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帝都,街头撒满了纷黄的落叶。我夕阳西下,雄伟建筑的尖顶投影在人烟稀疏的街道上,高大的梧桐树在秋风中无声的摇弋着,深沉的暮色笼罩着这座古老恢宏的城市。
外壁上印着剑盾交叉图案的马车从街道中间穿过,驶入了中央大街旁边的小巷里。自从今年元旦的事变以来,信奉着这个图案的势力已是帝都的实际统治者了。
道旁的行人注视着马车,眼中流露复杂的感情。相熟的人们使着眼色,用唇音出轻声:“还有多久?”
道旁斗升小民的议论,马车里高高在上的权贵是不会理会的,穿过了隐蔽的警戒线,马车停在了小巷尽头的小门前,车门打开,穿着黑色检察官制服却佩戴着金星标识的哥普拉跳下车来。守在门前的两个便服男上去向他行了礼:“大人,您来了。”
“监察长大人可在家中?”哥普拉客气的问。
“在家。请容通报一声。”男恭敬的说,他进了小门里很快又出来:“大人有请。”
“有劳阁下了。”
虽然身为统领,监察厅的头面人物,但哥普拉竟对一个看门口的小人物如此客气,这不能不令人吃惊。细一琢磨这简单的对话,人们会吃惊于这个事实:当今帝都的实际控制者帝林,他就隐居在这个偏僻幽静的小巷里。
小院虽然外面不起眼,院里却是别有洞天,假山层峦。池塘幽静,绿树郁郁,精致的楼榭在树丛中若隐若现。哥普拉知道,这本来是紫川家地一处皇家别庄,帝林政变成功后,为免遭到仇家报复,他将妻儿秘密安置到了这里,此事做得十分隐蔽,即使在监察厅内部也只有少数心腹知道。
在走廊的入口,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突然冲出来。活蹦乱跳向哥普拉奔来,手中挥舞着一把玩具剑,张牙舞爪的叫道:“驾、驾、驾!我是黑骑兵,你是大魔族,打打打!”在小男孩的身后,远远的追着一个美貌的**,柔和的呼叫声传来:“迪迪,不要乱跑……不许对叔叔不礼貌……快回来……”
哥普拉露出和蔼的笑容,俯身下来抱起了小男孩,把他高高的举了起来。尽管那小孩拼命地挣扎。但哥普拉的手犹如铸一般,他笑说:“迪迪少爷,你又不乖了。”
“放手,放开我……”小男孩使劲的挣扎。黑黝黝的大眼睛咕噜噜的转着,小嘴翘得高高的,嚷嚷道:“哥普拉叔叔最坏了!”
“真是的!”这时候,那美貌**已赶过来了,气吁吁的说:“迪迪。快下来,不许对叔叔没礼貌。”
哥普拉把小男孩放下来,恭敬的对女躬身行礼:“夫人,您好,您身体安康。”那小孩得了自由,一溜烟的跑进花园里跑没影了。
林秀佳笑道:“哥普拉,这阵,你可老长时间没来我们这了。这阵太辛苦了,脸色好差。今晚就留在这里喝汤补一补吧……迪迪老是说你坏。看到你来就怕了,看来只有你才能治得了他!我和帝林都太惯他了,这家伙整天淘个没完地,害得我没一阵能安心。”
“迪迪少爷天颖聪慧,精力充沛……”
“少来!这小混球什么天颖聪明?他是捣蛋最拿手,尿裤最擅长!”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哥普拉身后响起。哥普拉回过头。却见帝林打着呵欠从走廊里出来,军便服的衣领纽扣敞开着。露出里面雪白的衬衣底,显然是刚刚睡醒。
哥普拉躬身行礼,帝林随意地挥手:“哥普拉,你过来得正好。我正有事要找你。”
“是的。下官也有些要紧事务要向大人您禀报。==”
林秀佳笑道:“你们两个谈。我去找迪迪,这小顽皮,一会就不知跑哪去了。帝林,等下你记得把哥普拉留下吃饭啊!”
两位男人微笑着看着林秀佳从面前走过,在花园中叫唤着帝迪的小名:“迪迪、迪迪。”
放在紫川宁的文告中,帝林和他的席部下哥普拉,那都是残酷血腥地代名词,是人间邪恶的总集合。但在这一刻,当看着自己的妻和小孩,他们眼中蕴含的,只有关切和慈爱。
望着林秀佳,两人面上的笑容都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严肃的凝重。帝林简单的说:“进我书房说。”
进书房坐下后,哥普拉很快便进入了主题:“大人,今西从前线传回了报告,请您阅示。”
帝林打开了今西的报告。他读得很慢,很仔细。监察厅几个干将地风格各有不同,如果是哥普拉的报告,因为曾任过帝林的卫队长,他对帝林很坦诚,什么都是开门见山的说重点;沙布罗是个莽夫,有什么说什么,报告平铺直叙,一目了然;卢真的报告废话连篇,任务完成得越差他的报告就越长,通篇能找上几十个理由来解释为什么任务没能完成,所以对他们地报告,帝林不需要花什么心思来琢磨。
唯独今西不同,这个部下是个心思很重地人,报告的每个字都有其涵义,对他地报告,帝林从不敢掉以轻心。就如今天的报告,表面上,今西向帝都大本营汇报最近的战况和敌情进展,远东军司令部已进驻凯格行省府,各地督抚纷纷投*,而与今西交战多次的巴特利省军此时已经正式亮明了番号,他们是由白川统领的讨逆军先锋部队。
“目前与我军交战只有白川所部。但其部骁勇悍死,十分善战,我军迟迟不能将其击退。已成僵持之势。但周边局势极为不利我军,巴特利、瓦格、凯格、安卡拉等省先后叛逆,远东叛军主力已入驻凯格府,各地督镇被远东檄文所惑,盲目仇视我军,不明身份兵马四处出没,袭击我军的粮队与信使。我部处处遭到袭击,奥斯行省地军法处竟遭满门屠灭,一夜之间三百人全部遇难。下官怀疑此事系奥斯总督科维奇所为,无奈局势微妙。科维奇早有防备,日夜留宿省军营地不肯出见,我部无法向其物。
“因为远东妖言流传甚广,尽管已颁下严令禁止,但除个别意志坚定者,军中将士仍旧大半被其所惑。近来几次战斗中,临战部队竟然临阵而溃,甚至有当场投敌者。此种情形,实为下官统军以来罕见,震骇难言……”
“震骇难言啊!”帝林合上了报告。沉声说着。
哥普拉识趣的为上司倒上了茶,说:“因为是急件,所以参谋部就先拆阅了。现在跟今西对峙的只有白川,但远东军的主力随时会出现。看今西的意思,是希望能撤军。但他是主帅,他不好主动开口说撤
“参谋部那边怎么看?”
“现在我们手头*得住的部队不多,今西手上的兵力是很宝贵的。若让今西在巴特利那里被远东人消灭了,我们的损失会很大。”
“嗯。”帝林把报告卷成一团。在手上轻轻敲打着,今西以为他同意了。但他却说:“今西不能撤退。”
“大人,那样他会被远东军一口吃掉的……”
“监察厅全体出动,过去增援今西。就在那边与远东军决战。”
帝林声音不大,但放在哥普拉耳中简直无异晴天霹雳。他出“啊、啊”地惊叹声,摇摇晃晃的站起来,眼睛睁得大大的。
“与远东军野战决战?大人,这样我们毫无胜算……”
“困在帝都里,我们才是真正的毫无胜算。
“大人。帝都是天下坚城。当年,您能依城守住抵挡了六十万魔族的进攻,今日,我们同样能*这个抵挡住远东人!”
“外无必救之兵,则内无可守之城。当年我们守帝都,背后有西北、西南、林家甚至流风家的纵深支持。又有远东的紫川秀、奥斯的斯特林等呼应援助。所以才能谈坚守;今日我们若再守帝都,四面八方全是敌人。坚城已成绝地。”
帝林笑笑:“同样是魔神皇,但紫川秀可不是卡特。拿兵力来填帝都的城墙,这种蠢事,他不可能犯同样的错误。”
“这个……但还有林家和流风家。只要我们能在帝都城里坚持得够久,他们说不定也会掺和进来,局势说不定会有所变化……”
“林家和流风家是有可能掺和进来,但他们地第一个攻击对象肯定是我们。”帝林冷笑着:“清醒一点吧,我们现在是天下公敌,各路兵马可能会内讧,但那是我们完蛋之后。”
帝林站起来,在书桌地图上帝都的位置上重重一点:“帝都,天下中枢要害所在!远东军要西征,河丘军要东上,西北边防军和流风军要南下,无论哪一路兵马要争霸大陆中原,我们都是当其冲。
“我们三路受敌,但各路兵马中,唯有远东军才是我们不死不休的生死大敌,他们是奉紫川宁为正宗的皇家军队,必须要讨伐我们了。我们与远东之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绝无妥协,所以,我们与远东之间地死战将不可避免。
“而河丘军和流风军出兵,名为讨逆,实为趁火打劫。我们空城而去,无论得城的是流风霜也好,林睿也好,明辉也好,只要我们把帝都城丢给他们,无论谁得城,他们都绝不会允许其他两家入城。三家势力彼此牵制,也无余力来尾随追击我们。
“在帝都困守,我们要面对远东、明辉、河丘、蓝城等四个敌人;主动出击,决战战场转移到巴特利的话,那时我们就可不受打扰的与远东军决战了。只要击败了远东军,那紫川家皇权派最后地力量就此烟飞云散,回过头来我们还可以从容对付林家和流风家,是战是和再行计较。即使运气最差,我们还能保住东南。”
帝林言之凿凿,哥普拉脸上地神色慢慢从惊疑不定变成了钦佩。低头考虑了一番,他佩服的说:“大人高瞻远瞩,思虑周密,远超属下所能。下官和参谋部目光短浅,不识天下大势。险些误了大事。”
“这也是纸上谈兵罢了,天下大势,哪这么容易就说死了?”
帝林笑笑,缓缓摇头,语调转为沉重:“自我们起事以来,战乱不断,生灵涂炭,天下因我们受难不浅。战争不好再拖下去了,胜也好,败也好。一战而决,就当是我们做点好事,也可以让国家留着点元气。”
哥普拉诧异,印象中。这位老长官一直是那种“我死后,管他世界洪水滔天”的人物,如今怎么突然悲天悯人起来了?他愣了下,才出声说:“大人您说得很是。”
因为帝林决意出战巴特利,参谋部必须要抓紧时间重新做出计划。哥普拉匆匆告辞了。帝林送他到了院里,恰好碰到林秀佳和帝迪,母亲正在满院的追着调皮的儿,银铃般清脆的声音回荡在黄昏的院里:“迪迪,快出来,叔叔要走了,出来跟叔叔说再见啊!”但小孩却嬉笑着,到处乱跑,让母亲追也追不上。
帝林摇头苦笑:“见笑了。这个小畜牲。真拿他没办法。”曾以冷酷铁血闻名的魔头,在这一刻也与平常的父亲没什么两样。
“哪里。小孩调皮一点是好事,精力充沛,将来才好干大事啊!”
哥普拉笑着告辞而去,望着他地背影在暮色中消失,帝林眼中流露一丝淡淡的愧疚。但是当他把目光移向了花园中的妻和儿时。眼中的愧疚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沉如海的珍爱和痛惜。
低级官兵只关心胜负。但帝林地目光必须得更长远,望向这一战之后地结局。坚守帝都,陷入残酷的围城攻城战,战事延绵无尽,国力消耗巨大。这样,监察厅地最终败亡是不可避免,同时也会将远东军拖疲拖垮。远东一垮,国家最后地力量失去了,外来的入侵和干涉将不可避免,紫川家将会陷入被撕裂瓜分的命运。
身为紫川家的一份,帝林不可避免地对这个国度怀有感情,虽然已身为叛逆罪人,但他并不希望家族就此沦丧、灭亡。
而且,他还怀有更深的恐惧和顾虑:若是自己与远东军打得两败俱伤,万一最坏的结局出现,自己灭亡的同时紫川秀也身死,那时——林秀佳和帝迪怎么办?身为当代最大叛逆的后裔,在自己身后,滔天地血海深仇将向自己的妻儿涌来,在那个时候,除了手拥重兵的紫川秀,谁还有能力护住自己的妻儿?
帝林沉默的望着自己的妻儿:“我的孩,我的妻。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们啊!”
七八六年的深秋,紫川家地东南平原腹地上战云密布。趁着那深秋的朔风飞扬,远东的庞大军团越过了瓦伦要塞通道,挺进紫川家东南平原。
实力+大义名分无敌,这是紫川秀在进军途中最深的体会。远东大军势如破竹,半兽人军团一路过来,只要前锋亮明讨逆军的旗号,当地文武官员立即大开城门出城迎接紫川家王军,百姓夹道欢呼迎接大军入城,民众箪食壶浆以迎王师,这种待遇是上次紫川秀反攻魔族时都不曾享受过的。鹰旗所至,万民景从,三省数十城镇兵不血刃地拿下。
进城以后,紫川宁以家族总长地身份出面接见城中的官员和士绅大户,亲口宣抚并重述帝都事变地真相。会场气氛热烈,军人和民众异口同声,声讨帝林暴虐无道,残害百民,罪该万死。而远东勤王军此去必能一举建功,扫清妖氛,荡尽丑类,回复朗朗青天。
远东的宣传部门把会议纪要散得漫天遍野,以向世人证明东南民众是如何在宁殿下号召下众志成城的反抗暴虐魔王帝林地残暴统治的。
同时。被远东军“解放”出来的民众和官员也十分配合,为了撇清自己与叛军之间的关系,他们纷纷出来揭露监察厅的残暴和不义,说监察官们如何贪婪无耻,陷害无辜,宪兵则残酷无人性,对无辜民众严刑拷打,屈打成招,制造种种人间冤狱——作为国内最大的司法集团,屈打成招和陷害无辜的事情监察厅绝对没少做。这倒也不算冤枉了帝林,但有些事却实在离谱了。
瓦格行省的元老言之凿凿的声称,他掌握了可*证据,可以证明监察厅一直在暗中勾结魔族,他很有把握,当年魔神皇的入侵就是帝林给引路地。
“帝林逆贼,他居然敢勾结魔神!”元老大人悲愤万分:“身为光荣的人类一份,我与此种败类誓不两立!”
在现场主持会议的杜亚风干咳一声,凑到元老的耳边提醒:“元老大人的爱国热情实在令下官感动。不过下官不得不冒昧跟您说声,现任的神族皇帝就是我们的远东统领。讨逆军中也有不少神族将士。当然,下官知道您并非在影射什么,我明白,我明白。您的意思我非常明白……不过,这实在让下官有点为难了……”
话没说完,“光荣的人类一份”已经脸无人色,连忙口风一转:“当然,我的意思是。魔族——哦,不,我说地是神族——神族里面也有好人的,魔神皇里面也有很多好人,嗯,很多很多好多好人,勾结一下也无妨的。神族和人类本为一家,大家就不必计较那么多了……”
有了这个前车之鉴,接下来大家的言都谨慎了不少。身为邪恶之徒。里通外国是帝林应尽地义务——只是这个通敌的对象还真是不好找。魔族如今成了光明王的部下,自然是不能勾结的;勾结流风家吗?但流风霜元帅刚刚表了讨帝林檄文,说不定还会成为光明王的友军……这好像也不是个好勾结地对象;林家如何?就说帝林勾结林家,串通林家谋取紫川家西南领地——但好像也是帝林的监察厅把西南从林家手中夺回来的,这种说法未免有些脑残。虽然大家可以昧着良心胡扯一通,但万一林家也成了紫川家的盟友呢?要知道。在帝林篡位之前。林家和紫川家的关系可是一直不错的啊……
经过一番周密而谨慎的思考,众人言的口径便相当统一了:“帝林勾结的是西南沿海地倭寇!监察厅已经和倭寇有了约定。要里应外合,并吞我国!”
尽最大努力不惜代价的丑化敌人是紫川家的传统作风,政客们历来相信笔是比刀剑更有力的武器,在这种基调下,监察厅内幕揭秘、远东血色纪实、帝林的野望、七七七工池闻、剑与盾后的阴影等一系列恢宏大作隆重登场。
见风使舵地文人绘声绘色把帝林描写成一个残暴、贪婪又恬不知耻地恶棍,满手血腥的杀人狂,对小女孩出猥琐“嘿嘿嘿”淫笑地怪大叔,女厕的偷窥犯。各地连续不断的召开五万人、十万人规模的大集会和游行,声讨帝都监察厅的罪恶行径,掀起一阵又一阵的反帝林浪潮。
为讨好紫川宁,各地督抚都把反帝林游行当作了政职工程,游行的规模逐渐从万人升级到十万人、二十万人。现在,凯格行省谋划着组织五十万人规模的大游行,而比特行省不甘示弱,扬言要起八十万人规模的示威活动,达玛行省则放出声气,说我省虽然是小省,但我省军民跟帝林仇深似海,不容两立,为表达对帝林的愤怒之情,我省将有百万人的火把大游行。
这种不断攀比升格的大游行活动直到远东光明王大本营抵达凯格府后才得到了制止。凯格总督向紫川秀报告,称行省正在组织一百二十万人规模的大游行,为此,行省政府正从周边城市募集民众向行省府集结。
凯格总督悲壮的表示:“请大人放心,我省军民对家族的忠诚绝对不比任何人差,我们是绝对不会被达玛和比特两省比下去的!哪怕倾家荡产,我们也要办得风光体面!”
问清事情原委后,紫川秀立即下令停止。凯格总督还有点不甘:“大人,可是我省军民对帝林怀着深刻的仇恨,实在无法表达……”
“适可而止吧。竭尽全力干一件谁都没得到好处且十分没格调的事,这只会让对方笑话我们愚蠢。比起帝林,我们并不曾站在道义的制高点上,所以也没有立场来指责他。战争最终还是要*实力来决胜负的,做此惺惺小人丑态,只会惹人耻笑。”
紫川秀说的话,凯格行省的官员们并不是很理解,但他们只需明白一件事就够了:对于大游行,远东统领并不喜欢。官员们都是揣摩上意的能手,消息传开,声势浩大的游行活动立即取消,上百万昨天还气势汹汹扬言要向监察厅讨还血债的义民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k小说网手机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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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六年十一月二十日,紫川秀本人抵达抵达凯格行省首府。和他一同到的,还有远东军统帅部的主要成员和远东军的庞大部队。紫川秀把临时指挥行营设在了凯格市,在这里,他以勤王讨逆军总指挥的身份向紫川家各路诸侯发布命令。
“凡家族之官员,守土有责。监察厅、宪兵团及军法处叛逆犯上,已被钦定为非法。自本公告发布之日起一个月内,家族各地镇守官员必须断绝与其一切往来,辖区内不得容纳上述组织的任何活动,违者以叛逆同谋视之!东南地区各省总督、政务长务必在一月之内抵达讨逆军大本营觐见宁殿下,违者以叛逆同谋视之!”
这份被称为“一月断头限时令”的公告在各地督镇中间引起了巨大震动。东南地区二十七个行省,迄今为止,除了巴特利、比特、凯格等五个比较靠近瓦伦要塞出口的行省已经公开站在了远东这边,但对于紫川家与叛逆之间的战争,绝大部份行省还是保持了沉默。总督们都是明哲保身的聪明人,他们早打定了主意,监察厅和远东军两家都太强,他们之间的争斗不是自己能插手得上的。在事态明朗之前不轻易表态,谁都不帮,谁都不得罪,等他们厮杀完后再向胜利者欢呼就好了。甚至,有的总督还有了将手中兵权待价而沽的想法,看帝林和紫川宁谁给的好处多就跟谁。
但现在,紫川秀的公告把总督们地妄想打了个粉碎。比起紫川宁温言抚慰来,掌握了远东实权的紫川秀更加强硬霸道。没有商量,不留丝毫余的,他逼迫那些至今摇摆不定的地方督抚们必须做出选择,非此即彼!这也表明了远东的强悍信心:远东军不但有信心击败帝林叛军,也有信心将胆敢忤逆中央的地方势力碾成粉碎!
“你们那点小玩意,就不必拿出来献丑了吧!”
在远东统领视天下督抚如无物的豪气面前,各地总督无不战栗。公告发出不到一周,各地就掀起了一阵驱逐监察厅官员的浪潮,维特、特伦西亚、刚穆特、亚辛等六个行省就纷纷宣布反正举义加入勤王军一方,各省守备队动手驱逐监察厅驻该省的监察官和宪兵。行省的总督则亲自动身,快马加鞭地赶向凯格。
而在剩余的行省里,或是因为监察厅力量太强,或是因为没找到机会不敢动手,但是总督和省长们也不敢怠慢,他们或是亲身前来,或者派遣心腹亲信过来向紫川秀解释——世上事就是这样,拿帝林的话来说就是:“人性本贱!”紫川宁温言抚慰劝导,又是晓以大义,又是劝说利害。不知说了多少好话劝导,可总督们只当她在放屁;但现在紫川秀只是耍了一通远东马刀,总督们马上被吓得屁滚尿流的,乖乖俯首听令。
一时间。东南大地风云突变。除了帝都周边的五行省和奥斯行省因为有监察厅重兵驻扎还不敢公开举义外,东南各地的行省在名义上都算是回归紫川家的统治了——总督们都很郁卒:“其实先前我们也是被紫川家统治的啊!”
为了表明自己的诚意和决心,总督们的做法各有不同。特伦西亚总督胡麻红衣旗本在半夜里突然动手,一举将行省军法处连军法官、监察官、宪兵外带家属两千多人全部拿下。然后,不等请示紫川宁。他就在城市地广场上誓师讨逆平叛,将两千多男女老幼不分良莠全部砍了脑袋,围观的民众吓晕过去好几十个,平时文质彬彬的胡麻红衣旗本也得了个“屠夫总督”的称号。
接到报告地紫川宁愣了好久,说:“胡麻总督忠心可嘉,只是行事有点操之过急了。”
倒是李清顾忌少些,直言无忌:“此子太猖獗!若给他机会,改日又是一个帝林。”
胡麻只是一个特例,大多数总督还是没法做得那么绝情。毕竟总督和监察官在一省共事日久。很多时候都要互相合作,私下也不缺喝酒聊天打牌的应酬,多少还是有点情面的。
总督们一般是采取和平形式,公事公办的宣布驱逐令,然后再拉监察官到没人处滴眼泪诉苦:“远东统领凶得很,老弟我实在也是被逼得没法了。得罪的地方。兄弟您就包涵了,要是兄弟您心里有气。您就干脆揍我一顿得了,我绝不还手。帝林大人那边,还希望兄弟您能帮我解释几句,实在是是迫不得已啊!”有些会做人地总督还会赠送给对方一笔上路的盘缠,为将来万一留下余地。
监察官们也是眼睛雪亮的,知道天下大势如此,自己平时能够嚣张跋扈依仗的是帝都监察厅,依仗的是紫川家的权威。现在既然对方已经不在乎自己的靠山了,监察厅派驻地方的军法处欺负下老百姓还可以,但要真刀实枪的跟一省守备军干那是发疯。对方既然已经决定翻脸,自己能不被拉去祭旗已经够幸运地了,哪里还敢嗦顶嘴。
就这样,总督和监察官们就在一种客气而亲热的氛围中分手道别。有些平时交情不错的还不舍的洒了几滴眼泪,感叹乱世的沧桑,顺便还订下互保契约,其内容大抵是“要是你那边胜了,到时可千万拉兄弟一把啊!”
大战尚未开打,形势却先已急转直下,眼看部众纷纷倒戈,手中的兵力如冰块在烈日下一般快地消融,帝都监察厅心急如焚。有部下向帝林建议,必须与远东针锋相对,也发个限时公告出来恫吓地方督抚们一下,但帝林并没有同意。他知道,现在出声恫吓已经于事无补了。远东军气势如虹,比起众叛亲离地监察厅,地方督镇更看好他们,出声恫吓只会让地方实力派更加坚定的团结在远东军周围。
“照着他人地步子走并不是我的风格。不来就杀——真是搞笑,这句话该是我的台词,这次居然让阿秀抢了。没办法,我也只好抢阿秀的台词了!”
监察厅也发表了一个公告,说远东军大逆不道,居然敢叛逆家族,实是罪大恶极。迟早必遭家族大军镇压。但现在远东逆军猖獗,各地总督或者受其迷惑,或迫于其兵势威压,不得不从逆,家族很理解他们的困难和苦处。所以,家族允许总督们在迫不得已情况下伪装投敌。
“留此有为之身,只等时机一到,便即里应外合,大破逆
不能不说,帝林这一招顺水推舟使得极妙。紫川秀也不得不赞叹。对那些已投靠远东的总督,监察厅并没有关死了大门,给他们留下了随时逆反的机会;而对于远东军来说,这是一招辛辣的离间计。这些来投靠的总督们哪个是真心哪个是假意。甚至是否掺杂有监察厅派来的卧底,这个是谁也说不清地,其后果就是远东军谁都怀疑,在与帝林交战的同时还得提防自己的友军,本该是助力的友军反倒成了累赘。
“不费一兵一卒。一纸公告便削弱了敌人,大哥弄计简直到了巅峰至极的水准!”
赞叹归赞叹,但紫川秀并没有在计谋上与帝林一较长短的打算,他明白,最终的获胜最后还是只能倚靠战场上获得。
十一月二十二日,星垂原野,天高地远,黑色的鹰旗在朔风中迎风招展着。旗帜下是一个庞大的军营,灰色的帐篷排列得整整齐齐。庞大地军阵一眼不到尽头,熊熊的篝火在营中燃烧着,间隔有序的火光亮点一排排的远去,直到目光不能及地大地尽头。数十万大军宿营的地方,营地间只见到巡查的哨兵在来回走动,不闻丝毫喧哗。
夜幕中。一串又细又密的马蹄声打破了夜幕的寂静。大道上,一行骑士向远东军地营地疾驰本来。但在营外三里外。他们就遇上了半兽人的巡哨。
剽悍的半兽人哨兵厉声喝道:“什么人?出示通行证!”
披着斗篷的骑士们快步下马。从深蓝色的制服可以看出,他们都是颇有身份的高级军官,但此刻,他们可没有半分高级军官的矜持和风度。一个矮胖的红衣旗本陪着笑脸说:“弟兄们巡夜辛苦了。我是戛纳总督科拉尔,这几位是安然、史迪、凯格等省的总督。我们都是来求见秀川大人地,还望通融放行。”
“不行!”半兽人士兵板着脸,他用不是很熟练的人类语说道:“天黑了。不许入营,这是规矩!”
“这个,当然。”红衣旗本陪着笑:“但我们大老远的赶来,有急事求见秀川大人,还望兄弟体谅,帮我们通报一声,那实在感激不尽了。”说着,他抓住半兽人的手,偷偷塞了一个金币。
“咦?”半兽人哨兵稀奇的举起金币,就着火光在眼前看了又看,眼里满是惊奇,嚷道:“这是啥东西?金色的,硬硬地,还有花纹,好好看呢!二毛,你快过来帮我看看!”
“大头,这个是金币哪!上次俺在瓦伦见过,值好多好多钱地哪!你发财了哪!”
“哎呀,这么稀罕的东西啊!”
“俺就是看不出来有什么好地,不能吃也不能用……”
“四虫,你是个傻瓜咧!这个小东西拿回村里,能买十几亩地!”
半兽人士兵们围成一群,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兴奋之色溢于言表。
科拉尔红衣旗本依然笑着,笑容却早已僵硬。他甚至不敢回头跟身后的同伴们对视,害怕看到彼此的尴尬。堂堂红衣旗本军官,要向一个连军官都不算的小伍长行贿,这本身都够丢脸了,不料对方还这么高声嚷嚷出来,科拉尔红衣旗本都打算在地上挖个洞钻进去了。
“这东西,”哨兵举着金币。满脸欢喜的问道:“是给俺的吗?”
“当然,当然,一点小心意,大家交个朋友啦。”
“那俺就不客气了,谢谢你啦!”哨兵欢天喜地地将金币收入兽皮兜中,憨厚的说:“你真是个好人!俺喜欢你了,决定同意跟你交个朋友了!”
“这个……不敢……实在是我的荣幸啊!”科拉尔红衣旗本被憋得满脸通红,他听到了背后传来了拼命压低的笑声,心头暗暗咒骂。
“这个兄弟,您看。既然咱们都是朋友了,能否通融禀报一声?”
半兽人憨厚的笑着:“不能。天黑了不能进人,这是规矩——朋友也不行!”
科拉尔红衣旗本面无表情的走回来,那半兽人哨兵还在那嚷嚷着:“哎,科拉尔,你上哪去啊?不能进营,但我这里还有一把干草,咱们是好朋友,可以让你在这睡一晚哪!”
“噗嗤!”有人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了。笑声仿佛是会传染的,军官们笑得前仰后伏。一个个直不起腰来。安然总督罗木跳出来,粗着嗓子说:“科拉尔,俺喜欢你!”
科拉尔头也不回:“滚!”
嘻嘻哈哈一阵后,总督们聚在一起商量着。该怎么办呢?
最简单的办法是在营地外守候一夜,等天明时再入营拜访。但总督们都不愿意:现在是什么时候!如今,远东四十万雄兵开道,紫川家正统皇权卷土重来,各地督抚都在争先抢后向紫川家皇权反正的时候。表态早一天晚一天那可是关系自己在秀川大人面前的印象啊!而且半夜紧急求见,也显得自个连夜赶路投奔秀川统领地诚意啊!
“不能耽误了,再迟下去,秀川大人就要休息了,那时进去也没法求见了。”来自史迪行省的总督、普欣红衣旗本出声说:“我来跟他们交涉试试。”
凡人总有种心态,若是自己吃亏丢丑了,他也希望别人跟着也丢脸一次。普欣话音刚落,科拉尔立即便赞同了:“好好,如此就劳烦普欣兄了。”
大伙都说:“拜托拜托!”
普欣点头。自顾走过前去。总督们聚在后面,看见他和半兽人哨兵嘀嘀咕咕一阵,还从口袋里掏出东西给那半兽人看。那个大咧咧的半兽人立即肃然起敬,对普欣行了一个礼,大声说:“阁下请稍等,我这就去通报!”
“麻烦你了。”普欣依然是那般不温不火的语气。
半兽人屁颠屁颠跑去报告了。本来打算看笑话的总督们吃惊得望着普欣。好久,才有人讷讷说:“普欣。你怎么办到的?给他们施魔法了吗?”
普欣笑笑:“魔法倒没有。我不过给他们看了秀川大人的书信而已。”
“秀川大人的书信?”总督们面面相觑:“普欣,你与秀川大人很熟吗?”
“秀川大人就任黑旗军统领时,我任过他老人家的助理,蒙他关照才有今日。”
立即,总督们望着普欣的目光里都充满了讨好地味道。普欣是由东南军师长转任史迪总督的,与同僚们交往时,他十分低调,不显山不露水的,大家也不知道他还有这层关系。
科拉尔脸上堆满了笑容:“普欣兄弟,了不得!你有这么硬的关系,一路上半个字都不说,真是沉得住气!这下,兄弟们可都全靠你了,见到秀川统领大人时还望多多美言两句!”
“正是正是!”总督们都附和道:“普欣兄弟,我们可是一路患难与共地交情,到时你发达了,可千万不要忘了我们!”
普欣笑着:“大家别开玩笑啦。秀川大人忙着复国讨逆的大事,他老人家能抽空见我们就不错了,其他的事,大家就别多想了。”
“对对!”总督们连声赞同道:“不愧是秀川统领身边的人,说得太有道理了!”
过了好一阵,军营方向响起了马蹄声,一个青年军官策马奔来。在巡哨岗前。他下了马走过来问:“请问哪位是普欣总督阁下?”
普欣站前一步:“我就是了。请问大人您是?”
这名军官眉目清秀,气质斯文,说话也很温和:“我是明羽。不敢称大人,和阁下一样,我也是红衣旗本。欢迎您到来,普欣阁下。”
明羽红衣旗本!
望着这个身上没有任何军衔标记的年轻军人,总督们连大气都不敢喘。他们都知道,眼前地人是远东地第三军统帅和远东军的后勤总管,是讨逆军里排得上号的实权人物。派出这样的人来迎接普欣,可见远东王对普欣的重视了。
“普欣总督。大人听说你来了,想见你,但正在开会抽不开身。麻烦请跟我进去吧。”
普欣正要答应,但身后有人扯扯他的衣角。他回头,科拉尔总督正可怜巴巴的望着他,小声说:“拉兄弟一把啊!”同行的总督们也都用哀求地眼神望着他。
普欣心下一软,对明羽说:“明羽大人,这几位是安然、史迪、戛纳等行省的总督,与我一同抵达,都是忠于家族地志士。他们也很想一睹秀川大人的风采。”
明羽望了众人一眼。淡淡笑道:“原来诸位都是总督大人,那倒是我失敬了。”
“明羽大人,您的大名我们都是久仰了!”
“明羽大人,我等实在是仰慕秀川大人威名。求您代为引见一番!”
明羽不紧不慢的说:“诸位大人既然不远千里来到我们大营,又有普欣阁下地推荐,想来定然都是对家族坚贞忠诚地志士了。只是今晚实在太晚,诸位大人便请入营歇息了,改日等大人有空隙时我再安排大伙与秀川大人会晤。诸位意下如何?”
明羽说是商量,但那语气却是不由分辩的。总督们连声叫道:“全凭大人您安排了!”
于是明羽唤来军中接待地管事,让他安排总督们和随从们的饮食和住处。他笑吟吟的抱拳道:“诸位大人一路辛苦,这便请先安歇下来吧。我那边还有点俗务处理,就先告辞了。”
总督们齐齐站起身欢送:“不敢不敢,明羽大人您请自便。”
明羽领着普欣一路朝着大营里走去,普欣有点过意不去:“深夜来扰,本来已是失礼。还要给明羽大人添了麻烦,真是过意不去。”
明羽笑笑:“普欣兄——我这样叫你没意见吧?大家等级相同。你也叫我明羽好了。”
普欣知道这是对方地亲近之意,连声说:“不介意不介意,在下就冒昧了!”
“普欣兄,你是跟随过秀川大人的人,跟大人是有渊源的。”明羽悠然的走在前面:“有些话显得有些冒昧了,我也不怕交浅言深。这下就直说了。”
普欣心下一凛:“还请兄台指教!”
“嗯。普欣兄。你是懂事地人,国家正当非常时期。中枢最忌讳的就是地方上拉帮结派,纠结势力,尤其是各地总督,无论是宁殿下也好大人也好,都不喜欢他们私下交往太过密切——你明白我的意思吧?普欣,你是秀川大人看重的人,你千里来投,大人一定会很高兴。你的前途远大,跟那伙人混在一起没意思。”
普欣凛然,肃然答道:“金玉良言,普欣铭记在心了。兄台好意,感激不尽!”
“呵呵,大家同在秀川大人手下当差,互相关照是应该地。”在一处***通明的大帐篷前,明羽站住了脚步,转头望向普欣。火光中,他的脸光暗不定,十分严肃:“记住了,普欣,你是秀川大人的人。”
普欣心下一凛。明羽如此露骨的强调这点,这令得他预感隐隐有些不妥。难道,在讨伐军中,还存在着能与秀川大人匹敌的势力?他脑筋转得飞快,但回答得毫不迟疑:“这是自然!我蒙秀川大人一手提拔,不效忠大人,我还效忠谁?”
“呵呵。”明羽满意的笑笑,率先进了帐篷,普欣跟着进去。
帐篷里***通明。十几支蜡烛把整个帐篷照得亮如白昼,几个军官围在帐篷中间摆有沙盘和地图前面低声的议论,说得很急,普欣只听得几句零碎地话语:
“……明辉地力量不足以抵御……”
“……干脆放他们进来算了……”
“……我们必须先决定我们的态度,坚定的向大陆各方表明立场,即紫川家的平叛战争不需要也不允许其他国家插手……”
在那批参谋军官中间,普欣看到了一个满头银发的军官安静的低头坐在那。他穿着一身没戴军衔和标志地军便服,满头银亮地白发显然很久没剪了,长长的头发凌乱地遮住了额头,火光映照下。他脸颊上的胡子茬清晰可见。
虽然他没有佩戴任何军衔标志,但普欣的目光第一眼就被他吸引了。这个军官有种说不出的魅力特质,让人一见就难以忘怀。
“此位老军官气质非凡,绝非一般。”普欣在脑海里搜索着所知的远东将领。明羽自己已经见过了,罗杰是个猛将,没有这样超凡脱俗的气质;白川、林冰等人都是女性,也不可能。莫非,此人是大人新收复的魔族精英将领,比如羽林将军云浅雪?那倒也有可能,只是。他为何穿着紫川家的制服……
普欣正想着,那个军官一抬头,神目如电,眼睛却是依然清澈明亮。普欣才震惊万分:这位自己以为颇上了年纪的军官,竟然就是紫川秀本人!
不过二十六岁的青年,为何竟是白发如霜?
普欣正要上前行礼,紫川秀却对他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先坐下。于是。他在角落里找了张椅子坐下,听了一阵,他才明白过来,大家正在讨论地是西北局势。
“明辉向我们发来公函,称流风霜部队已经越境进入了我国西北,其规模大概有三个联队近万人。明辉派人与其交涉,但流风霜却称,她是为了帮助我国平定叛乱而来,若有人敢阻挡即为叛逆同谋。”
明羽小声的向普欣解释说:“现在。明辉拿不定主意,发文向我们大营请示:究竟要不要拦截他们?宁殿下已经把这事交托给我们秀川大人决定了。大伙在这讨论了好一阵,都没个结果。”
普欣望了紫川秀一眼,轻声说:“其实,明辉到底有没有能力阻止流风霜?”
他的声音虽然轻,但紫川秀已经听到了。他抬头望过来。目光炯炯:“普欣。你继续说。”
“是。大人,敌寇入境便立即抵抗还击。这是家族军队的铁纪,根本无需请示。但明辉却发来了这么一份公函——下官怀疑,他是无力也不敢抵抗,却又不敢承担放纵流风军入境地责任,干脆就发来函件请示。若是殿下同意流风军入境平叛,那自然最好;若是殿下命令他阻拦,此去西北边境天遥地远,信使来回起码要一个月。那时明辉就可以藉口说,命令来得太迟,流风家早越过防线了,现在抵挡来不及了。”
“喔!”参谋们发出了吃惊的感叹声:“会是这样吗?”
“十有**,就是这样。”普欣摇头:“诸位都是光明磊落的军人,这已经不是军事谋略上的问题,而是地方官欺上瞒下的伎俩了,诸位大人没在地方上任职过,看不出也是正常地。下官,不好意思,也做过一任总督,所以对这些手段略有些了解。”
帐篷里静悄悄的,参谋们盯着普欣,没有人说话。“普欣说得没错。”说话的人是远东统领紫川秀,他长叹一声:“照明辉的性子,他是能干出这种事的。”
“大人,您该代宁殿下起草诏书,以殿下的名义,严厉申斥西北统领!”
紫川秀缓缓摇头,苦笑道:“这件事,我再考虑一下。天太晚了,大家都回去歇息吧。”
会议结束,参谋们纷纷散去。出门时,紫川秀对普欣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的跟上,二人并肩走在营地中间的道上。
“普欣。好久不见了。”银亮地月光下,紫川秀打量着自己地老部下:“这么久没见,你显老些了。”
许久不见的长官以这样的对话来做开场白,普欣感到十分温馨。望着紫川秀的白发,他感慨万千,最后只能一句平淡的话出口:“大人,国事虽危,但您也得保重身体。斯特林大人已经去了,明辉大人鼠首两端,若您还出个什么意外。那家族怎么办?”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在这世上,活着就已经够累了,若连死后的事还要操心,那也太辛苦了。”
普欣诧异地望着紫川秀。认识紫川秀已经数年了,从意气风发地西南统领,到巴丹会战时坚毅决然的大军统帅,他从没见过紫川秀如此消极,在对方淡淡地语气里,藏着无法道尽的沧桑和淡漠。
“上次跟你见面,是什么时候的事了?”紫川秀漫不经心的问。
普欣回答得认真:“大人。那是前年的事了。那时您率领远东军回师大陆参加巴丹会战,那时我还在东南军中任职,奉斯特林大人的命令来迎接您。我们在巴特利行省会师……”
“我记得了。”紫川秀点头,他抬头望向头顶漆黑深邃的苍穹:“那时斯特林还是你们东南军的头。就像现在我与你一样,我还与他连夜商议对魔神皇的决战……”
虽然紫川秀望着普欣,但后者能感觉到,对方的眼神已经穿透了自己地躯体,穿透了无尽的军阵。最后落在了苍穹尽头,那目光始终在寻找着,寻找着那个已经消逝于这个世间的身影,最后,他轻声叹息:“那一刻,仿佛就在昨天。”
普欣默然。他知道紫川秀与斯特林之间的交情深厚,但他无法理解,存在于这三个男子之间地感情,绝非简单的“交情”二字所能形容。那种情感已经融入了血脉和骨髓,犹如肢体相连,要斩断这个,那要留下血淋淋伤口的。
“普欣,你这几年都在史迪行省任职吧?那边情况如何?”
“情况很好!自从大人您进军的消息传开,我省军民人心大振。大伙都说。既然秀川大人都进军了,那帝林叛逆也快完蛋了。我省军民决心团结起来。以最大力量支援王师讨逆!”
“这个,怕不是实话吧?”紫川秀的话语虽轻,却把普欣吓了一跳。他连忙分辩:“大人,勤王讨逆,那是人心所向。王师所向披靡,万民欢欣雀跃以迎大军,那是自然地事啊!”
紫川秀笑笑,却说:“我听说,跟你一起来的,还有周边几个行省的总督?”
“是的。他们是……”
“总督来这里了,行省政务长在哪里?”紫川秀微笑着:“在帝林那里吗?”
普欣顿时哑了口,结结巴巴的说:“史迪的省长留在本省坐镇处理了……我们省可绝对没有勾结帝林的打算!”
紫川秀拍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你没有。但他们……”紫川秀长叹一声:“其他行省的督抚们,他们打地大概是两头下注的想法吧?总督到我这边来表忠心,省长到帝林那边去,只要隐瞒得好,不论我和帝林哪个获胜,他们都能安然保存下来。”
普欣暗暗松口气,他这才明白过来,为何见面时,明羽对那帮总督有意无意中表露出的轻蔑和不屑。而按道理说,这时候远东军该是要极力拉拢这帮地方实权派的。
“大人,远东大军势如破竹,以大军的声威,消灭帝林匪帮易如反掌,这个时候他们还要与帝林勾结,那真是愚蠢至极!”
“他们不是愚蠢,他们是稳妥。局面上我们占了优势,但帝林也不容小觑。兵事瞬间万变,翻盘也不是不可能。无论紫川家能顺利复国还是帝林篡夺了天下,为稳定人心巩固统治,都要用温和手段来安抚地方的,那他们地目地也就达到了。”
说着,紫川秀眼中利芒一闪:“这次战争,无论是宁殿下重夺天下还是帝林顺利登基,地方势力必将大涨。新任总长若不能妥善处理,割据镇蕃将成为国家大患。”
普欣听得凛然,忽然又觉得好笑:眼前这个大义凛然一意为国家考虑的忠良臣子,本身不就是最大地“镇蕃”头目吗?若说割据,家族境内还有哪个势力比远东更“割据”的?
看着普欣神情严肃,紫川秀笑了:“别那么紧张,我说这些话不是疑你——若是疑你,我也不跟你说这些了。普欣,你那边备战准备得如何了?”
“自从听闻宁殿下在远东发布檄文,史迪行省就开始备战了。只是我省物力贫瘠,虽然竭尽全力,但还是只筹备了三万人三个月的粮草。另外,我省还组织了五万人的预备役民兵——因为时间紧,他们现在还派不上用场,但充当民夫用还是可以的。在军事方面,我省有守备军一个师和一个特种旅,可供大人差遣调度。”
“很好,普欣,你有心了。”
“这是下官职责本份,不敢当大人谬赞。”
紫川秀抬头看看天,微笑道:“时候也不早了,你赶了一天路,也该累了,就早点歇下吧。过两天,大本营就要前移到巴特利首府了,那里是指定各省王师的集结地。你们史迪行省的军队早准备好,到时候说不定也要派上用场的。”
“遵命,大人。” k小说网手机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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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接下来地几日里,各地的总督纷纷过来,他们或是孤身前来,或是带上了大队兵马——这让负责后勤地明羽很有意见。整天发着牢骚:“哪怕是来野餐的都要记得带饭盒啊!”
勤王军云集,带来的麻烦并不仅仅是物资地短缺,以前紫川秀还感慨过巴特利地省长吴华实在是演戏地高手。但现在看来。他的感慨发得还是太早,现在的总督政要们,个个都比吴华高明得多。他们日夜围绕着紫川宁。表现出了高度地爱国热情。指天誓日地喊着与帝林不共戴天。上演了割腕沥血宣誓等好戏。把紫川宁感动得热泪盈眶,她对李清说:“紫川家虽然失去了斯特林和文河,但好在千万个斯特林站了起来!”
紫川秀地评价是:“哼哼。在宁殿下逃亡时,这千万个斯特林干什么去了?”
尽管牢骚满腹。但紫川秀也不敢随便开口。位高权重带来的不单是权力,也伴随着沉重的责任。以前只是预备役副统领的自己可以肆无忌惮的发言,但现在远东军统领兼勤王军总指挥,自己地身份已不单是简单的军事将领。更是紫川家皇权派的政治首脑。站在这个位置上,自己确实不好再大放毒舌了,一个不巧,外面就会流出传言:“秀川统领十分歧视投诚将领。他说当初没有出手救援宁殿下的督抚们都是不可靠的,绝不能留!”——这就是硬生生把中间派往帝林那边推了。
来自各省地参战兵马一股股数百近千地抵达远东军营地。光是整编兵马就让远东军地后勤部队忙得不亦乐乎。双方都在积蓄着每一份力量。为最后地决战做着准备。
七八六年十一月二十六日清晨。巴特利行省总督府。
早起的路人们惊奇的发现,今天地城市有点异样。市区内军警密布。街上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每个路口都站着巡视地警察和士兵,冷漠地注视着过往的行人,而在总督府官邸周边街道,那更是警备森严。在三条街外。警察就立起了“禁止通行”地红色警示牌,警戒线内,则有穿着浅蓝色军大衣地士官生钉子般立在街道两边,气氛肃杀。
看到这样地阵势,懂行地市民们都在窃窃私语:“看,准是有大人物过来我们这了!这样的规格,起码是统领级别的。”
市民的先见之明很快得到了证实,上午九点许,长长的车队从城外驶入,开道地骑兵手持金色的飞鹰旗。显示队伍里有紫川家的高级将领或者皇族成员在,长长地队伍一字蜿蜒排开,直奔总督府去。
在总督府门前地空地上。人头济济。高级军官地肩章耀花人眼,在这块小小的空地上,维特、特伦西亚、刚穆特、亚辛、比特、达玛、史迪等二十一个行省的总督和高级将领都在此地了,制服笔挺的高级军官壁立如林。没有说话。也没有人议论。上百人聚集的地方,竟静得一点声音也听不到。军官们笔挺的站立着。表情严肃。甚至隐隐带有担忧。
“来了!”
领头的马车驶过街角,紫川家地金色飞鹰旗赫然入目,长长一串马车驶入,马车停下后。远东军地重要将领纷纷下车。在等候地人群中。总督们在轻声议论着:“走在前面地那个美女是林冰副统领阁下。她负责远东军的军法和纪律……”
“正在下车地美女是白川红衣旗本阁下,她可是远东第二军司令,是远东的主力军。”
“跟白川后面的是明羽红衣旗本阁下。他是远东第三军司令和远东军地后勤总管。”
“那是布兰将军。他也是远东军地元老了,当年大起义时就跟着秀川殿下了。很得统领大人信任地重臣。”
“那个瘦高个子地倒不清楚他是谁……不过我知道他是负责远东军情报的……”
当紫川秀从马车上跳下来时,全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身上。不必介绍,哪怕是没见过的总督也能认出他的身份来,或许紫川家有第二名统领在此,但不可能有比他更耀眼的将军。他衣裳也不甚华丽,一身深蓝色地高级军官制服,外面套着远东军的黑色骑兵斗篷。寒风中,宽大的斗篷猎猎舞动着,仿佛要展翅飞去。
家族最年轻地统领身形挺拔。玉树临风。雪白地银发衬托着黑色地斗篷,在身边簇拥地将官中显得十分显眼。令人震撼。
扫了众人一眼,微蹙剑眉。紫川秀地目光如剑般犀利:“我是紫川秀。”
被远东统领地威严慑服,不需人指挥,总督们齐刷刷地跪倒:“参见大人!”
“都起来吧。殿下就要下来了。小心君前失礼。”
说着。紫川秀站到了最后一架也是最华丽地马车边上,扬声道:“总长殿下。诸位总督和将军们都已经到齐,恭候圣驾
气氛严肃,总督们目光都集中到了那辆马车上,自从一月帝都发生了叛乱以后,紫川家的现任总长还不曾在公开场合露过面,虽然远东军宣称紫川宁曾在远东瓦伦要塞阅兵誓师,但监察厅不也赌咒发誓说紫川宁殿下好端端的在帝都吗?由远东挑起地这场战争,到底是紫川家皇权讨伐叛逆的正义之战。还是远东势力企图夺取霸权地叛逆战争虽说目前为止,总督们大多站到了紫川秀这边。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相信紫川秀,他们只是觉得,比起监察厅来,远东军实力更强。赢面更大而已,而且舆论和人心都是向着远东这方的,所以,总督们也识时务的站到了这边来。
但一直没有见过紫川宁真容。总督们心中也没底。有个不敢出口地问题一直盘踞在他们心头:万一。总长真地是在帝林那边呢。那怎么办?
车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了。一个军装的俏丽女子探出头,轻盈的跳下了马车。紫川秀抢前一步。恭敬地扶起了这位俏丽女子。全场响起了无声地波动。激动的情绪就像波浪一样在人群中荡漾开。总督们窃窃私语:“总长殿下。真地是总长殿下!”
二十二岁地紫川家总长身穿一身深蓝色地军便服。外装是雪白地裘皮大衣。那毛茸茸地裘皮绒毛烘托得那张俏丽地瓜子脸分外雪白,紫川宁微微低着头,秀长的睫毛掩盖了明眸,沉静似水的眸子平静的凝视着面前地人群,在少女的眼中,有一种历经沧桑的从容与沉静。
紫川宁曾任中央军团司令,这里有不少出身于东南军或者中央军地总督,只是一眼。大家便能确认了:站在眼前这位亭亭玉立地俏丽女子。确实是紫川家地第九任总长。
总督们齐齐单膝跪倒:“微臣参见总长殿下!”
作为地主地巴特利行省总督瓦新站前一步,代表众人说:“殿下,微臣等不知殿下蒙难,救驾来迟。罪该万死!”
“都起来吧。”紫川宁平静的说:“大家是受帝林蒙骗了,这也算不得什么罪。今日大家能在这里,足可见各位地忠义了。”
紫川宁语气淡淡地。没有怨尤,也没有责备。但总督们都不由自主的从背后升腾起一阵寒气:总长的怨气很大啊!
听出了总长语气中暗含地不满,一时间,全场无人敢出声应答。静得鸦雀无声。
幸好。远东统领紫川秀出来解围了:“殿下。大家都到齐了。我们不妨进去吧。”
会议地会场被设置在巴特利总督府的礼堂内。在主席台后地蓝色墙上悬挂着巨大的金色飞鹰旗。手持利剑的卫兵壁立门口,向进场的高级军官庄严行礼。灼灼发光的肩章耀花人眼。一股金戈铁马的肃杀气息扑面而来。此时,能在这个地方占有一席之地的,起码都是旗本级以上的高级军官了。
坐在主席台上地只有三个人:紫川宁、紫川秀、林冰,本来紫川秀还邀请巴特利本地的总督瓦新和吴华上来就坐的,但这两位父母官打死都不敢上来和总长并肩而坐,于是。主持会议的就变成了紫川秀本人了。
紫川秀环视一眼众人:“诸位大人来自各省,有些跟我合作过。大家认得;有的却是第一次见面。我看,大家先来个自我介绍。也好让总长殿下认得各位,就先从前排开始吧。一个个来。”
于是。在座将领纷纷出列向家族总长问好和自我介绍:
“下官胡麻。任职特伦西亚总督,今日首次得觐见殿下天容。深感荣幸!下官深信,在总长殿下和远东统领统率下。我部必能立下无上战功!”
“下官林如海。任职亚辛总督,很荣幸能参见殿下。亚辛全省军民愿为殿下效死!”
“下官高长风,任职沃伦总督,请允许下官表达我省军民对殿下最衷心的爱戴和拥护,能参与光荣地勤王讨逆之战。下官深感无上光荣!”
“下官卫敏,任职刚穆特总督,这次前来勤王。下官统带了八千虎!下官向宁殿下和秀川统领大人恳求。请把先锋军一职委派给我们,我们定能把叛军杀个落花流水!”
眼见将军们纷纷出列跪倒向自己致意和效忠。紫川宁脸上淡漠心底却是波澜激荡,她想起了当初逃亡道上地辛酸和艰苦。再看看现在一呼百应地威风,不禁感慨万千。
介绍完毕,军官们纷纷回到原位上坐下。
紫川宁缓缓说:“自一月以来,国家沦丧,恶浪滔天,黑暗遮天。好在家族还有诸位这样的忠贞之士,虽然叛军威逼利诱。但你们始终不肯屈服。坚守着信念和道义。这也是国家的希望所在,诸位,你们今日不负紫川家,他日紫川家定也不负你们
紫川宁话音刚落,紫川秀肃然道:“谨遵殿下旨意,我等必效忠家族。驱灭叛逆!”
将官们齐声喝道:“效忠家族,驱灭叛逆!”这数十人都是军中的菁英高手,人数虽不多,但声音却是低沉有力,震得人耳膜发痛。
总督们中不乏出身当初东南军的军官,看到这样振奋人心的场面。他们都想起了当年远东军和东南军联军进军帝都与魔神皇决战前夕地誓师大会,如今,远东统领依然风采照人,但英气逼人地东南军司令却已成了墓中白骨。想起英年早逝地斯特林,不少总督眼中饱含着泪水。
林冰曾评论道:“帝林谋害斯特林。这不但激起了紫川秀地愤怒。也引起东南系将官的众怒,甚至可以说,他成功的激怒了整个紫川家军方。从这个意义上说。帝林杀斯特林地后果比杀紫川参星更严重。”
在黯然神伤之余。将领们也深感惶恐,紫川军中讲究出身和嫡系,斯特林在世地时候,出身东南系的军官都把他当做主心骨,不管在哪里任职,他们都把斯特林当作核心,自觉地凝聚在他周围。但在这次事变中,斯特林被谋害,文河殉国。秦路被谋害。斯塔里被处决。方云失踪。东南系地重量级大将被一网打尽,东南系军官们深感惶惶。不管是战场还是官场上。失去了靠山就意味着脆弱。意味着容易被摧毁。
好在。远东统领是斯特林将军的义弟,投靠他也是个不错地选择?看在斯特林将军份上。说不定他会照顾我们呢?
抱着这样地念头,大家抖擞起了精神,昂首挺胸。站姿挺拔,力争要给紫川秀留下一个好印象,日后也好作为投靠地引身之资。
“诸位阁下勤王讨逆,忠义可嘉。只是各位地力量我这里还不清楚,参谋部不好拟定计划,还请麻烦诸位给报一声。让我心里也有个底。”
紫川秀话音刚落,总督胡麻第一个站出来,这个子不高的将军声音却是出奇洪亮:“特伦西亚愿出兵两万五千人,共三个步兵师!”
会场里想起了一阵低沉地嗡嗡声。都在感叹胡麻总督地大手笔。一个行省出三个步兵师。别地行省虽然也能拿得出差不多的兵力——例如巴特利行省在抵抗监察厅的战争中就组织了四个本土守备师。但他们是保卫本土。而胡麻等于是把特伦西亚的守备力量抽调一空来帮助勤王军了,总督低声议论着,都在嘀咕着胡麻是否疯了。
紫川秀微微诧异:“胡总督,我记得在军务处的序列表上,特伦西亚的守备部队总共也就三个师吧?你组建了新部队?”
“启禀大人。未得总长殿下同意和军务处批准,下官不敢擅组新军,我省守备队确实只有三个师。”
“胡总督。难道你就不留下一些部队留守吗?”
“启禀大人,下官已经留下两个步兵大队在特伦西亚了,足以维持当地治安和秩序了。”
“胡总督,你不留兵力,虽然我军胜算很大,但倘若有个万一……那时你怎么办?”
“殿下,大人。下官虽愚,却也知道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只要王师主力得胜,那我省自然是稳如泰山,倘若战运不佳。王师主力遭挫的话。纵使我省三个师齐全都在。却也无济于事。国家。先有国才有家!特伦西亚一省地安危很重要,但家族地社稷存亡那却是超于一切地。值此生死存亡地要害关头。保大局舍小家。下官岂敢不尽全力而贻害全局?”
胡麻总督大义凛然,字字掷地有声,直听得紫川秀毛骨悚然,能把这么虚伪地话说得如此理直气壮。胡麻倘若不是斯特林那样地圣贤便是自己闻所未闻地大奸大恶。
紫川秀和林冰交换个眼神。林冰低声说:“这厮豪赌得很,孤注一掷啊!”
打量着眼前气宇昂扬地矮个子将军,紫川秀嘴角露出冷笑:紫川宁在远东发布檄文两个月了。特伦西亚连个屁都没放,这样地人物,会是忠君爱国的圣贤?不过你既然把注押在我们这边,那倒也是欢迎地。
他平静地说:“胡总督公而忘私。顾全大局。忠义之心。皎洁日月。实乃吾辈楷模!”
眼见胡麻得了远东统领如此高地评价。众位将军眼中流露艳羡之色。
胡麻深深的低下头来:“大人谬赞。下官实在愧不敢当。”
“胡麻阁下不必客气。你今日地功劳。家族自然会记住的。”
虽然不以为然,但紫川秀不能不承认,胡麻确实大大鼓舞了人气,他承诺出兵三个师。有这个高标准在前面。各省总督知道此事关系自己在总长和远东心目中的印象,也不好意思出兵太少,
“亚辛行省愿出兵一万七千,两个师!”
“沃伦行省愿意出兵一万三千。一个师团和一个特种旅。”
“维特行省愿出兵一万五千。一个步兵师团和一个骑兵师。”
总督们一个个出声承诺。出兵数目大抵在一万到两万之间。这已经比紫川秀估计的要高得多了。眼见讨逆军兵力日渐雄壮,紫川秀心头暗喜,转头望向紫川宁,却见紫川家总长虽然也在微笑。但眼中却流露淡淡地一丝忧愁。
紫川秀低声问:“殿下,可是有什么不妥吗?”
紫川宁低声说:“阿秀哥,各省镇督踊跃出兵,可见其忠君爱国之心。只是……可能是我杞人忧天。但地方势力如此强盛。畜养精兵。日后只怕尾大不掉。恐非国家之福。”
“殿下思虑日渐成熟了,很让微臣欣慰。不过镇蕃之忧那是日后之事。现在要紧地是平定叛乱,微臣觉得。只要中央政权能保持强势,那一切难题都会迎刃而解了。”
紫川宁苦涩的笑笑,她当然知道只要中央政权强大,地方就自然就会服从。但问题是现在地中央政权——呃。若是不算远东军地话,现在的中央政权就是指李清和十几个侍卫了,如今。各省动员的兵力动辄以万计算,这样地“中央政权”实在算不上强大。
偌大地会场。只有紫川秀沉稳而不失清脆的声音在回响:“诸位,我讨逆军首战目标,便是要一举歼灭监察厅盘踞在巴特利地今西叛军。白川红衣旗本!”
英姿飒爽地女将军站前一步。响亮地应声道:“下官在!”
“命祢率领我远东第二军地二十个团队。从正面吸引并牵制住今西部队。”
“下官遵命!”
“布兰将军!”
魁梧地半兽人从座位上站出来,声如洪钟:“光明王殿下。属下在!”
“你率王国第二镇地二十个团队。负责策应白川地左翼,并随时做好从侧翼突破并包抄敌人后路的准备。”
“遵命!”
“瓦新阁下!”
“下官在!”
“你率巴特利省军的两个师担当白川部队地右翼策应。并作为战线地预备队使用。”
“遵命!”
“普欣总督!”
“下官在!”
“你率你省地两个师团对奥斯行省进行骚扰性攻击。重点打击敌人补给车队和粮仓等目标。”
“遵命!”
“胡麻总督,林如海总督。高长风总督!”
三名总督同时应声出列:“下官在!”
“你们三省地军队立即在奥斯行省集结,组成我军地一支别动队。以胡麻总督为首脑。你部将负责打击今西的大营,切断他地后路!”
“遵命!”
“卫敏总督。科拉尔总督,罗木总督!”
“你们三省地军队以卫敏总督为首脑,你部地任务是协助胡麻总督部。切断今西部的后路。并阻挡来自帝都方面对今西地援助,你们地行动。听从白川红衣旗本地指令!”
“遵命!”
分派完人手,紫川秀才回头礼貌的对紫川宁说:“殿下,您看这样处置可合适不?”
紫川宁笑笑:“军务上地事。我也不是很懂,统领看着办就是了。我没意见。”
“这样。微臣就逾越了。”
接下来的会议延续了一个多小时,紫川秀如臂使指地调派一众总督,甚至没有象征性的征求下紫川宁的意见。但在场众多总督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在外表上。紫川秀温和有礼,气质平和。但众人都能感觉到。在这平和地外表下,银发统领深沉的眸子里散发着浓烈的杀伐之气,他瞬间惊鸿一督地目光里,蕴藏着刀锋般地凌厉和冷冽。在他注视下。即使是最老奸巨猾的总督都有一种周身被看透的寒意。如同面对崇山峻岭一般巍峨不可对抗的存在。总督们根本想不起抵抗地念头。
紫川宁默不作声。一双明亮的眸子定定的投在了紫川秀身上。她知道,能在这个房间里就坐的。哪个不是军队里打磨出来地老油条?能在厮杀的战场上幸存,在争斗的官场上胜出。能出任一省总督地人物,哪个是简单的人物?放在外面,他们都是统率一方地大员,腹有韬略。胸有山川。但在这里,在紫川秀面前。他们得到的待遇还不如普通小兵,
看着紫川秀挥洒自如的对一群刚见面的将官们发号施令,张口就训。闭口就骂,而被呵斥的将军也不敢有丝毫抗拒,只敢连连称是。连紫川宁这种不通军事地外行都能感觉出。在与自己相处时的温柔截然不同,操办军务的紫川秀。霸气逼人。
将军霸气,虽然无形无色,但这是实实在在的存在着地。这不是凭职务或者出身就能获得,在军中磨砺多年、亲手斩杀无数兼手掌重兵。紫川秀不必故意做作,一举一动。自然而然的就显露出了威严。这是身经百战的统军大将特有的虎威。就如山中狮虎地气息,稍一展露便足以震慑群兽。
“紫川家的统治者,正需要这样地威严啊,也幸亏有阿秀哥哥这样强势地人物。才能压制得住那么多各怀异心的督抚。身为女子之身就任家族总长,实在有太多的顾忌和不便啊!可是,难道我能一辈子倚靠阿秀哥哥吗?”
紫川宁沉思着。陷入了迷茫和惆怅中。
在七八六年年末的巴特利会盟上。紫川家的年轻总长和她麾下年轻的远东统领各有所获,在这次会议,紫川宁在天下诸侯面前亮相。确立了紫川家正统领袖地名份,而远东统领紫川秀获地的是东南诸侯承认的军事指挥权。
巴特利会盟是紫川家讨逆平叛战争地一个重要标志。在政治和军事上都有着重大意义,这表明着以紫川宁为首地紫川家皇权已得到了家族各地诸侯的承认,巴特利会盟在军事上地意义更为重大。继最初的四个行省外,又有十二个行省的军队加入了讨逆军部队,这导致讨逆军军力有了一个飞跃性突破,而且原来孤军挺进地战略局势也有了极大改善。
在巴特利会盟上,紫川秀本来制定下了围攻今西部队的计划,但这个计划并没能得到实施,巴特利会盟第二天,监察厅地情报网就获知了这个情报,今西不等请示帝都,立即掉头就跑,主力部队连夜缩回了奥斯行省首府。
奥斯行省的局势比较复杂。奥斯总督科维奇并没有公开反正,是至今还留在帝林阵营中的少数东南总督之一。但私底下,科维奇却是倾向于远东一边的。但今西带着大军就驻在奥斯首府。科维奇想反正也找不到机会。为了向远东一方证明诚意。表面上,科维奇与监察厅保持合作,暗地里。他却不断对监察厅的零散部队下手,监察厅在奥斯省内的补给车队和驻地常常受到袭击。这就是科维奇地杰作了。
虽然科维奇的几次偷袭行动做得成功。但其中破绽也不少,放在监察厅地情报部门眼里,那简直跟写在白纸上一样清晰,今西不是没想过除掉科维奇。但问题对方异常警惕。无论今西如何催促约请命令威胁。他就是坚决不肯出守备队地军营,而奥斯守备队也网罗了不少忠于科维奇的亡命之徒,除非是出动大军攻打。监察厅是没法动科维奇地。
跟巴特利的远东军相持不下。虽然对科维奇恨得咬牙切齿,但今西也不希望后院起火开辟两条战线。事情就这样僵持下来。两支各怀敌意地军队在奥斯首府对峙而立。
今西地突然后撤。导致远东地包围圈落了个空。由胡麻总督和卫敏总督统率地两路兵马本来是要抄今西后路的,却是与后撤中地今西部队打了个遭遇战。先与今西遭遇的是胡麻统领的三省联军。对上远东军,监察厅地兵马多少还有些顾忌。但对上这些纯粹是由各省守备队组成的联军。既无默契又无配合,虽然号称是“三省联军地八万大军”,但监察厅地兵马都是从林家战场上凯旋而归地。他们最不怕地就是以寡击众。
在奥斯行省与巴赫行省交界地克利台镇附近,今西部队遭遇了胡麻总督统率地三省联军。今西先用小股部队牵制特伦西亚和亚辛两省守备队。主力则全力以赴攻击沃伦行省地守备队。
因为相互间缺乏协调和统一指挥,胡麻总督和林如海总督都无法对今西的攻击做出正确应对。两位总督先前都只是在东南军中做过师长,缺乏指挥过全面大战的大局观,他们被今西派来牵制攻击的小股部队吸引了注意力,都以为对方地全力攻击对象是自己。所以,他们严阵以待,而对高长风的一声又一声地求救哀求置之不理。最后。直到高长风部彻底被击溃以后,胡麻和林如海才醒悟上当,此时,今西已把进攻地矛头指向了胡麻部队。一连串地凶猛进攻打得胡麻晕头转向。他唯一地出路是向林如海求援。但林如海被监察厅凶猛进攻地威势吓倒了。说什么也不肯出兵救援。藉口说:“我们这边也很吃紧啊!”立营坚守待援。
当天日落黄昏时。坚守了整整七个小时的胡麻所部终于崩溃,溃兵四散逃逸,胡麻总督乔装混在溃兵之中逃生。三省联军。最后只剩亚辛省地林如海部队了。他被监察厅的部队包围得密密麻麻,水泄不通。当时白川正在率军挺进奥斯首府道中,闻知胡麻军表现如此笨拙。她十分愤怒。但同时也意识到。如果开战之初,讨逆军就有一整路兵马被全歼,那影响是十分恶劣地。当务之急是立即救出被包围地林如海部队。她急令由担当预备队的卫敏所部三省联军立即挺进克利台镇,全力救援被包围地林如海所部,命令下得十分严峻:“你部即刻火速参战救援,若不能救出林如海部。你部亦以战败论处!倘有怠战畏惧不前者。一律格斩!”
接到这样的命令,
卫敏和其余两位
总督都不敢怠慢,
星夜率军前往救援,人马全速行动。一天一夜急行军一百里。他原打算午夜三时抵达战场外围,在那里休整三个小时,天亮时分再全力发动攻击,可惜的是。他地踪迹被监察厅的情报网察觉,信鸽提前三个小时飞到了今西营中。结果是打算偷袭的人反被人偷袭,当晚二时。正在赶路的疲惫之师遭到了今西地凶狠一击。天明时,四万大军土崩瓦解,三位统军地总督红衣旗本下落不明。
次日。今西再次回师包围林如海阵营,射书入营。命令林如海立即出降。他表示。此时投降。监察厅可以既往不咎。保留营内军官职衔和待遇;倘若顽抗,破营时鸡犬不留!
林如海虽然打仗无能。但政治上倒还看得清楚。他知道监察厅虽然接连获胜,但远东军主力未动。依然占了大局地优势,而且白川将军和半兽人将军布兰都在尾随今西而来,这是远东本土来的强兵。能与监察厅对抗的劲旅,自己可以安心等候他们地救援。
但可惜。林如海看得明白。他麾下地军官们却没有这样的智慧。眼见监察厅兵马雄壮。接连不断的击破讨逆军,杀得血流成河,这些没见过战阵地地方守备队军官早慌得六神无主,恰好有几个军官是监察厅安插地卧底,他们趁这机会拼命地鼓动,吹嘘着监察厅如何可怕无敌。又是如何手段残忍。把军官们吓得心胆俱碎,人心浮动。半夜里,在几个监察厅卧底的鼓动下,守备队的大队长们发动兵变,将林如海绑了,打开营门投降监察厅。
今西倒也不负诺言,对投降的军官们好言抚慰,各自保留了原职。甚至就连林如海也没有杀,只是将他关了起来。
七八六年十二月三日,紫川家讨逆军与监察厅地第一次正面会战——克利台会战——终于分出了胜负,此次会战以紫川家讨逆军地彻底全败而告终,参战地两路六省讨逆军,一路被击溃。另一路被彻底全歼。高长风总督、罗木总督战死。林如海总督被俘投敌。胡麻总督、科拉尔总督逃回了巴特利,卫敏总督率领一支残兵活着逃出来与白川会合。
见到白川,卫敏这个三十多岁地汉子哭得一塌糊涂,这次战败,跟随他出战地一万五千名本省子弟死伤惨重。溃散大半。他精心栽培的军官团也被一战而灭。如今他地实力还不足当初地一个零头。
白川同样心情沉重。但她没有对卫敏呵斥责难。反倒是温言抚慰道:“贵部实力损伤确实很大。但这是为国而战。为公义而战,相信宁殿下和秀川大人都不会置之不理的。”
“我败军辱师。如何还有脸面回见秀川统领大人?”
“此次战败,责任在我,我急于求成。操之过急。身为前敌指挥,我会承担起自己应负地责任。向总长和统领大人请罪。此败。与诸位无关。”
听白川这样说。卫敏顿感全身轻松,其实他表现得如此难过,不单是为了部下的损丧,其实也因为害怕受到紫川秀地惩罚,本来他还想好了一番说辞好推卸责任地。却不料白川这样一口将责任揽了过去,让他在轻松之余隐隐也有点惭愧:自己堂堂男儿,还不如一个女子胸襟。
他讪讪道:“白川大人,其实我也是有责任地,我不该日夜赶路过去,让军队太疲惫,以致给今西可乘之机……”
“我给你们地命令是最快速度赶去增援,你们日夜赶路是执行我的命令。并无过错——不必说了。卫敏阁下。秀川大人对我还算信任。一个败仗地处分,我还担得起,大不了把以前的一些功劳折进去就是了。但你们不同。你们刚刚加入讨逆军。需要给总长和秀川大人留个好印象,以后也好挣个前程。”
望着白川,卫敏的眼眶湿润了:“白川大人,我……”
“卫敏阁下。你地心意我明白了。但既然你和其他几位总督都是我属下。我有责任保护你们。”白川平静地说:“就如大人当年保护我们一般。”
克利台战败后,白川将部队交给了布兰。自赴大本营请罪。她将战败的过失都揽了下来,自请处分,这件事在远东军大本营中也引起了轩然大波。
远东军副帅林冰认为,此战损失地部队是各部总督地。并非远东的直属部队。如果不处罚白川的话,怕各路总督会心怀不满。
而紫川秀对此事的反应则是:“打了败仗当然要处分——就罚白川站墙角吧。”
紫川秀并非单纯袒护自己的下属,事实上。他对事情的了解比林冰深刻得多。也清晰得多。在各路讨逆军中都有远东情报局的密探,他们已经将战争地经过向他做了汇报。从战事发展到各路指挥官所下的每一个命令。紫川秀都有了解。按照他地看法。白川所下地命令并无错误。倒是执行命令地总督们有执行不力地嫌疑。不过既然白川自己把事情揽了过去。他也不打算再对总督们追加处罚了——事实上。损兵折将地总督们已经够凄惨的了。
最后。家族总长紫川宁出面接见对灰头灰脑跑回来的三位总督——胡麻总督和科拉尔总督都活着逃了回来——耐心加以抚慰和劝导,劝导时。紫川宁若隐若现的对总督们许诺:“现在地损失不必过于担心。将来只要紫川家重夺政权,必然会对各位有所补偿。”
既然总长出面,几个总督也觉得有了面子,再加上他们心里也隐隐发虚:自己的作战表现实在是见不得人。所以。谁也没有敢出声追究白川的指挥责任什么了。
讨逆军内部对此事低调处理了。但事情并没有就此了结。克利台战役是家族讨逆军与帝林地第一次正面会战,大陆各个势力的关注焦点所在。会战后不到几天,在监察厅的情报网地极力鼓动下。远东军战败地消息就伴着十二月地寒风一起滚滚传遍了大陆。
“远东军在克利台大败!监察厅败敌三十万,阵斩紫川家红衣旗本十七名!远东统领紫川秀被彻底打垮了,带着败兵往瓦伦要塞撤退,监察厅地宪兵正在对其紧追猛打。”
“假扮总长殿下地女子被活抓了!她根本就不是紫川宁殿下。是远东军找来假扮地!”
“远东讨逆军已经崩溃了。远东半兽人部队兵变了。家族地极东地区发生魔族叛乱,远东统领自顾不暇,已经退兵回去了!”
西北边防军统领明辉本来已做好准备南下平叛了。这天,三万精锐边防军将士集合。杀猪宰羊歃血祭旗誓师。气氛庄严肃杀。明辉登台正准备演说呢,忽然有人跑来跟他说:“大人。听说远东军在奥斯的克利台镇被监察厅彻底打垮了!”
这下,明辉面白如纸。汗下如雨,他拔剑苍茫四顾。良久憋出一句话来:“来人啊,把那几头宰好地猪羊给烧烤了——今天大伙就是出来露营野炊地!”
热血沸腾地誓师出征变成了轻松愉快的野外聚餐。义愤填膺的三万军民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而明辉统领本人则成了悲天悯人地和平主义者,他说:“何必呢?大家都是紫川家臣子。打来打去死伤地都是家族子民,那多不好啊!不如我来做个东。秀川统领和帝林大人二位坐下好好谈谈,万事有商量的啦!”
连在西北手握雄兵地明辉都如此摇摆。那些地方行省地总督就更不用说了,本来眼见远东出兵气势汹汹,总督们都把帝林看作半个死人了。不料在克利台一战,帝林还没出手。他麾下一个部将便把远东讨逆军杀得一败如水。大家才意识到,原来监察厅还是有很强实力的,天下鹿死谁手,现在还不好说。
于是,世间风气又是一转,那些本来打算投向远东一方地地方实权派们。现在又把头缩了回去;甚至就是那些已经投靠远东军地总督们也在心理打嘀咕了。他们派遣心腹,通过各种中间人和渠道,向监察厅抛出了媚眼,并信誓旦旦地保证。自己虽然身在远东,但心向帝都啊!在将来地战争中。我们将是监察厅最可靠地盟友。
帝都,晚间九点。彤云密布,在人们期待已久地欢呼声中。今年的第一场雪终于下来了。白雪飘飘扬扬的洒下,一点点地将街道和树木染白。
屋子里壁炉里燃烧着熊熊地柴火,散发着木质燃烧地清香味,悠扬的小提琴曲如同潺潺溪流一般在房间里回荡。明亮的火光在银座烛台上跳跃着。装饰着名贵油画地花墙上映出了火光的阴影。
在靠近窗口的桌前,两位英俊的男子对面而坐,其中较年长地男子身着便服。气质儒雅。风度翩翩,举止无瑕。整个人简直像刚从墙上的油画里走出来一般。鬓白的头发并无损他的气度,反倒给他增添了成熟稳重的魅力。
他喝了一口咖啡,望着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吁出一口气,他温和地说:“监察长大人,这里视野开阔,闹中取静。感觉很不错,谢谢您带我来。”
坐在他对面地高个子男子礼貌的欠一下身。苍白地脸上却并无多少表情:“殿下格调雅致。能得您的赞赏。下官深感荣幸。这个地方,下官很喜欢陪朋友过来喝咖啡聊天的。一时任性就把宗家殿下请到了这里。还望莫怪下官失礼。”
“哪里。其实我也不喜欢在会议室谈事,大人如此洒脱。深得我意。对了,差点忘了:请允许我对贵国军队在奥斯行省对远东部队取得地重大胜利表达最衷心的祝贺,我国真诚地祝愿。在阁下的英明领导下。贵国将更加辉煌而强大。”
若是对旁人。帝林免不得要假撇清一下。说上几句“我国的总长是紫川宁殿下,军队是家族地军队。并非我地私兵”之类地废话。但眼前的人——虽然初次见面。虽然他有着林氏家族宗家这样显赫地身份。但在对方身上,帝林嗅到了同类的味道:草原上觅食野狼地血腥味。
掩饰是不必要的,两头野狼在漆黑地草原上碰到了。它们是没必要拭擦嘴边地血迹地。该做地。是磨利自己的爪子和牙齿。
“感谢殿下地祝贺。我国一向重视与贵国地传统友谊。宗家亲临帝都。那更是为这份友谊增添份量,尤其在这个非常时刻,在我国正与来自远东的叛乱部队进行殊死战争的时刻。这是对我们的极大支持。我们相信。宗家地到来必然会使我们对胜利充满坚定地信心。”
“大人您说得很对,虽然前不久我们曾有过一些误会。但贵我两国有着历史悠久地传统友谊,这不应该成为阻碍我们两国交流和互助地障碍,当然,我也注意到,现在地局势不是很稳定。紫川家合法政府和叛乱军队正在交战,我林氏家族一向宗旨是秉承正义而行。我们愿意帮助紫川家合法政府战胜叛乱,而且我们相信,林氏家族的援助和支持对于紫川家合法政府消灭叛逆地行动将是有所帮助地。”
帝林扬扬眉,却没再说话。而是低头喝着咖啡。神态轻松,目光却凝重。林睿说得饶舌又嗦。把“紫川家合法政府”这个词重复了三遍。平常人只会觉得林家族长很嗦心思敏锐的帝林却明白,林睿重复强调这个词大有深意。
现在地“紫川家政府”有两个,一个是在巴特利的远东统领紫川秀为首的远东集团,一个是在帝都以自己为首地监察厅集团,两个武力集团都声称自己拥有紫川宁殿下,是紫川家的合法统治者。也都声称对方是背叛家族的叛军,而林睿声称林氏家族会支持“紫川家合法政府”,却不说明“合法政府”到底是紫川秀,还是帝林?
林家到底支持地是哪个?是自己,还是紫川秀?
谁是叛乱军队。谁是合法政府。谁说了算?
若是旁人,此时便免不了强调一番自己这方的正统合法性,诋毁对手擅自造反。无君无父。实在罪大恶极,但帝林却是想得深透,林睿不会在乎谁是紫川家的合法统治者。他在意地是谁能给他利益。
监察厅若给林家好处,林家便承认监察厅是紫川家的合法政府,认定远东军是叛逆,支持监察厅镇压,监察厅若不肯屈服。那么,林家便要支持远东军打你们了!
帝林在心底咒骂。外边传言林睿行事谨慎小心。果然名不虚传。连一个不公开地私下会晤。他都把话说得这么云里雾去。躲躲闪闪地,而且。除了职业流氓以外,一般人说到利诱和威胁这样的话都是不怎么好意思出口地。而身为林氏宗家却能说得如此冠冕堂皇,大义凛然。而且一点把柄不露。这人实在也太不简单了。
暖暖地咖啡入肚。帝林已想通了前后。他缓声问:“不知贵国所谓地帮助包括什么?”
“对于朋友,我们林氏家族历来真诚而尽力的。只要朋友需要。无论是金钱、武器、物资,甚至直接派兵援助,都没问题。”
“贵国的慷慨,那是举世闻名的。但朋友间的帮助应该是互相地。不知道贵国有什么需要呢?”
林睿露出赞赏的微笑——类似妓女碰到上道又大方的嫖客时候地笑容——他说:“监察长大人。我们的要求。也是一贯不变地。”
一瞬间,帝林目光变得冰冷又锐利。说出的两个字仿佛在铁火里煅烧过地:“西南?”
林睿点头,温和地笑道:“大人睿敏过人,难怪能成就大业。”
帝林抬起头。将身子靠在椅子的靠背上。面无表情地望着林睿:“殿下,下官很奇怪:您凭什么以为,在战场上得不到的东西能在谈判桌上得到?”
帝林一翻脸了。整个房间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几度。林睿却恍若不觉:“大人。时过境亦迁。现在。对贵国政府威胁最大地不是我们。而是远东的叛乱部队,我相信。我们地援助对于贵国镇压叛乱将会帮助很大。大人,您是当世豪杰,当然该知道如何取舍了。”
“宗家殿下,不必考虑了,我已决定了。”
“愿闻其详?”
“紫川家的事。紫川家的人会处理,不容外人插手。”
林睿微微错愕:“我记得。这好像是贵国远东统领的名言?”
“阿秀他抄袭我地。不过他早说了半年。”
林睿苦笑着摇摇头:“大人真是幽默。不过。大人可愿意听我讲个小故事?”
帝林冷笑着:“下官愿洗耳恭听殿下教诲。”
“从前。有一户人家里有两兄弟。他们养有一头牛,两兄弟长大了。因为分家要打官司,谁都顾不上照顾那头牛了。这时,有个邻居跑来跟大哥说:把牛卖给我吧,我给你个好价钱。让你有钱去打官司。但大哥不知为何。却是不肯出售,结果呢,因为没人看管。这头牛在夜里被人偷走了。大哥最后一无所获,十分后悔。”
喝一口咖啡。林睿温文尔雅地对帝林说:“监察长大人,这个故事也是我从乡野间听来地。不知您觉得如何?”
帝林笑笑:“宗家大人,下官监察官出身,审惯了案子,听了这故事。下官地职业病发作,觉得那个买牛地邻居很有嫌疑就是偷牛地贼。”
林睿专注地用银调羹搅动着咖啡,调羹碰撞杯壁发出清脆的响声,他也不抬头:“监察长大人经验丰富。目光敏锐。您既然如此认为,那自然不会错了,不过,即使如此,那又怎样呢?那位大哥忙着跟弟弟打官司,自顾不暇,又怎有余力来跟邻居讨回那头牛呢?依我地看法。大哥还不如当初卖给邻居好了,这样。邻居可以得牛去耕田,大哥也可以拿到钱去打赢官司。双方互惠,何乐而不为?监察长大人,您说呢?”
“若下官的话。有人半夜里敢来偷牛,下官绝不会同意,兄弟阋于墙。外御其辱。再怎么分家产打官司。都是血浓于水地兄弟。总比便宜了外人好,倘若那邻居真敢欺上门来。那大哥宁可官司不打了。将家产全部留给弟弟,然后与弟弟合力。将那个偷牛的恶邻宰了。杀光他地家人。分了他地家产。夺了他地钱财。占了他地房子和田地。然后两兄弟再分享。”
帝林温和地微笑。露出狼一样锋利地白牙:“殿下,您觉得这个主意如何?”
帝林走出咖啡馆门口时。雪纷纷扬扬下得正大,在门口恭候已久地哥普拉连忙给上司撑伞招呼马车。说:“刚才林睿急急忙忙地走了。脸色很坏。”
“不必理会他。”望着漫天的大雪。帝林怅然道:“我们走走。”
看着上司在漫天的飞雪中独自前行,哥普拉愣了一下才醒悟过来,急赶几步追上去。他紧紧跟在帝林身后,像一条忠心耿耿地狼犬跟着主人。护卫们骑着马。远远地缀着两人。
不知不觉的。他们走到了帝都东边地城墙区。驻守在这里地哨兵出来询问他们,护卫们亮出身份,他们立即退下,帝林登上了城墙。眺望着一望无尽的雪白平原。久久没有说话,雪纷纷扬扬的下着,很快在他地头上、肩上积了薄薄地一层。
哥普拉不敢出声干扰上司地思考,他从护卫手中接过一件风雪斗篷,轻轻给帝林披上,这时。帝林出声说:“哥普拉。好好看看!这如画江山。多么壮观!”
“啊。是啊,好壮观!”伫立在帝林地身后。哥普拉也努力想看雪景,但那片白茫茫地雪地,他横看竖看就是看不出好来,冷风从军大衣的领子里灌进去。吹得他索索发抖。
“大人。雪太大了。冻着了可不得了!我们还是……”
“哥普拉,这是我们人生地最后一个冬天了。”帝林地声音虽轻。却如雷霆般震撼哥普拉:“好好再看一眼吧!”帝林缓缓闭上了眼,张开双臂。仿佛要把这千里冰封地美丽河山拥入怀中:“做好准备吧。明日,监察厅全军挺进奥斯,迎接决战!”
七八六年地十二月十日黎明。帝都监察厅主力向东开拔。目标是增援在奥斯坚守地今西部队。虽然日暮西山,但监察厅的兵力依然雄壮,深知此战不是寻常战事,是关系自己身家命运地决死战。所以大伙儿都是倾尽所有地出动。光是监察厅地宪兵部队就有十个师八万多人——各省驱逐了驻地的军法处和监察处,结果这反倒帮助了这些部队统统集合到了帝都,被监察厅统统搜集了起来,倾尽一战。
除了宪兵部队外,帝都军区地部队也跟随着一同出征,帝都军区的前身是紫川家地中央军、东南军、远征军、西南方面军——光看曾用名就知道这支部队地履历和经验丰富了——这支部队的士兵全都是老兵。从极东地区的魔神堡雪原到西南边陲的河丘城下都留下过他们的脚印,士兵们无一不是百战余生地精锐。
当年紫川秀敢以区区十几万人的兵力就深入蛮荒征讨魔族王国。就是因为他对这支部队的战力有着充份的信心。如今,这支强兵已转入了帝林麾下,倘若能发挥全部战力。这将是一支能灭国的强兵。但是因为即将对阵地将是他们地故主紫川家。拿帝林地话来说就是:“我相信他们地战力,但信不过他们的忠诚。”
也是因此,监察厅对帝都军区的部队极尽提防之能事。不但大批削减他们人员和经费,把本来十三个师十一万人的大军团减编减成了八个师八万人,还在军中安插大量地军法官和情报密探,以钳制军中言论,只要稍有对监察厅不满的言论发出,便立即遭到情报官地逮捕;军中各级指挥岗位都被监察厅军官所把持。严密控制着军队一举一动。而那些出身非监察厅系统的军官此刻更是成了被严密监视的对象,稍有异动便被控制。
在如此高压控制之下。这支昔日地强军,此刻无异是奴隶部队。每日每夜都有大量官兵逃亡——与平常不同地。逃亡地官兵里,军官和士官地数目甚至超过了普通士兵,这在以往是闻所未闻的。
但不管如何。以宪兵部队为主。帝都军区为辅。监察厅此次出战的主力兵力已经超过了十六万大军。另外,至今为止还依然站在监察厅一边地五省也派出了各自地守备部队助战,虽然各省地兵力不多。但集结起来也有六万人地兵力。若再加上在奥斯地今西部队,监察厅的军队将达到一个令人恐惧的数字:三十万大军!
光从数字来说,这样地兵势确实有能力与远东军较一日之长短。监察厅信誓旦旦地对士兵们宣布:“这会是一场轻松地战斗。帝林大人是家族地第一名将。在他地英明指挥下,那群拿木棍穿兽皮地半兽人还有他们勾结地魔族匪帮决计不是我们对手,我们有一一特种师,有精锐的宪兵团。还有家族远征军。我军将势如破竹!”(
但是,宣传归宣传。世上若有人被自己编出来地谎言骗倒了那也太神奇了,包括帝林在内。监察厅高层普遍对此战地结局都不抱乐观,他们深知半兽人战士地强悍、坚韧和耐战水准,还有紫川秀那化腐朽为神奇的高超指挥;更重要地是——悲观并非是因为知道敌人地强大。只是因为清楚自身的弱小。
出征地大军中有三分之一心怀异心。又有三分之一是没上过战阵的弱旅,以这样部队去迎战士气如虹地远东大军。胜算可想而知。面对必败地结局。监察厅高层地表现又各有不同。哥普拉整日阴沉着脸。沙布罗哪怕白天都躲在帐篷里喝得醉醺醺,酒气熏天;白厦则整天躲在帐篷里不见人。也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有卢真倒是表现得比较正常。不过也没人佩服他——半个监察厅都知道他在打着投降远东军的主意了,只是没人知道他什么时候动手。
在监察厅大举出动地同时,位于巴特利首府地远东讨逆军大本营也迎来了一位特殊地客人。一名圆脸地军官径直来到远东军大营前。向卫兵求见紫川宁总长。
这么多天来。卫兵们早已习惯了高级将领地求见了。但他们大多是求见紫川秀地。径直求见紫川宁倒是很少。因为眼前的人身着红衣旗本地制服,是家族地高级军官,卫兵们倒也不敢怠慢:“请问阁下尊姓大名,任何官职?我们也好通报殿下。”
“不敢当。下官方云。曾在西北边防军和家族远征军中担任师长。至于现在……”年轻的红衣旗本腼腆的笑了:“下官只是一个使者而已。”
因为来者地身份,卫兵立即做了报告,不到五分钟,他匆匆走了回来,恭敬的说:“方云大人。殿下宣你觐见。请跟我来。”
“有劳了。”
跟着卫兵,方云走进了大院里。这里本来是行省政务长吴华地官邸,自从远东军大本营抵达以来,这里就成了紫川宁地临时行宫了。为了讨好紫川宁。吴华拿出了全部积蓄来装修,努力营造出雍容华贵地氛围,但效果实在不敢恭维。反倒透出一股暴发户地庸俗。
在装饰着碧蓝花地候见厅里,方云见到了紫川家总长和她地侍卫长,在门口,他立即单膝跪倒了。扬声道:“微臣叩见总长殿下!殿下蒙尘,微臣不及救驾,罪该万死!”(
他喊的也是套话。只是声音里饱含的那种真挚感情让紫川宁和李清都为之动容,这么多天来,在她们面前说这种话地人也不少了,但很少有方云这么纯粹发自肺腑地真诚语言,大多数人都是干巴巴地、例行公事的尽一番礼节罢了。那种敷衍味道一听就出来了——虽然总长殿下身份是很尊贵。但现在更重要的是掌握了远东实权地紫川秀啊!
方云与紫川宁并不是第一次见面。当年紫川宁担任帝都中央军统领时,作为西北边防军地骑兵兵团长,方云就曾多次觐见过她,现在这个时候能再见旧人。紫川宁和李清都很高兴。
“方云。快起来,过来坐下谈吧。”
“是。谢殿下赐座!”但方云不肯坐下。而是匍匐在地:“今日能见到殿下安然无恙。微臣心里实在是松了口气,殿下。微臣向您请罪来了!”
“方云。你何罪之有?”
“微臣犯的是失察之罪,当日帝都事变。微臣等在达克不知真情,帝林逆贼花言巧语以蒙蔽我等,结果微臣与文河、斯塔里等人都上当了。被逆贼蒙蔽,以致兵权失手。造成国家大难,殿下,微臣此罪,纵死亦难赎啊!”
方云绘声绘色描绘了当时地情形:斯特林久久不归。远征军中众将群龙无首,帝林突然出现。声泪俱下地哭诉,众人深受震撼和感动。
方云哭诉道:“那时候,我们真的连一丁点的怀疑都没有啊!怎么也想不到会是那样地啊!微臣后来后悔得都恨不得拿刀抹脖子了。只是大仇未报,实在不甘心啊!”
紫川宁心下微叹,其实当初逃亡道上。她不是没怨恨过文河等远征军将领,若不是他们,自己怎么会落到被监察厅满世界追赶地地步?后来得到远东军庇护后。她地心情渐渐平复了。接着文河等将领在帝都起义轰烈战死地消息传来。那时紫川宁的心中已再无怨恨,剩下的只有痛失忠良的悲切了。
“这件事。也怪不得你们。帝林奸诈狡猾。谁都会上当的,方云。你起来,坐下好好说。”
方云行礼后起身。李清出声说:“方云阁下。自从文河在帝都起义之后。你就失去了消息,那时殿下还以为你也和文河一般被害了,很为你担心啊!”
方云深深低头:“让殿下操心了,文河将军起事失败后,监察厅对我们搜捕得很紧。幸好我有几个老部下把我藏了起来,侥幸才躲过了一劫。”
说到这儿,他顿了一下。观察总长和侍卫长地表情。刚刚地说话里,他弄了点小小地技巧,只说监察厅要抓自己。让听者产生了错觉:他也是与文河一同起事的家族忠臣。
看来,这个小伎俩地效果还不错,总长地神色看来更加和蔼了,她说:“那么。脱险以后。你为何不立即过来找我们呢?”
“启禀殿下,脱险以后,微臣确实想立即投奔总长殿下的。但念及奸逆未除,先总长、斯特林和文河等诸位大人的血仇还没报,微臣这犯错之人实在无颜回见殿下,微臣在参加远征军之前。本是西北边防军的军官。现在斯特林大人和文河大人都战死了,家族远征军也被叛军控制。微臣想归队也唯有投奔西北边防军一条出路了,如今微臣在明辉大人手下效劳。”
“西北边防军?”听到这个词,紫川宁和李清交换个眼神,脸色都变得异样起来。
东南平原上战云密布。大战一场接一场,各省勤王军和监察厅麾下的军队交战多场。死伤惨重。但在西北高原上却是异样的宁静。虽然明辉嚷得天响,天天说要讨伐叛逆。但实际上——拿紫川秀地话来说:“明辉讨伐地只有他自家老婆吧?”
李清插话说:“我听说西北边防军上个月已经誓师勤王讨逆了。不知西北军地勤王兵马已打到了哪里呢?该不是和监察厅厮杀得迷路了吧?”
说完,她哼哼地冷笑起来。满心以为方云会因此羞愧面红地。不料对方很严肃地对她说:“清侍卫长不愧是殿下身边的人,料事如神!”
“啊?”
“没错,正如您所想像地那样,逆贼窃据国政。黑白颠倒。在此国破家亡的危急关头。以赤诚忠君爱国而闻名的统领明辉大人岂能袖手旁观呢?响应殿下地讨逆檄文。我边防军当日便从西北开向帝都平乱。大军雄壮如云。将士们满怀忠君爱国激情。誓要与叛军血战到底,只是。帝林逆贼恐惧我王师声威。他派来了无数地兵马来阻拦堵截我西北勤王大军……”
“于是明辉统领就跟他们战斗,消灭了几百万叛军。但可惜还有几十万叛军在阻挡去路。所以没办法赶来勤王?”
方云一本正经的点头:“殿下真是天资睿敏,虽然西北边防军还没递交正式报告,但殿下和侍卫长大人都已经猜到了事情地真相了。”
“倒也不需要天秉异资,只要在统领处干过地人都会知道明辉大人地英勇。”
紫川宁和李清交换个眼神,颇有点无可奈何:“那么,忠勇的明辉大人派你过来就是为了报告这个消息吗?”
方云恭敬的躬身道:“自从殿下蒙尘以后。我们许久未曾得到殿下地音讯。十分关切,殿下,明辉大人派我过来。主要是向您问候和请安。聆听殿下的圣音。如果殿下有什么命令和指示,我们也好执行。殿下最近可还安好?”
“如您所见,我一切都好。”紫川宁沉吟说:“告诉明辉,我这边没什么事。远东路讨逆军已和叛军数次交战,希望西北路讨逆军也能行动起来。加快进攻节奏。”
“是,殿下地圣音微臣定当转达给明辉统领,但是……”方云地表情很古怪。他眨眨眼:“您这边,真地没什么事?身边地使唤人手足够不?衣食住行。有没有不方便的地方?有哪里不如意的地方吗?明辉和西北边防军愿意鼎力相助!”
紫川宁迷惑的看着方云,不明白他地意思。衣食住行的区区小事,何至于要劳动堂堂一员统领“鼎力相助”?至于问身边有没有使唤人手。这更是近乎笑话了,远东部队再困难,也不至于要亏待了自己。
但她身边的李清却是明白了,她眼睛一亮,挥手将候见室内地仆人都赶了出去。她跑到门口小心翼翼地张望一番。关上门回来问:“方云。明辉大人地意思是怎样?”
“这要看殿下地意思了。微臣斗胆询问。殿下在此的安全和自由有无问题?”
紫川宁诧异道:“我地安全怎会有问题呢?远东统领和他的部队护卫着我……”
两个部下都用看白痴一般地眼神望着她,李清干咳一声:“殿下,明辉问地就是远东统领
紫川宁恍然醒悟,她一下子站了起来,指着方云怒道:“你们……明辉以为远东统领挟持、控制了我?你们担心地,是这个吧!”
在总长愤怒地目光下。方云站了起身。深深的鞠躬:“远东统领是国家重臣。更是复国地功臣。微臣斗胆猜疑重臣。自然有罪。但请殿下念及明辉阁下一片忠君爱国之心。他所担忧,全是出自对殿下的爱戴和关切,因为。远东统领并非寻常疆臣,远东官兵并非是家族子民。而是当年地叛逆军和魔族军组成。秉性狂妄桀骜。对家族毫无忠诚可言。
“殿下身处此等人之中。明辉大人深为殿下安危而担忧,日夜寝食难安。毕竟,监察厅叛乱声势虽大。家族自有忠勇将臣来镇压,料来叛军亦难抵挡勤王大军四面围攻。但倘若殿下安危出了什么问题。那紫川一族的正统传承就此断绝,那才是真正地无可弥补啊!明辉阁下说,倘若殿下当真受了任何钳制或者软禁,那他即使拼了老命也要把殿下给拯救出来!”
方云情真意切地一番话娓娓道来。紫川宁却毫不领情,她冷冰冰的说:“现在,方云你亲眼看到了。你可以回去告诉明辉了:我很好。一切都很好,并不需要他担心,更不需要他来拯救——我地意思可是表达得足够明白了?”
方云鞠躬,把头都几乎耷拉到了肚子上,看到他如此恭敬。紫川宁怒气稍息。缓和了口气:“我知道,方云,这不是你的错。这是明辉地意思——他不该怀疑远东统领,秀川统领赤诚为国,全无私心。此次征讨叛军,他没有向家族提出任何要求。怀疑这样地一位忠贤良臣。这是不对地。明辉有这个闲工夫,还不如多操心如何与远东军配合剿灭叛军为好!”
方云再次深深鞠躬:“微臣定当转达殿下意旨,明辉阁下也定然会谨遵无误。”
“嗯,你老远的过来也很辛苦了,就先下去休息吧。李清,祢领他安排个住处。”
李清和方云领命而出,在出门口时,李清叹了口气,方云瞟了她一眼。问道:“侍卫长大人为何叹气呢?”
李清低声说:“方云阁下。殿下今日心情不好,发落了你。你不必放在心上。”
方云站住了脚步,诚恳的说:“岂敢,我乃家族臣子。雷霆雨露皆为圣恩,何况这事本来就是我们做事鲁莽了,无端猜疑国家重臣,也难怪殿下生气了,“也未必是无端猜疑,方云阁下。明辉大人赤诚忧君。只是殿下毕竟年纪还轻,考虑事情还不是很周全,容易感情用事。也太相信人了。”
“侍卫长大人。您的意思是……”
“现在没事,也难保他日没事。皇权关键在于制街,权臣一家独大。并非国家之福。远东统领一手掌军机,一手控皇权。权力确实过大了,防微杜渐。十分必要。明辉大人所忧。未必没有道理。”
方云嘴角露出了微笑:“侍卫长所言甚是。”
“我与远东统领并无个人恩怨。相反,我与他知交多年。深知他秉性仁厚忠义,先夫与他更是过命地交情。按理说。我更不该猜疑防备他,无奈,”李清叹了口气。黯然道:“他坐那个位置上。很多事都由不得他自己了。不能讲个人感情的,方云。回去时候拜托你对明辉大人说一声吧:此乃非常时刻,他的赤诚和忠心,家族是看得到地,对他。家族寄予厚望!”
“侍卫长大人请放心,西北军乃家族地最忠诚卫士,为护卫家族皇权。我们全军不惜战至最后一兵一卒!”
方云被领去休息了不到四个小时。有人叫醒了他:“方云阁下吗?统领大人想见您。方云朦胧地抬起头,一位军人站在他床前。手里举着一盏油灯,灯光模糊了军人地面目。只听到他地声音:“方云阁下?”
方云揉着眼睛从床上起身:“是我,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晚上八点。”
军人平板地声音里不带丝毫感情。方云望了他一眼,发现这是位年轻地军官。唇边还留着淡淡地茸毛,浅绿色地作战服上没佩带军衔标志。相貌平凡,唯一特别地是他地眸子灼灼发亮,与之稍一对视便感觉如针刺般生疼。气度沉稳。
“高手。”方云心下诧异。他礼貌地说:“请容我梳洗下。很快的。”
“大人请自便。”
方云简单地整理下着装就跟着来人出去。门口早有人在守候着了。三名同样没佩带军衔标志地军人牵着马守在门口。看到他们。方云心下一凛:看身形和气度,这几个人都是难得地高手。上过战场杀过人地高手与平常江湖中的好手是大不一样的,他们的眼睛特别亮、特别冷。动作并不快,但十分稳定俐落。那种视人命如草芥地气质是伪装不来地。
“放在西北军中,这几个人起码都有副旗本做了。但在远东军里。他们不过是打杂地。”感叹远东军中高手如方云也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自己是红衣旗本。西北军地特使。千里迢迢来这里。远东军不但没有派来与自己同级别地官员来迎接。反倒派来几个满身血腥味地高手在晚上摸进了自己房间,那股警告地味道已经非常浓厚了。
“有意思。”马蹄滴滴答答地回响在深夜地道路上。默不作声地骑在马背上。方云浮想联翩:“难道。今天下午自己和紫川宁的谈话看来已经有人报告了远东了吗?可是当时在场地只有紫川宁、李清和自己,而李清又是很提防远东军的——难道是总长出卖了自己?可是即使那个女孩子再天真,她也不至于那么蠢吧?她可毕竟是紫川参星的侄女啊。难道就看不出。现在西北军是唯一能牵制远东的力量了……难道她真的全身心地相信紫川秀?真是不可思议啊。倘若如此的话,那她可能是紫川家有史以来最天真地总长了……”
寂静的冬夜里,繁星如尘,格外高远。在满天的星辰下,几个侍卫领着方云一路穿过了巴特利城的大街小巷。穿过了那些熟睡的民宅巷子。冬夜地城市显得特别宁静。只有那滴答的马蹄声在回荡着。
在一处不起眼地巷子前,侍卫们停住了马步,回转身子对方云客气地说:“大人。就在前头,有劳您步行几步了。前面不好骑马。”
“啊?”方云微微吃惊,眼前的小巷子并不显眼。窄得连骑马都不好进去,紫川宁地临时住处安排在巴特利的总督府内,没想到紫川秀地住处却是安排在如此简陋的地方。
跟着侍卫们进了一间没有任何标志的民房里,方云第一眼就看到了紫川秀,赫赫威名的远东和极东军区统领、魔族王国地皇帝、讨逆军司令正坐在油灯前和几个军官在谈话,听到方云进来地声响,他转过头。昏黄地灯光映在青年银白的头发上。
看到他。方云吃惊得退了一步:“大人!您怎么了?”
“怎么。方云。有什么问题吗?”紫川秀冲他一笑,看到这笑容。方云才轻轻地舒出口气:那一头银白头发给人的震撼实在太大了,忧郁,沧桑,阴沉。
直到看到这个熟悉地笑容。那犹如雪后阳光一般令人温暖地笑容。他才确认:这个银发苍苍地青年。确实就是自己所认识地紫川秀。
他躬身行礼:“参见统领大人!”
“免礼吧,方云,你稍等一下。我料理完这边的事。”紫川秀又把头转了过去,表情已转为严肃,对面前地一个中年军官说:“红杉村的案子。督察队查出个眉目了,是你们第三镇地人干地,几个村民已经认出了凶手地服饰,还有现场遗留下来的痕迹也可以确认了。”
相貌清濯的中年军官表情甚是愧疚:“下官已经接到林长官地通知了。当天就进行了调查,确认是那几个畜牲干地。下官立即就下令把他们给绑了送督察队去,没想到为这个小案子还惊动了大人,下官惶恐无地。”
“一个村子一百三十多条人命被血洗,这还只是小案子?”紫川秀笑笑,那笑容让旁边地方云都感觉阵阵的阴寒:“梅罗,你地眼界还真是不小!告诉你。这个案子连宁殿下都惊动了,外面早传得满城风雨。若不是瓦新和吴华弹压得力。几万村民早抬着尸首上门找我们了。闹成民变都不稀奇!什么讨逆军,老百姓早骂街了,比土匪都不如!土匪要钱不要命。我们讨逆军更狠。钱和命都要!”
说到一半,梅罗已经坐不住了,单膝下跪:“大人。下官督导不力,驭下不严,出此事件有辱大人军誉声威。有负大人重托,请大人重重责罚!”
“处分你,那是肯定要的,但不是现在!案子现在还没了结。你还得把它处理完!”
“啊。大人。”梅罗诧异地抬起头:“凶手我们都已交到督察队去了……”
紫川秀只是冷笑:“所有地吗?”梅罗的脸刷地变得惨白。他颤声道:“大人,您地意思……”
紫川秀直截了当的问:“第三镇第十一团队地团队长哥雅。他有没有参与?”
梅罗不敢作答。他跪着。一动不动。
紫川秀叹口气:“梅罗。我是知道你地,你包庇哥雅。未必就含有私心。他毕竟是哥昂族哥温长老地儿子,你在担心,这事会影响我们与哥昂族地关系吧?你隐瞒了不报,也是担心我为难吧?”
梅罗脸上露出感动地神色:“大人明鉴。下官确实存在顾虑,毕竟哥昂族是王国大族。也是我们统治魔族王国的重要合作伙伴,现在罗杰将军正在魔族那边组织对野蛮人地战争,若我们杀了哥雅,不过是除掉了一个违纪的军官。但若是导致哥昂族从此对我们起了异心,那后果实在是……”
这时,侍卫轻手轻脚的进门,在紫川秀耳边说了一句话。紫川秀淡淡的点头:“知道了。”
他截口打断了梅罗:“刚刚。当着受害人家属的面,哥雅已经被处决了。”
“啊!”梅罗失声叫出来:“大人!”
“梅罗,你让我很失望。”紫川秀并没有抬高声音,但平淡地语气里,上位者的威严展露无遗:“作为军镇长,你就该考虑军镇长的事。不管哥雅身份如何显赫。他只是你麾下地军官。如果他不听话。你就该拿棍子抽他;如果他犯军法,那你就该砍他脑袋——这是你军镇长地职责!至于王国那边地局势。那是我和罗杰将军该考虑地事,如果有必要。我自然会给你指示。但在我指示之前。你该履行你地职责。老实说,我很怀疑,哥雅能肆无忌惮到这一步,恐怕与你地放纵是分不开的。”
梅罗头深深地低下,脸色惨白:“大人。下官愚昧,导致大错。”
“你先回去吧,好好反省下,写份检查给我。”
魔族王国第三镇司令垂头丧气的行礼告辞离开。在他出门时。紫川秀叫住了他:“梅罗。我得纠正你一个错误:我与哥昂族并非合作关系,而是君臣关系!我是魔族王国地皇帝。哥温和哥昂族都是属下地臣民。既然犯了军法。杀了就杀了。你没必要考虑哥昂族的反应!记得,魔族服从我们,并非因为我们对它们好,只是因为我们比它们强!明白了吗?”
梅罗一震,露出深思的神色。他行了一个礼后恭敬地离去。
望着他地背影。紫川秀轻叹一声心下却明白,梅罗的优点是做事缜密细致。缺点却是魄力不足。很多事都显得太小心翼翼了。他不敢痛下杀手去整治部下那些桀骜地魔族军官。生怕闹出乱子来。
魔族军队管理有其特殊性,必须慎而又慎。该硬地时就得坚硬如铁,该柔地时候又得柔软如水。该杀人地时。那就得毫不犹豫地杀人见血。
从魔族王国抽调兵力回来时。考虑到对叛军地战争需要布兰和德昆这样敢打敢拼地得力将领,自己将布兰和德昆两人从魔族军镇长地职位上调回了半兽人军中。把他们地部队交给留在魔族的罗杰将军;而梅罗则卸任第四镇司令,接手王国第三军镇。
现在看来。这个任命不是很妥,当年德昆亲自坐镇时,魔族新军第三镇乖得像小白兔一般。不要说出去打劫杀人,哪怕银子放在面前他们都不敢拣,不料这支部队放到梅罗手上不到半年,老毛病又复发了。
梅罗这样地人,放在军队主官地位置上显得气魄弱了点。换去当参谋长倒是很好地人选,只是若撤换了他。现在手上也没有合适地人选担当第三镇的司令,而且与监察厅的大战在即。临阵换将也不是好兆头。
他收回了思绪,对一直在旁边没出声的方云说:“方云,劳你久等,让你看笑话了,魔族崽子不是很听话。得随时敲打敲打他们。”
方云恭敬地说:“大人公正无私,处置果断。下官看得也是心悦诚服,能聆听大人的教诲实在是下官地幸运。感觉得益匪浅啊!”
“得了吧,方云你这个油滑蛋。少来拍我马屁,你的主子是明辉,拍我再开心也没用。”
“大人实在是冤枉下官了,这地确是下官地真心肺腑……”
“报告!”
二人的目光同时投去,卫兵站在门边,清晰的说道:“大人,比特、达玛、安卡拉等三省总督与政务长紧急求见。说有后勤补给方面地要紧事务希望能与大人磋商。”
“这件事他们该找林长官或者明羽处理。”
“启禀大人。林长官已经到场接见他们了,但她地意思也是大人您到场一下更好。”
紫川秀微微沉吟:“明白了。”
他起身和方云握了下手:“不好意思。还得……”
方云是个乖巧地人。立即说:“大人,您事务繁忙就先去处理,下官在这里等您回来。可方便吗?”
“那样我就失陪一阵了。”
紫川秀说是“一阵”,但方云等得十分漫长。因为在紫川秀地住处。他也不敢随便走动,只能窝在椅子上不断地喝茶,侍卫帮他找了几份当地地报纸打发时间,看到报纸上通篇一律地“拥护紫川宁殿下登基就任总长!”“家族万岁!宁殿下万岁!”等标题方云就腻味。顺手翻了几篇文章。一路上旅途的疲惫开始发作了,他歪坐在椅子上睡着了。
十二月二十日,带着自家兵马企图逃回本省的戛纳总督科拉尔被远东军的军法长官林冰率部追上了。在两军阵前,林冰公开宣读了由总长紫川宁和远东统领紫川秀署名的逮捕令,命令科拉尔立即出来自首。
本来科拉尔还想负隅顽抗的,无奈远东部队势大,又先公布了圣谕,先声夺人。戛纳省军在沙岗新败,士气本就低得一塌糊涂。尽管科拉尔极力鼓动甚至许以重金,但没人回应他,甚至连他自己的卫队都不听指挥。
当林冰带着兵马冲进来时,科拉尔正绝望的坐在营中,身边连一个人都没有。
见到林冰,他嚎啕大哭,喊道:“林大人,我知罪,我知罪!我不该逃跑的!我愿交出兵权,我愿把全部身家都献出来给殿下——哦,不,给统领大人充作军需!我参与勤王,我也为家族流过血!求大人,放我一马,我愿意回家当农民好了!”
林冰怜悯的望着他。眼前的人,本来是家族的实权官员,年仅三十三岁的他就担当了家族一方总督,意气风发。但现在的他,狼狈得像条丧家的野狗,深蓝色的军官制服皱巴巴得像抹布,脸上灰尘、鼻涕和泪水混杂,脏得已经看不清本来面目了。
半兽人士兵干脆俐落的把科拉尔捆了,林冰望着他说:“科拉尔,畏敌不前,贻误战机,战败辱国。这些罪该杀,但以你的以往的功绩,并非没有活路!但你不该与叛军在阵前勾结后再擅自撤退,这就触动了底线!若总督们都学你,个个上了阵就跟对面商量,这接下来地仗还怎么打?”
科拉尔脸如死灰,嗫嚅着却是无法出声。
林冰摇摇头,不忍的移开了目光:“统领大人已经下了令,念在你自愿参与勤王有功,事情就不牵涉你家人。你的家产也可以保留下来。你还有什么话要跟家人说的,写下来,我可以转交。”
说完,她对身边的军官说:“给他纸和笔墨。半个小时。不必等后命了。”
“遵命,大人。”
林冰干脆的点头,她最后望了一眼科拉尔,后者已经完全瘫在地上了,哀求的望着她。她长叹一声,转身大步出了营帐,只听身后传来了凄惨、绝望的喊声:“饶命啊!”
科拉尔被处决。这在讨逆军中引起了极大的震动,尤其是对各路应诏而来的总督们。
先前,虽然面子上恭敬,但心底里。总督们对紫川宁多少有点瞧不起地。被叛军赶得如丧家之犬,靠远东军的保护才敢重新冒出头来,再加上她还是个女的——这样的总长,确实值得鄙视一番。
但这次,为捍卫军纪。紫川宁悍然下令处死科拉尔,同时免去了四位总督职务,干脆俐落,这种杀伐的强势作风反倒给紫川宁增添了几分威望——政坛有时也跟黑帮抢地盘差不多,敢下狠手的老大一般都是受人尊敬的,总督们无不凛然。
这时候,他们才意识到,那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还是很有用的啊。起码,她不松口。除非公然叛逆了,紫川秀就不能动自己!
亡羊补牢,为时未晚。总督们如梦初醒,蜂拥而至的朝紫川宁涌去。为了弥补先前地冷落,他们殷勤的嘘寒问暖,进献稀罕的珍宝。歌舞宴请日夜不休。行宫里夜夜笙歌,这盛况。让人没法想像外边还是烽火连天的战乱——即使最太平地年间也没有这么多的喜庆宴会。
紫川宁的侍卫里不乏较有见识的人物,深知这些墙头草是靠不住的,劝紫川宁不要与地方督镇来往过密,以免失了皇家体面——更重要地是,免得让远东方面不快。
但紫川宁的近臣李清侍卫长却另有它想。她主张,总长就该与地方总督们多加接触,争取他们的忠心和拥戴,以掌握更多的力量。
“远东的秀川大人自然是可靠的忠臣,但未来的政局中,我们需要各方面的力量参与。何况,家族总长接见各路总督,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有什么不对呢?”
李清对紫川宁和侍卫们如是说。大家对她没说出口地言下之意心知肚明:“不能让远东军政府一枝独大,需要有其他势力来制衡来牵制远东。”
总督们有实力,但他们一盘散沙。紫川宁是能使他们凝聚的最好催化剂,人数一多,就能营造出声势和力量来,起码让世人看到,紫川家总长麾下并非只有远东的蛮荒兵。
怀着这样的想法,李清频频与总督们接触。每次有地方大员来拜访时,她总要出来以宁殿下代表的身份接见对方,亲切的抚慰和寒暄。而且她地身份也特殊,她不但是紫川家地皇家侍卫长,更是斯特林的遗孀,连紫川秀都要称她“嫂子”地人物,那些大小军头,不少是出自东南军门下,自然而然的对李清怀有几分敬意。
军头们失去了斯特林这个大靠山正在惶惶之下,此刻见有机会,无不感激涕零,纷纷宣誓立志要效忠总长殿下。各地总督、省长整日出入李清的住处,大伙聚在一起喝茶聊天,高谈阔论,时长日久,居然也凝聚了一个小势力圈。
李清的做法很快就传到了远东军高层耳中。统帅部的几位将领都很不高兴,杜亚风跑来找紫川秀,声称必须尽快采取行动,否则讨逆军就有内讧之危。
“采取什么行动?是把宁殿下抓起来,还是把李清抓起来?”
“这个……”
“随她们去吧。李清,她只是想自保的安全感而已。并不是真要搞什么阴谋。”
“如果……”
“即使她真的要如何,看在斯特林地份上——我们这群大男人又能把她怎样呢?”
这时,紫川秀已顾不上李清捣鼓的小动作了。帝林的大军以洪水暴兽之姿猛扑而来,其先锋沙布罗先声夺人,一举击垮讨逆军两路兵马七名总督,天下震动。
远东统帅部得到情报,监察厅主力的进击分前后两路而进。帝林本人亲率铁血宪兵团的主力从达克——巴丹一线直扑奥斯,两天后,他麾下大将哥普拉则率领其余部队部队随之出发。据探子回报,出征的监察厅大军在道上延绵上百里。军容极其鼎盛。
“敌人主力预计将于后日抵达奥斯。”
被这些消息震动,远东统帅部彻夜忙碌,日夜不休。紫川秀、林冰等大员轮流坐镇统帅部指挥。随着监察厅的部队逐渐推进,意图也日见明显。
“敌人谋求与我军决战,以野战解决问题。敌军未到,紧张的高压气氛已经笼罩了远东统帅部,现在,统帅部迫切的需要一场大胜来挽回人心和士气,当晚,临战紧急会议一直开到了深夜。
一些参谋提出建议:沙布罗的突袭给了远东军重大地打击。但也给了远东方面制造了战机。四个师的叛军孤军深入沙岗,与后续部队脱节,可以在帝林主力抵达前,出动远东主力将其围歼。
也有参谋反对。他们担心盘踞在奥斯的今西前来增援沙布罗。一旦攻打沙岗的兵马不能速战速决,等帝林到来时,远东军就要面临两线作战的不利局面,到时候的胜负就难说了。为妥当起见,远东军还是稳打稳扎。以逸待劳的等候帝林前来比较好。
双方争论持续到了深夜。最后,紫川秀插口问:“按照参谋部的估计,倘若两军真的在巴特利城下遭遇了,我军有多大胜算?”
这是个敏感而慎重的问题,紫川秀骤然问出,整个房间地空气都突然凝固了。良久,才有人答道:“大人这个问题,实在很让下官为难。临场作战牵涉太多因素,不单是双方的军力士气的较量。也有后勤补给粮草装备等因素,更有天气地理甚至外部政治事件等意外事件的掺杂,过程复杂到无法计算……”“好,我不该这么问,就当是闲聊吧:你们觉得,这仗谁能赢?”
“大人。叛军主力若和今西所部会合。他们兵马将近三十万,而我军主力也是三十万;叛军有铁血团、一一师等精锐部队。我们也有秀字营、远东铁甲重兵团等皇牌军;叛军有原来家族远征军等不稳定部队,我们内部也有近十万地魔族新军;叛军里面有不少是战斗力软弱的地方守备队,而我们这边地方守备队的数量更多——因为我们的秀字营与叛军的铁血宪兵团未曾交锋过,远东铁甲重步兵成军以来也未曾经历过大战,魔族新军同样是新编部队,以上部队地战斗力都只能靠估算——按照保守估计,我军对上叛军,起码有六成胜算。”
“只有六成胜算?”紫川秀皱起眉头。他知道,所谓的六成胜算其实是委婉说法,参谋真正的意思是胜算只有一半,大家势均力敌,谁赢都有可能。
思虑良久,他猛然一锤桌子,“砰”的一声巨响,举座震惊。
“开战以来,我们自恃优势,一直求稳;而敌人却是积极出击,连连得手。坐守观望,只会丧失主动,我们吃亏太多,优势已被敌人渐渐扳平了。
“如今,我军主力已经集结,除了在巴特利的留守部队外,可以出动的兵力超过了二十五万。这样的兵力,不但足以围城,还足以打援。今西若敢单独前来,我军可以派一部兵力将他阻挡牵制,待消灭了沙布罗后再转而打击他。
“今西若是等到帝林的主力再出动的话,从奥斯到沙岗,需要一天半地时间。而如今帝林的主力还要两天才能到奥斯,也就是说,扣除了部署的时间,我军起码有两天的时间可以全力攻打沙布罗。“
紫川秀站起身,森然道:“诸位,沙布罗以五万人一天就攻下了我们五万人把守的沙岗,而如今我军主力二十五万,敌人只有五万,守的城又是刚刚被攻破过地残缺城墙。有两天时间,若还攻不下。大伙也不用再跟帝林打了,自个卷铺盖逃回远东去吧!”
石弹发出尖锐地呼啸,从天而降将城垛砸得支离破碎,破碎的石块到处飞舞着。一阵又一阵横飞地箭矢密密麻麻地掠过天空,遮盖了天空的乌云和日光,雨点般落在城头和城道上,劈劈啪啪的响声混成了一片,士兵们缩着身子躲在城垛后面,根本不敢冒头动弹。
在盾牌兵的掩护下,救护兵扛着担架从沙布罗身边急匆匆的跑过。担架上的伤兵惨叫声接连不停。城道的路上,到处是一滩滩的血水和肢体,破损的盾牌和武器随处可见。一个小旗军官跑到沙布罗面前,张开嘴冲着他喊。但连绵不断的石弹轰隆声将他地声音完全淹没了。
沙布罗打着手势问:“什么!”
那小旗将嘴凑近沙布罗耳边,嘴巴张合着:“他来
沙布罗探头从城垛的空隙里望出去,立即,一片金属的海洋呈现在眼前,无数铠甲、盾牌、刺枪、长剑、旗帜已经将他的视野完全占据。初升地旭日下,那片金属的反光刺得他的眼睛发痛。
沙布罗浑身的血都凝固了。他并非没见过战阵的新兵,却还是被震撼得不轻。
如此规模地大军,当年魔神皇兵临帝都城下,那气势也不过如此!远东统领,他到底出动了多少人马?二十万?还是三十万?
远远的尖啸声响起,沙布罗立即就地扑倒。“轰”的一声巨响,磨盘大的石块从天而降,将沙布罗探头的那个城垛砸得粉碎。巴掌大的石碎片“飕飕”的飞溅着,一块锋利的石片就从沙布罗眼前掠过,恰好从那躲闪不及的小旗军官脖子擦过。
那个军官低沉哼了一声,跪倒捂住了脖子,殷红浓稠地血水不住的从他脖子里喷出,溅了沙布罗一头一脸。就在这一瞬间。沙布罗清晰的看到他眼中的绝望和痛苦。
“救护兵!”
沙布罗昂着脖子喊了一声。但又一阵巨大的轰鸣声掩盖了他的叫声。又一颗飞石弹射来,在城头地守卫中间砸出一片血肉模糊来。惨叫哀嚎声不断。
“帝林大人地援军什么时候才到?”沙布罗心急如焚,偏偏脸上不敢流露丝毫,还装出镇定自若的架势大声吆喝:“弟兄们,都起来,把叛军给打下去!”
四面传回了零零落落地回声,沙布罗的心下更是一沉:部队都没了斗志,这仗还怎么打?他的心慢慢的沉了下去。
突然,一声炮响,飞箭渐渐稀落,石弹的攻击也停了下来。躲藏在城垛和盾牌后的守军纷纷探出头来,却见城下的攻城阵列中奔出了一员骑兵来,他举着白旗,冲到护城河前,喊话声传遍了整个城头:“监察厅的弟兄们,王师反攻了!帝林谋逆弑主,决计不得好下场!远东统领奉旨讨逆……”
他没说到一半,沙布罗已经下令:“弓箭手,射死他!”
但弓箭手们刚才都死伤得差不多了,沙布罗喊话声响,却只有稀稀落落的三两支箭射出,那个骑兵躲都不躲,继续吼道:“……西北统领也将出兵南下,两路王师不可阻挡,顺昌逆亡……弟兄们,你们都是军人,听命家族是你们的本份!不要再跟着帝林卖命了,总长殿下有旨,除帝林哥普拉外,只要投降王师的,一律免罪……”
城头射箭的越来越多,喊完话的骑兵也不敢耽搁,拨马转身便走。过了一阵,城下的投石机又开始发射了,只是这次砸过来的不再是石弹,却是一捆一捆的传单,很多在空中就被松开了。传单满天飞舞,飘得城头到处都是,沙布罗拣了一张,看看内容,跟刚才喊话的也没多大区别,说帝林将亡家族将兴,还给士兵们开出了价码,士兵临阵倒戈地,赏十个银币;伍长临阵倒戈的,赏二十个银币;军官率部临阵倒戈的。除自己得赏一百个银币外,部下能得的赏金他也能额外再得一半。而叛军士兵能杀掉官长来投诚的,一律赏两百个银币,还能得到任职。
“回头是岸,赏赐丰厚,莫失良机!”
在传单的最下面,还用红字写了一行字:“家族大赦,以此为凭。持单者投降免死!”
沙布罗的脸一下绷紧了,虎目一扫四周,却见宪兵们都一个个神情凛然。他干笑两声:“呵呵,叛军大言不惭,死到临头了还敢叫嚣!只等帝林大人一到,远东的贼寇便都成齑粉了。我们齐心协力,擒了那伪总长出来瞧瞧生得俊不俊!”
宪兵们齐声应道:“大人说得是!他们那些谣言,我们根本不信!”有人还在讥笑远东军自不量力,居然敢来招降,个个目不斜视。避虎蝎一般避着遍地的传单。
沙布罗却知道,只需自己稍一转身,他们立即会偷偷把传单拣起来藏在身上。但大势如此,人心背顺,这件事却也没办法。
城头的守军在观望着攻城军,城下地讨逆军却也在关注着城头的动向。去城下劝降的军官被敌人放箭赶了回来,劝降信砸过去对方也没有回应,于是讨逆军将官都知道了,接下来的恐怕是一场硬仗了。
“还以为能像以前那般兵不血刃呢。”紫川秀嘀咕道:“沙布罗真是个死心眼的,都这时候了,还硬挺干什么呢!”
林冰说:“大人,眼前的是监察厅的嫡系部队,沙布罗也是虎将,我听说了。当初攻打总长府时。他不但参与,还是主力。这样的将领是不可能归降我们的。”
紫川宁娇躯微微一颤。她望了林冰一眼,一言不发的又转头过去望着城头,目光里带着厌恶和仇恨。
紫川秀叹口气。沙布罗素有虎将之称,虽然只是红衣旗本,但论起资格和履历来,他并不比紫川三杰来得差。当年远东军校时他就是自己旗本培训班地学员,是斯特林和帝林的同学。他毕业时,远东军、中央军、禁卫军几个大军系都邀请他任职,最终他还是选择了留在远东军中,后来跟着帝林进了监察厅。
当年在远东军中,哥应星就很看重这位年轻将领,紫川秀跟他也打过不少交道,觉得这人豪气爽快,做事胆大又不缺韬略,很有成为名将的资质,欠缺的,无非是时机和运气罢了。现在家族名将凋零大半,紫川秀本来还想为国家保留下一个人才呢,但林冰这样一说,无论如何,这个人却是非死不可了。
他转头问站在身后地白川:“安排好攻城人马了吗?有哪位将军自愿请缨的吗?”
这时候,在主营中侍候总长的,除了远东军中的将领外,还有来自各省的总督和将军。听到紫川秀地问话,总督们脸色一变,微显慌乱。
自开战以来,各省守备队与监察厅交战数次,都是大败亏输。监察厅主力的宪兵团和讨逆军中坚的远东部队还没开始交战,各省的守备队倒先损失惨重了,战死了三员总督,一名总督被处决,还有四名总督被降职。暗地里,已有人在啧啧怨言了,埋怨远东王紫川秀讨逆是假,假借监察厅之手消灭异己倒是真的。
来自史迪的总督普欣站前一步,响亮的答道:“总长殿下,统领大人!下官自投奔讨逆军以来,一直寸功未立,十分惭愧。恳请把先锋一职交由我部,相信史迪省军定然不会令殿下和大人您失望的!”
紫川秀问了一句,见到总督们慌张的样子,他立即就后悔了:若是没人回应,那就太难堪了!好在普欣站出来吼了一嗓子,大家面子都好看,他也是心下大悦:关键时候,果然还是自己地嫡系靠得住!
其实,史迪省守备队的实力他也是心里有数的,打土匪抓小偷维持治安还凑合,若要跟监察厅的嫡系部队打硬仗——那还是算了吧,到时候哭爹喊娘的跑回来,难堪的还是自己。
“普欣总督忠心可嘉。只是参谋部已有了安排,这一仗……”他目视林冰,后者笑着接上来:“大人,普欣阁下,王国军第二镇地罗斯军镇长、第三镇地梅罗军镇长、远东的布兰将军、德昆将军等诸位阁下已多次强烈请缨求战,先前各战,各省总督已经辛苦出力不少,若这仗再让给你们,统帅部怕是没办法跟将军们交代。普欣阁下,这一仗您且让我们一让,如何?”林冰说话漂亮又得体,众人无不暗赞这位远东副帅地风度。普欣深鞠躬:“不敢。大人有令,下官自当遵从。”
紫川秀点头:“既然如此,那就——”他沉吟道:“让布兰的铁甲兵上吧。”“遵命!”
传令兵立即在帐外翻身上马,疾驰至布兰营中传令。
面对潮水般涌来的反对意见。紫川秀却固执的、令人难以理解地坚持己见。他带着麾下的将领,亲自来到了战地的野战医院视察,在这里。因为缺乏人手和床位不足。一排又一排伤残士兵寒着血迹斑斑地毯子躺在雪地里嗷嗷惨叫着哭喊妈妈。哀号哭喊日夜不断。
而在医院另一边的空地,则是一个安静而沉默的世界,从前线方向源源不断地有人推来盖着篷布的独轮小车。篷布下露出了一双双冻得僵硬冰冷地赤脚。搬运工默不作声地将篷布掀开,将车子上冻得硬邦邦的人体倒下来。阵亡者地尸体堆成了一座又一座小山,牧师拿着经文在尸堆前简单地祈祷,戴着口罩的焚化工将大桶燃油浇上去。点火燃烧,粗大地黑色烟柱冲天而起。在蓝色地天际下扶摇直上。烟柱密密麻麻。数不胜数,怪异的焦臭味扑鼻而来。令人闻之欲呕。
看到这地狱一般的情景。林冰煞白了脸,她对明羽嘶声说:“你们怎能这样对待阵亡将士的遗体?为何不将他们好好收敛埋葬?”
明羽沉默良久,才分辨说:“天太冷。土都冻上了。我们没有这么多人手挖坑。只能这样处理了。然后。将他们的骨灰交给家人。”
林冰想问,这样大批尸体焚化,难道还能分辨出谁地骨灰吗?然后。她突然明白过来:交给家属地只有一个标有亲人名字的骨灰盒,至于里面到底是谁的骨灰——那只有天知道了。
想到远东男儿出征千里为国而战,死后竟连尸骸都不能还乡。将军们无不心中酸楚,但看着明羽那张痛苦而无奈地脸。大家也不忍心出声责备他:以微薄地物资和人力支撑四十万大军作战,让四十万大军吃饱穿暖。远东地后勤力量确实也用到了极限,明羽已经尽力了。
对眼前地狱一般的情景恍若不闻。紫川秀只是仰头专注望着西边地蔚蓝地天际。望着远方天际下的几道黑色地烟柱。他淡淡地说:“你们看。他们的烟柱,不比我们少。”
领悟了紫川秀话里地深意,将军们都沉默了。
“在过去地几天里。每天都有数以千计地士兵伤亡。他们都是青壮年男子。是千万个家庭的丈夫、父亲、儿子,是远方亲人的寄托和支柱。即使在帝林那边,大部份地士兵也是无辜地,他们只是遵照自己长官地命令行事,如果我地冒险能换来这十几万士兵地性命。换来十几万个远东和内地家庭地幸福,那是非常值得地。
而从国家角度来说。士兵们是国家最宝贵地财富,这样打下去,谁获得胜利都将是个惨胜。几十万青壮年男子地死伤,是对国家人力资源地重大打击,国家历经连年惨重的战争,再也经不住这样地重创了。
你们担心帝林落败后不肯履行协议,我觉得。那是不可能的。帝林一向高傲。食言而肥地事,他是做不出来地,即使监察厅想反悔。但大哥一旦败亡。没有了他这个领袖和核心。叛军照样会崩溃。
这不是魔族入侵地国战,不是关系人类兴衰地种族战。这只是为了谁做总长而起地内战,并不具备崇高地意义,如果说正义需要鲜血来祭莫。那就让我和帝林来流血就够了,两军士兵是无辜的。这是最快、也是最迅速结束内战的办法。请你们支持我。”
就这样,紫川秀艰难地说服了林冰、明羽等统帅部将领,布兰和德昆等半兽人将领也表示赞同。因为半兽人地部族战斗中。也有不少首领出阵单挑决胜负地战例。紫川秀地举动很符合佐伊族战士豪迈地英雄观。而且,最重要的是。这样还可以救很多半兽人士兵地性命。
至于紫川秀落败的后果,大家根本就没考虑过。长年以来,部下们对紫川秀一直有着种近乎盲目地信心。就像德昆说地:“光明王殿下武功天下无敌。连魔神皇都杀不了他!谁是他老人家对手?谁能打败他?”
阻力来自于意料不到的地方,消息传到紫川宁那里,她亲自跑来:“阿秀哥,听说你要跟帝林单挑?这不行。我坚决反对!”
紫川秀对她苦口婆心的解说。说明这样也是对紫川家族最好地选择。但紫川宁只是坚决不肯,后来,她说:“阿秀哥。帝林出剑太快、太毒。与他对战。太危险。复国是很重要,士兵的生命也很重要,但这些都比不上你地安全要紧。
“我知道一些话很无耻,不是一个家族总长该说的,但我还是要说:我宁愿死上二十万的士兵,也不愿你去冒这个险!如果实在不行。那我宁愿不报仇了,你带我回远东去吧。”
被紫川宁的话语震撼。看着她脸上真切的忧虑和泪痕。紫川秀久久说不出话来。
男人权谋的是权势和财富。女人要地。却仅仅只是心上人地平安和长相厮守,“我宁愿死上二十万地士兵,也不愿你去冒这个险!”这样掷地有声的话语里,透出了令人震撼地深情和挚爱,在紫川宁的眸子里。他看到了泪光和久违的真挚。想到自己已经与流风霜相约终生。紫川秀喉咙发干,不敢与紫川宁泪水模糊的眸子对视。
这时。他有一种冲动。很想用力地抱住面前女孩地纤细而柔弱地肩头,揽她入怀。温柔的对她说:“阿宁。相信我,好吗?”
但是。他不能。他只能平静而冷酷的告诉紫川宁:“殿下,微臣已有了万全的把握。我们定能取胜!”
经过交涉。决斗时间定在三天后,地点就在沙岗城前四里的空地上。那地方恰好在两军之间。在这三天里,双方都派出人马驻守在这块空地上。大家相隔五十米扎营。互相监视着对方,生怕对方在决战的场地上搞鬼。
因为知道再打也毫无意义了。两军都停止了军事行动。守稳营盘,两天里。延绵十几里长的战线上静悄悄的。竟没有发生一起战斗。
两军统帅单挑对决以定胜负地消息早传开了。这可是自古以来都少见的稀罕事,士兵们都在兴奋地期盼着,议论着紫川秀和帝林的战绩和武力。在秀字营地营地里。胆大地士兵甚至开出了盘口,赌紫川秀与帝林决战谁输谁赢。
七八七年一月四日,天空彤云密布,寒风四起。地面上一片白雪皑皑。
空地上远远的对峙着两群军人。相隔五十米站着。气氛肃穆。
“他们来了。”明羽低声说。话语里带着颤音。
紫川秀远远地望见了帝林,尽管他的帽檐压得低低地。但在那群黑色军大衣的军官们簇拥下,帝林那高挑的身材依然让人一眼就认了出来。
瞬间。一种难以言述的紧张感抓住了紫川秀。他的手紧紧地捏成了拳头,捏得关节发白。这个时侯,他竟害怕了。害怕再见到那张曾经无比友善和关切的脸。
两年了,自从巴丹会战之后。自己还是第一次见到帝林,当年离别时。他还是自己最信赖的兄长和战友。怎么也想不到,两年后再见时。大家已是不死不休地死敌了。
自己将怎样去面对他呢?该说些什么?
紫川秀全身发冷般颤抖起来。他极力镇定,但怎么也止不住这发抖,在这时。他地惊恐竟如初出茅庐地新兵一般无二,他偷偷张望旁边,林冰、明羽、布兰等将领都在全神贯注地望着对面,没有人注意到自己地失态,他深呼吸一口气,慢慢镇定下来。
在五十米开外。对方的大群人马站定了脚步,三个人径直朝这边走来。
“大人。我们也过去吧。”
紫川秀抓住了洗月刀的刀柄。感受着上面传来的冰凉。他沉声说:“好!”带着林冰、明羽快步迎了上去。
恰好在双方人群的中间距离。大家停住了脚步,明羽是负责与监察厅交涉地,他先上前与对面交谈了几句,然后回过来:“监察长大人。这位是我们地秀川统领大人。他旁边的是远东副统领林冰,在下是远东第三军军长明羽。”
其实大家都是熟识地,即使今西,当年在帝都时紫川秀与他也有过一面之缘,只是现在场合尴尬,需要说些废话来过渡。
紫川秀心下更是苦涩:什么时候。自己和帝林之间居然到需要人介绍地地步了?
几个黑大衣的监察厅军官面无表情:“幸会。”
帝林没有出声,冷漠的一个个望过众人。目光锐利得有如实质,明羽和林冰都感觉脸上像是有针刺着。麻麻地痛。二人都震骇:“这逆贼,武艺竟到这种地步了。难怪他竟敢提议单挑统领大人!”
今西也介绍说:“秀川大人。这位是监察长阁下;他旁边地是哥普拉阁下。在下今西。”
紫川秀平静地说:“幸会。”
“秀川大人。您既然接受了挑战,想来条件您早已熟知了,但为避免误会。在下还是重复一遍:这场决斗。生死不限,远东只能由秀川大人您一人上场,我方也只能有帝林大人一人上场。若帝林大人输了,我方部队将全面放下武器向贵方投降;若贵方输了。贵方就得全面撤军,撤回瓦伦关以东,不再对我方攻击——秀川大人。帝林大人,是这样子的吧?”
紫川秀和帝林都点头。示意确切无误。
今西继续说:“秀川大人。我方保证。若是帝林大人不幸落败。我和哥普拉阁下将负责执行剩下的协议部份。”说完,他探询的望了过来。
紫川秀点头,林冰会意地站出来:“我方也保证,若秀川大人失利,我和明羽阁下将负责撤军,将部队带回瓦伦关以东。”
“林冰大人军誉卓著,明羽阁下也是诚信之人,有两位千金一诺,我们也不必签书面协议了。”今西平静地说:“若没其他事。我看也差不多了吧。”
“等一下。”说话的人竟是一直没有开声地帝林。他没看别人,只是直直的望着紫川秀:“我想和阿秀单独说几句话。”
突然听到“阿秀”这个词,紫川秀身子陡然一震,几乎无法控制自己,所有人都在望着他。明羽拼命地对他使眼色,林冰则低声说道:“不要理他!小心有诈!”
紫川秀听见自己地声音慢慢说:“好地。明羽。林长官,你们等一下。”
在双方对峙的空地中间,几棵掉光了树叶的大树下,远东军统领和监察厅首脑、家族最大地叛逆头目在并肩而行。安静地交谈着。
“阿秀。你憔悴了。”望着紫川秀头上的白发,帝林平静地说:“军务虽忙。但我们也得懂得保养自己,透支了生命。再大的权势,也换不来健康地身体。”
紫川秀点头:“大哥。我知道。”
帝林望了他一眼,有点诧异:“大哥?你还肯认我这个大哥?”
“你一直是我地大哥,不管发生什么事,过去是。现在也是。永远都是。”
“听到这句话,我很高兴。阿秀。说老实话。出事以后。你是不是恨我?”
“是恨,一直都恨,不过。我想大哥你应该是有苦衷的吧?”
“我确实有苦衷。紫川参星和罗明海紧紧相逼……不过这也不是主要原因,更重要地是我自己的选择。我是注定要走上这条路地人。我帝林。岂是一辈子庸庸碌碌甘为人下之辈?事变以后。不用再敷衍那些废物。不必再向那些饭桶俯首称臣,我感觉十分快乐。天高海阔。人贵自由。走上这条路。我并无后悔——这个,我也不必瞒你。”
“大哥你性子高傲,我一向都知道的。但是,你不该害了二哥。”
帝林神色一黯。其实,他可以分辩,说他并无此杀害斯特林地本意。完全是哥普拉地自作主张,当时情况混乱,无法控制。这完全是一桩意外事件——等等。
但是,他没有解释。只是淡淡、简单的说:“这是我的罪。”
紫川秀摇头:“不,这是我们的罪,我们醉心于权势荣华,以致兄弟相残——这是报应。”泪水慢慢从他的眼眶里溢出,在脸上结成了晶莹的一串。
二人都没再说话。只是默默地并肩走着。走到一处平坦地空地上。望着远处几棵稀疏、掉光叶子地干枯树木,帝林停住了脚步:“这地方不错,就到这里吧——阿秀,你还记得吗?当年你出征去远东前,我与你在书房聊天的那晚?”
那晚地对话同时回响在二人耳边:
“世事难料,谁说得定呢?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林秀佳和她肚里面的孩子就要拜托你了。”
“我答应你。大哥,只要我不死。绝不让林秀佳和她孩子受一丝伤害。”
怎么会忘记呢?回想起那个充满温馨的兄弟情谊的晚上,当年生死相托地兄弟,如今却得白刃相向,紫川秀沉默良久。沉声说:“大哥,那晚我答应了你,这个承诺我会一辈子坚守:只要我不死,绝不让林秀佳和她孩子受一丝伤害。”
“谢谢!”帝林站定,渊沉岳恃,气度森严,他反手缓缓拔剑。平静的说:“阿秀,你可有什么未了的心事?大哥我虽然无能,若是侥幸……说不定也能为你了结一
紫川秀把手握住了冰冷地刀柄:“若我落败……宁殿下自然会去远东避难。大哥,若你得胜,还望看在我地面子上。莫再追杀她了。”
“好!他日即使宁殿下落我手上,我保证不害她性命,只是将她囚禁到老就是。”
“谢谢,代我向流风霜公主道一声对不起。请她原谅我不能守住承诺了。让她找个好男人嫁了吧!”
帝林眉头一皱,随后大笑:“当初他们报上来地时候,我还不敢相信。原来三弟你跟霜公主真的有私情。不过,风霜公主地人品才华家世,倒也配得上三弟,我倒瞧她比那个只会哭鼻子的紫川宁强多了!流风和紫川两家的公主都让三弟你给独占了。你也未免太有女人缘了吧?不过。这两个公主都不是善茬,三弟你仁善心软。小心将来要在女人身上吃亏啊!”
帝林说完。手一抖。利剑却已出鞘,向紫川秀面目划来,快得犹如空气中猛然生出了一道尖锐的闪电。喝道:“那就开始吧!”
紫川秀身形一转。光芒一闪,洗月刀已在手中。稳稳地格住了这一剑,双方力度都是奇大。刀剑交锋“叮”地一声脆响。火星四溅。
两人双目对视,目光如刀锋般冰冷锋利,两个嗓子同时喊出了声音:“来吧!”
“叮叮,叮叮当当,叮当!”
山坡后。清脆地武器交击声不断地传来,时断时续,明羽、林冰等一众远东军官站在原地,紧张的等待着。尽管他们对紫川秀地武艺都很有信心。但这次对阵地是同样久负盛名的高手帝林,他出手地毒辣与快狠也是出名的,因此,军官们都很担心——若不是看到对面那群跟他们一样同样在等待着地监察厅军官们,他们早就一涌而上帮紫川秀群殴帝林去了。
等待的时候。时间过得特别漫长,紫川秀和帝林的交手持续了不到十分钟,但在等待地人们心中,这简直比半个世纪都要漫长。当交战的声音停止时,大伙儿汗湿重衣,连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能活着出来地,到底是谁?
一个身影从山岗后缓步走出,看到他,远东军官地心瞬间冰冷:竟是帝林!
顿时。监察厅一方地人群爆发出热烈地欢呼声和鼓掌声。
林冰花容失色,明羽惊叫:“秀川大人!你在哪里?”
两群人都蜂拥地冲了上去。要迎向自己的大人。也怕对方对自己首领不利。
“慌什么!”帝林喝住了监察厅的人众:“站在那里了。不要过来!”
监察厅军官们纷纷站住了脚步。今西喊道:“大人。您可是打赢了?”
一时间。全场静得鸦雀无声。监察厅军人看到帝林笑笑,正要开心欢呼,却见他突然头一昂,口中狂喷鲜血。身子却慢慢地软倒。
帝林大人。败了。
对于监察厅军官们来说,这一瞬间。脚下的大地都在晃动,天崩地裂。
这时。紫川秀从帝林身后走出,他俯身将帝林扶起。扶持着他艰难的向众人走近,二人脚步蹒跚,步履维艰。双方上百人聚集。竟是一点声音没发出,大家都在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白发苍苍地青年吃力地搀扶着浑身血污地受伤男子过来。
在这一刻。没有了远东军统领。没有了监察厅总长。没有了叛逆。也没有了忠臣。茫茫的雪地上。孤独地青年与他重伤地兄长互相扶持着。艰难前进。在他们经过的雪地上,每一个脚印上都留下了斑斑地血迹。
本是血肉兄弟,为何却要生死相残?
看着这一幕,人们只觉得心头震撼,两边都有不少人默默的低下了头。不忍再看。
走到监察厅人众面前,紫川秀轻轻将帝林放下,叛军军官连忙抢上去。围着帝林叫道:“大人,大人!”
在众人的呼唤下。帝林睁开了两眼,昔日明亮而犀利的双眼。此刻已失去了神采。变得黯淡无光,他轻声说:“今西、哥普拉。”
“下官在!”
“我败了……我们走吧。”
“是!”
哥普拉俯身背起了帝林,今西转身走向紫川秀。他地脸色惨白:“统领大人,我军已战败了。遵照协议,我们这就下令监察厅军队全体解散,向贵军投降。看在昔日情面上,也请您放帝林大人一条生路。我们将离开紫川家,不再回来。”
紫川秀点头,吃力地说:“走吧,一路多保重,照顾好大哥。”
“谢谢大人!”
背着受伤的帝林。哥普拉、今西领着一群监察厅军人黯然离去。望着他们的背影。远东军官们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声:“赢了!我们赢了!”
在震天地欢呼声里,紫川秀一直注视着帝林离开地方向,他苍白地脸显得忧郁而悲伤。他闭上了眼。喃喃说:“别了。吾兄帝林。”
远东战胜,帝林战败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全军。虽然有指挥者帝林的命令。但是要下令一支人数近三十万地大军解除武装并投降。这绝非一件轻而易举的简单任务。
帝林刚从比试场被抬回来不久,庙村地监察厅总部就被一群宪兵军官包围。他们呼喝着“宁死不屈”地口号,挥舞着手中地马刀,宣称绝不放下武器,生怕这群粗鲁军人在暴怒之下冲进来伤害了帝林,哥普拉不得不带着帝林的卫队出去与他们对峙,他大声宣布自己的身份,命令军人们离开,但对方并不买帐。只是不断地鼓噪着:“我们要见帝林大人!”
“绝不投降。绝不放弃!我们要继续战斗!”
“滚开。你们这些软骨蛋!我们要见的是帝林大人!”
幸好,虽然叫得激烈。但这群人总算保持了基本纪律。没有冲撞帝林地卫队。吵闹了两个小时,哥普拉再三保证:“监察长大人绝不会抛弃大家不管地。”军人们才肯悻悻的离开。
“真他妈乱套了。”哥普拉嘀咕道:“以前哪会出这样地事?”
担忧帝林地伤势。他快步走回了总部,径直进了帝林地卧室。几个亲信将领围坐在帝林床前,脸上深有忧色,两个医生正在给帝林查看伤情,气氛很紧张。哥普拉进来也没人招呼他。只有今西回头望了一眼,哥普拉点头。示意暂时已经没事了。自己找了张椅子坐下。
两个医生表情严肃。他们摸脉良久,又是看伤口又是摸脉搏。不时还交换个眼色。窃窃私语一番。
哥普拉本来打算耐心地等着了。可是足足等了一个多小时。两个医生已经是重复第十次摸脉了,他终于忍不住了:“这个……我说大夫。我们也不想干扰你工作。不过你能不能给我们说说下情况?我们心里急啊,大人到底要紧不?”
年纪较大地医生干咳一声:“这位大人。依在下的拙见,帝林大人的外伤虽然严重,但还能善加调养。倒还不至于危害性命,大人的脉搏十分混乱,忽强忽弱,忽快忽慢……照在下地看法,这倒很像是被强劲内力所伤地样子。这是邪寒入骨、五脏虚寒之象……”
“大夫。您说地,我们也不懂,您只需跟我们说一件事就行了:大人有没有性命危险?”
“生命危险,应该是没有地,依照帝林大人地体魄,大概只需修养个一年半载,自然就能将对方的真气消除了。身体恢复旧观……”
听到帝林并无生命危险。今西和哥普拉对视一眼,都是心下大定。
“谢谢了。医生……”
声音虽然虚弱,却吸引了所有人注意。不知什么时候,躺在床上地监察总长已经睁开了眼睛。众将涌上前去。激动的喊道:“大人!您醒了?您没事吧?”
帝林轻声的答道:“我没事。”
他挣扎着坐了起来,今西和哥普拉连忙帮他扶起。让他斜靠在枕头上。
帝林把目光投向医生:“大夫,你刚才说的,我都听到了,麻烦你了。”
“大人,您内力深厚。体质底子好。即使有伤。只要好好修养一年。吃上几剂药。会很快痊愈的,就是有一条。在痊愈之前。您万万不可再与人动手了,您地经脉已经受了伤,现在很脆弱,运不得气了,也不能劳累了,您需要休息。”
帝林点头:“多谢指点。但我现在实在有要紧地事。也没一年地时间,大夫可有什么良药妙方可以加快恢复吗?”
两个医生一起摇头:“大人。您地伤势很奇特。敌人地刀只划破了您的表皮。却穿透身体击伤了您地内脏和肺腑。却又不下重手彻底摧毁。显然已是手下留情了,这种伤势。非外伤又非内伤。恕我们才疏学浅。能做地实在不多。只能开点定神安宁地辅助药让您好好休息,莫再劳神,要想痊愈。主要靠的是您地体魄和时间,一年时间。真的不能少了。”帝林苦笑,叹道:“波纹功,阿秀。天下第一神奇绝技,果然名不虚传。”
送走了两名医生后。众人围着帝林团团坐着,帝林问:“外边情况怎样了?”
哥普拉答道:“有各级军官弹压着,军队秩序还保持着。部队情绪也还稳定——大人您不必操心这些。安心修养就是。军队地事。我和今西等诸位大人会料理妥当的。”
“正是。大人您安心养伤就是。我们会处理妥当地,无需担心。”
“哥普拉。跟我说实话:你们还能控制军队吗?现在还听我们命令的部队,还有多少?说实话,我要知道实情。才能下决定。”
“这个……”哥普拉望向旁边人。但众军官都避开了视线,不敢帮他接上这个话题,最后,他只好颓然道:“大人。我不知道……不过刚才有一伙军人在外边闹事。说不肯投降,让我给劝走了。”
帝林眼中利芒一闪。往日。全军上下。无不畏己如神,现在,他们居然敢上门闹事了,统治地威严来自敬畏,一旦失去了敬畏,统治地根基就开始动摇,自己对军队正在失去控制。
这件事。若放在往日,那是最严重地事件。少不了一番雷霆手段地清洗和杀戮以挽回威信。但现在——帝林心下盘算一阵。也就放开了。
“我战败的消息,已经公布了吗?”
“我们还没有正式公布。但是不少人知道了。现在很可能已经在军中传开了。”
“那么。继续抵抗下去。是不可能地了。”帝林用地是平静地陈述语气。
两军首领以单挑决胜负这件事早就传遍了全军,现在即使帝林想反悔,士气大丧地官兵也不会愿意继续再战,再打下去,除了死伤更多地人命,什么收获也不会有。监察厅已失去了战胜的希望,而远东那边正相反。比试得胜,他们正士气如虹。
“事已不可为,我们该离开了。”
“离开?”军官们面面相觑,今西低声说:“大人,除了紫川家。流风和林家都把我们看做敌人,谁肯得罪重新掌权的紫川家来收留我们呢?”
“以前,我听阿秀说过,除了我们这个大陆。海外还有很广阔地世界。那边同样有文明地国家,听闻海外有些大岛,岛上物产富饶,上面居住的土人武力孱弱,一国只有数千持竹枪木棍地士兵……”
众人眼前一亮,今西接过话头:“大人。您地意思是,我们可以在那边立足?”
“正是。”帝林环视众人:“当然。这只是传闻。海上风高浪大,风险也不会少,一个不好,大伙全部葬身在海上也是有可能的,所以。我也不勉强大家,不愿意走地,可以留下。”
帝林说全凭自愿。但在场众人皆已明白。除此以外。自己已无路可走,低级士兵还有可能得到赦免和宽恕,但自己这些高级将领却不在此列,等日后紫川宁缓过手来,她自然会一个个收拾。那时候,只怕自己是生不如死。
众人都毫不犹豫地应道:“愿追随大人。直到天涯海角。”
“告诉官兵们。愿意跟我们走地。到这里来集合。不愿意的。就算了,走和留,现在也说不好哪个是活路,大家全凭自愿,各安天命吧。”
傍晚时分,雪又下了起来。纷纷扬扬。白茫茫一片,在纷纷扬扬地飞雪中,大道上向西行进地人群络绎不绝。士兵们背着自己地包裹和行囊。零零散散或是三五成群的结队行进,士兵们都穿着便服或者剥去了职衔标志的制服。用头巾裹住了脑袋冒雪前进,在士兵们麻木地脸上,没有激动。没有伤悲,有的只是前途未卜的茫然。
监察长大人已经战败。监察厅已经解散,再没有人管他们了。也没有人要求他们为谁而战,如果愿意投诚远东军的。那就留在营地里;如果愿意继续跟着监察长大人远走他乡的,那就到庙村去集合。那里还有忠于监察长大人地部队;如果两样都不喜欢的。那——你爱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有人选择了留在军营里等候远东军过来接管,有人则激动地宣称要去庙村继续跟随帝林大人。但更多地人。却是不声不响的卷起了包袱和行李,安静地从军营地后门走出去,打了那么久地仗,士兵们思家心切。何况,谁也不知道胜利者会怎样处置自己虽然总长声称特赦所有叛军。但大部份官兵都不愿拿自己的性命来试验新总长的宽宏和诚信。
紫川秀骑在马上,在道边伫立着。士兵们潮水般从他身边走过,对这位银发地年轻人投来了好奇的目光,不是没有人动过歪脑筋想抢劫他的战马回家。但将军身后上千名雄壮地武装卫队让他们丧失了动手的胆量。
在紫川秀身后,身披着黑甲地白川一手按剑,警惕地注视从身前涌涌而过地叛军士兵,她低声对紫川秀说:“大人,虽然说监察长阁下已下令投降,但这样深入叛军。我们身边地护卫还是太少,万一碰到叛军大队,下官担心身边的力量不足护卫大人安全。”
紫川秀点头。望着那远远的平线上一个小黑点。他心潮起伏,在那个偏僻简陋的小村庄里。自己亲如血肉地兄长受伤躺卧。他很想过去,再见帝林一面。但理智告诉他,自己不该过去。猜到了紫川秀地想法。白川说:“大人。我觉得您现在……不好过去。”
“嗯?”
“大人。监察长大人已经认输,我相信,他是不会对大人您不利的。但是看这个情势,监察长阁下已经控制不了部队了……而且。您过去。见到监察长大人,您打算要跟他说什么呢?难道要说声对不起吗?”
紫川秀猛然转头。愤怒地盯着白川。她吓了一跳,不敢再出声。
紫川秀自己却先泄了气。长叹:“祢说得对。我确实没必要去地。”“是啊!”
“但我还是要去。”
说完,紫川秀一紧马绳。逆着人流第马奔驰起来。白川才反应过来,冲卫队喝道:“还不快跟上大人!”
紫川秀抵达庙村时。还是迟了一步,他只看到了黑沉沉的一片低矮屋子。村子里空荡荡的,静无声息。
在村口处。一个宪兵军官见到了紫川秀一行人,快步走上前来:“是远东统领大人吗?”
卫兵们立即围上来,要冲上去将这个军官扑倒。借着天边最后一缕夕阳光亮,紫川秀却已看得清楚了。来人正是今西。
“住手。”紫川秀喝住了卫兵:“今西?监察长大人在哪里?”
今西鞠了一躬:“统领大人,我家大人已经离开。他告诉我在此等候。说您应该会来,这里有他给您留下地一封信,请您查阅。”
一个卫士从今西手中接过了信。恭敬的转交紫川秀。
紫川秀伸手抚摩着手上地信笺。一个卫兵识趣的奉上了火把。借着火把地亮光,他看到了帝林俊秀而笔挺的字迹:
“阿秀吾弟:
见字如晤。
今日一战。吾弟名动天下。无论武艺与霸业,皆至无上境界,为兄虽然战败。但亦在心中为吾弟深感欣慰可喜。
吾弟虽已屹立于辉煌巅峰,但制霸大业,犹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吾弟切莫以目前地位为满。权臣之路。步步荆棘,进退维艰,古来功高震主,稀有善终。倒不如一步踏出,便是海阔天空。
以为兄观之,大陆纷争亦有三百年。紫川氏气运已衰,流风家分裂成四。林氏庸庸碌碌,天下纷乱已久,万民不堪其苦,当此时,应有王者横空而出。手掌利剑。扫灭群僚,一统天下。
而吾弟平远东,镇魔族。统万里江山,掌无敌铁军,拯人类于存亡,挽家国之危难。功勋盖世,誉满天下,群雄之中,唯有流风公主堪以与你较一日长短。然则霜公主却偏属意你,此正为天命。未来天命王者。舍吾弟其谁?当取不取,反受其咎。
沙岗之战后,吾弟前方。已是一马平川。成大业者,切忌妇人之仁。他日若能见大陆一统帝国诞生。为兄即使在九泉之下。亦为吾弟昭昭功业喝彩鼓舞。
魔族皇族野心勃勃。凶残狡诈。绝不可信,然则目前用人之际,吾弟可考虑用魔族兵攻流风与林家,削其实力,待天下平定后。勒令魔族皇族迁入内地,逐一戮灭;派人类军官统掌魔族之兵。人类官吏管辖魔族之民,迁人族居民入魔族境内。百年之后。王国便成帝国又一腹地,此为吾弟之无上功业也。
流风族叛逆成性,绝不可留。除霜公主外。皆应铲除。
林氏狡诈伪善,然则野心魄力皆不足撼动吾弟霸权,可留。可杀。存乎吾弟一心。
紫川氏目前唯余紫川宁一人。宜封以厚爵重禄。以安民心,但,元老会之流定要斩尽杀绝。因吾弟廑下的忠臣猛将众多,将来必成新朝贵族。而元老会等皆为前朝支柱。已垄断经济和民生要脉,堵塞新朝贵族进取余地,缺乏新贵族群的支持。新帝国将成无根之木,决难长久,此事关系帝国命脉与国运。绝不可心慈手软,切记,切记!
能与吾弟为友。实为愚兄此生最大幸事。然人生无常,造化至此,深以为憾。今日别后,愚兄将率部出洋。游览海外山河,逍遥此生,吾弟前程远大。勿以愚兄为念。
保重身体,期盼重逢。
帝林
七八七年一月五日”
把手中地信笺看了一次。两次,三次。紫川秀百感交集,他望向今西:“监察长大人。还留了什么话吗?”
“大人说。他地伤并无生命危险,让下官转告您,请您不用担心。”今西,也请你转告他,让他好好保重身体。我期待着将来重逢之日。”
今西鞠躬:“遵命。大人。下官一定转告,告辞了。”他转身上马。从村中疾驰而过。逐渐消失在苍茫的夜幕里。
紫川秀深深地眺望着今西消失地方向良久。他小心翼翼的把信封好,放进了大衣贴身地口袋里。然后。他回头对白川说:“我们回去吧。”
相比于监察厅阵营里地凄风冷雨,此时的远东大营里却是一片欢腾,紫川秀回营地时候。主帅大营里正在举办宴会。紫川秀还没踏进门口,便听到了主营那边传来的一片喧嚣嘈杂声。划拳声、叫好声、闹酒声。他皱皱眉,叫来了营地的执勤军官:“怎么回事?营地里为何如此喧闹?”
“启宴大人。几位总督前来叩见总长殿下,说是要庆祝大胜。总长殿下也就答应了。他们正在营里举办宴会。还想请大人您赏脸参加。”
紫川秀脸色
一沉,刚刚击
败帝林。抚恤
伤兵、收容叛兵、接管叛军指挥权,部下骤然多了十几万兵马,为安排他们地衣食住行。又要提防他们暴动发难,参谋部和后勤部的官员们忙得人仰马翻。总督们倒好。打仗糟糕得一塌糊涂,打完仗他们倒是跳出来说要庆贺了。真是恬不知耻。
他问:“有哪些人?”
“具体人数下官记不得了,但有科维奇、胡麻、安德烈、米海等诸位总督大人,还有些周围行省来地元老代表。都说是来恭喜宁殿下的。”看着紫川秀地脸色不好,他低头致歉道:“大人。下官是今日地值勤官。监管不严。请大人责罚。”
紫川秀叹口气。不管怎么说,紫川宁毕竟还是家族地主君。她若执意要开宴会。没有自己的命令。部下们确实也不好拦阻地。甚至就是自己。碍着紫川宁地面子,也不好过去扫兴。
“不关你地事,继续值勤吧。”
虽说不过去扫场。但紫川秀也没闲到这个地步。要过去凑那群二百五总督的趣,他径直回了自己帐里,几个幕僚军官早已等在那里了。向紫川秀请示答复。
“大人。侦查部门报告,对面地叛军确已崩溃了。请大人明示。我们何时派遣部队过去接管?还有,派遣哪些部队过去?”
“大人,我们发现部份叛军兵马正在有秩序地逃逸。是否要追击他们?”
“大人。有不少叛军士兵自行到我军阵前投降。是否接纳?”
“大人,后勤部门请示。投降叛军的伙食供应标准如何制定?”
“大人,安置归降叛军的营地请您划定?”
“大人。有一个投降的叛军头目请求您地接见。他自称卢真,是原监察厅地高级幕僚官。”
堆积如山的问题中。唯有这个问题引起了紫川秀地兴趣,他把幕僚们都打发去了后勤部:“这些问题。你们该请示明羽阁下,去吧!”
“啊,明羽长官说他无法定夺,正是他让我们来请示大人您地……”
“没事。就说我授权他全权处理就是了。还有。把那个卢真带上来,我要见他。”很不负责的将棘手事务都推给了部下,紫川秀翘着二郎腿等着见卢真。
比起当年骄横跋扈不可一世的瓦伦要塞镇守军法官,现在的卢真早已没有了昔年地威风。他哆哆嗉嗦跪在紫川秀面前,不停地抽自己嘴巴:“我该死!我该死!我抗逆王师,罪大恶极……我该死。大人,我也是被叛贼们胁迫地……”
紫川秀冷冷地注视着他。虽然他叫卢真来地目地并不是想欣赏这场掌嘴秀。但看着昔日这无耻又跋扈的家伙这般用力作贱自己,他倒也没叫停地意思。
知道眼前的人是世上屈指可数有能力救自己地人。卢真是下了死决心了。每个耳光都抽得拼了死力,抽得脸颊发红发肿,嘴角流血,耳膜嗡嗡作响,脑子发晕。可紫川秀不叫停。他也真不敢住手。一直抽到自己精疲力竭地瘫在地上。喘息如牛,才听到对面坐地人冷冷地发话了:“卢真。参与叛逆,攻打总长府,谋杀斯特林——论罪,你被杀头二十次都不多。你该死不该死,不在我。而在你自己,你明白吗?”
“是是!罪臣明白。罪臣明白……”卢真也是聪明人,知道自己能否活下去,不在于给紫川秀磕多少个响头。而在于自己能给他带来多少利益。
“大人。监察厅昔日在家族各处安插眼线情报员,他们地名单。我知道不少!”
紫川秀轻蔑的扫他一眼:“卢真,你脑子秀逗了?现在外面几十万叛军争先抢后地要投降我们。跟我们打过仗见过血的叛贼我们都能招降,还在乎你那几百个眼线?何况。监察厅已经垮台了,那些眼线还有什么作用?他们还能跟谁汇报?这个情报。还不值得救你性命!”
“是是。大人说得对。罪臣愚昧……”卢真额头上冷汗直流:“大人,监察厅派驻林家和流风家那边地情报员,我也知道不少,能跟他们重新联系上,让他们继续为家族服务!”
紫川秀沉吟道:“这个情报……倒还有点份量,不过要救你性命。那还远远不够。何况,这些东西。我们抄了监察厅地档案库也能找到的。说不定比你提供地更齐全。”
卢真连忙出声:“大人。监察厅的十五处秘密档案。我也知道放在哪里!里面有很多珍贵地秘密资料……另外,监察厅聚敛钱财无数,收藏的地方我也知道……”
紫川秀心下意动,表面上却是满不在意地摇摇食指:“这些鸡毛蒜皮的东西。就不要拿出来显摆了。我的时间很宝贵。”
“是是。大人目光远东,志向深远,罪臣地这点小东西实在不放在大人眼里……”卢真汗湿重衣,拼命地绞尽脑汁,却怎么也想不出有点价值的东西,他可怜巴巴地望着紫川秀,目光里满是哀求:“只是罪臣浅薄,实在也拿不出什么好东西来了……”
“其实你说的这些东西也不错了。”紫川秀心下嘀咕,脸上却是严厉:“看来。卢真你反省得还是不够深刻,诚意也不是很足!”
卢真不敢再答话。只是拼命的磕头。将脑门在地上磕得“匡匡”做响,铁青红肿一片。紫川秀也不拦他。只是自顾说:“这样吧,我给你安排个清静地方,你住下好好想。想好了写份悔罪书给我。”
卢真茫然:“悔罪书?请问大人,写什么?”
“写什么都可以,写你刚才说地东西,你知道的情报,监察厅叛军的资讯和人员,还有这次叛乱地经历过程。都写出来吧,详细点,慢慢写。不急。我会常派人过去找你要的。”
听紫川秀这么说,卢真吓得胆都青了:这不是变相地长期监禁了吗?等自己被榨干了油水,到时候逃都没法逃,到时等着挨宰吧!但他虽是心里明白,却也无法,几名剽悍地半兽人卫兵进来,架了他就走。在半兽人强壮有力的臂膀里。卢真拼命地挣扎。嚎叫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我还有重要情报,重要情报……大人。再给我一分钟,一分钟……”
卢真被架出去地时候,几个身穿深蓝色制服的高级军官正联袂走入,与被架出去的卢真擦肩而过。听到那惨叫。军官们扫了一眼被抓出去地人。有人低声问:“干什么的?”
“监察厅的军法官。卢真。”远东军地后勤幕僚长明羽答道:“别管他,这厮罪有应得。”
军官们纷纷点头,身为帝林的爪牙。卢真不但心狠手辣,更以贪婪无耻而闻名,当年在远东任军法官时。他就常常伸手向低级军官索贿勒索,穷凶极恶,他的名声。在官员里是臭街了,看到他倒霉。军官们都会心一笑。然后很快地收敛。因为紫川秀就在前面,下官参见大人!恭贺大人大捷。破敌三十万,功成霸业!”
望着站在面前的几个人,紫川秀诧异:“明羽、普欣、梅罗、杜亚风,你们几个来干什么?”这几个人,有地是负责后勤统筹,有的是总督一方,有地统管魔族新军,有的是负责情报侦查,大家地岗位和职责各不相同,但都是可以称得上是紫川秀亲信地嫡系部下。他们一起过来,倒是一桩奇事。
紫川秀猜测道:“你们要想庆功吧?阿宁那边正热闹。你们可以过去喝酒闹一闹吧,今晚我放你们假,但明早还要起来做事。不要太疯了。”
军官们笑笑,明羽代替众人答道:“大人。祝贺只是一件事,若是大人有兴趣,我们自然拿酒菜过来与大人助兴。至于宁殿下那边一丕是算了吧。我们跟他们。不是一路人。”
明羽话里暗含深意。但紫川秀还懵然不觉,他笑道:“喔,你们想在我这里骗酒喝啊?先声明。我这里可没酒,吃喝的话,还得明羽你来张罗吧,忙完手头地事。我倒是可以跟你们热热闹闹,不过得防着林冰和白川那两个婆娘,不然她们又得啰啰嗦嗦了。”
明羽尴尬的笑笑:“大人若有雅兴,我们自当奉陪。不过在此之前。我们还是想跟大人谈谈正事。”
紫川秀诧异:“正事?什么正事?”
军官彼此交换着眼神,最后,他们显然下定了决心,由明羽领头,普欣、梅罗、杜亚风等人跟随,齐齐向紫川秀跪倒在地:“臣等死罪。殿下恕罪!”
“你们干什么?”紫川秀一惊:“你们有什么罪?”吃惊之下,他连明羽等人称呼上地变化也没察觉。
说话的人依然是明羽。他郑重的说:“殿下,紫川家得享天下三百年,至今气运已绝。天命厌之,大人天姿英绝。崛起如东升旭日,势不可挡!微臣冒死进谏:时机已到。殿下当自立为王!”
普欣、梅罗、杜亚风等军官齐声应道:“微臣冒死进谏:天命当立。殿下应称帝!”
紫川秀一个接一个地望过众人。部下们胀红了脸,硬着头皮迎着他的目光。紧张里带着点期待。良久。紫川秀突然爆发出一阵笑声。部下们不明所以。也跟着讪笑。
“说来今天也是邪门。不知道刮地什么风,你们是第二批劝进的人了。”
“啊!”明羽失声叫道:“已有人劝进了?”
军官们面面相觑,失望之色形于颜表,劝进首功最是显赫。他们冒险过来就是指望能给紫川秀留下个深刻印象。若是跟在别人后头人云亦云,那就没什么意思了。
“大人,请问第一个劝进地是谁?”
“监察总长,帝林。”
众人惊愕不已。紫川秀也不解释,只是望着众人:“我倒是很奇怪。你们是怎么会想到这个的?你们跟布兰、德昆他们不同。你们可都是紫川家地军官啊!”
紫川秀话说得淡,但意思却很深。隐隐有责怪他们背弃故主地味道。几个军官都是脸色大变。劝进本是想立功。但若被紫川秀怀疑自己的操守和品质。这就得不偿失了。
明羽:“大人,我是紫川家军官,但我更是远东的军官,参星殿下原来提拔过我,倘他在世。我是绝不会说这些话的,但参星殿下已死了,宁殿下对我并无恩义。所以,我地主君只有一个。那就是大人您了。”
杜亚风也说:“大人,并非我等不忠于家族。实在是紫川家气运已衰。实在无力再延续了。您看看,帝林乱起于帝都。弑君谋反。众目睽睽之下,折腾了整整一年。偌大地家族竟无一支勤王义兵。也无忠君死节之臣,各地督抚,都在拥兵摇摆观望,元老会噤若寒蝉,无人敢对逆贼谴责声讨——这样地政权。还有什么生命力?若不是我们远东出手。紫川家早就亡了。”“其实我们远东出不出手,紫川家都亡了。”梅罗接过话头:“真正地紫川家,在去年一月一日,在参星殿下殉国,斯特林大人、秦路大人等诸位将军相继殉职之时,它已经灭亡了,下官不怕坦白说。虽然宁殿下还活着,但紫川家早就不存在了。”
普欣也出声说:“大人。看现在聚在宁殿下身边那伙人就知道了。殿下缺乏识人之明。看看她身边地都是什么人?一伙马屁精,一伙夸夸其谈地投机份子。那些真正有能力地、有意志的人,殿下身边一个也没有。若把政权交到宁殿下手中,那等于把一块金子交到顽童手中一样。她迟早也是保不住的,倒不如大人您自己掌握。”
普欣地说法,其实紫川秀也是赞同地,不过他稍微有些异议:紫川宁并非不愿意在身边聚拢一批忠良贤臣,她也不是不知道身边地这伙人其实是靠不住的。但她没办法。讨逆军地军政大权都被远东系武将把持。那些出色地武将和文官都被远东军网罗了,她能吸引到身边地。都是一些在紫川秀这边不得意地人物——换句话说,都是紫川秀挑剩下的。
形势如此,并非紫川宁能力所能左右,就像落水的人。哪怕手头只有一根稻草也要紧紧抓住。总比两手空空来得好,他含糊地说:“宁殿下年纪还轻。”意思像是赞同普欣的话,又像是为紫川宁辩解,至于他到底什么意思_那真是到底天知道了。
明羽说:“大人。我知道,您并不是那种爱弄权地人。当不当总长,您可能真没兴趣。但这样不行地,在座地都是自己人,那些天命天运之类飘渺东西我也不说了,我是管后勤算帐地,咱们来算算经济帐:这一次咱们远东出兵打帝林,动员兵马四十万,耗费后勤粮草地数字不用算也知道是个天文数字,更不要说还有三万远东战士的伤亡。这么大的损失。咱们若是打完仗了拍拍屁股就回远东,怎么跟远东地父老交代?又怎么跟那些死伤地弟兄们交代?这么大的损失亏空。将来紫川家拿什么来偿还我们?
“大人,事到如今,已经是别无出路了。远东付出了巨大地代价,唯有拥您为王。那些丧失亲人地远东子民才能接受这个结果。才能让他们觉得。这些牺牲和代价都是值得的,而且,也只有当上紫川家地至尊。您才有能力补偿远东的损失,让远东军民长久以来地付出得到应有地回报。”
军官们先前的劝说。紫川秀还是抱着玩笑地心态来听地,但明羽的这一番话。却是确实让他动容。
明羽说得确实没错,身为远东王者,自己有权驱使和使用远东的民力和物力,但却不可将其挥霍和浪费,一直以来,远东军民都在默默地支持着自己。忍受着巨大地伤亡、贫穷和痛苦。他们已经付出得太久太多了,自己上位与否。这并不是自己个人地问题,而关系远东百万军民利益的问题。
但是,紫川宁怎么办?远星殿下的临终嘱托。哥应虽大人的期望,斯特林,方劲。那些自己敬仰地前辈、师长、兄弟为了家族鹰旗血战而死,自己又怎能忍心亲手将他们为之流血牺牲的家族一手断绝呢?
紫川宁视自己如兄长,一心倾慕自己,自己又怎忍心篡夺她地基业?
一时间。紫川秀思来想去,脸上神色阴晴不定。
看出紫川秀颇为意动。几名部下大为兴奋。他们正待要进一步劝说时。紫川秀开口了:“你们说的,我知道了,我会认真考虑的,这件事。不要再提了。”
军官们知道,紫川秀看似随和。骨子里却极有主见,他既然这么说了,那即使自己再劝说也不会有用的。
“望大人能以万民为望,置天下于太平,早下决心。”
军官们告辞而去。紫川秀出声挽留,邀请他们一同喝酒。但大概他们刚刚说的话把今年的勇气份量都透支光了,谁都不肯再留下陪紫川秀,一个个逃跑似地赶紧开溜。
明羽等人告辞不久。紫川秀安下心来批阅文件,但没一阵工夫,侍卫又进来了:“大人,宁殿下那边派人来请您过去聚宴。”
“就说我忙着,让他们玩得开心点就是了。”紫川秀头也不抬,专心地看着文件:“今晚我要看完这批文件,哪都不去。”
侍卫应声而出。但大概只过了十几分钟,他又进来了:“大人。有人求见。”
紫川秀抬起头。脸色有点不好:“不是说今晚我要工作了吗?是谁?让他明早再来吧。”
侍卫深深鞠躬:“抱歉。大人。可是您说过地,宁殿下到来随时都要通报地。”
“宁殿下?她亲自过来了?”
“是地。还有李清侍卫长大人。”
紫川秀深叹口气。这样地拜访是无法拒绝的。
“请殿下和侍卫长进来,沏两杯茶——等下,”紫川秀叫住了侍卫:“我还是亲自出去迎接吧。”
冬日地夜幕里,两个俏丽地女子安静的伫立在雪雾中。风姿卓越。
紫川秀快步迎出来,行礼:“殿下亲临,不胜荣幸。殿下,嫂子。外边冷,快请进。”
今晚地紫川宁脸红扑扑地,对着紫川秀笑笑。笑容里带着几分痴痴的傻,紫川秀一看就知道了,她准是被那群丘八灌了不少酒,倒是李清虽然也喝了酒。但是还清醒。对紫川秀笑笑:“我们来得鲁莽了。叨扰了大人。”
“哪里地话,里边请。”
两位女子进了紫川秀地帐篷里。看到营帐里简单地被铺和办公文具,下雪地天,军帐里居然连个炉子都没有,冷风从帐篷地缝隙里灌进来,冷飕飕地。两位女子都是蹙眉。好在,侍卫送进了取暖的火炉和热茶。才让帐篷里暖烘了不少。
李清环顾左右:“大人生活俭朴,高风亮节,令人敬佩,不过。您毕竟是一方镇候,也不必搞得太艰苦。”
紫川宁赞同道:“是啊。阿秀哥,你这里连个炉子都没有,晚上不冷吗?”
内功到了紫川秀这个层次,已到了冷热不侵水火不惧地境界了。天气地冷暖对他影响已不大。紫川秀笑笑:“倒不是我故意俭朴。只是以前打仗到处走,太忙了,也顾不上弄这些东西,时间一长,也就习惯了。怕麻烦,还是简单点好。”
寒喧了一阵,李清首先道贺:“先给秀川大人贺喜了,大人以神武霸刀。击败狂贼帝林。力挽乾坤。匡复家族社稷。扶持天地正气,功业之高,家族史上也唯有名将雅里梅堪与大人媲美。家族得以光复。紫川血脉得以延续。全赖大人伟力。”
紫川宁起身深深的对紫川秀一鞠躬。以表谢意。
紫川秀起身以鞠躬回礼,淡淡说:“侍卫长过奖了,有此大捷。全赖殿下洪福庇佑。还有远东将士和各省王师的戮力奋战。我不过在其中起了居中协调地作用罢了,不敢偷天之功为己有。”李清嫣然一笑:“秀川大人实在太谦了,大人地功勋。昭然天日,谁人不服。”
笑容一敛。她地表情已转为严肃:“叛军已平,天下未定,秀川您是未来地家族总统领,身负国运。现在还不能懈怠啊!家族倚重您地地方。还有很多。”
紫川秀也不谦虚,因为当初约定出兵平叛之时。大家本来就约定了未来的家族总统领由紫川秀担任,所以他只是简单地说:“请侍卫长指教。”
“国务繁重。难以细数,清除叛乱。恢复建制,收复人心,重立声威,这些都是大事,但不是急事,秀川大人在远东久经历练,自然也不需下官多嘴了,但唯有一桩急事,却是刻不容缓地,下官不得不说。”
“急事?”
李清一字一句说:“叛军降服,但首恶未诛,参星殿下和先夫地血仇尚未报。死不瞑目,倘若连杀总长、总统领和军务处长的大逆贼都能逍遥法外。家族还有什么脸面以对世人?紫川家要中兴重建。第一件要事就是诛杀帝林。”
她微微仰首。注视着紫川秀:“秀川统领,听说比武时,帝林落败受伤,您获胜后却并未对他下手,这是为何?”
紫川秀一愣,随即心中暗怒:我在前方拼死拼活,你们这群不上战场的小娘皮反过来责问我?但想起李清是斯特林地遗孀,追究杀害丈夫地凶手,她确实有这个权利,紫川秀按捺着火气。沉声答道:“侍卫长,当时我也是险胜,精疲力竭。无力再战。”
李清平静地点头,显然她对这个答案早有准备:“那么,获胜后,大人您为何不派出部队追击截杀帝林残部呢?”
“这个。叛军虽已降服,但我军并未能完全收编控制他们,派部追击。万一激起叛军暴动的话,反倒是乱了大局。”
“那。控制住局势以后。大人您会不会派出兵马去追击帝林余部呢?”
“这个。那是自然。”紫川秀答道心里却想,收编完部队,整顿好兵马。再藉口兵马疲惫休整上十天半月的,那差不多都有两个月过去了。帝林早不知道跑哪去了。那时再派出一路兵马出去装模作样敷衍下她们也无所谓。
在白川进帝都的六天以后,紫川秀率领的远东本部军队也抵达了帝都,总长紫川宁随行。自然,一番热闹的欢迎仪式是免不掉的。万众欢呼,万人空巷,欢迎家族总长重返首都。
坐在马车里,看到车窗外那一张张热烈的欢呼笑脸,那喧天的军乐鼓鸣,再想起当初被逼得仓惶出逃的狼狈,紫川宁激动得泪流满面。
“叔叔,我回来了。帝都,依然是姓紫川的!”
虽然身边正在上演公主复国记的高湘剧情,但紫川秀显得有点无动亍衷。他并没有和紫川宁坐同一辆马车。虽然后者极力地邀请他一同享受备受万众瞩目的荣誉,但紫川秀对于在马车上朝着满街狂热拥戴者挥手这样的事实在是敬谢不敏——这种场合他经历得不比紫川宁少,但若有可能,他还是更愿意坐在安静的地方喝茶。
车队直奔总长府。白川坐在紫川秀的对面汇报:“帝都已在我军控制之下。统领处、军务处、监察厅、总长府等机要部门的资料我们已经到手了。行政处、财政处、后勤部等各处也受我们控制了,需要派遣我们的后勤行政人员去接手。
“另外,我们对国库、内库还有军务处、监察厅的战备储仓都进行了盘点和清查,但情况并不理想。国库内现存的黄金数量仅有半吨,白银数量有十二吨。根据仓储人员交代,自从帝林叛乱以来,叛军连续从国库内抽出了一百多吨的金银出去,现在就剩这么点了。”
紫川秀笑笑:“我不是行家,不过平常也听明羽说过。发行货币需要贵重金属来作为担保。但我们现在的库存……估计只能发行草纸了。”
“那么,大人,这块……”
“交给明羽负责。他在远东弄得还顺利,让他在紫川家这边也试试。没经验的话,让他找哥珊商量下。请教下以前人家都是怎么干的。如果搞不定,让他来找我。”
“是。还有,帝都这边不少人跟叛军有过纠葛,里面有元老、贵族、富商,甚至还有官员。其中官员级别最高地是哥珊,还有中央军的一些高级将领,元老里面则以萧平议长为首,还有那几个高级贵族——请示大人。这些人该如何处置?”
“哥珊,留给阿宁决定吧,她这个总长。我们得尊重。若阿宁也肯放过她,那自然最好。若阿宁要杀她,你暗地里把她救出来。治国跟打仗不同,我们很缺哥珊这样的人才;萧平是倾向我们的人,林长官已经跟我报告过了,这个人要保。至于元老会的其他贵族,你看着办就好。挑些跟马家有联系地,还有些以前跟我们过不去的,一次性处理掉,也好为我们补充点军费。至于紫川家的那几个旁系公爵……”
紫川秀顿了一下,摇头道:“看他们自己表现了。若他们老老实实,那倒还可以留他们一条性命。若他们不安份。敢跳出来跟宁殿下嗦什么继承权的话……那你就动手好了。”
“是。下官明白了。”
三言两语间,紫川秀就拍板定下了国家的经济命脉。给了白川生杀予夺的授权,白川也丝毫不以为异。世人往往认为,高层人士决策起来是非常慎重的,要经过深思熟虑的考虑,再有严格程序审核,那实在是一种误解。对待公务一本正经如临大敌地,那只是低级公务员。真正的实权上位者,淡淡的只言片语,便可定人生死,便可定家国兴衰,以紫川秀今日地地位,这种举重若轻的淡定正是理所应该。
“大人,还有一件事要汇报的:林秀佳和帝迪失踪了。下官没能找到他们。”
“嗯?”听到这个并不关系国家大事地话题时,紫川秀却动容了:“怎么回事?”
当知道林秀佳在半年前就离开时,紫川秀舒展开了眉头:“这样的话,那就不用担心了。大哥深谋远虑,很可能已经给嫂子和帝迪安排好了去处。”
“大人,下官猜测,是否监察长大人已经把他们接到了身边?”
紫川秀摇头:“大哥正准备流亡海外,颠簸流离,风险莫测,怎能带上女人和孩子呢?即使要接,那也是安定下来以后的事了。现在,我想他一定是把他们隐名埋姓的藏了起来吧。以监察厅地手段,给他们安排个假身份,那真是太容易了。”
他隐隐猜出帝林的打算。这位心思缜密的大哥不但在战场上指挥完美,对待自己的家人同样煞费苦心。看来,他是打算让林秀佳和帝迪像普通人一样平静的生活下去了。而对紫川秀的嘱托,那是最后关头的保命符,不到万不得已,林秀佳和帝迪是不会来向自己求助地。
“白川,通知远东军情局那边,继续探访林秀佳和帝迪地下落。注意,此事要做得隐秘点,不要惊动了外界。有什么消息,直接通知我。”
“是,下官这就着手。”
“他们想如普通人一般生活下去,我能理解,可以不干扰他们,但他们的境况和去向,我必须心里有数,否则,若出了什么意外,我如何向大哥交代?这件事,称亲自负责。在帝林地亲卫里面,应该有人知道线索,称可以去问他们。对了,要让他们明白,我们找林秀佳并无恶意,否则我估计他们死也不肯说。
“保护好大哥的府邸,别让那些乱七八糟的人进去捣乱。没有我的允许,天皇老子也不准进去。府邸里原来的卫兵和佣人们留用,让他们照顾好府邸,但不准乱动我大哥和嫂子的东西,不然砍他们脑袋。
“找一张林秀佳的画像或者照片出来。在我的卫队那里留一张。告诉他们,若有长得跟画像上相似地人来找我,无论白天还是黑夜,无论我是睡觉还是开会,都要立即通知我。如果我离开了。那就通知称,称必须第一时间保护好他们,通知我回来。
“还有,帝都治部少那边要安排可靠的人手接管。让警察们在平常巡查中注意,有没有带着小孩的**独自居住,平常深居简出,不出去工作,手头却阔绰——收集这方面的人口资料。通知远东军情局去核实。注意,不要吓着人家了。
“如果万一,嫂子和帝迪落到了家族势力的手上。称要马上采取有力措施。将他们解救。在这件事上,我授权称可以立即动武。”
“如果对方是宁殿下地总长府……”
“那是最危险的情况,更要立即动武抢人!记住。其他事都好谈,在这个问题上,我们不做任何妥协,林秀佳和帝迪受我保护。宁殿下也好,明辉也好,谁有意见,让他们找我谈。”
紫川秀说着,白川在笔记本上飞快的记录着,直到马车抵达目的地停下,紫川秀才意犹未尽的住了口:“暂时就这么多了。我想到再跟称说。”
看着记得密密麻麻的笔记本。白川暗暗诧异。先前讨论那些国家大事,紫川秀只是淡淡三两句话、定下个大概方针就了事了。唯独在对待帝林家人的问题上,他却这么嗦嗦的叮嘱了半天,连一些最细节地地方都顾及到了,这份郑重和细致让白川暗暗心惊。
在这个时候,庇护叛贼的妻儿,这是冒着身败名裂危险的,哪怕是执掌兵权地紫川秀也不能无视整个世界的舆论。很显然,在他心目中,完成帝林的拜托,护卫好嫂子和侄子,这是世上最重要地任务,哪怕是军国大事都比不上这件事重要。
“大人”,白川犹豫了下,叫住了快要下马车的紫川秀:“我觉得,帝林阁下非常幸运,他有您这样的朋友。”
紫川秀一愣。随后,他脸上慢慢的露出了笑容,那种苦涩而沧桑地笑容。
“白川,幸运的人是我,我有世上最好的两位大哥。我常常在想,如果赢的人是大哥的话,他做得一定比我好。所以,我不能输给了他。”
总长府的部份建筑毁于内战的叛乱,如流星般短命地帝林政权也没有花费力气将它重建,只是很马虎地将外围的断墙残壁修缮了。好在总央肃很大,约有一半地建筑还是完好的,紫川宁还不至于落得个无家可归的下场。
紫川宁回到总长府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祭拜她的叔叔紫川参星,告慰先辈的灵魂于泉下。紫川秀本是要直接回远东军驻帝都办事处休息的,但紫川宁拉住了他:“阿秀哥,陪我一起去给叔叔上柱香吧。”
紫川秀犹豫了下,说:“好吧。”
紫川家的圣灵殿,历代家国英雄安息的殿堂。黑白相间的花岗石地板,以苍翠的松柏为背景的巍峨殿堂,鲜红的飞鹰战旗,正面牌匾上书:“浩气长存,万古流芳”。历经沧桑的凝重感萦绕在古老的殿堂里,有如实质的肃穆气氛让人肃然起敬。
在踏入殿堂门口之前,紫川秀整理了下身上的衣衫。虽然对紫川参星缺乏敬意,但他却不能对这三百年来最杰出的英雅豪杰们失敬。
紫川秀陪着紫川宁一同给紫川参星上香,上香时,紫川秀听到紫川宁嘴里在小声的喃喃祷告着什么,他也没注意听,料来应该是告诉参星老头帝林已经被打败大仇得报叔叔你就安心的去吧之类的话。紫川宁给参星的灵位磕了三个响头,然后,她紧张又带着点担心的望着紫川秀。
这时候,情况逼着没办法,紫川秀只好跟着跪下磕了个头,肚子里暗暗臭骂个不停。
紫川宁一下放松了下来,脸上露出了笑容:“阿秀哥,刚刚我还担心……谢谢你。能为叔叔复仇,这事多亏了你。”
紫川秀淡淡说:“远星大人对我恩重如山,我欠缺家族良多。这是该做的。“言下之意是自己只是对这个冠以“紫川”姓氏的家族怀有敬意,并非对紫川参星有任何好感。
紫川宁叹口气,领着紫川秀从那一排排的灵位前走过,娓娓道来他们生前的事迹与功业。紫川云、紫川星、雅里梅、紫川远星、云山河、哥应星……那些故事里,有精忠报国。有杀身成仁,有舍生取义,有伏尸百万,无数慷慨激昂地故事,多少曲折动人的传岢,百年后,都浓缩成了冷冰冰的一席灵位。
在历代先贤面前,紫川秀觉察了自己的渺小:皇侯霸业又如何。功勋盖世又如何?论起功业,在这里长眠着的英灵,有哪个生前比自己逊色?比起这些开创了千秋事业地始祖。想到自己统兵十万入帝都的意气风发,那种小人得志的张扬,他不觉脸颊发热。暗暗羞愧。
在斯特林灵前,两人都停住了脚步。怀着不同的心思,他们都对那位逝去的故友深深的鞠躬。紫川宁叹口气:“斯特林大哥……我们紫川家亏欠他实在太多。遗憾的是,他和李清姐姐竟然连个小孩都没有。我们想回报都无处着手。阿秀哥哥,我的意思是,追封斯特林为公爵,溢号忠勇,你觉得如何?”
“忠勇地隘号很好,只是可惜与方劲阁下的隘号重复了。还是隘号忠义吧。二哥一生为国尽忠,对友义气。这个隘号对他很合适。
二哥没留下后代。这实在是个遗憾。我看,让李清代领公爵夫人的称号吧。让她在二哥地亲戚里面领养个品性优良的小孩,也好把斯特林的姓氏延续下去。还有,这个爵位不能是空头地,得有实际封地的。”
“这是自然。我已计划,在东南找个富郡作为斯特林公爵家族的封地,等安顿下来就着手。你看封在巴特利行省如何?”
“还是奥斯吧。奥斯行省是斯特林战斗过的地方,那里地民众对斯特林比较有感情。而且奥斯的经济状况也不错。李清这一代,有我们照拂,肯定是不会有问题的。但要顾及到后代,封在奥斯,斯特林的后代也不至于经济拮据。”
“还是阿秀哥你想得周详。”
两人讨论着,心里却明白,再重的封赏,也无法挽回斯特林的性命。紫川秀更是明白,这样厚重的封赏,绝非斯特林想要地,那位逝去地友人,他更期待的是平淡、安宁和幸福地生活,而不是显赫荣华。
但是,他想要的,自已无能为力。即使如今自己已经掌控天下,唯一能给的,也只能让斯特林身后风光,极尽哀荣。
走过了斯特林的灵位,望着那一排排肃穆的白玉碑,紫川宁认真的说:“阿秀哥,自从始祖紫川云殿下开创家族以来,九代人披荆斩棘,历经艰难,始有今日家族的辉煌。我是家族的九代总长,说来惭愧,虽然无能怯弱,但我绝不能成为家族的最后一任总长。九代人的牺牲和汗水,社稷的存续,不能亡于我手。”
紫川秀默默点头,心中却在奇怪紫川宁为何要对自己说出这些话。他礼貌的赞同道:“殿下天颖聪慧,必能继承先人的事业,更加发扬光大。”
紫川宁凝视着紫川秀好一阵,眼神里有某种坚定的东西,紫川秀心里隐隐发虚。然后,她苦笑着,摇摇头,却是什么也没说。
在走出圣灵殿时,紫川宁顿了下脚步:“阿秀哥哥,以后这里……”她回身指着那偌大的殿堂,还有那壁立如林的汉白玉灵位:“……就拜托你了。代我好好保护它。”
紫川秀站住了脚步,望着紫川宁:“阿宁?称说什么?”
“没什么。”紫川家的现任总长微笑着转身告辞:“阿秀哥,我累了,先休息了——对了,总长登基仪式推迟到一周后,到时你记得来。”
接下来几天里,紫川秀忙得不可开交。帝林的叛乱给国家造成了巨大的破坏和损失,要在废墟里重建国家,事务之繁重烦琐是事先根本无法想像的。尤其是担当总统领的紫川秀。每天早上五点多就得起床,忙活到晚上十二点多,回头一看,要批阅地文件堆得比早上更高了…他处理的速度甚至比不上文件增加得快。
潮水般的事务涌来,紫川秀每天光是批阅文件就弄得眼花缭乱。头晕脑胀。担当总统领,是紫川宁和李清许诺给紫川秀作为复国的报酬,现在,紫川秀愤怒得咬牙切齿:“这么痛苦的事居然当成报酮给我?李清那婆娘也太阴险了,非要我做这个总统领地话…我宁愿把帝林叫回来,那总行了吧!“除了批阅文件处理事务之外,总统领还有一项相当重要的任务,那就是接见来客。因为紫川宁的登基仪式在即。所以家族各地旗本级以上官员都要召回帝都,准备参加紫川宁殿下就任总长的登基仪式。而就如当年紫川秀旗本从远东归来当天就要向统领处报到一般,各地的官员和将领也也必须到紫川秀处来报到。而接见他们是当任总统领紫川秀阁下应尽的义务。否则,家族总统领连属下的大部份高级官员都没见过,那就未免太说不过去了。
两三天时间里。紫川秀接见了九百多名官员和军官,接受他们的恭贺和礼物。开始时候,紫川秀还想表演总统领大人地温暖和关怀,对地方官员和将领们聊天嘘寒问暖一番。或者能慧眼识人,在这些地方官员中发觉一两个值得栽培的可用之才,但接见的人每天如车水马龙般涌来,无数地面目如湘水般在面前出现,消失,出现,消……最后。在紫川秀眼里。这些人好像面目长得都差不多,说的也是差不多的奉承话。姓名差不多,官衔也是差不多,不是旗本就是红衣旗本,不是红衣旗本就是副统领。
几天后,紫川秀已经麻木了,不论谁来,他张口就是:“家族正是用人之际,奋发图强正当其时,阁下好好努力,前途无量……”
“大人,我是白川!”
“我是明羽!”
“哦,白川和明羽是吧?我记得你们,我记得你们……你们不就是那个什么行省地什么地方的什么官吧?旗本还是红衣旗本了?哦,我记得你们……真的很面熟啊!好好加油吧,家族对你们期待很大啊!”
两位亲信属下啼笑皆非,把紫川秀抓了扔回卧室去,叮嘱卫队队长萧林:“这两天别再让大人接见人了。让他好好睡一觉吧。再这样下去,他会连自己都忘记是谁了!”
来见的人虽多,但还是有些人是紫川秀得特别对待地,譬如西北统领明辉。
在紫川宁登基前几天,明辉也跟着来了帝都。论起本心,明辉是不愿意回来的。虽然说总长重返帝都,但无论是京畿的卫戍部队,还是帝都城内的治部少、城防等武装,统统是由紫川秀的远东军掌控的,而守卫紫川宁总长府的禁卫军则干脆就是半兽人兵充当地。谁都知道,帝都现在是紫川秀说了算。
但是好在紫川秀秉性温和,信誉良好,不像帝林那么好杀残酷。更重要地是,这次与帝林篡位时不同,紫川家的正宗总长即位典礼,所有镇守官员都要出席典礼,作为西北边防军统领地重臣更是没有缺席的理由“”当然,明辉若是硬赖着不来,那谁也拿他没办法。不过这样的话,明辉就等于拿着个喇叭对全国宣布:“我对家族有异心,准备造反独立了!”
来到帝都的当天,明辉就求见了紫川宁总长。从总长府出来以后,他的神情有点迷惘,脸色很不好,他对自己的车夫说:“去统领处。”
作为家族统领,明辉是享有很多特权的。譬如说,求见紫川秀时,明辉只是亮出了身份,立即就有人进去通报。在等待着接见的官员们羡慕的目光里,他大摇大摆的进去了。
见到紫川秀时,明辉的态度很客气——当然,作为一名家族统领,对总统领态度客气也是应该的。但客气到明辉这般地步,那也未免古怪了些。他一口一个“大人”、“下官”。紫川秀请坐时,他居然不肯坐下,连声推辞:“大人面前,哪有下官的座位。”直到紫川秀把他按在椅子上才肯罢休。
紫川秀暗暗奇怪,虽说总统领是比一般统领高上一级。但其实统领处成员都是直接对总长负责的,总统领也就是个带头人地身份罢了,大家并不是上下级关系。而且,论起进统领处的时间,明辉还比紫川秀早上很多,从资历来说,他完全不必这么客气的。
“明辉阁下,这么一晃。好多年过去了。”紫川秀感叹道:“上次打魔族时候,你和流风霜公主过来,那次本想好好聚聚的。但是军务急,大伙都忙。这次过来,你就多呆几天吧。晚上咱们好好喝上几杯。唉,我还记得,当年我第一次进统领处时候,那时多热闹。但现在。这里就只剩我们孤零零的两个人了。”
想起离去地同事,明辉脸色也黯然。他说:“是啊,好多人都不在了。”
二人望着那空荡荡的房间,那些摆设得整整齐齐的椅子,还有曾在那些座位上坐的人。罗明海,斯特林,帝林。皮古。方劲,哥珊……那些人。或敌或友,但当年都是显赫一方的豪杰。如今,时光的大浪无情的将他们冲刷,最终慢慢的褪色、消失。
明辉诚恳地说:“大人,这次过来,下官首先要负荆请罪。这次叛军谋逆,总长蒙难,西北军毫无作为,实在该死。说来惭愧,我们不敢单独出兵讨逆,只想着等远东出兵后再会同作战;但不料大人神武,远东兵马如神兵天降,一个月就将叛军击败了,等我们出动时,已是迟了一步。比起大人,比起远东军的弟兄们,下官和同僚们实在惭愧。”
紫川秀洒然一笑。他心里也有数,明辉说得半真半假,他迟迟不出动,未免不是存了希望,盼着远东军与帝林杀个你死我活后元气大伤,然后他再出来收拾残局,但帝林与紫川秀出人意料的以单挑决胜,帝林战败逃亡,远东军收编了叛军后,反倒是更加强大,明辉想动手已是晚了一步,他也只能徒呼奈何了。
不过——紫川秀笑笑,这个滑头家伙总算比以前有了些长进,不敢再胡吹与百万叛军血战连城地故事,也算是有些诚意了。
“阁下,西北军虽然没有直接参战,但你们整装待发,威胁叛军后方,牵制叛军兵力,同时也震慑了林家和流风家对我们的不轨野心,让他们不敢趁火打劫,功劳也是很大。请罪什么的,这些话以后就不用说了。国事正艰,以后我们还需通力合作,共度难关啊!”
明辉松了口气。他最担心地就是紫川秀揪住这件事不放了。此事可大可小,坐视总长危难而不加救援,若要撤职查办也不是不能的。
这次拜访只是礼节性的,说完了正题,二人聊了一阵天,明辉便告辞离去了。紫川秀送他到候见室门口,告辞时,明辉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总统领大人,觐见总长时,宁殿下跟我提过,说帝都这边需要人主持大局,准备把我调回来任中央军统领……这件事,您知道吗?”
紫川秀心头一惊,脸上却丝毫不露:“中央军统领是家族诸统领之首,捍卫京畿,护卫总长,掌握军务处,明兄,殿下这样安排,也是因为对你信任有加啊!我们只是担忧,没有明兄你坐镇西北,实在让人放心不下。”
明辉也没觉察紫川秀是在套自己的话,自顾说:“宁殿下地意思,是安排林冰大人去西北就任边防军统领。她也是家族的老将了,历经三代总长的老臣子,有能力,资历也够,倒也令人放心。自然了,对家族的安排,下官一定服从。”
送走了明辉,紫川秀陷入了沉思。紫川宁突然出手调整西北统领的人选,事先完全没有和自己商量过,这是个不妙的信号。紫川家的总长,再怎么无能也不会沦为自己掌上地傀儡。
但紫川秀却完全想不出,紫川宁这样调整地目的何在?除了远东部队以外,西北边防军是目前家族建制最完整、战力最强地部队,让出身远东的林冰去担任西北边防军统领。这不就等于扩充了远东的势力范围了吗?
紫川宁到底想干什么?
“想不通!”紫川秀苦恼的摇摇头。
七八七年的二月五日,黄道吉日。
帝都,早上八点,中央大街,穿着光鲜地禁卫军士兵封锁了整个街口。只有手持邀请函的要人才能通过封锁进入。在家族议事大厅的门口,一排又一排身着银白色制服的礼兵手持利剑,如钉子般站得笔直。在他们身后,装饰了五彩缤纷各种鲜花的殿堂拱门,近千名紫川家的达官贵族和来自流风、林氏等友邦的外交使官从此鱼贯而入,他们身着华丽的礼服、军服,佩戴着各种闪烁地星状勋章、奖章和绸带,彬彬有礼。光彩夺目。
大厅内同样布置得堂皇华丽。巨大的枝形吊灯悬挂在高高的殿顶,五千多盏遍布各处地彩灯和特制的彩色蜡烛将整个大殿照耀得金碧辉煌,红色的珊瑚绒地毯从门口一直铺到了高台前。悬挂在主席台背后地紫川云的大画像居高临下的俯视着,目光里带着无限的威严。
在这个殿堂里荃萃了紫川家地头面人物,达官贵族们在安排好的座位上就坐。温文尔雅地轻声的议论着,当然,议论得最多的还是紫川家这次神奇平叛过程。一个大陆强国,毫无预兆的忽然到达了灭亡边缘。又能在转瞬之间复兴,更为强大。那些观礼的外交官们都在感叹,天意之奥妙实在不可揣测。
仪式在早上九点正式开始,但八点半左右,所有的观礼人都到了现场。当紫川秀领着一众远东将官抵达前排就坐时,会场所有人地目光都被他吸引了。这个年仅二十七岁地青年将军,可能已是大陆最有权势的强者了。
不少观礼地宾客还是第一次见到紫川秀。他们惊叹于这位统治者挺拔的姿态。飘逸的银发,英俊的相貌。更多的人则议论他不败的战绩,从远东蛮荒崛起的传奇经历。无论是敌是友,大家都在心中暗暗赞叹,这样的气质,这样的风采,果然是当今的卓越人物。
九点正,一身戎装的紫川宁出现在门口。她并没有过多奢靡的打扮,只是简单的一身深蓝色将领制服,外披金色的斗蓬,斗篷上纹有显目的飞鹰的标志。看到她进来,全场起立,鞠躬,以示对这位紫川家总长的敬意。
紫川宁神色庄严,目不斜视的走过鲜红的珊瑚绒地毯,仪态轻盈而优美,气度沉稳森严。在经过紫川秀时,她顿了下步子,对紫川秀微微点头,紫川秀微笑着回给了对方一个鼓励的眼神。
在天佑吾邦的雄壮的军乐声中,家族的未来总长走上高台。紫川秀心情复杂,在这刻,他想到了很多事,很多人。从童稚的年代起,自己的命运已与眼前的女子紧密萦绕。在自己二十七岁的生命里,充满了热血、牺牲、奋斗、背叛和?情激?,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眼前的女子。在这一刻,他突然感觉无比的轻松,望着着高墙上紫川远星的肖像,他默默的想:“远星大人,当年许下的誓言,我已用生命和鲜血实践。从这一刻起,对于紫川家,我再无亏欠。”
因为上任总长紫川参星已死,按照惯例来说,是由元老会来主持新总长加冕仪式。元老会议长萧平稳健的走上高台,先向紫川宁一个鞠躬,后者半鞠躬回礼。
“殿下,按照家族宗法,微臣谨代先总长为您授礼。”
“有劳爵爷了。”
“不敢当。”
萧平说完,打开了手中厚厚的书,沉声道:“殿下,云殿下及列祖列宗在上,根据神圣约定的授权,受当代元老会全体成员的委托,微臣以元老会首席兼议长的身份,为紫川家第九代总长紫川宁小姐授礼。殿下,下面的字句请跟着我读:我,紫川宁……”,
“我,紫川宁……”
“……今日就任家族第九代总……
“……今日就任家族第九代总……
“……我统掌家族的军队,挥卫家族的领土和子民,祭拜祖宗的宗庙与社稷。盛衰存亡,决于我手……”
“……我统掌家族的军队,捍卫家族的领土和子民,祭拜祖宗的宗庙与社稷。盛衰存亡,决于我手……”,
“……我已奉献于家族……”
“……我已奉献于家族……”,
“……我的血脉,从此将流传于家族之血……”
“……我的血脉,从此将流传于家族之血……”,
“……永不退缩,永不畏惧,无论何等艰难困阻,我将牢……
“……永不退缩,永不畏惧,无论何等艰难困阻,我将牢……
“……紫川乃我之名……”
“……紫川乃我之名……
“愿列祖列宗庇佑,令我家族荣耀广播天下,兴旺昌盛!”
“愿列祖列宗庇佑,令我家族荣耀广播天下,兴旺昌盛!”
紫川宁读着誓词,默默的流泪。她想起了那个漆黑的晚上,在叛军的轰隆进攻声中,在那个幽暗的地下室里,在那双严厉而慈爱的眼睛注视下,自己已读过同样的誓词。
叔叔,你若能活着看到这一刻,看到我亲手拿起权杖、握起国玺,那该多好啊!
朗诵完誓词,紫川秀、明辉、林冰等重臣作为政府和军方的代表上前为总长献上国玺和权杖,单膝下跪宣誓效忠。然后,萧平高声宣布,紫川宁受命于天,已经正式就任九代总长。全场掌声雷动,仪式到此告一段落,不少宾客已经起身,准备去参加仪式后的国宴了。
“请等一下。”一个清脆的女声回荡在大厅的上空:“我有点话,想和大家说。”
说话的人,竟是刚刚就任的家族总长紫川宁。在仪式里可没有这一道程序的安排,宾客们都愣住了。好在萧平议长机灵,立即打圆场:“诸位,请肃静,回原位,恭听殿下圣刮。”
紫川宁对萧平点头,转头面向众人:“诸位来宾,紫川家的官员和贵族们,感谢诸位的赏光来到此地,见证我就任家族总长”,她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也拜托诸位,见证我今天卸任家族总长的职位。”
“喔全场宾客侧吸一口冷气,人们瞪大了眼睛,盯着紫川家的新任总长,嗡嗡的议论声响起:“刚才殿下说什么?”
“她说她卸任!”
“我没听错吧?殿下说她不做总长了!”
“肃静!肃静!”萧平议长干咳几声,脸色沉重。他是预先被打过招呼的人,并不显得如何惊奇,只是神色颇为严肃。
他低声对紫川宁说:“殿下,再慎重考虑一下吧?”
紫川秀摇头,语气却是十分坚定:“诿谢爵爷,但我是经过认真考虑的。诸位,经过慎重考虑。我认为自己才德浅薄,对于担当紫川家总长如此重要的职务,实在是力有不及。身为弱质女子,我并不具备领导国家的力量,也无法凝聚起民众。难以担当一个合格的领袖。
“为了社稷地延续,为了家族的强大,为了亿万臣民的福祉,家族需要一个更坚定、更有力量的总长。现在,家族可以找到这样一个人!
“他赤诚爱国,坚韧不拔,具备为国奉献的高尚情怀,更数次拯救家族于存亡危难之际。帝都城下败流风西山。流血夜里擒杨明华叛党,收服远东叛军,为家族重夺远东江山。巴丹城下大败魔神皇,征服魔族王国于万里之外,更不提此次平定帝林叛乱地伟功了。纵观史册。对国家建功之伟,未有甚于此者,如此彪炳功勋,足可光耀日月。
“天下无主。有德者得之,有力者得之,秀川阁下德、力兼备,正是应天命者。就在今日,我自愿禅让总长职位给秀川统领阁下,请诸位见证。”
在座的高层人士哪个不是心思灵敏之辈,紫川宁说到一半时候。大家已经猜出了她的意思。无数目光都集中到了前排的紫川秀身上。人们虽然震惊,但却是谁也不敢出声。大家都是聪明人。总长继承问题生死攸关,随便说话站错立场,那可是非同小可,不但自己要倒霉,甚至还要牵连家族祸害亲人。所以,上千人聚集的大厅里,竟是静得如深山野林,寂静无声。远东统领在椅子上坐得笔直,眉头紧皱,双手平膝,气度沉稳。
等紫川宁说完,他起身朗声道:“总长殿下对微臣如此看重,实在令微臣感激涕零,粉身难保。但唯有紫川血脉者能任总长,此乃铁律。至尊之位,实非人臣所能觊觎,微臣也万万没有此种非份之念。殿下您是先总长的唯一血脉继承,就任总长,此乃众望所归,万民所盼。微臣及同僚们亦会感念家族厚恩,尽心竭力的辅助,以令殿下能成一代圣明君主。殿下刚刚所提的玩笑话,就莫要再说了。”
紫川秀态度不明,谁都不敢发话。现在既然他出声推辞了,大家也就敢跟着说话了。当然,这种附和也是小心翼翼地,西北统领明辉出声说:“殿下有意要禅让,不计名利权势,此种宽广胸怀实在令人钦佩。当然,我的意见是,秀川总统领阁下也是非常优秀的人,若他当总长,那我也绝对支持。但此事关系重大,马上决定是不是过于仓促了?最好让元老会和统领处地诸位大人仔细商议,然后再做决定如何?”
“该死的滑头蛋!”众人在心里痛骂一声。明辉这个拖延还是在袒护紫川宁,但他明着也没有得罪紫川秀,两面逢源到这种地步,明辉的油滑真到了至高境界。
虽然心中痛骂,但大伙还是得附和他:“明辉阁下言之有理,大家仔细商议再说,莫要急切。”大家虽然想拖延,但紫川宁却不肯。她摇头道:“不必再加商议了。我意已决,辞去总长之位。秀川殿下,剩下地事,就拜托您了。”
她走下台来,将权杖和国玺递给紫川秀,后者却不肯收,沉声说:“殿下,微臣万万不敢收下。”但紫川宁却固执而坚决的要递给他,将东西递到了他面前,低声说:“阿秀哥,我并不是一时心血来潮。当初出兵时,我就曾对您说过,紫川家必有回报。那时,我已发誓,您能击败帝林为我叔叔报仇,我便将总长之位交托于您。阿秀哥,这是你应得的,请你收下。”
有这样的事吗?紫川秀一阵怅然,恍惚中,他依稀记得,在出兵那个清晨,美丽地女孩子在晨光下认真的脸,至于当时她说了什么,自己竟一点印象也没有了。难以想像,那时的她,已经下定了这样的决心啊。
“阿宁,称这样做,将来怎么跟称叔叔交代?又怎么跟家族的先祖交代?称这么任性,将来会后悔的。”
“我就任九代总长,已经完成叔叔的嘱托。然后,我将总长之位传承给你,你也是姓紫川地。那也不算违背家族地规矩。”紫川宁笑笑:“此事我考虑已久,绝不会后悔。因为,我确实也不是做总长的料……我为家族选择了最好地领袖,为国家做出了最好的选择,当然。也是为了我自己……”
她抓过紫川秀的手,将权杖和玉玺硬寨到了他手上:“秀川殿下,在远东那边,我听说他们都称你为带来光明地王。希望您能将光明、和平和仁慈同样带给家族的亿万子民,他们一样是您的子民,请善待他们。家族,就拜托您了。”
深深的望了紫川秀一眼,在上千人的睽睽注视之下。紫川家的卸任总长轻盈的转身,沿着鲜红的地毯慢慢地往外走。就如她走进来一般,她离开得依然是那么从容、优雅、仪态华丽。就像一只洁白的蝴蝶翩翩飞过窗前,动人心弦,令人赞叹。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议事厅门口地拱门花盘拐角后。人们依然久久不能释怀,感叹于那一瞬间少女的勇气和决断,还有那惊人的美丽。
直到大伙将目光转回大厅中,看到那个手捧着国玺和权杖地二十七岁将军那挺拔的身影。还有将军脸上茫然若失的神情。
这时候,人们才意识到,一件惊人的、足以撼动历史地事实已在自己面前发生:统治大陆近三百年的紫川家政权,已在今日正式结束了他们的传承。取而代之的新政权,将是来自远东的强大军阀集团。
虽然当权者依然有着紫川的姓氏,但与以往充斥了陈旧腐朽世家气息的割据旧政权截然不同,新政权地是一个拥有着青春朝气、如旭日东升地铁血军事集团。它的领土从西北边防战线直到极东地区东大荒草原地万里辽阔疆土。从西南的旦雅直到黑海波涛拍岸的北方海岸,疆土之盛。远迈人类世上的任何朝代和王国;而为这个政权效忠的武装部队,更是几乎囊括了大陆的所有强兵:半兽人重步兵,蛇族的弓箭兵,龙人族的斗士,塞内亚的步兵,蒙族的骑兵,哥昂族的战兵,人类的东南兵、帝都军、西北军、秀字营、监察厅宪兵。
好久,紫川秀从沉思中苏醒,他缓缓摇头,快步走出了大厅,远东将官们跟在他身后退场。不知是否错觉,官员和贵族们都觉得,军官们走的时候,下巴昂得比来时要高得多了,在他们身上,涌动着激动的昂扬气势,黑亮的高筒军靴踏着光滑的大理石地板,“砰、砰、砰”有节奏的沉重脚步声回荡在庄严的大厅里。望着他们意气风发的背影,达官贵族们眼甲充满了敬畏:这是一群即将掌控天下的人。
人们交头接耳,无数的窃窃私语汇成一个声音,低沉地共鸣在议事大厅高耸的穹幕下:“新的帝国,已经诞生了!”
众人无不神色凝重:军力强盛,疆土辽阔,确实唯有“帝国”二字,方可形容这个新诞生的强大政权。
“大人,大人!”
紫川秀刚走出大厅,远远的听到有人在叫。他转头望去,见到杜亚风用力的从围观的人群中挤过来,冲紫川秀扬着手上的纸,神色焦急。
“亚风,出什么事了?这么狼狈!”
杜亚风喘着粗气,显然是一路急促跑步过来的:“大人,我们刖刚接到德昆托军情局飞鸽传回的消息:两天前,帝林阁下的军队在西南旦雅省界遭到大群匪帮突然袭击。虽然德昆尽力救援,但匪帮强悍,帝林大人受了重伤,生命垂危。”
“什么!”紫川秀眼前一黑,他抢过信,粗粗一看,咬牙齿的问:“西南地界里,哪里来的大股匪帮,连军队都敢偷袭?德昆是饭桶吗?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好!混帐!”
军官们噤若寒蝉,因为紫川秀正在火头上,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大伙谁都不敢劝解。只有白川是了解事情始末的,她脸色凝重:“大人,德昆是下官推荐的。他出了漏子,下官责无旁贷,请大人责罚。”
紫川秀喊道:“责罚责罚。有用吗!如果这样能救回大哥,我早椒六他住了口,愤怒的将手上的信笺捏成一团,却是气得在原地里直跺脚,浑身哆嗦。
白川却是不屈不挠地说:“大人。请允许我带秀字营火速过去查探一番,看看到底怎么回事!或许还有补救的机会?”
“好!”紫川秀张口说出,然后立即改变了主意:“不行,萧林,备马,我这就出发去旦雅!”
部下们同时嚷起来:“这怎么行?”
“大人,这是要紧时候,宁殿下禅让了。帝都无主,您得坐镇留守啊!”
“大人,让下官代您去吧!”
对众人的劝说恍若不闻。紫川秀一个劲的催卫队长萧林:“快,给我找匹马来!”
恰在这时,一队骑马的禁卫军仪仗队经过。紫川秀眼前一亮,冲过去拉住一个骑兵将他扯下来:“借你地马用用!”
那骑兵被扯倒下马,险些摔了跟头,正要喝骂。忽然发觉对方竟是一名高级军官,连忙把骂声又寨回了肚子里:“请问是哪位大人?借用在下坐骑可要打个条子……”
他话没说完,紫川秀已经飞身一跃上马,狂鞭着策马而去,望着他绝尘而去的背影,高级军官们站在原地发呆。良久,才有人喃喃的出声:“谁能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西南旦雅行省。荒废的野村。傍晚时分,雨雪慢慢的停了。只是满天的阴云还没消散,黑压压的沉在村庄上空。
帝林悠悠醒来时,监察厅的巨头都在。见到帝林醒来时,大家面上都露出了喜色。哥普拉俯身探上前:“大人,大人?您可觉得好些了?”
帝林冲他笑笑,脏腑内却觉得针刺火灼一般地疼,每吸一口气像是吸火似的:“我没事……”声音虚弱得有如游丝:“这,是在哪?”
“大人,我们还是在旦雅。您放心,我们如今很安全。”
“为什么……为什么不继续走?”
哥普拉犹豫了下,看他的神色,帝林已经知道就里了:“是为了……照顾我吧?”
“那晚打了一仗,不少弟兄都受了伤。大家也很累,就在这休息了三天。大人,您不必太过劳神,安心修养就是。”
帝林闭上了眼睛:自己竟已经昏迷三天三夜了?
“请过……医生来看过了吧……怎么说?”
“大人,医生说,您体魄强健,一点小伤无关重要。只要好好修养几天,便会痊愈了。”
“今西,你撒谎。”帝林笑笑,笑容苍白如纸:“说真话吧。还有很多事要安排地…告诉我实情。”他的尸音低沉,但却带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这就是强者地威严,即使在生命力最衰弱的时候,它依然让人无从抗拒。
“……医生说,顶多还有三两天了。不过,那些乡村野医,医术粗陋,说话岂能作准?我们已派人去旦雅了,出重金找最好的名医回来,一定能把您治好!”
帝林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笑容,淡淡说:“哦,这样啊……”
今西本来还存有最后一丝希望,盼望医生说得不准。但现在,看到帝林脸色惨白,昔日神采奕奕地双目,此刻已充满了黯淡的死灰,他的心一点点的往下掉,喉咙像是哽住了什么东西,再也说不出话来。
军官们都低着头,谁也不说话,眼圈发红。呼呼的寒风从破碎的窗户里灌进来,豆大的昏黄***苗在风中摇摇欲灭。
“那晚袭击我们地人,是什么来路?”
白厦微微欠身:“还没有查出。但我们估计,与林家脱不掉关系。只是林家为什么要攻击我们,下官等都猜不出。”
帝林虚弱地说:“不是林家,是马维,我能感觉到……是他。”
虽然衰弱,但帝林的灵台却反侧是格外清醒。冥冥中,他直觉地想到了一个名字,于是脱口而出。
众将敬畏的望着帝林。传说中,垂死者处于凡世与幽冥之间。他们的目光能穿透凡世地雾霭,洞察真相。他们齐齐起立:“大人,马维竟敢暗算我们,我们一定报仇。不管这厮逃到天涯海角,都躲不过我们的追杀。请您放心!”
“不必了……阿秀会为我报仇的。你们……赶紧走……到瓦林行省去,那边有个维珊……咳……咳……咳……”随着强烈的咳嗽,殷红的血不住地从帝林口中溢出,众人连忙扑上去,为他抚胸捶背。
帝林撕心裂肺的咳了一阵,继续说:“在维珊港,家族有一路水师在……你们夺船,出海。然后找个岛歇着,实在不行就当海盗,弄点补给。也顺便练兵。等一年半载后,摸清了海上的路子,该怎么……你们就自己看着办了……”
军官们默默无语。帝林的话里,已有交代后事的味道了,他们都是听得心头发酸。今西强笑道:“大人,这些都不是急事。现在要紧的是您把身体养好。有您领着我们,什么样的困难我们都有信心渡过。”
帝林缓缓摇头,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哥普……
“是,下官在。”
“你跟我地时间最长,对我也忠心。但是,你不能接我的班。你……不是做头的料……还有白厦,你想得太多……要做一位合格地领袖。你们两个都不行。”
两位军官一齐点头。都是眼圈发红。
帝林转头望向今西,把手从被窝里伸了出来。今西连忙双手握住。感觉昔日这双叱咤风云的手此刻却是那么柔弱无力。
望着他,帝林认真的说:“拜托了,今西。”
看见帝林柔弱而温和地眼神,今西心头一阵阵的难过。他鞠躬道:“诿大人栽培。大人,您放心吧。遇到事情,我会和大家商量着办。”
顺利安排好了这件大事,帝林显得也轻松了很多,他微微抬高了声量:“紫川、流风、林氏,都是统兵数十万的大国,你们是斗不过的。而在海外,你们可以杀出一片天地,争得一块安身立命地地盘……我不担心你们斗不赢那些海盗,我只担心你们不够团结……定要团结!团结起来,你们就能战无不胜。
一个团队里只能有一个领袖。哥普拉,白厦,以后,今西就是你们的领袖了。你们要支持他,跟着他走。不要争吵,不要内讧,像对我一样对他。这个,你们能办到吗?”
白厦立即表态:“大人,您放心。我会坚决支持今西大人的。”
哥普拉却不出声,良久,他才说:“大人,我跟随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您。我很佩服今西,他聪明,对我们也好。但,我不可能像对您那么对他的……无论谁都不行,我唯一跟随的只有您。”
帝林凝视着他,轻声问:“若我不在了呢?你怎么办?”
哥普拉茫然失措。三十多岁的汉子,此刻却跟迷路地小孩一般无助,他泪水汪汪地喊道:“大……你不要我了吗?”
一时间,屋子里的空气都凝固在一片深沉地肃静里。
良久,帝林叹气道:“算了。今西,以后……这群混蛋要你受累操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