不愿意去承认,可……若不是他,为什么突然就跑了?再联想他数月来所作所为,当真是身份昭然若揭。
两行热泪滚滚而下,她喃喃道:“阿萧不可能骗我的,不可能,我不相信,不相信,弟弟,你是哄我的对不对……”
“太后,我的好姐姐,眼下可不是伤心的时候,若是事情捅出去,咱们的国体颜面可全没了,谅祚可是刚坐上皇位,你就算不为别人考虑,也要为谅祚想想啊!”没藏讹宠深知自己姐姐的脾气,那是个极多情的,绥德侯……应该说陈保罗那可是个盖世界的风月班头,大宋国出名的淫贼,哄骗个把女人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眼下咱们别的便也先放一放,野利旺荣不是领军十数万么,咱们便允许他一个枢密院大王的职位,让他一定要把绥德侯追回来。”没藏讹宠也是急病乱求医,“至于大辽国那边却是不怕,耶律宜兰毕竟还是咱们大夏国的太后呢!”
“追回来怎样?”没藏氏面孔呆滞,芳心大乱之下却是不知如何是好。
“追回来自然是杀了,咱们来一个死不承认,死无对证,自然随便咱们说,不然任他回大宋去胡言乱语,岂不是糟糕。”没藏讹宠脸色有些狰狞,整个国家被对方玩弄于手掌之上。若不杀人灭口,国体颜面何在?
天底下的事情有时候便是这么奇怪,若是保罗爷逍遥自在回了大宋他这面子自然挂不住,若是保罗爷死在西夏了,即便别人怀疑,甚至心知肚明,可毕竟人都死了,想说也没个说嘴的地方去,他大可死不承认。政治有时候便是掩耳盗铃。
没藏氏不说话,只是使劲摇头,没藏讹宠狠狠顿足,“难道你准备让百官心中不屑,数年后把数日前的故事再上演一遍么?到时候咱们整个没藏一族可都会死无葬身之地,说不准连大夏国都会土崩瓦解。”
没藏氏激灵灵打了个冷战,李元昊可是她亲手动手杀了,她能杀李元昊,谁知道以后有没有人要杀她?
西夏和大宋不同,党项族部落出身,初立皇权,许多官员乃是地方豪酋,手上掌着兵的,若是这事情处理不好,极有可能数年后地方豪酋拿今日之事揭竿而起。
从历史上来看,那个没藏太后想拿来嫁给保罗爷的小萝莉梁妍妍,便是日后的梁太后,便是因为囚禁了自己的儿子惠宗李秉常,引得地方豪酋拥兵自重。甚至请求宋朝神宗皇帝出兵讨伐,宋军一路攻城拔寨,一直打到了灵州城。眼看就要灭国了,在兴庆府狗咬狗的梁太后和豪酋们这才尽释前嫌联合起来扒开了黄河渠道,大水把宋军冲了一个干净,这才免却了灭国。
梁太后因为西夏差一点灭国,这才有机会重新掌权,可没藏太后是不是能有这机会呢?何况她们姐弟又怎能知道数十年以后的故事?
“一日夫妻百日恩,我……我怎下得手去?”没藏氏道理是明白了,可还是抛不下缠绵。没藏讹宠那个焦急啊!心里面大骂宋国无耻,居然用美男计,也骂自家姐姐脑子烧坏,当下口不择言道:“我的好姐姐,这都什么时候了?他可是敌国的细作,哪里会对你动情,真动情为何忽忽撇开你就跑了?最多……最多抓回来废了他一身武功,把他囚禁在宫中就是,太后,赶紧决断罢!您是要男人还是要咱们没藏一族?”
贝齿死死咬着樱唇,没藏氏费力说:“好……好罢!”说完便似乎用尽了浑身力气一般,软软倒在卧榻上,一丝儿动弹的力气都没了。
其实没藏氏姐弟两个都不是不合格的政客,心不够狠手不够辣,没藏讹宠的才具最多能做个户部侍郎,相国却是太勉强了,二十年后西夏毅宗李谅祚和嫂子梁妍妍勾搭成奸,把舅舅兼岳丈没藏讹宠诛灭九族,实在可以说是咎由自取。
按下这边没藏讹宠媾和野利旺荣,许下天下的好处不提,保罗爷带着收刮的数十万巨款,身边有凤姐姐陪伴,还顺便带着西夏公主去打扫茅而,坐在鲁班鹞内飞翔,心里面那叫一个美,忍不住便哼起了歌儿,怪不得零零七系列电影如此火爆,有钱有美人,还堂而皇之挂着为国效力的名头,这等好事,是男人怎能不喜欢?
鲁班鹞果然是号称日飞八百里的宝贝,虽然飞得不高,可下面西夏铁骑硬是一点儿办法都没。
嵬名速额真被保罗点了穴,琵琶骨又受伤,却是一丝武功也施展不出来,保罗也不怕她捣乱,任凭她一脸怨恨缩在鲁班鹞后面,只搂着凤姐姐说话,当真是意气风发指点江山。
虽然保罗知道,那机关盟盟主吴昊此刻一定紧紧追在后面,可大家都坐着鲁班鹞,大家都日飞八百里,谁怕谁啊!
第二天,忽忽便飞到了快要到西夏和吐蕃接壤的边境所在,他寻了一个无人的地方落下,还大叹这鲁班鹞要借风势,速度不够快,而且毕竟是竹子和木头结构蒙的兽皮,动不动要下来检查一番,不然直接飞回东京倒也省事了。
“你以为真能逃回宋国么?”速额真小脸蛋上尽是怨毒,她被保罗侮辱得够呛,当真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寝其皮。
“小白虎,别以为你咬紧牙关不松口我便不会玩这鲁班鹞,我不照样让它飞上天了。”保罗洋洋得意,大爷我好歹是土木工程系出身的,号称机关暗器大宗师的,若有这宝贝还逃不掉,怎么可能。
速额真冷笑,“你似乎忘记了一样东西,若是你现在还能把鲁班鹞飞起来,本宫便心甘情愿伺候你一辈子。”
她这话说得倒是大方,保罗耸肩一笑,当她放屁了,甫一转身,突然想起一件事来,顿时额头冷汗涔涔而下,Shit,现代军事打仗最讲究后勤补给,古代可不也是,她在西夏国内飞来飞去,那可是随时随地补充火药,我上哪儿去弄火药去?
这鲁班鹞好是好,在这个时代可谓神仙法宝了,不过在保罗爷看来,未免太繁琐,自己若能带回去仔细研究,当可做出比这东西更加好的。
有看官要问了,鲁班鹞到底如何飞上天去的?其实,说难也难,说不难也却也不难。
吴昊这名满天下的机关盟盟主,穷尽毕生之力不过做了两只鲁班鹞,为何?材料难得,做成骨架的竹木都是极轻极坚固的特产,蒙的兽皮是刷过上等硝制小牛皮,最关系的是斜叶旋,也就是现在所谓的螺旋桨了,这东西有个机关,乃是用上等鹿筋缠绕,在鹿筋强力扭曲的力道下斜叶旋快速转起来,加之火药点燃喷射,这便能飞上天。
而这鹿筋上机关就繁琐了,鹿筋扭曲的力道必然带着鹿筋反方向缠绕,力道尽了要往回扭的时候,会从旁边滑出一个小齿轮,恰好卡住鹿筋和斜叶旋之间,这样鹿筋便可以借力反复,力道传导到斜叶旋上,虽然这力道会慢慢减弱,可毕竟上天后但可以借力滑翔,因此这宝贝号称日飞八百里,真说速度其实也就和脚程好的骏马差不多,若真是飞机,岂不是要飞几千里出去了。
而这鹿筋是个稀罕东西,吴昊费了十年光景,也不知道杀了多少鹿这才制成两捆指头粗的鹿筋,让他再找,当真难了,因此这东西全天下只得两个。
眼看这鲁班鹞飞不起来了,偌大一个东西,恐怕要十头牛拉的牛车才能拖回去,可保罗哪儿有这月球时间,逃命还来不及呢!
这么大的家伙,光靠斜叶旋的力道根本不足以飞起来,火药乃是必备的,这时候没火药了,鲁班鹞就是聋子的耳朵——摆谈。而此刻三人还在西夏境内,就算顺利进入吐蕃,怕也难逃西夏的骑兵,两条腿如何跑得过四条腿去?轻功这东西固然玄妙,也不过一时之用,短程脚力极快的,真和马赛跑,保管不出半天但被追上。
速额真看保罗额头冷汗,咯咯笑了起来,“瞧你长得一脸聪明,骨子里面也蠢得很……”
“闭嘴。”保罗恼羞成怒,额头青筋暴起,恨不得狠狠抽这小白虎几个耳光才好。
旁边杨将军却是芳容未改。在她,爱郎在身边,满足得很了,真被追兵追上,大不了自己豁出去,勉力一挡,情郎一身本事,还怕逃不掉么,当然,她自然也明白保罗不见得肯撇开自己单独跑了,不过自己却是先打定了这主意。
速额真小脸蛋上得意,那两只杏眼圆睁着,因为太大,总带着一股子诧异的感觉,“哼!你若是来求我,说不准我还能帮你求情饶你一条狗命。”
保罗嘿嘿冷笑,“小白虎,看来你也不够聪明啊!你老子死了,哥哥也死了,你还以为自己是公主呢?眼下当权的那几位若不是要铲除你,怎么会眼看你那公主寝宫被质子军抢掠一空,你的擒生军眼下改姓没藏啦!不瞒你说,我现在怀中还收着你那擒生军许多大统领送的贿赂呢!”
他说着摸出厚厚一叠银票弹了弹,“瞧瞧,几十万贯,你恐怕没想到你手底下那些人如此有钱罢!我说小白虎,你信不信,我落在西夏精兵手上不见得会死,可你要是落在他们手上,我敢保证,一定是先奸后杀,杀了再奸,奸了再杀……嘿嘿嘿嘿!”
大凡女人,一万个怕有九千九百九十九个听见“奸杀”这个词都要打寒噤的,别看速额真戴着蛮牛盔上阵杀敌的时候心狠手辣,可到底还是个小姑娘,闻言顿时脸色都变了,杨排凤见他吓唬小姑娘,不由啐了一口,脸蛋上便有些薄晕,那蛮夷公主死活我可不管,可你也不能满口奸啊杀啊,恁难听。
保罗看速额真脸色变了,得意笑着收起银票,“凤姐姐,咱们走了。”说着狠了狠心,晃起火折子便把鲁班鹞烧了个干净,虽然心疼,可再落在吴昊手上,岂不是白白被追杀么。
这荒郊野外的,熊熊大火燃烧,映照得速额真小脸蛋上阴晴不定,四下渐黑,风声呜呜吹起,颇有些鬼影幢幢的感觉。
保罗爷绝对是拿得起放得下的,说走便走,至于小白虎,管她死活,反正被野兽吃了变成粪便也不管他事,若是能碰上她师傅吴昊算她好命。若是碰上别的人马,可就难说了,极有可能便如他所说先奸后杀。
“你不要她回去打扫茅厕了?”杨排凤问道,只是语气却是颇有些吃醋,爱郎虽然体贴,可淫贼大名,东京城谁不知晓,那小白虎真要跟回去东京,很有可能从打扫茅厕变成别的,而保罗这厮,惯常讲一些淫言浪语,当然,作为一个有格调的淫贼,他是不会说什么下贱的话来,不过总也不免一语双关隐讳,譬如走前面水路叫“通下水道”,走后面旱路便叫“通谷道”,而管自己就叫辛勤的“水管工”。
这打扫茅厕可不就是水管工的所作所为么?这两项勾搭起来,不免就有些纠缠不清了。
保罗笑着伸手过去纠缠住她五指,低声说:“我就算要管下水道,当然是跟凤姐姐你……换别人,我可不肯。”
杨将军顿时娇靥薄晕,使劲儿呸了他一口,心里面却是甜滋滋的,紧紧握着他手,有爱郎在身边,逃命之途却也甜蜜得如同郊游一般。
两人相视一笑,情侣之间本就容易情欲恣恣,这番一调笑,却是当真有些动心了,保罗凑过嘴去在凤姐姐耳边低声说:“要不……咱们先找个地方……”
“呸!要死了。”杨排凤心中动火,只是轻重还是知道的,使劲啐了他一口,可又怕爱郎生气,接着又柔声说:“等回了东京,你爱怎的,我便给你怎的……”说着自己的脸颊却先红了起来。
保罗嬉皮笑脸,探首在杨排凤脸颊上啄了一口,“我可不也是说笑么。轻重缓急我还是知道的,我又不是没见过女人的初出道下九门采花贼,不过凤姐姐你这话我可是爱听呢!凤姐姐你这等巾帼英雄说这话,我怎么听怎么欢喜。”
“落在你这大淫贼手上,还有什么好说的。”杨排凤玉腮微酡,这些日子被爱郎弄了无数境况,若真要羞,早就羞死了。
“吓!那你可不就是贼婆了。”保罗挑眉一笑,一拉她手,便往前面窜去。
“喂!陈保罗,你……你可不能丢下我。”后面小白虎看两人当真就这么要走,顿时脸蛋儿吓得惨白,这四野无人,自己一身武功也没了,若是当真被后面追兵追上,先奸后杀……她顿时激灵灵打了一个寒噤,自己和没藏氏向来不对路数,没藏讹宠那更加是个色鬼,大凡有些姿色的便垂涎,若真落在他们手上,当真是生不如死了。这陈保罗虽然是个淫贼胚子,其实也就嘴巴上坏点儿,举止当真有些汉人君子,前几日自己浑身赤裸裸被他绑缚着,换党项男儿,一早就淫欲大发了。
她这是自家道理,哪里知道保罗那是嘴巴被养刁了,什么样子的美人没见过,看她一个太平公主顿时便没兴趣,跟个小男孩似的,哪里有凤姐姐的叁漆帝来得有女人味道。若真是喜欢男人,白五爷啊夏侯仁啊这些可都是一个赛一个漂亮,也不至于找她啊!
保罗回首一笑,“我说额真公主殿下,不瞒你说,我府上尽多人,要寻美人打扫茅厕也轮不到你,说实话你长相当真欠缺了许多,我府上随便拉一个出来都比你美貌,所以,还是算了罢!我也不来杀你,省得弄脏我的手,你就祈祷先发现你的是你师傅便是。”
女人最怕被男人说什么?自然是说相貌丑,别说是美人了,就算是那些恐龙,你当面说她难看,保管立马翻脸,因此速额真顿时便忘记了先奸后杀的恐惧,呲着兔子牙便一脸儿羞恼,“你放屁,我哪儿丑了?不就是胸比你的女人小点儿么,我才十五岁,等我到她那般年纪,保管也跟她一般儿大。”
杨将军被她一说,顿时脸上红晕,便恼怒了,这蛮夷公主和自己天波府可是有不共戴天之仇的,方才和爱郎说话却是忘记了,当下脸上顿时露出杀机来。
保罗也不说话,杨排凤看他脸色平常,又怕他看自己杀人,心里面下个心狠心辣的评语,日后免不得心中芥蒂,却又有犹豫了。
“你要杀便杀罢!”保罗明白她的心思,便转过脸去,杨排凤看看了,再看看速额真,心中叹了口气,对方眼下手无缚鸡之力,此刻杀她未免不是英雄所为,何况看她那张娃娃脸,当真也下不了手去,咬了咬银牙,“姓嵬名的,你若不死,日后沙场相风了,我定要你的命。”
她说完拉着保罗便走,速额真别看她凶,骨子里面到底还是小孩子,连带当初和杨排凤玩磨镜,那也是看宫里面宫女学来的,看两人真走了,脸上顿时色变,好巧不巧,远处响起一阵狼嚎,吓得两腿站站,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却是大哭起来。
“西夏男儿死绝好,居然让个小屁孩子上阵杀敌。”保罗听见后面哭声,摇了摇头,接着想起身边这位可是天波府的女将,这话未免也有些侮辱官家和大宋朝满朝文武了,大宋可也不是老用天波府一门寡妇上阵杀敌么。
他倒也心狠,可没打算回去带上小白虎,只是这时候杨将军却是突然停下了脚步,“你能保证一辈子都让她打扫茅厕么?”
她咬了咬牙,觉得若是此刻放过速额真,说不准三娘和八姐的仇便没法报了,若是爱郎真肯让她打扫茅厕,让这堂堂西夏公主一辈子打扫茅厕,或许比直接杀了她还来得好。
保罗爷略一犹豫,却是不敢打包票了,自己的心肠软自己是清楚的,眼下说的可都当不得真,日后的事情,忽忽就变了,谁知道呢!譬如展猫儿和白老鼠都成了朋友,这天底下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你要肯,日后我便随便你怎样。”杨将军跟保罗却是学得变通了,连撒娇都学会了,保罗一瞧,顿时骨头都轻了三两,最怕这种平时不撒娇突然便撒娇的,这便好比守节多年的俏寡妇突然给你飞个媚眼儿,当真骨头都酥了。
“有凤姐姐说话,还有什么不肯的,蚂蟥叮上鹭鸶腿,我上天来她上来,算她造化了。”保罗抬眉一笑,这才转身回去,“喂!小白虎,咱们可说好,不想变野兽的粪便呢,日后就老老实实给大爷我打扫茅厕,如果笨手笨脚的到时候可别怪我,我一般做事情蛮出格的,譬如把什么西夏公主卖到妓院里面去……”
吓唬小姑娘本就是他所擅长的,速额真一来怕黑,二来怕变成野兽粪便,却是把仇恨抛下了,抽泣着站起来,“你……你弄得我国大乱,我父皇都死了,这可得算你帐上,最多我不跟你计较了,咱们扯平了就是,什么打扫茅厕我可不会……”
吓!这姑娘还讨价还价上了?保罗有些啼笑皆非,“我说小白虎,你似乎是我的俘虏罢!你打仗的时候跟俘虏讨价还价么?”
速额真顿时语塞,别看她上阵杀敌是一把好手。平日里当真是什么都不懂不会,不过却也不算是刁蛮,而是真笨,果然是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不知道天波府穆元帅知道眼前这位两眼开开的小姑娘就是在边疆把大宋朝搅得天翻覆地的西夏元帅会作何感想。
保罗见不得她那副瞪大眼睛诧异的样子。“你眼睛瞪那么大干嘛?爷我教你一个乖,相书上说女人眼睛分得开开的便是不正经,那些红杏出墙的大多都是眼睛分得开开的,书上怎么说来着,眼睛开开腿开开……”
“什么叫红杏出墙?”速额真眼睛开开地看着他,他顿时便郁闷了。当真是蛮酋,自己可不是对牛弹琴么,当下没好气地说:“就是我把那小球球弹进你身体里面……”
小白虎顿时脸上一红,这个她却是明白的,那东西在身体里面那么长时间,当真是把人折腾坏了。再不明白那就是脑子有问题了,“你们汉人没真本事,只会搞这些下作手段。”
“兵者,诡道也,看你这模样就知道你不懂。跟你说了也白搭,你别以为打仗赢了几次就瞧不起人,那是因为西夏产马,大宋国不产马。你们党项人趁秋天粮食熟便骑马来掠劫,四条腿当然比两条腿跑得快。”保罗不屑跟她说这些军国大事,“以后你再也不用考虑这些了,只要学会如何打扫茅厕便行,跟着罢!”
他说罢转身,心里面却是在嘀咕,这姑娘眼下老实,可万一使坏……唉!要是有个魔幻电影里面那种主仆契约就好了……他一边思索一边嘴巴也不经大脑思考便一心二用说话,“再教你个乖,这叫人为刀殂我为鱼肉,你现在便是殂板上的鱼,可别想蹦出爷的手心。”
杨排凤看他卖弄口舌,不由浅笑,保罗人虽然轻浮了些,不过轻浮的永远比一脸深沉的更加容易勾搭女孩子,以为摆酷能吸引女孩子纯是处男的臆断,女孩子就好比梅花鹿,你不去追,只能永远看着,你去追,起码有五成成功的机会,男人不坏女人不爱便是这个道理,至于怨天忧人的,更加不配身为男人了,应该叫怨妇才对。
小白虎也是命该如此罢,此刻嘴硬说道:“好男儿上阵杀敌,要么死,要么生……”
保罗噗哧一笑,“我说小白虎,你没站着撒尿的工具,怎么个好男儿法啊?”速额真脸上一红,却是昂着脖子说道:“谁说女子不如男,我敢说天底下九成的男子都比不上我……跟杨将军。”她倒也不算傻,还知道拉上杨排凤垫背。
保罗爷嗤之以鼻,“生生死死的,只有姑娘家才喜欢没事说这个……咦?”
前面便是一片漆黑,后面是熊熊烈焰,保罗爷一声咦,呆立当场却宛如禅宗大师明心见性的开悟,从此往后,武林中便多了一个门派,天山派,后世天山派颇多惊才羡艳的男女侠客,男的尽多文武兼修,大多都因为崇拜祖师爷爷陈少保,女的虽然美貌绝世,却颇多气量狭隘之辈,却不是不忿当年祖师婆婆赤霓裳一时无两的美人,却只能是陈少保的诸多美妾之一。
咱们的保罗爷到底想到了什么?
却也简单,小白虎的话让他想到了一个词,“生死符”,这东西可比魔幻电影里面的主仆契约强多了,顿时心有感悟,“逍遥游”心法从脑海中浮起,如潮水一般铺天盖地而来,旁边杨将军看他突然脸色古怪站在原地不动,心中诧异,欲待伸手去拽,不过她到底也是自小学武的,虽然是上阵杀敌的武功,却也知道江湖上武学境界,心说难道爱郎此刻突然悟到了什么武学至理,顿时便护在他身边。
佛说“一弹指八万四千大劫”以此来形容佛法不可思议,此刻用来形容保罗眼下的局面却也合适,他脑中纷腾,逍遥游心法一个字一个字浮现,其实也不过几个呼吸之间的事情,顿时便醒转了,再看看左右,天还是那个天,地还是那个地,凤姐姐还是那个凤姐姐,不过,脑子里面却是多了一门武功。
他伸指在唇边噤声,诡笑着吐了一口唾沫在手掌上,真力一运,唾沫顿时成了冰片。
昆仑圣女赤霓裳当初给他的逍遥游心法,正是天下六大神功之一六阳融雪功的入门心法,乃是从道家庄子逍遥游篇中悟创的一门武功心法。从此处也能看出,人聪明总是占便宜的,保罗爷就匆匆浏览了一遍逍遥游心法,却恍如禅宗大师立地成佛,凭借一篇入门心法就创立了天山派,虽然天山派的武学大多都是前昆仑派现成的,可却也暗合“破而后立”的世间大道理。
杨排凤惊讶万分,背后小白虎浑不知死到临头,只见保罗爷轻松写意,缓缓转身,“嵬名速额真。”
小白虎听他叫自己全名,当下抬眼,突然便见一道白光如电般射来,下意识便要躲开,可惜,眼界境界在,身上武功却是不在,顿时只觉得什么东西凉凉地刺进小腹,进入体内后便又凉又热又酥又麻,顺着身体经脉便窜开了,恍如蚂蚁在体内爬行一般。
这股东西也不知是什么玩意儿,一忽儿冰凉刺骨,一忽儿灼热灸体,还夹杂着酥酥麻麻的古怪感觉,在体内快速运行了一个大周天,重新回到小腹处,顿时如放射状散射开来,速额真激灵灵打了一个寒颤,顿时奇痒难当,一声哀嚎,双手便在身上一阵儿乱抓,当真是痒得死去活来,娇小的身子在地上翻腾扭动,才不过一盏茶功夫,已经折腾得她浑身大汗,身上衣裳被自己抓得残破不堪,身子如虾米一般弓缩着,眼泪鼻涕挂在脸蛋上,身体还不自禁抽搐。
杨排凤看了心惊,连带着看爱郎的眼神都有些变了,保罗挤眼一笑,“我给她身上下了一个禁制,保管她以后乖乖儿的听话,叫她往东她不敢往西,叫她舔脚趾她不敢舔咪咪……”
“呸!三句话不离淫贼本色。”杨将军顿时脸上烧红一片,接着压低了嗓音说:“我以后若是……若是敢让她给你舔那里,我便再也不睬你了。”
这个……嘿嘿!保罗赶紧谄笑着打岔,“瞧你说的,我有那么下作么?说得我好像下九门的采花贼一样。”说完这才看着地上喘气不休的小白虎说:“这滋味可好受?”
“你……你这坏蛋……”速额真脸蛋上汗水淋漓,又沾满了泥土,当真狼狈不堪,说给别人听她是西夏国的公主,谁信。
“你师傅吴昊身为天下十四杰,你的武功境界想必也不低罢!”保罗此刻得意,负手而立悠悠然装大尾巴狼,果然有一代宗师的架势,“如果此刻你师傅吴昊在,或许能帮你解开,过了今夜,神仙也救不了你,每天午时三刻发作,发作的时候什么滋味我想不用我多说了罢!生不如死,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只有我才能化解。”
他潇洒一个转身,脑后一束长发刷一下甩了一个优美的弧度,看着爬上天边的月亮,用寂寥的宗师口吻很?地说:“十年生死两茫茫,我这门武功,就叫生死符。”旁边杨排凤看爱郎这副风范,当真心折不已,更加爱煞了,天底下有几个人能忽忽儿说说就创立一门武功的?这样的男儿才值得自己付出全身心去爱。
保罗爷得意非常,小白虎,任你孙猴子的本事,也逃不出如来佛的手心哇!
速额真尝了一次生死符发作的滋味,却是不敢再尝第二次了,果然便乖乖儿听话。如此,三人便穿越吐蕃境内往成都府急赶,后面便是数万党项铁骑拖油瓶一般挂在后面,而此刻西北地区也是莺飞草长,吐蕃诸部厉兵秣马,却也凑起了十万大军,吐蕃明王巴瓦却央为监军,浩浩荡汇往大宋朝成都府路杀过去,顿时,成都府路告急,八百里加急快马送往东京。
当年八部论主龙树菩萨开创真言宗,或称密宗,龙树菩萨得法弟子龙智菩萨弟子颇众,西元八世纪初,龙智菩萨得法弟子善无畏、金刚智来东土大唐传法,在河西四郡收弟子不空三藏,后在长安传扬金刚界和胎藏界大法,时称“开元三大士”,唐朝的皇帝、朝宫、百姓纷纷向三大士及其弟子学法,不空三藏的地位更是“礼遏三朝,位列三公”,为帝师,加开府仪同三司,封肃国公,食邑三千户,正一品司空位,这便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唐密”弘法时期,后有日本僧人不空、最澄入唐学法,回国后创建“东密”“台密”(东密最初弘法道场在东寺,所以叫东密,台密因为兼讲天台宗,所以叫台密)两派,而吐蕃向来对大唐有样学样,也在西元八世纪末请大宗师白麦迥乃(莲花生)到吐蕃说法,便是日后的“藏密”。
后来武宗灭佛时期,唐密式微,加之五代十国战乱频繁,在中原地区几乎便绝迹了,而蜀地由于地理环境特殊,却传承下来一支,故此,吐蕃对成都府有一种别样情愫,认为成都府应该是吐蕃国土。所以这次吐蕃大军前来,打的乃是宣扬佛法,收复故土的旗号。
可以说,成都府突然便乱成了一锅粥一般,大宋国由于以前历年和辽国打仗,辽国和大宋接攘的河北东西两咱、河东路号称河北军,河东军,乃是大宋国精锐,保罗爷的好友右班殿直宁致远便是出身河东军。
不过,眼下西夏突然崛起,而且前一段时间西夏突袭关中,因此朝廷却是把秦凤路、成都府路,和关中地区永兴军路合关成立了陕西军,原本的陕西经略夏子乔,也就是走马承受夏遂良的老子却是倒台了,新成立的陕西军却并非天波府挂帅,呼延家甫经大难,更加不可能了。这陕西军元帅却是在朝堂上大嘴巴说庞太师的儿媳妇水修眉女侠“嘴上犟犟的,心里旺旺的”那位柱国将军折惟昌,天波府佘太君的嫡亲表侄。
李元昊立国号称自己是鲜卑拓跋之后,连国姓都改成嵬名,其实真说到血统,这位新上任的陕西军元帅折惟昌恐怕血统比李元昊还高贵,那可是正儿八经折兰王的后裔,鲜卑折兰氏的后代,这位折元帅却也忠心办事,甫一上任,便跟姑姑佘太君借来几员大将,快马直奔成都府路。
蜀地地形难走,康藏也是崇山峻岭,保罗爷带着屁股后面一溜烟数万大军穿山越岭兜圈子,机关盟盟主吴昊发现自己的宝贝被烧掉,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发誓要扒了陈保罗的皮,乘坐着鲁班鹞在天上兜来兜去,而吐蕃这七拼八凑的十万大军也凑热闹,一大票人却是玩起了捉迷藏。
而在这个时候,江南地界上也不太平,这次却是武林白道狗咬狗,南海神尼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了,在杭州说少林寺的护教法王陈保罗乃是个淫贼,结果江南武林道吵个不休,赞扬者说神尼嫉恶如仇,反驳者说这乃是天台宗和禅宗自家窝里斗,最后愈演愈烈发展成两方大骂。
支持南海派的骂少林寺庇护妖孽,陈保罗是个淫贼,有保罗爷的支持者便不屑:吕洞宾不也是佛教护法么,还三戏白牡丹呐!人家保罗爷眼下咱大宋国的栋梁,你们这些贼厮鸟分明是嫉妒眼红。
江湖人果然是八卦众,何况江湖游侠我行我素,四处游侠浪荡,这小道消息传播得比朝廷的邸报还快,居然把保罗爷在西夏的事情捅了出来,一时间愈发好玩了,却是连西夏太后的闺名都捅了出来,说保罗爷在西夏勾搭国舅爷没藏讹宠的亲姐姐没藏兀孜美,那可是党项族的淫娃荡妇,原本三司使野利遇乞的老婆,后来做了蛮酋李元昊的皇妃……
这江湖人说话还有什么忌惮的,自然什么难听说什么,什么保罗爷神勇有如神助,胯下一杆神枪战得那没藏兀孜美浪声不止,西夏皇宫内数里可闻,李元昊那蛮酋看了春宫,被活活气死诸如此类的话,说的人口沫横飞,听的人习痒难搔,真真叫一个有趣。
这件事引发了某位国子监司业的灵感,自家取了一个艺名“貌似高手”,自然是为了讨江湖人的欢喜,写了一本“广陵侯征西夏”的书出来,书中第一次出现了“潘驴邓小闲”这个词,为后世的艳情小说开创了先河,市井间书坊首刻一万本,扉页上赫然写着保罗爷的名句“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淫贼留其名”,下面是十个大字“用爱救大宋,挥枪走江湖”,顿时卖了一个精光,数家书坊便联合起来,第二批又刻了十万本,又是大卖,这位书生因此发了大财,却是辞了国子监那没什么油水的陪位,回到家中一心写书,做了一个快活富家翁。
身在西夏的没藏讹宠怕不知晓这事情,不然估计得气得吐血,而在扬州,却又发生了一件推波助澜的事情,扬州府总捕柳月娥说“谁说女子不如男,老娘要离婚,嫁婿当嫁广陵侯”。母大虫果然是个女中豪杰,却发明了一个新鲜词,顿时把所有的儒家人物都吓住了,自古只有男人写休书休妻的,这泼妇,居然要离婚,离婚,天,谁听过这个词。
陈季常陈小官却也公开声明,自己是自小被柳院君带大,并无夫妻感情,因此十分同意柳院君的话。只是这声音在男子当权的时代是如此的小,无数书生哪里听他这位解元郎的解释,顿时口诛笔伐把柳院君骂了一个狗血淋头。河东狮顿时成了泼妇的代名词,流芳千古了。只是后人哪里知晓,这位河东狮并非如书上说的那般不堪,且还是个绝代大美人,泼妇固然凶悍,可也看对待谁了,且还看你手段如何。这故事后来演变成了戏剧剧目,传唱不休,元朝时候马可波罗来华,把这故事带回欧洲,间接导致了大文豪莎士比亚的《驯悍记》一书的产生。
无数文人士子骂,其实心里面也清楚,人家现在乃是堂堂广陵侯,你还能咬了人家鸟去?不管怎样,人家一出马,比几十万禁军还管用,甚至许多民间无知妇人说要给这位爷立万家生佛的牌位,从这一点上来看,保罗爷的名声当真是毁誉参半。
总之,眼下的大宋朝还是很宽容的,就连宫里面的官家听了也只是笑笑罢了,朝堂上文武百官更是识相,闭嘴不提这事儿,连庞太师都假作不知,说了有什么用处?人家眼下给大宋朝立下了汗马功劳可是真的,官家看文武都不提,忍不住自己提了这事,并御口一开“许止之”,那意思是说,那些书生的话可以罢休了,我大宋唯才是用。
这次却是连御史台的御史言官们都没开口,史书上都说“臣闻夫妻之私,有过于画眉者……上爱其能,弗备责也。”说这个干嘛!不是自己找没趣么。
而庞府的未亡人美人痣听了这件事后,却是怅然若失,眼睛望着窗外,也不知作何感想,燕清萝虽然是美人痣的师叔,年纪却是和她差别不多,两人感情极好,因此一直在东京陪她的,便劝说她,“凡事遵循天理,你也切莫多想。”
佛家讲究一个“业”字,凡夫俗子芸芸众生莫不在自己的业中打滚,用市井间的俗话便是“命”,美人痣看着这位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师叔,低声道:“红尘滚滚,师叔,你说这是不是就是我的命?”
燕清萝一笑,看着窗外,心里面却是想起陈保罗在扬州蜀岗意气风发的模样,缓缓就说:“那个人,恐怕是个不把命运看在眼里面的主儿,水儿,我明日要回杭州一趟,我怕师姐嫉恶如仇,却是中了有心人的圈套。”她毕竟也是官宦人家出身的,保罗的得势眼见是不可抑制的,此刻还跟这样的人作对,并非明智之举。
四海馆内诸女看了市面上卖的那“广陵侯征西夏”的书,都是面红耳赤大骂不已,秋月却是依仗着跟保罗相熟早,笑嘻嘻说:“咱们爷就是个惹祸精,到哪儿都不得消停,这次从西夏回来,不知道会不会给少奶奶们添姐妹呢!”
阿蛮便一板脸,“秋月,又胡乱说话了?眼下长公主还没进门,若以后再敢这么大胆说话,瞧我不赶你出门。”秋月吐了吐舌头,顿时便不说话了,旁边赵娴便说话了,“阿蛮姐姐,瞧你说的,好像我姐姐怎样一般,再说了,他那脾气,天都能捅个窟窿,谁敢跟他较真啊。”
旁边蓉娘默不作声煮着茶,心里面却是思念情郎,儿行千里母担忧,其实,夫婿何尝不是。
就在诸女挂念情郎的时候,保罗跋山涉水,越过青海湖,穿过草头鞑靼的地界,过了扎陵源、鄂陵源,又过了黄河,却是眼瞧着就到成都府路的茂州了,这一路当真是苦大仇深、万里长征,杨将军还好,最受罪的就是小白虎了,她虽然能打仗,毕竟是公主出身,何曾吃过这苦头,整天不是山就是水,体内被种下生死符又不敢发脾气,当真是瘦了两圈,连原本圆润的脸颊都凹了下去。
保罗是会苦中作乐的,笑着说:“好不容易就是坦途啦……”话还没说完,小白虎冷言冷语来了一句,“坦途才适合骑兵。”
“你们党项的骑兵还凑合,追得我喘不过气来,不过……吐蕃的骑兵?”保罗耸了耸肩膀,“我可没听说过吐蕃骑兵厉害。”
俗话说好的不来坏的来,他刚说没多久,杨排凤老于战场,顿时感觉到了地面微微震动,当下芳容顿变,“快走。”
吐蕃政权兴盛于唐朝松赞干布那会子,到了宋朝,吐蕃王朝早就土崩瓦解了,在吐蕃王朝故土,分为乌思(前藏)、藏(后藏)、纳里速三个地方,其中政权犬牙交错,实力较大的磨榆、古格、布让等部,其余如亚泽、逻娑、武三咩、雅隆等部实力较弱,其余小部落多不胜数,呈彼此不相统属的分裂割据状态。
太宗时期,大宋和吐蕃诸部以大渡河划界,双方相安无事,吐蕃人常用马匹和食盐换取汉人手上的粮食和茶叶,总的来说相对平衡,只是,自党项族崛起以后,交界之地便不太平了,党项人常常和吐蕃人打,后来雄才大略的巴瓦却央便游说诸部首领,言说吐蕃人当团结才能有力量,得到绝大多数首领的认问,因些被诸部尊为孔雀明王。
只是,这世界上的纷争往往来源与人类的贪欲,贫困交加的时候像说“啊!我要能吃饱穿暖便满足了”,等吃饱穿暖了自然思淫欲了,又开始想“要是再有个女人就完美了”,女人有了,又开始想“又多了人口,我得有更加多的土地”,于是成了地主,然后又想“老是被当官的欺负,不行,我也得当官”,等做了官又又寻思了“这官太小,见谁都得低头,我得做大官”,官越做越大了,上面还有皇上啊,于是,开始谋思着篡位自已当皇上,等真做了皇上,又想“皇上虽好,可是,人会死啊!不行,我要长生不老”,于是开始宠幸方士。并且死活霸占皇位不放,历史上许多皇帝死得尸体都腐烂发臭了下面儿子们却为了皇位打得头破血流根本顾不上,想一想,其实人类真的蛮可怕的。
那么,吐藩诸部联合起来后,大伙儿东拼西捧,居然也能凑出十万铁骑来。顿时腰板直了,说话也硬气了,甚至党项人也不得不常常笑着来逢迎,不少部落首领便想着要恢复当初吐蕃王朝的强盛,于是,这块土地愈发不得安宁了。
普通人家为了两家之间的巷子屁大点儿的地方还打得头破血流老死不相往来,何况国与国之间乎?党项人并不笨,吐蕃诸部强盛起来了。而大宋实力不小,自己不见得能吃得下,那么,不如大家来分分蛮好,因此原本打来打去的党项人和吐蕃人眼下却是好得要同穿一条裤子,巴瓦却央甚至成了西夏的国师。真真是此一时彼一时。
人往往喜欢高估自己,巴瓦却央作为天下十四杰、宗教领袖,游说四方或许很成功,不过,妄自尊大以为自己能统兵十万做兵马大元帅便有些好笑了。不过,又有多少人真的有自知之明呢!
巴瓦却央认为成都府路乃是唐密一脉遗留,而自己作为密教是高首领,自然有责任有资格把蜀地划到吐蕃佛国来,党项人则垂涎蜀地鱼米之利,当真是奸夫碰上淫妇,一拍即合了。
以现今的地图来说,西夏占据了甘肃、宁夏等地,而吐蕃诸部则分散在青海、西藏,而保罗爷眼下所处的位置,大抵便在如今四川阿坝藏族自治州这块,正是西夏、吐蕃和大宋三国交界,套一句俗套话便叫“兵家必争之地”。
话说保罗爷和杨将军带着小白虎还嵬名速额真逃窜千里,将将要进入大宋境内,只听得后面兵马之声大作,也不知是哪路人马,总之定然不是好来路,顿时发力急奔,只是两条腿毕竟跑不过四条腿,后面追兵却却是渐渐近了,怕不消一会儿便能赶上。
“死便死了,我可不高兴跑了。”嵬名速额真牌气来了,历来只有她追别人,何曾被别人追过?加之一路上受保罗爷的气,却是寻思左右不过一个死字,将军难免阵前亡,怕什么。
天边积云如山,眼前绿草如绸,鼻腔中嗅到的尽是清新,可保罗却觉得憋气得很,瞧瞧,多美的地方,若是能和一个美丽的草原姑娘谈情说爱真真妙了,为何有不识趣的偏要死追活赶的?我掘了你家祖坟不成?
他却也是被追烦了,当下站定,瞧着速额真眼神中却有一丝赞许,“我说小白虎,你倒是颇有豪气啊!”
嵬名速额真这段时间也知道他口中这小白虎是什么意思了,哼了一声转头过去不理会他。人和人的头系总是那么奇妙,两人按说应该是不共戴天之仇才对,不过这一个多月来亡命天涯,却也有些古怪的默契在。
旁边杨芳军却是着急了,粉面上尽是惶急,“胡闹,眼前一马平川,最是适合骑兵冲杀,千军万马之中,武功高也不抵事的,保罗,你便听我一回,前面十数里便是鲜水河,咱们到了河边或许有一线生机……”
“嘿嘿!老虎不发威,却以为我是病猫。”保罗眯起眼睛,却先从肋下百宝囊中摸出景教圣女姐姐送的项圈来,金翅甲太大且太显眼,他去西夏的时候没带着,这项圈却走随身带着了,总要试一试飞天魔龙女龙姐姐传授的秘诀才是。
他自恃以前用狮子吼能震翻大辽国上千骑兵,何况又得龙云凤传授真正的天魔销魂曲,两项结合怕威力更甚,总要试一试才甘心,随手便把项圈戴上,“凤姐姐,你跟小白虎先走,我阻上他们一阻……”
“不行。”杨排凤恨恨跺脚,“眼下可不是呈威风的时候,我知道你武功厉害,又是一身古灵精怪的机关暗器,可俗话说好汉架不住群狼啊!这上万铁骑岂是一人之力可以抵挡的?”
那嵬名速额真却是在一旁起哄,“我以为你就会小白脸的本事,没想到……汉人中算你一个好汉罢!”说着对他挑了挑大拇指。
杨排凤一恼,却是反手便一个耳光过去,且先不说两人的仇怨,光是窜掇情郎一条罪,就够小白虎挨耳光了,速额真脸上热辣辣吃痛顿时瞪大眼睛,“你没本事说服情郎找我什么茬啊!”
“凤姐姐。你便信我一回罢!”保罗看后面追兵已经能隐约看见,当下推了杨排凤一把,“我若不阻上一阻。咱们三个哪儿能再跑十教里?别忘了我绰号金翅鸟,轻功怎么也数得上天下前三罢……”
杨将军死活不肯,旁边小白虎阴阳怪气说了一句“你准备留下来做他的累赞么”却是管用了,杏眼中潮湿,“那……你小心点,别硬呈威风,我在前面河边等你。”说完狠狠一咬樱唇,拉着小白虎便往前窜去。
看杨排凤离去,他嘿声一笑,顿时流露出轻狂态来,说到底,他毕竟有些无赖的脾气在,无赖怕什么,无赖最怕牵挂,若没了牵挂,便天不怕地不怕。
这后面追兵极其快,一晃眼,便已经能清晰看见为首的人了。那一匹万里黄彪马上骑乘的女孩璎珞俨然,可不正是吐蕃金刚女白玛日赞,后面杀气腾腾俱都是身穿皮甲的吐藩汉子,只是装备在保罗爷眼中看来未免太过土气,别说跟天下驰名的辽国精兵铁骑相比了,便连大宋的骑兵都比对方要威武许多。
尘烟四起中白玛日赞素手一扯马缰。万里黄彪马人立而起,原地打了两圈儿缓缓停住,不停喷着响鼻。
“我该称呼你广陵候呢还是绥德候?”白玛日赞抬眉,似笑非笑看着保罗,“总之,侯爷可是真能跑啊!从兴庆府一路跋山涉水,居然带着十数万大军硬是兜圈子捉迷藏一般,不怕告诉你,西夏国枢密院大王野利旺荣追得都骂娘了,连机关盟盟主吴昊都顾不上天下十四杰的身份大骂你不止,我真是佩服你得紧,匆匆数月不见,你居然能做出这等天大的事情来。”
保罗大刺刺负手而立,看着天边积云,压根儿连正眼都不瞧对方,“鸡栖凤巢,非同其类。”
白玛日赞脸色顿时一变,保罗这意思分明便是说“尔乃蛮夷,我不屑于跟你说说话”。她如何不生气?一层红晕一下便渲染到了脖子上。
吐蕃诸部笃信密宗,金刚女大抵便等于圣女,身份极崇高的,后面那无数吐蕃骑兵看眼前这厮无礼,顿时便大为光火,一片嚷嚷要割了他的人头。
“喂!我说,穿死人皮的蛮子姑娘,知道如何带兵么?”保罗忍不住笑了,“你不老老实实跟你师傅修欢喜禅,却非要统兵打仗,莫非脑子坏掉了?”
世人提起密宗,总是联想到欢喜禅,诚然,吐蕃许多金刚上师都有眷属的,但是欢喜禅并非密教全部,甚至在密教当中也颇为瞧不起独修欢喜禅的,认为这些人乃是密教外道,这便好比后来的林酒仙禅师、济颠禅师,悟道后装疯卖傻,嬉笑人间,可若是以为禅宗都是装疯卖傻,这自然便差池了。
“陈保罗。”白玛日赞再好的涵养也挂不住了,一声厉喝,“别以为你那天魔销魂曲厉害,我身后数万大军,你能通通震翻不成?”
“既然见识过,为何不走?”保罗有些得意洋洋了。
白玛日赞冷笑,手一抬做了一个手势,后面顿时马蹄声翻飞,保罗大吃一惊,没想到对方说翻脸就翻脸,当下不假思索深吸一口气,一张口后厉啸形成实质般的声浪如滔天巨浪一般席卷过去,白玛日赞巍然不动,她身后马嘶人翻,可在后面,数队骑兵却是张开成大雁翅膀一般,呼啸着绕成半圆形兜了过来,马上那些扎着无数小辫子他吐蕃汉子手执长刃,满脸杀气,嗬嗬呼喊着冲杀过来。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白玛日赞绝非保罗爷所说脑子坏掉,而是深蕴道理的,她在扬州蜀岗赤、燕两女比武之时便见过保罗施展这门武功,因此这次奉师命前来是有准备的,刚才一抬手之际便已经把一对用牦牛皮硝制的耳塞子塞进耳中,这狮子吼兼天魔销魂曲的功夫杀伤力顿时被减至最少。
真说起来,保罗爷这门武功其实是有限制的,当初他不管是在辽国上京还是在扬州蜀岗,这地形都是有一个共同点,狭小,上京街道包围,蜀岗小山包环绕,这声波循环振荡,看起来自然厉害,而眼下康巴草原辽阔,咱们打个最简单的比方,你把400W大功率音箱在自己房间听,自然震耳欲聋,可若是拿到到街上去,便不见得怎么声音大了。
这辽阔草原骑兵冲杀起来速度极快,只见草原上两队骑兵划出一个大雁的翅膀,草屑碎泥伴随着如雷般的马蹄声,一个个吐蕃骑兵弯腰拱背单手执刀,轰隆隆便兜到了保罗背后。
此刻若是有机会从草原上空往下瞧,这景象当真波澜壮阔,只见一片葱绿葱绿的大草原上无数骏马齐腾,宛和天边的积雨云滚滚,滑出两道优美繁复的曲线,却又冷冷散发着杀戮和死亡的气息。
Shit,保罗暗骂,反手在背后抽出雷鸣刀在手,一挽刀花,身子便如电般激射,他却不往后,而是往前。上万骑兵围成了包围圈,中间正是空的,而越是往中间挤,人则越少,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这便好比草原火灾。你再跑也跑不过火势。不如自己先放火把周围烧掉,那大火便奈何你不得了。
对面白玛日赞看保罗执刀往自己这边冲来,顿时一笑,“陈保罗,天堂有路你不走。”
保罗快若闪电业已到了跟前,人在半空中雷鸣刀便绞成了一团雪花。狂风暴雨一般压了下去。
“当”一声巨响,却是白玛日赞从杯中摸能密教法器金刚杵来夹住了雷鸣刀,她这金刚杵乃是三叉戟头的,叫做伏魔金刚杵,长约尺许,中间一手可握,两边分开三叉。专门可锁拿刀剑,上面镶嵌金刚钻之类,却是璀璨夺目。
只是,这金刚钻的璀璨绝对不如保罗爷的牙齿来得眩目,此刻他身形头下脚上凝在半空,却是露齿一笑,“地狱无门爷便闯进来了。”
这话一语双关得妙,白玛日赞手上金刚杵正夹着保罗爷的雷鸣刀,被他一说,先是一怔,接着顿时明白了话中的含义,她眼睑下本就抹着色做橘红的尸油脂,此刻被调戏,脸上顿时大红起来,一直烧红到了耳朵根。
恼羞成怒的她怒喝了一声,脚在马蹬上一踩便借力架开保罗的雷鸣刀,“好你个淫贼……”说话间便捏了一个法印往保罗胸前弹去。
“吓!这么凶悍?”保罗腰肢硬生生一扭,一脚顿时踩在了万里黄彪马的马头上,两人顿时便在马上来来往往打个不休。
“贝旦拉姆,贝旦拉姆……”四周吐蕃骑兵们自发围成了十数丈的大圈子,口中也不知在喊什么,似乎是在给白玛日赞助威。
干!什么贝旦拉姆,我还贝克汉姆嘞!保罗心中大骂,同时心中也奇怪,这金风女武功似乎没那么厉害哇!怎那天在蜀岗念咒能把师公念到吐血?
这里面的缘由保罗自然不知,白玛日赞自小有异象伴随,后来又成为巴瓦却央的弟子,在吐蕃有崇高的声誊,吐蕃人民都把她看成是吉祥天女贝旦拉姆的化身,而吉祥天女贝旦拉姆正是吐蕃的守护神,每年正月初一教徒们便要祭拜吉祥天女,其地位之高便可见一斑了。
而吉祥天女这位密教护法神擅长的是瘟疫、咒语,主生死、病瘟、善恶,因此,正面放对单挑并非白玛日赞所长,问题是保罗爷吃过拓跋天炼制的肱骨分心丹,百毒不侵,而念咒这种功夫也不同于保罗爷唱歌,嘴巴一张就来的,总要时间施展罢,可哪儿给她时间呢?
“我说死人皮蛮子姑娘,‘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这个道理你应该懂罢!”保罗这会子占了上风,又轻狂起来了,一刀劈去,白玛日赞手上金刚杵架住,他假意瞪大眼晴一惊一咋,“吓!你怎又夹住我,还这么紧……”
“你……”白玛日赞被他气得要吐血,虽然吉祥天女这位吐蕃第一护法神未曾皈依佛教之前乃是一个美貌放荡的女子,可白玛日赞却从未尝过男女滋味,哪儿经得起他调戏?也是保罗实在厌恶她身上的人皮法衣,不然说不住就一把抱住她挟持为人质了。
这边白玛日赞也是有苦难言,明刀明枪毕竟不是她所擅长,暗中其实她也不知道施放了多少毒出去,可拓跋天那老兔子的确有一手,果然是天下十四杰中最擅长玩毒的,炼制的肱骨分心丹当真是百毒不侵,眼看保罗浑若无事,她怎能不暗暗叫苦,自然是怪她太托大,所谓一山还有一山高,她以为自己境界已经直追拓跋天,谁曾想还差得远。
便在这时候,一声吟唱直和老凤长鸣与九天之上,“唵嘛呢叭咪吽”。
这边吐蕃骑兵士气顿时大震,大声呼喊着“曲吉杰布”,既是法王的意思,古代所谓天无二日民无二主,一般能称法王的只有吐蕃赞普,即便是释迦摩尼,吐蕃民众一般也只是称呼为“东巴”,意即导师,而这么多吐蕃士兵却是大呼曲吉杰布,由此可见巴瓦却央在吐蕃的声誉之高。
巴瓦却央来得极快,一声“唵”尚在十数里之外。结尾一声“吽”怕已经离开不到十里了。虽然这六字真诀吟唱起来慢也是一个原因,可巴瓦却央脚程之快却也可见一斑。
保罗顿时脸色一变,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保罗眼下境界毕竟直追十四杰了,深知自己不是巴瓦却央的对手,顿时也顾不得了。人如旋风一般突然收刀。而白玛日赞听见师尊声音先是一喜,接着看保罗收刀又是一愣,加之被保罗调戏还未恢复心神,说实话十成武功被他一调戏怕也只发挥了五六成罢了,顿时就看对方如老鹰扑小鸡一搬扑来,一把扑住自己。接着便觉得身上数处穴道一麻,居然着了保罗爷的道儿。
“巴瓦却央,今日陈保罗领教了,青、黄之争没急不在一时,若法王当真要讨教,总要等我禅宗少林十八位罗汉到了。”保罗爷是惯于扯起虎皮做大旗的,一边说话打岔一边伸腿一夹万里黄彪马马腹。挟持着白玛日赞往前面鲜水河窜去,“至于贵弟子么,在下添为护教法王,诚邀她去少林寺做客,多谢你一路大军护送,在下告辞了。
他扶持着白玛日赞,前面士兵不敢留难,纷纷叫骂,却不得不让开一条道路。眼看他骑马远去,只能干瞪眼,有那机灵的头目便派遣了一队斥候拾掇在后面,不消一会儿,后面孔雀明王巴瓦却央单人只影到了,只见他身着黄紫两色袈裟,身高五尺开外,脸部轮廓分明,看起来约莫三十出头模样,倒是个俊俏和尚,其实却已经四十多了。
再些吐蕃士兵纷纷顶礼膜拜,他站在原地,气宇如王,挑着看着远处,却是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也是合该有此一劫。”估计说的是白玛日赞,接着他便有些冷笑,“这宋朝僧侣们当真是腐败不堪,连淫贼都能做护教法王了。
这时候有一个头目模样的吐蕃汉子弯腰走到他旁边,小心翼翼问道:“法王,咱们眼下该如何?”
“到前面鲜水河扎营,待西夏大军到了再做打算。”
话说保罗兵持了白玛日赞,骑着马往前面逃窜,心中未免得意,眼前这景色绝佳,远处隐约有白皑皑的雪山,和天边白云相映是趣,前面辽阔草原绿草如茵,白的白绿的绿,胸中顿时为之一爽,当下便唱起歌来:在那东方山顶,升起皎洁月亮,玛吉阿米(意为示嫁女)面容,渐渐浮现心上。
他唱的正是吐蕃语,但正如现代有许多人不见得懂英文,却也能哼几句脍炙人口的英文歌,倒也不稀奇。
这首情歌,正是后世第六代达赖喇嘛罗桑仁钦仓央嘉措所做,这位只活了二十五岁却写了上百首情歌的号称情圣的达赖,在后世被音乐界广为崇拜,情歌就翻译成几十国文字广为流传,而保罗正是神秘音乐的爱好者,眼前雪山草原顿时便让他想起这首歌,忍不住便哼唱起来。
吐蕃密教中,宁玛派传承最为久远,自称直接传承与莲花生大师,与此时尚未发迹的格鲁派严禁僧侣结婚、接近妇女不同,宁玛派是并不禁止僧徒娶妻生子的,因此这首情歌意外的让白玛日赞身子一滞,保罗这位歌神都要拜他为师傅的大爷唱起情歌那还有什么话说,嗓音圆润意境俨然,而吐蕃歌曲带着深深的佛教密宗烙印,神秘气息浓郁,这大雅大俗两项结合,更是尤其圆融,忍不住让白玛日赞心中一动。
他得意洋洋,却是越唱越来劲:
在那众人之中,莫露我俩真情,你若心中有意,请用眉目传递。
黄昏去会情人,黎明大雪飞扬,莫说瞒与不瞒,脚印已留雪上。
守门的狗儿,你比人还机灵,莫说我黄昏出去,莫说我拂晓才归。
……
白玛日赞听得心中莫名悸动,也些知想到了什么,娇躯忍不住滚热起来,而正在这时候,前面奔驰来一队身着大宋服饰的小股骑兵,为首一个女将眼尖,顿时看见了保罗,欢喜大叫:“保罗大哥……”
有兴趣的朋友可以自己寻找一些网站听一听密宗僧侣吟唱的真言,很有意境。
另,关于续写的问题,很多读者吵得不可开交,其实啊!人嘴两块皮,呵呵!我也不说了,总之,咱要保持淫贼的素质,骂大街不成了泼妇了?我又不是柳月娥,何况柳院君似乎也难得骂大街的,反正我已经很谦虚用了“狗尾续貂”这个词了,若是不明白这个词的意思,那咱位也不在一个档次上,说了没白搭。
那女将声如银铃一般煞是好听,胯下骑着一匹极神骏的黑马,浑身黑色油光水滑的皮毛,独独四蹄一圈的白毛,这马又有个名堂叫“乌云盖雪”,号称日行千里夜行八百里的,论神骏,决不在照夜狮子之下。
你道来者何人?正是天波府穆元帅的女儿、杨文广的妹妹、大杨将军排凤的弟子,闺名儿金花的小杨将军。
保罗先是一愣,接着笑盈盈带马过去,“金花妹妹,怎是你?这可是吐蕃境内,你胆子可愈发大了,带着百人就敢深入敌境……咦!这马不是槿儿的四蹄踏雪乌骓兽么!”他这话可有些没良心,小杨将军千里迢迢若不是为他,至于么,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毕竟这位爷是淫贼中的翘楚,假撇清的祖宗,恐怕在他的字典里面便没惭愧二字。
小杨将军心中有些黯然,过去姑娘家懂事早,自从柴郡主闹出四海馆逼婚风波,她脸面上挂不住,却是在大名府宋辽边疆一待数月,只是心里面未免总放不下那一笑满口雪白牙齿的保罗大哥,这次折惟昌挂帅陕西军,特意问嫡亲姑母佘太君借了几员天波府大将,杨金花便在其中。
大名府到东京快马不过数日,小杨将军回到东京,却是被长公主密召,因此乌骓兽被她骑着。
“乌骓兽是长公主让我带来给大哥的。”杨金花带马上前,翻身下马后从怀中摸出一封信递了过去。
咦?怎么没封火漆?保罗心里面有些纳闷,拆开一看后却是又好气又好笑,原来如此,怪不得。
信其实是写给杨金花的。却是婉言劝说她给保罗做小,为何要托金花带给保罗呢?这里面又有个缘故。
若是当今社会,哪个女人给自己男人介绍小老婆,不被人当神经病才怪,为何?社会、国情、伦理,哪一条行不通,但是在大宋朝却不同了,当初郭后为何被废?飞扬跋扈骄横后宫,说起来这其实也不算什么毛病,现如今的社会恐怕不少女人都这样。啊,老公有二奶我还给他好脸色看?
可过去不同,皇后讲究母仪天下,其中便有许多讲究,譬如皇上跟皇后睡觉次数多了,皇后要劝说“老公哇!别冷落了其余的姐妹”,若是皇上跟哪个宠妃睡觉次数多了,皇后又要劝说“老公,今年选的秀女中某某某不错,家世好品行端庄,可以拿来做小老婆”……
其实历史上那些名声狼籍的皇后们大多也没什么天人共愤的恶疾,无非就是独自霸占老公罢了。唯一的不一样就是她们的老公乃是堂堂天子,这么一来,自然便招人骂了,所谓天子与民表率,你母仪天下的皇后独自霸占老公,岂不是让天下的女子都学你么?这在女权兴起的今日看起来并没什么,可在过去,却是足以让天下人用唾沫淹死你。
在这种社会大环境下,赵槿劝说小杨将军给保罗做小便有道理了,而且让金花带给保罗看,正可以显示出她肚量大有正妻的威仪和气度,当然,聪明人一点就透,保罗也品味出里面的酸溜溜滋味了,四海馆养着照夜狮子,那是大辽国越国公主的爱驹,你怎骑她也不骑我的。
小杨将军看他瞅着自己发笑,顿时被他笑得心慌意乱面红耳赤,慌慌张张低下头来,后面那些宋兵大多是天波府亲兵出身,老打仗了,眼光都很毒辣,一瞧自家小姐这副模样,却是各自滋味,有欣慰的想小小姐终于要嫁人了,省得整天上阵厮杀好似没人要一般,自然也有不爽的,咱们天波府一门忠烈,小小姐怎么喜欢上这么个人?论才学是有的,可未免也太风流了,瞧瞧,眼下还打仗呢!他居然还搂着个吐蕃姑娘,真真委屈了小小姐。
保罗假作无事,翻身下马把那信往金花手上一塞,“你怎不看?这是槿儿写给你的。”说着却是伸手请白玛日赞下马,“法主请下马。”却是一副谦谦君子模样。
法主一词在佛经中原指佛,意为说法之主,后来南北朝开始法主成为敕授僧官,意指僧侣领袖,保罗用来称呼白玛日赞却是合适,而白玛日赞也是一愣,眼前这人一脸微笑,何曾有方才那轻狂模样?对他这副变脸本事却有些啼笑皆非,搀着他手下马后突然便问:“方才还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现在怎又这般客气了?”说着便一蹙眉,“你们汉人还真是怪,似你这等江湖上号称第一淫贼的人居然也能做护教法王。”
她这一说,旁边那些宋兵脸上挂不住了,可不是,天波府的姑爷却是江湖上淫贼榜第一,当真是丢脸丢到家了,而那边杨金花看长公主的书信却是脸红耳赤芳心小鹿乱撞,哪里还听得到其他的。
“咦!此言差矣。”保罗一笑,避重就轻说道:“听说密教修习曼陀秘法之前先要遍读大藏,如此说来汉学定然是好的,岂不知这两句诗还有后话么?”
他说着便把杜甫这首《前出塞》吟了一遍,接着笑眯眯看着白玛日赞说:“这首诗重点还在后面,打仗不在杀敌多少,只是为了守卫边疆,如果能制止敌人的侵扰,那有何必多杀人呢!怎么?难道法主不懂这首诗么?”
白玛日赞脸上一红,保罗这话颇有些咄咄逼人,这可是你们吐蕃来打咱们大宋,你说这话岂不是笑掉大牙。
“我们前来乃是为了弘扬佛法……”白玛日赞低声说道,只是越说声音越低,想必连她自己都不相信她师傅这个说法。
保罗爷嘿嘿笑,也不去讨论这个问题,这种宗教民间问题自古到今便没几个处理得好的。大爷我又不是当今官家,管那么多作甚。
“法主可有什么类似咱们汉人一般的表字啊小名啊之类的,咱们换个称呼,不然太累了。”保罗顿时改口换了话题。
“布赤。”白玛日赞不假思索脱口而出,随即脸上便红了,又换了一个名字,“我全名昌球·白玛日赞……”
随宋军做向导的是个吐蕃老头,名叫德尔哈蓝,女儿嫁了成都府一户的殷实人家,他不愿跟女儿女婿一起住。却是依然在鲜水河畔独自居住。这次却是自愿给宋军做向导的,闻听白玛日赞全名,顿时翻身下了他那匹牙齿都脱落了的老马,全身匍匐在草地上喃喃道:“那摩阿弥达瓦,那摩阿弥达瓦……”
老向导为何如此,这里面却有缘故。密教僧侣中的大人物人往往加上寺庙的名字,而白玛日赞前面加的昌珠正是昌珠寺,当初吐蕃赞普松赞干布为了迎接莲花生大师修建的寺庙,可以说是吐蕃最古老的寺庙,地位崇高无比,能在名字前面加昌珠,这位女菩萨的地位可想而知了。
白玛日赞一笑,走过去伸手在老向导头顶摩挲。口中喃喃念的不知什么咒语,老向导热泪盈眶浑身颤抖不已,看得保罗爷莫名其妙,Shit,这名字很牛么?搞得跟教皇一样,我的名字也不赖哇!圣保罗,可惜,没人懂。
他这边自己意淫,那儿白玛日赞给老向导摩顶祝福完后走到保罗跟前,却是说:“你准备如何处置我?”
“瞧你说的,多见外啊!”保罗口气热乎得似乎跟白玛日赞自小一块儿长大一般,“我谨代表禅宗祖庭邀请昌珠菩萨做客,这个,客随主便,咱们先过鲜水河再说如何?”
他这话客气,举止却是无赖得紧。白玛日赞的本事他又不是不知道,那日扬州蜀岗孔雀明王食恶鬼咒一念,群雄纷纷束手,好不容易逮着她岂有随随便便放回去的道理。
白玛日赞无可奈何,一众人调转马头反身过河。
小杨将军看了长公主的书信后瞧着保罗便面红耳赤,保罗耸肩,一会儿见了凤姐姐,这师徒二人见面不知道如何,想想最后还得自己去说项,却是有些头疼。
“我说昌珠,你方才说那个布赤到底是什么意思啊?”保罗懒得去考虑头疼的问题,却是纠缠白玛日赞脱口而出的布赤是什么意思,白玛日赞当然死活不说了,他皱了皱眉,抬头看前面老向导精神抖擞,心中一动双腿一夹乌骓兽策马过去,脸上堆起笑容,“老人家,刚才她说那个什么布赤是何意?”
德尔哈蓝一怔,眼前这位少年郎身份高贵是可想而知的,却也不敢糊弄他,老老实实说道:“布赤在吐蕃语中就是带男孩的意思。”
吓!带男孩?保罗听了顿时笑喷了,这么说来,这位昌珠女菩萨的小名岂不是和汉人女孩小名招弟有异曲同工之妙?
后面白玛日赞骑在万里黄彪马上,看见保罗笑得鬼鬼祟祟从前面回转,顿时脸上一红,顿时懊恼自己为何脱口把小名说了出来,唯恐对方借机调戏自己。
她还是把保罗想得太好了,保罗爷这位假撇清的祖宗到了白玛日赞身边,却是若无其事,反而白玛日赞心里面牵挂这事情,看着保罗若无其事的模样,却是焦急起来了。
“你是不是觉着我这名字很好笑?”众人准备过河的时候,她实在忍不住了。
保罗假意挑眉,“我给你说个故事罢!放心,别那副我要调戏你的嘴脸,说实话你身上那衣服我想想就有些害怕,方才若不是情出突然,我也不会抱你。”
说着他咳嗽了一声,便说了一个故事来:
话说有老和尚和小和尚去一座大庙子朝拜,路过一条河,河上偏偏还没桥,而这时候河边有个身着漂亮长裙的美丽女子,看着河水却也着急,老和尚便自告奋勇说,女菩萨,贫僧抱你趟过河去就是了。老和尚说着就抱着美丽女子趟水过了河,小和尚心中便不安了,师傅怎么能抱女菩萨呢?
他越想这个问题越不安,看老和尚若无其事,忍不住还是问了,师傅啊,出家人怎么能抱那么美丽的女菩萨呢!
老和尚顿时笑了,咦!你这小和尚,怎么心里面还抱着那位女菩萨,我可是当时就放下了。
他说完看着白玛日赞一脸儿似笑非笑,“布赤怎一直抱着小生不放?小生我可是当时就放下你这位女菩萨了。”这个故事来自禅宗公案,极有名的,此刻却是被他拿来调戏白玛日赞。
白玛日赞到底遍读大藏的,被他一调戏,先是脸上绯红一片,接着却是若在所悟,顿时看保罗便又高大了许多。
《汉书·地理志》上说“鲜水出徼外,南入若水,若水亦徼外,南入大莋入绳。”若水即雅砻江,绳水即金沙江,这地方东汉时期便有记载,号称“夷外白狼之域”,有坚毅的冰山,有宽广的草原,有婉约如女子的涓涓细流,亦有雄壮如男儿的激流大川。
众人过河的这地方恰好是河水三岔口,河水湍急,地势险峻,若是大军过河的时候对面半渡而击,定然死伤无数,因此实在可算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前面有探马来迎接,一行人又前行数里,这时候保罗眼前一亮,只看见那稠密的连营,旗帜俨然,帐篷一个接着一个,高高的箭楼上手执强弩的宋兵来回走动,白玛日赞虽然不懂兵法,可看前面连营扎寨,层层叠叠,心中却也骇然。
保罗左右看看,笑道说:“这连营所扎得好,进可攻退可守,似乎还隐约含着八卦的奥秘,我这外行都瞧出厉害了,金花妹妹,这连营是谁摆的?”
杨金花讷讷,想说罢,怕保罗大哥脸面上挂不住,正为难的时候,从前面寨门口转出一位三四十岁模样的女将来,鹅蛋脸盘子,双眉斜斜往鬓边飞去,狭长的凤眼便和杨金花有六七分相似,浑身披挂俨然,看见保罗便有些冷笑,“这连营么是我摆的,广陵侯有什么高见?”
怪不得金花妹妹不说,感情是这娘娘扎的寨子,他打了个哈哈,笑着拱手行了个半礼,“原来是柴娘娘,小生有礼了。”
不想柴郡主却没给他好脸色看,沉着脸说:“不敢当广陵侯大礼。”顿时把保罗弄得有些讪讪然,小杨将军低着头,帮谁也不是,只好咬着樱唇不说话。
正在尴尬的时候,只听见连营里转出一位浑身披挂的大将来,正是此番朝廷新建陕西军元帅折惟昌。这位爷是个没心机的大嘴巴,怎么着对保罗拱手,“广陵侯劳苦功高哇!这次大闹西夏的威名俺老折在东京可是听得佩服不已……”
马屁人人爱,保罗顿时对这位折元帅起了好感,他依稀记得在朝堂上见过这位,当下笑着拱手,“经略相公真客气了。小子如何敢当,叫我一声少保就是。”正如扬州知府韩琦的下式官名叫权知扬州军府事一般,这折惟昌的正式官名是陕西经略安抚使,因此保罗称呼他经略相公,这是官场上一种客气但是又不显生分的称呼。折惟昌听了顿时便欢喜,呵呵笑着走到他跟前使劲一拍他肩膀,“果真豪气得很,对俺老折的脾气。说起来……俺倒是要问你这花丛圣手讨教几招散手,俺家中几房姬妾动不动便横眉冷对,少保可有什么秘诀?”
“咳……”保罗额头直冒冷汗,便假意咳嗽了一声,这位折经略顿时省悟,干笑了两声,对旁边脸色难看的柴郡主说道:“这个……嘿嘿……弟媳妇见笑了。”他是佘太君的嫡亲内侄,因此叫柴郡主弟媳妇,这番柴郡主前来还是他亲自点的。
柴郡主动没理会这大老粗,凤目一挑看着保罗便问:“陈保罗,我问你讨个人,那西夏公主我们天波府要了。”
保罗爷顿时皱起了眉头,说实话如果换别人杨文广那等男子过来好言相说,他说不准当真就把小白虎给天波府了,可这位柴娘娘却是自说自话我行我素,似乎保罗便该她的一般。
当下他咳嗽一声,心中却是有些犹豫,眼下的确不大合适得罪天波府,可这位娘娘说话当真叫人有些不爽。
柴郡主看他脸色,只当他不肯,顿时长眉一挑便转脸了,“你倒是能说会道,也不知使什么手段,把排凤说得都向着你,哼!你若想从我天波府把排凤娶走,这人么,你瞧着办罢!”
小杨将军金花闻言脸色顿时大变,保罗心中极度不爽,什么嘛!你不就是个前朝公主,眼下的郡主么,都老得磕牙了,摆什么威风架子?眼下这天下姓赵可不姓柴,官家跟我说话都客客气气,你说讨人就讨人,我保罗爷的面子往哪儿放?
可是,他怎么也要照顾大杨将军排凤的立场罢!因此却是耍了个滑头,脸上似笑非笑说:“柴娘娘容禀,那嵬名速额真眼下是我四海馆打扫茅厕的使唤丫头,这要人么,我可是甩手掌柜什么事情都不问的,要人,您跟硕华说去?或者,我府上眼下是蓉娘管事,您跟她说说也成……”
他说了一大截,想想心里面实在有些不服气,自己什么时候服过软啊!因此却是在后面又接了一句,“要不,跟我府上管家小黄鱼说不准也能行。”
旁边折惟昌相貌堂堂却是个老粗,听不出奥妙来,只听出一桩,西夏公主眼下是他府上扫茅厕的,可柴郡主是什么人?前朝皇帝柴荣的女儿,天波府上下大小事情大多都是她说了算的主儿,她本来听保罗拿长公主搪塞就已经有些恼,结果保罗后面又加一句,要自己跟他府上的管事说事去,顿时便转了脸色。
他四海馆的大管家是个妓寨小厮出身,东京城不知道的人怕不多,这无赖让自己跟这么个人去说,摆明了不把自己看在眼里。
想到这儿,柴郡主蛾眉慢慢坚起,凤目中煞气凛然,“好你个陈保罗,我一不会打长公主说项,二不会去跟你那半掩门的小妾说项,更加不会去找你什么管家的说项……”
“祖母……”杨金花听柴郡主这么一说,小脸蛋上全是惶急,保罗那是出名的护短,何况眼下柴郡主当着他的面说他最宠爱的小老婆是个半掩门的出身。这……这……这……换了谁都忍不了。
保罗爷眼瞳一缩,就瞧见他胸膛慢慢饱满起来,想是气炸了肺,旁边折惟昌这时候听出道道来了,赶紧一把拉住陈保罗。“少保,可别跟我这弟媳妇计较,她这是心直口快的脾气……哎呀!瞧我这记性,我都忘记了皇上给你的口谕了,皇上说,你此番大大有功于朝廷,可再封就要封王了,只好委屈你了,就加一个少保衔!你跟朕乃是至亲,望你能体谅朕的苦衷。”亏他也是个说话没把门的粗人,居然想出这么个办法相劝,当真不容易。
保罗黑着脸,当真便想过去狠狠给对方一个耳光,再大骂一句你个更年期综合症的老女人,可他到底不是撒泼的人。一咬牙,我忍了,当下鼻息粗重喘了几口气,转过头去对后面脸色古怪正在瞧热闹的白玛日赞说道:“昌珠菩萨,请先到连营歇着罢!”
“那西夏公主跟我天波府血海深仇,你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保罗正要抬脚进营寨的大门,结果柴郡主又来了一句。
直娘贼,我要再忍我不白长了球囊。保罗头皮发炸,就差一点一根根头发都竖起来,“吓!我倒要瞧瞧,谁敢动我四海馆的人一根毫毛,柴郡主,对不住了,这人么,你们天波府佘老太君来要都不成,我府上扫茅厕还就缺她不得,要不,你换她来扫?我就将就……”
“陈—保—罗。”柴郡主一听,让我给你扫茅厕去?这还了得,顿时脸色先是一红,接着血色消退变得刷白,这白色慢慢转变,却是变得铁青一片,那和身鱼鳞甲遮不住脖子,分明能瞧见雪颈上脉络勃起,一抬手,便把腰刀给抽了出来。
杨金花一把抱住柴郡主,“祖母,祖母,您别生气啊!保罗大哥他……他……”她说了几个“他”字,却是实在想不出什么言语来相劝,急得眼眶里面大颗大颗的眼泪珠子往下滑。
“我就不明白了。”保罗冷笑,既然翻脸了我还怕你什么,“有些人啊!说要人就要人,以为这天下是她家的呢,眼下这天下可姓赵不姓柴。”
“少保,你这便不该了,怎么能让我弟媳妇给你扫茅厕去。”折惟昌方才说话还有些水平,这会子顿时露出老粗本色来了。
“我又没求她来扫,再说了,我这使唤丫头可是凭真本事在战场上杀人的,各为其主罢了,有本事上战场上去打败人家俘虏人家去啊!问我讨人算什么,市井间都说天波府一门忠烈,原来也只不过做这些假手他人的事情。”
“陈保罗,你……你……”柴郡主额头青筋直爆,银牙咬得咯咯直响,“金花,你松手,我杀了这无赖小子。”
保罗爷刚才憋的一肚子气,这时候才撒得痛快,“请问柴郡主,我哪一点说错了?您要人便要人,也客客气气的啊,我心情一好说不准便给了,您一上来便没个好言语,我欠你们天波府的?说起来,我对你们天波府也不坏啊!上次你儿媳妇穆桂英元帅摔了官家赏的虎头瓶被下了大理寺,是我低声下气找官家求情的罢!天大功劳都抵消的才换来这么个人情,就算您瞧我这人浑身毛病不顺眼,不搭理我就是了,起码别侮辱我啊!没听说过人必自辱而后人辱之这句话么?我小妾招你惹你了?论说话带刺儿,您水平差远了,也就教训教训下人的境界……”
他本来就是一个没理也能掰出三分理来的人,何况他上次的确是救了穆桂英,还挨了对方一耳光,有了这个理由在,他自然是底气十足,三分理说成十分理,旁边有些天波府的亲兵听了都觉得自家娘娘这次似乎的确有些冒失了。
保罗爷憋了一肚子的气这会子撒得痛快,还是看杨金花眼泪珠子断丝一般,动了怜香惜玉的坏毛病,这才罢休,“折大哥,我这一个多月跋山涉水躲避西夏追兵,实在劳累得够呛,刚才在前面又跟吐蕃兵一番厮杀,眼下困乏得紧,麻烦你安排一下……”
“应该的应该的。”折惟昌看这位爷肯罢休了,赶紧答应,再让他说下去,怕自己这位心高气傲的弟媳妇连自杀的心都有了。
折惟昌唤来一个贴身老亲兵吩咐了一番,这时候保罗也不搭理气得脸色铁青的柴郡主,却是问折惟昌道:“折大哥,排凤眼下在哪儿呢?”
“凤姑娘……”老粗唯唯喏喏,却是不大好说话,杨排凤乃是天波府的丫鬟出身,虽然老太君垂青收她做了干女儿,并公开言道合府上下不得以下人视之,可大杨将军骨子里面还是极为尊重府上老祖宗和各位娘娘的,这位叁漆帝的女将军过了河便逢上了柴郡主,结果一言不发便把自己先绑缚了,当真傻得可以。
当然了,古人和今人的道德伦理观念不一样,一边是情郎,一边是有养育之恩的天波府,或者,她认为这样才能让自己心安罢!
保罗爷是个眼眉通挑的,看折惟昌的脸色,用脚趾头猜便也能猜到了大概了,这时候他既不想让折惟昌脸面上难看,也不想让大杨将军难做,故此肚子里面叹气,嘴巴上却说:“我跟排凤在西夏患难与共,两情相悦,原本是谁备回转东京去求官家做个大媒的,不过,今儿能认识折大哥,我当真心里面欢喜,不知道折大哥肯不肯给我和排凤做个媒人?”
这过去三媒六证媒妁之言是极为考究的,或者有人认为“媒人的口,老鸨的手,没一个值得相信的”,可在大宋朝,能被男方邀请做媒人的,几子都是长辈、至亲、好友,故此折惟昌听了顿时脸面上放光,这陈少保眼下可是官家跟前的大红人,又有文曲星之名,大宋朝野谁个不知,眼下却是要他老折做媒人,如何不觉得脸面上有光?
当下他满口答应,心里面说:这广陵侯果然会做人,说起来,俺这弟媳妇也是,实在太……”
“如此,我便先代排凤谢过折大哥了。”保罗深深一躬施了一个全礼,慌得老粗连称不敢。
“还相烦折大哥一会儿让排凤到我帐中。我便先去洗洗风尘。”保罗爷这番话是面子里子都做到了,当真给足了折惟昌脸面,这才跟老粗的亲兵转身去了。那边小杨将军心如刀绞,眼珠子断线一般,柴郡主黑着脸蛋气得找不着北。
看保罗带着那吐蕃衣衫打扮的少女离去,折惟昌这才转过来跟柴君主说括,“俺说弟媳妇,俺是个老粗,也不懂如何说话,只是,咱老杨家跟他陈少保没什么过不去的深仇大恨罢!俺知道三娘和八妹是被那西夏公主用枪挑了,可俗话说了。瓦罐不离井边碎,将军难免阵前亡。咱们带兵打仗,哪儿有不死人的道理?人家陈少保说的也没错哇!各为其主嘛!我想他身为朝廷要员,也不至于偏袒那西夏公主,怕里面还有什么妙用,以前咱们跟大辽国打成那样,眼下可不也是议和了,还互为兄弟之邦,四郎以前不也在辽国做过驸马么……”
他个老粗实在不大会劝人,颠三倒四的,柴郡主被他说得脸色愈发黑了。“金花,跟我走。”说罢拉了在那儿抹眼泪的小杨将军便走,把老粗一人撂那儿了。
看着柴郡主和杨金花背影,折老粗伸手摸了摸自家后脑勺,自言自语道:“这是唱得哪一出啊,我瞧这广陵侯除了小老婆多点也没啥毛病哇!大丈夫谁没个三妻四妾的。”他这自言自语的叨叨却是说到点子上了,广陵侯不招柴郡主待见的缘故正是小老婆太多。
这大杨将军被折惟昌好言相劝,好不容易这才去了身上绳索,去保罗帐中后满眼眶的泪水,保罗爷自然温言安慰,大杨将军瞧着爱郎脸蛋,心里面为难死了。
按下这闺中密语不提,却说到了晚些时候,有探马来报,吐蕃大军在河对岸扎营,埋锅造饭,看营寨旗帜皆有十万之众,折惟昌名义上到底是陕西军元帅、陕西经略安抚使,顿时便开帐议事,着人相请柴娘娘和广陵侯到中军大帐。
杨排凤怕爱郎难做,故此没露面,保罗进了大帐,柴郡主正黑着脸蛋坐在下首,旁边杨金花眼眶肿得跟桃子一般,看见保罗大哥进来,顿时低下螓首。
保罗爷这假撇清装着没瞧见,拱手行了一礼,便在折惟昌下面坐定,老粗便把情形说了,保罗有些不当一回事,兵来将挡嘛!这么大连营是干嘛的?吐藩军敢过河,半渡击之这道理谁不懂?
折惟昌脸上苦笑,“老弟,哪儿有那么多兵?朝廷十数万大军眼下在永兴军路,皇上为了你倒是又调了数万京师禁军,可全往和西夏接壤的边疆开拨了,眼下满打满算,数千人罢了,这里面还包括跟俺从东京快马来的一干精骑,其余的,都是成都府就近征集的厢军。”
吓!感情这么大的连营没人哇!保罗顿时头晕眼花,对面柴郡主冷哼。
不得不说,柴郡心打仗的确有一手,这连营扎得有水平,瞧着旗帜俨然怕有十数万大军,其实才数千兵丁罢了。
当然,柴郡主也是有苦说不出,大宋朝的惯例便是如此,宋朝的地方行政区划,即府、州、军、监、县,地方官均以中央委派“权知某某事”,譬如扬州府韩琦老大人便是“权知扬州军府事”,兼厢军正印职,扬州府水陆要冲富甲天下,厢军不过数千,还都是装备不齐的老弱病残,而京师则号称八十万禁军,乃是大宋精锐。
这是因为大宋朝开国皇帝赵匡胤乃是前朝大周的殿前都点检出身,后来大周园皇帝柴荣英年暴毙,留下孤儿寡妇,赵匡胤在手下众武将怂恿下黄袍加身,这么一个出身,自然要把枪杆子牢牢捏在自己手上才安全了,兵全在京师呢!地方上哪儿来的兵?
不过大宋朝祖制虽然有诸多弊病,但是总的来说,历代君王还是很温厚的,“杯酒释兵权”这个典故比起后来大明朝的“炮轰功臣楼”,可以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两宋三百余年天下,历史上评价多为“弱宋”,可若说市井百姓的生活,又有哪个朝代比得上的?“一将功成万骨枯”,开疆辟土、宏图大业的君王名声都是建立在无数血淋淋鲜活生命的消逝上的。
折惟昌在上面苦笑,“眼下吐蕃十万大军,西夏军也俱都是骑兵,掩估摸着转即便到,咱们这数千人……唉!离咱们最近的禁军赶来起码也要半个月……”
保罗皱起了眉头,眼珠子却是滴溜溜乱转,脑子不停思索:拿白玛日赞做人质威胁?不妥,那巴瓦却央不像是个更威胁的,小白虎……也不行,没藏讹宠估计不吃这一套,再说了,真要是打仗了拿个身份高贵的一威胁就成的话那未免也太简单了。
“这空城计也不知道唱不唱得下去。”折老粗坐在上面叹气,下面保罗听见“空城计”三个宇,顿时脑中灵光一闪,使劲儿一拍大腿,“有了。”
“少保快快说来。”折老粗一听,东京文曲星说有了,那定然是有了。
“个儿跟我一起来的那吐蕃少女乃是吐蕃国师巴瓦却央的弟子,咱们这么这么着……”他说着便把脑中办法说了出来,折老粗听了使劲儿拍大腿面子,脸上笑开了花,“吓!这计中计高明,也只有少保这等文曲星的花花肠子才能想得出来,换了俺这等老粗,怎么也想不着。”
柴郡主是个老打仗了,听了保罗说的计策,觉得颇为可行,配合自己这空城计当真使得,心说这无赖却也不是一无是处,只是脸面上却还是没好脸色给对方看。
这边大帐内商议妥当,各自行事,却说白玛日赞被保罗封了穴道,一身武功半丁点儿也施展不出被困在军帐内,不过走动却是可以的。
她想起两军数十万,此番怕要生灵涂,芳心中不安,不管谁打谁,最后终究要死人,吐蕃大军那也是人,就算最后把大宋朝成都府拿下了,可今天这十万大军最后能有几个活着回去呢?
烦躁不安走来走去,她想起保罗的言语,愈发觉得自家师搏举的并非义师,虽说成都府路颇多密教信徒,可……可真的需要刀兵相见么?
正在那儿患得患失,这时候她听见外面许多人走动之声,不由便走到帐边准备掀帐瞧瞧,刚要伸手,就听见外面有人说话。
“今夜大伙儿都和衣而睡,盔甲兵刃不得脱身,大帅说吐蕃贼兵到了对岸了,怕对方夜间袭营……”
“他球囊的,这番邦小国也敢跟咱大宋国开战,许指挥,要小的说哇,您干脆禀报大帅,咱们趁吐蕃人长途远来人困马乏,咱们人衔草,马衔枚,夜间便先偷袭他们营寨……”
“吓!小谭你这小子,这兵国大事是你我能议论的么……”
“许指样,俺老张以前在呼延老将军手下当兵,在东边跟大辽打了十几年的仗,觉得小谭说的有些道理,说起来,少侯爷圣显公最擅长奔袭,可惜,天不假年,更可恨庞太师那老贼,居然诬陷少侯爷投靠西夏国,活活气死了老侯爷,真真是……”
“就是就是,小谭说的有道理……”接着便有不少人帮腔。
外面那被称为许指样的人似乎在沉吟,半晌这才说:“老张,你是老打仗了,又在呼延老将军帐下听过差,我便把这话去跟大帅说说,你们先不要喧哗。”
外面语音顿时消夫,接着又是一阵衣甲摩擦之声,帐内白玛日赞心中悸动,宋兵要袭营?这……如何是好?
她心中烦躁,不由长吁短叹,这时候外面帘子掀了起来,却是保罗爷带着大杨将军和扫茅厕的小白虎进来。
小白虎两边脸颊红肿,不知被谁扇的,眼眶里鼓着一泡泪水,她不过十来许,虽说武勇,可毕竟还是小姑娘,进来后便带着哭腔说道:“有本事跟我真刀真枪厮杀便是,我又惧谁来,说我们党项人是狗贼,我父皇称帝了说是野心昭然若揭,哦!你们朝廷不舒服便发兵征讨,杀了你们宋军便是贼兵狼子野心,凭什么啊?若不是你在我身上弄什么生死符,我……我……呜呜呜……”
杨排凤自小受的那是忠君爱国的教育,此刻板着脸便说:“李元昊是我大宋检校太师、定难军节度使,朝廷待他不薄,他妄自菲薄想做皇上……”
“你们以前的皇帝赵匡胤不也是前朝大周的殿前都点检么?前朝皇帝待他难道薄了?他能作皇帝我父皇怎么就不能做皇帝?”别看小白虎年纪小,可说的却顿时让杨排凤哑口无言。
“好了好了,不就是被人家扇了几个耳光么,两国交战,这恩怨便说不清,你也要有点觉悟嘛!”保罗揉了揉鼻子,也颇为头疼小白虎说的话,还真拿不出什么来反驳的。
小白虎顿时便不依了,狠狠瞪着她那分得开开的大眼睛瞧着保罗说:“你不是说我是你府上丫鬟么?我被别人打了你难道脸面上便光彩了?我们党项人还知道打狗也得看主人面,你……你是孬种……不是好汉。”
呃!保罗被她呛得眼角直跳,可看她肿得老高的脸颊,实在是……只好抓抓头,“好好好,我不是好汉,行了罢!”他说完便觉着脸上无光,想找点儿脸面回来,便装着一副悲天悯人的嘴脸说道:“唉!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不管谁对谁错,最后苦的还是市井百姓啊!”
“你……你狡辩,你们汉人都是嘴巴说得呱呱响,其实一肚子鬼心思……”小白虎委屈得不行,她何曾吃过这苦头,想想自己被这陈保罗俘虏了便没一天好日子过,一时间悲从心来,一屁股坐在帐内的上铺着的羊皮地毯上哭了起来。
看看场面尴尬,保罗嘀咕了一句我出去透透气转身跑了,白玛日赞却是在那儿咀嚼着他说的那句“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脸蛋上神情古怪,也不知在想什么。
杨排凤瞧瞧,也不说话,转身出帐估计去安慰情郎了,白玛日赞看看坐在地上的嵬名公主,叹了口气,也揭开帐帘子出去。
她出帐后身后一直有几个小兵远远拾掇着,不过却也不来烦她。走过几个帐篷,只瞧见宋兵个个披挂,有背着弩的,有拎着乌骨朵的,有挎着腰刀的,瞧姿势神态,应该都是惯经阵仗的精兵,以前面所见连营的规模,应该有十万左右。
她知道大宋朝号称有百万精锐,且和辽国数年征战,实在可说精兵强将,愈发觉得此番没什么胜算。
正在忧愁,前面瞧见老向导德尔哈蓝正在刷马,她便缓缓走了过去,老向导瞧见她后赶紧匍匐在地,她和颜悦色拉了对方起来,随口问了些话,老向导规规矩矩回答了。
“这大宋成都府路颇多吐蕃族人,你们生活如何?”白玛日赞突然问道。
老向导垂着眉想了一会,双手在胸前合什低声说:“活菩萨明鉴,咱们以前被头人收税,猎一头野兽要缴纳半只为税,而眼下大宋这边打猎并不收税,只在交易的时候缴纳一条野兽腿的交易税,若是放牧,十头羊只收一头羊羔税……咱们老百姓并不在乎这天下是谁的,不管是大宋朝的官家也好,咱们吐蕃的赞普也罢,总之,哪边生活好,大家都能瞧见。”
白玛日赞黯然,低声念了一句咒语,老向导顿时跪在地上,她伸手给他摩顶祝福后转身而去。
大宋朝的税的确不狠,即便是到了宋朝后期,民生亦没潦倒生活不下去的地步,纵观宋朝三百余年,农民起义都是地方局部地区,从未有过全国大规模的,譬如宋江、方腊之流,也只是局限于一地罢了,尤其是水泊梁山,其中的好汉恐怕大多还是好勇斗狠之辈居多,有几个是生活不下去的?《水浒》被历朝打成禁书也不是全没道理的。
咱们从南宋时候的一首诗来看,“租船满载候开仓,粒粒如珠白仅霜。不惜两钟输一斛,尚赢糠核饱儿郎。”这首诗可以看出已经在抱怨朝政苛刻,可是咱们仔细换算一下便能知道,宋制十斗为一斛,六斛四斗为一钟,“输”便是税的意思,“糠核”指脱过皮的碎米,两钟要缴纳一斛的税,各位瞧瞧这税狠还是不狠,诗作者也说即便缴纳了这苛刻的税收,百姓还能勉强吃饱肚子,这还是宋后期,而眼下,可是清明仁治的仁宗皇帝坐天下,比之吐蕃部落头人收一半为税,老百姓自然向往那一条腿税收的生活,这不是一句爱不爱国就能解决的问题。
白玛日赞离开后,想着向导的话,再想想保罗爷那句“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未免就把保罗爷揣摩成那种“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的高人了,其实保罗爷不管达还是穷,绝不是那种喜欢兼济天下的人,恐怕更多的还是追求逍遥自在,只是有时候身不由己罢了。
她看着天边白云累累,突然便自言自语道:“不行,我得回去和师尊好好说说。”
密教此时最上修行法乃是大手印法门,号称循序渐过能即身成佛,尤其白玛日赞已经修成灵热成就。因此她不管春秋寒暑都只穿着她那件人皮甲,的确是已经到寒暑不浸的地步。
盘膝往地上一坐,她低眉垂目,双手一捏金刚印,顿时便宛如得道高僧,口中念道:“那谟古鲁贝,那谟布达雅,那谟达玛雅,那谟僧噶雅……”
一股淡淡虹光便从她身体为中心慢慢散发开来,远远跟着的那些宋兵瞧着目瞪口呆,却也不敢上前,哪里知道她正在以明点灵热冲那被保罗封闭的穴道。
良久,她半睁半闭着的眼睛突然睁开,张口一声厉喝,正是宝瓶气中的狮子吼绝,身上被封的穴位顿时悉数被冲开。
她长身而起,一跃便上了旁边的营帐顶。远远宋兵看见顿时叫成一片,“吐蕃妖女跑啦!”有手上拿弩箭的顿时便上弦发射。只是以她那一身武功,又能奈何。
伸手拨开射来的零落箭雨,她看着四下冒出来的宋兵又疑惑了,怎么才这丁点儿人?若是十数万大军在此,不应该啊!
她到底是功力精深,此刻站在帐篷顶上,便瞧见远处宋兵进进出出,似乎就那么些人,顿时便省悟,难不成是空城计?
所谓艺高人胆大,她便施展轻身功夫往来了一番。果然,下面来来往往的只不过千人罢了,顿时心中笃定,汉人唱的是一出空城计,这连营扎的是给人瞧的,根本没什么兵。
心中有数后,她站在帐篷顶上朗声道:“陈保罗,白玛日赞今天领教了,你们汉人有一句话,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说着纵跃连连,人如飒沓流星一般转瞬不见。
看着白玛日赞离去,保罗爷和大杨将军从一座帐篷后转出来,他笑着对旁边凤姐姐说:“让她自以为是离开还当真不容易,凤姐姐,我这计中计是不是挺厉害。”
杨排凤看他自我吹嘘,不由展颜一笑,接着又收了笑容一脸烦忧,他伸手过去拉了凤姐姐柔荑,柔声说:“别担心啦!我说了要八人抬的大轿去娶你,绝不会食言的,天波府又不是你们家柴娘娘一人说了算,我估摸着你们府上老太君应该是明白事理的老人家……”
大杨将军脸上一红,低声啐了一口,“谁担心这个了,我只是在寻思你这计策能不能成,以后可不能在背手乱嚼舌头,柴娘娘只是脾气急躁了些,何况,她也是为了金花……”
保罗爷故意一苦脸,“感情是我自作多情了哇!”
看他这副模样,杨将军明知爱郎是个惯会假撇清的,可还是忍不住反手拽了他柔声说:“你能惦记着,我心里面不知道多高兴呢!”
他呵呵直笑,“走,咱们寻折大哥商量商量下一步怎么办。”
那边白玛日赞离开,过了鲜水河后却是又犹豫了。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若是师尊得知宋兵摆的空城计,怕今夜便要渡河,这一仗胜了,士气大涨乘胜追击,等宋人的大军到了,怕不知要死多少人。”
再想想那老向导德尔哈蓝说的话,即便顺利拿下成都府路,却又如何管理呢?难不成又从一条羊腿税变成半只羊的税?
在河边来回踱步不已,她脸色转变不休,心中成了一团乱麻,从修炼大手印秘法以来,从未如此乱过。
而此刻保罗正在中军大帐中和折惟昌商议下一步,“折大哥,咱们寨中多备硫磺火油,便摆个空寨,等吐蕃兵冲杀进来,各位再把火一点,这三岔口的险地,任他多少人,哪里还走得掉。”
折惟昌揉着下巴大笑,“少保这文曲星当真了得,真真是诸葛再世,俺老折没话说了,明明便是空城,你居然还故意让对方知道,却摆个连环计中计……”
“我这人便不爱打仗,只是别人打到家门口了,不得以而为之。”保罗这会子倒是真谦虚,这一把火烧起来,也不知道要死多少人,这种事情哪里对他的胃口,只是旁边柴郡主却以为他故作姿态,不免冷哼。
是夜,月黑风高,天空中乌云累累滚过,保罗藏身在暗处,瞧着这风向,心里面不免叹气,这火借风势,一会儿大火烧起来,也不知要死多少人,真是他球囊的罪过哇!
这时业已入夏,草丛中蚊虫极多,宋兵埋伏在草丛中被子咬得苦不堪言,却又不能肆意抓挠,一直熬到天边破晓,也没见半个吐蕃兵过来袭营。
这时候探马来报,说对岸吐蕃人一夜歇息,并无任何异常举止,折惟昌抚了抚脸颊上被蚊虫咬的两个大包,转首瞧着保罗疑惑问道:“少保,这计策莫非有什么不妥之处?怎么吐蕃人不来?”
保罗也郁闷了,这便如两人比武,其中一人卖个破绽,按道理来说,对方定然要趁机袭来才对哇!
“狗肉虽好,可惜上不了酒席。”柴郡主哼了一声,从草丛中起身,“儿郎们,收兵了。”
一众兵甲打着哈欠回到营寨,连衣甲也不解便个个倒头便睡,那折惟昌虽说是个粗人,到底是老打仗的,当下叹了口气,“若是此刻吐蕃人袭来,咱们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保罗闻言脸上有些讪讪然,第一次用计,想不到却是如此局面,憋了一肚子气,掉头回帐思来想去,没道理啊!这计策环环相和,那巴瓦却央难不成是神仙,这都能瞧出不妥?
“凤姐姐,你说到底哪里出问题了?”他倒是有些不耻下问,杨排凤武勇冠三军,可论排兵论策,并非她所擅长,只能算一员勇将,哪里说得出什来,只能柔声安慰情郎,“你也别太在意,这打仗便是如此,任谁也不能说……”
“计是好计策,可惜……”小白虎突然开口,脸上带着些不屑,“其中便有个天大的破绽,你们这些人谁也没瞧出来。”
保罗一听自己想的计策有个天大的破绽,顿时便脸上堆笑,“小白虎,给爷说说,破绽在哪里?”
结果小白虎把手一插,却是拿跷了,昂着下巴说道:“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呃!保罗语塞。当下便虎着脸假意说:“怎么着。还拿跷了?想尝尝生死符发作的滋味?”
小白虎闻言顿时浑身打了个寒噤,那滋味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当真是恐怖得紧,当下撅着嘴巴低声道:“有什么了不起。就会拿这威胁我,别人骑在你头上作威作福怎不说了?”
“好好好,算我怕了你。”保罗变脸一般刷一下脸上又堆起了笑,“我跟你不一样啊。你老子做了夏国皇帝,且不管功过如何日后史书上免不得添上一笔,你这身份我怎能比,自然偶尔也要瞧瞧别人脸色,三十年风水轮流转嘛!爷给你陪个不是,这总行了罢!”
他说着故作亲热便过去勾肩搭背,小白虎面红耳赤使劲挣开,“你也是个欺软怕硬的……”
保罗被她说得脸上无光,还发作不得。旁边杨排凤明知爱郎受了柴娘娘的委屈,只能默不作声。
好在小白虎虽然是男孩子脾气,到底出身不一样,轻重缓急地拿捏还是懂的,也不愿太多让这位掌握着自己命运的家伙脸上难看,当下便说:“这计策我虽没从头到尾听过,不过,用脚趾头想想便也能想到了。”
吓!这小白虎还真其会吹,保罗看她昂着下巴一副名将派头。当下只好奉承,“请女诸葛指点迷津。”
“你这人做作太过头,在白玛日赞跟前卖弄什么兴亡百姓苦,她是吐蕃金刚女,虽然密教有杀众生以救众生的说法,可……”
她话没说完,保罗爷顿时便明白了,当下狠狠一拍大腿,满脸的懊恼,“吓!我怎么忘记这一茬了,若是她不说,天大的妙计都白安排了,这……唉!真真是俏媚眼做给瞎子看,白白浪费表情了。”
小白虎脸上顿时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看得保罗哭笑不得,你还别说,小白虎在这上面的确有一手,真真是个天才儿童,怪不得以前李元昊常叹她不是男儿身,又说太子宁今哥有她一半出息便满足了,瞧她跟老杨家打仗那计策用的,便能瞧出她当真有这方面的天赋。
“你那本事,秽乱后宫还成,打仗么,哼!”小白虎对这位保罗爷在西夏搞的那些名堂肚子里面清楚得很,而且她说的一点儿没错,保罗并非一个能做将军的材料,他这种人去军情六处搞搞情报做做007还差不多,让他统帅太平洋舰队绝对不行。
“若换了我,这鲜水河三岔口水流湍急,上游定然有水坝,我便安排一支千人队,趁夜袭营,只许败不许胜,引敌军过河,到那时候上游炸开水坝,哼!”小白虎是个痴迷打仗的家伙,这时候把自己观察总结的计策说了出来。
保罗和杨排凤闻言顿时打了个寒嘴,这……真是好毒的计策,水火无情,这火烧起来或许还能往回跑,那诸葛孔明火烧博望坡,真正烧死的魏兵并不多,而关云长水淹七军却让曹操吓得要迁都,可见水比火厉害,大水那么一冲,数万大军连带那些做诱饵的宋兵都要被水卷走,恐怕连喊救命的机会都没罢!
小白虎被保罗看得背后汗毛直竖,也算是一物降一物了,“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慈不掌兵,打仗本来就是这样,哪个名将的名声不是拿士兵的尸骨堆出来的?”
长叹了一口,保罗看着小白虎说道:“得,爷佩服的人不多,今儿我是佩服你了,你老子李元昊当真不凡,居然能生出你这么一个厉害的女诸葛。”
小白虎不屑他的马屁,“诸葛孔明算什么,手不能提的文弱书生,我的武功……”
“刚说你胖你倒是喘了,好了好了,今儿功劳薄上先记你一功、日后扫茅厕的时候少扫几次就是。”保罗说罢转身出帐,便去找折惟昌问问这上游是否有水坝。
他寻到折老粗一问,折惟昌也不知晓,当下便换来那老向导德尔哈蓝,老向导点头,上游的确有一水坝。保罗听了这才真佩服小白虎,当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她年纪也不大,居然便靠自己观察推算出上游有水坝,实在厉害得紧。若不是自己把她擒来,以后怕就是大宋的心腹大患啊!
他想到这儿,却又是得意了,你厉害又怎样。还不是要给爷扫茅厕,可见最厉害的还是我保罗爷哇!
折惟昌一头雾水:“少保,忽忽的怎又问起水坝来?”,”“这个么。”他在想要不要把这计策告诉折惟昌。小白虎说的没错,慈不掌兵,折惟昌若是知道了这计策,估计想也不想便会用,这样一来,这上千宋兵的性命岂不是等于死在自己手上了。
“蜀地号称天府之国,我便问问。”他打了个哈哈,略一犹豫,还是没说。眼下吐蕃人估计在等西夏大军,等西夏大军到了,估模着朝廷的援兵也到了。
正在这时候,从外面跌跌撞撞跑进来一个小兵,“元帅,侯爷,那个……那个昨儿跑了的吐蕃妖女又回来了。”
什么?保罗一听,一甩衣袍率先出帐,折惟昌赶紧跟了上去。
到外面一瞧。可不是,前面寨门口数百宋兵如临大敌,四下倒了一圈儿“哎哟哎哟”的宋兵,白玛日赞站在当中,看见保罗出来,转颜一笑,“陈保罗,你这主人的待客之道便是如此?”
保罗爷可就真纳闷了,你说你好端端的,没回去跟你师搏巴瓦却央说便罢了,怎又回来了?当下便有些没好气,“我说昌珠菩萨,您菩萨架子大,我这儿庙小,供养不起您。”
“清水便可。”白玛日赞说着便往营寨里面走来,四周宋兵自动分开一条路来,这头上戴着缨络她吐蕃少女当真诡异得紧,自己弟兄刚一靠近便纷纷倒地,也不知是不是中邪了,这些人怎知这位金刚女号称吐蕃的吉祥天女,最是擅长用毒的。
“俺总算明白了。”折老粗使劲儿一拍后脑勺,“少保,怪不得你这计策不成,感情白搭了,人家根本便是瞧你上眼,压根儿没打算透露出去,俺也是,怎就忘记了你乃是花丛圣手,当时便不该同意这计策哇!”
他当众这么大嗓门一嚷嚷,白玛日赞芳心一跳,脸上顿时烧红了,转眼一瞪折惟昌,手摆了个印,口中念道:“唵俱卢摩,跋陀耶……”正是密教神秘的大手印功夫,中阴成就秘法咒语。
折惟昌当即心中悸跳,耳中只听见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只觉得心跳愈来愈快,只不过弹指间,就觉得心脏似乎要从胸腔里面跳出来一般,脸色顿时变得诡异的惨绿,周围宋兵脸色浑浑噩噩,似乎全没瞧见般忘记了所以然。
密教所谓中阴又叫中蕴、中有,就是五阴和五蕴的意思,所谓阴和蕴,是指色、受、想、行、识五种,乃三界众生生命的组合元素,便如道家的金、木、水、火、土一般,显教则说地、水、火、风四大,总之,这是一门可以控制他人的诡秘武功。
保罗一瞧她翻脸便暗叫不好,当下长吸一口气,《金刚经》顿时脱口而出,“如是我闻……”
千百年来,无数人因为《金刚经》而开悟,禅宗更是把《金刚经》抬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禅宗五祖弘忍便说过,要成佛悟道,专心念金刚经便可,禅宗原本不分南北两宗,自从弘忍的首座弟子神秀大师和六祖慧能争夺五祖衣钵,天下禅宗分成南北二宗,六祖慧能是岭南人,当时南专属于未开化地区,民众大多不识宇,你讲太多的道理也没用,是故六祖挑其中咒语出来,这便是“摩诃般若波罗蜜多”,现在流传极广,而少林寺地处中原,物华天宝,更加讲究境界,神秀大师虽然没抢到五祖衣钵,可在当时大多少林长老支持的是他,后来更加做到了国师的地位,故此南宗号称“顿悟”,我念一句“摩诃般若波罗蜜多”便能悟道,北宗号称“渐悟”,需要从头到尾精彻经文,这才方显大乘教义,而不是岭南那些没文化的泥腿子念一句“摩诃般若波罗蜜多”便成的。
“如是我闻”乃是中土大乘佛教极有特点且经典的经文开头,文学气息极为浓郁,保罗的师公神目大师欧阳忠惠那是少林寺的长老、第一高手,保罗在其熏陶之下,这金刚经自然懂点儿,他也算是北宗弟子,故此念的是经文开头的“如是我闻”,而不是现下被文学影视作品渲染的是人都知道的“摩诃般若波罗蜜多”。
保罗这一句如是我闻正好掐住了白玛日赞的大手印中阴秘法咒语的节奏,学的正是当初蜀岸比武欧阳忠惠狮子吼震破了白玛日赞的孔崔明王咒,两边瞧不见的真力在语言带动下一撞,保罗顿时觉得胸口如同被千斤大石击了一下,当即喉头一甜,哇的一口便喷了一口血来。
Shit,我的武功跟师公比起来还是差远了,该死的白玛日赞的咒语当真厉害,保罗身子摇晃,脸色都变了,伸手一擦唇边,手背上尽是鲜血。
而白玛日赞咒语刚开头便被保罗用狮子吼念出金刚经打断,也是胸口如同被巨石一撞,只是一个有心一个无意,她先出手终究占些便宜、何况救人总比杀人难,因此她倒是没保罗那么狼狈,不过也绝不好受就是了。
“那摩阿弥达瓦,罪业从口出,我不过略做薄惩罢了。”白玛日赞倒是见好就收,抬脚就往营寨里面走去,折惟昌大口大口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看着白玛日赞的背影便有些忌惮,“这吐蕃妖女好生厉害,少保、你没事罢!俺瞧这妖女估摸着……”他说了一半却是不敢再说下去了。
干!我招谁惹谁了?保罗苦笑,这白玛日赞哪根筋不对了?做俘虏很好玩么?
要如折惟昌所说白玛日赞瞧上他,他可是打死都不相信,种马也有种马的觉悟,淫贼更加有淫贼的操守,吐蕃的女菩萨那么好勾搭的么?
白玛日赞自动回转,的确让保罗模不着头脑,不过河对岸吐蕃人按兵不动,却是让他和折惟昌暗自私了一口气,好歹能有时间等援兵,虽然吐藩人其实也在等,等西夏的铁骑。
而这位昌珠菩萨果然便吃饭念佛,毫无半丝儿异常,保罗原本还派人拾缀着她,后来干脆也放任自由了,由她去罢,虽然依旧不明白她为何流连不去。
忽忽过了三两日,宋军营寨外松内紧,而保罗则没事便观察这鲜水河水势,却是因为对小白虎所说的水计动了心,实在不行,便炸了上游水坝,也不失一个办法就是了。
他闲庭信步一般在河边踱步,正好看见白玛日赞在河边打坐,这时候正好夕阳落日余辉撒在她肩上,倒是有些吉祥慈悲味道在,只是保罗爷一想到她脸颊上那尸油灰和身上的人皮甲,免不得有些异样,想想左右无事,他便缓缓走过去,准备探探白玛日赞心中虚实。
白玛日赞坐在河边,口中喃喃,念的正是《大毘卢遮那成佛神变加持经》,佛教讲究法、报、化三身成就,毘卢遮那佛乃是法身佛,而释迦摩尼佛则是报身佛,就如同西方奇幻小说当中的战神坦波斯,蛮族称坦帕斯,人族叫坦波斯,虽然其实都是一位神,可蛮族认为人族亵渎了神灵一般,佛教内部其实也分许多宗派,且内斗的厉害。
佛教三大系统便是南传、汉传、藏传,譬如今日流行在缅甸、泰国、伊斯兰卡等国的佛教。称“南传上座部佛教”,又叫小乘佛教,而汉传这一支则称为大乘佛教。其中又分许多宗派,尤以禅宗最为出名,称之为“中国禅”,而吐蕃这一支,便是藏传佛教。
这其中哲学系统的争辩即便花几百万宇也说不清楚,尤其是藏传佛教这一支,由于唐朝时期吐蕃赞普松赞干布迎娶大唐文成公主,文成把佛教带去了吐蕃,吐蓖古籍《松赞干布遗教》上清楚说着,释边摩尼等身像作为嫁妆从长安到了拉萨。赞普建立大昭寺供养,这里面故事说起来又得十几万字。总之,藏传佛教从吐蕃僧人万里跋涉去长安学法到自成一支,便如一个家族子嗣长大了自立门户又和原本的家族发生许多明争暗斗一般,其中的故事说也说不清,说白了,修佛的也是人,是人都有家国地域的概念。争执便产生了。
“布赤念佛倒是虔诚啊!”保罗爷笑嘻嘻走到白玛日赞身边,看她不理会自己继续在那儿念佛,眼珠子一转,便生了个鬼心思来。
“我给你说个故事罢!话说咱们大宋朝那老太后信佛,整天阿弥陀佛念个不休,咱们那位年轻的官家觉着老太后整天阿弥陀佛的,你也知道,年轻人嘛!终究便嫌唠叼。有一天老太后念佛,官家就喊了,母后,母后。老太后看儿子叫自己,便问干什么,官家又不说话,于是她又念开了,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这时候官家又叫了,母后,母后。老太后问作甚,官家又不说话,老太后便有些生气,只是佛说过,慎念不可起,于是她按下了心思,继续念阿弥陀佛,官家又喊了,母后,母后。老太后真恼了,便说,怎这么讨嫌,哀家念佛呢!官家就笑了,母后,我可是您肚子里面落下的一块肉,才只叫了您三次,您就恼了,您整天叫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岂不是要恼煞了?”
白玛日赞被他这一说,顿时噗哧一声笑了,她名字当中“白玛”二宇吐蕃语意即莲花,此刻一笑,当真便有些莲花出淤泥而不染的味道,一下子便让保罗爷忘记了她脸颊上的尸油灰,却是瞧着她脸蛋儿有些目不转睛了。
被他很是无礼地那么瞧着,白玛日赞顿时娇靥薄晕,眼眶下渲染开两抹嫣红来,“你这人怎这么无礼?”
“怪只怪布赤生得太美。”保罗爷笑嘻嘻当真无赖,接着又假惺惺叹了口气,心里面便说:可惜啊!这脸上的死人灰身上的死人皮当真煞风景的很……
白玛日赞出乎意料地没生气,却是也叹了口气,瞧着前面河水发呆,一时间空气中倒是有些异样的暖昧。
良久,她突然说、“你知道么,你们汉人的地方太膏腴了。”聪明如保罗爷顿时便明白了,便好比他说白玛日赞生的美因此他使劲儿瞧一般,大宋朝的地盘太肥沃了,也惹得别的民族垂涎。
他楞了楞,突然觉得白玛日赞那抹了尸油脂的脸蛋其实也不是那么讨惹嫌得很,原来她流连不去却是有些拿自己当人质的意思,只是,巴瓦却央雄才大略,恐怕不见得会忌惮。
菩萨是梵文“菩提萨埵”的音译,翻译过来便是“觉悟有情”意思,广州白云山能仁寺山门前有一副对联“不俗即仙骨,多情乃佛心”,实在是下的最好的注脚,眼下白玛赞可不就是觉悟,可不就是有情么,从这一点上来说,保罗爷的四处留情,似乎也不是那么讨厌。
“这天下事情难说得紧,我一个淫贼也不懂那些,总之,事如春梦了无痕罢!”保罗爷叹了口气,转身离去,这最后一句却是苏大胡子所做,乃是千古名句,学过语文的怕都知道,只是大多理解错误里面的意思,往往把它用在男女之情上,其实苏大胡子佛学造诣很好,春梦者,便是春天人懒懒的想睡觉,梦多了,起来后梦了无痕迹,人生便如一场大梦,而不是什么,啊!我做了一个香艳的梦,醒来后发现内裤凉凉的,梦里面美人不见了。
眼下小年轻的苏轼做没做这首诗还两说,保罗爷的意思是,唉!布赤啊!你太执着了。只是这句子到底是一时无两的绝句,他这会子虽然不是故意卖弄,但白玛日赞依然心中悸动,看着他背影,顿时便觉得中土禅宗其实也颇有识人之明,这淫贼做护教法王倒也不是全没道理的。
“美人不是母胎生,应是桃花树长成,己恨桃花容易落,落花比你尚多情。”渐渐远去的保罗爷哼着六代达赖喇嘛罗桑仁钦仓央嘉措所做的情歌,歌声中意境俨然。
天底下的事情往往便是如此,就好像算命的相士举起一根手指头面对三个前去应试的才子,三人后来有一人高中,于是众人便感叹:啊!那人真是活神仙,连这个都能算出来。
其实呢!一根手指头或许说的是一起不中,或许说的是一起都中,或许说的是一人高中,或许说的是一人不中,保罗唱歌跟那相士举一根手指头其实有异曲同工之妙,揣摩的不过是人心罢了。
白玛日赞听着他那歌声,低头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那水面上一个脸颊嫣红的少女在轻微颤抖,而她的心也如那影像一般,微微颤动着。
良久、她突然俯下身去,双手掬了一捧水,水质微凉,似乎灭却了一点心火。
用水把脸颊上尸油脂洗去,她脸颊上依然有着一抹天然嫣红,那却是高原日照自然形成的健康肤色。
“布赤,这天下或许菩萨很多呢!”白玛日赞低声喃喃自言自语道。
隔日,众人发现那吐蕃妖女换了一件雪白的衣裳,除此之外再无什么装饰,那些什么缨珞啊皱巴巴的比甲啊什么的全都不见了,顿时便显得清丽脱俗无与伦比,一众宋兵看着这一身白衫的吐蕃妖女,纷纷大吞口水,而老向导德尔哈蓝瞧见后愈发膜拜得紧,以前这位昌珠菩萨一身八法成就的打扮,高高在上让人不敢逼视,可眼下却是活脱脱渡脱苦众生的菩萨,平易近人得紧,于是这“那摩阿弥达瓦”更加念得勤快了。
天底下还有什么比成佛更加大的野心呢?即便是西方权势滔天的教皇,只不过是上帝卑微的仆人罢了,而成佛,却是自己做大哥,手底下带着一帮子天龙八部等小弟,孰优孰劣,高下立判。
保罗爷心知肚明,只是装作不知,反正没了尸油脂看起来总是赏心悦目得很,有美人瞧还有什么不好的,而折惟昌团团乱转长吁短叹,心里面巴望着援兵赶紧到来,柴郡主却是每天操练儿郎严厉的紧,只可怜大杨将军和小杨将军为难,整天既要面对保罗又要面对柴郡主,这矛盾似乎便调解不开一般。
折惟昌的整天巴望,没巴望来朝廷的援兵,却是把西夏的铁骑巴望来了,河对岸如云如稠尽是骑兵,有些便到河边炫耀,用本国语言大骂宋人,恐怕也是巴瓦却央懂些兵法,怕对岸宋兵趁大军渡河之际半渡而击,所以想诱难方先出手。
保罗瞧着对岸那些党项骑兵吐蕃骑兵冷笑、才不搭理,只是和折惟昌商量,命那些强弩撅张士弓弦上紧,箭头抹上火油、若是天上有什么本鸟飞来,便往死了射,大宋的强弩可比吐蕃或者西夏的强弓厉害,论骑兵,大宋或许不怎么的,可论弩兵,大宋绝对是天下第一。
折老粗瞧着河对岸吐蕃人党项人来来往往运送木料,眉头皱得跟绳索打结在一起一般,这敌军似乎要搭起浮桥,到时候骑兵一冲,自己这边如何抵挡?若是派兵骚扰,自己这边才多丁点儿人?岂不是露馅儿了?
眼下硝烟密布,紧锣密鼓,大战眼瞧着便要开始了。
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大杨将军便自告奋勇带一千骁勇之士从下游绕过去劫对方的粮道,折惟昌一听,此计可行,反正真打起来,便多这一千人马也无济于事,于是便把手上唯一那点儿家当,自己从东京还的惯打仗的一千骑兵交给了大杨将军。
保罗知道凤姐姐那是骁勇善战的勇将,以前又做过粮草先行官,明知不该让自己的女人冒险,可也深知劝说无用,便也同意了。只是在凤姐姐出发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倒是让大杨将军又好笑又欢喜,便柔声跟他说,自己经历许多阵仗,心中有数呢,我不在,你要忍让着些柴娘娘,便当是给我一点面子。
杨排凤带着一千兵马,人衔草,马衔枚,趁着夜色悄无声息往下游去了。保罗看着她和那一千勇士消失在夜幕中,心中叹息,什么荣华富贵,哪个不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天波府门口那[文官落轿武将下马]的碑,看起来风光无限,其实全都是他合府上下鲜血浇灌的啊!即便庞老柴根,其实也颇为朝政呕心沥血,只是儿子不争气加之他不知道收敛罢了。大爷我看上不这等荣华富贵,我要的是自由自在,娇妻美妾,可惜,身不由己,唉!
他有些感慨,在河边盘恒良久,这才回到帐中,看小白虎正在打坐,便把眉毛一挑笑说:“哟!小家伙很勤快啊!”
其实小白虎在想法子化体内地生死符,她是什么身份出身?怎么可能老老实实给保罗爷扫茅厕?只是那体内生死符极为古怪,真气游走浑身十二经脉怎么也找不着。总之便觉着经脉隐隐发寒,不过她也是极为执傲的脾气,每日用功勤练不缀,便指望有朝一日能化解体内禁制。
若是保罗知道了恐怕要大笑,那生死符是他一咆口水凝结成冰,进了体内早就化掉了。怎么化解?生死符阴狠毒辣便毒辣在这里,若没他的心法,根本没办法化解。
“你以为每个人都似你这般?”小白虎眼眉开开地瞧着他,这模样让保罗想笑,这小家伙大眼睛分的开开的,看人总有那么一股子娇痴的味道,顿时便又想起相书上所说[眼眉开开腿开开],这种面相极容易勾搭,只是他这位爷对小白虎没兴趣,才那么一丁点儿大,若如柳院君那般虽然个头小胸是胸腰是腰,那又另说了。
“爷怎么了?”他大剌剌一屁股坐下,瞧着缓缓收功的小白虎说道。
“淫贼呗!”小白虎嘴角一撇,颇为不屑,“我知道你天赋高,在大宋又有文曲星的大名。我若有你这般天赋,一定每天勤练不缀,说不准没几年便上窥天下十四杰地境界了。”
吓!这是怎么说的?保罗把眉毛一少年挑,“你怎知我不努力呢?难道努力便是每天打坐练功?那叫傻练,我又不是郭靖……”说着话音一顿,耸了耸肩膀。跟她说白搭,她怎么知道郭靖这个典故,想到这里,他说故事的瘾头又上来了,奶奶的,以前多舒坦自在,喝花酒逛窑子打群架,没事给阿蛮她们说说故事,跑去画皮馆客串说书,吊胃口吊得一众听书的抓耳挠腮直喊[大大您倒是赶紧更新哇!]多有趄,可现如今,唉!真真是……
正在这时候,帐帘子从外面掀开,一身白衣地昌珠菩萨进来了,“那要如何才不算傻练呢?”她在宋军营寨中极为自由,反正也没什么人能拦住她。折惟昌更加好,心说这吐蕃妖女一身诡异的武功吓人得紧,反正她那是瞧上少保了,女人嘛!有了情郎忘了亲娘,更加不去管了。
保罗瞧白玛日赞这清丽的脸蛋儿,卖弄的心思又冒了出来,当下揉了揉下巴便说:“我给你们说个故事罢!”
话说大唐贞观年间,那玄奘大法师,玄奘大法师知道罢!就是……
“唐三藏嘛!谁不知道,唐皇的御弟,去天竺取经地。”小白虎顿时打断了他的卖弄,保罗闻言有些讪讪然。可不是么,白玛日赞那是吐蕃的金刚女,就算小白虎,党项人崇佛,李元昊为何姓李?那还是以前唐朝赐的姓,人家有不知道么?
他干咳了一声掩饰,便接着说了下去。
便是那唐三藏了,话说唐三藏去天竺取经,那时候天竺国对经文管制很厉害,许多高僧大德取经都是割开血肉把经书藏在身体里面带回来的。咱们今儿说地不是这个,只说唐三藏走到了若水之畔,便是咱们现在待的这个地方了。
他到了若水,在过雪山地时候,恰好看见冰川中隐约有长长的毛发露出了些,心里面有些奇怪,便拿方便铲挖掘,结果挖出来一个人,那头发胡须长的呀!怕有几丈,他一看,这人似乎是打坐入定的,便拿了个玉磬在他耳边敲,于是那人便出定了。
原来,此人是释迦摩尼佛之前迦叶佛时代的人,自己修得了阿罗汉果,可罗汉果位不是佛法最终成就哇!于是他就想,干脆自己入定,等下一劫释迦摩尼佛入世渡众生的时候自己向他请教罢!
唐三藏便告诉他,释迦佛祖已经寂灭了。他一听,于是就说,这样啊!那干脆我再入定,再等下一劫弥勒佛入世渡化众生的时候听法罢!说着便又要入定。
唐三藏一把拉住了他,便说了,你这样也不是办法啊!等弥勒佛入世教化众生的时候谁来通知你出定呢?那个罗汉一听,也是啊!这如何是好?
这时候唐三藏便告诉他,自己乃是释迦佛祖座前大弟子鑫蝉子转世。这样罢,你去转世投胎,等我从天竺回来,我收你为徒,如何?
那罗汉一听,哦!是释迦佛祖地首座弟子,那一定是有真法的,于是便答应了。唐三藏便告诉他,你此去东土大唐,看见那最繁华地都市最大的宫殿,便去投胎,我乃是东土大唐皇帝的御弟,到时候我便收你为徒。
十八年以后,唐三藏回来了,见着皇帝便问,十八年前是否有一个皇子出生,那是一位罗汉,要拜我为师的。唐皇查遍了后宫,十八年前这个时候没有皇子出生哇!于是又查,结果查到了尉迟大将军,就是咱们今天的门神啦!查到尉迟大将军的弟弟金吾卫大将军尉迟敬宗地儿子正是十八年前那一天出生的。
原来啊!那个罗汉没见过市面,到了长安以后看到满眼繁华头晕眼花,结果把尉迟家那豪宅错以为是皇宫,投胎投错了。
唐皇便跟尉迟恭说了,爱卿,朕要出家,但出家了天下万民怎么办呢!这样罢,让你们尉迟家那个孩子替朕出家,这代替天子为僧,那可是了不得的,于是尉迟恭很爽快答应了。
唐三藏听闻后很是欢喜,便去见那个罗汉转世了。在他想,那罗汉乃是上一劫修持,定力之高自己也要佩服的,想必看见自己便能认识了。
谁知道哇!这罗汉啊菩萨啊转世投胎他也隔阴迷,看见唐三藏并不认识,眼下这位罗汉那是长安出名的纨绔,喝花酒逛窑子打群架,极为出名,这时候皇帝命他出家,他便不愿意,可皇命难违啊!怎么办呢?
于是他便提出三个条件,要一车美人服侍自己,一车酒肉吃喝,再一车闲书看了解闷,这便是唐三藏日后地衣钵大弟子……
“我知道了,是三车窥基大法师。”小白虎顿时说道:“可这又如何呢?难道你想说自己也是罗汉投胎?”
保罗笑了,“不是不是,咱们说的便是,为什么定力那么高的罗汉,转世投抬他也隔阴迷呢?”小白虎顿时一愣,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眉愈发分得开了。
白玛日赞淡淡道:“线香燃尽,余香尚存,炭薪燃尽,炭灰不尽(注:出自[大智度论]),声闻、缘觉、菩萨三乘众,不管哪个,都不可能断尽余习,唯有佛能断……”
保罗使劲儿一拍大腿,“着啊!还是布赤你精研佛法,就像你说的,线香烧完了有灰,木炭烧完了也有灰,就算佛祖他老人家走了,还留个舍利子呢!佛经上不也说么,佛地诸弟子中,毕陵伽婆蹉恃才傲物,舍利弗肝火旺盛,难陀喜欢看美女……布赤,我没说错罢?”
白玛日赞皱起了眉头,可偏生还没办法反驳他,只得点了点头。
“你瞧,这些菩萨罗汉难道不苦练么?一样毛病多多,我又不是佛祖,有点什么毛病也很正常啊!努力并不是在那儿打坐就成的,打坐能成佛么?笑话了,何况武功乎!”保罗爷笑嘻嘻一摊手,一副无赖样子,说着便忒眼看了白玛日赞一眼,有意无意说道:“就算昌珠菩萨,恐怕也有午夜梦回的时候罢!”
呃!白玛日赞顿时面红耳赤,更加要命的是,昨儿她当真便梦到眼前这位爷满口白牙笑嘻嘻出现,当时可是冷汗淋漓醒来的。
睁着圆溜溜地眼睛,小白虎看看抄着手露出雪白牙齿在那儿笑的保罗,再看看满面绯红地白玛日赞,当真有些挠头了。保罗这番歪理把她掰得迷迷糊糊,且还高深莫测得紧。她实在是反驳不出道理来,人家白玛日赞那可是官教金刚女,自小修炼的,都无言反驳,何况她呢!
正在这时候,外面一声冷笑,“陈保罗好大才,果然是吓蛮书的大宋文曲星。可惜,一肚子大才尽用在女人身上了,淫贼便淫贼了,居然还扯起佛经做大旗……”
保罗爷背后寒毛一竖,似乎在深夜中被一头饿了三天三夜的吊晴白额虎盯上了一般,真气顿时走了一个大周天,浑身骨节发出细微的噼里啪啦之声,正是少林易筋经神功护体。
“谁?”
一阵笑声伴随着帘子被掀开,从外面施施然走进来一个人:“你这故事我恰好在外面听了个清楚,我原本还在想,这陈保罗到底有多大能耐,居然便上至太后下至公主一律通杀,听完了我才明白,原来你骨子里面自恃大爷,什么太后公主,在你眼里面恐怕跟大街上的小娘子没什么区别,嘿嘿!美女爱英雄,果然不假,什么东西最了得?境界,成佛有成佛的境界,天下十四杰有天下十四杰的境界,淫贼,也有淫贼的境界。”
他这番话倒是把保罗抬的高,不过当真说到保罗的心坎儿里面去了,保罗一听就乐了,感情这人倒是我的知己,太后公主怎么了,你把她扔山窝窝里面十年,保管她也是一脸儿灰尘没事夹根大葱背后背个孩子,乳房下垂得跟穷人家的口袋一样干瘪,你弄个山里姑娘在太后公主位置上坐十年,她也一脸儿滋润指曳气使浑身贵气,就算是活佛,山里面活佛恐怕不见得有大城市那油光满面颠着小肚子的胖和尚卖相好。
“师傅。”小白虎一脸惊喜跳了起来,白玛日赞脸色却是霎时间正带了,保罗皱了皱眉,暗中催动生死符,小白虎顿时只觉得心口剧痛,如同被一只巨大的黄蜂蛰了一口一般,一下便又跌了回去,额头顿时渗出豆大的冷汗来,立刻连抬一下手指头的力气都没了。
“做下人要有做下人的觉悟,别动不动喊爹喊娘喊师傅。”保罗哼了一声,这才正儿八经打量进来的这位。
所谓人的名儿,树的影儿,进来的显然便是天下十四杰之一的机关盟盟主吴昊,据传说这位曾径是江南最年轻的秀才,后来在山中无意得到一本神仙流传的《机轮经》。因此上窥大道,不过十数年便位列天下十四杰。
当然,这些只是传说,保罗瞧见他长相后,便估模出几分事实真相了,无非就是相貌不雅无法步入庙堂,结果弃文习武,然后便比平常人发奋十倍百倍的苦练,不是有人说1%的天才加上99%的勤奋么。何况他既然是曾经的江南最年轻的秀才,这天才二字自然是跑不掉的。
朝廷取士,第一条,美丰姿。倒不是说你非得长得跟夏侯仁、白玉堂这般俊俏,可起码的五官端正却是肯定的,以三国刘备那等素肯容人的,庞统被诸葛亮介绍尚且因为相貌不雅得不到重视。何况这位机关盟盟主长相。实在太……
当然,吴昊的长相用容套话还是能赞扬的,用古人的话叫做“相貌清奇高古”,用今人的话叫做“长的很爱国”,总之你可以想像一头非洲狒狒不小心跑到了都市里面的情形。
李元昊倒是颇能用人啊!保罗看清楚了这位的长相。不得不叹,这些帝王总有自己厉害的那一面。
保罗打量吴昊的时候,吴昊也在仔细打量他,看了几眼后突然笑了起来,“陈保罗,好胆,这些年瞧见我不跑的江湖人实在不多了。”
“吴盟主也没长得三头六臂啊!”保罗笑笑,“何况在下和内人的武功还不错……”
这房间里面就两个女性,小白虎才屁大一点儿,自然不会说她。那么,无非就是说白玛日赞了,金刚女闻言顿时脸上唰一下从头红到脚,他并不傻,明知保罗此言只是在西夏和吐蕃之间埋下一粒怀疑的种子等街萌芽,奇怪的是,心中居然一点儿也没兴起反驳的意思
吴昊掀了掀唇,露出满口黄牙笑了起来,“勾搭小娘子到你这种境界的……嘿嘿!这世上我只佩服两个人,小蓬莱圣主和先帝,如今,你算第三个。”
“吴盟主对李元昊那蛮酋的知遇之恩感激很重啊!”保罗笑了笑。
“嘿嘿!想讽刺我?”吴昊大刺刺往帐篷内的一张凳子上坐下,“不错,我是很感激先帝的知遇之恩,至于你们大宋那个有眼不识金镶玉的狗皇帝么,哼哼!”
他吴昊是什么人?天下十四杰之一,成名垂十数年之久,如何看不出保罗是想激怒自己,自然不屑动怒。
保罗自然知道他口中的狗皇帝是先帝真宗,不过他装傻假撇请的本事那是天下第一的,假意一挑眉,“咦!有眼不识金镶玉?没有罢!咱们官家很能识人啊!在下以前便是白身一个,眼下可不也是做到广陵侯了……”
“是不是还要说连自己的皇姐都双手奉上了?”吴昊冷笑。
“啊!哦!在下倒是忘记了,在下乃是明珠,一眼便瞧出来了,吴昊盟主却是璞玉,怎么也瞧不出来。”保罗继续在激怒对方,白玛日赞一皱眉,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保罗老是在人家长相上做文章,未免有些无赖了。
每个人都有一块碰不得的逆鳞,吴昊的逆鳞显然便是相貌了,闻言顿时眼角抽动了一下。
保罗并末想罢休,继续说:“不知道吴盟主读过《金刚经》没?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吴盟主未免着相了,皮囊身外之物也,何况在下看来,吴盟主相貌清奇高古,颇有花石纲之美,古来罕见。”
这言辞里面的讽刺,吴昊怎听不出,且不说那最后两个字咬得极重,直接指他是汉奸,“花石纲”三个字更加直接说他长相不敢恭维奇丑无比。
宋代水陆两运物资以“纲”为单位,如运马者称“马纲”,运“米”的称“米饷纲”,马以五十匹为一纲,米以一万石为一纲,而这“花石纲”指的是江南太湖石,玩赏石头之美,古来便有四个字,“瘦、皱、漏、透”,这“瘦”就是盘骨苍劲、裸露而不臃肿,“皱”就是轮廊凹凸不平而变化多端,“漏”就是具孔洞能透过光线。“透”则是溶洞密布能透水通气。
拿玩赏石头的审美标谁说人,这还有个好的么,白玛日赞虽然是吐蕃人,可汉学却是精湛得很。别看四方蛮夷纷纷自造蛮书,可汉文还是各国上流社会的通用语言文字,以大辽国之国力、疆域,不懂汉文还遭人鄙视,更何况吐蕃呼!
她先是怔了怔。接着回味一下,再看看吴昊那疲骨伶付骨节粗大,皱巴巴如橘子皮的皮肤,招风耳和朝天两个黑洞洞的鼻孔,加上满脸坑坑凹凹,可不就是“疲、皱、漏、透”么?以她的修养,还是忍不住脸上露出了笑意。这……也太损人了罢!
吴昊的腹中才学。怎么能不知道保罗的意思,脸上顿时泛起奇异的青色来,也没看他怎么动弹,整个人突然就如同脚下装了弹簧一般弹了起来,保罗到底忌惮他天下十四杰的名头。顿时往后退了一步,他说了这么多话,其实浑身易筋经神功密布,就防着吴昊突然动手呢!
在他看来,吴昊在十四杰中排名还在赤、燕两女之下,成名无非就是靠机关暗器,那是和他差不多的本事,而他身上穿着他自己做的宝甲,那可是天下第一暗器宗师烈火鹦鹉慕容的夺命针都没能全部穿透的宝贝,吴昊这机关大师的暗器估计比不上慕容。因此他这才敢肆意挑衅。
最重要的是,他自信自己的雷鸣刀比小白虎那枪厉害多了,天下十四杰怎的?江湖上名气越大的死得越快,小瞧他保罗爷的死得更加快。
不过吴昊并没有就此动手,缓缓呼吸了几下,居然又坐了下来,只是呼吸未免还是有些粗,“嘿!果然是文曲星,好一张利嘴,怕是死人也要被你说活,不过……光凭嘴利是没用的,你以为就你这大营中千把人马能奈何我怎样?我还不是来去自如,想捉谁就捉谁。”
保罗脸色一变,可不是,凭吴昊天下十四杰的身手,这大营中谁能留难他?难道……
吴昊看保罗动容,终于扳回了一局,脸上立刺露出讥笑来,“我来这大营,恰好瞧见一位美人洗澡,顺手便绑了来,不如,给你瞧瞧如何?”
保罗这次是真动容了,谁没有软肋,他陈保罗的软肋便是美人了,杨排凤劫粮道去了,莫不是……金花?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看他脸色,吴昊心中极为畅快,于是并指如刀往身后一划,顿时把身后那牛皮帐篷给割开了一个长长的口子,从外面跌进一个人来。
跌进来那人身穿衾衣,双臂、小腿和一部分腰肢肌肤裸露在外,鹅蛋脸,长眉凤目,此刻脸色涨红如血,看着吴昊眼神是的怨毒便恨不能食其肉饮其血,保罗一者,心中叫苦,怎么是这位啊!
吴昊笑容古怪,“没想到你陈保罗居然喜好这一口……这徐娘半老,床第间想必是别有滋味,也难怪了,哈哈哈哈!不过,你似乎没能满足她啊!居然让她洗澡的当口还咒骂你的名宇,年轻人到底床底经验不足,难道没听说过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么?”
地上的柴郡主羞愤欲死,保罗苦笑,感情是这位柴娘娘洗澡的时候骂我,结果被吴昊听见了,顺手虏来,真是阴差阳错,虽然天波府的功夫也不错、可又怎么能跟天下十四杰中人比呢!真真要命了。
他脸上顿时堆笑,“不知吴前辈准备如何?”
吴昊得意,忒眼看了他一眼,“广陵侯为何前锯后恭?”
干!这家伙简直心理变态,堂堂天下十四杰的身份巴巴的跑来探营便罢了,还屁话啰嗦一堆,保罗心里面把吴昊的八代祖宗问候了一个遍,可脸上笑容愈发浓厚了,“小子无礼,吴前辈大人大量,千万不要计较,您江湖绝顶高人,不如,先把我这小妾放了如何?”反正都这样了,有便宜不占,太吃亏了,谁让你柴娘娘没事洗澡还骂人的,嘴巴上占点便宜也好,不过……这柴娘娘当真四十出头了么?感情生孩子早也有一桩好处,孙女金花都十六了,她也不显老,这皮肤……倒好。
“行啊!先把我徒弟身上禁制解了。”吴昊虽然错猜了柴郡主和保罗的关系,可眼光毒辣,到底还是能看出自己徒弟身上的不对的。
呃!这个……保罗顿时语塞了,说实话这生死符怎么种他倒是一清二楚了,可具体解开,他两个只会一种笨办法,除非让小白虎跟自己炼逍遥游心法,这就好像写一本书,开头写了,结尾构思好了,可中间的内容公平需要慢慢充填,毕竟独创一门武功没那么容易。
吴昊看他脸色,会意错了,以为他犹豫值不值得,嘿嘿两声说道:“没事,我等得起,今天抓一个不够明天再抓一个,慢慢来,实在不行我还可以去东京城嘛!”
保罗闻言色变,以吴昊的身手,若是真不顾宗师身份玩这种无赖手段,那还真是防不胜防,刹那间,倒是生出杀心来了,这厮留他不得,杀了最好。
两人同时嘿嘿笑了起来,脑子里面都在盘算,打的都不是什么好主意。
正在这时候,只听见外面隐约传来沉闷之声,这声音速度极快,也不过弹指间,帐蓬内桌子上茶盏都震动起来了。
“铁骑。”保罗背后冷汗涔涔而下,顿时长身而起,“吴盟主,好手段啊!”
他是指吴昊纠缠,掩盖西夏吐蕃的骑兵偷袭,吴昊也楞了楞,自己临来之际,并没说袭营啊!那也是自己孤身到了宋营才知道这乃是一座空寨,难不成成孔雀明王擅自做的决定?不可能,他怎调得动我西夏兵马?
这时候保罗擎刀在手。一声厉喝,“布赤,动手。”旁边白玛日赞被他突然叫出小名,下意识便抓了身边小白虎,脚下一跺。人便往上窜去,手如刀剑,“毗啦”一声便割开帐篷顶端,两人跃在了空中,人在空中,这才回神,自己这是怎么了?居然被他一句话便说动了?
保罗雷鸣刀划了一个大圆圈。正是少林刀法中的一招“善护念”,出自《金刚轻》,号称天下最强的守势刀招。
帐蓬内杂物乱飞,整个牛皮所制的帐篷被刀气割得支离破碎,轰然倒塌,保罗此际已经一脚勾到了地上的柴郡主。
“好个奸猾小子。”吴昊眼瞳一缩。此刻被保罗占了先机,何况这一招刀气凛然,极为唬人,以吴昊之身手,也是身子往后急退,看到保罗把柴郡主一脚勾起,而刀风扑面居然如春风般温柔,顿时气歪了鼻子,这才反应过来。好球囊的,这小子太奸猾了,远来的铁骑想必是他安排的,如此文武双全的人物,留他不得。
他们这一动手,顿时便惊动了整个宋军大营,无数宋兵衣衫不整从帐篷里面奔出,个个都有些慌乱。
古代和现代不一样,往往万人大营被数百人一冲便乱了套,实在是因为古人讲究“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中下层官兵的军事素质太差,同样的,文官系统也是太注重所谓请官治,正因为这样,古代战场上往往便会出现主将被杀数万大军炸营这样的事情。
“儿郎们,休乱,各自其位,吴昊,吃本侯一刀。”保罗吐气开声,声若老凤长鸣九天,柴郡主还扛在肩膀上,手上雷鸣刀便往吴昊一刀劈去。
他第一次自称本侯,那也是有道理的,毕竟他朝廷广陵侯的身份在,便有贵定军心的作用,顿时宋军在他一声厉喝下便安定下来,拿刀的拿刀,拽弩的拽弩,单兵素质便体现出来了。
他这劈出的一刀那是去西夏之前飞天魔女龙云凤传授的魔女盟天魔刀法,他武功驳杂,不过大抵是以少林易筋经做底子,而天魔刀法又一往无前气势十足,故此这一刀有攻有守,雷鸣刀似乎膨胀了数倍,霹雳一般劈了下来。
“当啷”一声巨响,就见吴昊手上出现一把八卦轮,硬生生架住了保罗劈来的一刀。
“小子,有你的。”吴昊狞笑,“不过爷爷就这么好打发么?”说话间就见他左手中鬼魅般又出现一把八卦轮,保罗一见,暗道不好,这种招式路数他实在太熟了,自己玩暗器不就喜欢这样么,下意识便身子往下一矮……
“扑扑扑扑”,八卦轮中射出无数电芒,擦着保罗头皮就飞了过去,射在泥土地里面,乃是无数小指粗细的暗器。
干!保罗被吓出一头许汗,听那暗器射进土中的声音便能知道这暗器的力道之大,若是射到脸上……
吴昊顿时反守为攻,招招式式直奔保罗脸面,保罗肩膀上扛着柴郡主,他的确武功也不及吴昊,顿时手忙脚乱,无数次便将将躲过那神鬼莫测的暗器,到底是机关盟盟主,这暗器虽然没烈火鹦鹉慕容那般霸道,却胜在神出鬼没,连保罗自恃机关暗器天下第一,也吃不准吴昊八卦轮中暗器到底有多少,什么时候射出来。
而他自己的雷鸣刀火火器却有一个弊端,刀的招式大多是劈,雷鸣刀火器却需要往前刺的时候才能出其不意,柯尔特六管袖箭又留给了乌古喜和耶律宜兰做纪念,何况保罗也不想立刻拿出压箱子底的功夫,一时时间,就看他上窜下跳,狼狈不堪。
“把柴郡主抛过来。”远处白玛日赞看出端倪,但是又不想上去跟吴昊动手,她到底不是保罗的女人,方才被保罗一声喊带出小白虎纯是下意识的举止,不过看保罗险象环生,又怕他毙命当场,立刻喊了一声。
这一声喊要命了,无数宋兵围在四周,这时候才知道,感情咱们广陵侯肩膀上打着的那只穿着衾衣的女子是咱们柴娘娘,这广陵侯好本事啊!居然连柴娘娘也……无数官兵眼神中便暖昧起来。柴娘娘、大杨将军再加上小杨将军,这几代人了?广陵侯这天下第一淫贼的名头到底不是吹嘘的啊!咱们若有人家指甲盖丁点儿的功夫,岂不是发达了。
“祖母……”远外一声喊,正是小杨将军,她刚要冲进来。折惟昌一把拽住了她,“小姑姐姐,你也不看看那是什么人?上去反而成了少保的累赘……儿郎们,强弩上弦,杀一个够本,杀两个有赚的。”他说着一把扯开胸前衣裳,业已擎刀在手。当真是个老粗,也就死拼的念头,远处马蹄如雷鸣,起码上万铁骑,也是没奈何了。
保罗肩膀上柴郡主双颊似火,死的心思都有了。可身上穴位被封,手指头也动弹不了一根,别说咬舌自尽了,连话都说不出。
“接着。”保罗身子往后急退。双手一托便要把柴郡主抛出,手一托之下,左手丰腴坚挺,右手却又带点儿骨感,吓!摸着什么地方了?
柴郡主魂飞天外。浑身气血沸腾,若是这时候有刀,怕是连保罗的手都剁下来了。
“嘿嘿嘿!”吴昊一声冷笑,双手从身子侧面甩出,手上八卦轮便呜呜呜呜带着诡异的啸声飞了出去,一道直追空中的柴郡主,一道却是划了一个圈直奔保罗。
说时迟那时快,这时候,地面震动如雷,就听见整齐划一的呼喝。“精—忠—报—国。”
“龙卫,是殿前龙卫……弟兄们,咱们的援军来啦!”宋军大喜,纷纷往后观望,只瞧见远处隐约黑压压一片,偶尔有月色反光,分明是殿拆龙卫盔甲上面的护心镜,为首一匹白马飒香如流星一般,白马上空似乎还飞着一个白晃晃的什么东西。
而这时候,吴昊的一个八卦轮已经将将要切到空中柴郡主的胸部……
保罗爷一声哼,就见他手一抖,空中柴郡主的身子忽忽往下一沉,这时候吴昊才发现,原来他手上还有一根细若蛛丝的玩意儿拽着。
这时候另外一个八卦轮飞到保罗跟前,他手上雷鸣刀一竖挡在跟前,八卦轮砸在上面一滑,诡异地从旁边擦了过来。
Shit,保罗一偏脑袋,那八卦轮擦着脑袋就飞了过去,几根头发轻轻飘落,把他吓得一身冷汗,到底是天下十四杰之一,稍一不慎便是身首异处啊!
他一窜身往空中跃去,手上一带,柴郡主便被拽了过去,又滚在了他肩膀上,他也是料到吴昊定然会袭击,这才有这一招,只是这八卦轮的厉害当真出乎意料,差一点便挂了。
两只八卦轮呼啸着在空中飞了一个大圈儿又回到吴昊手上,这时候保罗倒是把柴郡主抛给了远处的杨金花,不远处白玛日赞暗中叹息,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他窜在空中一眼就瞧见了远处,这练暗器的没一个是近视眼,故此他一眼就瞧见了远处,那白马分明便是自己的照夜玉狮子,上面轻轻一踩照夜玉狮子马屁股,便往前急速滑出数丈的不是白五爷又是哪个。
“玉堂,我在这儿呢!”他人在空中一喝,身子轻轻一个转折便落了下来,气定神闲,“吴前辈,不介意在下跟人联手一起讨教几招罢!”
远处白五爷听见他声音,双翅一震便如鹰鹞俯冲,比照夜玉狮子还快就飞了过来,他滑个数丈便踩一下照夜玉狮子的屁股那是借力罢了,这会子听见保罗声音,自然急速飞来,人还没到,就看见他远远抛来一个小巧的箱子。
吴昊冷哼,这时候倒是一派大宗师模样,好整以暇站在那儿,浑身却是杀气凛然、四周宋兵也没一个敢拿手上努箭招呼的。
嘿!我的金翅甲来了,保罗一喜,身子再次拔起,人在空中便把那箱子一拍,箱子咔嗒一声裂开,他滴溜溜在空中一转,金翅甲便穿好了,双臂一展,背后金翅顿时展开,手上雷鸣刀刷刷刷挥舞了几下,刀光烁烁,好一个金翅摩云天八臂修罗玉面侠。
这时候白五爷飞到近前,两人相视一笑,伸手一击掌,却是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在空中一个盘旋,两人轻轻落下,双双一拱手,接着伧啷一声兵刃出鞘,白玉堂手中一口长剑,月华如水一般映在长剑剑脊上,宛如流光溢彩在上面滑动,好一口绝世宝剑,而保罗爷手上雷鸣刀轻轻垂下指着地面,手指已经搭在了刀柄下面的板机上。
“锦毛鼠……金翅鸟……向天下十四杰吴昊吴前辈讨教讨教……”
吴昊眼瞳一缩,宛如有利芒刺进一般。
他虽然托大,可能做到天下十四杰,没一个傻的,眼看锦毛鼠手上神兵利刃,隐约便是那号称江湖第一神剑的湛泸宝剑,而保罗手上的似刀似剑的古怪刀刃更加瞒不了他,他自己本来就是机关术大宗师,方才动手保罗爷为什么一直没机会?可不就是他招式防备着呢!
金翅鸟、锦毛鼠,还有一个敌友莫辨的金刚女白玛日赞,这些都是后辈中顶儿尖的高手,到时候走不走得了都难说。
他虽然位列天下十四杰,可到底是半路出家的文人出身,未算胜,先算败,肚子里面正在盘恒到底是撂两名场面话飘然而去还是死撑到底,这时候远远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
“再加老娘一个。”清脆若黄鹂的声音,在场众人听了顿时浑身八万四千汗毛孔都舒坦开了。好一把声音,脆便脆了,直如蟠桃一般咬一口里面还满嘴流汁,这是哪家的姑娘?生平第一次听见这等爽脆却带着柔腻的声音,纷纷掉头观望。
只见一匹神骏至极的白马飒沓如流星一般到了近前,看见故主,咴咴一声长嘶,顿时迈开四蹄一个窜跳便到了保罗爷身边,那大眼睛温柔得比长公主看他还来得有深蕴,一低头便拿脑袋在保罗爷脸颊上蹭来蹭去,正是天下名驹照夜玉狮子。
从马上跳下来一位姑娘,一头乌溜溜的长发盘着,上面缠着犀牛掩月双开叉的头巾,一朵巍颤颤珠花插在鬓边,一张洁白细腻如凝脂一般的瓜子脸蛋,脸盘上宛如点漆一双剪水秋瞳,樱桃小嘴,悬胆玉鼻,天生一个美人颌。身上穿着紫、黄两色长短裙,腰间围胯拿翠色丝涤紧紧儿系着,脚下一双绣花鞋,手上一根齐眉高的铁棍,可不正是扬州城出名的母老虎、河东狮柳月娥是也。
保罗原本极为拉风地架势顿时被照夜玉狮子和柳月娥地到来弄得全没了。“你来做什么?”
“老……我怎么就不能来?”母大虫下意识便要把口头禅老娘两个字说出来,话到嘴边,硬生生吞回去半截,“我跟季常离婚了,不找你找谁?”
此话一说,众人顿时明白了,哦!原来是扬州府那位发明[离婚]这个词、喊[嫁婿当嫁广陵侯]的女英雄,顿时看保罗爷眼神都有点不对劲。好嘛,找男人找到这儿来了,广陵侯的魅力当真不凡得紧。
保罗张口结舌,旁边白玉堂一瞥眼神,那意思是说,当初叫你别招惹人家小媳妇罢。瞧瞧,找上门来了罢,人家要来,这可不怪我。
正在这当口,从黑暗中又泼剌剌跑来十二匹极其神骏的马儿,上面坐着十二位番邦异国味道极浓的美貌姑娘,俱都是一身白袍,手上握着样式极为怪异的弯刀。为首一个棕发雪肤蓝睛,头上插着一根金步摇,伸掌在马背上轻轻一拍便飘然下马。
“杀鸡焉用牛刀。吴昊,想跟咱们主子爷比武,先问问我们长白十二雪女手上地弯刀。”说话间众女齐齐下马,弯刀无声出鞘,空气中顿时弥漫如冰似雪冷森森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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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昊那张狒狒脸顿时色作铁青,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连长白帮这等跳梁小丑居然也敢跟我叫板,当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不过越是这样,他也越是心惊,蚁多了咬死象,好汉也怕群狼,口中发出嘿嘿冷笑,手上八卦轮一紧,业已打定主意,杀几个人便走。
“那摩阿弥达瓦。”从鲜水河方向传来一声佛号,声如黄钟大吕,震得众人心中齐齐一跳,紧接着,一个白色人影如电般窜来,只一眨眼,人影已经到了近前,“如此多年轻俊逸,实在是江湖难得的盛事,怎能少了老衲。”
来者身着黄紫两色袈裟,气宇如王,正是吐蕃孔雀明王巴瓦却央,保罗和白玉堂手上兵刃一紧,互相看了一眼,俱都从对方眼神中看出了些忧虑。吴昊甫得奥援,顿时哈哈大笑,“孔雀王来得正好,便请给我掠阵,也正好瞧瞧这大宋眼下出了些什么年轻一辈的俊杰。”
巴瓦却央那是什么身份,自从魔山老母毕月霄过世,他和南海神尼俱都号称天下第二,天下十四杰也有高下之分,到了巴瓦却央这等境界,天下想来便来,想走便走,比之吴昊,又要高出一筹。
今儿看来没法善了,保罗爷发了狠,一把便扯过柳月娥到自己身后,一声朗笑,“吐蕃国师来得正好,省得吴前辈说咱们以多欺少……儿郎们,让开一条道,咱们汉家儿郎,礼仪天下,莫要失了礼数。”
他这么说,也是有说法的,待一会儿动起手来,四周围了这许多人,反而成了累赘,自己那些桃花瘴、天罗网反而没法用了,退到一侧,到时候即便不敌,骑兵一冲,怕他巴瓦却央武功再高,也要暂避锋芒。
不过保罗也是把这位吐蕃国师看得太高了,巴瓦却央此来可没安什么好心,大宋是吐蕃的劲敌,西夏何尝不是,眼下西夏和吐蕃虽然表面上结盟,可他绝对乐于瞧见吴昊身死。赶过来纯就是看看能不能捞点油水,加之他以为弟子白玛日赞被保罗虏掠,说不准趁乱便能把弟子救走。不过此刻瞧见自己的弟子夹杂在宋兵当中,他神目如炬,眼光一扫之下便看出白玛日赞分明便没任何禁制在身,顿时微微皱眉,白玛日赞感觉到师傅眼光如电,不知怎么的,身子往后缩了缩。
三方各怀鬼胎,不过吴昊因为巴瓦却央的到来豪气大涨倒是真地,手上八卦轮一错,嘿嘿笑着便说:“一起上罢,我倒要瞧瞧这年轻俊杰榜上的小辈们手底下有多少真章。”
母大虫被保罗一把拉到他身后,心里面甜滋滋地,心说这冤家倒是心里面有我,不枉我在天下人跟前撕破脸面。也巧了,当初保罗爷甫见她脱了她一双绣花鞋,那是五寸多地一对软底绣花鞋,团起来只拳头大小。他那时候喝醉了随意塞进百宝囊,恰好就没取出来过,这时候探手进去就取了出来反手塞给她,“放心罢!不管怎么说,我四海馆终究有你一个位置。”
四下哗然,这都什么当口了,广陵侯居然还能有这闲情雅致调戏小娘子,那一双绣花鞋怕是当初勾搭的时时候的定情信物,果然是盖民办的风月班头,不得不叫人叹服啊!远处杨金花搂着柴郡主,瞧见后忍不住咬唇,十二雪女中和保罗最相熟的那位完颜吉娜伊哈眼神一暗,修长的手指捏着弯刀不免紧了一紧。
柳月娥脸上烧红,毕竟这当口四下全是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再凶悍毕竟也害羞的,捏着绣花鞋顿时乖乖退到后面去了。
“怎么着,交代后事么?”吴昊冷笑,却是想刺激对方,可惜,保罗爷不上套,笑了笑,“人家痴情一片,为了我敢和天下儒生叫板……哦!我倒是忘记了,怕吴前辈几十年也没尝过这滋味,倒是我唐突了,真真是,对牛弹琴。”
如此当面讽刺他长得丑没女人喜欢,四下一阵嗤笑,吴昊老脸烧红,愈发像那发情的狒狒了,“陈-保-罗……”手上双轮一震,身形鬼魅一般闪到近前,八卦轮那锋利的刃部对着保罗爷脸蛋便划了过去。
“我上面你下面。”保罗一声喝,双臂一震窜向空中,手上雷鸣刀反手倒劈,白玉堂一怔之下,手中宝剑划了一个圈,剑尖直刺吴昊手执双轮地双手合谷穴。
吴昊十分忌惮白玉堂手上的剑,身子轻轻一转闪过,手一抖,一只八卦轮中刷刷刷便射出无数细如牛毛的暗器,另外一只八卦轮将好便套住保罗的雷鸣刀,手腕一叫劲儿,使劲那么一拧,保罗爷只觉得一股如许大力卷来,身子便滴溜溜在空中旋了起来。他身上金翅甲金光灿烂,这么一旋之下,在月色下只见金光一团,煞是好看。
叮叮叮叮一阵细微的响,白玉堂把宝剑横在胸前,牛毛针尽数射在上面,也不知他手上的绝世宝剑是什么材料做的,只见他一挥手,一道剑芒带着附着在上面的牛毛针甩向吴昊。
此刻白五爷的身手绝对已经在御猫展爷之上了,这一招陷空岛秘技“海市蜃楼”使出来快捷无比,内劲带着牛毛针更加是直奔吴昊胸前数个大穴。
好个吴昊,不愧是天下十四杰之一,嘿嘿一声冷笑,瘦如鸡爪的手刷一下便甩出一只八卦轮,那八卦轮呼一下便直奔空中保罗爷脑袋而去,而他手上另外一只八卦轮嗖一下横着便挡在胸前,被他内力催动之下快速旋转,却是轻而易举把小白的来招化了个一干二净。
也不过刚动了两招,不知吴昊上想立威还是想在巴瓦却央跟前显示实力怎的,这时候一反手,便从腰间摸出一个古怪的兵刃来。
空中保罗爷刚刚砸开飞来的八卦轮,只觉得浑身一震,胸口气血沸腾,眼光一扫之下便看见下面吴昊自腰间摸出了个古怪家什,心中巨跳,嘶声大喊道:“玉堂,快躲……”
“乓”一声巨响,浓烟密布,空中保罗心一缩,雷鸣刀刚要对准下面吴昊,就看他手一伸,胸前滴溜溜转个不休的八卦轮又到了手上,身形有晃就到了白五爷跟前,伴随着嘿嘿一声冷笑,八卦轮对着白五爷颈项滑去。
八卦轮四周锋利至极,可说吹毛断发,眼瞅着就切进了白玉堂的脖子里面去了,吴昊那张狒狒脸上刚挤出一丁点儿笑,突然觉得不对,怎这入肉一点儿手感都没?
好一个机关盟盟主、西夏铁冶司大统领、天下十四杰之一,就看他脚下似乎装了滑轮一般,膝盖动也没动一下,腰腹一收,身子便往后滑去,与此同时,白五爷站在原地的人影儿不见了,恍如移形换位,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就看见这年轻俊杰榜上高手身子已经贴近吴昊,手上明晃晃一汪清泉般宝剑一闪,一道白光。
吴昊心中骤跳,硬生生吸了一口真气,瘦骨伶仃的肋骨一张、一合,胸腹奇异地往里面又缩了三寸,这正是他当初得的那本奇书“通臂白猿机轮经”上的种奇武功。
饶是这样,他还是觉得腹部一凉,白五爷手上宝剑依然在他胸腹上拉开一道长长的鲜血淋漓的伤口,若是再进去几分,怕就是开膛破肚了。
“咳”
白五爷一张口,一口鲜血吐了出来,这时候才单手捂着腰间,刚才吴昊那火枪打在他腰间,这火枪入肉,约莫要几个弹指时光才会感觉到疼痛,可血却是止不住的,汩汩从手指缝间往外渗透。
“噗哧”一股浓烟喷出,顿时把吴昊笼罩在当中,这时候空中的保罗爷才喊了一句,“老贼,拿命来。”
吴昊十数年来怕是第一次受伤,正是“年年打雁,今儿却叫雁啄了眼晴”,伸手如电般在自己胸腹几个大穴上点下止血。当真是恼羞成怒。虽然受伤,却激起血性来,双臂骨节几声细微的脆响。正是他独门的通臂白猿功运起,便要一击毙命那伤了自己的小子。
他刚准备动手,就觉得一股浓烟喷到把自己笼罩在当中,眼中立刻火辣辣要流泪,心中一凉。顿时便想起来了:怎么把这小子忘记了?
怕是比那小白老鼠更加厉害,手上那把刀跟自己给额真公主的雷鸣枪相似仿佛……
这一转念也不过刹那间,这时候耳中才听到保罗一声老贼拿命来顿时吓得一个激灵。就势一个懒驴打滚,堂堂天下十四杰便在地上滚了两个圈子,这才脱离了保罗爷桃花瘴的范围。
刚要起身,就见上面又笼来一张黑糊糊的东西,心中咯登一下。忙不迭又在地上打了两个滚儿。远处巴瓦却央一皱眉,这吴昊真把天下十四杰的脸面全丢尽了,堂堂一代宗师,居然用懒骗打这种招式,一次便罢了,居然还两次。
吴昊灰头土脸站起身来,双眼红肿、眼泪水把眼屎都带出来了,加上胸前大块大块的血迹,整一个刚经历九九八十一难的大马猴一般。
说时迟那时快。保罗爷并未立刻就动雷鸣刀,手指一弹、一道细若蛛丝的银线便飞了出去,到了吴昊脑袋上方,嗖一下打了一个圆圈,便要往下套大马猴的脑袋。
吴昊脑袋跟乌龟头一般诡异地一缩,将将便躲过,还没回神,就听见啪一声轻微的脆响,然后才觉得脸颊上火辣辣的疼痛,却是被保罗手上银线给狠狠抽了一击,这一下可跟刀割的差不多,顿时血流满面。
“老贼,留下脑袋再走。”保罗双翅一震便到了他跟前,雷鸣刀一横便切他脖颈,一手执刀柄一手担刀背,恶狠狠推了过去,吴昊躲无可躲,身形疾退。
就在这快若闪电的当口,一只手仿佛破开虚空一般从虚无中出现,手掌色做金赤,两指顿时摆住了刀锋,顺势在刀脊上一滑,“啪”一下便在刀脊上弹了一指,保罗爷如遭雷击,只觉得一股无匹的真力从刀上传来,几乎人力无法抗拒,喉头一甜,一口逆血便泛了上来。
“那摩阿弥达瓦。”巴瓦却央一声佛号这才响起,紧接着原本低垂着的欢目骤然睁开,目光宛如实质一扫,厉声喝道:“昌珠,击他海底轮。”
混在宋兵中的白玛日赞浑身一震,下意识便提气窜了过去,柔荑一抬,手幻出一个圈来,一掌便要拍在保罗爷背后尾推骨上,将将便要贴肉,这才醒转,收势不住,手掌一滑却是按在了保罗屁股上,这无匹内力骤然回收岂是容易的,顿时便气血上涌直透十二重楼,内脏肺腑都震动了,一张口,“哇”一口鲜血吐在了保罗背后。
便在保罗雷鸣刀被巴瓦却央一弹,背后白玛日赞窜来的时候,他一咬牙,手指一勾,雷鸣刀第一次发利市,便应在堂堂天下十四杰身上。
一声巨响,即便是巴瓦却央这等身手也闪避不及,只是看保罗眼神中杀气一闪,本身神念一动下意识闪了闪,顿时便觉得半边身子一麻,心道不好,知道着了道儿。
后面白五爷心性儿极为辣气,虽然腰腹剧痛,眼看良机一闪而过,顿时一吸真气,手上宝剑一动,人影晃到保罗爷身边,一剑直刺巴瓦去央……
五个人一下便纠缠在一起,后面数女惊呼,柳月娥离得最近,手上铁棍一顿,娇小的身躯顿时跃在半空,双臂一抖,铁棍棍头颤出一朵硕大的花来,正是她五虎门五虎群羊棍的一招“夜叉探海”,对着巴瓦却央便戳了过去。
后面十二雪女也是纷纷窜来、一时间场面极为混乱。
“小辈受死。”满脸鲜血的吴昊突然上前,一矮身,他原本个子就矮,这么一蹲,愈发矮了,一拳便擂向保罗爷小腹气海穴。
保罗被后面白玛日赞一推,正好是真力用老之际,身子往前一跌,看见吴昊窜来,心中一惊,这老东西太歹毒了。打人不是脸蛋便是腰肾。摆明了自己得不到女人青眯也不想别人好,顿时弯腰弓背往后一缩,谁知吴昊如影随行。脚下一滑进了半尺,手臂诡异地又伸长几寸,眼瞧着躲无可躲,背后一撞之下已经贴着白玛日赞了
旁边白老鼠大惊失色,而巴瓦却央一掌挥动拍飞柳月娥。此时一伸刚好捏住他宝剑剑锋,手指一凉之下这才看见自家半根手指被切断了,眼瞳顿时一缩,“湛泸宝剑。”
而白玉堂这时候硬生生一横身子。将好挡在了保罗跟前。
这一拳将将便打在他方才受伤的位置,即便吴昊亚已受伤,全身真力十停怕去了五停,可天下十四杰之一全力一击岂是可以小瞧的,顿时便觉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噗”
漫天血花。白老鼠身上雪翅惊心动魄尽是嫣红。
“走。”巴瓦却央伸手一拽吴昊,两人身子疾退,堂堂天下十四杰说要走,怕也是十数年来第一遭。
“走你老母。”保罗一把拽住白五爷,当真是怒极攻心,手上雷鸣刀一指,前面吴昊暗叫不好,拉着巴瓦却央便扑倒在地,两人滴溜溜在地上便滚了好几圈,与此同时。“乓乓乓”几声巨响,雷鸣刀上直冒烟。
“昌珠,逆徒,大事都坏在你手上了。”巴瓦却央伸手一拉吴昊,两人如电般后退,后面十二雪女雪花镖风卷残云,哩哩哩哩,巴瓦却央手臂一震,身上袈裟顿时飞起挡在身后,两人留下借机往黑暗中遁去,只留下一件插满雪花镖的袈裟和一地鲜血,号称武功天下第二的孔雀明王居然连袈裟都脱了。
“保罗大哥。”小杨将军抱着柴郡主扑过来,可保罗爷此刻哪里还顾得了别的,眼见白玉堂气若游丝,忍不住咬碎了满口钢牙,“军医,军医呢?”
白老鼠脸色惨白,此刻却是勉力一笑,“我说……咳……你……你藏着人家绣花鞋作甚么?”
我说五爷,这都什么当口了,你还惦记着保罗藏着母老虎的绣花鞋作甚么?
保罗也管不得白老鼠这时候还开玩笑,转头大喊:“折大哥,给准备一间帐篷,烧起热水……”说着一把抱起白玉堂,刚站起来,自家身子都晃了晃,天下十四杰哪儿那么好相与,他自己眼下也是真力贼去楼空,旁边十二雪女中完颜吉娜伊哈一把扶住了他,“主子。”
“还楞着干什么?该干什么干什么去,那个谁,赶紧烧起热水……”楞了半晌的折老粗此刻扯着大嗓门火烧火燎地喊道。
“金凤花姐姐,你给我打个下手,如嫣嫂嫂,这儿便拜托你了。”
“我也去。”枷月娥强自吸了一口气,不过她的武功比起巴瓦却央差的何止以道里记,方才被巴瓦却央隔着铁棍拍了一掌,虽然是人家刚刚受伤之后的随便一样掌,可却也伤得不轻,保罗回首苦笑,“你先自己调息养伤罢!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四下乱做一团,龙卫军刚来却做了保姆,混在人群中的白玛日赞擦了擦唇边血迹,轻声叹了一口气,往黑暗中慢慢走去。
保罗到了帐篷中先脱下自家金翅甲,那边完颜吉娜伊哈已经把昏迷的白玉堂身上雪超甲脱了,撕开他小腹上衣裳,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保罗一看,还好,吴昊那破鸟枪居然装的铁砂,当真侥幸到家,虽然血肉模糊看起来恐怖,到底不是致命伤,要命的是最后那一拳,怕要伤了五脏六腑,当下摸出少林护心丹来,先喂了白老鼠几颗。
等他处理好伤口,一探白玉堂脉络,却是真气几乎全清,只剩下一点儿在脉络中游走,再不救治怕要一命呜呼。
看来得用三摩地真诀了,保罗盘膝坐到白玉堂身后,三摩地真诀配合易筋经,浑身淡淡真气散发开来,一探手,缓缓扶在白玉堂背后督脉上。
足足两个时辰,保罗爷这才缓缓收功,长长嘘了一口气,,却是如同从水中捞出来一般浑身大汗淋漓,沙哑着嗓子道:“侥幸……”
“主子爷……”旁边完颜金凤花姐姐赶紧递来一碗粥,人是铁饭是钢,此刻这种情况吃两颗灵丹妙药哪儿有一碗熬得黏稠的小米糜肉粥来得好。
“谢谢你啦!”保罗声音很虚弱,连夜大战加之用三摩地真诀救白老鼠,任凭他年来功力增长直追十四杰也吃不消,不过这糜肉粥触手微温,却是刚合适,也是饿狠了,顿时狼吞虎咽。
完颜吉娜伊哈听他道谢,眼眉间顿时渲染开一陀红晕来,“跟奴婢们有什么好客气的。”
保罗爷一碗粥唱完,却是觉得愈发饥饿,尤其是第一次用三摩地真诀救人,此刻居然觉得浑身真气突然膨胀,倒似乎连上山打老虎的力气都有。
难不成这就是所谓的愈挫愈强?因为我用三摩地救玉堂,所以……他刚想到这儿,只觉小腹一股热气蒸腾直上,直冲十二重楼,立刻把脸颊都涨红了,额头却是汗滴一颗颗渗透出来。
这种意外的情况他也没碰上过,当下一吓,顿时盘腿打坐引导真气缓缓纳入丹田,可愈是这样,真气愈发蓬勃狂乱,颇有破体而出之势,甚至浮与体表,一根根经脉都缓缓勃了起来,完颜吉娜伊哈瞧见后双眉一挑、一皱,转身匆匆出了帐篷。
帐篷外不远便燃着篝火、上面吊着一个大铜壶,里面咕嘟咕嘟熬的正是小米糜肉粥,小杨将军双手托腮坐在地上有些打瞌睡,柴郡主当众受辱挂不住脸面,不肯要她相陪,她也是惦念保罗,因此坐在这里。而母大虫坐立不夹,拿手上棍子不时桶那篝火,她旁边坐着小白虎,双手抱着膝盖,眼神呆滞,想必她师傅和孔雀王联手居然都狼狈受伤对她打击很大,意外的是,连折老粗也坐着。却是刚唱了三大碗糜肉粥。
看见完颜吉娜伊哈出来,柳月娥第一个腾一下站了起来,“怎样了?”
完颜吉娜伊哈对这位扬州府母大虫素来不感冒,闻言并不答话。却是拉了一直守在帐篷外的众位姐妹低声说话。
“大姐,我瞧主子爷似乎突然进入亢龙有悔的境界。恐怕……”
如嫣顿时皱眉,“怎么可能?亢龙有悔?这不是天下十四杰……”
柳月娥看她们嘀嘀咕咕,顿时柳眉倒竖,“喂!什么话不能大声说?我是你们……”
完颜吉娜伊哈打断了她的话,“等你成了我们主母再说这话不迟,现在麻烦你安静一点,若是主子爷有个好歹。怕你们柳家满门也不够陪的。”
“你……”柳月娥被她气得面红耳赤,而完颜吉娜伊哈也颇有心机,此刻对眼种焦急的杨金花说道:“小杨将军,此刻我们主子爷内功消耗过甚,身子有些不妥,我们姐妹要一起助他行功。麻烦你守在外面,万万不能让某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人进来,这关系到主子爷的性命。”
她说完后便转身进了帐篷,柳月娥那叫一个气啊!这分明便是指着和尚骂秃子么,十指一紧,便要拎着铁根冲进去,杨金花听说关系到保罗大哥的性命,怎么敢轻慢,顿时拦住了她,那折惟昌也相劝说:“柳姑娘不要冲动。这可关系到少保的性命。”
柳月娥气呼呼把铁棍一下插进土中尺许,一屁股坐下,贝齿咬着下唇,差一点连嘴唇都咬破了。
十二雪女进去半柱香时间,里面一丝儿动静都没,折惟昌也急了,怎么一点儿动静都没?万一保罗哼个好歹,俺怎么跟官家交代?怎么长公主交代?
正在这时候,远远似乎有一个白色人影窥探,垂头丧气的小白虎正好抬眼看见,顿时脸上露出喜色,起身大喊道:“布赤姐姐。”她毕竟在西夏便和白玛日赞认识,在这种情况下看见她自然一喜。
远处的白玛日赞脸土一红,只得缓缓走了过来。
“是你。”方才比武的时候乱成一团,柳月娥例没注意到,可此刻一看,这不是扬州蜀岗比武时候那个吐蕃妖女么,顿时一拔铁棍摆了一个“青龙探尾”的姿势。
“自己人自己人。”折惟昌在这时候却是突然聪明起来,少保眼下不知道出了什么状况,这位昌珠菩萨的武功可是了不得的,不如让她进去瞧瞧,“昌珠菩萨,少保眼下据说是内力消耗过甚,不如你帮他……”
“她可是吐蕃妖女……来人啊!”柳月娥怎么会相信白玛日赞,旁边折惟昌一把扯住她,“柳姑娘,昌珠菩萨可是少保的红颜知己。”
白玛日赞脸上微红,低眉垂目轻声道:“那摩阿弥达瓦,我……跟他只是……在教典经论上有一些共同的看法。”
折惟昌这时候哪儿管那么多,万一保罗挂在这儿,老杨家老折家都得被牵连,何况他和保罗的确蛮投契的,顿时大嘴巴的毛病又发作了,“掩说布赤姑娘,这些天你跟少保眉来眼去的俺们宋军大营哪个看不出,方才比武之际你宁愿自己受伤都没从背后伤了他,眼下少保他生死不知,布赤姑娘,便别在乎这点颜面了,今日吐蕃和大宋打仗,明天不见得不可以成为兄弟之邦,俺老折拜在你了,赶紧进帐篷去瞧瞧。”说起来,似乎每次这折老粗大嘴巴的时候说话倒是条理很清楚很有说服力,就是话语有些难听,你说这眉来眼去这个词用得多不好,你不能说两情相悦?哪怕说志同道合也成啊!非得说个眉来眼去,把人家姑娘的假撇清面具一下撕开,多难为情,怪不得你搞不定家里面几房妻妾。
柳月娥听了顿时明白了,感情那大淫贼居然勾搭上了这吐蕃妖女,当下又气又恼,狠狠把手上铁棍往地上一惯,却是不说话了。
不过话说回来了。白玛日赞本就是舍不得走,不然为何流连不去窥探?此刻听折老粗这么一说,脸上红得滴血,可却无法反驳,而且也的确牵挂那家伙,当下也不说话,便要往帐篷里面走去。
看杨金花要拦,折惟昌跳过去拉住她说:“俺说金花。听俺这叔爷的,保管没错。”白玛日赞脚下行云流水一般便走进了帐篷。
帐篷内白玉堂犹自昏迷不醒,十二雪女却是齐齐坐在地上摆了一个古怪的阵势,正层层叠叠把内力输送给中间的保罗。保罗坐在最中间,此刻上身赤裸,浑身肌肤纹理上浮条条青筋,连脸颊上都不例外,额头上方真气氤然,浓厚得跟深秋森林瘴气一般挥散不去。
“亢龙有悔?”白玛日赞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正是天下无数万儿叫得响亮的武林大豪羡慕却一辈子也踏足不了的境界,一旦越过,便上窥天下十四杰境界,换个普通的说法。保罗若是熬过这一关,天下十四杰便要改成天下十五杰了。
别看夜间比武吴昊和巴瓦却央灰头土脸没讨了好去甚至还都受伤,可一则吴昊的确太过托大,二则巴瓦却央对白玉堂手上的湛沪宝剑估计不足,三则保罗他们的确占了天时地利人和,毕竟孤身在大宋兵营,上万宋军还有宋军的强弩都让吴昊和巴瓦却央不得不分出两三分心思来防备。
而保罗和两位天下十四杰比武加上又给白玉堂疗伤,比武的时候天魔刀法的杀气和疗伤强用三摩地真诀催动易筋神功两两交融,正是所谓“刚柔相摩,真气相荡”的境界,这个境界,武林中叫做亢龙有悔。
只不过这个境界基本都是慢慢参悟出来的,哪儿像是他这样,一惊一咋的,突然便跑进这亢龙有悔的境界,所以也可以说凶险万分。
这道理便好比一个穷困潦倒的人突然中了五千万的六合彩。而且还是美圆的那种,现代有一个数据,基本上中了巨额大奖的人百分之九十以上在三五年内便把钱挥霍一空重新潦倒,例子虽然不恰当,但大抵就是这个道理。
而完颜吉娜伊哈虽然认出了这个境界,可十二雪女毕竟眼界有限,在江湖上也不过二流高手,十二个人居然又给他灌输内力,这更加加剧了危险系数,这个亢字,意思是高远,悔字不是后悔,而是毛病的意思。
这便好比禅宗大师所谓开悟,如果被别人捧一两句,啊!师兄,你开悟了,氨基日成佛成祖。这时候洋洋得意,四处宣讲佛法,卖弄一点儿所谓神通,其实是在外道上越走越远,蒙蔽了真正的佛法,这也叫亢龙有悔,越走越远,以为是神通其实是神轻,有毛病了。
十二雪女灌输过去的真气便等于被别人一捧这个意思,保罗眼下体内真气逢勃,丹田欲裂,连肌肉都硕大了许多,这种情形再持续半柱香时间,恐怕保罗便会真气裂体,即便不死也是废人一个了。
白玛日赞深知其中的凶险,她到底是自幼精读大藏经被巴瓦却央培养出来的高弟,师傅号称天下第二,徒弟就算差能差到哪儿去?一转念间,脑海中便闪过无数的对策。
可毕竟她也没经历过亢龙有悔的境界,只觉得想出来的办法没一个保险了,若说保险,居然只有一个法子。
脸上闪过一丝古怪的神色,她有些犹豫了。
这犹豫也不过刹那间,她便打定了主意,轻喝了一声,“你们要送他的命么?”这声音如同在众女耳边轻轻敲动玉磐,虽然一惊,却并未扰乱真气,到底白玛日赞的功夫还是不凡的。
这时候众女耳边响起白玛日赞声音,“你们再输送真气给他,不出半柱香他便要爆体而亡,这等亢龙有悔境界可疏不可堵……我数一二三,你们一起收功。”
完颜吉娜伊哈等看自家主子爷的确像是膨胀起来一般,齐齐一怔,这时候白玛日赞己经数到三,众女下意识便收缩真气,这才发现说话的是昨夜那个吐蕃国师的弟子,虽然她最后宁愿自己受伤也没伤了主子爷,可却还是不敢确定她到底是敌是友,顿时起身围在保罗跟前戒备。
“我若害他,也不等现在了。”白玛日赞口气淡淡,“你们若想救他,便听我安排,先在他们之间拉起个幔子罢!”她说着指了指不远处昏迷中的白玉堂。
十二雪女互相对视,再看看保罗,眼瞧他此刻肌体狰狞可怕,一张俊面上如火如荼,颈项上面经脉宛如小蛇一般,似乎是到了走火入魔最关键的时候,一时间也不知怎生是好。
这些人中倒数完颜吉娜伊哈最为果决,一咬银牙道:“姐妹们,就听她的罢!就算不信她,总要信主子风流手段……”说着先在帐蓬内找了布匹拉起布幔子来,其实。她也是死马当活马医治,眼看自家姐妹这么许久灌输真气,可情形不但不好转反而愈演愈烈,只能如此了。
白玛日赞闻言哭笑不得,感情人家相信的不是自己而是保罗那油嘴滑舌勾搭人的本事,顿时脸上也不知什么表情,总之极其古怪。
不过这时候也不是计较的时候,待众女拉好布幔子后齐齐看她。她这才说:“你们长白帮份属五派三教六盟十二帮,也算武学世家了,可听说过‘乾道成男,坤道成女,鼓之以雷霆,润之以风雨。’这句口诀?”
十二雪女先是一楞,接着俱都脸颊上浮现两陀红晕来,即便是最笨的,也明白应该怎么做了。
白玛日赞淡淡说道:“我只是提出办法。最后还看你们了,我便在一旁护法罢!”说着转身走到帐篷口那儿一站。脸上却也浮现出一丝绯红来。
“大姐,你先……”
“五妹,你先……”
“还是十二妹罢!”
“七妹,还是你罢!你跟主子爷最……相熟,或许放得开些,不行的话姐姐再帮衬你,主子爷应该用不到……用不到十二个罢!”最终,如嫣红着脸把完颜吉娜伊哈推了出来。
当着这许多人的面,一众姐妹互相推来推去,谁也不好意思第一个,完颜吉娜伊哈这时候也顾不得了。一张脸蛋上涨红如血,可还是很坚决点了点头,接着便解开了身上如雪白袍,走过去便缓缓贴在保罗身上……
这些人虽然都号称嫂嫂,可哪个经历过这般阵仗?有些连双眼都蒙了起来,如嫣到底是大姐,年岁大了,自然知道的也多些,看完颜吉娜伊哈挂在主子爷身上如蛇一般,却不会动。只得涨红着脸蛋走过去,先帮主子解开了衾裤,也不敢看那下面事物,咬着唇,轻轻帮着完颜吉娜伊哈托起香臀……
看着那狰狞恐怖如战场杀将的“小主子”缓缓刺入完颜吉娜伊哈体内,众女脸色全部都跟刚从染布坊大红染缸里面捞出来一般,接着齐齐倒吸了一口谅气,唯!一会儿若是……轮到自己,主子爷那小主子怎这般硕长狰狞?岂不要被刺死?有胆子小些的,又羞又怕,又是刚刚帮助保罗运功真气损耗极大,顿时只觉得双股无力,软软似乎要站不住了。
旁边白玛日赞虽然浑身燥热羞得脸颊跟红苹果一般,可这时候还是说了一句,“你们……也莫怕,到时候只需紧守丹田,也没……没多大苦楚……”
保罗爷一番大战后强用三摩地真诀救白圣堂,他武功内力这年来可说突飞猛进,再强用三摩地提升功力,加之十二雪女灌输内力,此刻内力之强盛,怕小蓬莱圣主来了也要逊色三分,这时候用“雷水解”的法子强渡亢龙有悔,那蓬勃的真气顿时宛如黄河泛滥有了一个决堤口,只是黄河泛滥宣泄是舒坦了,大水一冲,别人却是苦了。
这正是:
英雄大战十二雌,
淫情汲汲爱欲姿。
心脉皆贲满香艳,
桃花累累数次第。
“不行了不行,大姐也不行了,二姐,快快……三姐也撑不住了,四姐……要死了,怎么办,老五,老五,快些儿……”
众女慌乱成一团,帐蓬内开无遮大会一般玉腿如林,白玛日赞先还羞得不行,到后来,眼睛越睁越大,看着那塌上数朵绚烂的桃花,顿时想起一句口诀来“红丸真铅龙虎冀离”,当下心神一颤,唯!我怎么忘记了这个?
前文便说过,这女子失去真铅红丸破身和羊水初破生小孩两种情况,乃是女子一生中最重要关键的时刻,尤其是对于修习内力的习武女子,那是最最玄妙之际,此刻阴阳交泰,十二雪女的举动便等于堵塞决堤口而不是扒开决提口,不停宣泄不停堵,造就这乱局,若她们当真是嫂嫂的熟女身份,或许两三下便解决问题了,要命的是她们不是啊!因此换了一个又一个,保罗爷被这红丸其铅一补,真气壮大,再宣泄。再壮大,再宣泄,虽然换了一个又一个,其实情况解决得十分缓慢,反而大有愈演愈烈之势,十二雪女再轮一次能不能解决问题还两说。
没半个多时辰,十二位“嫂嫂”齐齐败下阵来,当真是手足酸软四肢无力娇躯酥坏。哪里还有力气?而保罗爷亢阳之势并未好转,只不过身上勃起的经脉却是消退了许多。
而这时候外面也是急得团团乱转,那老粗折惟昌来回踱步不已,不停抬首看天,中嘟嚷着说:“这天色都晓白了,怎么还没个动静?真真急死俺老折了。”
他来回走动之际,母大虫却是听出来里面不对了,毕竟她是淮阳柳家的人,一身武功也是不俗的。隐约便听见里面娇喘吁吁,先还没注意。后来便觉着不对劲了,这声音?她娇靥微酡,狠狠一咬唇,快步便走到帐蓬前。却被杨金花拦住了。
柳月娥虽然蛮横,却不傻,也知道拉拢小杨将军,当下狠狠一跺足,“好妹妹,你怎这么傻,仔细听听。里面什么声音。”
杨金花先是一楞,接着便侧耳倾听,顿时脸上大红起来,雪白的贝齿死死咬着,可那里面细若萧管的呻吟却是直往脑海中钻……
“不行,让我进去,那里面都是一帮骚狐蹄子……”柳月娥说着便要往里面闯,小杨将军脸上殷红如血,却还是伸臂拦住了她,“不行,万一……进去扰乱了,保罗大哥走火入魔怎么办。”
“你……”柳月娥被她死死拦住,急得涨红了脸蛋,“你怎么这傻?哪儿有救治人还……嗯……嗯……哦……的?”
她学着那呻吟,杨金花听了脸上愈发火烫,却还是死疾不让她进去,抱着双膝坐在篝火旁的小白虎到底是吴昊的弟子,有些见识,她心灰意冷,此刻懒详洋说:“那有什么稀奇的,亢龙有悔龙虎冀离嘛!有这种雷水解的法子……咦!亢龙有悔?不可能,这大淫贼怎么可能到了亢龙有悔的境界?”她也奇怪了,这淫贼虽然武功好甚至还能独创武功,可才不过大自己七八岁罢,怎么居然进入亢龙有悔的境界?
柳月娥一楞,她身为淮阳柳家的子弟,那也是五派三教六盟十二帮之一,怎么能不知道亢龙有悔,“天下十四杰?不可能,他昨儿还好端端的,怎么可能突然就进入亢龙有悔的境界?南海燕青萝和昆仑赤霓裳号称天之骄女绝代双娇占着身为女子的便利也要二十岁才进入亢龙有悔的境界,何况天底下还从没听说男子三十岁之前能进入亢龙有悔的境界……不行,就算那样,也容不得她们,金花妹妹,让我进去。”
她妨火中烧便要往里硬闯,杨金花一把死死抱住她的腰肢,“不行……”折老粗莫名其妙,“什么亢龙有悔?什么龙虎冀离?什么雷水解?”
而这时候里面也到了关键时候,白玛日赞突然说:“别再死守丹田了,放开身子骨,就当是……就当是……跟他相好……”她话还没说完,脸颊上红如燃烧的火炭,这冤家,怎么把这天底下最尴尬的事情让自己来处理。
十二雪女此刻到底有些经验了,于是帐蓬内愈发香艳,一股靡靡之味氤氲弥漫(此处删去三千八百字)。
而外面杨金花眼看拦不住暴走的柳月娥,一咬牙,大声喊道:“殿前龙卫何在?”
她本就是殿萧龙卫军的校尉,一喝之下,顿时无数龙卫赶紧过来,她大声吩咐道:“把帐篷围起来,谁要进去,杀无赦。”龙卫们轰然应是,立刻把帐篷围了起来,柳月娥脸上色变,狠狠一跺脚,气呼呼坐到了篝火旁。
这情况僵持着,慢慢天色大亮,帐篷里面动静也愈发奇怪,外面龙卫们脸色古怪,有些人互相瞧瞧,心中有数,好球囊的,感情里面在开无遮大会呢!居然要杨校尉在门口把风,这个……也太离谱了罢!怪不得广陵侯号称东京第一浪子班头,奶奶的,回去可有得吹嘘了。
有个把胆子大的便探头探脑的,为首的顿时大声咳嗽了几声,心说你找死呢!杨金花脸上殷红快要滴血,可又不敢走开,心中焚急,十指互相绞扭,骨节都发白了,这时候折惟昌打了个哈哈,“这个……也不知道那些吐蕃西夏的贼兵会不会再来,俺还是先去巡视一下儿郎们。”借故便溜走了,再留下来,脸面上太难看了,毕竟他还算杨金花的叔爷爷。
“主子爷太……太……”帐篷内说话的是十二雪女中的老五,那是个花刺子模后裔,骨盆极大香臀浑圆,可此刻却也是无力地铺匐在地上,只见她媚眼如丝檀口中咝咝吐着凉气,“我……不行了,七妹,好七妹,还是你……”
白玛日赞眼看十二雪女支持不住,而此刻保罗爷头上散发出的真气隐隐然便已经转成淡紫色,紫气氤氲不散,心知已经到了最关键的“一阴一阳极数知来通便莫测”的时候,当下一咬牙,慢慢走了过去。
女菩萨一出马,顿时便不一样了,一来保罗爷此刻所谓亢龙的确消退了不少,二来么,白玛日赞那是八法成就的金刚女,密教明妃修炼法自然烂熟于胸,她一坐到保罗爷身上便是四肢环抱的明妃姿势,手指还按着保罗背上中脉明点,顿时保罗爷体内真气如潮水一般宣泄……
白玛日赞明知旁边有十二雪女,帐篷外面许多人,甚至隔着一个布幔子还有个昏迷不醒的锦毛鼠,可那真气一波接着一波袭来,洗刷得她浑身细胞都在欢呼雀跃,同时还夹杂着下体剧痛,当真便是痛并快乐着,虽然知道不妥死死咬着双唇,可鼻腔内还是发出细微的呻吟……
密教的双修欢喜禅并没有世人想象的那么龌龊,那是一种在男女大乐中体会菩提心的修炼方法,从而入三昧禅定即身成佛,不是上上根器看不能习之,尤其操作起来极为苛刻,既要爱,又要离与爱,正好契合眼下白玛日赞对保罗爷的心情,既想跟他在一起,但是又有许多忌惮,也契合此刻新妇初破瓜的心态,叫做又痛又痒。
这一痛,忍不住要躲,再一痒,忍不住要挠……只见女菩萨满面绯红上下颠动不休,而保罗此刻脑门上氤氲的紫气愈发浓厚密集,慢慢把两人包裹进去,旁边十二雪女初失红丸浑身无力,看眼前异象,也忍不住抽气,顿时又怀疑,别是这吐蕃妖女要借主子爷做鼎炉罢?
当然,也不能怪她们这么想,毕竟白玛日赞是巴瓦却央的弟子,而密获欢喜禅确有些名声狼藉,不过木已成舟。只好祈祷了。
一轮红日从东方喷射而出。灿烂的金光洒落在草原上,葱绿的草叶带着露珠欢愉地享受阳光,而在帐篷里面,保罗爷浑身真气轰然大震,正是阴阳来复,无数菩提大泻,氤氲紫气顿时窜入两人肌肤中,白玛日赞睁大了眼睛。檀口咝咝吸着凉气,娇靥上渲染开两朵妇人红晕,仰着脖子发出一声腻人而又无力的娇呼。
亢龙有悔的境界一跃而过,保罗爷呼吸缓缓平缓,浑身真气在体内十二正经和奇经八脉中平静地循环不休,顿时达到了天下十四杰的程度,连带着白玛日赞也得了无数好处,从此天下十四杰怕要改成天下十六杰了。
“莲花菩提,涅盘正果。婆娑世界,悉是吠陀。”
白玛日赞只觉得中脉七轮大震不休。耳中尽是楚文吟唱。顿时一跃进入圆融境界,可以说她此刻已经达到了乃师巴瓦却央的境界,真说起来,比保罗爷得的好处还多。
当然,由于教义规定女子不能成佛,她是不可能得到孔雀明王那般高度的崇敬和膜拜的,不过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她的确迈入了圣人境界,历史上也有类似情况,有一个比丘尼修习佛法。因为身为女子不能传教说法,便跑去结婚,生了两个儿子,便是佛教史上赫赫有名的无著菩萨和世亲菩萨。
外面母大虫听见里面一声腻人的呻吟,终于忍不住了,一咬牙,捡起铁根在手,黑着脸蛋到了帐篷前,“谁再不让开,休怪我铁棍不认人。”
那些龙卫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里面什么情况,个个脸上神色古怪,杨金花更加是脸色大红缎子一般红到了脖颈,一个不愣神,被柳月娥铁棍一拨,趁机便窜进了帐篷。
甫一进去,她先是一楞,接着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无耻……”
杨金花被她抢进去,怕出事,顿时也一掀帘子进来,瞧见里面酥胸玉腿白花花一片,羞得立刻捂住了眼睛,哪里还敢多看。
此刻保罗甫入武学至高境界,身体自然需要消化那蓬勃的真气,这时候你在他耳边敲锣也醒不了,而白玛日赞却因为占据主导,加之有密教明妃修炼法,倒是无事,此刻已经披上了白袍,十二雪女瞧见两人进来,虽然大家都是女性,毕竟下意识害羞,纷纷拿衣服遮档。
其实柳月娥瞧见保罗打坐的姿势,大略也晓得一点状况了,可妒忌之心怎能克制得住?当下指着她们大骂不休,“死不要脸的骚蹄子,饥渴了几辈子没见过男人么……”
她是什么人?扬州府出名的毋大虫啊!柳院君大名在扬州谁个不知谁个不晓?骂大街的本事恐怕在扬州自承第二也没人敢认第一,顿时好一番惊天动地的撒泼,怕是王母娘娘来了也要被骂得惭愧躲回昆仑山去,十二雪女被骂得脸色从打转青,从青转黑,又从黑慢慢变得惨白,偏偏柳月峨骂起人来连贯不休还带着节奏,别人连一句话都插不上。
她的声音越骂越高,早就惊动了外面无数宋兵,连折老粗都溜达过来了,到了帐蓬口后自然不敢进去,拉着一个龙卫军官便低声问:“怎么个什况?”
“扬州总捕柳大人和小杨将军进去了……”被问话的龙卫萧羽枫是个下级军官,想笑又不敢笑,脸上憋得实在苦楚,折老粗听见里面大骂,噗哧一下笑开了,“好嘛!少保终于也碰上个泼辣的了,啧啧!这位女英雄当真不凡,怪不得能发明离婚这个词,俺算是服气了,这少保房里面什么样的女人都有啊!咦!对了,你说那景福殿使白玉堂不会是个雌儿罢!俺看少保对他紧张得很嘛!这里面开无遮大会,难不成?”
潇羽枫哪儿敢说话,折惟昌是陕西经略安抚使,怎么说都无所谓,他才什么身份,怎敢背后当他面说广陵侯的香艳?顿时脸色又青又红,“下官,下官……”
折惟昌摆了摆手,接着心里面嘀咕:若不是雌儿,难不成是兔子?也不像啊!难道少保愿意把姬妾给好朋友分享?不能,俺看他不像那么大方的。他奶奶的。这天下第一风月班头的路数俺当真猜不透,不过这个柳姑娘倒是好本事,打仗骂营是把好手,可惜她是少保的女人,若不然讨来军中,打仗的时候专门骂营也不错,怕没几个吃得消她骂,如果有这等人材。俺看谁他奶奶地还敢高挂免战牌,骂不死你才怪。
别人骂叫骂街,母大虫这番骂乃是在宋军大营,自然得叫骂营,她颠来倒去拐弯抹角一直上述到人家十八辈祖宗那儿,总之骚狐狸才能生得出骚蹄子,白玛日赞此际心境不同,却是脸色不变,慢慢起身整理清爽衣物,往前走了两步。
她现下武功高得吓人,气势自然不一样。柳月娥看他走来。被她气势一逼,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接着却又昂然不惧,你抢了我男人,我怕你作甚,杏眼圆睁,柳眉倒竖,当真是捕食的母狮子一般恶狠狠瞧着白玛日赞。
“那摩阿弥达瓦,他有柳院君照顾,贯僧却是心安了。”
柳月娥和杨金花齐齐一楞。可从来没听这位自称过贫僧啊,什么意思?
白玛日赞一笑,灿若雪莲,转身看了保罗爷一眼,无数情爱恩怨纠葛浮上心头,只不过一弹指间,便挥动慧剑斩断情丝,心中喃喃道:你对我有点化之恩,下一世我定来偿还你……
心念到此,她双掌合十,迈步缓缓往外走去,脸上带着开悟后的菩提微笑,柳月娥下意识侧身让开,看她出去后却又懊恼,我怕她做什么?
外面折惟昌正在嘀咕,就看见昌珠菩萨走出来,先是一楞,想上去问话,看着眼都一脸微笑还赤着足的白袍少女,突然便生出自惭形秽的念头来,居然不敢过去说话,无数宋兵自动让开一条道路。
白玛日赞赤着足,对着残灭的篝火旁小白虎微微一笑,往远处缓缓行去。
众人听到一阵吐蕃歌声,禅境伊然圆融,虽然听不懂什么意思,心中却俱都一阵空明,这歌正是数日前保罗唱的那首“在那东方山顶,升起皎洁月亮,玛吉阿米面容,渐渐浮现心上。”小白虎呆呆坐着,听着那歌声,触景伤情,突然抱着膝盖低声哭泣起来。
白影越行越远,远处是巍峨的雪山,歌声寂寥,人影渐渐淡去,而在鲜水河对岸的吐蕃大营中正在打坐运功的巴瓦却央突然心神一震,接着长叹了一口气。
白玛日赞离开后隐入附近雪山再不问世事,二十年后,从康巴雪山中走出一位白袍少年,旋风一般在吐蕃崛起,创立噶举派,成为第一代大宝法王,因噶举派僧侣身穿白袍,又称白教,在吐藩盛极一时,压倒宁玛派执掌吐蕃政教大权数百年直至明朝末叶,尤其值得称道的是,白教执掌政教大权数百年间,一直和汉人政权保持良好的关系,从未大动干戈。
这时候十二雪女从白玛日赞那禅境俨然的歌声中醒觉,看看保罗爷打坐在那儿,她们虽然只是二流身手,可也能看出主子爷此刻分明已经到了天下十四杰的境界,完颜吉娜伊哈黑着脸蛋起身,看了一眼柳月娥,再看看自家姐妹,众人都从互相的眼神中体会出了姐妹们的意思。
“柳院君,别骂了,你的意思咱们姐妹清楚,小杨将军,能不能烦你给我纸笔。”
十二雪女留书一封,接着出帐上,旋风一般往远处疾驰而去,留下一众宋兵面面相觑,折惟昌挠了挠,“这是怎么搞的?下人被少奶奶骂可不也正常么?居然气跑了?”
两个时辰后,保罗爷醒转,睁眼一看,眼前似似而非,一切如如不动,可夜间十二雪女和白玛日赞跟自己的事情却记得清清楚楚,体内真气活泼泼循环不休,似乎有一种忍不住放声长啸的感觉。
“保罗大哥。”杨金花看他睁眼,涨红着脸蛋,大着胆子走过去把衣裳递给他,却不敢去看他赤裸的身体。
保罗一笑,按过衣衫,也不顾讳便那么站起来穿好,一边穿一边还问:“布赤她们呢?”
柳月娥瞧他先问那吐蕃妖女和那些下人,忍不住哼了一声,杨金花红着脸低声呐呐说:“都走了。”说着便把完颜吉娜伊哈写的信递给了他。
他楞了楞,展开一看,上面寥寥数语写到:
“主子爷,柳院君骂醒了奴婢们,我们再怎么做,始终都是蛮夷,请主子爷保重!我们回长白山了。”
下面一行显然是和保罗最相熟的金凤花姐姐完颜吉娜伊哈写的,因为只有她跟保罗说话口气不太忌惮:“主子爷,金凤花姐姐走了,你啊!对女人太好了,我们女真族的男人跟女人说话都要带着皮鞭的,可姐姐也喜欢你对我说话的温柔细语,当真矛盾得紧呢!很奇怪,我觉得一定会怀上你的孩子呢!如果生一个坚强的女真男孩的话,我会给他起名阿骨打,让他做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如果是个漂亮的女孩,我便叫她阿勒锦,还有,孩子会姓完颜,汉人太虚伪懦弱了,我敢肯定,你不会打老婆,别找我们,我们不会再进入汉人的土地。”
保罗脸色越来越黑,心中对先颜吉娜伊哈提起的阿骨打这个名字觉得有些眼熟的同时,看了一眼柳月娥,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柳月娥倒是不惧,睁大了杏眼跟他对视。
良久,保罗叹了口气,“下不为例,我也不说你什么了,总之,以后跟槿儿多学学罢!四海馆可没骂大街的女人。”说着转首对杨金花说道:“玉堂醒了没?”杨金花红着脸摇头。
柳月娥紧紧咬着唇,话也无法反驳,难不成还去骂当朝长公主?一时间气苦,我什么都不顾了万里迢迢来,你便给我摆威风么!当下恨恨一跺脚,这时候才觉得口中有些腥咸,却是连嘴唇都咬破了。
保罗掀开帘子出帐,外面折惟昌看见他出来,哈哈大笑着过去使劲儿一个熊抱,接着松开手上下打量他,“怎么俺瞧你似乎……俺也说不上来,反正觉得你比昨儿精神。”接着又凑过去压低了嗓子说:“少保,给哥哥说说,昨儿夜里怎么回事?”
保罗淡淡笑笑,其实憋了一肚子的邪火,Shit,这叫什么事儿,说来说去,都要怪那吴昊和巴瓦却央,当下一捏拳,骨节咯咯作响,“折大哥,敢不敢跟我去寻吐蕃人的晦气?”
折惟昌一瞪眼,“吓!瞧不起哥哥?”说罢转身拉开那大嗓门喊道:“儿郎们,刀枪入库马放南山,咱们去寻吐蕃人晦气去。”
一个胆大的宋兵笑着大声喊道:“元帅,刀枪入库马放南山是说收兵还是发兵……”折惟昌一瞪眼狠竖起拳头,那小兵笑着跑开了,宋营中顿时人喊马嘶,正是士气可用,可不是么,天下十四杰,市井百姓都知道的大牛人,昨儿被广陵侯和景福殿使杀得差一点儿死在当场最后屁滚尿流跑了,这士气当然旺盛,至于景福殿使白玉堂白大侠受伤,那是小小瑕疵,人家两个天下十四杰,受伤也光荣。
“我也去。”一声虚弱的声音响起,保罗惊喜转头,正好看见白玉堂在杨金花搀扶之下站在帐篷门口,折惟昌眼珠子骨碌碌一转,一忽儿看看保罗,一忽儿看看白玉堂,脑子里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瞧瞧你这小脸蛋惨白的,我可不想回去被人埋怨。”保罗嘴巴上调笑,心中还是一块大石头放了下来,说着便走了过去扶他。
白玉堂脸上微微一红,原本惨白的脸色倒是显出些血色来了,抬手拨开他伸来的手,“滚,再跟白爷没上没下的,让你进宫服待老太后去。”
折惟昌笑着说:“景福殿使还是莫要坚持了,好好养伤才是,你是没瞧见昨夜你受伤了少保多紧张……不过少保,你府上这十二个异族奴婢可有些刁蛮过头,骂几句居然便跑了,到底是蛮夷,跑就跑了,日后哥哥送你十二个正宗江南奴稗。个顶个的漂亮听话,叫她们干什么便干什么,打断腿也不敢跑。”
保罗爷老脸一红,干笑了笑,说着便掉头去寻人牵马,一边暗骂折惟昌果然大嘴巴。一边寻思,布赤恐怕是悟道了,也不知跑哪儿去了,金凤花姐姐她们……唉!算了算了,鸟儿还是在山里面自由,家养了便失去灵动了,还是寻个机会开辟一备商路让长白帮日子好过些罢!走旱路要越过大辽园,估模着会给道宁兄添麻烦,还是找白花花开辟一条海上商路罢。投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这时候马夫便问了,侯爷,是牵照夜玉狮子呢,还是四蹄踏雪乌骓兽?
保罗楞了楞,正好看见小白虎呆巴巴坐在地上,便让马夫把两匹都牵来。说着走到小白虎跟前说:“我说,额真啊!额真。”
嵬名速额真被他小白虎叫惯了,突然被叫名字,一下子反应不过来,保罗叫了好几声才抬头,楞楞看着他。
“跟爷打仗去。”
小白虎呆了呆,慢慢站了起来,保罗练劲儿一拍她肩膀。”爷可是讲道理的人,你要打得好,日后扫茅厕还兼职打仗,要是打得不好,以后就专心扫茅厕罢!”
她闻言垂头丧气,且不说身上被种着生死符。就说身份罢,奴才还有什么好说的,方才那个大嗓门的家伙可是说得清清楚楚,异族奴稗,自己可也不是异族么。
她的傲气一早被生死符磨光了,加上昨夜吴昊差一点被开脖破肚的局面,最后一点儿西夏公主的傲气也跑没了,怯怯走到保罗跟前,她低声说:“那,我要帮你打仗。你会不会把我送人?”
保罗先是一楞,接着看她两眼开开地看着自己、眼神中分明有些怯怯,哪里还有当初在西夏皇宫第一面那等战无不胜公主元帅的威风,叹了口气,他心说到底还是个屁大的小孩子,便笑了笑,“我把你送人干嘛?又会打仗又会扫茅厕的人才这天底下屈指可数,要不要爷跟你拉勾啊!”
小白虎眼神一亮,顿时挺起了胸来。
“别挺了,再挺都那么一丁点儿大。”保罗一笑转身回去取了金翅甲和雷鸣刀,“玉堂,你还是好好养伤罢!金花妹妹,看着他,折大哥,你坐镇中军,且看我如何收给那些吐蕃人。”说着翻身上马一抖马僵便窜了出去,小白虎寻了一杆枪,骑上照夜玉狮子紧随其后。
折惟昌在后面大喊:“喂!喂喂!少保,怎么把我撇下了。”白玉堂看着他背影,低声喃喃道:“他也是憋了一肚子气呢!”
“白大哥,你……你都知道?”旁边杨金花睁大了眼晴,白玉堂脸颊上顿时红晕起来,低垂着眼皮说:“那么大动静,大阿罗汉入定都要被他吵醒了……”
杨金花闻言一楞,接着想起先有那动静,也是两颊徘红,便不好思再问了。
“儿郎们,跟本侯建功立业去。”远处保罗一拽马僵,四蹄踏雪乌骓兽人立而起,雄姿勃发,无数龙卫齐齐跟着大喝,顿时宛如钢铁巨龙一般从宋营中往外奔驰出去,小杨将军看得有些痴了,低声道:“保罗大哥真是英雄了得。”
“他?屁的英在雄。”白玉堂一撇嘴。
这时候柳月娥一脸儿铁青从帐篷里面出来,一言不发拽了一匹马翻身上马,折惟昌一楞神,“弟妹,干什么去?”
母大虫听到弟妹两个字,心中一酸,我不就是骂走几个妈婢么,一个个甩脸子给我瞧,难道我非得嫁你不成,广陵侯,好稀罕么?她一拽马缰调头,狠狠一夹马腹,独自往相反方向去了,“老娘谁也不嫁了,天底下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折惟昌赶紧要带马去追,白玉堂挑了挑眉,“折元帅,别追了,由她去罢!”折惟昌一愣之下问道:“白老弟能给他作主?”
白玉堂端起架子,哼了哼说道:“四海馆我作一半主。”折老粗闻言暗道,乖乖,少保跟他果然关系匪浅,忍不住又上下打量白玉堂。
锦毛鼠被他瞧得有些心慌,“我是他大舅哥。”说着转身,勉力往帐篷内走去,金花赶紧去搀扶,折惟昌咂舌不已,摇了摇脑袋,自言自语道:“弄不懂,弄不懂。”
话说保罗爷带着上万龙卫呼啸着往鲜水河冲去。这时候鲜水河上吐蕃人搭的浮桥已经略有规模,吐蕃人托大,以为汉人胆小,万万没料到居然宋兵敢于先挑衅,看见对岸滚滚尘烟,先还愣了愣,半晌后才反应过来,有嗓门大的便大喊了起来,宋军袭营啦!
要命的是,由于呼伦带着大辽国铁骑打到了夏辽边境,一时间攻城拔寨,没藏太后已经是频频快马报急,西夏大军业已回去了大半。只不过留下万把劣马弱兵加之没藏讹宠坐镇免得动摇军心,而夜间吐蕃人得到快马消息说身后粮道被一股宋军劫走了,又有大股的吐蕃骑兵便返身去追,而留下的这些吐蕃骑兵装备跟宋军这边殿前龙卫比起来,当真寒酸得紧。
就见宋军身上皑甲裹身,连胯下马匹几乎都有马铠,为首的将军肋生金色双翼,难不成……是护教大鹏金翅神鸟?吐蕃人都是密教信徒,瞧见了个个慌乱,哪里还有作战的心思,被宋军一冲,立刻乱作一团,偏偏巴瓦却央受伤还在调息,没了主帅,愈发乱了。
保罗一挥手上雷鸣刀唱道:“儿郎们,冲他中军大帐。”说着脚下一点,身子已经窜到空中,金翅甲一展便往前面飞去,下面四蹄踏雪乌骓兽极通灵,顿时跟在他下面跑,后面小白虎学大人一般叹了口气,一挥枪也往前面冲去,吐蕃兵一瞧天上飞来金翅鸟,大哗之下惊恐万分喊道“是护教神鸟。汉人有护教种鸟相助。”一个传一个,加上保罗爷金灿灿在天上滑翔,顿时炸了营。
而此刻巴瓦却央还在运功疗伤,他被保罗雷鸣刀射中,又被白玉的湛沪宝剑割掉半根手指,外伤极重,这外伤当真还不像内伤,高手内伤调息起来好的还快些,这外伤伤筋动骨的,如何好得周全,此刻明知外面乱做一团,正在运功的紧要关头,心念一动,一口逆血涌了上来,又被他硬生生咽了下去。
他长叹一声,不过自恃武功绝高,当下起身便往帐篷外走去。
刚抵开帘子出来,就见一道寒光如电劈来,到底是虎伤爪牙在,一抬手便在刀脊上弹了一指,没料到却是浑身巨震,腾腾腾往后退了两步,心中一凛、抬首看去,那露出雪白牙齿冷笑的可不就是陈保罗,再一细看。倒吸一口凉气,这小子神光隐隐现与皮相,居然已经迈入天下十四杰的境界了。
“孔雀王前辈,咱们再比划比划。”保罗一脸冷笑,巴瓦却央一看就是中枪后失血过多,而他刚刚迈入天下十四杰,此消彼涨、士气消弥弭,高下立判。
“今日虎落平阳被犬欺。”巴瓦却央汉文倒是好,这词用得还真有水准,不假思索,身形急退。保罗喝道:“喝杯茶再走不迟。”一辰翅便往前追去,与此同时大喊,“活捉吐蕃孔雀明王的本侯保举他做大将军。”
巴瓦却央何曾有这般根狈过,但是他心知肚明,这小子一步迈入天下十四杰境界,眼下自己身受重伤自然不是他的对手,速度快似奔马,退得愈发快了。
冷兵器时代一炸营,溃败速度当真如排山倒海,整个大草原上尽看见吐蕃人和西夏兵往后狂退,保罗紧紧追在后面,发狠要活捉巴瓦却央才甘心。
正在这时候,保罗瞧见败军中一个熟悉的人影一闪,心念一动,居然甩了巴瓦却央转身去追,巴瓦却央再怎么样到底是天下十四杰,保罗一去,谁还难付得了他,顿时隐入溃兵中去了。
没藏讹宠心里面懊恼不休,自家逞什么能啊!居然鬼逮心窍要留下来坐镇中军,君子不坐危堂,我堂堂大夏国丞相……
“讹宠兄,见了熟人也不留下来喝一杯茶?”背后响起一个熟悉声音,他激灵灵打一个冷战,玩命一般连连夹起马腹,还没跑出多远,突然胯下一松,居然被人拎起在空中,接着重重摔在了地上,溃兵如山倒,谁还管他这个西夏大丞相,他连滚带爬起身,就看见一个自己并不认识的英俊男子一振背后双翅落在跟前,可那笑起来雪白的牙齿自己却是熟得不能再熟。
他强笑了笑,可脸上却是一片刷白,“萧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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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也不多说了,总有些读看看不得一点点委屈,若没完颜吉娜伊哈跑回长白山,哪儿来完颜阿骨打?哪儿来保罗一念之慈开辟海上通道?哪儿来日后的宋金海上誓盟?保罗连王安石都不知道,怎么知道阿骨打是日后的金太祖?
完颜吉娜伊哈在扬州跟柳月娥就有过仇怨,何况还是下人的身份,保罗爷以前的确也给人灌输过民主观念,不过是一个人影响整个社会容易呢还是整个社会影响一个人容易?
折老粗看见十二雪女跑了就嘀咕下人被少奶奶骂几句怎就跑了,何况还是番邦奴稗,由此可见当时整个大环境。
我只会按自己的构思写,不会改动剧情。
当初蓉娘半掩门出身骂的人更加多呢,什么难听话我没听过,蓉娘照样收。
包子西施多少人喊收,花了那么多笔墨,还不是在扬州卖包子迄今没进四海馆。
我还是那句话,该收的一个不落下,不收的一个不收。
“讹宠兄好兴致啊!巴巴的从兴庆府跑来,怎么着,跟兄弟去东京城玩玩。”保罗似笑非笑,把没藏讹宠吓得魂飞魄散,若是做了俘虏那日后还怎么当大丞相啊,急忙讨饶,“萧兄……不不,少保,少保,在兴庆府哥哥可没亏待你罢!再说了,千不看万不看,你也要看在我姐姐对你痴情一片的份上罢……”
他一说这个,保罗脸色顿时一沉,把没藏讹宠吓得一缩脖子,“你也知道,国内豪酋众多,若不发兵,太后脸面上怎过得去。”
保罗爷正在为女人的事情头疼,被他一说、想起没藏氏每次奉承,虽说你情我愿,可他到底是作为敌国细作去的,未免有些抱歉,“那讹宠兄准备如何呢?”
“我一回去便和宋庭议和,议和。”没藏讹宠赶紧说,保罗伸手拉他起来,“跟我议也是一样的,别愁眉苦脸的,难道我会吃了你不成?你独自走了又能怎样?黄头回鹘和草头鞋鞑靼部落能轻易放西夏国舅爷过境?咱们谈完了你收拢败军回兴庆府就是。”
没藏讹宠垂头丧气,人在他手上,能怎么办,保罗伸手在他肩膀上不轻不重拍了两下,“拿些气势出来,你现下是西夏议和使者可不是俘虏。”没藏讹宠闻言眼种一亮,看来他还是瞧在姐姐面子上照顾我啊当下昂起了胸膛。
保罗倒也不是无的放矢,朝廷为什么要跟西夏打?说白了两个字,面子,如果西夏肯去了帝位俯首称臣,满足了朝廷那些大佬们的虚荣心,这仗一准儿便打不下去了。打仗要花银子谁不知道,可有时候为了面子虽然心疼银子但还是得把银子往外砸。
没藏讹宠身份一变从俘虏变成议和使者,而保罗伸手一抹脸,长吸了一口气,一把拉住没藏讹宠,腾身而起在乌骓兽屁股上一点便跃往空中,身子还没到达顶点,狮子吼便用了出来。“大宋朝廷和西夏议和,国舅爷没藏讹宠正在本侯身边,西夏儿郎们,此刻不杀吐蕃兵更待何时?”
一轮红日高挂,只见辽阔的大草原没边没际尽是溃兵,西夏兵马虽然精锐尽去,可党项人到底是马背上的民族,眼下逃在最前面的便大多是西夏兵,此刻听见那如雷声音。有聪明的回首看,眼尖的便瞧见了远处肋生双翼的好汉跃在空中,身边还拽着一个人,不是国舅爷、大丞相没藏讹宠又是哪个?
方才保罗一抹脸,正是飞天魔女龙云凤传授的控制脸部肌肉的秘诀,有些没跑远的西夏兵瞧见这位俱都一愣,这不是绥德侯萧潜么?
由于西夏朝廷碍于颜面并没把保罗就是绥德侯的事情透露出去,因此这一招倒是极管用。而保罗手掌一贴在没藏讹宠背后,便教他说了一番话,有他蓬勃内力相助,没藏讹宠一喊话,当真其声远兮,西夏兵在一些下级军官带领下掉头杀向吐蕃兵,正好包了吐蕃人的饺子。
巴瓦却央夹在吐蕃溃兵中,他一代宗师身份。想逃跑还不是轻而易举,此刻业已跑在最前面寥寥数百人队伍中,听见保罗狮子吼大喊,回首瞧去,只见无数吐蕃勇士被汉人和党项人团团围住,血肉刀光飞舞……刹那间只觉得胸中一闷,一张口,哇得一声吐了一口污血来。
“国师,走罢!汉人有一句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说话的吐蕃汉子满脸血污,身上也不少伤痕,他是吐蕃一个小部落的多杰(金刚),对巴瓦却央崇拜异常,一身武功也颇有可观之处,若不然在这乱军之中还真跑不出来。
都说大宋军队实力在诸国中是最弱的,可为什么十万吐蕃大军却被万把宋军一冲即溃呢!巴瓦却央脑中混乱,中脉内真气乱成一团,一想到今日之败怕吐蕃诸部十数年难以回复元气。便只觉心胸大乱,烦闷欲吐。
他正在思索这个问题,远处保罗狮子吼大喊道:“国师,可知道汉文‘乌合之众’四个字怎么写?”
“乌合之众,乌合之众?“巴瓦却央脸色巨变,顿时醒悟了,吐蕃王朝早就散架了,连一个强有力的赞普都没有,诸部落你出三千人马他出五千人马拼凑出十万大军,其实各部落人马调度不齐,打劫还差不多,怎能打仗,而自己这个所谓国师只是尊号,自己又何尝懂得行军打仗?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亏得自己自恃一代英才,却连这个最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啊!
想到这里,他脸色惨白,中脉七轮乱成了一锅粥,大叫一声,又吐了一口血来,这血和刚才那污血颜色又不一样,却是殷红刺目鲜艳无比,武功境界一下便退转了,今日之事便是他一生中的死结,终其一生,他再也达不到自己原本的境界了。
此役,吐蕃十万大军除去救援粮道的一万人马,其余兵马烟消云散,溃败逃走不过零星数千人,死伤数万,俘虏数万,飞溅的血染红了大草原,四处俱都是尸首,原本绿油油的草原此刻看去乌蒙蒙一片,黏稠的血迹四处都是,没藏讹宠看看四下,心有怯怯,有心拍保罗的马屁,“若不是少保,我今日怕也躺在这里了。”
“讹宠兄这话……”保罗这时候业已换回容颜,似笑非笑看他,言犹未尽,没藏讹宠脸上一红,干笑了两声。
小白虎骑着照夜玉狮子,脸上豪气盼顾,这时候才是她神采飞扬的时候,拎着一杆枪四处游走,呼喝着宋军把俘虏围集起来,小脸蛋上全是冷厉,“有伤的,年老的全数杀了。”
龙卫中颇多老打仗、又知道她是广陵侯身边的人,闻言顿时令下,刹那间无数人头落卞,保罗远远看见,大惊失色。顾不得没藏讹宠,大喝了一声住手,一夹马腹便奔了过去,厉声喝道:“小白虎,谁让你自作主张的?”
速额真一转头,瞧见他后一撇嘴,“这数万俘虏,不杀还留着供他们吃喝?”
“那也不能杀俘虏啊!”保罗看着邵无数无头尸身。心中怒气蓬勃,方才打仗是一回事,可杀俘虏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小白虎不屑一顾,回转头来对那些发愣的宋军说道:“继续杀。”
“你……”保罗气得脸色发青,“谁给你这个权力的?别忘了你是爷的奴婢,这些也都是我大宋的人马不是你们党项人,更不是你的擒生军,你也不是什么西夏公主元帅……”
小白虎却是一脸坚持,“数万俘虏一旦哗变。死伤你负责?论爵位,你是广陵侯,论武功,你眼下也步入天下十四杰,可论打仗,你所依仗的不过匹夫之勇,没藏讹宠胆子小,若是换一个将军。有一万党项好男儿,还有十万吐蕃大军,只要登高一呼,你以为你手上一万人是天兵天将么?”
这时候国舅爷骑一匹无主的马跑了过来,听见速额真说括,脸上颇挂不住,不过眼下小命要紧,当然要拍拍马匹。于是说了一句自以为公道的话,“少保宅心仁厚,不过额真……”他说到这里,只不过微微一踌躇,当机立断还是用了公主这个称呼,“额真公主老与阵仗,说的却也是有道理的。”
“闭嘴。”小白虎和保罗几乎同时呵斥了一句。接着速额真眼睛瞪得大大的和保罗对视,颇有誓不罢休的架势,那些龙卫们左右为难,而无数吐蕃俘虏瞧见同胞被杀,又挣扎起来,无奈没了兵器马匹,被雪亮亮的家伙一比划,杀了几十个蛮横胆大的,其余的又泥塑木偶一般缩了回去。
正在僵持不下的时候,远处一小股人马疾驰而来。为首的正是折惟昌,折老粗快马到了跟前,他虽然本事不大,到底是将军世家出身的老打仗,一看便知道了怎么回事,一翻身下了马便拽了保罗,“少保,来来来,这边说话。”
他拽着黑着脸的保罗远远走去,这才压低了嗓子说道:“少保,俺知道你是文曲星,看不惯这血腥杀戮,只是……”他转首看看,一眼便了然于胸,这才说:“咱们眼下也不过剩下数千人马了,这数万俘虏一旦哗变,那可危险得紧,那白起坑杀几十万俘虏,为什么?也是不得以而为之啊!”
“白起是哪位将军?”保罗问了一句让折惟昌啼笑皆非的话、折老粗看看他神情不似作伪,苦笑着给他解释,末了说道:“咱们留个三五千俘虏回朝廷交差,官家看了也高兴是不是?那些西夏士兵想必是你收拢的罢?”
保罗默然,转首看看那些泥塑木偶一般的俘虏,那些人眼神中剩下的尽是空洞,一瞬间,脑海里面浮现起过去看扰太人集中营的纪录片,再看看四下的尸体,偶有徘徊在旧主尸体身边低声嘶鸣留恋不去的落单马匹,还有那些倒在血泊中还剩下一口气却依然努力仰头的骏马,突然便觉得胸中埂咽。
喉头滚动了几下,他咽了几口唾流,黯然道:“站着那边的薄唇男子便是西夏国舅爷没藏讹宠,眼下怎么处理折大哥看了办罢!”说着转身往鲜水河那边走去,却是连马都忘记了,乌骓兽轻嘶了一声,迈动四蹄缓缓跟在后面,照夜玉狮子也撇下小白虎疾奔过去,一人两马,看起来极是落寞。
他慢慢踱步而行,也不知自己是对是错,一路上尸体无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黏黏的血腥味道似乎紧紧沾在衣服上一般,如同灵魂眷恋人间不肯离去。
脚下一个踉跄,却是踢到一具尸体,那尸体身着吐蕃服饰,身上插着几只弩箭,胸口更加是洞开一个虹肉模糊的大洞,想必是被骏马疾冲用枪桃的,他看了一眼,突然腹中翻腾,蹲下来大吐不已,一时间却是连黄胆水都吐出来了。
正在这时,骤变突生,一具匍匐着的尸体爆起,双手一翻亮出一对鸳鸯刀,一取他脖颈一取他胸腹,与此同时,另外一具尸体一翻身坐起,双手一翻,一溜寒芒爆射而至。
迅雷不及掩耳。
他的武功境界此刻便显出来了,身子急退的同时雷鸣刀下意识一翻,躲过鸳鸯双刀的攻势,那一溜寒芒射在雷鸣刀上,砰砰砰发出几声闷响,保罗只觉得手上一震,吓了一跳,这暗器似乎有火药成份在里面,难道是江南霹雷盟的暗器雷震子?
鸳鸯双刀毫不迟疑,疾如闪电直欺他上三路,发暗器的却极为狡狯,双手扣着暗器等待时机。
“当啷”一声响,鸳鸯双刀同时砍在了横在胸前的雷鸣刀上,与此同时,保罗单手一翻,一掌拍在来人的胸前,触手软锦,这刺客居然是个女子。
这正是当初他和阿风联手时候用的散花掌,只是他功力大涨,这一掌却带着无匹的威力,那女子“咳”的一声,仰面倒飞,一口鲜血喷洒在空中,鲜血中夹杂着细微的血块,却是被掌力镇碎的内脏,这一掌之威,想必是没得活了。
“点子爪硬,骚狐狸挂点,合子亮翅。”说江湖黑括的是放暗器的家伙,他看对手武功厉害,便呼叫同伴,自己却翻身急退,而这时候突然又有一具尸体爆起,只是却不是袭击保罗而是跟着那家伙方向疾奔。
“火眼狻猊,我干你老母,想撇下老子,毛都没有。”追的那人轻功也极为高明,晃眼间便追上了前面那人,保罗只不过愣了愣神,两人已经窜到鲜水河边翻身跃入水中,若不是留下一具同伴的尸体,怕保罗都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受了刺激恍神了。
几步走到那女子尸体前,女子身着宋兵服饰,想必是早有预谋的,看颜面四十来岁模样,鸳鸯双刀瞧起来极为锋利,应该是江湖好汉的成名武器。
弯腰检起鸳鸯刀,保罗想起眼下还不太平,四海馆还有蓉娘她们等着白己回去,一时间来了些勇气,长啸一声,旋风般往宋军大营而去,乌骓兽和照夜玉狮子咴咴嘶鸣,甩开四蹄追了过去。
回到宋营中,他进了帐篷,把方才刺杀一事说了,便把鸳鸯刀拿出来给白玉堂看。
白五爷踌躇半晌,缓缓说:“原本我还不想说的,月前小蓬莱发下五派三教六盟十二帮的至尊今,说你是武林公敌人人得而诛之……这刀的主人,应该是江南霹霄盟的九尾妖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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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罗爷和白玉堂回头路才走一半,东京便来了八贤王的密报,言说襄阳嗣王要造反,令他潜入襄阳城探个究竟,保罗爷一边大骂老丈人不仗义一边不得不进入襄阳城。
襄阳王府,有楼高五层,密布机关暗器,名叫冲霄楼,正是当初保罗爷给庶出的小王子赵衍设计的,他信心满满要夜探冲霄楼,这时候金灯剑客夏遂良等小蓬莱高手出现,金翅鸟大战小蓬莱,而白玉堂则偷偷摸摸独自前往冲霄楼……
保罗爷心急如焚,一边骂白玉堂不知好歹一边追去,襄阳王府高手众多……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集,血战冲霄楼。
嘿嘿冷笑了几声,保罗倒是被激起性子来了,“什么小蓬莱的至尊令,我倒要瞧瞧他怎么个杀官法。”
白五爷轻咳了一声,暗叹自己身上的伤势怕要将养个把才能好全,看保罗执傲的样子,想劝他罢,明知他听不进去,不劝他罢,他根本不知道好歹。
“那按你说,我们陷空岛不也和御猫儿结过梁子么?”白五爷只得旁敲侧击了。
“这是两码事。”保罗来回闭团转,本来就憋屈得紧了,现在听说这个能不来气么,“除非那夏遂良是太后老妖婆的私生子……”
他也是气急了随口乱说,可当真把话一吐出来,顿时宛如黑夜中闪过一道霹霉。
一转身,定睛看着白玉堂,他慢慢说道:“玉堂,你说,夏小受会不会是老妖婆的私生子啊?”
锦毛鼠啼笑皆非,“你也太能想象了罢,夏遂良是前陕西经略相公夏子乔的儿子,这可是许多人都知道的。”
保罗揉着下巴坏笑,“我知道,不过……玉堂你可听过一句话?防民之口甚于防川……”
白玉堂双目缓缓瞪大,不可置信说道:“你是说……造谣?”
“哎呀!瞧你说的,多难听啊!就许别人说我保罗爷身高八尺腰围还是八尺,还不许人说她老妖婆有私生子?”保罗故意一摆手,可脸上分明便是兴奋的神色。
白五爷终于领教了什么叫肆无忌惮了,即便他跃马江湖傲气不羁,可让他造谣生事说天家的坏话,他可压根儿没敢起过那种念头,这便是保罗的肆无忌惮和江湖人的肆无忌惮最大的区别所在了。
看着他脸上兴奋的表情,白玉堂不知道说什么好,略一动弹,小腹一阵剧痛,眼眉不由自主扯动了几下,保罗坐在他身边按下他,“你别动了。如果你落下什么病根。蓉娘该埋怨我的了。”
蓉娘敢埋怨你么?乖得跟只小猫似的。白五爷这话自然只是放在心里面。
“嘿嘿!走马承受不是可以风闻奏事么,我便让天底下所有的走马承受慢慢奏,一个个奏。一直奏到御史台,气死那老妖婆。”保罗两眼放光,咧嘴露出满口雪白的牙齿,“这件事情如果背后没有老妖婆撑腰,打死我都不信他夏遂良敢把我这个堂堂广陵侯说成江湖公敌,玉堂,你们陷空岛在江湖上应该有眼线罢,这种事情就要拜托你了。”
“不行,这种事情太胡来了,我不能让几位哥哥陪我受罪。我们陷空岛又不是你……”白玉堂正要拒绝,保罗挤眉弄眼打断了他的话头,“别这么绝情嘛!再说了,老妖婆还能活几年?官家又不是她亲生的。”
“什么?”白玉堂一惊,保罗这才想起来,唉呀!好像眼下还没人说起这档子事情啊!我想想,反正记得爷爷当初给我说故事说“三侠五义”“包公案”都说烂了,赵祯肯定不是老妖婆亲生的,是那个叫李什么妃来着的?
这时候他也来不及细想,管他呢!天塌下来我保罗爷又不是最高的。要搅浑水就干脆搅个昏天黑地,当下故意神秘兮兮压低了嗓音说:“这可机密得紧,我也是从槿儿无意说话中猜出来的,后来我又想法子印证了一番,你猜怎么的?官家跟槿儿都是一个叫李什么妃的生的。”
“李宸妃?”白玉堂脱口而出,保罗大喜,连连点头,“对对对,就是这位,玉堂,你身在江湖怎么知道这位?”
白五爷哼了一声,当初刘娥还是刘纪的时候,曾经让自己的宫女李氏侍奉真宗,并举为宸纪,真宗皇帝高兴得跟什么似的,昭告天下以为德门,天下风传,说这才是皇后气度,接着便有拍马屁的官员上折子说当进刘纪为德贵纪,后来德贵纪生了皇子赵祯,还大赦天下,真宗驾崩赵祯年幼继位,德贵纪便成了今天的章献皇太后。
这事情虽然没个影儿,可保罗这时候一说,白玉堂还真相信了,这种事情不说还罢,也没人去怀疑皇家,可保罗一说,前后一印证,当真环环相扣不容人不信,算算赵槿和赵祯的年岁,再对比宸纪被封为妃子的日期,再看看日后刘太后所作所为……天下事就是这么一回事,你不说,没人往那边想,可你一说,顿时无数猜测便来了,猜测再加上印证,很容易便板上钉钉。
看白玉堂神色,保罗便知道他相信了七八成了,只是还有些犹豫,于是赶紧乘热打铁,“玉堂,你可是景福殿使,官家对你不错罢,再说了以后槿儿进了门可不还得叫你一声大哥?宝宝贝贝天天舅老爷舅老爷的叫你,你还不得出点力气?至于你那几位哥哥,以后让官家封个官就是了。”
“我几位哥哥可不稀罕当官,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呢!”白玉堂嗤之以鼻,不过还是缓缓点头,保罗假意大叫撞天屈,“说得我好像官迷一样,不过……你们陷空岛是怎么传递消息的?说来听听。”
“这个可不劳你操心,你还是操心操心自己罢!”
“此话怎讲?”
“被你藏了绣花鞋的那位跑啦。”白五爷这句话透着一股子酸溜溜的味道。
保罗一楞,接着脸色又沉了下去,白玉堂哼了一声,“依我说,这种人进门便是惹祸精,你趁早绝了这心思也好。”保罗闻言便盯着他看,看得白五爷有些脸红,“看什么看?五爷我这是为你好,也是为蓉娘好。”
揉了揉鼻子,保罗欲言又止,半晌才挤出一句话来。“金花呢?”
“贼咬一口,入骨三分,谁得罪了你这种大淫贼,算他祖上倒霉。”白玉堂一语双关,“就在你方才进来的那会子,那位柴娘娘羞愤不已,据说在帐篷里面闹自杀,金花小妹妹吓得脸都白了,跑回去啦!”
“那……我去瞧瞧。”保罗转身出帐逢。白玉堂瞧着他的背影,低声骂道:“碰上女人便没主意的胆小鬼。”接着便觉便觉得小腹隐痛,缓缓叹了口气。
保罗跑去柴郡主的帐蓬,帐篷外正有几今天波府的亲兵守着。脸色都有些古怪,瞧见广陵侯来了,脸色愈发古怪了,保罗也不管他们,一掀开门帘子便闯了进去。
话说柴郡主被吴昊绑架又当着无数宋兵被保罗救了,羞愤欲绝,回到帐篷里面便不声不响不吃不喝,而小杨将军惦记保罗大哥受伤又不回来,当真是女生外向,结果到了上午的时候。这位柴娘娘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居然便要自杀,恰好一个亲兵进去,死活给拦住了她,外面亲兵听见动静,顿时飞报杨金花,把小杨将军吓得脸色惨白,飞奔回去后便跪在地上抱着柴郡主双腿哀求不已。
保罗一进帐篷,就看见两个亲兵跪在地上连连磕头不已,“娘娘,娘娘,您就算不瞧奴婢们,也要瞧瞧金花,也要瞧老太君份上罢,眼瞧着老太君就要八十大寿了,您……您……到时候老太君……”而杨金花抱着茶郡主双腿只是哭喊着祖母,却是哭得连话都说不出了。
柴郡主依然一身衾衣,手上垂着一把宝剑,脖颈上一道血痕,想必是刚才自杀的时候没拉住。不过看模样倒是没伤到关键,只是流了些血就是了。
瞧见保罗进来,柴郡主原本铁青的脸色顿时惨白,手上一紧,捏着长剑的手指骨节都发白了。
保罗一瞧眼前,顿时全都明白了,当下故意叹气:“哎呀!我原本以为天波府一门忠烈,柴娘娘更加是天潢贵胄,自然是文武双全的,想不到……”
“陈保罗,你不要太过份。”两个亲兵闻言,瞪大了哭肿了的双目,瞧模样却不难看。
“两位姐姐请了。”保罗假意唱了一个肥诺,“大宋律,军营中不得有女子,可两位不也在么?我以为柴娘娘定然是熟读四书啊五经啊孙子兵法啊什么的,定然知道变通之理的,没想到啊,不过如此,看来我是高估了天波府了。”
柴郡主差一点儿咬碎了银牙,所谓孔孟道烈女经,这臭小子只说四书五经孙子兵法,分明便是讽刺她,伸手一指保罗,长剑便逼在了保罗咽喉上,“陈保罗,你羞辱得我还不够么?”
“柴娘娘此话怎讲?圣人说君子以德报怨,俗话说受人滴水之思当涌泉报之。”保罗伸出手指缓缓拨开长剑,脸上尽是鄙夷不屑,“当初我救您媳妇穆元帅,她不过给我一个耳光,眼下我救您,您却用长剑指着我,天波府就这么对待恩人?您读过书么?识字么?”
柴郡主气得娇躯乱颤,“你……你……”两个亲兵也是知道事情来龙去脉的,闻言也是羞愧不已,只是他这问话未免太羞辱人了,柴郡主那是什么人?前朝公主,大周皇帝柴荣的女儿啊!你问人家读过书没,识字不识字,这不是等于扇人家耳光么。
杨金花哭着哀求,“保罗大哥,求你了,别说了。”
保罗弯腰去把杨金花拽了起来,“金花妹妹,你读过书没?”
小杨将军眼睛肿得跟桃子似的,听他还在胡搅蛮缠,忍不住大恨,使劲甩开他手,“你……就算不肯娶我,也不用如此……羞辱我们天波府罢!”
她哭诉着,泪眼迷离说道:“祖母,是金花不好,金花不知羞,丢了我们杨家的脸……”她说着便伸手抢过柴郡主手上长剑,一狠心,便往自己脖子上抹去。
“金花……”柴郡主和两个亲兵声惊呼,柴郡主逢此大变,粒米未进且浑浑噩噩,浑身便没多少力气,看见后根本来不及抢救,两个亲兵跪在地上更加来不及。
“当”一声轻响,却是保罗伸指在剑脊上弹了一指。小杨将军只觉得手臂巨震,手上拿捏不住,长剑叮铃一声掉在了地上,脸色呆滞,只觉得浑身力气都被抽干了,软软便要跌倒。
茶郡主一把抱住脸色惨白地杨金花,“傻Y头,你怎么这么傻啊!”她说着缓缓抬头,看着保罗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陈—保—罗……”
保罗揉了揉鼻子苦笑。老杨家的人都开不起玩笑啊。当下负手叹气,“别误会,我这文曲星是吹出来的,当不得真,我只是想问金花一句话来着,那个什么嫂嫂溺水叔叔什么来着?”
他这话一说,跪在地上两个亲兵顿时明白了,感情这位广陵侯是要劝说娘娘来着,这两人当年都是柴郡主的贴身宫女,柴郡主读书她们也陪着读书,柴郡主看枪弄棒她们也陪着舞枪弄棒,这《孟子》还是读过的,当下一个亲兵抢着便念道:“孟子曰:嫂溺不援。是豺狼也,男女授受不亲,礼也,嫂溺,援之以手者,权也。”
两人这时候看着保罗的眼神便透着些感激了。
柴郡主也不是傻子,闻言自然懂其中意思了,一时间心思电转,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看着保罗那事不关己的模样。真恨不得上去踹两脚才甘心,你兜那么一个大圈子,害得金花差一点儿……她却不知,保罗说的乃是老实话,他当真不会背孟子这一段,文曲星本来就是吹出来的。
她正在愤愤,可接下来保罗却做了一个让她大吃一惊的举止。
保罗爷一掀袍子推金山倒玉柱般往地上一跪,“柴娘娘,我的确是堕懒了些,有时候说话也不知轻重。而且又有些好色,只是,金花妹妹和槿儿情同姐妹,我也喜欢金花爽直,请柴娘娘把金花许配给我罢!”
这举止变化之快,让帐蓬里面几个人都差一点儿弹出眼珠子来,可再看看,这位金翅鸟、文曲星可不就跪在那儿么,两位亲兵互相看看,实在啼笑皆非,柴郡主脸上神色变幻,杨金花听了还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再使劲看看,保罗大哥可不就跪在祖母跟前。
她从未敢奢望过一身才学可安邦定国傲气不羁的保罗大哥肯跪在自己祖母面前求婚,小丫头只觉得有长公主婉言相劝便已经很满足了,可眼下瞧见保罗大哥一跪,给足了她面子,给足了天波府面子,一时间惊喜过头,居然便晕了过去。
柴郡主一瞧,赶紧使劲掐她合谷穴,小杨将军被这一掐,顿时醒转,当真又惊又喜,忍不住流下泪来,挣脱了柴郡主怀抱往保罗跟前一跪抱着他喃喃道:“对不起,对不起……保罗大哥,都是金花不好,误会你了……”
唉!傻丫头,哪儿有夸女孩子夸爽直的,你若是进了他家门,还不知怎么被他哄得晕头转向呢!柴郡主脸上神色变幻不定,看着杨金花可怜巴巴的眼神,再看看保罗,心中也知道,这是保罗给足了她面子下台。
长长叹了一口气,她又能说什么呢!这就好比人在屋顶人家把梯子送到你脚下,你再不下便不识趣了。他下跪求婚,孙婿救祖母,自然便可以堵住别人的悠悠之口,如此这般,也算面面俱到了。
“都起来罢!”她突然觉得有些心力憔悴,女人再强,还是需要一男人的肩膀来依靠,她眼看如此,又怎能不想起自己以前跟丈夫情深意切,只可惜,将军难免阵前亡,丈夫死得太早。
“你以后若是敢欺负金花,我可不饶你。”柴郡主既然想通了,自然不会再说什么休不休妻妾的话,何况能休么?眼前这小子别看说话客气还跪着,姿态放低了一塌糊涂,可言语里面的意思她怎能不明白?
长公主和金花情同姐妹,这句话便把所有诀窍都说尽了,你若说他威胁都没错,这小子,贼精贼坏,唉!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看这小子对那个什么蓉娘那般护着,应该也不会亏待金花,小辈们的事情,由她们去罢!
“怎么还不起来?难道还要我搀扶不成?”柴郡主瞧他还跪在地上,有些不乐意了,你这坏小子还想做什么?
“这个……柴娘娘。那个那个……排凤姐姐的事情,您是不是也做个主啊!”保罗爷打定了主意,先把话说尽了,别到时候又生事端。
柴郡主大怒,这奸猾小子,还得寸进尺了,可转眼一看孙女,小杨将军跪在地上,眼神中尽是哀求。心中没由来一软。再想想,长公主和玉卓公主的事情闹得天下皆知,官家和八王爷眼下不也是不吭声么。这无赖小子到底有什么好的?
由于身份的缘故,在天波府可以说除了老太君便是柴郡主说话管用了,所以保罗这个要求当真没错,不然到时候去天波府给大杨将军求婚,再被柴郡主横插一扛子,那当真是得不偿失了。
“在西夏我跟排凤两情相悦,还望柴娘娘成全。”保罗今儿的姿态放得低了一塌糊涂,谁叫他要娶人家大杨小杨。
算了,也别为难他了,省得日后他为难金花。柴郡心这纯是以女人之心度保罗之腹了。
“起来起来。日后我跟老太君说了便是,吐蕃人那边怎样了?”柴郡主到底是多年女将,倒是先关心起战事来。
“还请柴娘娘先把衣服穿上。”保罗这膝盖可没跪过几个人,连当今皇帝他都没跪过,如今自然赶紧起身,只是柴郡主闻言,未免脸上大红起来,一脚便把他踢了出去,保罗心里面还嘀咕,看都看了。这时候红什么脸啊!
等她穿好衣服,保罗这才进去,把战况一说,柴郡主闻言倒是极为满意,这时候再看看保罗,似乎也没那么讨厌了,虽然花心是个让她实在难以忍受的毛病,不过,能打仗倒是好事。
“这奏折你准备怎么写?”柴郡主想考考他。
呃!保罗被问住了,虽然花花轿子人抬人这个道理他懂。可到底如何写战事奏折当真不清楚了。
柴郡主看他那表情,便知道他肚子里面没货,当下哼了一声,问道:“战功最大看是谁啊?”
这不是废话么?自然是我喽!要不,就是玉堂,带着上万龙卫援军来了。
当然,保罗不敢这么说,可柴郡主瞧他表情便猜出来了,顿时恨不得踢他一脚,“战功最大的当然是官家,若不是官家,你哪儿来的援军?”
保罗恍然大悟,眼神便怪怪地瞧着柴郡主,都说老杨家只会打仗一脑子忠义其余都不知道,Shit,这谁说的?老杨家拍马屁厉害啊!
他却不知,天底下哪儿有那么纯粹的事情,老杨家若是不懂为臣子的道理,能从北汉降将走到眼前这一步么?能打仗是一回事,可你若是不懂为官的道理居功自傲,那只能叫做自寻死路。
柴郡主被他看得脸上一红,“瞧什么瞧?你以为天底下就你一个人聪明么?”说着心里面未免也叹气,她毕竟是前朝公主出身,若是这些自保的道理都不懂,真靠太祖太宗的照顾,怎可能安安稳稳做郡主?
“柴……祖母高瞻远瞩,孙婿自愧不如。”保罗恬着脸蛋换了称呼拍马屁,小杨将军闻言娇靥绯红,羞得没着没落的,可心里面却是甜滋滋,两位亲兵互相看看,也是俱都一喜,能有如此局面,也算得皆大欢喜了。
“你一身功夫全在嘴上了。”柴郡主薄晕,“好了好了,你带着金花出去罢!我仔细寻思寻思,这奏折便我来写罢!”
待到折惟昌回转,柴郡主问了仔细,心中便有了全部计较,把一份战功奏折写得花团锦簇摘水不漏,广陵侯武勇冠绝天下,经略相公折惟昌指挥得当,景福殿使白玉堂带着援军来得及时,杨排凤忠君爱国大勇大义劫持粮道……自然,最重要是官家高瞻远瞩,这一点是万万不能漏掉的。
自然,西夏国舅爷,大丞相没藏讹宠和大宋的议和也在紧锣密鼓之中。没藏讹宠眼下可没什么自恃的,所有要求一概答应,保罗也极坏,不顾折惟昌使劲打眼色,硬是把大宋和吐蕃之间不太分明的一块地盘许给了西夏国,欢喜得没藏讹宠嘴角咧到了耳朵根,这功劳回去,姐姐和朝廷大佬们应该没话说了罢。
事后折惟昌还责怪保罗,保罗却笑着说折大哥你这便不懂了罢,这叫祸水东引啊!那地方一穷二白,朝廷势力不到,又都是吐蕃人居住,许给西夏了,吐蕃怎甘心?到时候两国争执不下,哪里还有精力侵犯我大宋?
折惟昌恍然大悟,使劲拍保罗的肩膀说,还是你们这些读书人坏啊!起码俺这个老粗就不懂这道理。
未几,八百里加急捷报快马连连报到朝廷,朝廷震动,广陵侯陈保罗以一己之力带着一万大军大败吐蕃十万大军,西夏国自削去帝位请为国主,甘愿以公主许给广陵侯为妾,日后岁岁来朝年年进贡,再不敢冒犯天朝上国国威云云……
柴郡主到底是女中大才,这捷报也发得极有水平,一份一份分开发,愣是吊足了朝廷的胃口,连续几天把官家欢喜得合不拢嘴巴,当然,朝廷中也有不和谐的声音,庞太师冷言说广陵侯卖国,居然把朝廷管辖内的土地许给了西夏,不但无功,且还有过,当然,八贤王据理力争,说庞太师你妄称大才,这祸水东引之计都瞧不出来么,朝堂上又吵成一片,双方各自搬出自己道理争执不休。
这时候,吐蕃俘虏也送到了,两千龙卫加之一万地方厢军押送着五千吐蕃俘虏和无数战利品,从北门进入后在东京城招摇过市,连“风雅颂”之首、司礼太监赵风都失态了,跌跌撞撞跑去给官家报喜,官家亲自出了大内观望。
只见本朝龙卫威武十足,吐蕃俘虏虽然精壮却垂头丧气,接着便是地方厢军押送的战马物资,数万匹战马和无数刀枪,两项一对比,更加显得一万大军大败十万吐蕃兵的厉害了。先是龙卫瞧见皇帝的龙御,三呼万岁,接着城内欣喜若狂的百姓把万岁喊得声音直入云霄,连刘太后寝宫都听见了。
这等情形,数十年未见,比起当初真宗帝那会子大辽国一直打到河北,简直就是一个天一个地,家家户户张灯结彩燃放鞭炮,比过年还热闹,一时间东京城市井又开始争执这广陵侯到底是文曲星还是武曲星了。
与此同时,江湖上开始盛传,朝廷和吐蕃大战前夕,金翅鸟陈保罗和锦毛鼠白玉堂联手大战天下十四杰之二,孔雀明王巴瓦动央轻伤,还被锦毛鼠削去一指,机关盟盟主吴昊被金翅鸟重伤后失踪。
这条消息一出,江湖上乱做一团,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天下十四杰要变成天下十六杰了?各种小道消息开始流传,有许多人不信,毕竟巴瓦动央和南海神尼同时号称天下第二,可虽然有怀疑的声音,这消息还是愈传愈广。
接着,江南霹雳盟刺杀金翅鸟陈保罗的消息也流了出来,据说九尾妖狐被陈保罗一掌震碎内脏毙命当场,吓得飞天老魔等高手不敢动手落荒而逃。
就在这明面之下,有一条骇人听闻的消息如涓涓细流一般慢慢流传,当朝章献皇太后并非当今官家的亲生母亲。
“什么?”大内太后寝宫内,太监赵雅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刘娥脸色铁青,一伸手,把梳妆台上一支价值百金的翡翠簪子摔在地上,碎成了十数截。
还是那务鲜水河,还是那片大草原,一只金翅鸟和一只白老鼠在散步。
“你这后院规模越来越大,累不累啊!”白玉堂看着湍流不息的河水,远处,宋兵在操练,折稚昌的嗓门欲比美狮子吼,“给俺打起精神来……”
“哎呀!大舅哥,别讥刺我嘛!”金翅鸟在叹气,“狮王巡视领地的时候有无母狮子,难道你想让我做流流狮,二选一,我只能选一个嘛!”
白太堂鄙夷不语,“又拿某某侍郎大学士几十个姬妾这种没品的借口来搪塞?你就不能学八王?”显然八王爷在朝野还是很有贤王美名的。
保罗闻言突然想起那位天下十四杰之一的拓拔天来,顿时一件恶寒,我的妈妈啊,学八贤王,学他搞兔子么?虽然那只兔子天下绝色且还是有数的绝顶高手之一,他有些哭笑不得,“我说玉堂,八王爷可没传说中那么好,知道拓拔天么?”
他说着附耳过去一阵嘀咕,白玉堂先是一愣,接着脸颊上渲染开两抹胭脂一般的红色,“胡说八道,怎么可能。”
“我胡说?我人品这么好,去打听打听二十多年前东京是不是有一位成流王爷,当时东京十二艳有七个跟他关系非浅,甚至还有几位年轻貌美风姿雅然的翰林学士跟他……”
白玉堂额头青筋暴起,低声打断了他的说话,“好了,算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天底下有哪只狗敢拿你?”保罗似笑非笑,白玉堂老脸一红,居然拔湛泸宝剑来了,也不说话反手就刺,把保罗吓将哇哇大叫,“喂!喂喂!我说玉堂……”
他跟个猴子似的上下乱窜。白五爷的剑却是一招快似一招,好几次将将擦着保罗的袍子掠过.把保罗硬生生逼往鲜水河国边,眼瞧着便要落水。
“吓!不不公平啊!依仗宝剑之利,不算好汉。”保罗一个倒翻闪过如量贯日一般的剑光,顺势一指弹在湛泸宝剑的剑脊上。
“叮”一声响,湛泸宝剑一歪,剑势丝毫不做停留,反而愈发快捷。斜斜一道剑芒劈了出去,疾如闪电一般没入河水之中。
水花爆起,从水中跃出一个穿着鲨鱼皮水靠的人来,肩膀上一道血痕,想必是被白玉堂的剑芒给伤了。
那人在空中,如剑一般斜插双鬓的长眉一桃。单手一挥之下,出水时带出的水迹硬是被凝结成一支水剑,待到“刷”一声破空声响起,那水剑已轻袭到白五爷面前不足三寸,剑尖紫气盎然。识货的江湖高手便能看出,这正是小蓬莱的看家本事,号称武林神功之首的小蓬莱紫气氤梦泽心法。
势如破竹,水剑毫不停留从白玉堂眉心刺了进去。那长眉人脸上尚未露出喜色,突然便见光天化日之下那陷空岛的小老鼠被水剑一刺之下居然凭空消失。
化形,好诡异的身法,长眉人心中一凛,不顾肩膀受伤,强自吸了一口真气,身子宛如空中的风筝被绳索拉动一般往旁边硬生生挪动了三尺。与此同时,剑光一闪。
刺客长眉一挑,心说这陷空岛的小老鼠居然能有这般身手了,而且颇为狡猾居然能察觉到自己隐在水中和那该死的陈保罗做戏还伤了自己,可惜,经验欠缺了些,不够老到,若是这一剑改刺为削……咦?
长眉刺客正在嘲笑锦毛鼠到底年轻,这时候骇然发现,三尺外一副没有身躯的双腿正从空中落下。对方剑势之快,或看说他闪避之快,连血都没来得及喷出来。
悲愤长嘶了一声长眉剑客噗一声吐出一口鲜血,这时候才察觉浑身真气被切断,漫天血雨飞洒,转眼一瞥之下,瞧见了那白衣似血的年轻人冷眼瞧着自己,手上长剑如一汪清泉,一抹血色正在剑脊上滚动。
“好一把天下第一的湛泸宝剑……”长眉剑客吐出一生中最后一句话,没了下半身的身躯一阵抽动,不甘地闭上了眼睛。
“哼!小蓬莱八大护法之一的鬼影神魔高亮吉。”白玉堂一甩长剑,剑脊上的血珠如荷叶上的露水一般滑下。
保罗这才凑了过来,“演戏而已、你也不要那么当真罢,瞧,我的衣服,回去得让排凤姐姐给我缝一缝了。”
“小蓬莱八大护法数十年前都是威名赫赫的江湖枭雄,若不是小蓬莱圣主收服他们,天下十四杰恐怕要叫天下二十二杰了,你以为小蓬莱的人那么容易对付么?”白玉堂冷冷还剑入鞘,“若非你我做戏,光明正大联手对敌未必能留得住他。”
“那是那是,玉堂的身手愈发厉害了,我看摩尼教请你去做教主得了。”保罗揉着鼻子,嘴巴上拍着白五爷的马屁,心里面却有些冤枉,自己首先发现对发,传音说明,演了一出好戏,刚才一指弹在小白的剑脊上,内力灌输进去这才伤了对方,怎么搞得自己毫无寸功一般?
白玉堂不管他的马屁,皱着眉头喃喃道:“难道小蓬莱圣主……”
“管他那么多,水来土掩兵来将挡,你我联手,天下哪里去不得?走啦!”保罗身手搭在他肩膀上,白五爷不动声色伸指拨开他手,“这种英雄话跟你的大杨小杨将军去显摆,别在五爷跟前卖弄。”
保罗尴尬搓手,嘿嘿赔笑着,“我们要战术上重视敌人,战略上藐视敌人嘛!这可是圣人说的话,不过……这位天下第一强悍的小蓬莱圣主当真神秘得紧,到底是什么人啊?”
横了他一眼,白玉堂缓缓说道:“传说中只知道她是一位上天眷顾的天之骄女,号九莲……”
保罗爷目瞪口呆,啥?小蓬莱圣主是女的?这个八卦可大了。
与此同时,东京城太后寝宫内,章献皇太后正在大骂风雅颂之一的赵雅,“混账东西。”刘娥指着老太监大骂,兰花指抖动如同风中的含羞草。果然便如保罗爷所说,身份又怎样,扒了那层皮谁跟谁都一样,此刻的刘娥和市井骂大街的老女人没什么区别,“哀家让你办点事,你瞧瞧你,哪一桩办得好的?以为哀家不懂么?他陈……陈保罗才多大岁数?武曲星下凡啊?说天下十四杰就天下十四杰啦?分明是你们这些奴才办事不力,哀家要你们何用?”
“老奴罪该万死,罪该万死……”赵雅连连磕头。心里面愈发不敢把那其实已经到处流传的小道消息说出来了,只是,能瞒多久呢?说了,怕伸头就是一刀,不说,缩头还是一刀。嗨!能拖一时算一时罢!
一阵撒泼的刘娥砸了许多家什后这才气喘吁吁罢手,气得发紫的嘴唇慢慢恢复正常血色,这才伸指撩了撩几丝滑落的发丝,这时候她才发现,青丝中居然夹杂着一根华发。心中没由来一阵恐惧。
一阵底气不足,她踉踉跄跄晃了几步,老太监赶紧起身搀扶住了她。
缓援深呼吸了几口,刘娥慢慢推开赵雅,面无表情说道:“哀家要独自静一静,你先退下罢。”
赵雅无语,缓缓退却,刘娥无力坐倒,仔细想来,自己跟那奸猾小子其实也没什么深仇大恨,可再想到自己赤身裸体被他瞧见……最可恨的是。这小子居然视若不见一口一个“老眼昏花的老太后”,难道自己当真很老么?
脸色变换不休,半晌,她伸手捏住那根白发,雍容华贵的气质和最上等的脂粉也遮盖不住那额头和眼角细微皱纹,脸蛋上轻微地抽动了下,她轻轻一扯,把白发拽了下来。
汉民族自古便有寄发明志的习俗,汉《列女传》云“吴伯阳妻顾昭君早寡,剪发以明志。”
“陈保罗。你休想从哀家这儿讨半丝儿好去。”皮肤依然细滑、胸脯依然浑圆的章献皇太后把那根白发紧紧撂在手中,以美貌扬名,从一个歌姬爬上天底下最尊贵女子地位的刘娥绝不容许别人忽视自己,更何况是大骂她“老眼昏花的老太后”的奸猾小子。
保罗和白玉堂回到军营,帐篷内柴郡主正在处理公文,大杨将军和小杨将军都在,瞧见他进来后俱都一喜,接着便瞧见了他衣服上被割破的痕迹,杨金花刚要询问,柴娘娘哼了一声,把小姑娘吓得不敢开口了。
自从大小杨将军被确定身份,柴郡主便把两人留在身边,死话不给保罗一点儿机会,保罗虽然有那个贼心却没那个贼胆,柴郡主的心思他怎能猜不到,分明是警告自己,没过门之前休想碰两位美人,这一个月来把他憋得辛苦,差一点儿拿小白虎出气。
“八王爷来密函了,催你快点动身回东京去。”柴郡主淡淡说道,陡手把一纸书信扔了过去,“你那位辽国公主带着数千辽骑赖在东京不,天天去八王府寻人,你再不回去,怕就要拎着八棱紫金锤寻到这儿来了。”
看着柴郡主略带讽刺的表情,保罗有些讪讪然,不过却也愈发惦念耶律呼伦瑶起来,天底下的事情当其奇怪得紧,当初上京那个野蛮的、走哪儿都拎一对八棱紫金锤的、对保罗恨得牙痒痒的锤子郡主如今却是不管、不顾、不依、不饶、毫无保留地向天下人昭告自己对广陵侯的感情,这一次若不是呼伦带着数万辽国铁骑威胁西夏边疆,保罗也不能那么顺利大破十万吐蕃兵,顺利议和西夏国。
回去可要好好待她,最好留她不走,估计皇太后姐姐也不会怎样,保罗心里面盘算,一抬眼,看见杨金花期待的眼神,又瞧见排凤姐姐装作若无其事的表情,心念一转,小心翼翼赔笑说:“能不能让……”
他还没开口,柴郡主一口回艳了他,“不行。”笑话、这小子坏得紧,金花若是在路上跟他有什么苟且,到时候挺着大肚子跟他结婚不成?岂不是把天波府的脸面都丢尽了?这可万万不行。
保罗正想在垂死挣扎一番,柴郡主挥了挥手,“排凤和金花都要留下协助我打理眼下军务,哼!你游手好闲,好意思要求别的?”
呃!保罗彻底无言了,却又不敢得罪柴郡主,好歹这位柴娘娘长辈的身份放在那儿,金花妹妹和排凤姐姐脸面上也不好看,算了算了,等过门再说罢!只是,排凤姐姐的叁漆帝……
他歪脑筋一动,未免眼光看去,在大杨将军胸前一扫帚,杨排凤一看爱郎眼神就知道他想什么心思了,脸上顿时绯红起来,结果柴郡主大煞风景的咳嗽了两声,接着这才说:“三个月后我让她们回东京,你这就去准备准备,明日动身罢!”
在小杨将军失望的眼神和大杨将军鼓励的眼神注视下,保罗无奈走出大帐,回到自己帐蓬,小白虎正在学着缝衣服,这位前西夏公主元帅眼下也认命了,没藏讹宠和大宋议和中的所谓“甘愿以公主许给广陵侯为妾”说的是米脂公主嵬名香香而不是她额真公主嵬名速额真,眼见故国难回,师傅吴昊败在保罗手下后失踪,自己又有生死符在身,天下虽然大,可还有什么地方能去?
最能逆天的是女人,譬如以女儿身独霸天下第一的名头数十年,神秘的小蓬莱圣主,譬如大辽国皇太后萧燕燕,譬如大宋国皇太后刘娥,可最能认命的也是女子,譬如辽国公主耶律琴,譬如西夏皇后耶律宜兰,也譬如,眼下的小白虎。
“玉堂。”保罗无可奈何地一耸肩,“咱们要滚蛋了,八王爷说让我尽快赶回东京去。”
白玉堂哼了一声,不置可杏,而小白虎心神一颤,针尖顿时在手才上扎了一下。
这就要去宋国都城了么?小白虎茫然,今后等待她的到底是什么样的生活她一点儿底都没有,说不准,以后还会跟自己的故国打仗。
保罗到底心思细敏,看见小白虎神情便猜出端倪了,走过去伸手拍了拍她脑袋,“你这小子虽然心思狠毒了些,不过,本大爷不跟小孩子计较啦!安心做好下人,本侯保你……”
速额真差一点咬破双唇。只觉得满腹的委屈,以前她有天大的靠山,手底下精兵强将,可现下……却什么都没了,她再本事大,到底只是个没父亲管教的小女孩。
“不要你管。”她吸着鼻子伸肘顶开保罗,眼泪却是不争气地淌了下来。她那位无良的主子故意一瞪眼,“咦!翻了天了,连上下尊卑都不懂了?你杀人的时候不是蛮狠么。哭什么哭,再哭把你送回西夏去,我想想,没藏讹宠会怎么处置你呢?多半会……”
他故意挑着眼角装作想事情,小白虎却顿时想起生死符的苦楚和保罗所说的“你这废公主若是落在那些如狼似虎的西夏质子军手上,保管先奸后杀,杀了再奸,奸了再杀……”立马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却是把眼泪都吓回去了。一双大眼睛在惊吓之下愈发分得开开的,旁边白玉堂看了好笑,这家伙,分明有些变态了,以欺负公主为乐趣。
泪水是没了,可这哽咽却是一时半会儿止不住的。各位看官若是有跟小孩子打交道的经验想必就会明白。小孩子被大人一吓。泪水是被吓唬住了,可鼻腔和喉头却会因为强忍泪水持续发出类似打隔一般的声音。这便是哽咽了。
“委屈了?”保罗故意问她,“你得这么想,若不是我,你眼下是什么景况?一定是穷途末路、如坐针毡、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战战兢兢、提心吊胆、惶惶不安……说不准便会有什么惨绝人寰的事情发生在你身上,对不对?宫闱惊变,有几个善终的?你哥哥杀了你老子,这是事实罢,连这种事情都能发生,还有什么不可能的?所以说,我是你的大恩人,你要忍气吞声服侍我报答我的大恩,可不能唯唯诺诺、慌慌张张、鬼鬼祟祟、吞吞吐吐……”
他微言大义圣人夫子一般教训小白虎、其实全是歪理,说到吞吞吐吐的时候,看见小白虎分得开开的眼睛和微微撅着的樱唇,不知道怎么地,突然起了坏念头,嘿嘿笑笑,转口说:“吞吞吐吐倒是可以的。”
这种一语双关,小白虎自然不懂,白玉堂先也不明白,可知道从他口中吐出来的,必定没什么好意思,更不想去仔细钻研话中的意思,当下转过脸去不去看他那副死相。
这时候他拍了拍小白虎脑袋才说,“你看你以前做的那些龌龊事,可排凤姐姐哼没有真恨过你呢?当初逃跑的时候她可是护着你一直到了鲜水河畔,毕竟你还是个小姑娘嘛!她不会跟你计较的,这就是咱们汉人的仁义,可不是你说那什么汉人的假仁假义,当然,假仁假义的人也是有的……嗐!我跟你说这个干嘛!赶紧的,收拾收拾去。”
小白虎不吱声了,在这个时代,契丹人骂过宋猪,党项人也骂过宋猪,甚至吐蕃人都骂过宋猪,言必称你们这些汉人如何如何,可实际上,无一不垂涎那物华天宝、土地膏腴、风流潇洒、微雨江南……的华夏汉人的土地和文化,无一不是一边骂着汉人,一边学习着汉人的文化、衣冠,用汉人的才俊之士,譬如协助李元昊建国的汉相张元,譬如协助萧燕燕承天之治的齐王大宰相韩德让。
历史的荒谬往往如此,千年之后,显赫一时的华夏文明被无数不孝子弟踩在脚下看也不看一眼,即便有些叶公好龙的,却如千年前的异族一般,一边骂着强势的外国一边坦然事更所有的一切便利,而保罗虽然张口shit,可始终还有一颗华夏的心。
一夜无话,第二日,保罗白玉堂和小白虎带着照夜玉狮子和乌骓兽踏上了回家的路,相送的是泪眼婆娑的小杨将军和低声叮咛的大杨将军。
三人穿过利州路和成都府路直奔白帝城,在白帝城沿着水路而上往襄州而去。
眼下陈少保的名头显赫天下,地方官员巴结得很,居然调了一艘上下三层的拍杆战舰相送,船夫和兵丁足有百多人,每个瞧见广陵侯都毕恭毕敬,孤身在敌国卧底,又大败十万吐蕃大军,还打败了天下十四杰中的孔雀明王巴瓦却央和机关盟主吴昊,这样的英雄谁不佩服。
至于有流言说广陵侯喜欢玩弄女性,这些不过英雄身上的小毛病罢了,再说朝廷大佬们哪个不是侍妾无数呢!唯大英雄方能真本色嘛!何况广陵侯毫无架子,和一帮大头兵都能聊得不亦乐子,实在喜坏了那些兵丁,日后这可是值得吹嘘的谈资,只是那景福殿使白玉堂大人未免太过傲气,长眉一挑,便没人敢上去搭话了。
从白帝城到江陵约一千二百里,其间包括七百里三峡,《水经注》卷三四《江水》上说,三峡七百里中,两岸连山,略无阙处,重岩叠障,隐天蔽日,自非亭午时分,不见曦月。至于夏水襄陵,沿泝阻绝,或王命急宣,有时朝发白帝,暮到江陵,其间千二百时里,虽乘奔御风,不以疾也……每至晴初霜旦,林寒涧肃,常有高辕长啸,属引凄异,空谷传响,哀啭久绝,故渔看歌曰“巴东三峡巫峡长,辕鸣三声泪沾裳。”
保罗爷站在船头,看两岸景色瞬息变化,忍不住豪气顿生,仰天长啸,顿饭方才歇止,两岸山峡回声犹自不断,旁边白五苍白衣胜雪,撇了他一眼道:“你便不能不卖弄么?”
保罗嘿嘿一笑,刚要说话,一声清越龙吟突然响起,接着便看北岸山中如弹丸一般射出一个人影来,疾如奔马一转眼便到了江边,身势毫不停留,随着大船便在岸边往前面窜去,在这等快速移动中啸声依然不断,可见此人内力之深厚卓绝,保罗和五爷脸色同时一凛。
正在此时,那如奔马一般的人影突然中断啸声,接着便有人声透风传来,“船上想必是金翅鸟陈保罗和锦毛鼠白玉堂两位青年俊逸,在下小蓬莱秀善……”
“紫发天尊秀善,小蓬莱八大护法排行第二,此人十数年前是纵横江湖的绝顶高手,号称淫贼天下第一,轻功天下第二,剑法天下第三,当初的名头可比你现在响多了。”
保罗爷苦笑,压低了嗓音说道:“我说玉堂,难道我真的长相很淫贼?”
“你根本就是。”白五爷哼声说道,可修长的手指却是紧紧攥住了湛泸宝剑的剑柄,紫发天尊秀善近年来虽然名头不响,可十数年前却是天下有数的高手之一,尤其有个古怪的脾气,看上江湖上哪位大豪的妻女便要邀战,是个亦正亦邪的人物。
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保罗朗声道:“秀护法远来,还请船上一叙。”话音未落,秀善身子如劲矢破空,如电射到,只不过一眨眼,便落在了船头,船上兵丁和船夫一阵慌乱,保罗暗中示意,这才转眼打量对方。
只见此人年约三十许,身高七尺,细腰窄背,乌黑的长发用暗红色的丝绦紧紧绑在脑后,几缕碎发在如玉般宽广的额头前飘散,阳光下略微显出紫色,两道剑眉斜斜栖入两誊,一对剪水秋瞳黑白分明,鼻如玉柱,口赛涂丹,身上穿一件纯白色箭袖袍,外面套一件翠色对襟比甲,两根带子在胸前挽着一个结,周身粉色的绣花锦边,七彩的丝鸾束腰拿玉环扣着,腰间悬着一阁羊脂白玉佩,手上执一口宝剑,绿鳖鱼皮鞘,金吞口,丝绒蓝的挽手,好一个小蓬莱紫发天尊,真真是欺霜赛雪仪表非凡。
保罗在打量对方的时候,对方也在打量着他,半晌,秀善一笑,一口如碎玉一般的牙齿,“金翅鸟好皮囊,锦毛鼠好气质,果然是一时俊逸。”
白五爷闻言脸色一变,一开口便夸人家长得俊,分明是讥笑两人武功不怎么的,不由手指一紧。
不过说回来了,保罗爷那是谁?假撇请的祖宗,卖弄口舌的事情,怎么会吃这小小激将法,因此闻言只是淡淡笑笑,拱了拱手说道:“岂敢岂敢,小子跟秀护法比起来真是班门弄斧了……”
他话还没说完,白五爷突然接口,“那是当然,跟秀护法当初抛身份名头如敝履投入小蓬莱相比,我们自然是相差不可以道里计,佩服佩服。”
保罗不知秀善以前典故,只能装装样子,可白玉堂不同,他可是江湖上的大行家,而他说的正是秀善的痛脚所在,当初小蓬莱圣主一剑相压,逼得秀善不得不抛弃一切乖乖在小蓬莱当护法,当真可算得奇耻大辱,若不然,凭他当初的武功名头,十年前排天下十四杰怎么也得有他一席之地。
秀善脸色一变,美玉般的脸颊顿时黑了下来,当初他妾侍无数,名头如日中天,换谁也舍不得抛弃而去,而白玉堂偏偏还说他抛弃一切如敝履,敝履是什么?敝履就是破鞋,分明隐隐指他当初所拥有的一切只不过是破鞋罢了,更讥笑他一介男儿却不如女子,被压得隐姓埋名窝在小蓬莱而不是在江湖上大展身手。
保罗听了暗中好笑,袖中大拇指一挑,那意思便是:玉堂,好样的,把爷讽刺人的本事学了个十足十啊!
白五爷耸了耸肩不去理会他,却不知自己这耸肩分明也是跟保罗日久学来的。
这时候保罗在白玉堂话中听出由头来,自然不肯罢休,笑着接道“玉堂你这话便错了,在我想来、小蓬莱圣主当真是一代奇女子,可惜无缘得见。想必是美如天仙人间难得一见,秀护法这才甘愿留在小蓬莱……”
他边说边观察秀善脸色,看他脸色愈发黑了,未免得意,秀善只是护法,可不是小蓬莱圣主的男人。这话一说,岂不是又在他脸上狠狠抽了一记。而且保罗可没想就这么停下来。
“我听说当年太祖皇帝破蜀国,就问蜀王的王妃花蕊夫人说,我听说你们蜀园十数万大军,可为什么连夫人你都护不了了?花蕊夫人当时便做了一首诗回答,君王城头竖降旗,妾在深宫哪得知,十四万人齐卸甲。宁无一人是男儿。由此可见,巾帼英雄可是比十四万大军都厉害。秀护法再怎么厉害,可也比不了十四万大军啊!”
他歪曲道理,秀善闻言却是一惊。忍不住脱口说道:“你怎么知圣主……”
话说了一小半便硬生生打住了。可保罗却是听出道理来了,难道说?这位小蓬莱圣主就是当初蜀国的花蕊夫人?又或者是跟这件事情有关的某位女子?他忍不住遐想连篇了。
不过秀善并未容他有时间继续多想。此刻却是突然笑了起来:“果然江山辈有人材出,各领风骚数十年,听说玉面侠极精音律,倒要请指教一番。”说着便从怀中摸出一支玉笛来,看起来温润精致,乃是良品。
他唇一沾孔,却是吹了一首《浪淘沙》,笛子古曲在后世大多失传,传世的不过寥寥十数曲罢了,保罗自然没什么机会听笛子,此刻笛音一响,却是顺畅飘扬,看来秀善在上面造诣颇深,不过白五爷却是手不离剑柄目不转睛看着对方,秀善突然前来,难不成就是为了吹一首笛子给保罗听的?怎么可能。
没一忽儿,笛音突然一转,从悠扬转为杀伐,白玉堂眼瞳一缩。
这杀伐之气在秀善内力一逼之下,声音直冲入云霄,顿时似乎连江水都澎湃起来,两岸突然辕声哀鸣,船上众人似乎看见眼前尸横遍野,不由怆然落泪,忘乎所以,连船底划桨的都停下了动作,而吹奏中的秀善眼角一挑,似子在冷笑。
三峡江水湍急,虽然拍杆战舰巨大,可失去了操纵人的战舰在这江水中也只不过是水神的玩物罢了,而眼前这段江面,江上暗礁乱石极多,足可把拍杆战舰撞成坏脾气孩子手中的玩偶。
众人心神被他所夺,保罗顿时明白了秀善的意思,一声厉喝恰好掐在节奏之间,秀善笛音一顿之下,白玉堂湛泸宝剑也出鞘了。
保罗回首一看,船上众人眼神迷茫,不由气急生笑,“好个小蓬莱紫氤梦泽心法……”与此同时,白玉堂手上湛泸宝剑往秀善腰腹间刺去。
秀善身形一动,人如鬼魅般闪到船头,一脚踩在船沿上,玉笛却依然横在唇边,江风吹来,衣袂翩摆直如神仙中人,与此同时,笛音一厉,白圣堂只觉得胸口如被千斤巨石撞了一记,腾腾腾往后退了数步。
而保罗却毫不停留,看也不看秀善一眼,转身如电扑向自己房间,小白虎武站跟保罗比起来差多了,此刻在房间失魂落魄一般呆滞着,保罗也顾不得她,随手在她鼻下迎香穴上一点,小白虎身子一震,顿时醒转,而他拿了金翅甲和雪翅甲,顺手把雷鸣刀往腰间一插,旋风一般往外面扑去,留下一句话“去外面点醒那些兵丁。”
到了船头,白玉堂被笛音所困,似乎陷入僵境,挥舞着湛泸宝剑,似乎在和不存在的人厮杀。
“玉堂。”保罗爷一声喝,狮子吼一逼之下把白五爷生生震醒,眼前顿时一亮,方才似乎在和自己搏杀的秀善突然不见,分明还在船头吹奏着笛子,顿时玉面飞红,既羞且愧。
“接着。”保罗把雪翅甲抛了过去,自己把小箱子一拍,金翅甲顿时翻了出来,便往身上一套,眼晴四下一看,拿了一块木板往外一抛,接着纵身往江面上跃去。
有看官要问,如何少保爷不和秀善搏杀,却跑江面上去做什么?却不知此刻众人沉迷,拍杆战舰在江面上宛如玩具,若被江石暗礁所撞,保罗和玉堂倒还罢了,这船上怕没人能逃脱。
而眼尖的保罗却是看见靠面数十丈外有一块凸出在江面上的暗礁,叫人业已来不及,唯有先躲过去再说了,这才有此举动。
他飞身落在江面上那块刚刚抛出的木板上,双手连拍,硬生生便要把拍杆战舰往旁边挤动。
所谓人力有时而穷,这拍杆战舰何其之重,怕铁牛那天生神力来了也不管用,而此刻大船又随波往前驶动了数丈,急得保罗爷嘴巴上大骂。
这时候船上白五爷恼羞成怒,穿上雪翅甲后先运功护住心神,接着便一跃而起,湛泸宝剑对着秀善大好头颅而去。
“米粒之珠。”秀善冷哂,有曲一停,挥手轻轻一架。“兹啦”一声如刀划破牛皮,湛泸宝剑居然把玉笛削成了两断,秀善大惊,不过他到底乃是当年名声显赫一时的武学大师,顿时一晃身,顺势在宝剑剑脊上一弹,“当”一声响,这借力打力之势让白五爷脚下一错,只觉得身子不由自己控制往旁边而去,一时间收势不住,旁边一杆合抱之粗的拍杆愣生生被割断,嘎拉嘎拉往旁边倒下。
秀善看着手上半截玉笛心疼不已,他这玉笛乃是万载寒玉所制,坚逾精钢,却没料到一个照面就这么无声无息被对方宝剑给削断了,顿时眼瞳一缩,“湛泸宝剑?”却是起了贪念了。
小蓬莱养尊处铖,八大护法许多年未在江湖上走动,有一位高人曾轻说过“所谓高手,就是不出手”,正因为如此,当年八位惊才羡艳、或正或邪的高手隐入小蓬莱后反而声名愈发响亮,这正是当初蜀岗赤、燕两女比武之际小蓬莱到来后,譬如江南二老这类声名享誉江湖数十年的许多武林大豪瞧见后不怎么敢吭声的原因。
可是,又有那俗话说,“初生牛犊不怕虎”、“长江后浪扒前浪”,白五爷武功卓绝聪慧一时,当初保罗拓了明尊圣火令上武功心法给了白五爷,因此武功大进,加之又有湛泸宝剑在手,而小蓬莱妄自尊大小看江湖群豪,连消息都闭塞了,那鬼影神魔高亮吉若不是因为不知底细,如何被白五爷一个照面割成两截身死当场?
这时候小白虎业己点醒了几个兵丁头领,秀善眼尾一扫,顿时拿定了主意,刚才吹奏之际插在腰间的长剑顿时出鞘,一汪清泉一般。却也是一把不可多得的宝剑,只见他修长的双手一弹,宝剑如飞般往小白虎身上刺去,而自己却负手而立看着白玉堂冷笑。
那宝剑宛如活物一般,到了小白虎跟前一尺,却是凝在空中不动。小白虎往左那剑便往左移动,小白虎往右,那剑也往右移动。却是吓得小白虎和几个兵丁首领不敢动弹了,小白虎虽然师承吴昊,可毕竟大多数功夫放在战场厮杀,武学上,这单打独斗的功夫还真不怎么样。
白玉堂大惊失色,“御剑术?一心二用?”这两门绝学无论哪一种都是江湖上难得一见的,却是没想到秀善有这等本事。顿时心中一凉,他不是没有自知之明的人,秀善这手段一使出来。等于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
好在秀善毕竟也是一代宗师。自恃身份,却也不屑于拿小白虎等人开刀。此刻却是姿态高古,江风吹来,玉石一般的额前碎发飘动,箭袖外的对襟比甲上两根带子打的结宛如蝴蝶一般舞动,想必他年轻的时候不知道迷倒了多少少女少妇。
“我看你和那陈保罗一身武功在年轻一辈中也颇为可观算拔尖的,我当初也不过如此,罢了,你和他自断一掌,我便饶你们不死。”秀善轻轻弹指,贪念愈炽,方才他一弹指在湛泸宝剑剑脊上,居然连指甲都震断了半截。
他目不转晴看着白五爷手上宝剑,缓缓说,“不过,你手上宝剑却是要留下来,算赔偿我的笛子。”
白五爷何时被人如此轻视过,顿时怒急生笑,刚要开口,却听得一声怒喝,“放狗屁。”
保罗爷从江面上振翅飞来,怒骂了秀善一句后却是毫不停留,一掠之下捞起甲扳上粗如儿臂的缆绳,却是往对岸飞去。
三峡两岸有栈道,都是自古以来官府开凿的,他们回江陵,自然可以放水直下,可入蜀的船只在这一段却是要纤夫拉纤才成,他刚才想了个笨主意,此刻却是想到好主意了,只要把缆绳往栈道柱石上一栓,当然能把船只停下。
“果然是臭得紧。”白玉堂双眉一挑,嘴角一撇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来,他的许多下意识小动作是愈来愈像保罗了。
“不识好歹。”秀善恼羞成怒,脚下轻轻一点,身形一动便往江面上追去,保罗去势极快,一振翅便到了栈道上,把那缆绳往栈道上一根柱石上一栓,毫不停留便使劲绕了无数圈,接着便打了个死结。
此刻大船离那江上暗礁不过两丈了,缆绳一紧,噶嘣噶嘣发出叫人牙酸的声音,顿时把船拽住了,可江水湍急,顺流之力极大,大船此刻被栓住,去势之力却让整只大船横了过来,甲板上家什移动,无数兵丁被甩到了一边,小白虎武功厉害,脚下生钉一般站在原处,那宝剑却是依然凝在半空,小白虎手掌内汗津津的,这时候才知道自己的武功当真是井底之蛙。
“陈保罗。”秀善一声怒喝,脚在缆绳上滑动,远远看去,却宛如神仙破空飞行一般,一眨眼,便到了保罗身后,中指一曲,一指往保罗弹去。
保罗爷心生警觉,一抽雷鸣刀往身后一背,这时候耳中破风声响起,叮一声,指风弹在了雷鸣刀刀背上,手腕巨震,差一点虎口裂开。
而白五爷追到秀善身后,不声不响,一剑刺去,保罗爷回身,雷鸣刀一横,脚下一掠也站在了缆绳上。
两人一前一后把秀善夹在中间,一个金翅耀眼,一个雪翅洁白,眼看对方无事,却都是定下了心来。
保罗嘻嘻一笑,“秀护法也算得前辈高人了,不如,我和白玉堂联手讨教一番。”
秀善到底是一代宗师,冷笑也不答话,手一招,那凝在小白虎身前的宝剑嗖一下飞去,小白虎这才长长嘘了一口气,这时候才发现自己背后冷汗一片,惭愧起来。
还没等她继续惭愧,整只大船在江面上横横掉了一个头,船尾狠狠撞晨了那暗礁上,发出轰然巨响,船尾顿时撞出一个大洞来。江水轰然涌进,白玉堂一看不好,也不用保罗眼色,顿时返身去救那些船上的兵丁。
“Shit。”保罗怒急,自己一番苦功成了无用功了,一口恶气顿时全部撒在了秀善身上。“你个死兔子,看刀。”
刀光如匹练一般,正是龙云凤传授的天魔刀法中的天魔弑神。他武功全是当初欧阳忠惠传授的易经筋底子,这一刀使来,虽凶狠恶烈,却又带着佛家武学的博大精深,况且又是含怒而发,虽秀善这般一等一的身手也要暂避锋芒。
秀善当初也如保罗这般,那是花街柳巷的盖世班头。如何不懂他这句话的意思,身形倒飞之下,脸都气紫了。大凡长相俊俏的男子子。最恨就是别人骂他兔子,堂堂五尺之躯的男儿。面子往哪儿搁?
而这时候白玉堂到了船上,第一件事情便是不假思索飞身砍断了拍杆战舰的风帆。他武功眼界高,根本不用小白虎说明,身形如电,在一干兵丁迎香穴上纷纷一点,顿时那些呆滞的兵丁纷纷缓神,这时候发现大船船尾被撞出一个大洞,也不用吩咐,个个往船尾奔去拿东西去堵那大洞。
“小白虎,还愣着干什么?帮忙。”白玉堂一声唤醒还在惭愧的嵬名速额真,返身要去帮保罗爷。
那边保罗爷含怒出手,刀刀俱是有去无回破釜沉舟,在气势上却是胜出秀善三分,所谓莽汉拼命神仙也要躲避三分,秀善虽然武功卓绝,却也只是一时间战个平手,连接躲避了三招,心里面愈发憋屈。
江面上乱成一团,这水道不像运河那般繁忙,来往秀船只并不多,往往数个时辰放眼江面甚至一条船都没,而这时间,却有数艘船只逆流驶来,船速极快,一忽儿便能看清楚了,却是官府才能拥有的水黾快艇。
这水黾忆艇舱底两排十六只划桨,若是三十二个训练有素的大汉来划桨,其速当真如飞一般,即便是号称鬼见愁的三峡江面却也行驶如飞。
这些水黾快艇为首一艘上卓然站立着几人,其中一人眼神锐利,顿时看见的前面景况。
“广陵侯,南海燕青萝受八贤王之命前来相助。”清越的嗓音在江面上响起,内力之盛让秀善一惊,他眼角一扫,只见一白衣少女抛出数块木板,接着飞身而起,脚尖在木扳上一点之下,却是连水都未曾沾上一滴,眼看几个起落便要到来。
来的正是南海仙子燕青萝,此女聪慧,且又是出身官宦人家,眼眉通挑,深知朝廷威严,别看那些江湖好汉平时耀武扬威,可若是跟朝廷作对当真只有死路一条,可自己师姐南海神尼却被某些人挑唆利用,在江湖上说了几句广陵侯陈保罗的坏话。
所谓杀官造反,那是乱世才有出路的,眼下官家仁厚,四海升平广陵侯声誉虽然有些不妥的地方譬如贪花好色,可毕竟无伤大雅,近日来更是声名如日中天,在市井极有口碑,因此她便劝说师姐南海神尼不要参与那些纷争,还走了八贤王的路子,也算是一时巾帼。
她聪慧无比,一句话便挑明了立场,保罗一听,是老丈人派来的,虽然南海神尼在江湖上很是说了自己一些坏话,可这燕青萝不笨啊!倒是知道好歹。
有天下十四杰中人相助,保罗顿时底气十足了,就算大船上有人落水,毕竟朝廷的水黾快艇来了,立刻没了顾虑,气势一消,却是敌不住秀善了。
秀善虽然惊讶,可毕竟自恃小蓬莱在天下的地位,却是冷哂,手一抖,长剑绕着保罗爷招招夺命,保罗手忙脚乱,好在他易筋经神功在身,少林功夫号称天下防守最强,而白玉堂此刻也飞身到了缆绳上,两人顿时联手对付秀善。
拍杆战舰船尾被撞出地大洞却是无法被堵住,江水快速涌进来,那些兵丁只好往上层而去,大船缓缓往下沉去,把缆绳拉得愈发笔直,就见缆绳上刀光剑影一片,连人影都瞧不清楚,若是有凡夫俗子瞧见,定然以为是仙人御剑膜拜不休罢。
燕青萝几个起落,到了拍杆上,只是她天下十四杰的身份却不容许以众敌寡,捏着承影神剑掠战。
此刻秀善却是有些后悔了,他倒是还有绝活,可一击之下若是杀了一个,却还有两人,况且来的是天下十四杰中南海仙子,他虽然不惧,却也没有把握耗费真力杀了一人后还能敌住两人。
大凡聪明人,你让他以命换命是定然不肯的,何况秀善这等自恃风流潇洒的武林大帅哥,当下一掌拍开保罗劈来的一刀,闪身躲过白玉堂一剑,自己的宝剑滴溜溜转起,绕着保罗游移不定,自己却是一弹身飞起,人在半空,发出一声长啸。
啸声起伏,似乎含有节奏,那栈道上却也同时传出一声长啸来,两厢合并,宛如合奏一般,接着闪出一个红色身影来,如电一般射到。
来人一个起落便到了江面缆绳上,白光一闪,突然闪出一枚宝剑,接着宝剑一化为三,弹指间便射向保罗。
保罗爷一惊之下,不假思索便以脚勾着缆绳,身子倒转宛如蝙蝠一般挂在了缆绳上,那三枚宝剑刺空,顿时唰一下又合为一枚飞回来人手中。
“敢问来看可是小蓬莱三才剑诸葛婷?”南海仙子燕青萝右手按上了承影神剑的剑柄。
那边保罗身子一转又弹回缆绳上,这时候秀善的御剑宛如有灵性一般突然刺来,正是保罗招式用老之际,躲闪不及,一剑被刺在了胸膛上。
“保罗。”白玉堂眼都红了,顿时不顾自己,手上湛泸宝剑一挥,却是把缆绳砍断了,秀善脚下一失足,顿时往江中掉去,来人却一把捞住了秀善,手中剑嗖一下飞去,叮一声刺入拍杆战舰侧面,一拽之下人往船上跃去,原来这剑的剑柄后面却有一根细细的链子,却不是如秀善一般能御剑。
而白五爷雪翅甲在身,更加不必说了,一振翅飞去便抱住保罗爷,一个转折,也落在了拍杆战舰最高层。
“秀善,你自恃武功无敌,怎么还要我相助啊?”来人声如银铃,却是一个女子。
秀善老脸一红,却是讷讷说不出话来,而这时候保罗在白五爷怀中龇牙咧嘴道:“Shit,疼死我了。”
他说着把原本捂着胸前的手拿开,却见他两指夹着剑尖,那剑尖看起来入肉三分,却居然没刺进去,白玉堂这才想起这厮身上穿着宝甲,脸上一红,顿时撒手,“装什么死。”
保罗笑嘻嘻看着奔来的小白虎摇了摇手,这才仔细打量到来的女子。
只见她一身红色箭袖,腰间一根鹅黄色鸾带,脚下桃色薄底快靴,背后斜斜背着一枚宝剑,头发挽着一个凤仙髻,鹅蛋脸颊,面如桃花颜色,柳叶眉,悬丹鼻,樱桃小口宛如涂丹,两排碎玉一般的牙齿,好一个美女子。
小蓬莱八大护法,飞天灵狐潘鬂岑、紫发天尊秀善、金沙刀普慈、黄眉童子丁主朗、三才剑诸葛、多臂昆仑何清雅、恶面神洪大忠、鬼影神魔高亮吉,八大护法中,潘鬂岑、诸葛婷、何清雅都是女子。
来者正是三才剑诸葛婷,小蓬莱有秘法驻颜有术,秀善等男子当初或许是被小蓬莱圣主一剑之威压住,可诸葛婷等人却是自愿身立小蓬莱的,她当年是江湖上出名的侠女兼美女,所谓“英雄迟暮美人色衰叫扼腕”,而她这等美女自然对自身美貌的重视胜于一切,小蓬莱又不是监牢,既然做护法能驻颜,那有什么不可的?
只是她对秀善却是向来不怎么感冒的,在她看来,秀善这厮玩弄女性,死一万次都应该的,这次小蓬莱发出的命令是废去广陵侯陈保罗一身武功,他们这些护法各自行动,秀善恬着脸要跟她一起行动,她被缠得没办法,虽然看不惯秀善妻妾无数的做派,可还是答应跟他一道,可见人长的俊俏到底还是占便宜的。
此刻拍杆战舰继续缓缓往水中沉去,而七八艘水黾快艇也到了跟前,船上无数兵丁便往那边快艇上跳去,留在船上的俱都是武功冠绝一时之辈,眼下却是敌我分明对恃着。
保罗嘴角一撇,示意小白虎也别留着添乱,速额真这时候觉得自己除了一个前西夏公主的名头当真半丝儿也帮不上忙,一点儿用处都没。咬着唇跳上为首的水黾快艇。
为首水黾快艇上还站着两人,一人脸如刀削,身着大红色袍子,正是西夏阴阳法王拓拔天的做派,这人便是当初在西夏被保罗指点过的仁多阿福四郎。他本是拓拔天的记名弟子,可拓拔天要去大宋国,那可是西夏的敌国,平日那些徒弟便没几个肯走的。这仁多阿福四郎却是铁了心跟着师傅,拓拔天心狠手辣,把那些不听话的弟子杀了一个干净,带着几个包括阿福四郎在内的忠心弟子和小米小星暗中前去大宋。
而另外一个女子看起来脸色有些惨白,头发梳成了己婚妇人的发髻,正是南海水修眉。
庞昱刚和她结婚第二天便被包黑子的虎头铡刀铡了。若说水修眉一点儿都不伤心那是假的,可她伤心的是什么呢?却是自己看错了两个人。庞昱玉种临风潇洒倜傥。乃是东京四美男之一,又是当朝太师的儿子。官家的伴读,平时做事也还算本分。实在是择婿首选,却没料到他暗底下那般龌龊。
而她从来看不顺眼的陈保罗,却为了呼延家四处奔走,还洗清了舅舅呼延圣显的冤屈,接着又干出了无数利国利民的大事,市井纷传,她在太师府都能听见下人谈论这位广陵侯。
人总是这般,有了比较,顿时有了高下,连买东西还得货比三家,譬如白驼山东京店,若不是货色好怎么能生意络绎不绝,人也是如此,这般比一比,她原本看保罗浑身的缺点居然便没了,往往便在太师府独自看着花园内景色发呆。
虽然寇准在朝堂上说过庞太师想扒灰这句话,其实这当真是冤屈了庞籍,庞太师还当真做不出这等事情来、其实庞太师和包拯等人只是政见不同罢了,若凭此便说庞太师乃是大大的奸臣未免说不过去,庞籍可没干过什么卖国求荣的事情。
所以当水修眉说要回南海休养一阵子,庞太师连考虑都没考虑便答应了,所以这次她才能和燕青萝一起前来。
当保罗看见水修眉的时候,当真愣了愣,心说这美人痣来作甚?接着又看见仁多阿福四郎,却又乐了,顿时便想:不知道老丈人现在还喜欢不喜欢搞兔子了啊?若是老丈人现在不好这一口,拓拔天岂不是冤屈死了?
他一边编排八贤王一边跟仁多阿福四郎打招呼,“阿福啊!你师傅近来可好?”
“多谢侯爷关心,家师一切俱好,四郎还要谢谢上次侯爷指点武功之恩。”仁多阿福四郎做了一个党项人感谢的礼节,他可以说是全因保罗这才得到拓拔天的恩赏,从记名弟子变成了正式弟子,武功突飞猛进,对于癖武的他来说,眼下可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那个美……庞夫人在下有礼了。”他对着美人痣拱了拱手,原本他实在怨恨美人痣的,当初和庞昱在大辽国搞的那一出,差一点让自己回不来,可眼下他跟呼伦瑶却又是相亲相爱了,何况庞昱结婚第二天便被包黑子的铡了,想想她也蛮可怜的,于是倒也怨恨不起来了。
听保罗叫自己庞夫人,水修眉脸色愈发惨白了,在快艇上勉强答礼,心中却是恻然。
这时候三才剑诸葛婷却是开口了,“粉侯当其不把我们瞧在眼中啊,你可知我们到来何事?”
“杀官造反嘛!”保罗耸了耸肩,诸葛婷咯咯笑了起来,头上发髻乱摇,“哦!当其如此么?”
秀善此刻却是对刚才保罗叫自己死兔子怨恨非常,当下哼了一声,“跟他废话什么?你挡住另外二人,十招之内我定然要这小子的命。”
江水业已漫到了拍杆战舰第二层,众人俱是人中龙凤,燕青萝握着承影神剑,眼晴微微一眯,却是对两人自说自话十分不服气,她毕竟和小蓬莱圣主并列在天下十四杰之列,而眼下小蓬莱两个护法便口气如此托大,如何不气?只是她修气功夫好,却是不吱声。
“圣主只是说废他的武功,可没说要他的命啊!”三才剑诸葛婷继续笑嘻嘻说道。
两人十数年都都是驰骋江湖的绝顶高手,在他们眼中看来,眼下所谓天下十四杰只是江湖上那些人没事干乱编排的,小蓬莱可从来不承认这个说法。
白五爷那是傲气非常的,脸色顿时黑了下来,保罗却是袖中一拉他的手,脸上带笑继续说道:“秀护法,刚才我说您放狗屁,当真不妥,现在我收回我的话。”
秀善一愣,板着脸冷声说道:“想道歉么?你可是打错了主意,圣主下的命令可不是你求饶能改变的。”
“吓!我什么时候说要道歉的?”保罗一耸肩,“我只是想告诉大家,其实屁也分三个境界,放狗屁只是第三等,二等叫狗放屁,而第一等呢!就是放屁狗,这第一等当真配得上秀护法,一丝儿也不差的。”
此言一出,三才剑诸葛婷先是愣了愣,接着娇笑起来,一时间如花怒放,保罗瞧她美貌,当下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诸葛姐姐也认为我说的有道理?”
而秀善却是气得脸皮发紫,一捏拳骨节啪啦啪啦作响,只是他忌惮对方三人武功俱都是一时之选,若没诸葛婷相助,他倒是也无法奈何对方,这边燕青萝虽然养气功夫好,却也是忍不住微微一笑。
水黾快艇上无数兵丁顿时轰然叫好,他们眼下人多势众,什么小蓬莱,居然敢打广陵侯的主意,当真作死。
“广陵侯到底是文曲星,连骂人都这般有水平……”
“可不是,俺们这些老粗就想不出这话来……”
“原来屁也分三等,长见识了,嘿嘿,放屁狗……”
“这是不是说一只狗不停的放屁……”
“他奶奶的,真他娘的臭,臭不可闻……”
水修眉先是一笑,这人、还是那般贫嘴,牙尖嘴利不肯吃亏,接着脸色又沉了下去,却是想到了以前大辽国故事。
秀善那个气啊!气得浑身发抖,他何时吃过这等瘪?当下咬牙切齿道:“陈—保—罗,休得学妇人一般逞口舌之利……”
而诸葛婷却是娇笑着打断了秀善的话,“你让他说先嘛!这小子的嘴巴倒是能说会道。”
保罗嘿嘿一笑,“我想说,不知道诸葛姐姐有空没?咱们一起喝咖啡啊!”
“卡肥?什么东西?是好酒么?”诸葛婷笑个不停,她乐于看见秀善如此尴尬吃瘪,何况就算自己完不成任务,可还有大姐飞天灵狐潘鬂岑呢!大姐的武学可是让圣主夸赞说有自己六七分本事的,还怕这陈保罗跑天上去?
“对对对,西域的美酒。”保罗尴尬自己说漏了嘴,“不过,秀护法就不要去了,大男人一身翠,煞风景得很,不过也难怪了,秀护法想必隐居时间长,不知道天下风尚,眼下胭脂河街兔子馆的兔子们可都是穿一身翠,秀护法若是肯出来做,一定能赚得盆满钵溢……”
呃!
秀善只觉得胸口怒气一窜,连真气都乱了,他一生纵横江湖,剑下败将不知凡凡,且又生得俊俏不知道迷倒过多少少女少妇,哪里被人如此讽刺过,且还不带一个脏字,当真是被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身躯乱颤。
“哟!秀护法怎么了?如何虎躯一震?”保罗一笑,眼珠子一转,又继续道:“说错了,是娇躯一震才对。”
“陈—保—罗……你……你你……”秀善乾指,手指乱颤,不想保罗又接口道:“秀护法,别捏兰花指啊!”
秀善一张口,吐出一口殷红刺目的鲜血来,身子摇摇晃晃,一身武功十停倒被气得去了三停。
“秀护法刚才不是说要单打独斗么?”保罗此刻放下白玉堂手,一擎雷鸣刀,刀尖指住了秀善,“十招太多,一招罢!请秀护法来拿在下的命罢!”
虽说陈保罗的脾气太乱,本没有成为绝世高手的潜质,可机遇偏偏让他达到了天下十四杰的境界。
《孙子兵法》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可小蓬莱显然是身居高位太久,这便好比昏庸的皇帝听身边太监说“陛下,眼下四海升平,万民景仰,偶尔一些刁民闹事只是癣创小疾。”
秀善或许会认为保罗这般年纪有此成就不错,可若说保罗能厉害到什么地步,打死他都不扣信,他是什么地方出来的,小蓬莱啊!武林圣地啊!这就好比市井间说“民不与官斗”一般,一般的江湖大豪听见小蓬莱三字,气势首先便弱了一半去了。
可惜,他碰上的是一个异类,一个敢拉着大辽国皇太后叫姐姐的,小蓬莱?听说过,怎么厉害?不知道,反正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宰一双。
这就好比一个狂生所说:鬼有什么好怕的,男鬼来了我叫他没地儿投胎,女鬼来了,我若瞧她漂亮便拿来当小妾。
也就是说,其实从头到尾保罗根本没打算跟秀善硬碰硬,你让一个喝花酒打群架的东京浪子有绝世高手那般气质,比让包拯放下官架子和保罗勾肩搭背一起去胭脂河街狎妓还难。
他废话那么一大推气得秀善吐血,说白了,只是想在最关键的时候一枪撂倒秀善罢了。
你小瞧他,说他“无知看无惧”也好。你高看他,说他“凡事谋定而后动”也罢,总之,这时候,保罗的雷鸣刀已经指着秀善了,食指稳稳地勾在了略微弯曲的雷鸣刀刀柄下,两人距离,不过三丈不到罢了。而江水也快要漫到拍杆战舰最高层了。
《金史》上说“火药发作,声如雷震,热力达半亩之上,人与牛皮皆碎并无迹,甲铁皆透。
当然,这说的是震天雷,已经是百年之后南宋的产物了,可历史的真相谁又能说清楚呢!只有当深深埋藏在地下的证据被发掘出来,你才知道,哦!原来如此。
即便是这个时代,当写《梦溪笔谈》的沈括发掘出深深埋藏在地下的秦朝弩机,还发出叹息:秦、汉弩机之妙,今人不及也。
天下十四杰中,也有以火器扬名天下的烈火鹦鹉慕容那样的高手。
江面上那么多人。或许除了白玉堂谁也没料想到,下一个弹指间,只听得“砰”一声巨响,迅雷不及掩耳。
秀善武学精妙,说实话已经上窥天地造化的奥妙。可他从未见过这么个东西,在那一刹那间,虽然心生警觉。下意识的偏了偏身子,却并不能逃避厄运。
第一个感觉便是浑身一麻,接着便觉得胸口凉凉的似乎什么东西在往外喷。
他不敢置信地低头瞧着自己胸前泊泊涌出的鲜血,一时间,周遭的人都呆住了,即便是南海仙子燕青萝这般天之骄女,也是眼瞳中异芒一闪。
秀善脚下一个踉跄,看着眼前那小子气定神闲,十数年来从未有过的恐惧感觉顿时涌上心头,人对自己所不知道的东西总是充满恐惧的,即便是秀善也不例外。
“你……你这是……什么暗器?”秀善指着他,眼瞳开始涣散。
“在下这把刀叫做雷鸣刀,三丈之内,别说血肉之躯,便是精铁,也能打个窟窿出来。”保罗爷心中得意,说话的当口瞧着呆滞的三才剑诸葛婷,卖弄地挽了一个刀花。
自人类有兵刃以来,剑便是刺杀人用的,多为江湖游侠所用,韩非称之为“私剑”,司马迁更直接在《史记》上写《游侠列传》,百姓则称之为“剑侠”。
而朝廷的人则大多用刀,譬如南朝陶弘景所著《刀剑录》上便说:吴主孙权于黄武七年造十口剑,万口刀……蜀主刘备命名匠蒲园造刀五千口……西晋咸宁元年,司马炎造刀八千口。
各位莫要以为当时的刀和现在一般,其实当时的刀形状依然和剑差不多,只是剑开双刃,刀开单刀罢了,扶桑小园的所谓剑,便是依照唐朝的刀变化而来,《武经总要》上说刀:旁刃,柄短如剑。
当时的刀称之为横刀、手刀,腰刀、环首刀,比剑略宽,亦直,由于是单开刃,比起双开刀的剑来不容易折断,因此是战争主流。
少林寺这个门派,自达摩开山,便和朝廷有干丝万缕的关系,因此少林的刀法绝对可说是天下之冠,舞将起来,“只闻刀声不见人影,泼水不入其身。”因此号称防守最强。
当最强的防守和最强的攻击结合起来以后呢?
秀善一手捂胸惨然一笑,嘴角渗出一丝鲜血来,“咳……好个……奸猾小子,当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不过……陈保罗,你听过一句话没?姜,还是老的辣……”
他说着长吸一口气,虽然周身其气起码涣散了五停,可毕竟一代武学大宗师,顿时浑身气势一爆,眼中厉芒一闪,一掌便将旁边的三才剑诸葛婷推飞……
保罗爷当初可是吃过天魔解体大法的亏的,即便是少林寺,也有三摩地真诀捉升功力,当下他顿时暗叫不好,伸手一拉旁边白五爷便飞身往旁侧去,于此同时,燕青萝承影神剑出鞘,一道若有若无的剑影刺向空气中。
所谓迅雷不及掩耳,真正快的当然是保罗爷的火器,那当真是眼看不见的,等你听见声音,想再躲开便迟了,可眼前众人分明瞧见空中许许的寒光一闪,似乎是从秀善口中如电般射出一枚小小的剑来。
以燕青萝剑势之快。亦没刺中那飞出的小剑,待到水黾快舰上水修眉和小白虎下意识喊出小心二字,那空中的小剑似乎已经射入保罗身体,剑势之利,透体而出,把保罗和白玉堂两人身后的合抱之粗的拍杆一削而断,却依然毫不停留,呼啸着打了一个转儿又反了回来。
与此同时,秀善的身子轰然倒地,临死,都没合上眼晴,被他一掌拍飞的三才剑诸葛婷身在江面上,一颗心往下一沉。不知道为何,眼角渗出两颗泪珠来。
原来这么多年我讨厌他,并不是讨厌他的人,而是讨厌他身边数美相伴,却从未开口追求过自己。
她一咬银牙,背后斜插着的宝剑飞出,“夺”一声便射在拍杆战舰最高处的桅杆上,轻轻一带剑柄后的链子,身子已经飞回去。
这时候。秀善吐出的飞剑业已回转,决看就要再次射中保罗。却随着秀善本人的轰然倒地,剑势一凝,却是慢了下来。被保罗拉着的白五爷手上湛泸宝剑一挥,便用剑脊一拍,把那小剑拍落。
“陈—保—罗……”一声娇娇的喝。诸葛婷已经站到了战舰最高处的桅杆上,双臂一震,宝剑顿时一化为二,呼啸着往保罗和白玉堂刺去,剑势之快,却是灌注了诸葛婷全部的真力,当真如电一般。
“侯爷小心……”无数声音响起,燕寺萝秀目一眯,白色身影晃动,承影宝剑一闪,“叮叮”两声,手臂巨震之下,三才剑之二被击落,而她自己却也一口真气不足,腾一下落了下去。
他不会……燕青萝斜目瞧去,看白玉堂已经揽着保罗往水黾快艇飞去,这才心定,转目一看,却发现秀善的尸身业已被诸葛婷抱住,只见她脚下一踢,把一杆方才被劈断的拍杆踢飞在空中,身子一顿之下,抱着秀善的尸体便往江面上飞去。
秀善当年号称轻功天下第二,这横渡江面自然不费吹灰之力,诸葛婷却没那么好的轻功,何况她还抱着秀善的尸身,不过她身为小蓬莱八大护法之五,一身武学修为却也不容小视,却见她人在空中,一口真气用老之际,身子往下一沉,脚下正是那拍杆,借力一点,拍杆轰然如水,她的身子也再次飞起,顿时落在了江边古栈道上。
“陈保罗,好好留着你的狗命,我迟早会来取的。”诸葛婷说罢几个纵跃,含恨而去。
美目一眯,燕青萝微微吸了一口凉气,她今日处处落在下风,说实话很是受打击,即便诸葛婷临去那一击,也已经让她领教了小蓬莱武学的神奇之处,若不是诸葛婷要抢救秀善的尸身,今日怕不会善了。
江水已经漫到了战舰最高处,她脚下已经踩着水了,眼光一扫,弯腰把那枚小剑捡了起来,一纵身,落在了水黾快艇上,拍杆战舰全数如水,下沉之势更快,一转眼,便沉入江中,江面上旋起一个硕大的水花来。
“广陵侯怎样了?”刚才看着凶险,她故此有此一问。
保罗脸色刷白,勉强一笑道:“不妨事,只是从腋下穿过……”燕青萝看他右胸斑血,一皱秀眉,伸指过去在他腋下拨动看了看,又伸出柔荑过去搭住他腕间。
“师叔,他……他没事罢!”水修眉怯怯问道,她眼下的身份已经是庞夫人,刚才可不好意思去查看,何况她原先跟保罗不合,这可是人尽皆知的。
“飞剑擦着腋下极泉穴而过,剑气震伤了他的手少阴心经,所以暂时手足无力,将养数日便没事了。”燕青萝将回手来,一翻掌,拿出刚才那枚小剑,只见那剑不过四寸,薄如纸一般,却寒光闪闪,一看便是一枚利器。
“口吐飞剑,难道……这世界上真有剑仙?”说话的是仁多阿福四郎。
燕青萝皱着眉不说话,心中却是悸然,自觉若是秀善真力全胜之际若是突然来这一招,自己恐怕也躲不过,好一个小蓬莱,当真深不可测。
保罗虽然受伤,却眼眉通挑,深知此时燕青萝心中极乱,若是想不通,心魔大炽,日后武功便会不升反退,当下勉力伸手,“我……我瞧瞧……”
白五爷从燕青萝手上拿过小剑,保罗仔细端详了一番,却是一笑,“燕……燕仙子没想通其中的道理么?”燕青萝看着他一愣。
“玉堂,你拿这剑柄勾住那剑尖,小心些,这剑可锋利。”
白玉堂深知保罗肚子里面零零碎碎东西极多,当下也不多言,小心翼翼把小剑一折叠,首尾相碰后那小剑“啪”一下便自动卷了起来,顿时变成指甲盖大小,围观众人啧啧称奇,这东西当真巧夺天工,广陵侯也厉害,居然能看出奥妙来。
“在下眼界不广,不知道这是何种金属打造,不过……它是含在口中用真气吐出,这剑的弹性加上真力,因此速度极快且还能转弯……”保罗爷一年多前便号称机关暗器大师,自然是看出其中奥妙了,不过他当真也是惊讶万分,这东西,若是下苦功修习,藏在口中突然吐出,当真神不知鬼不觉,即便是高出自己的绝世高手措手不及之下怕也躲不过。
想到刚才的凶险,他激灵灵打了个冷战,秀善若是一开始便打定主意要取自己的性命,恐怕也躲不过去。
这厮极要面子,所以故意笑了笑掩饰,“这可是一宗宝贝,比起剑仙的口吐飞剑虽然差远了,不过的确出其不意,燕仙子若是不要,我可要了,只是……想想秀善那家伙整天把这个含在嘴巴里面,好像有点脏,额真,明儿拿醋泡泡。”
燕青萝眼瞳一亮,“青萝多谢侯爷了。”
“什么侯爷不侯爷的,青萝姐姐可见外了,叫我一声保罗就好,我师公对南海莲花派可是推崇得紧,说南海派剑法天下无双,青萝姐姐更是江湖上数十年来罕见的剑法奇才,这次还要多谢青萝姐姐呢!不然我可要到江底跟龙王爷喝茶去了。”保罗打蛇随棍上的本事自然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鬼才知道欧阳忠惠有没有说过这话,再说了,以欧阳忠惠少林八大神僧之首的身份,就算要夸怕也只是夸南海神尼罢。
燕仙子被他一声青萝姐姐叫得脸上一红,不过听说欧阳忠惠推崇南海剑法,心中却也欢喜,她何尝不知保罗这是开导自己,故此弯了弯腰,却是行了一礼,“这声姐姐我便生受了,侯……你手少阴心经受损,我们南海派火中烽火心法尤善治疗寒气入仟,不如……”她可拉不下脸面来当着船上这么多人叫保罗弟弟。
没想到保罗却是笑着说:“那就偏劳青萝姐姐了,四郎,给我和燕仙子准备一间干净的船舱……”旁边仁多阿福四郎赶紧答应。
众人脸上神色诡异,燕青萝脸色骤然大红起来,她只不过说一句客气话,少林易筋经治疗伤势之妙天下知名,哪里需要她帮助运功,她说这句话只是想借此缓和少林和莲花两派的嫌隙罢了,哪里想到保罗居然借题发挥,偏偏话话是自己说的,还不能反驳不能食言。
且说燕青萝依言给保罗疗伤,待到天色傍晚这才行功妥当。
保罗是个脸皮厚似城墙的主儿,大凡推宫过血,赤裸上身是免不了的,他老神在在一边系着衣裳一边就这么走出船舱,燕仙子虽然聪慧无双且的确是有目的性地接近他,可到底还是处子之身,当真不好意思便这么跟着他出去。
白五爷正矗立在船头不知想什么,听见动静转首一看,先是愣了愣,到底还是忍不住发笑,“南海仙子的一世清名怕就要毁在你手上了……”
“咦!此话怎讲?”保罗系起里裳,把身上箭袖履直,四海袍虽然拉风,到底穿金翅甲不方便,故而他最近倒是穿五陵侠少装居多。
“你没瞧见船上这许多人在看么?”白玉堂撇嘴,保罗左右看看,可不是,船上许多人果然偷偷在看,这天下知名的广陵侯和天下十四杰之一的南海仙子燕青萝搞出徘闻八卦,大伙儿自然爱瞧。
“现在书局书斋这么多,朝廷邸报不也常常登某某侍郎某某尚书的花边新闻么,酒楼饭庄那么多说书人,人家也要吃饭嘛!这点觉悟我还是有的。”保罗嘿嘿一笑。
他本就没安什么好心,禅宗和天台宗之间矛盾由来已久,他这个被少林寺默许的护教法王跟南海神尼的师妹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么好的噱头,让天下人议论去罢,至于燕青萝,她既然来了,应该也有这个觉悟。
朝廷的邸报只刊登朝政简极、明发上谕、大臣奏折,有专门贩卖的店铺,甚至还出现了专门卖报类似报童的职业,在这种大趋势下。市井间小报流行,大多是以手抄的方式流传,张贴在人群聚集之处。有那认字的便咏读一番好叫市井小民知道朝廷动向,朝廷虽然明面上不许,但大多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也是开化民智之举,这个,应该便是有史可考最早的盗版活动了。
朝廷的放任让邸报商业化愈发明显,原本“进奏院”有负责审查邸报内容之责、叫做“定本制”,这便是历史上最早的新闻检查机关,只是后来随着时局变化,愈发松懈。
这一开始,邸报的变化只是登一些什么官员升迁啦,皇太后进香礼佛啦之类,直到有一天,一位进奏院官员和某侍郎有思怨,把其人娶了个比他小整整五十岁的第十三房小妾给写了进去,自此开报业娱乐版之先河。娱乐了大众,当然,也娱乐了官家。
所以呢!保罗爷有此一说。
白五爷自然嗤之以鼻,随口说了一句上岸有事便翩然而去,保罗这才发现,感情数艘快艇俱都靠岸了,叫来仁多阿福四郎一问。原来阿福四郎为人老成持重,怕路上出变故,因此宁愿靠岸休息一晚。
他倒是想叫上小白虎也上岸去瞧瞧,只是天公不作美,微微落起毛毛细雨,况且停靠的地方也不是通裔大埠,便打消了念头。
在船舱内坐了一会儿,他本就是坐不住的人,只觉气闷。小白虎受了刺激,居然刻苦练功,挠了挠头一想,还不如叫几个人上岸去转转,于是出了船舱。
所谓巫山云雨。巫峡之出名,正出名在其云雨高唐,那自荐枕席的神女让天底下所有的男人都垂涎不已,此刻空气中湿答答的,那雨倒不似雨反而像是雾一般,迎风而立,恍如神女的手在抚模面颊。
这一段江面水势平稳,渐渐因此形成一个小小的市庥,眼下天色渐黑,便有那渔舟打渔归来,一眼看去,江面上却也忙碌,巴渝之地民风开放,许多渔船上撑船的居然都是女孩子,穿着荷叶裙撑起竹篙洒下一片银铃般的笑声,这景象倒是让保罗眼前一亮。
巴渝女子热情奔放敢作敢当,说起来,刘娥不就是巴渝女子么,他突然想起当初闯到宫里面不小心瞧见老妖婆,然后老妖婆摆出那经典的茶壶造型,忍不住一笑。
他在船头迎风而立,一身箭袖,恍如玉树临风,气质不同寻常,倒是招惹得许多渔娘大大方方地瞧他,此刻一笑,一艘渔船上一位半老徐娘便大声嚷道:“月牙儿,那俊俏小哥冲你笑呢!唱一首歌给他听听。”
这女子嗓门大,一声喊,半个江面上都听见了,惹得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保罗闻言一愣,接着便解嘲一笑,感情自己也有被人调戏的一天,这时候一艘渔舟荡来,撑船的是个十六七岁的姑娘,虽然一身粗布衣裳却生得明眸皓齿煞是好看,她微微脸红,却也不怯,眼睛一眯之下甜甜一笑,当真便放开嗓子唱起歌来。
巴渝民谣极出名,这少女嗓音也好,甜得叫人听了似乎喝下一杯糖水一般,唱的却是唐朝诗人刘禹锡的《竹枚》。
杨柳青青江水平,闻郎江上踏歌声,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去有晴。
“好……”保罗这边快艇上倒有无数兵丁喝彩,其实水黾快艇是官船傻子也能瞧出来,不过巴人向来胆大,女孩子更加胆大,因此并不畏惧,反倒各自窃笑起来,那大嗓门的渔娘此刻又一声喊,“小哥子,月牙儿可是咱们这儿最美的姑娘,你好福气哟!”说着咯咯咯笑了起来。
那月牙儿此刻在自家船上羞涩一笑,巴人民风之开放和汉人不同,女孩子瞧上男子自荐枕席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何况保罗爷本就有那个本钱。
只不过漂亮的姑娘总有许多追求者,这渔船也不单单只是女孩子撑船打渔,这时候一艘船上有男子闷声闷气说道:“可惜这汉人不会唱歌,配不上月牙儿这么好的嗓子……”
快艇上兵丁听了个个恼火,刚有要喝骂的,却被保罗伸手制止了,他乃是盖世界的风月浪子,怎肯在姑娘面前落了面子?若说唱歌,这位爷曾经被火焰歌神怀疑是阉割的伶人。又畏惧谁来?
他在船头微微一笑,“小妹妹,方才唱得果然好听。我这儿倒也有一首,不如,我唱来小妹妹你听听。”
说罢,他清咳一声,想也不想,便当真唱来,在东京风月之地两年岂是白混的?那时代,风月之地唱歌便好像现如今的卡拉OK一般,他如何能不熟?诗歌诗歌,过去的诗词本就是拿来唱的。他挑的这首也是一首《竹枝》,却是本朝词人孙光宪所做。
门前春水白蘋花,岸上无人小艇斜,商女经过江欲暮,散抛残食饲神鸦。
乱绳千结绊人深,越罗万丈表长寻,杨柳在身垂意绪。藕花落尽见莲心。
前面几句唱得还老实,乃是标谁的竹枝唱法,不过他嗓音腔调好,人又俊俏,因此自他唱第一句起,江面上那些女孩子们便跟着开始和声,这竹枝歌和声有个讲究。七个字中,前面四个字后众人和声“竹枝”,后面三个字后和声“女儿”,往来一呼应,江面上热闹非常,岸边也有许多人驻足观看。
待到唱最后一句,却是卖弄起来,一个“莲心”唱出,嗓音骤然拔高。声音飘飘扬扬变幻莫测起来,这人着意卖弄,自然用了狮子吼在里面,顿时似乎连两岸群山都呼应起来。
他一口中气不绝,那些女孩子们慢慢地瞪大了眼睛。吓!这汉人俊俏小哥怎这般厉害?那月牙儿更是张大了嘴巴,可也不是,连名满天的火焰歌神都甘拜下风的滑音高腔一唱、她又怎能不惊讶。
那余音绕梁三日和他这群山呼应一比,未落了下风,在众人屏住了呼吸瞪大眼晴之下,他那变幻且华丽的嗓音慢慢落下、变成了云雨高唐后情人之间的窃窃私语,正是一番酣战后的甜美,雌雄莫辨的嗓音轻轻缠绕在江面。
待到最后一个音节消夫良久,众人这才回过味来,忍不住纷纷鼓掌,尤其是那些打渔的姑娘,把手掌都拍红了,他保罗爷似乎又回到了在火焰山逍遥的时候,笑着拱手,“雕虫小枝,贻笑大方了。”
“呸!你们汉人就是虚伪,你这若是雕虫小技,那我们以后可都不敢唱歌了。”说话她正是那大嗓门的渔娘。保罗闻言一笑,也不去反驳。
“月牙儿,送他一篓鱼。”这时候江面上那许多女孩起哄起来,那嗓音甜美一眯眼恍如月牙的姑娘当真荡舟过来,果然搬着一个鱼篓跳上他们的快艇,羞涩一笑,便把鱼篓放在了船头,这才返身回船,素手拿起竹篙在江中轻轻一撑,渔船荡了出去。
“我家在市集东边,院门口有一颗桃树……”远远传来那姑娘的声音,接着一阵轻笑。
“小哥,恭喜你缕!”渔船上的姑娘们纷纷开口,然后各自撑船离开,洒下银铃一片,其中夹杂着那大嗓门渔娘的声音,“小哥子,你中气那么足,想来那方面也厉害,刚才我还说你好福气,现在看来,倒是月牙儿好福气才是……”
保罗看着那一篓鱼好笑,旁边有些和他聊过的兵丁未免起哄,“侯爷,好艳遇,你可得请我们吃酒……”
旁边就有人说了,“你这厮好不晓事,侯爷哪儿有时间请你吃酒,要赴美人的约呢!”
“咦!这是什么话?”他原本就是个爱招惹人却不一定要做些什么的主儿,享受的本就是一个过程,“晚上我请大伙儿喝酒去,谁要不去,便是不给我陈保罗面子,四郎,前面带路。”
一众兵丁轰然叫好,大多数人怕也明白,这种艳遇寻常人碰见或许稀罕得不得了,可眼前这位广陵侯那是谁个?天下知名的文曲星,勾勾手指那美女还不得哭着喊着要投怀送抱啊,身边的美女还少么。且不说他和天下知名的东京四花魁之间的暖昧,哪一个不是才情和美貌并重的绝世美人,据说还有一位号称大辽国第一美人的郡主为了这位侯爷私自离家出走跑到东京找他。
当下这些兵丁便也轰然答应,一众人上岸而去,保罗夹在中间,哪儿有广陵侯、驸马爷的架子,若是被御史台瞧见,怕又要参他个不自重身份恁丢朝廷脸面的罪名。
待到夜半。这些家伙大多都十八分醉意勾肩搭背回到船上,保罗酒意微熏,晃晃悠悠走在最后。旁边仁多阿福四郎警惕地跟随在旁,他老成持重,不肯多喝,酒水略微沾了沾唇罢了。隐身在暗处的燕青萝看了暗中摇头,她怎不知这路上艰险,这位广陵侯居然还有心思跟一帮大头兵去喝酒,当真胡闹得紧,眼看他上船,这才悄然从旁隐入。
保罗上了船刚准备回船舱,抬眼却瞧见桅杆上一人坐在上面。一身雪白,黑夜中瞧不清楚,他以为是白老鼠,便对阿福四郎挥手示意,自己却是一跃身上了桅杆。
到了上面一看,这才知道自己瞧错了,眼前的人一身白裙。发鬓间插着一朵小白花,月色虽然暗,可还是瞧得清清楚楚,不是美人痣又是哪个。
他愣了愣神,跟这位美人痣可没什么共同语言,想下去罢,掉头就走似乎太不给人家面子。便有些尴尬。
水修眉坐在桅杆上,那风帆落下,正好在后面可以让人靠着,美人痣似乎知道是他,也不转头,只是愣愣瞧着那漆黑的江面。
两人直接接触不多,彼此间恶感大于好感多多,只不过眼下保罗倒是觉得这位小寡妇庞夫人有些可怜的,庞昱的事情闹得天下俱知。谁家姑娘碰上这种事情都受不了,刚过门第二天老公就被虎头铡铡了,能好受么。
彼此间沉默了片刻,保罗到底喝了些酒,却不想陪着待下去。当下轻声咳嗽了一声,刚要说话:不想美人痣却先开口了。
“你不去赴人家的约,就不怕伤人家的心么?”
保罗爷愣了愣神,心说这事儿似乎跟你没关系罢,当下嘿嘿低笑,美人痣不待他开口,又接口道:“以前我总觉得你无赖得紧,现在才明白,你外表堕懒好色,内里却谨持君子之道……”
吓!
保罗闻言好笑,君子这个词,天底下能配得上的有几个?这个美人痣,脑子还是有点转不过弯儿啊!
当下他坐了下来,“水女侠这话说的可不对,圣人还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呢,天底下的事情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哪儿能用君子和小人便全部区分开,譬如说庞……”
他话到此处,水修眉转过头来,修长的双眉微微挑动,他这才想起,人家可是庞家的人了,当下尴尬一笑,“你别介意,我只是……”
“没什么。”美人痣缓缓垂目,修长如扇的两排眼睫毛轻微颤动,语气便有些悲怅,“我实在太过于幼稚了。”
她这么一说,保罗倒不好意思了,何况两人之间的关系也不允许他去安慰对方,当下气氛又尴尬起来。
美人痣低着头,良久,突然说,“对不起……”
这位南海神尼的弟子傲气十足,听听人家在江湖上的绰号,南海第一剑江湖第七娇两浙无敌手转世小龙女,整整二十个字,比保罗爷的绰号长多了,她何曾向人低过头?这时候突然道歉,保罗倒是有些措手不及。
机灵如保罗,自然明白美人痣所指的意思,当下搓了搓手呵呵笑了两声,“你也不要老是把那事儿放在心上,说实话我和呼伦若不是你也走不到今天,人和人的感情总是很奇妙的,那时候我可是极讨厌她拎着一对八棱紫金锤到处找人打架,可世事难以预料啊!我给你说个故事罢!”
他一时间说书的瘾头又上来了,借着酒兴,便一屁股坐在了美人痣身边,然后便说道:
话说以前呐!有一个身穿金甲地盖世英雄……
当你发觉自己爱上了一个你讨厌的人,这段感情才是最要命的。
可是我怎么会爱上一个我讨厌的人呢?请你给我一个理由好不好,拜托。
需要理由么?
不需要么?
需要理由么?
不需要么?
他说着说着自己倒先笑了起来,“所以说,这东西说不清楚啦,反正,上天注定的……”
正贫嘴,他一抬头,发现美人痣一汉大眼睛直愣愣瞧着自己,眼神中似乎有些迷茫,不由挠了挠头,“难道……我说故事的本事下降了?”
美人痣脸上微微一红,摇了摇头说,“不是,我只是……只是……没人给我说过故事。”
保罗大奇,“不会罢?难道你小时候没人给你讲过故事?”
“我自小就在珞珈山学艺,师傅虽然很喜欢我,可是监督我练功却很严厉,常常说我笨,对剑法领悟力不好,还不抵青萝师叔一半……”她低头喃喃道。
啧啧!她师傅估计跟老妖婆一样有些心理变态。
保罗爷腹诽南海神尼,嘴巴上却笑说:“怎么会呢!你也有很多优点啊!譬如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看你对金花就很照顾,很有姐姐的样子,再说了,你这么年轻剑法就那么好,记得我还输过你一次对不对,你看,你年轻,漂亮,剑法好,又有正义感……”
水修眉怔怔瞧着他说话,突然眼眶内滚下泪水来、却把保罗吓了一跳,“哎!怎么了,你别哭啊!”
“不是……”她伸指拭了拭眼角,强笑道:“只是,我没想到我有这么多优点……”
南海第一剑江湖第七娇两浙无敌手转世小龙女还没人拍马屁说好听话?他未免有些不相信,“怎么会,应该很多人拍……哦不,应该很多人说才对啊!”
修长的眼睫毛一颤,美人痣低声道:“我喜欢听你说……”话脱口而出,突然大羞起来、一股涨热的感觉从小腹升起,哗一下又在胸前散开,刺得心房酸痛酸痛的,而身体却偏偏又动也不敢动,连被点穴都没这么灵的。
保罗闻言一滞,这时候才发现,自己似乎跟这位庞夫人靠得太近了,对方那鼻息都喷在了自己脸上,一股清幽的女儿香,带着无比的诱惑。
借着昏暗的月色,美人痣脸上的娇羞能看得一清二楚,那眼睫毛微徽颤动着,鬓边小白花把红唇衬托得鲜艳欲滴……保罗心中一动。
两人都能听见对方略微粗的鼻息,在这以云雨巫山出名的巫峡,或许是那巫山神女施展了法术,让两个原本绝不可能的人此刻却是情动如火。
隐隐约约,江面上似乎有情歌传来,不知是哪家的姑娘思春。
两人互相看着,美人痣忍不住咬唇,而保罗爷则不由自主舔了舔唇……
要命了,是谁说小寡妇穿白一身俏的?当真准了一塌糊涂,连大爷我都抗拒不住啊。
眼前的水修眉娇艳如花,保罗缓缓凑上唇去……
热热的喘息喷在美人痣脸蛋上,她只觉得一颗心似乎要从嗓子眼蹦出来一般,从理智上来说,良好的家教和多年的矜持让她应该伸手推开对方然后回船舱,可是,理智真的能管住所有的心思么?
对面的保罗双唇越靠越近,她手足无措之下,缓缓闭上了双目……
噗哧……
这笑声让美人痣吓了一跳,触电般往后一仰,后脑勺“砰”一下在桅杆上结结实实撞了一下,这时候才发现,发笑的居然是眼前的人儿。
她又羞又恼,却不防保罗伸手过来在她后脑轻轻抚摸,“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想到咱们以前……”
一怔之下,她这才醒觉,可不是么,以前一见面瞧着便生气,而今夜短短一会儿,说的话却是以前数十倍之多。
对面的人又在装大尾巴狼,“这人生的际遇当真奇妙得紧。”说话间,他从身上脱下箭袖外面的袍子披在美人痣肩上,“江上风大……”
手上一热,一双柔荑被对方轻轻握住,她心中也是一热,原来,他身上这许多优点,以前怎没发觉,当真是一叶障目,不知怎的,却愧疚起来,抬头想说话,看着黑暗中对方如水般眼神,不知怎么,却又说不出口。
其实,刚才保罗实在是因为突然想到被虎头铡铡掉了庞昱,突然笑场了,想想可也不是,两人以前一见面吹胡子瞪眼睛没个好脸色,而眼下的美人痣可是庞太师的儿媳妇,堂堂二品浩命夫人,拿朝廷俸禄的,想想那死鬼庞昱在黄泉之下帽子恐怕绿油油的,他怎么不发笑。
不过这位爷素来会假撇清。正好便装他一装,说实话今夜他有把握让这位二品浩命夫人在自己船舱过夜,问题是,天亮了以后不好办。这人多嘴杂的,未免脸上不好看,恐怕不出一个月,广陵侯和二品浩命夫人公然偷情的消息便会传遍天不。
虽然他蛮愿意看见庞太师被气得吐血,不过,也总要考虑考虑女方的感受,总不能让人家羞愧得拔剑自刎罢。
人总是会变的。或许换两年前的保罗便不管三七二十一,睡了再说了。可眼下,的确要考虑身份、名誉等方方面面的因素。
有看官要说了,仇人的老婆,睡便睡了,管那么多,淫贼考虑什么名誉啊!
这话便不驿了,所谓“淫贼以诗礼传家”,从这一点上来说,保罗爷的境界却是愈发高了。
夫子删诗书定礼乐,《诗经》第一篇开宗明义,《关睢》,原句咱们便不说了,意译来看,无非就是一个男子看见一位漂亮的姑娘,然后日里夜里都在想。想来想去睡不着觉,然后便想方设法接近对方。弹琴鼓瑟显示自己的才华去勾搭对方。
用现代话来说,我在商业街逛街的时候瞧见一位漂亮的姑娘卖衣服。那个美啊,我想追她,可追不到怎么办呢?白天晚上都想起她,睡觉的时候翻来翻去还想她……瞧瞧,够直白罢,不就是把妹妹么,当然,辗转反侧的时候有没打手枪夫子没说,咱们也不便妄自揣摩。
由此可见,夫子对于把妹妹是不反对的,不过呢、有个重点,发乎情止乎礼。
有一位淫贼说得好,女人都是铁敲的脸皮纸糊的裤裙,你要用强或者在一个雷电交加的夜晚人家只是想借你肩膀靠一靠你却靠了人家,这未免便下乘了,得用水磨功夫方显得巧妙。
女人嘛,不同于男人,许多问题说不出口,若是再碰上个粗鲁无礼不懂怜香惜玉的男人,岂不是白来世上一遭了,有许多男子自认好男儿却找不到女人,为何?你又不懂人家的心思,如何叫人家死心塌地跟你?
所以说,淫贼以诗礼传家,千万不能说靠就靠。
江风习习,吹在身上未免有些凉意,可美人痣心里面却是暖暖的,忍不住往保罗怀中靠了靠,保罗爷探手环过,手指仿若无意在她腰间轻轻一把,当真是触手暖玉温香。
美人痣背肌一紧,那大手上热热的温度似乎透进体内,烧炙得浑身滚烫起来,脸颊上顿时两抹红晕一直渲染到脖子……眼下可不正是,此时无声胜有声。
良久,保罗一声轻笑,“夜深了,咱们还是赶紧回船舱罢!”正沉浸在良好气氛中的美人痣闻言红着脸起身,黑暗中看他却不动,不由低声说:“那你……”
“我再待会儿,不然被人瞧见不妥,我倒是无所谓,不过你……”
美人痣不是笨蛋,顿时懂他的意思了,一怔之下、返身扑进他怀中狠狠在他身上掐了一把,带着哭腔道:“你……你这淫贼,为何以前不这么对我好?”说罢,热泪滚滚而下。
女人总是很感性的,或者说,保罗爷装大尾巴狼装得很成功,总之,这时候美人痣当真被他打动得不依不饶不管不顾了。
保罗心说总不能让我热脸贴你冷屁股罢,自然,这话是不能说的,当下笑笑,正要说话,一张温润潮湿的嘴唇贴了过来、还带着些咸咸的眼泪,却是美人妾狼狠吻在了他唇上。
若说当初保罗对美人痣没想法那是假的,只不过当初他被人棒惯了,看不得美人痣那副嘴脸,可眼下却又不一样,让骄傲且从没好脸色给他看的美人痣自动送上香吻还是很有成就感的。
两人顿时口舌纠缠不休,没一忽儿,美人痣娇喘吁吁,泪水早止住了,娇躯却是滚烫起来,她那朝廷颁下的二品浩命夫人是官家看老同学庞昱和首辅执政庞太师的面子给的,听起来吓唬人,可毕竟还是姑娘家,如何抵得住保罗这位花间圣手挑拨?被他那么一吻一抚摸,顿时动情不堪。
尤其是她那么扑过去,等若是跨坐在保罗身上,保罗也是前段时间在军营憋得狠了,想跟大杨将军偷情都没机会,这生理反应自然是强烈得很,那小保罗昂首挺胸,将将便顶在美人痣两腿间凹处,把美人痣顶心慌意乱、意乱情迷、迷迷糊糊、糊里糊涂……
他轻轻咬着美人痣如珠耳垂,这时候当真是装不下去了,喘息着低声说:“我想要你……”
美人痣此际死死咬着唇不敢发出半丝儿声音,那热气热热喷在耳边,早就魂飞天外,脑子里面全是迷情,哪里还有什么思考的能力,一双藕臂紧紧抱着对方,迷迷糊糊便嗯了一声。
保罗爷大喜,再也管不得,当下探手入裙,他乃是老手,只微微一扯,裙内系着余裤的丝涤便被他悄无声息解开。
这正是:
靠近巫山茫茫路,
水仙花蕊金茎露。
修衣弱态微微拒,
眉眼轻动扯裙裤。
**夜色*(禁书请删除)*(禁书请删除)如水,江风习习,远处巫山神女静悄悄瞧着这一切。
嘶!
水修眉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觉得身子被刺穿了,那滚烫一直刺到小腹深处,当真是又疼又痒,眼眉轻动之下,泪水不由自主滚了下来,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只晓得死死抱住对方。
保罗轻轻舔去她面颊泪水,低声说:“今宵可得偿所愿了,可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当时我就想,那眉间一颗美人痣的漂亮姑娘,整天握着冷冰冰的剑,连泡个茶叶都要叫万剑归宗,多无趣啊!总要握着手……就像眼下这般……”说着伸手和她柔荑绞扭。
水修眉想起第一次在四海武馆见他,他微笑着在那儿烹茶,偶尔一眼瞧着自己,原来想的是这无赖心思,一时间又羞又喜,却是忘记了疼痛,“你……你这无赖……”
保罗低笑,一手扶着她香臀上下轻动起来,“男人想女人可有什么无赖的,天经地义……”顿时把水修眉下面的话堵死在腹中,死死咬眷唇不敢发出一丝儿声音。
他上下轻轻颠动,水修眉到底是自小习武的,没一忽儿,却是忘记疼痛苦尽甘来了,一时间,鬓乱钗横,水漫金山,闭着双目轻皱又眉两排贝齿咬着樱唇,鼻翼翕张不已,那鼻尖上渗出许多细微的香汗来,喘息声直如世间最催情的春药一般。
这一番弄了许久,好在船上人大多喝醉了酒,他们在桅轩上又高,到底不曾被人发现。
只是,这船上却还有一位武站绝高的天下十四杰在,这绝顶高手耳力之敏锐,要能在十丈之内听虫蚁爬动才算得高明,而南海仙子燕青萝的耳力绝对可说是数一数二的,她每晚要养气,定下心来打坐,那当真是一举一动宛如在身边一般。
轻轻啐了一口,燕青萝如玉般脸颊上泛起红晕,心境顿时散了,当下散坐,和衣躺下假寐,只是那喘息却心魔一般死死附在心头不肯离去,搅得她心神不宁……
“你……你快停下来,我……我……我要尿了,啊……”那又羞又急的声音似乎是眉儿,她顿时翻身坐起。
先前她还以为是广陵侯和他那小侍女,可这时候一听,暗叫不好,要死了,怎么眉儿这般不懂事,若是被人发觉,南海派的脸面往哪儿搁?
燕仙子这边脸色变化不休,前思后想,若出去,岂不是恰好捉奸,实在不妥。可她也是聪明人,深知若不直接给两人挑明,传扬出去怕要引起轩然大波,想来想去,狠狠咬唇,要怪,都怪这广陵侯太不知深浅。
她这边苦思冥想,也不知去好还是不去好,那外面桅杆上,高唐云雨却是消散了。
大宋朝自然没有抽取式的纸巾供擦拭,不过保罗爷有个坏习惯,随身携带白绫帕,这可是淫贼不可缺的家什,一来,可以递给美人擦眼泪,二来么,自然是……这便好比江湖人的百宝囊,朝廷官员的朝阕板,都是必不可少的。
**夜色*(禁书请删除)*(禁书请删除)虽黑,若有腥膏红润,自然能瞧出暗色来,可那白绫帕却是洁白一片,美人痣软软靠在他怀中,瞧见后脸上红晕消散,劈手夺过,就着一点点光线仔细一瞧,顿时脸色惨白,一颗心沉了下去。
“怎么……我……”她颤抖着唇,却是说不出话来。
保罗是个聪明人,更是个老手,顿时明白她什么意思了,噗哧一笑,揽过她身子便凑到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美人痣顿时又惊又喜,“真的?”
“吓!我骗你作甚。”说罢又低声温柔安慰。他那张嘴,能把死人说活的,况且说的本是事实,美人痣被他这一说,芳心这才渐渐活络起来。
这男女关系一旦捅破了最后那薄薄一层,终究便不一样了。美人痣被他哄了一会儿,兼之他上下其手,身子不免又渐渐热了起来,只是脸面上挂不住,低声啐了一口,“你这淫贼……脑子里面便整天想这个么……”说着,自己倒是脸色又大红起来。
“这可不能怪我,要怪,得怪你才是。”保罗嘿嘿笑了起来。美人痣刚失身与他,未免会若得若失,闻言以为他嘲笑自己不顾颜面倒贴上门,一颗芳心又沉了下去,果然是愈发陷进去了。
不过保罗爷说话,向来都是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的,万万不能只听半截。果然,他低笑着又说了下面这番话,“圣人不是说过么,[慢藏诲盗,冶容诲淫。]你说说,这是不是要怪你?”
这句话的意思是说,珍贵地财物会引起别人的偷盗之心,而娇艳的容颜也会引起别人淫乱之心。这句话引申而来,可大可小,但用在这儿,却是又带着调笑地意味了。
果然,美人痣听了又羞又喜又怒,忍不住轻轻捶了他一下,“真真坏了透了去了……”
她一句话还没说完,只听得细若蚊蚋的声音传进两人耳中,“好一个[慢藏诲盗,冶容诲淫。],却不知广陵侯知不知道圣人说过[男女授受不亲。]”说话间,一道白影一闪,却是燕仙子来了,卓然立在桅杆一端,黑暗中如水双瞳静静瞧着二人。
燕青萝听见保罗说的那些废话,未免忍不住,这才出现,不过她用的是传音入密的内功心法,却也不惧别人听见。
水修眉被师叔捉了个当场,顿时羞愧得无地自容,慌手慌脚起身拉扯衣裙。她和燕青萝年岁相差不大,两人关系可说亲如姐妹,只是这种事情被捉个现行,换谁也吃不消。她匆匆整理一番,脸上羞愧,低声喊了一句师叔,却是怔怔挂下两行泪来。
燕仙女冷哼一声,“随我回舱。”说罢便要转身。
这时候保罗冷不防拽住了水修眉,却是轻笑了一声,“江湖儿女不拘小节,燕仙子怎么石板起来了?”
燕青萝闻言气得半死,这还是小节么?当下冷笑低声道:“广陵侯似乎忘记了我这师侄眼下乃是朝廷二品诰命夫人。”说罢又呵斥水修眉,“亏你受师门十数年教诲,却连这点廉耻都不懂么?”
其实燕青萝倒也不是那种不知变通的人,要不然她也不会前来了。问题是,水修眉眼下的确还是庞家的媳妇,朝廷二品诰命夫人。这次离开庞府用的也是回师门静养的借口,可偏偏在这当口出了这种事情,叫南海派地颜面往哪里放?
古代文人士大夫有个毛病,狎妓可以放荡形骸,不但不会惹来非议还能博得风流才子的名头。但是对于已婚妇人,则讲究目不斜视,也就是说,朋友的老婆你多看几眼也是很失礼的。当然,这也是说的正妻而非姬唐妾。
宋律规定,通奸罪男女双方杖八十,女徒两年。当然,这还得有原告,也就是说,如果有人告发了,那么,通奸男人双方每人打屁股八十下,女方坐牢两年。比起后世明清朝动不动浸猪笼之类,可说宽容许多了。
一般来说朝廷是不愿意处理这类案件的,清官难断家务事,内闱绯闻这种东西最难搞,甚至有些官员碰到这类案件直接发还。也就是说,本官不处理这案子,你们家里面爱怎么办自办罢!
问题是,若是庞太师知道自己儿媳妇被广陵侯睡了,恐怕一定会不依不饶告到开封府去罢!
水修眉听燕仙女这么一说,一颗心透彻冰凉,顿时连死的心都有了。可惜,保罗爷却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再说了,虽说朋友妻不可欺,可他跟庞昱似乎不是朋友罢!
冷冷笑了一声,他把美人痣往怀中拽了拽,“燕仙女也是俗人一个罢了。难道不知道拆散别人姻缘是要下地狱割小鸡鸡的么?不过燕仙女似乎也没什么可割地。”美人痣听他疯话,反而眼眶一热,浑身的武功全没了,反手抱住保罗低声抽泣,顿时小女人起来。有他这话,死便死了,还怕什么。
“你……”燕青萝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你真以为有爵位在身便可以藐视礼法么?大宋律……”
保罗笑了起来。你跟我讲大宋律?好罢,咱们便好好讲讲,“燕仙女要跟我讲法?宋律,和离者不坐(夫妻双方以和为贵,两愿离离,叫做和离。不坐,便是不问罪的意思。)昨儿庞侍郎托梦给我说,他欠我良多,这老婆么,便托付给我了。您有意思么?他庞太师告到官家那儿去我也不怕,庞昱欠我一屁股债,天下谁不知道,赔偿我个把老婆算什么。你们南海派要告,恐怕没那个资格罢!您师姐南海神尼开封府衙门朝哪儿开知道么?”
听他强词夺理,燕青萝差一点儿气歪了粉鼻,想跟他掰道理,总不能把庞昱从坟里面挖出来对质罢!
燕仙子大口喘气,保罗爷洋洋自得,“燕仙子也学过佛,不知道守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么,拆庙的罪多大您该清楚罢,拆十座,下地狱割那个什么,算轻地了罢!”
他这是等于狠狠一记耳光扇在燕青萝脸上一般。当然了,依照他的为人,打完耳光自然要揉一揉再给个甜枣儿。
“当然,燕仙女兰心慧质深明大义,定然不会做那么笨的事情。在下方才胡言乱语,燕仙子万万不要放在心里。这以后,咱们不管从哪一方面来说可都是一家人。青萝姐姐,万勿怪罪则个。”说着,自己装模作样轻到不能再轻掌嘴两下,然后又是深深一个肥诺。
看他装模作样,燕青萝实在是被气得哭笑不得,这无赖,哪儿有半点儿朝廷大员地模样,分明便比那市井泼皮还无赖三分。
她脸色阴晴不定,还在考虑,冷不防保罗突然靠近,差一点便要撞入怀中,倒是把她一吓,下意识脚往后面一挪,可这桅杆才多点儿大地方,顿时一脚踩空。
按说她的武学修为,一定不会出现这种事情地,可她的确是因为先前听了好久的淫声浪语,现在又被保罗狠狠言辞打击了一番,心境修为早不知道跑爪哇国去了,一脚踩空之后,轻轻娇呼一声,居然往下面跌去。
说时迟那时快,保罗爷惯会英雄救美地,一伸手便捞住她柔荑,便那么轻轻一带,顿时把她带入怀中。
燕青萝正是魂不守舍之际,此刻一股男子气息扑面而来,顿时身子一滞,娇靥薄晕,偏生这位爷还是个装大尾巴狼的高手,温言慢语道:“夜深露重,小心路滑,青萝姐姐可仔细些。”
他说话当口却是不轻不重吃了燕仙子一记豆腐,轻轻放手之际,偏还在燕仙子柔荑上带了一把,当真是香滑柔腻,忍不住伸指在鼻际嗅了嗅,心中有些诧异,“好香,这似乎是扬州明月堂的太真红玉膏。”
女子爱红妆,燕青萝又不是真的不食人间烟火,女儿家谁不爱美,她又是出自官宦人家,这明月堂的太真红玉膏虽然年产不过千盒,但是她依然能够用到。
说这话之际,燕青萝脸上愈发大红起来,与此同时,保罗只觉得腰际一痛,却是背后水修眉在他腰间拧了一记,立刻眼睛眉毛堆到了一起,这个……当着人家地面调戏人家师叔似乎的确有些过份,不过,有这个必要。
太真红玉膏一盒费钱一千八百贯,既然你不是不食人间烟火,嘿,这都好办。他心中寻思,一伸手在怀中摸出一张银票来塞到燕青萝手中,脸上当真情真意切,“若燕姐姐原谅,便笑纳小弟这番心意。”
他眼下家财何止巨万,这一出手,就是十万贯之巨。南海派么,自然是要收买的,也省得少林寺师公那边烦心。燕青萝自然是识货的,哪里肯收。
“难道燕姐姐连小弟孝敬的一点胭脂水粉钱都不肯收么?说起来,燕姐姐对小弟可是有救命之恩的。”他不由分说,使劲便把银票往燕青萝腰际一塞,趁机感受了一下燕仙子腰际柔滑。
正在这当口,江面上突然有雷光一闪,接着便听一声朗喝:“小蓬莱金沙刀普慈前来拜访金翅摩云天八臂修罗玉面侠陈保罗……”
那人来势极快,只见江面上一道银线窜来,一眨眼便到近前,桅杆上三人瞧得清楚,脸色俱都一变。
天下轻功心法林林总总,可却从未听说过借拔刀之力横渡江面的,这已经脱离了轻功的范畴,已经是驭刀的境界了。
“Shit,又是小蓬莱。”保罗喃喃,只觉手一紧,转目瞧去,却是水修眉握住了自己地手。
其实燕青萝和保罗爷颇为相熟,毕竟,蜀岗比武后她在扬州府住过那么一阵子,只不过,换任何一个人听了个把时辰的男欢女爱之声,脾气未免都会大一些,何况那呻吟不断的女主角还是她情同姐妹般的师侄。
不过,方才那得理不饶人可说并非她本性,实在是恼得紧了罢了,而眼下强敌远来,她顿时又变成了那天下十四杰之一,不食人间烟火的南海仙子,而不是一个听男女欢好墙角的无聊女子。
“金沙刀普前辈成名垂江湖三十年,深夜远道而来,燕青萝有失远迎了。”她往侧面移了那么半步,有意无意便挡在了保罗跟前,朱唇轻启嗓音却是朗朗,数艘快艇上人俱都惊醒了。
保罗爷的火器刀虽然厉害,可燕青萝自视甚高,总觉得那只能取巧上不得台面,她话中说的很清楚,金沙刀普慈成名垂江湖三十年,暗指对方经验老道,便是点醒保罗爷了。
来人落在船头,快艇居然往下一沉,由此可见来势之猛。
听见燕青萝说话,普慈并不吱声,缓缓纳刀回鞘,有看官要问,怎地一落地就纳刀回鞘?
这里面便有个讲究,这江面何其之宽,能用轻身功夫横渡江面的,天底下不过寥寥数人,一个巴掌便能数得清楚。只不过普慈横渡江面却是别出机枢,他一拔刀之际,以身御刀,借力,正是人刀合一地境界。
普慈的刀正是唐式横刀,比眼下一般的剑还要长,笔直,单面开刃,他练的,正是唐朝空空儿这一支的拔刀术。
这种功夫自隋唐时候便流传下来,唐朝出名地游侠刺客空空儿、精精子练的便是这种手段。后来这种功夫被扶桑遣唐使学了个一知半解回去,慢慢形成了扶桑拔刀术,讲究的便是借拔刀之际全身力道爆发与一点,乃是现代居合道地鼻祖。
“普前辈的拔刀术是愈发精湛了,居然业已到了御刀的境界,真是可喜可贺啊!”江风徐来,燕青萝衣袂翩摆,当真有仙子气度。修长的青丝被一吹,恰好飘几根在后面保罗爷面颊上,一股子淡淡幽香。
若是白五爷在,一定便明白燕仙子地意思了,可惜保罗爷虽然摆脱了江湖初哥的尴尬,对江湖上的源远流长毕竟不熟,不知道燕青萝正是借机提醒他普慈的刀法乃是讲究雷霆一击,一击不中便飘然远遁,比之秀善一役,未免又要凶险些。秀善在小蓬莱护法的排位比普慈高,可杀人地手段未必便比普慈厉害。
与此同时,船上那些素质良好的官兵业已挑起气死风灯,顿时四周白昼一片,剑拔弩张,把来人照得清清楚楚。
只见他一身墨绿色箭袖袍,外面黑色对襟衬衫,腰间扎着七彩丝蛮带,披着深青色英雄大氅,腰间配着一口绿鲨鱼皮鞘唐样宝刀,一张略带金色的国字脸不怒自威,颌下微须,双眉如刀,一双瞳子却隐隐散着紫色,好一副异人皮囊,一瞧,便是个豪杰。
可惜保罗杰对男人没兴趣,他此刻的心思放在犹自在鼻翼飘动的那几根青丝上!
他使劲儿嗅了嗅,突然叹气,“选美如选诗,总觉动力难。青萝姐姐的气度……”
话,说了一半便不说了,这里面地含义却十分暧昧了,似保罗爷这般风雅的淫贼,自然不会去夸人家长的貌比芬娇,那多丢他文曲星地脸面啊!也不知把美人比作诗词天底下是不是他第一个。
燕仙子先是一愣,接着脸颊上隐隐浮现出了些羞怒,这厮,当真老刘手打不知死活,转头狠狠瞪了他一眼。与此同时,保罗耳中便听到了细若蚊蚋的说话,“若不是瞧在霓裳地份上,我才懒得管你,你再这般不择地方乱说话,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她情急之下,不知道自己话中有个语病,岂不是叫人家以为,你这番话不该在这个时候跟我说,若换个地方,我倒也不恼。
以保罗爷的手段,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计较这语病了只是嘿嘿一笑的时候眼神中大有深意,未免让燕仙子更加尴尬,这才醒转自己的语病来。只是眼下却是不合适跟他斗嘴,只能拿眼白狠狠白了他一眼,这才低声对美人痣说道,“你跟在他身边……”
保罗闻言揉了揉鼻子,感情自己成被保护动物了,似乎我没那么弱罢,似乎我还算高手而且还是很高那种。
燕青萝却不去管他,拔刀术自隋唐年间流传至今,以杀人为目的,尤其是空空儿这一支拔刀术,一出手当真奇快如电闪雷鸣。普慈数十年跟人动手,俱都是一招取人性命,也就是说,一招的机会,生死咫尺。
船头普慈突然笑了起来,笑声隐隐有金石之声,“近日江湖上流传,金翅鸟陈保罗比当年秀善还会讨女人的欢心,我原来不信,今日一见,果然是江湖辈有人材出……”话语一顿,他慢慢说道:“……长江后浪推前浪,他死的不冤啊!”
话里面的讽刺保罗自然听得出,只不过他脸皮向来很厚,自然漫不在乎了,笑了笑,居然拱手,“歹势歹势,前辈夸奖了,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这本来就是天地日月循环之理嘛!”
普慈眼瞳一缩,握着刀柄的手便紧了紧,燕青萝顿时承影神剑出鞘,长剑一指,她自然知道拔刀术的奥妙秘在,只一个拔刀的动作,拔刀术门人便要练上数年之久,全得快、狠、准三字决,完全不比现在江湖上以招式称雄。更何况御剑御刀这种境界还是刀剑的最高境界,江湖人的毕生追求,虽然普慈只是以身御刀,比不得以真气御刀剑那么神妙,可配合他的拔刀术,江湖上能躲过这一招的人恐怕寥寥可数。
燕仙子长剑所指,便好比风向标一般,四周呼啦啦腰刀老刘手打出鞘一片,仁多阿福四郎师承拓跋天,这下毒功夫自然是好的,眼神四周一转,悄悄往上风移动。
“呔!”
普慈突然吐气开声,舌尖炸雷,真力宛如实质一般如水面波纹荡漾开来,船上宋兵如被雷击,个个踉跄,便在这刻,普慈却了,一动便如九天霹雳,刀光一闪……
他长刀所指,居然挑了一个谁也没料到的对象,横刀刹那间出鞘,划出一个半圆弧形,一刀劈向悄悄往上风处移动的仁多阿福四郎。
隋唐拔刀术果然凶悍无比,众人明明清楚瞧见那半圆形弧度,当真如那些说书名字说到畅快之际字字句句快捷无比偏生又吐字清晰一板一眼毫无差池,刀光在众人眼瞳中刚刚如流星般一闪,下一刻就已经指向仁多阿福四郎心脏不足一寸。
以阿福四郎的身手,也算得上江湖一流,此际却是连一丝儿招架的动作都做不出来,这一刀实在太快了,燕青萝抢救不及,娇声一斥,承影神剑划开夜色,却是反守为攻。
[叮]一声,仁多阿福四郎脸色惨白,身子瞬间便被击飞了出去,人还未落水,普慈业已纳刀回鞘,一手紧紧握在刀鞘上,一手虚虚按住刀柄,脚下碎步,腾腾腾便往后退了三步。
一,二,三。
燕青萝招式用老,余力已尽……
[噌]一声微响,普慈再次出刀,这一刀不管不顾,从下斜斜往上撩起,刀式之快,把保罗爷一句[青萝姐姐小心些]都给切回肚子里面去了,根本来不及说哇!
好一个燕青萝,果然是天下十四杰之一,南海仙子并不是白叫的,手中承影神剑硬生生改变了方向往下一按,只听得一声金铁交鸣,虽然被老刘手打普慈一刀撩起砸飞在空中,身形却是幻化一片模糊,只见剑光摇拽成一朵硕大的雪白莲花。
一声清吟如凤鸣九天,[优钵罗]。
硕大的莲花绽放,莲心似乎有佛眼睁开,一片剑光对着普慈卷去。
与此同时,漆黑一片的江面上突然溅起水花一片,一条红色人影从水中窜了出来,手上两把月牙轮寒芒闪闪对着船首普慈而去,这武器和中原分水钢刺相似,只不过并非如筷子一般笔直而是弯弯的,适合刺杀,乃是西域的奇门兵刃。
生死一线之际。
好一个普慈,不懈是小蓬莱八大护法之一,临危不乱,瞬间拔刀,遵循的却是[弱而灭之,强而化之]的手段,一刀,便斩向水中爆出的来人。
水中出来的人正是阿福四郎,西夏的精铁天下闻名,他羡慕保罗爷的金翅甲,于是打造了一件精铁背心穿在里面,方才普慈那一刀硬生生在他的铁背心上劈出一刀缺口,却是差之毫厘没伤到心脏,此刻正好爆起伤人。
只是没料到普慈刀术精湛若斯,在两大高手夹击之下非但不惧还瞬间做出最佳判断,刀光一闪之下,阿福四郎只觉得右臂一凉,整条右臂却是连肘被切断掉在船头。
隋唐拔刀术果然有奥妙之处,普慈一刀切断阿福四郎的右臂,身子一滚,那横刀一转,圈出一个弧度,在阿福四郎身上拉开一道长长的血痕,一反脚把阿福四郎再次踢入江中,并且借机完成了一个等若拔刀的姿势。
他在阿福四郎身上切开长长的一刀血痕其实并没有多大的杀伤力,只是一个放大的拔刀姿势,借着伤人的暴戾和先机,顿时气势大涨,一个拖刀便斩向空中而来的燕青萝。
普慈确信两强相遇勇者胜这个道理,刀光斩向洁白的莲花。
“叮叮叮叮”一阵乱响,繁复无比可算天下第一的南海派剑法的奥妙此刻便显现出来。承影神剑的剑尖每一记击在横刀刀脊上,普慈的脸色便多多变一分,脚步也往后多退一步,莲花的花瓣纷纷散落,等到剑势变无可变之际,普慈已经脸色重金,而燕青萝舌颤莲花一声娇斥,方才每一记借力产生的巨大力道加上本身的真力,剑芒暴涨宛若实质一般,这一剑,缓缓却清晰地刺向普慈。
退无可退,普慈突然反手,手掌大鱼际直冲刀柄,长长的刀身紧紧住整条右臂,一拧腰,连人带刀便冲进燕青萝整个剑势笼罩的范围,这一招,正是隋唐拔刀术的精髓所在,置之死地而后生。
只见普慈双腿膝盖一弯,接着整个人便窜了起来,力道之大让快艇也往水中一沉,军中快艇虽然制作精良,却也经受不住如此大力,脚下甲板咯吱咯吱发出闷裂之声,随着普慈一跺脚腾身而起,漆上了上好桐油的甲板顿时开裂,破碎的木屑四散飞扬。
而此时,普慈整个人便如一枚刀一般往上撩去,快如电光石火。
整只快艇骤然往水中沉了沉之际,在桅杆上观战的美人痣秀眉一挑,不由咂舌,好一个隋唐拔刀术,以人做刀鞘,以腰枝扭动为拔刀,加之整个人纵横窜跃之力,这一刀之威强横若斯,不知师叔能不能接下,她忍不住脱口而叫道:“师叔小心……”
此刻,普慈的横刀业已和燕青萝的承景剑撞在了一起。
一如天雷降世一如地火喷涌,一道白色剑光一道金色刀光……
四周快艇上宋兵只觉得光芒耀眼,直如烈日当空,大多忍不住闭上了双目。眼皮一合之际,耳中已经响起一声刺耳巨响。
“当啷”一声,两人身形在空中一错,各自分开,燕青萝脚尖甫一落地,头上青丝一滑,原本绾在头顶的长发便散落下来,一根青玉横钗被斩成两截,“叮当”掉在了甲板上。
这一剑已是人力之巅峰,巨大的真力消耗即便是燕青萝这等天纵奇才的高手也吃不消。一时间香息喘动,长袖下掩盖着握剑的柔荑,一丝鲜血顺着手指缓缓流下。却是被震裂了虎口。
她脸上表情沉稳不变,心中却是叫苦不迭,刚才这一招凶险乃是毕生第一次,此刻自己真力十停去了六七停,普慈成名数十我,也不知他有什么厉害后招隐藏着,若是再来一记,怕自己也抵挡不住了。
而普慈脸色金紫,整条胳膊也是酸麻无力,看着燕青萝青丝飘动,脸色却凝然稳如泰山,不由也是心中悸然。自己成名垂三十载,居然和对方拼了个旗鼓相当,这才对眼前这位年岁不大的小姑娘看重起来。看来的确是小蓬莱小视天下群雄了。
四周那些剑拔弩张的宋兵他是凛然不惧的,可还有个奸猾的陈保罗。那有锦毛鼠之称的小辈白玉堂迄今也未显身,自己今天恐怕不一定能讨了好去。
他心思急转,暗中却在调匀真气,对面燕青萝也是真力在周身流淌不休,一时间,四周只有众人沉重的鼻息声。
半晌,普慈看对方没什么动静,尤其此刻定睛一看,方才那陈保罗还站在桅杆上,此刻居然不知道上哪儿去了,一时间吃不定深浅,顿时萌生退意。
长刀一动,他刚准备纳刀回鞘,这时候,随身数十载的横刀居然……
在刀尖甫一接触刀鞘的时候断成数截,手上一截只剩下半尺长。
普慈脸色一变。
燕青萝的承影剑历来是剑中十大神兵之一,眼下江湖兵器谱排行第二,方才那一招,燕青萝毕生功力聚集,双方互相一拼,普慈的横刀到底不是天下有数的神兵利器,两人的真力一撞非同小可,普慈的横刀顿时受损,他方才捏着刀调匀真气,真力窜进刀身,便宛如烧得通红的石头丢进了冰凉的井水,外表虽然没什么异样,其实内里已经碎裂了,这时候刀尖一接触刀鞘,自然断成数截。
“哈!普前辈的家伙怎么断了!”说话间,保罗从水中湿淋淋钻了出来,一跃出水,背后背着阿福四郎,脸色虽然苍白,不过看上去却也无性命之忧。
嘿!小蓬莱八大护法又怎么的,眼下可还不是强弩之末,不把你留下可真是傻了。保罗放下阿福四郎,已经起了杀心。
“普前辈果然厉害的紧啊!对上燕仙子的承影神剑只不过毁了武器家伙,不如……在下讨教几招罢!”保罗拱了拱手,一直没出现的小白虎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的,默不作声递上雷鸣刀。
雷鸣刀在手,保罗施施然把刀往肩膀上一扛,让燕青萝和美人痣又好气又好笑,你就不能有个正形么?不过四周宋兵倒是对广陵侯愈发有好感了。人便是如此,你浑身一点儿缺点都没只能让人敬而远之,若是有点无伤大雅的小毛病反而叫人心生亲切。
按理说此刻普慈应该扭头便走才是,而燕青萝也觉得普慈随身多年的横刀碎了,恐怕也是强弩之末,倒也不介意保罗此刻扬一扬名,况且此刻人多,如果直接出声阻止恐怕削了保罗脸面,所以倒也没出声阻拦。美人痣刚刚和他欢好,更加是对他有莫名的信心。
普慈默不作声,两个呼吸之际,突然说道:“好。”
说罢。他把一直摆在手上的刀鞘扔在了甲扳上,缓缓握在了刀柄上,双手一紧,摆了一个很奇怪的姿势,刀柄顶在腰间,只得半尺长的刀刃便冲着保罗。
看着普慈的起手式,燕青萝突然心中没由来一跳,刚想出声阻止,保罗身形一卷,已经一刀劈了上去。
保罗的刀法以少林刀法为基础,夹杂着飞天魔女龙云凤的天魔刀法,倒也算的一流,攻守兼备。只是他性格使然,刀法使出来未免有些花哨过头。一时间只见他刀光闪闪,看起来似乎把普慈裹了进去,当真有些水泼不进的味道。完全占据了上风,四周宋兵不由喝彩。
而普慈此刻完全是守势,双手握刀不停招架,每招架一招,眉毛便缓缓竖起一分,淡金色脸庞上眉毛高高挑起,不远处燕青萝便觉着杀气凛然,一分重似一分。
“普前辈打得未免有些太过谨慎了。”保罗一刀劈在普慈半截横刀上,只觉得上面生出一股弹性,隐隐便把刀架开了。颇有些使不出力的感觉,好似老鼠拉龟,看似占了便宜,可谁也不知道gt什么时候伸出来给老鼠一口。
此刻普慈闻言突然一笑,“广陵侯武功果然不错。在小辈中也算是顶儿尖儿的了,可惜……”
话到此际,他一声长笑。笑声宛如金石相错,又似猫爪挠玻璃瓦,直刺心膜……
“小心……”燕青萝觉着不妙情急出声,一个“心”字尚未消失,就见普慈脚下一个滑步,双手高举过头,半截刀虽然只得半尺长,却有君临天下的气势,一刀狠狠劈了下来。
刀芒暴涨,迅雷不及掩耳,这一刀已经劈到保罗爷头顶。
下意识抬手举刀往上一横,普慈的刀便劈在了雷鸣刀上,火花四溅,保罗双臂巨震,只觉得一股大力,一只脚往后一撑,硬生生把甲板踏出一个洞来。
普慈双手压刀,内力一分分加剧,雷鸣刀也缓缓被压下去
“广陵侯,这天底下的事情,一切都要靠实力说话的。”普慈嘴角撇了起来,小蓬莱的心法天下无双,恢复之快连燕青萝也没料到,而且更善于借对手击打的真力调养,此刻普慈真力虽然不抵方才和燕青萝一战,却也恢复了七八成。
保罗雷鸣刀横在肩胛骨处,只觉得对方内力蓬[K-小说网,手机站wap。k。cn]勃而来,压得自己喘不过气,好在易筋经号称天下坚韧无双,以小蓬莱心法的玄妙,一时半会儿也压不下去,才得以让他喘息片刻。
“老前辈年纪一大把,力气却是不小哇!”保罗是个嘴巴上不肯吃亏的主儿,虽然劣势,还不忘讽刺对方,“能一夜连御九女否!不对,前辈想必练的是童子功罢!不然怎这么耐打,万年王八也赶不上哇!佩服佩服。”
普慈眉头一竖,脸上青气一闪,却是当真被保罗刺激到了,他果然是自小练的童子功,当真是连女人的滋味都没闻过,何况保罗还拐了弯骂他连乌龟王八都不如,换谁也吃不消骂。
保罗顿时便觉得刀上压力一轻,乘势一架,一推,脱身飞速往后退去,普慈却是当真动了真怒,半截刀划了一个半圆,这一刀刀芒愈发炽烈,却没刚才那一刀快了。
便在这时候,保罗脸上诡异一笑,刀尖指着普慈,食指却是伸向刀柄前面的板机。
“乓”一声巨响,保罗爷便认为战斗结束了。
普兹双手持刀,半截刀尖朝下,脸上却是冷笑,“可一可二不可三,你当真以为你这不登大雅之堂的暗器功夫能纵横无敌?”小蓬莱不是傻蛋,秀善被保罗杀死,普慈又怎会不防备?当然,这也不是每一个人都能防备,若不是对保罗行为举止仔细研究过,加之自身武功高到一定境界,如何挡得了火器。
Shit,保罗心中大骂,这时候才看见普慈刀脊上覆着的青铜弹头,这玩意儿毕竟是他超越时代搞出来的东西,而且还是燧石激发,并非快到无法闪避的地步,不及后世那么厉害。
不过,保罗始终深信血肉之躯不可能抗拒他的火器,你能接,难道能时时刻刻接?接暗器本来就是一门很深的功夫,你还能时时刻刻接由火药喷发的暗器,那当真是没道理了。
只不过,他现下却是没时间连续了,普慈怎肯给他机会?腰身一拧,手上半截刀从腰间横劈,整个人都随着刀劈了出去。
这正是拔刀术的御刀境界,一往无前不死不休。
保罗急退,可怎有普慈御刀术快?刹那间,刀以逼近,燕青萝脸色一变,虽然真力才恢复三五成,却不得不勉强出手,承影神剑围魏救赵,直刺普慈。
与此同时,从暗处闪出一道白影,身形快如鬼魅,一道剑光刹那芳华……
有时候,男人总是有些执傲古怪让女人琢磨不透的傲气,或许会被一些女子骂为死要面子活受罪,可大多数男人会认为,关键时刻男人不能落了面子,哪怕死也不行。
保罗看燕青萝出手,暗处的剑光分明是玉堂的湛泸宝剑,脸色顿时一变,舌炸春雷,“谁也别插手……”
雷鸣刀一横胸前,正是少林刀法里面最普通的一招“金刚护法”,普慈半截刀恶狠狠劈在了上面。
周身十二经脉被这一刀所震,保罗爷一张俊脸刹那间涨成通红一片,一口血箭喷出。
“保罗……侯爷……”四周一片焦急之声,燕青萝一吹牙,剑势不停,依然刺向普慈,白玉堂的湛泸宝剑却是凝滞了一下,随即也继续刺了过去。
与此同时,保罗爷湿答答的袖子上水珠一滑、在手掌中凝结成一颗冰珠,一弹指,瞬间没入普慈体内。
襄阳可是个好地方,水陆两便,而八百里洞庭湖可算得人杰地灵,自己特产两样东西天下闻名,那便是湘妃竹和洞庭水贼。
其实,自上一代襄阳王爷赵钰封藩襄阳后,洞庭湖上业已安稳许多,盖因这位襄阳王爷极会收买人心,耍了个千金买马骨的手段,刻意交好当时洞庭湖三十六路绿林水连环盟主八方刀雷英,还送了一个尊号[镇八方王官]。
这一手玩得极为漂亮,绿林好汉重的就是一个[名]字,何况还有好酒好内招待兼这有俸禄可拿,当真如战国四公子养士一般,惹得四方群豪纷纷前来投奔。三十六路水连环更成了襄阳王的私兵一般,自此也不打家劫舍,倒是公然在湖面上收起税来。
那些大商家倒也没什么意见,虽然水连环收的税率极为高昂,可比起以前杀人越货,动不动人丧命货丢失,其中好歹却是一眼立判。何况羊毛出在羊身上,把货物的价格调高点,他们反正也不会亏本的。
赵钰封藩襄阳数十年间,襄阳却是畸形的繁荣起来,酒肆、青楼、赌坊在城内随处可见,那简直就是一千年后的赌城拉斯维加斯一般。
总之,只要你有钱,在襄阳你可以喝最烈的酒,玩最美的女人,赌最刺激的局。先开始还只是江湖人往来居多,可到后来,却是又吸引了无数的游学士子,当真是人烟稠密车水马龙繁荣娼盛……比起东京或者扬州,怕也差不到哪儿去。
这里面有何道理?也要归功于襄阳王独创的以江湖人管江湖人的制度,走在襄阳城内,你看不到一个捕快,唯有一队队带着黑手套的好汉维持街面秩序。
这些黑手套执法队便是镇八方雷英在襄阳王指使下所独创的,请的教头都是江南雷家和四川唐门地高手,总教习更是四川唐门的一流高手,二十年前江湖俊杰榜排名第一,半步追魂唐威唐家三少。乃是襄阳王府四大王官之一。
若有什么飞贼之流,你还甭想逃,人家黑手套执法队腰间的鹿皮囊里面装的全是最高档地四川唐门喂暗器和江南雷家的霹雳雷震子,管你武功再高,一人撒一把这么漫天花雨散下来,除非你是江湖上出名的豪杰,不然能躲过去的恐怕不多。
曾经有过这么一个例子,一个潦倒地穷书生在赌坊走狗屎运赢了十数万贯之巨。一高兴,把当时襄阳城内四大红牌之一的歌妓给赎走了,结果被一个不开眼的小飞贼石三惦记上了,当夜就来了一出杀人夺美,带着金钱美人不翼而飞。
第二天事发,执法队总教习、四大王官之一的唐家三少震怒,不到十二个时辰,石三地尸体便赤条条悬挂在了城门楼上,浑身青黑没一块好肉,胯下小鸡鸡不翼而飞。最恐怖的是居然还没死,愣是在城头哀嚎了三天三夜才一命呜呼。
这件事情后来哄传天下,摆明了便是告诉天下所有地男人,只要你有本事,在襄阳你尽管赢走大把的银钱,带走无数的美人,在襄阳城内和八百里洞庭湖绝对没人敢于动你一根毫毛,因为这里是三十六路水连环和四大王官的地盘。
这件事情以后,襄阳成了出名的赌城,就好像扬州府聚集了天下一半的淫贼一样这里成了无数爱赌博的人心中的圣地。当然,每年也都有那么一些出老千地赌博高手在襄阳落马,下场极惨。
从这一点上来说,襄阳王其实还是很有些本事手段的,后来他和万里追魂彭海媾和,黑手套执法队更上层楼,毕竟彭海也是天下十四杰之一,又有暗器闻名天下。
在江湖上有数的绝顶高手眼中,或许暗器上不得台面,便好比南海燕仙子觉得保罗爷地那些手段未免都是取巧一般。可问题是,对于一般的江湖豪杰来说,唐门地喂毒暗器,雷家的霹雳雷震子,这些绝对是很恐怖的东西,或许你夏练三伏冬练三九苦苦习武十数年,却碰上一个刚进黑手套半年的家伙,一把暗器撇下来,碰着就死磕着就亡,能不害怕么?
这就好像现今香港黑道电影上所描述,一把砍刀横行数条街的社团金牌双红花棍,一个能砍几十个,却被一个刚从警校毕业的小差佬一害怕手上点三八一扣扳机毙命当场。
这个想法就是眼下保罗爷正在想的,旁边白五爷骑着照夜玉狮子,他坐着四蹄踏雪乌骓兽,听到白五爷讲这一节,不由一乐,这比板砖破武术还厉害啊!好比后世的配枪执法,你还别说你横,出来混,迟早都要还,一枪撂倒。暗器啊暗器,你还真是个好东西,爷我现在可不就是江湖十大暗器宗师之一么!
他骑着马直笑,在他左侧的燕仙子聪慧无比,怎么不知道他那点心思,忍不住低啐一口,“习武一途当追求万物造化宇宙奥妙,少保,你可万万不能存着……”
保罗爷闻言顿时脸上一苦,赶紧讨饶,“我说青萝姐姐,您可别说教了,小弟我错了还不成么?”心里面免不得抱怨,心说怪不得她和霓裳不打不相识居然结成异姓姐妹,果然都是一个脾气爱说教。练武不就是为了打人么?整天说什么追求天道,那我干脆练剑仙去得了,练什么武啊!暗器怎么了!我那生死符也算暗器罢!不照样把金沙刀普慈制得服服帖帖的。
想到这儿,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位小蓬莱八大护法之一的金沙刀普慈眼下正黑着脸老老实实跟在他们后面,看那熊包样,保罗又是一乐。得,燕仙子你喜欢说尽管说就是,反正我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
燕青萝看他表情,知道自己又是说了白搭,忍不住叹气,扭过头去再不看他。
旁边白五爷沉着脸不去插嘴,他要就俊俏,又骑着浑身没一丝杂色的照夜玉狮子马,当真是人如龙马也如龙,帅得一塌糊涂。襄阳城在襄阳王数十年教化之下民风开放比之东京和扬州更甚,免不得有无数爱俏的小姑娘小媳妇使劲儿抛媚眼。
正在这当口,街对面恰好走来一队黑手套,只见这些汉子个个穿着白绫箭袖,腰间的鹿皮囊和手上的黑手套极为刺眼,一路走来当真趾高气昂,偏生路边商家还点头哈腰给这人打招呼,“嘿!各位爷好哇!进来坐坐……”居然还极有人缘的样子。
“Shif,整个一个黑手党啊!”保罗爷不得嘀咕,忍不住便使劲儿打量。
他武功日高,眼光如实质一般,黑手套为首一人忍不住浑身打了一个寒噤,转目瞧去,正好瞧见保罗爷他们大批人马,身后居然还跟着数百壮汉,却是愣了愣。
襄阳城已经十数年看不到有人敢于这么嚣张走在大街上地了,就算是那些朝廷大佬又有哪个敢于带着这么多人在城内这么横着走的?
其实保罗爷一行也没黑手套头目所想的横着走,只是襄阳城乃是一藩重镇,襄阳王甚至可以自任官员,即便是知府之类的地方要员,又怎敢跟宗室王爷叫板?久而久之,在这些人眼中,只要稍微声势浩大一眯,未免就给扣上一个横着走地帽子。
保罗爷一行中多的是高手名人,且不说保罗自个儿,燕青萝乃是天下十四杰之一,普慈是曾经的小蓬莱八大护法之一,即便是白五爷那锦毛鼠的名头也算得一方豪强。至于美人痣那十几个字地绰号已经算小菜一盘了,至于小白虎这位西夏国的过气公主,机关盟盟主的弟子,眼下也只能给保罗爷拎鞋。
那黑手套头目愣了愣后,居然很在其位司其职地带头走过来拦住了保罗一行。
“各位,不知道在城内聚众这是有结社之罪名的么?”黑手套头目拱了拱手,姿态很客气,可眼光却是叫保罗爷很是不爽。对方地眼光分明就是一副[你新来的罢]模样,直娘贼地,爷我在东京这么走也没个人敢于这么跟我说话的。
白五爷高傲的很,自然是不屑跟这些小杂杂兵说话,燕仙子更是不消说了,倒是仁多阿福四郎眼眉通挑,顿时从后面策马过来,呵斥了一声,“大胆,跟我家侯……大人说话居然敢出言不逊,还不与我速速退开。”
保罗看阿福四郎说话,心里面倒是极为满意,心说阿福这小子倒是会做人会说话,比我那傻大个师侄铁牛强多了,可惜被普慈砍断了一条胳膊,以后倒是要想法提拔提拔才是。
那黑手套头目被阿福四郎呵斥,又是一愣,自从他当上黑手套小头目,已经有许多年没人敢于这么和他说话了,侯大人?你再怎么大,还能大过我家王爷么?即便是襄阳知府,跟咱们唐总教习说话也是客客气气不敢有半丝得罪的,你一个外来的大人,算个球囊。
他想到这儿,顿时一黑脸,右手按在了腰间鹿皮囊上,“哼!在襄阳城任何人都要按照我们唐王官订下的律法行事,即便是知府也要如此。襄阳律法第三条,聚众过百人,以结社论,你们是自行散去呢!还是要爷们动手?自个儿挑罢!”
他这么一说,保罗爷气乐了,吓!眼下的襄阳王赵衍两年前还不是王世子,说白了他能坐上襄阳嗣王位里面可还有我不少功劳了。Shif,眼下他脚下一条狗都跟我唧唧歪歪走来了,我随便人多点走路都叫结社?怪不得老丈人密函说襄阳王有不臣之心。
其实八王爷给保罗的密函也是马后炮,从上代襄阳王赵鈺开始,这不臣之心便很显然了,只是一直没有明面上地东西,官家念在宗室情分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里面有个道理,大宋朝开国,赵家三兄弟,赵匡胤、赵光义、赵光美,三兄弟的老母亲太后订下[兄终弟继]的条陈,太祖赵匡胤身死,[斧影摇红]成为历史一大疑案。老二赵光义成了宋太宗,老三赵光美成了开封尹、秦王、中书令。
那么,按道理来说,赵光美应该也做皇帝地,后来那位号称[半部论语治天下]宰辅赵普说了:自夏朝以来,家天下也,子袭父业,焉有弟继兄业之理?一误不可再误。
过不了多久,赵光美离奇身死,其子外封藩镇襄阳王,一直颇有怨言。大宋不似后代皇朝那么恐怖,杀起自家兄弟名正言顺一丝儿也不客气,尤其太宗后真宗皇帝也是王爷出身,在没当上皇帝之前一直让达宗颇为不喜,因此当上皇帝后从没对襄阳王有半点怠慢,甚至还特例他能自任辖下官员。
到下眼下的官家仁宗帝,那也是一个厚道皇帝,更加不去说话了,因此说八王爷乃是马后炮。
不过老丈人地密函,面子还是要给的,保罗爷因此从江陵直奔襄阳而来,根本不指望能调查到什么。再说了,这种皇家之密,他也不想管,人又没直接起兵造反。所谓间不疏亲,虽然说官家是自己小舅子,可人家那是一笔写不出两个赵字,这天下姓赵,关他陈保罗鸟事。
不过这黑手套却凶悍了些,让他着实不爽,当下一沉脸,“阿福,上去教训教训这些小子,我给你掠阵,有什么事爷兜着。嘿!结社,这个帽子扣的好大……”
对面那黑手套头目看说话的独臂红袍人窜身从马上跃下,顿时也气乐了,执法队说的话,十数年来谁敢公然不允的?居然还敢动武,当爷们腰间的鹿皮囊是摆设么?
他一沉脸,喝了一声摆阵,七个黑手套齐齐摆了一个小七星的阵势,那小头目正站在阵眼天枢位置上,十四双黑手套全部按在了腰间鹿皮囊上。
繁华的大街上人群顿时作鸟兽散,黑手套执法队凶名赫赫,据说腰间的鹿皮囊内暗器连大罗金仙挨着了也得毙命,看这个热闹似乎有点老寿星喝砒霜——嫌命长。
眼看着要打起来,突然燕仙子娇滴滴说了文绉绉两个字,“且止。”
这声音看似不大,到了七位黑手套耳中却是声如炸雷,震得齐齐往后退了数步,小七星阵型顿时散了。七人不是傻蛋,他们的总教习唐家三少乃是四大王官之一,近年虽然名头不响,毕竟是二十年前俊杰榜第一,教的东西还是有份量的。他们深知一个看起来娇滴滴的小姑娘一声说话能震退自己七人,恐怕已经是总教习那等手段的高手了。
那黑手套头目脸色一变,色厉内荏喝道:“我们四大王官便是天下十四杰来了也要卖个面子,你们休要……”说到这儿,他突然很郁闷地发现那武功似乎和自己总教习一般深不可测的美人儿根本连正眼都不瞧自己,却是正在教训那位小白脸侯大人。
“少保,居移体养移气,你眼下是什么身份?这大街上打群架,也不嫌丢人么?”燕仙子看着保罗爷循循善诱。
保罗顿时痿了,低头自言自语小声嘀咕道:“Shit,在这位姐姐跟前当真硬不起来……”
燕仙子闻言,娇靥上顿时泛起一层薄晕,“你胡说八道什么……”
咱们保罗爷还未察觉到自己的语病,愣是有些拍马屁的味道恬着脸儿接了一句,“我是说在青萝姐姐面前硬不起来。”
这话本是正确,没错啊!我在你面前强硬不起来嘛!只是未免叫人第一印象便想到那方面去。他这次声音颇大,后面数百人听见,顿时炸营了。
这些兵丁和保罗爷厮混熟了,这般没架子的侯爷天下只此一家别无分号,听他大声分辨,先是齐齐一愣,接着轰然大笑。
“咱们侯爷说面对燕仙子硬不起来……”
“啧啧!侯爷这等风流手段,俺要学到个一招半式,还怕怡红院那小娘皮跟俺叫板……”
“这个……这招叫欲擒故纵来着?”
“侯爷当真好本事,敢于跟位列天下十四杰的燕仙子如此说话,当真独步天下……”
“……”
这里面也有个不和谐的声音,后面金沙刀普慈黑着脸冷声说道:“左右不过是个淫贼,就算天下第一,还是淫贼。天道不公,这等人居然也能上窥武学至高境界,天下的好汉都死光了。”
他被保罗种入体内地生死符折磨的死去活来,本想自行了断的,可保罗一句话打消了他的念头,[你不想试试如何自行冲开我给你种下的禁制么?连这个都做不到,还说什么追求武学至境。]
这数百兵丁都是便衣了,不过如此一说,他们地身份便昭然若揭了。那黑手套小头目顿时脸色惨白,什么?天下十四杰?燕仙子?难道是……南海仙子燕青萝不成?侯爷?风流?难道是……那个天下知名的广陵侯、玉面侠陈保罗?
这个牛皮也未免吹大了,黑手套头目额头冷汗涔涔,刚才自己还说天下十四杰来了也要给个面子的,自己难道是乌鸦嘴,说谁便是谁?
原本躲在后面的美人痣忍不住红着脸蛋低笑,燕仙子更是闹了个玉腮酡红一直渲染到耳朵根,而且还不能翻脸,刚才自己还教训人家居移体养移气来着,总不能出尔反尔罢!
保罗骑在马上尴尬得紧,好在白五爷替他解围,冷着脸喝道:“吵什么吵?都闭嘴。”
那些粗俗地兵丁对这位俊俏却整天冷着脸蛋的锦毛鼠大爷还是很忌惮的,闻言顿时收声。只是还有些低笑传出,保罗爷有气没地儿撒,对那些黑手套喝道:“有多远给爷交多远,你们王爷若问,就说是东京故人陈保罗。”
他一声喝,黑手套们顿时抱头鼠窜。废话,跟这位爷叫板那不是找抽么?光看当今长公主和八贤王家那位小公主跟这位爷闹的绯闻在天下哄传便知道人家的权势了,而且人家还挂着北边大辽国的金翅驸马招牌,大辽国使节团来东京甚至挂上[汴京陈少保门下走狗]这等叫人瞠目结舌的旗帜,天下能跟他叫板的人或许有,但绝对不是他们黑手套。
他们一闪,大街两旁店铺里面躲着地人群呼啦一下全出来了,不知是哪个大胆的俗汉大声喊了一句,“看呐!他就是那个粉侯,新近把西夏国闹得人仰马翻的陈少保哇!”
那艺名儿貌似高手的国子监司业写的《广陵侯征西夏》的艳情传奇此刻早已刊印数万本风行天下。保罗爷勾搭西夏皇后没藏兀孜美气死西夏国主李元昊的故事被大宋朝说书人在数月间说也说烂了,但凡市井人士大多知晓,何况还有之前地名头做引子,此刻突然冒出真人在大街上,还有个不围观的么。
保罗先是有些汗颜,感情一个市井俗汉都知道这[粉侯]的典故,自己当初第一次听这个词的时候还莫名其妙呢!不过他爱现,却不怕人围观,笑着在马上拱手,顿时迷倒无数的大姑娘小媳妇。
若论俊俏,他自然还不及白玉堂白五爷,可人的名儿树的影儿,人一旦成了偶像,俊俏不俊俏便不再是最关键的了。何况他本就是东京四美男之一,对那些大姑娘小媳妇放放电还是很熟练地。
只不过他先还是得意,后来围观人群里面嗡嗡哄传,居然说什么[看这位侯爷鼻准修长,想必胯下那事物也了不得,怪不得能搞得西夏皇后魂不附体自愿对咱大宋朝请降,真真好手段,俺要能搞一搞西夏皇后,少活十年也愿意啊!]之类的话。饶他脸皮厚如城墙,却也吃不消。
这时候他才知晓,感情自己的故意被人乱编成书了,居然还是艳情书。那写书地小子叫貌似高手?国子监司业?直娘贼的,回东京非得让这小子进宫服侍老太后去。
他再也听不下去,赶紧一扯马缰抱头鼠窜,后面无数哀怨地少女少女眼巴巴瞅着他背影,若得白五爷狠狠刮了他几眼。
襄阳最大的酒楼也住不下他们这数百人,他们住的乃是襄阳监司衙门。毕竟他还挂着江东转运使的衔头,那可是了不得的高官,换个后世说法便是八府巡按之类牛叉了一塌糊涂的天使,即便是在襄阳王地地盘上,他也还是可以横着走的,虽然他没横着走的习惯。
很舒坦地泡了个澡后,他在小白虎服侍下穿上一身四海袍,长发很潇洒地绾在脑后,已经颇有当初在四海馆准备出去逛窑子的派头了。
缓步走进外进地大厅,小白虎已经学会了一些服侍人的手段,还知道泡上热茶递上,倒是让他满意。轻酌一口茶汤后,白五爷也是一身四海袍一只脚踏了进来。
“玉堂,咱们喝花酒逛窑子去,这天色正……”他话说了一半,立刻顿了下来,因为一身白裳的燕仙子和美人痣紧随其后进来了。
燕仙子玉腮微酡有些薄怒,这人,也太不求上进了。八王爷让他打探消息,他居然老刘手打下榻后第一件事便是拉着锦毛鼠去……去狎妓,真真太过份了。水修眉脸颊有些红晕,却居然不太上心,盖因为她刚认识保罗的时候这位爷便是这个调调,从没见他消停过。何况两人欢好后她也不大在意这些小瑕疵,官场上的人嘛!应酬应酬总是要的。
“……这天色正好,秦楼楚馆之类场打探消息最妙不过。咱们拿君之禄忠君之事,办正事要紧。”却不想保罗转口极快,眼睛眨也不眨便顺顺趟趟说了下去,心里面还有些得意,啧!哎!找到以前泡美眉的感觉了。
他并非城府深沉之人,心里面有些想法,脸面上顿时便显露出来,一挑眼眉,怎么看怎么让燕仙子觉得轻佻,心里面叹气,何尝不知道对方想法,只不过有些时候有些事情直觉说破未免不美,只好假做不知了。
这时候美人痣想起来大辽的光景,这人可也不是立马带着五百禁军公然逛大辽国地窑子么,忍不住低笑起来,想起以前种种,再想起数日前自己居然在船上和他那般欢好,忍不住眼眉传情,双瞳顿时迷离起来。
这女人的构造到底是和男人不一样的,英气十足的美人痣眼眉传情,水汪汪叫人心动,任是保罗爷见惯美人的,忍不住也呆了呆。倒是燕仙子忍不住清咳,这才把两人惊醒,美人痣顿时脸上大红,保罗脸皮厚,嘿嘿赔笑了两声。
这个时候白五爷却是一撇嘴,直接挑破了保罗的心思,从这一点上,也能看出锦毛鼠和保罗爷的关系不一般了,起码比燕仙子来要亲密上许多了,“装什么装,你上什么地方不是打着冠冕堂皇地旗帜公然逛窑子的?这里有外人么?”
保罗爷听了一乐,嘿!咱们玉堂居然也学会帮衬了?这名[这里有外人么]真真再妙不过了,当下恬着脸蛋笑说:“要不,青萝姐姐也作个男子打扮,我们一起便是。”
拉着天下十四杰之一的南海仙子燕青萝去逛窑子这种话也就保罗爷敢说出来,当然,他也就是这么一说,可没指望燕青萝真的答应。
却不想燕青萝略一寻思,居然一笑允了,“待我们换身衣裳……”说罢拉着美人痣转身离去。
“玉堂,你可是愈发懂我的心思了,这活儿做的不错。”看燕青萝和水修眉走出去,保罗笑嘻嘻勾住白玉堂肩膀咬耳朵,“话说这逛窑子也要有人搭档的,咱们搭档再好不过了。当初咱们第一次见面拉着你去鸾凤楼当真是我这辈子最英明地决定啊!”
白五爷顿时黑了脸,[原本是找人切磋武艺,结果被人拉去嫖妓]这种陈年旧伤痛被他揭开还真是挂不住,何况他后来还做了掏钱的冤大头,立刻甩了脸子,“谁跟你搭档?我们只不过是去打探消息罢了。”
保罗爷脸皮之厚自然是白玉堂无法企及的,毫不在意说道:“别啊!不就是让你掏了一次钱么,咱们只不过纯Talking,又不干什么,重在氛围嘛!嫖妓也有嫖妓地乐趣,是不是。”说着一阵挤眉弄眼。
“你这无赖,给五爷撒手。”白玉堂脸上飞起红云,使劲儿掰开他的手,“你敢说不干什么?那辽国上京那个什么青镜郡主不就是你逛窑子惹回来地么?”
“咦!这话怎么透着一股子酸溜溜的味道。”保罗嬉笑着又勾了过去,“咱们之间那是灵魂的交流,比那个又要纯洁许多,你没见宝宝贝贝都吃醋咱们关系好硬是栽赃咱们断背山么。”
“快滚……”
正说话间,外面燕青萝和水修眉进来,顿时让保罗爷眼前一亮,两人里面一身白色箭袖,三指宽的鹅黄色丝蛮带束腰,葱翠色对襟开衫,胸前松松系着一个蝴蝶结,左腰悬挂着佩剑,右腰悬挂一方温润之极的玉佩,脚下蜀锦水云靴,长发绾在脑后拿丝涤系了,再罩着翠玉冠,打横着插了一根翠玉簪定住,当真是一对翩翩浊世佳公子。
吩咐小白虎在监司衙门老实待着,保罗问明了襄阳最繁华青楼所在,在几个一脸谄笑的监司衙门官员相送下出了衙门,公然带着燕仙子逛窑子去了。他们四个人的武功加起来,整个天下也可以横着走了,连长随也不带一个,跟南海燕仙子一起去逛窑子,自然不能如以前那般几百人逛窑子大排场,那未免俗气。
襄阳最大的青楼就叫青楼,直截了当得很,也极容易找,背后的大东家自然是襄阳王府,这是一个公开的秘密。
青楼依水而建,前后五进,一进比一进高两层楼,一三五七九,最后一进下在湖边,高九层,是襄阳最高的建筑,白五爷远远看了冷笑,“九五至尊,襄阳王果然豪迈得很啊!”
那门口的龟妈眼光毒辣得很,看人一看一个准儿,这四位显然是大客户,顿时一下迎上来两个,脸上笑容特别真诚,似乎来的是他们爹妈一般。保罗爷好感顿生,甩手就是两颗金瓜子打赏,欢喜的两个龟妈脸上开花,“几位爷爷里面快请,咱们第九楼的魔琴贾真真贾姑娘今儿兴致好,待会儿要表演琴艺来着,等闲可瞧不着,即便是老襄阳,能欣赏到的也不多。
这青楼头牌居然叫魔琴,让大家都是一愣,保罗笑着又塞过去两颗金瓜子,差一点没让两个龟妈跪下叫亲爹,当下掏心掏肺差一点把贾真真的三围都给报出来。
因院子极大,众人走了片刻才到了最后一进。一路走来,连保罗爷这等欢场老手也有些咂舌,直娘贼,亭台楼阁假山活水,八节不谢之花,四季常青之草……一丝儿也没个欠缺,怕东京城许多朝廷大佬的后花园比较起来也老刘手打要逊色许多。襄阳王在这里面下了大力气砸钱啊!不过越往后面人越稀少,看那些客人模样应该都是非富即贵,应该赚的盆满钵溢。
到了第九进,已经没多少人了,想必能到最后一进的俱都是腰缠万贯的主儿。
刚一进院落,保罗顿时觉得有些熟悉,有些诧异。这第九楼已经是在活水中间了,有五道九曲桥通过去,极心奢华这能事。楼前居然还有好大一片平台,一对人高的汉白玉麒麟一左一右,上悬一块匾额,通体都是黄金打造,在这等环境之下,居然不显得俗气。
“Shif,冲霄楼?”保罗爷张大了嘴巴。
怪不得自家走进来感觉到么熟悉,感情是自己设计的冲霄楼啊!怎变成九层了?
“咱们这第九楼乃是整个襄阳城最高地建筑,因此叫冲霄楼。几位爷爷,里面可就不是小地们能进去地了,若有什么吩咐,小的们就在门外伺候着。”两个龟妈当真把四人当活菩萨一般伺候了。
说话间,从楼内出来两个丫鬟打扮的姑娘,脸蛋儿长的一模一样,都是尖尖儿瓜子脸,弯弯儿柳叶眉,一张绛色红唇当真小的有真,单只分开倒也算不得极品美人,但是并排站在一起免不得就噌噌噌窜两个等级了,比之保罗爷府上珍藏的家养萝莉宝宝、贝贝恐怕也就略微逊色罢了。
咦!还是开了额地?保罗先还对白五爷挑眉示意,这时候倒是注视起两个丫鬟美人来。
正在打量,腰间微微吃痛,先还以为是美人痣,转目一瞧,却是白老鼠,接着耳朵里面便听见五爷传音,“宝宝贝贝叫我舅老爷可不是白叫地。”
保罗苦笑,也传音道:“拜托,我只是佩服襄阳王好敛财手段罢了。宝宝贝贝身价十万贯,可我敢肯定,这对双胞胎给襄阳五赚了恐怕二十万贯都不止。”
这里面也有个缘由,什么叫开额呢?便是把额头上那些细微的绒毛刮掉,表示已经不是云英身份,能进到第九楼的应该无一不是财大气粗的主儿,这么一对极品双胞胎开额,分明是告诉人家,我们姐妹是可以拿许多银钱来砸的哦!双飞,双飞。
这若是再有喝点儿酒地几个互相抢夺过夜资格,这价格还不得狂飙上去,因此保罗说这一对双胞胎给襄阳王赚了二十万绝对不是空穴来风。
“几位贵客里面请,咱们姑娘马上便要表演了。”双胞胎显然是受过严格训练的,瞧见来的四位公子一个比一个俊俏居然面不改色举止得体。
“既来之则安之,玉堂、燕兄、水弟,咱们进去罢!”保罗没想到第一天来到襄阳便进了龙潭虎穴,不过他自恃冲霄楼乃是自己设计,怕个球囊。
他这间疏拿捏得极好,和女老鼠并行,却拉着美人痣地手,惹得美人痣心中一阵悸动,掌心顿时滚热起来,偷眼看看自家师叔,好在燕仙子并无不悦,她这才轻咬着唇第一次任他牵手。旁边白老鼠不由皱眉,这……装的未免也太不像了,瞎子也能看出是个姑娘了。
两个丫鬟把四人领进去后,里面乃是极为亮敞地大厅,各处挂着铜灯,照得纤毫必现。保罗四下一看,顿时吃了定心丸,四下和自己图纸上一模一样,连地上的亚线地砖也是和图纸上一般无二。
这脚下地砖也有许多讲究,一块将将有正常人两步方圆,内中有许多地砖乃是翻板,下面有烈焰的、有毒水的、有尖刺的种种不一而跑。那铜灯也有讲究,有喷迷烟的,有喷火的,有喷毒水的,有喷胡椒面的,正是翻板不到之处。
至于翻板下面,内中还有奥妙,那些窗户口也都装有冲天弩炮,若是想越窗出入,喂毒弩箭一射,一准儿射成刺猬。总之别看内里富丽堂皇,其实步步杀机,碰着不知好歹的,来一个死一个,来两个挂一双。
而且每上一层楼机关又不一样,都是保罗爷发前人所未想。当初保罗可没现如今这么阔绰,现在想来,一万贯便卖了这份设计图,实在是亏大发了。
不过当保罗被领上楼,心里面又有些悬得慌了,自己当初设计的只有五层,眼下可是九层的,里面定然有自己不知晓的东西。不过当白五爷上了二楼一看,忍不住撇了撇嘴,他们陷空岛四岛七窍九孔二十一窟机关密布,他可也是内里行家老手,顿时看出乃是九宫八卦的阵势。
这边保罗爷正在忐忑,白老鼠传音告诉他乃是九宫八卦的阵势,保罗对这等深奥的玩意儿向来不能过。不过看白老鼠笃定,再想想自家武功身手,忍不住也好笑。眼下四人天下大可去得,惹毛了,自己还有一招最后手,天底下哪儿有不给自己留后手地道理。
燕青萝虽然有保罗传音,倒是一直不吭声,其实心中也有计较,她身手天下有数,手上承影神剑又是天下有数地神兵利刃,自恃一座楼宇休想困住自己,脸上倒是淡然得很。
只有美人痣傻乎乎任凭保罗牵着手,感觉这一份格外珍贵的温存,才不管其它。
到了五楼,房间设计已经有些绕头了,这一层乃是保罗学外国迷宫设计的,他自家是闭着眼也能走的。
这么七绕八绕,终于进了一间房间,却是香闺打扮,里面已经坐了几个人,为首一个刀条脸颊的白脸公子,看起来约莫三十出头,浑身洋溢着成熟男子的俊朗潇洒,手上把玩着一把折扇,看了一眼保罗等人后却是转过头看那老刘手打窗外湖光月色,先到地众人中倒是以他最为有气质。
其它数人年纪有大有小,看衣着打扮俱都是有身份地位地人,且还不俗,保罗等人进来后都微笑示意了下,却各自坐着自己的位置丝毫不动,仿佛摹群兽各自有自己的地盘,绝不肯轻易越过雷池一步。
“这里面只有俩个不懂武功。”燕仙子妙目一扫心中便有端倪,便传音给保罗,保罗一笑,寻了个最靠近窗户的地方坐了下来,恰好离那刀条脸颊的白脸公子最近。
“几位贵客,一会儿还有几位客人要来,咱们姑娘一忽儿便出来。”双胞胎姐妹奉上香茶后轻声说道。
保罗爷此刻放下牵挂,免不得又显露了盖世班头地本色,“两位妹妹芳龄几何啊?哪个是姐姐哪个是妹妹啊?渡夜资多少?”
他不问人家姓名,乃是故意显得轻佻,显示自己是搞了但走,只是茶几下还捏着美人痣的手轻轻摩挲,美人痣脸色红晕任他轻薄,哪里还注意其它。
“咄!好个狂生,贾姑娘的闺房居然口吐龌龊之语,你当是瓦肆私娼花钱嫖妓么?太也没品了。”一个看起来很是年轻地后生脸色怒红,腾一下站了起来。
Shit,这位一看就是个雏儿,恐怕第一次逛窑子,连人家开过额都看不出,太清纯了啊!保罗爷摇头。
他清咳一声,装模作样起身拱手道歉,“这个……倒是在下太轻狂了,抱歉抱歉。”
“理会这等俗人作甚?”旁边一个年纪大些的拉了那后生一把,满脸不屑,“想必是外地来地,没见过大场面。”
白五爷刚浅浅喝了一口茶,闻言顿时喷了出来,脸上表情古怪得紧,心说这位若是没见过大场面天底下人怕个个纯洁得和圣人差不多了。
可也不是,别的不说,嫖妓嫖出五百人大场面把大辽国上京风月一条街给包下来的恐怖天底下也就这么一位,嫖妓狎醋打群架惹得当今长公主带着数千武装到牙齿的殿前龙卫前来救场更是前无古人。
保罗爷的脾气,那是捧了好听话便飞跑,听了难听话便不干活的主儿,闻言顿时双眉一挑,慢条斯理说了一句让众人瞠目结舌的话来。
“两位兄台此言差矣,在下不给钱就是了,那便不叫嫖了,若是人家肯倒贴几个,更是大家小姐后花园赠金落难书生中状元的佳话了。”
此言一出,茶水喷了一地,连燕青萝那等定力,也是险此一口缲笑出来,却也是一口呛到脸蛋儿红了许久,心中实在啼笑皆非。
这个人,你说他无赖罢,可偏生有时候品味高雅叫人心动得紧,别的不说,一句[选美如选诗,总觉动心难。]便叫人击节叹赏。那些俗人只知道拿自然景观来比喻女子的美貌,用也用烂了,何曾有过把美人比作诗词的。
后来保罗私下给燕青萝解释便说过,天下绝色如青萝姐姐这般,自然是谪仙李白这等人笔下仙气灵动的诗,再次一等便等如前朝诗家作品,又次之便好比今日所谓老子作品,更次这便如打油诗,等而下之么,自然是[谁把雪花漫天撒,王母娘娘贩私盐。]这等无言(无盐)绝句了。
当时保罗爷这番奉承还惹得燕仙子很是开心笑了一阵,被别人夸说美貌她自小便习惯了,可这么变着法子夸出新意的当真绝无仅有,尤其那王母娘娘贩私盐叫人发笑得紧。
可若说他高雅脱俗,眼下还有比他更无赖的么?居然说出嫖妓不给钱便不叫嫖,当真要叫听者弹出一对眼睛珠子了。
正在房内众人面面相觑的时候,外面一声冷笑,“嘿!好一个嫖妓不给钱便不叫嫖,果然是只有吓蛮书的东京文曲星才能有的手段,佩服啊佩服!”说话间外面走进来一个锦袍青年,腰间一个婴儿拳头大小的佩饰,面目虽不可憎,却叫人殊无好感得紧。后面紧紧跟随着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和一个黄眉毛的童子。
白玉堂眼角微微挑动,保罗愣了愣后大笑,“这不是兔儿相公夏小受么?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洪大侠、丁大侠,两位别来无恙啊!”嘴上占人便宜,眼珠子却滴溜溜转开了。他虽然一身本事却毫无高手风范,眼看小蓬莱一下来了三个,自然是有所打算了。
胆儿大地不止他一个,那刀条脸的俊朗公子爷噗哧一笑,[唰]得一声展开折扇轻描淡写扇动了两个。“在下颇爱翰林风。这位虽然面目可憎了些,气质却是好的,筋骨神气内敛更是万中无一,后庭想必夹得甚紧,不知渡夜资老刘手打几何啊?”
走马承受夏遂良气得差一点儿吐血,保罗却顿时对那俊朗公子爷生了好感,敢于轧小蓬莱地苗头,这等豪气自然不简单。你还别说人家无知者无畏,别地不说,那丁朗禀生异赋,虽然长一副娃娃脸,却天生两道黄眉,江湖上但凡混的好的谁不知道小蓬莱八大护法之一的黄眉童子丁朗的名头?
此人气息内敛,武功这高连保罗都掸不到深浅,若说在江湖上籍籍无名,保罗怎么都不相信。
笑了笑,他一拱手道:“兄台好生豪气,小弟佩服得紧,不知高姓大名?”
“不敢,小姓唐,唐威。”公子爷也笑了笑,如沐春风。保罗旁边燕仙子却是皱起了秀眉,“半步追魂王官唐威唐家三少?”
那公子爷嘿嘿一笑,“岂敢岂敢,在下只不过襄阳王府一个执法队总教头罢了,如何当得天下十四杰之一南海仙子燕青萝法眼。”
Shit,这就是那黑手党的党魁?保罗差一点儿绝倒。
腌[月赞]球囊地,这一间房内地高手可以抵得上小半个江湖了,他忍不住骂一句东京方言。
其实江湖和后世娱乐圈差不多,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新出道的偶像明星你别看新鲜热辣,可又能火爆多久?这位唐家三少当年也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自从进了襄阳王府,便也渐渐淡出江湖人的视野。其实论起暗器功夫,彭海位列天下十四杰,还受到上一任襄阳王重视,可真比武功孰高孰下当真难说得紧。包括小蓬莱八大护法比这燕青萝这等天下十四杰,皆都如此,一个道理。
“唐兄好生胆色。”保罗挑了挑大拇指,接着说了一句让夏遂良暴跳的话来,“不过你看他夏小受眼瞳四周血丝昂然,火气大啊!肯定有痔疮,估摸着还是环状痔,真走起旱路来进进出出痔核碍眼,未免煞风景得很。”
美人痣脸上大红若绸缎一般,咬着唇狠狠在保罗腰间掐了一把,这坏蛋,愈说愈过份。“咳……”这一次众人包括燕仙子也被口水呛到了,若说天下之无赖,舍陈少保其谁?
夏遂良腮帮子肌肉坟起,使劲告诉自己要注意身份,可脸色却变得惨白无比,“陈保罗……你……你……”
到底唐家三少是此道老手,老神在在摇着折扇慢条斯理说道:“这倒不妨,痔疮也有痔疮地妙处,[落红点点白绫纱,喜看新妇被破瓜。]这里面的妙处……”他说着轻挑了一下眼眉,颇为暧昧压低了嗓音说:“有痔疮也是很爽的。”
呃!保罗爷当真碰上高手了,看着唐三少那淫邪带着湿意地眼神,顿时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赶紧摇手说道:“这个……小弟敬谢不敏了,老兄你喜欢尽管上便是,想必他也喜欢的。”
寂静无语,房间内地板上估摸着落了一地地鸡皮疙瘩。
是可忍孰不可忍,夏遂良也忍不住了,眼瞳一缩,一手按在了腰间那婴儿拳头大小的佩饰上……
[噌]得一声,他腰间那佩饰顿时跳跃成一枚长剑,剑身仅一指半宽,这想必就是他金灯剑客绰号的由来,感情这拳头大小似个小金灯的佩饰乃是一枚宝剑。
小蓬莱紫烟梦泽心法号称天下神功第一,自然有他的妙处,金灯剑初现,房间内空气顿时冰凉。每一个人都感觉到这位夏小受的剑气锁定了自己气机,甚至连那呵斥保罗俗人一个的两个不通武功地后生都能感觉到浑身受制动弹不得,脸上顿时显露出惊惶神色来。
“鼓唇弄舌之辈……”金灯剑一出手,夏遂良惨白的面容便转换成了淡金色。那金灯剑不知是自动作响还是被夏遂良内力所逼,嗡嗡低鸣不休,像是一条待人而啮的响尾蛇。
“好细,跟兔子尾巴似地。”保罗嘴上调戏了一句,手指却掩在四海袍内伸进了茶盏,再一缩手,弹指间手上已经多了几粒冰珠。
战势一触即发之际保罗这句话便如同被大火煎熬得通红透体地铁锅内淋上了一碗油,顿时爆出了滔天火焰。
“陈-保-罗。”夏遂良咬牙切齿嘶声喝道,这时候,保罗袖内飞出几颗寒芒,直奔夏遂良上中下三路。
[滋滋滋]几声轻响,冰珠不知怎么,居然全部射在了金灯剑上,房间内空气冰凉若万载冰窟。这金灯剑却是炎阳烈日一般,冰珠连碎都没碎直接消融无迹,而夏遂良金灯剑一收一挡之际,不知道什么古怪运用法门,居然快逾闪电弹射出去,一剑,便幻化出一串耀眼光芒,直刺保罗爷胸前数个大穴。
美人痣心中焦急,横身挡在他身前,腰间佩剑已经拔了出来。
迅雷不及掩耳,她刚拔剑,身边黑影一闪,接着众人便听见[叮叮叮叮]一阵金铁交鸣。
白老鼠自从修习了明尊圣火令上的武学后身法诡异得紧,此刻和夏遂良交战在一起,两人立刻战成一团旋风,眨眼之际业已过了三招。
湛泸宝剑乃是江湖兵器谱上排名第一的神兵,居然削不断夏遂良的金灯剑,也不知老刘手打是什么异种钢铁打造的,两把剑瞬间交叉了几十下,两人都是施展小巧腾挪地功夫,在房间内过了三招连一个茶盏花瓶都没碰着。
这金灯剑甫一相交,顿时从剑身上穿来一冰一火两种内劲,相辅相成相得益彰,居然极为融洽融合在一起,白五爷也是暗暗吃惊,剑下动作却是不停,第四招又递了过去。
夏遂良一声闷哼,金灯剑突然没了骨头一般软了下来,一下便搭在了湛泸神剑剑身上,唰得一下,又似毒蛇爆起伤人,剑身便缠绕着湛泸宝剑滑刺白玉堂腕间脉门。
“绕指柔?”白老鼠吓了一步,这等神奇微妙地剑法连他当日用软剑的时候也没这手段,甫一碰上这等古怪招数,顿时缩手缩脚只得往后退了一步。
哪晓得那金灯剑似乎活物一般,硬生生又绕了进去,所谓好女怕缠汉,这宝剑也怕缠剑。白玉堂连接换了几招都没能甩脱金灯剑的缠绕,而夏遂良的身子似乎也变成轻飘飘的纸片一般,看上去倒不似人在使剑,而是剑在使人。
直娘贼地,以剑御身?
保罗见识过金沙刀普慈以身御刀的功夫后,对小蓬莱武学便上了心,想方设法从普慈嘴巴里面橇出了一点关键。这小蓬莱的兵刃路数,大抵以剑御身,以剑御气,以身御剑,以气御剑等几种,而夏遂良地这招显然便是以剑御身了。
这种古怪剑法修炼起来进展极,江湖上根本难得一见,要修炼之人自小便把宝剑随身携带片刻不离,直至心动剑动才算得第一步功成,待到大成之际,有鬼神难测之机,即便碰上武学修为高上一筹的对手也能凭借那古怪地运剑法门胜出,实在叫人头疼得紧。
就在夏遂良的金灯剑如附骨之蛆一般死死缠绕不休的时候,里间突然响起一把如清越琴声一般的女音,宛如天籁却又靡靡动人诱惑之极,还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高傲老成。
“好端端的,怎又打起来了,真真俗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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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堂被困冲霄楼,保罗爷心急火燎要救人,神秘对手出现,燕仙子对敌奄奄一息,叫保罗爷两难,难透了……
夹杂环绕叫人头疼不休的三角敌友关系剪不断理还乱,天底下最大的诱惑,这都叫保罗难以选择……
扬名天下注定有它的代价,且看保罗爷如何选择。
半步追魂王官唐威听见里厢传来声音,脸上立刻露出了些喜色来,他刚才调戏金灯剑客夏遂良流里流气,这会子却正襟危坐如同道学先生一般。
夏遂良本是极为自重身价的,他自恃出身,断断不肯随便动手,方才也是被保罗气得紧了,几招下来,却也并无必胜的把握。此刻却也借机下台,深深吸了一口气,手上金灯剑一弹,顿时跃出圈外在房间一角站定,倒也好整以暇,功夫的确非同小可,只是这脸上神色实在不怎么好看。
保罗爷看这两位动作,却也对即将出来这位魔琴贾真真动了些好奇来,一句话让金灯剑客罢手,半步追魂正襟危坐,不简单啊!
这时候那里厢翠玉门帘叮当一阵轻响,却是一只柔荑伸出来拨开,那十指纤细修长如葱管白玉一般,在保罗所识诸女中怕只有阮阿蛮可堪比拟。这白的白翠的翠,白嫩生生的手和那翠玉相映成趣,人还没出来,架势却让满屋子的男人齐齐心头一跳。
心中嘿然一笑,保罗心说这女王倒会卖弄,这男人在女人跟前要卖弄,女人在男人跟前何尝不是。他保罗爷本就是此道大行家,不然如何当初白身便能泡到东京四花魁。
泱泱华夏自古爱玉,不过自古从君王大臣到市井百姓,俱都爱那羊脂白玉,这翠玉大多产自掸国(今缅甸),自古掸国遣使和中国交好这贡品内都会有无数翡翠,翡翠虽不如羊脂白玉珍贵,却也极为稀少,大多为帝王赏赐王侯将相,这魔琴贾真真能用翡翠做门帘,可见其得襄阳王爷之重视程度。
随着那一双柔荑拨开翠玉门帘,一只天然纤足伸了出来,让保罗都大跌眼镜。吓!这姑娘居然赤脚?难道不是汉人是水摆夷族的?
人还没见着,却让阅人多亦的保罗爷都好奇了,怪不得在襄阳城如此大名,怪不得两个愣头青要呵斥保罗为无品狂生,怪不得半步追魂王官唐威神魂颠倒……
这些都是保罗爷心念急转之下地想法,其实人家姑娘出来极快,伸手一拨帘子便出来了,而这时候五老爷正悻悻然收剑回到保罗身边。
只见她头上梳着别致的双环寒鸦髻,脑门上围着一个银质发环,款式却不是普通人家那种凤凰衔枝、璎珞挂环之类的款式,赫然却是个小小的银质骷髅,两眼中镶嵌着黑锆石,别添一份奇特地魅力。
那身上地衣服也别致,大胆且诱惑。说是抹胸却又不似,倒露出大半雪白的背脊在外面,下面裙摆却长长及地,倒是让保罗想起那星光大道上的晚礼服来。
这魔琴贾真真怎么叫人感觉那么熟悉?
保罗正在寻思,贾真真却是走到塌前大剌剌坐了下来,双腿一绞浑似男儿。嘴巴不停嚼动,口齿间鲜红一片,居然还在咀嚼槟榔,果然便如诗词所写[织贝流肌骨,槟榔入颊红。]
“我这第九楼可不欢迎随便动手动脚的人。”贾真真贝齿间殷红一片,忒眼瞧了瞧夏遂良后又道:“金灯剑客请便罢!”
夏遂良被她一呵斥脸上忽青忽白,“贾王官……”
贾真真不待夏遂良开口顿时打断了他的话头,“我们王爷待你如上宾可不代表我这儿也是。”言辞间居然一点儿面子都不留。
原来是襄阳王府的四大王官之一啊!怪不得,不过……夏小受什么时候跟襄阳王府勾搭上地?保罗心里面一沉,他平日嘴巴上小看小蓬莱得紧,其实如何不知道小蓬莱的实力,眼下襄阳王府居然有和小蓬莱媾和的迹象,自然便有些忧心。
“贾真真,别以为你……”恶面神洪大忠脸色一汉瓮声瓮气刚开口,众人眼前一花,依稀觉得一道白光闪过,洪大忠高大的身形一个踉跄,下半截便硬生生吞了回去。
房间里面大多都是高手,顿时看见洪大忠咽喉旁插着半截如玉般手指。保罗一瞧,再转首看看贾真真,感悟人家手上套着足以乱真的玉指套,这弹指神通一弹之下射中了洪大忠的奇经八脉中冲脉夹咽穴。
心神顿时警惕,他下意识看了一眼身边南海仙子燕青萝,两人眼光对视之下,他分明感觉到了燕仙子眼神中的惊讶。
旁边半步追魂王官唐威看小蓬莱的人吃瘪,顿时嘿嘿一笑。夏遂良到底有些城府,不肯自讨没趣,冷冷哼了一声,“既然主人家不欢迎我们这些客人,在下便长远告辞了。襄阳王爷好本事,嘿!”说罢狠狠瞪了一眼保罗爷后扭头就走。
“洪大忠,把本姑娘的玉指套还来。”
看着那恶面神洪大忠黑着脸抛回贾真真地玉指套,保罗心中嘿然,夏遂良也就那么点气度,小蓬莱出身又怎样?到了人家一亩三分地上居然拿不出一点儿架子来,什么玩意儿嘛!比起大爷我可差远了。
夏遂良三人走后,贾真真换了一副笑脸,“恶客迎门,叫各位见笑了。”那先前抨击保罗为无品狂生的后生首先面红耳赤拱手,“贾姑娘太客气了,我等能一睹贾姑娘风采,便已经高兴得紧……”
“俞少东乃是熟客,可别如此客气,请坐罢!”
那唐三少顿时便接口道:“对对,小俞啊!不要太拘谨,大家都坐,坐,我让真真弹上一曲,压压惊,今儿没得叫那痔疮男坏了雅兴。”
他自作主张,想来也是,两人都襄阳王府四大王官之一。不过贾真真却似乎不喜欢被他叫为[真真],很是瞪了他一眼。看众人坐下,这才叫那双胞胎侍女拿了琴过来。
保罗一直在观察贾真真,她尖颌柳眉,眼睫毛修长浓密,垂帘之际颇有楚楚之态。举止却又有男儿的豪爽,怪不得能叫许多人神魂颠倒。只是保罗仔细观察之下,越发纳闷,当真是怎么瞧她怎么眼熟,可偏偏记不得在哪儿见过。
双胞胎侍女把琴拿来,贾真真也不似那些高人雅士一般调琴要焚香洗手正襟危坐全神贯注。随意在塌上盘膝一坐,把琴便往腿上一搁,修长玉指轻轻拨动几下,琴弦琮琮作响。
调琴乃是雅事,可偏偏这位姑娘着咀嚼槟榔便这么弹了起来,琴声一起,保罗顿时又是一惊。
这曲子他是熟了一塌糊涂,正是当初在大辽国上京消暑节上他唱给承天皇太后萧燕燕的一段《歌剧魅影》,连白老鼠都没听过,这魔琴贾真真怎么会弹?
用琴来璋这曲子,极具异国味道,先前到地几位客人听得津津有味,保罗这边几位却是若有所思。白老鼠和燕仙子自然是因为这位魔琴武功高得吓人而心有所感,美人痣倒是在听,可她大半心思却又放在保罗身上。而保罗则心神不定,寻思这贾真真为什么会这首歌。
过得一忽儿,琴声噶然而止。众人回味其中,唐三少使劲叫好,“真真,这首曲子倒妙,我可从未听过,哪里来的?难不成是你新作?”
贾真真轻拂双手,脸上似笑非笑,“我可没那大才,这曲子么,是咱们这儿某位大家所创,我只是借花献佛。”她嘴上说话,眼睛便滴溜溜往保罗身上瞟,傻子也懂得其中地意思了。
先前到了那几位客人惊讶万分,那骂保罗的俞少东脸色古怪,万万没想到自己呵斥为狂生地家伙居然便是这曲子地作者。而唐三少闻言则脸色古怪,看保罗地神情便多了几分敌意。
保罗爷脸皮虽厚,可从没厚到拿别人的东西冒充自己所作地份上,当下笑着拱手,“姐姐说话太抬举小弟了,这首曲子乃是番邦流传出来,因为曲谱乃是蛮文无人识得,小弟正好略略精通几国蛮文,哪里敢说是自己所作。”
旁边燕仙子听他说话,暗自叹息,他有时候倒是极为老实,须知当世琴艺大家极少,若有独创,定然轰传天下,他倒是不肯图那虚名。
“这曲子据真真了解,可还有词的,不如……”贾真真说着顿了顿,妙目瞧了瞧他,又说道:“你我合唱一曲?”
保罗正要试探她底细,当下不假思索起身,“固所愿也。”
“我唱男,你唱女。”贾真真一笑,所谓[阶下腥臊堆蚬子,口中脓血吐槟榔。]别人吐槟榔未免难看,可她这时候随口把口中嚼的槟榔往塌边唾筒中一吐,却是随意洒脱之极,双手一按便拨动琴弦。
呃!保罗被她暗中将了一军,却越发好奇了。不过却也不怯,唱女声便女声,他当年初出道之际便能一曲吓到火焰歌神梅忒丽,还怕眼前地魔琴贾真真么。当下走到窗前,伸手推开窗户,外面恰好一轮明月,照在他半边肩膀上,不用装,便也有大才子风范了。
两人合唱,唱的正是当初大辽国消暑节上保罗所唱的那一段,不同的只是眼下保罗唱的乃是女声。他天生卖弄的性子,既然唱了,自然要唱得让燕仙子和美人痣喜欢才好,因此嗓音格外地飘扬圆滑,和贾真真的嗓音夹杂在一起缠绕缠绵,顿时味道又比方才单单只得曲子强了好几分。听得众人如痴如醉,那双胞胎侍女虽然经过严格的训练,对一般客人都不假辞色,可在保罗爷刻意卖弄之下,看他的眼神却还是有些不一样了。
两人嗓音缠绵许久,一曲终了,沉湎其中境界,互相眼神中未免便都带些情意,看得半步追魂王官唐三少眼中冒火,大煞风景地干咳了几声。
那后生俞少东此刻看保罗未免有些羞愧,虽然还想留下搭讪几句,可看那贾真真看保罗毫不掩饰地热切,心里面又十分吃味,酸溜溜在心中暗骂一句[好食都让猪拱了]便拉着自己同伴匆匆离去。贾真真连句客气话都没有,另外几人一看,便也纷纷告辞。
唐三少心中大为恼火,可又不便发作,当下忍着怒意强笑道:“那个……真真,天色早……”话还没说完,贾真真却是不假辞色,“你先去罢,我还有许多问题要向他讨教。”
唐王官脸色顿时黑了下来,保罗却是对这位唐三少颇有好感。别的不看,就看他敢于轧小蓬莱的苗头便也要高看他几分。当下笑笑,“小弟本来便是叨扰了,天色果然不早了,便先告辞罢!”那唐三少顿时脸色又欢喜起来。
可惜,某些人却是不打算让他走地。
贾真真笑了伸手扯住保罗,眼神便有些古怪,“怎么,这点面子都不给么?”
保罗那宽大的四海袍袖子盖住了两人的手,唐三少不免眉毛高挑起来,可看贾真真脸上笑盈盈,却是狠狠把手上折扇一合,甩手出门而去。
一直没说话地五老爷此刻有些酸溜溜说道:“看来我们是碍着某人好事了。”一甩宽大地袖子也出了门。
“哎!玉堂……”保罗刚喊了一声,白老鼠已经扬长而去,燕仙子看了他一眼,美人痣脸色也有些不好看,这原本说是出门探探路数,居然当真要公然眠花宿柳,实在过份了些。
“如此,我们便也先走了。”燕青萝一拉水修眉手便出门而去。
保罗苦笑着回头,脸上神色便显得有些古怪,“姐姐当真好手段啊!”
贾真真一笑,转首吩咐双胞胎侍女道:“你们出去瞧着些,别让外人进来。”那双胞胎迟疑了一下,却似乎有些不愿,被贾真真瞪了一眼,这才不情不愿转身离去。
里面自然是她地闺房了,却无什么花哨的饰物家什,贾真真拖着他进来后也不松手,却是拽着他大剌剌往床边一坐。
方才贾真真一伸手扯他,在袖中便扣住了他手腕脉门,任他陈保罗眼下功夫在天下也算得顶儿尖儿,被对方一扣之下,居然也毫无反手之力。对方地真气似乎克制他一般,一扣住他脉门便随着他体内真气流动,死死压制着他让他毫无办法可想。
如此吃瘪,对他来说也算是第一次了,只是小命捏在别人手里,却也的确无可奈何了。
“说罢!想怎样?”保罗心中暗恨,年年打雁,今儿叫雁啄了眼睛,自己居然就这么没声没息被别人制作了,那还有什么话好说地。
贾真真睁大了眼睛瞧他,他也瞪大眼睛看过去,两人对视良久,贾真真突然噗哧一笑,这才看着他似笑非笑说道:“怎么?落了你的面子了?”
说话之际,她地嗓音似乎有些变化。
保罗先是一惊,再仔细看了看她脸蛋,便有些迟疑。
“看什么看?”贾真真啐了他一口,眼瞳中似乎有异芒一闪,他这才如释重负,“Shit,吓死我了……”他也不是笨蛋,下面有半句话便没说出口,[我说天底下怎突然多出来这么一个厉害的高手,原来是龙姐姐了!]怪不得知晓他那段《歌剧魅影》,当初飞天魔女龙云凤化名智化跟他在他在大辽国斗了一番,如何不知道他那曲子。后来龙云凤传授他天魔心法,自然能克制他的武功,果然倒也不稀奇了。
“啧啧!王爷有姐姐你这等人物帮衬,真真如虎添翼了。”保罗笑嘻嘻拍着龙云凤马屁,脸上未免有些挤眉弄眼的表情。
他虽然武功日高,可龙云凤成名多年,武功在天下十四杰中能排进前五,何况他后来学龙云凤传授的天魔心法,也琢磨出了些魔女盟武学的奥妙,更猜出了些飞天魔女和九天玄狐这对师姐妹之间的恩怨。
魔女盟心法奥妙,还有个极佳途径可传功过薪,想必当年魔山老母毕月霄挑战小蓬莱圣主失败后可能便是把自己毕生功力传给了龙云凤,因此导致师姐妹之间翻脸魔女盟分裂为二。
魔山老母毕月霄当年号称邪派武功第一,生平未尝一败,后来挑战小蓬莱圣主外面传言也是只输了一招罢了。这一身武功尽数传度给原本就武功卓绝的龙云凤,自然非同小可,说龙云凤眼下武功邪派第一恐怕也没错的。
这位飞天魔女化身千万,且还喜欢扮猪吃老虎,保罗也很是有些忌惮地,幸好,她不是敌人。
龙云凤脸上薄晕,自然知道保罗是聪明人,说的此王爷非彼王爷,“王爷以国士待我,我自然是以国士报之。”
还是老泰山算无遗漏啊!居然已经把这位弄进了襄阳王府内部,真真是好手段,保罗心里面对八王爷佩服要死。
两人都是一时之选的聪明人,保罗此刻知晓了底细,自然就放开了许多。故此假意儿跟龙云凤说些风月,放荡形骸,却也是出于谨慎的道理,其实暗底下却也有一搭没一搭用传音入密的功夫互相询问。
半晌,保罗算是弄明白了,感情关于襄阳王府的事情,朝廷还没有明发上谕,纯是老泰山八王爷多管闲事。襄阳王府养士也不是一天两天一年两年了,只是最近这位新嗣王爪子太长,大肆征收税率,搞得南北货运闭塞,许多东西涨价了,因此八王爷便有心狠狠治一治。
这襄阳本就是南北要冲,它地东西是淮河、大别山脉、桐柏山脉,西面是秦岭山脉,汉水和淮水在这里聚集,是扼守长河的屏障,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
《水经注》标中国四大水源,江河淮汉,长江、黄河、淮水、汉水,而襄阳则正是三江交汇,地势之利可说天下屈指可数。后来到了南宋时候,臭名昭著的降将刘整向忽必烈提出了[无襄则无淮,无淮则江南唾手可下也。]的策略,便是最好地注脚了。
在这里顺便向各位看官扫个盲,古人用河这个单词时候,往往特指黄河,而说到长江的时候,往往多用[江淮]这个词,譬如自唐、宋以降,文人雅士们要说风月之盛,必说江南繁华第一扬州府,可无数人又说,扬州府分明是在长江北岸啊!古人瞎了眼怎么分地?
古人称江,一般指较大的水源,淮河正在长江和黄河流域之间,正是我国南北气候过渡带。淮河以北属暖温带区域,淮河以南则是北亚热带区域,自古以来,淮河便是中国南北方的一道自然分界线,古书上便有[桔生于淮南则为桔,生于淮北则为橘。]的说法。
江南江北,古人是用淮河来分的,《尚书·禹贡》篇上说得很清楚[淮海唯扬州。]意思是说从淮河以南到大海,都属扬州。扬州正是江淮平原南岸,古代江南第一重镇,迄今为止,扬州说的还是官话,既不类似南方话,和北方话也有区别,古称江淮官话,称呼北方人为侉子,南方人为蛮子,这便是几千年优越感的体现,好比今时今日上海发迹,称呼上海以外的人都乡巴子,道理相差仿佛。
今时今日,许多南方城市包括上海在内,说到扬州,往往用江北佬统称,哪里知道江南江北乃是用淮河分界这个道理,当真理三十年风水轮流传,扬州府人士称呼外人南蛮子北侉子上千年,在运河交流渐渐失利的情况下,终于也败落成别人眼中的乡下人了。
那双胞胎姐妹文文、静静没一呼儿便要在门口探首探脑,保罗心知这四个丫头必然是王府心腹,这窥视是必然的,他演戏天份极足,也不去理会。
那龙云凤便慢慢传音告诉他,襄阳王府四大王官,镇八方王官雷英、半步追魂王官唐三少、霹雳王官雷鸣、魔琴索命王官贾真真,四大王官也各有派系,便如朝廷朋党一般毫无二致。
雷英得前襄阳王器重,一套八方刀法在江南有刀中之尊称号,武功可说是四大王官之首,手上双掌握着洞庭湖三十六路水寨,在襄阳可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
而半步追魂王官和霹雳王官两人是襄阳黑手套执法队总教习及副总教习,两人都是暗器名家一时之选,虽然黑手套是当年雷英提议建立了,可多年来在唐三少经营下也似铁桶一般,容不得别人插手。在襄阳城,便是知府见了那半步追魂王官唐三少也得客客气气的,这两个王官凑在一起,实力可说襄阳王府第二。
至于龙云凤乔装的魔琴索命王官贾真真,原本也名不见经传,眼下公开的身份是襄阳城头号卖艺不卖身的名妓。私底下,却和襄阳嗣王赵衍之间暧昧不清,别的不说,光看她能坐镇这冲霄楼便可见一斑了。
保罗咂了咂嘴巴,心说怪不得自古到今都说草莽中藏龙卧虎,这魔琴贾真真也不知什么来路,居然突然就这么占据了襄阳王府王官一位,当下就传音问道:“那这位贾真真姑娘现在……”
用手比划了一个刀的姿势,龙云凤甜甜一笑,保罗爷忍不住缩了缩肩膀,“龙姐姐,你杀起人来可真是不睡眼啊!”
龙云凤狠狠瞪了他一眼,“国家大事,岂可儿戏之?”保罗只好苦笑,这古人[士为知己者死]的思想当真了不得,龙云凤江湖出身,却被老泰山器重成了王府詹事兼拱卫府总领,当真也魄力不小。
他仔细寻思里面道理,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方才那唐王官对龙云凤乔装地贾真真似乎颇为亲近,难道?
脑子活络的人想到这儿,自然便成前后对照寻思找出里面的道理来,当下又传音问道:“连手底下的王官都敢跟他抢女人?是不是……”
“眼下这位襄阳小王爷乃是庶出,并非王世子出身,少保你应该很清楚。”龙云凤似笑非笑看着他,伸指一弹,把他那下意识不老实在自己腰肢间抚摸的手给狠狠弹了一记。
保罗手上吃痛,讪讪缩手,干巴巴笑了两声,“演戏总得演全套罢!不过……不是小弟说浑话,姐姐这腰肢当真有些舍不得丢了。”
他这花丛中养成的德性龙云凤清楚得很,却也懒得跟他计较了。双目流转之际,只是狠狠剐了他一眼,其实心底倒也有些子欢喜的,再过一年她便三十了,在大宋朝,三十岁女性即便做了祖母也没多大稀奇的。
古人结婚早是大势所趋,譬如唐玄宗开元诏令:[男十五,女十三。]
宋仁宗天圣诏令:[男十五,女十三。]
宋宁宗嘉定诏令:[男十五六,女十四。]
宋司马光《书仪》:[男十六,女十四。]
宋朱熹《家礼》:[男十六,女十四。]
古代女性二三十岁这个年纪大多数上要服侍公公婆婆、中要服侍丈夫、下要教育子女,哪里有那么快活。
及至现代,夫权在百年之内土崩瓦解,女性出门做美容不忘吩咐一句[别忘记煮晚饭,顺便把我两条内裤洗了。],电视广告上频频打出[买**送丈母娘。],连补肾的广告还得让女人来说[他好,我也好。],男人们不得不自嘲[听老婆的话跟党走。],也算是三十年风水轮流转地一种另类诠释罢!
“尽说浑话。”龙姐姐的声音未免便有些低下来了,天底下哪儿有不喜欢听别人奉承地?若是换别人来奉承,龙姐姐不见得如何,真要听奉承话,她还能少了?只是这话由保罗爷嘴巴说出来,便和别人不一样了。
这位爷是什么人?盖世界的风月班头,见过的美人多如过江之鲫,他说好,那定然是极好的,这便好比乡间老农夸一碗红烧肉好和饕餮美食家夸一碗红烧肉好吃一般,区别天上地下不可同日而语。
所谓得寸进尺,保罗爷笑着,居然把手又伸了过去,[烈女怕缠郎]正是最好的注脚,有一位姓古的先贤不也说过么,[女人就好像梅花鹿,你若去追,便有机会得到,若不去追,只能看着她在眼前跳舞。]
方才刚说过弹手,这会子又来,感觉顿时便不一样了,那腰间酥麻得紧,便是她龙云凤武功绝顶,未免也吃不消。
“再不规矩,我可是……”龙姐姐话说了一半儿,觉着下半句说出来,未免太过暧昧,恼便恼了,若说出来,便有些像情人之间地调戏了,却是把下半句硬生生给吞了回去,长长的眼睫毛一阵扇动,便狠狠瞪了他一眼。
要怪,便只怪龙姐姐方才拉着他是坐在床边,男人沾了床,总要有些想法地。
“孔老夫子不是说[食色性也]么?”保罗才咧嘴一笑。
龙云凤当真有些哭笑不得,“呸!天下人都夸你是文曲星下凡,真真都是瞎了眼,这话是告子说的。”
保罗面不改色,他才不在乎这个,管他孔子说的还是告子说的,也不去搭腔,自顾说着自己要说的话。“咦?姐姐这眼睫毛倒是浓密异常……莫不是……粘了羊眼圈?”
现代女子粘假睫毛地多了是,这话在保罗爷,本是故意调笑拐着弯夸眼睫毛漂亮,好比有女子双眼皮折子美,有那些嘴巴会说话的便说[哟!这双眼皮别是开刀做的手术罢!],总比直来直去夸奖来得巧妙。
龙云凤先也还有些暧昧不清的喜欢,只是没几个弹指,顿时却嚼出其中含义了,当下柳眉倒竖,腾一下站起身来,一个耳光便掴了过去。
扇到一半,有些不忍,可这一巴掌还是很清脆地扇在了保罗爷脸上,顿时把他给扇愣住了。
“你……你这无耻的淫贼,便是拿这种腌?话来作践人地么?”龙云凤胸口一阵刺痛,女人的寂寞,是所有寂寞是啊可怕地一种,她原先还很是喜欢和保罗爷保持这种有那么一丝儿暧昧的关系的。只是,如此赤裸裸说出这般话来,顿时叫她吃不住激,堂堂天下十四杰之一,怕生平第一次扇别人耳光。
保罗怕也是第一次吃耳光,这一巴掌虽然不得,却当真是郁闷到了极点,我说什么了我?
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越是有好感,一旦翻了脸也越是厌恶,龙云凤这会子怕是如此,真是气得娇躯乱颤咬牙切齿,指着保罗道:“你……你……”连脸颊都白了。
“我倒是如何作践姐姐了?”保罗打破脑袋也想不通。
这是所为何来?别说保罗爷想不通,但是各位看官怕也想不通龙云凤地雷霆之怒罢!
这,便要说到历朝历代的房中术知识了,这羊眼圈,古来便是房中妙趣无比地东西,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做[赤鳞玉拨弦],因为它是套在男子玉茎前端凹进去一圈那个位置的东西,而赤鳞在道家方术中隐指男器,故此叫赤鳞玉拨弦。
道家双修流把女阴分数个部位,成书与西汉年间的[子都经]上便说:[纳玉茎于琴弦麦齿之间……],古人是很懂得刺激女子的敏感之处的,许多道家双修流典籍都有具体地描写。
唐朝李商隐《碧城三首》中便有一段描写,[紫凤放娇衔楚佩,赤鳞狂舞拨湘弦。],这位大诗人年轻时候修过道,且喜欢用典故,常常被人指责晦涩,后人便说他[獭祭曾惊博奥殚,一篇《锦瑟》解人难。],这句[紫凤放娇衔楚佩,赤鳞狂舞拨湘弦。]可说很典型。
就像自古流传女人有所谓十二名器之说,男人也有所谓六大名器,什么叫名器?就像漫画《风云》里面步惊云的绝世好剑一般,名贵、珍奇、天下无双,男人六大名器曰:[紫鞠、龙王、拨弦、儿臂、飞雁、越船]。
名器必定是稀奇罕见才叫名器,可这[赤鳞玉拨弦]便是让普通人能达到名器高度地一种助兴用器,是用公羊的眼圈浸泡药水后特制而成,套在玉茎顶端行房,几乎无往不利。
自唐宋以降,妓寨是禁止嫖客带赤鳞玉拨弦嫖妓的,为什么呢?皆因这东西太厉害,往往叫女子欲仙欲死,良家便还罢了,这娼家可是要每天接客赚钱的,一天数次被这赤鳞玉拨弦折腾,神仙姐姐她也吃不消哇!
龙云凤毕竟出身江湖,年纪也不小了,这东西隐红还是懂的,所以,这句玩笑地调笑话便成了无耻下流的话,她自然要恼了。
“你这风月班头还有什么不懂的?巴巴的便拿着东西来作践我么?好端端的便拿那赤鳞……赤鳞玉拨弦粘在我眼睛上……”龙云凤看他一脸纳闷模样,加之毕竟对他有十二分好感地,故此便说了。说完脸颊上倒是生了红晕来,方才极白,这会子染了一层红晕,实在是俏丽不可方物。
保罗到底是老逛窑子的,虽然没用过这些玩意儿,可听还是听说过地,顿时明白了,当下叫起了撞天屈来,“好姐姐,这可冤死我了,我哪儿用过那东西?便见也没见过啊!感情是羊眼圈做的,我是真心夸姐姐来着,这一记耳光可是冤屈死了。”龙姐姐面红耳赤,一来知道误伤了,二来到底还是处子之身,说这个赤鳞玉拨弦未免不雅,只是又不愿意低头认错,“哪里冤屈了?乱说话便没罪过么?”
“我这第一次可是莫名其妙就给了姐姐你了。”保罗捂着脸颊装可怜,一语双关,惹得龙姐姐娇嗔,恨不得再给他一记,“你这无赖,真赵狗嘴吐不出象牙……”
“火辣辣的痛哩!”保罗爷继续装可怜,“谁练功也不能练到脸皮上去啊!”
“我瞧瞧。”龙云凤到底无赖不过他,只得伸出手去抚着他脸颊装装样子看看。
吃了一个耳光的保罗刚要讨回利息把双手搭在对方腰肢上,门口传来一声咳嗽,“咳……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