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里布達年代記
作者︰羅森
第八卷
第08卷 第01章 最終勝利 第08卷 第05章 珍寶獵人 第08卷 第02章 天鏡怨魂 第08卷 第06章 淨念禪會
第08卷 第03章 武尊之怒 第08卷 第07章 霧影幢幢 第08卷 第04章 回國述職 第08卷 第08章 撥雲見日
第八卷 第08卷 第01章 最終勝利
    “阿雪,你要仔細听好我說的話,記住我現在告訴你的這個神聖咒文,等一下放松身體,腦里一片空白,照我以前教過你的那樣

    去念咒,這里就會大放光明,然後我們就趁機逃跑,听好,咒語是……”

    正要教阿雪如何施放光明球的我,卻忽然被她伸手捂住嘴,神情黯淡地說︰“對不起,師父,我不想學。”

    這傻妞又不知道是哪里想不開了,居然這麼給我找麻煩,在這個緊要關頭還是堅決不學魔法,如果是她最怕的黑魔法也就算了,

    連神聖魔法都給我說不學?看著越來越糟的情勢,我又急又氣,真想一個耳光就揮下去。

    羽虹那邊戰得越來越急,連她本來最是輕翔旋動的身手,都開始被巨神兵出招時的強烈罡風所影響,越見制肘。

    少了白瀾熊的掩護,羽虹一個人獨斗巨神兵。巨大的拳頭重轟而來,她騰身躲過,手掌在拳頭上一拍,軀體一彈,就要借勢反躍

    而起,趁破綻攻向巨神兵頂端,哪知巨神兵的動作快得不像先前,另一個拳頭閃電般封住她去路,如果不是她即時振翅一飛,飄翔開

    去,馬上就是和白瀾熊一樣的下場。

    但強猛拳風畢竟沒有完全卸開。只听見羽虹一聲痛哼,半空中十數根白羽紛飛,她的動作又慢了幾分,好像已經被巨神兵的拳威

    傷了翅膀,連本來握在手里的百鬼丸都不知扔哪去了。

    若是連羽虹也戰敗,蛇族立刻就會料理掉我們這群俘虜,我急了起來,再次向阿雪勸話。

    “你是怕像上次開靈竅那樣嗎?不用怕,只是小小的放光術,可能有點小痛楚,但不會讓你那麼痛的。你不是最喜歡神聖魔法嗎?師父沒有逼你練你不喜歡的黑暗魔法,這就是你最想學的東西啊。”

    眼見羽虹節節敗退,我憂心如焚,使勁三寸不爛之舌,希望阿雪回心轉意。而在我的勸說下,阿雪低著頭,小聲小聲地說話了。

    “師父,你以前說過,五種顏色的魔法,只要學了一種,就不能再學第二種了,對嗎?”

    除了無色的風系,剩下來光、暗、水、火、地五系魔法,只要學了一系,就不可能修成第二系,亦是因為如此,之前我才一直設

    法把阿雪往黑暗系那邊推去,現在也同樣是冒著會刺激阿雪回復記憶的巨大風險,讓她試著施放神聖魔法,但這傻妞居然給我一口回

    絕?

    “我不喜歡看別人難過,也討厭去傷害人,所以,我真的很不想去學那些會傷害人的魔法……”

    “我知道,不過你也要看情況啊,我們現在根本就是……”

    “可是,只有那些蛇族的人例外,就是因為有她們在,我不可以去學神聖魔法。”

    “什麼?”

    一時間弄不清楚這話的意思,我整個都傻掉了,只听見不遠處羽虹一聲驚呼,好像是在連續激戰下,綁胸的布條有些破裂,她不

    得不用一手遮掩住胸口,不讓那迷人的春光外泄,卻因此險些被巨神兵一把捏住。

    “阿雪,你剛剛說……”

    “我在血池里的時候,雖然被綁著很痛、被她們割來割去,還被喂了很多惡心的東西……不過,那些孩子們一直在鼓勵我,要我

    別放棄希望,所以我一直很開心……”

    阿雪拉著我的手臂,蒼白的臉上,不知何時已經淚眼斑斑,哽咽道︰“但是那些孩子最後全都死掉了,我是那麼樣地希望能救她

    們,我和她們約好一定要救她們出去的……我曾經好希望自己會治療咒文,可以救她們,但當她們一個接一個在我面前掙扎、斷氣,

    有治療咒文也沒用的時候,我忽然就有了一個想法。”

    “阿雪……”

    “如果要守住我與那些孩子的承諾,如果我還想為她們做什麼,那就只能為她們打倒蛇族,不讓她們的遭遇再重演……打倒蛇族

    ,需要很強的力量,師父你說過魔法里頭最強的就是黑魔法,所以,我一定要學會黑魔法,擁有力量。”

    阿雪的這番泣訴,我听得頭皮發麻。阿雪雖然只是希望阻止悲劇重演,但她並沒有警覺到,僅僅一步之差,她就要變成一個激烈

    的復仇者了。

    到底是怎樣的一種悲傷、憤慨、無助連續累積,才讓一名本來心地潔如白紙的少女學會了仇恨?過去我一直嘗試引導,卻徒勞無

    功的事,居然讓蛇族給做到了?這……怎麼會這個樣子?

    “我……人家要謝謝師父,在這麼危險的時候,你還這麼為我著想,顧慮到我的心情……你來救我的時候,我真的好高興,但是

    ,我已經答應過那些孩子,一定要幫她們做到,不可以這麼自私的……”

    問題是,阿雪,每個黑魔法術士在第一次施法時,都要犧牲祭品,以血與黑暗神明結約,但我們現在的情形,去哪里找犧牲品啊?就算殘忍到找旁邊的獸人俘虜開刀,外圍拿十字弓弩的奴隸兵可不是死人,我們只要一動作,立刻就被射穿了……

    心念急轉,我想不出辦法,一面抹去阿雪面上的眼淚,一面正要開口,不遠處的轟然暴響,只見閃過巨神兵一擊的羽虹,卻被另

    外一記重拳轟個正著,身上火光剎時黯淡下來,大口淒厲鮮血噴出,顯然已經遭受重創。

    饒是這樣,羽虹卻猛扯住巨神兵的手臂,鼓動雙翼,將巨神兵往前拉,似乎是無意識的亂動,但我卻看出了不對。以羽虹的身法

    速度,大有機會避過那一拳的,但她卻自願挨上那一擊,是為了……

    巨神兵的右手被她鎖住,左手又朝她擊來,兩邊目標全集中在她身上,至少在這一刻,巨神兵的雙手都被封住了,那可能會出現

    的破綻……是在背後?

    彷佛是有意應證我這句話,當巨神兵背後整個破綻大露時,一聲震耳巨響,地面重重地爆開,泥塵土石飛砸向四周,一道人影裂

    地而出,以駭人的爆發力與壓迫力,直朝巨神兵背後攻去。

    “僕街的妖女,接我的獸王拳!”

    以升龍般的姿態,裂地騰身而起的,就是白瀾熊。滿身血污的他,看來卻是神威凜凜,爆出一聲巨喝,轟擊出來的氣勢,已經不

    只是獸王之拳,而是霸王之拳。

    “喔啦喔啦喔啦喔啦………”

    不久前曾經橫掃全場獸人的白金之拳,再度于我們眼前燦然生威,但與之前不同的是,白瀾熊這一次使的不是拳,而是一把通紅

    的赤劍……我的百鬼丸。

    這實在是一個非常漂亮的聯手攻擊,羽虹故意讓百鬼丸脫手,墜入地下,而潛伏在地底的白瀾熊拾起後等待時機,當羽虹封鎖住

    巨神兵的攻擊力,白瀾熊就趁機出手。

    以白金之拳的無儔剛勁來推動,輔以百鬼丸的鋒銳,攻向巨神兵此刻最沒有防備的後背,在佔盡優勢而發的情形下,這一擊赫然

    有著超乎預期的成果。大蓬火花如雨紛灑,轟然巨響聲中,巨神兵的背部竟然給轟出一個老大破洞,劍氣余勢未衰,甚至還破胸而出。

    從那只有巴掌大的破孔里,一顆紅珠子迸了出來,色澤殷紅如血,透著一股幽幽的森寒怨氣,令人望之生怯。我呆了一下,跟著

    便大聲叫了起來。

    “萬靈血珠!這是萬靈血珠!”

    羽虹和白瀾熊的聯手一擊,果然奏功,把巨神兵的能量來源,封藏于胸口的萬靈血珠轟了出來,這等若是破除了巨神兵的心髒。

    听到我叫喊,羽虹、白瀾熊拼著殘力,一起朝巨神兵的頭頂要害攻去。

    “還我羽族同胞命來!”

    “賤人,僕街去吧!”

    能源核心離體,兩大高手合力一擊,應該能粉碎已無防護能力的娜塔莎,可是就在他們要轟中前,巨神兵竟然還能有動作。盡管

    動作遲緩許多,但勁道卻分毫未減,一雙重臂強橫地旋飛,近距離攔腰先打中了從後頭躍起的白瀾熊。

    本來就已經不輕的傷勢,挨了這一下之後更是嚴重,白瀾熊向後跌飛,如同爛泥一樣的癱倒在地上。

    驚鴻一瞥,我看見巨神兵破裂的胸洞,隱約透射著紅光,里面可能還裝了輔助用的特殊晶石,以便在萬靈血珠離體時,暫時提供

    能源。沒有計算到這一點的白瀾熊和羽虹,立刻付出慘痛代價。

    而石像額頭頂端的娜塔莎,臉如金紙,嘴角大量溢血。雖然有著晶石輔助,但失去萬靈血珠,只能以一己力量催動巨神兵的她,

    稍微運作一下便已透支重傷,特別是當她察覺到,因為右臂先擊中白瀾熊,左臂稍稍一慢,本來就以身法見長的羽虹,雙翼展動,赫

    然避過了她一擊,身形拔高,正要向她反擊。

    “以蛇族巫女之名下令,尸魂蠱出來。”

    當羽虹正要攻向娜塔莎,下方的雅蘭迦忽然召喚獸魔。對于不能修練黑魔法的半獸人來說,某些高等獸魔可以達到類似轉換器的

    功能,讓她們把自身能量轉化為邪惡魔力,施放黑魔法。

    雅蘭迦所召出的顯然就是這種東西,因為她跟著就搶前一步,拿到萬靈血珠,唱頌道︰“籠罩于邪惡月下,嗜血的怨魂們,謹記

    千古飄傳的冤仇,吞噬前方的血肉吧!”

    這句話才一喊完,囚鎖萬靈于其內的血珠,忽然紅光大盛,剎那間周圍的溫度整個降下來,我不自覺地摟緊阿雪,幾乎就以為自

    己身在冰窖。而一聲無比淒厲的哭嚎驟響起來,千百道隱約顯現的怨魂,如同一道海浪般,猛往羽虹飆沖過去。

    類似當初萬魂幡發動時候的樣子,但壓迫感和怨氣卻更有過之,如果羽虹被正面擊中,可能就和掉入酸液池沒多大分別。

    唇亡齒寒,我一句“小心”還沒來得及喊出口,羽虹的身影忽然消失,千百道如浪怨魂,全部打擊在巨神兵的軀體上,冒出陣陣

    白煙。

    但萬靈血珠里頭的怨魂,顯然不好操控,因為雅蘭迦才發出那一擊,附著在手上的獸魔便爆炸碎裂,她雪白的右手像是浸到了酸

    液池,在恐怖的慘叫聲中齊腕而斷。

    右手被破壞,附著的獸魔消失,捧在掌心的萬血靈珠也隨之滾落,這時,紅芒一閃,彷佛是九天鳳凰翩然而來,險險翱翔閃過那

    一擊的羽虹,翅膀一拍一振,自天上落下,也不管雅蘭迦,手起劍落,就要把萬靈血珠徹底破壞,粉碎巨神兵的動力。

    “不要亂來!”

    我驚惶的大叫,卻是慢了一步,就在百鬼丸踫觸到萬靈血珠的瞬間,淒厲的怨魂哭嚎再次響起,陰魂沖擊的勢道比先前更強更厲

    ,如怒潮轟發,擊向羽虹。

    倉促之間,羽虹根本來不及拍翅飛起,只是連忙側身滾倒,但卻被怨魂怒濤貫穿腹側,一張臉頓時毫無血色,身上隱隱綻放的火

    光也黯淡消失,腿一軟,整個人就滾倒在地,手足不停地抽搐。

    已經背熟在腦里的血魘秘錄中有提到,像萬靈血珠這樣至毒至怨的邪物,只有修練黑魔法的巫師,或是大奸大惡的人,才能用手

    踫觸而無傷,任何的正氣都會引起血珠反噬,而若有不夠實力的人,妄想驅動陰魂,雅蘭迦就是最好榜樣。

    “蠢才!以為這樣就可以擊破巨神兵了嗎?只要我積蓄夠能量,立刻就殺盡你們!”

    眼見所有強敵全部倒地,娜塔莎發出了得意的狂笑。羽虹被剛才的怨魂一擊,廢去了戰斗力,還在地上抽搐不已,至于白瀾熊,

    則是早就重傷得再也起不來了。

    巨神兵體內的晶石,似乎能積蓄能量,娜塔莎只要等能量累積足夠,立刻就可以再次活動起來,而我們甚至等不到那時候,因為

    周圍的蛇女、蟒蛇已經圍迫過來,預備要提前干掉我們這些俘虜,可是我方主力卻還倒在地上……

    彷佛是鬼使神差一般,讓羽虹身受重創的萬靈血珠,在劍珠交擊後,被彈滾開去,竟然就朝這邊滾過來。

    或許是對自己的極惡本性有自信,我眼見機不可失,連忙撲搶過去,一把便將萬靈血珠握在手中,掌心完好無損。

    這結果不知道說明了什麼,我無暇細想,一個念頭竄進腦里。

    接下來,該怎麼辦?

    從這個角度,看得很清楚,萬靈血珠的威力實在很驚人。雖說巨神兵失去了能源,威力大減,但仍然不是輕易所能破壞,可是被

    剛才的怨魂怒流這樣一撞,表面赫然像是被酸液淋過一樣,出現了坑坑疤疤的凹洞,殺傷力非常地驚人。

    剛剛只是擦撞而已,就有這樣的破壞力,如果是對準了額頭上的娜塔莎,全力轟發一記出去,會有何等效果?

    我不是黑魔法術者,但淫術魔法書中的秘術,還有吸納了兩頭魂獸入體的修為,讓我有能力以轉化能量的方式,如雅蘭迦那樣召

    喚怨魂攻擊。

    無比誘人的念頭,想到激動處,我的手甚至不自禁地抖了起來。

    血魘設計萬魂幡的時候,為了盡量減輕使用負擔,特別設計了許多回路,讓本來會對使用者造成沉重負擔的陰力,彼此相互抵銷

    ,使用時幾乎感覺不到負荷,就連我這樣沒用的九流術士,都可以隨意使用萬魂幡。

    如果兩個同等修為的術者對決,萬魂幡的使用者會佔到天大便宜,但以實戰的眼光來看,萬魂幡的這種設計,就減弱了它本身的

    應有威力,所以同樣都是凝聚萬魂而成的魔導器,萬靈血珠的威力似乎強大許多。

    可是不夠修為的人貿然使用,會是什麼後果,雅蘭迦已經為我親身示範了,更何況我剛剛施完地獄淫神,正是處于魔力最虛弱的

    狀態,若是貿然使用萬靈血珠,代價肯定不只是廢一只手臂,而是連命也要賠進去。

    但我不能否認,若我拼著性命不要,催動血珠內怨魂發出一擊,是很有希望把娜塔莎給了結的。

    拼著性命不要?我會作這麼損己利人的事嗎?我為什麼要做這種犧牲?

    附近的獸人群非死即傷,白瀾熊半個身體埋在土里,死活不知;羽虹倒躺在地上,千百怨魂貫體的重創,讓她只剩呻吟的份,連

    站起來也是乏力。環顧全場,已經沒有所謂的我方戰力存在了。

    如果我們敗了,我立刻也是死路一條,所以……我該拼命了?真的應該拼命了嗎?

    理智上這麼不斷地告訴自己,但現實上,我卻作不了決定,甚至根本不能作決定。腦里亂糟糟的一片,整個背後冷汗涔涔,盡管

    很想讓身體動起來,但整條手臂卻不听使喚,抓著萬靈血珠的手掌更是不住地顫抖。

    閉目待死的壓力,和選擇去死的壓力,顯然是不同的。

    這真是荒唐到極點的丑態,我居然被生死抉擇的壓力給嚇呆了,明明知道什麼事才是正確的,卻偏偏不能果斷地執行,任時間流

    逝……

    驀地,風聲響起,一只白皙的手掌快速伸過來,從我手中把萬靈血珠一把奪過。

    壓力的來源消失,我頓時松了一口氣,身體一軟,腦里慢慢清醒過來,這才想到要去看看,是誰搶走了萬靈血珠,眼楮還沒睜開

    ,臉頰上卻忽然一涼,竟然是給人偷吻了一下。

    “師父,謝謝你,你為我們做的事情已經夠多了……”

    溫柔輕細的少女嗓音傳進耳里,我驚得魂飛魄散,睜眼一看,阿雪已經拿著萬靈血珠,朝我重重一推。她的驚人怪力涌來,猝不

    及防下,我立足不穩地滾跌出去,直朝後面滾了十多尺,這才因為撞到紫羅蘭而停下。

    拉遠了距離,阿雪笑靨如花地看著我,有些抱歉似的笑了一笑,跟著就掉頭,朝巨神兵沖了過去。

    “阿雪!”

    為什麼阿雪能夠拿起萬靈血珠而不受損傷?那個令人傷心的答案,我隱約已經猜到了,但現在,我一點都不關心這個問題,只是

    看著阿雪疾奔中的背影,急得想要跳腳。

    驚覺到阿雪的動作,在雅蘭迦的負傷指揮下,奴隸兵們采取了防御攻擊,箭弩密集地射出,想把阿雪當場射殺。

    阿雪的速度明顯不如往常來得快,雖然是奔跑,但卻給人步履蹣跚的感覺,可以想像蛇族的肉體改造,確實把她害慘了。

    速度上不如以往,跑沒有兩下,夾帶勁風的弩箭,便在阿雪身上擦出血痕,總算她毅力堅強,硬頂住一口氣,朝巨神兵大步跑去。

    雖然整體上是蛇族佔了優勢,但雙方的主要戰力,目前都無法作戰了,白瀾熊、羽虹重傷倒地;雅蘭迦的傷勢也不輕,娜塔莎則

    被困在失去能源的巨神兵中,動彈不得。只要勝負的天秤稍稍再一傾斜,最終贏家立刻會出現,所以向巨神兵沖去的阿雪,就是決定

    天秤方向的最後一顆石子。

    “射死那頭騷狐狸!”

    雅蘭迦的手臂被萬靈血珠反噬蝕盡,她當然知道用萬靈血珠轟擊沒有能源的巨神兵,會是什麼後果,偏生重傷的她元氣大損,使

    不出獸魔,只得倉皇催促,希望奴隸兵們的箭雨能射下阿雪。

    “啊!”

    百箭齊飛,全心往前奔跑、不顧閃躲的阿雪,憑著快跑,在即將沖出箭雨範圍時,腳步終究是慢了一些,被一只弩箭射穿小腿,

    滾倒在地上。

    我在後頭急得眼前發昏,想要沖上去救援,但是剛才被阿雪刻意一推,距離太遠,現在根本做不了什麼,滿心焦急地看著阿雪又

    爬了起來,奮力往前沖去,手中的萬靈血珠也揚了起來。

    “籠罩于邪惡月下,嗜血的怨魂們……”

    學著雅蘭迦的咒語,阿雪揚起萬靈血珠,高聲唱頌起咒文,這時,眾人的距離已經拉遠,一切的發展,都只取決于阿雪與娜塔莎。當她把手中的萬靈血珠對準了巨神兵,時間彷佛停頓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盯著她,腦中出現適才萬魂怨嘯,如洶涌浪潮般沖擊巨

    神兵的可怕情景,只要她以黑魔法喚出怨魂,那……

    問題是,雅蘭迦藉由獸魔轉換魔力施咒,尚且因為力量不足而遭到反噬,阿雪又怎麼駕馭得住?可是,完全使不出黑魔法的她,

    真的能召喚出怨魂嗎?

    我心里期望阿雪什麼都召喚不出來,但如果是這樣,我們就連最後一絲機會也失去,只能成為蛇族的餌食……不,我們還是有機

    會的,只要我肯向菲妮克絲許願!

    “阿雪!把那顆珠子丟掉!不要這樣!”

    我喊了出來,想制止阿雪,她卻搶先一步,把咒文給念完了。

    “……謹記千古飄傳的冤仇,吞噬前方的血肉吧!”

    末了的一句咒語喊了出來,萬靈血珠登時起了變化,邪惡的鮮紅血光,在雪白的掌心驟然綻放。或許是感受到天河雪瓊體內蘊含

    的強大魔力,怨魂們所引發的大氣波動,遠比之前雅蘭迦持咒時更為厲害,不但狂風朝四周席卷過去,就連腳下大地都激烈震湯起來。

    獸人們的臉上流露著恐懼,這氣氛也感染到奴隸兵,他們拋下弩箭,朝四周逃逸,就連仍被困在巨神兵內的娜塔莎,都露出了明

    顯的不安,因為從能量共振的聲勢,不難推算轟發出來的威力有多強大,她在這距離硬挨一擊,必死無疑。

    然而,我們所預期的事情,卻一直都沒有發生。盡管狂風越卷越大,地面越搖越厲害,阿雪白皙柔嫩的手掌,在血光籠罩中,竟

    然迅速干枯癟皺下來,血肉精元被萬靈血珠急吸而去,但是……早應該轟發出來的萬條怨魂,卻沒有半點動作。

    “阿雪,把手砍掉!還來得及!”

    我的聲音,在狂風中顯得模糊不清,但阿雪似乎听見了,她顫抖著被吸住的手掌,用另外一只手在地上摸索,很快就找到一把尖

    刀,而見到這一幕的娜塔莎,得意的狂笑起來。

    整個臉被嵌在巨神兵的石像額頭,猙獰狂笑中的納塔莎,看來完全沒有了之前的美態,充滿陰森可怖的感覺。她俯視著被血珠快

    速吸取精氣的阿雪,狂笑道︰“我早該想到了,你從來沒殺生過,也根本就不會黑魔法對吧?巫法最講究的就是祭品,你要使用黑魔

    法,你犧牲什麼東西當祭品?”

    “對,你說得沒錯……我一看到血就會頭昏,也最不喜歡去傷害什麼東西,為什麼人一定要靠傷害其他人來生存呢……可是,你

    們讓我了解到,如果我不學著改變,就會有更多的人受到傷害……”

    抑制著哭音,全場恐怕沒有人比我更理解阿雪的悲傷心情,她咬著嘴唇,慘笑道︰“犧牲不了其他東西,我還可以拿自己當祭品。”

    說完,阿雪握著尖刀的手用力一落,鮮血噴濺,立刻貫穿了她純潔美麗的胸膛。

    “阿雪!”

    我像是發瘋一樣的叫了出來,看著阿雪身子軟軟地向前一倒,滿胸熱血灑在掌上的萬靈血珠,剎時間,好像是某種咒力的平衡終

    于破了,在召喚巫咒整個完成的情形下,萬千怨魂狂嘯而出。

    “轟隆!”

    突如其來的一聲巨響,震撼著每個人的听覺,就在阿雪的熱血灑上血珠同時,巨神兵的額頭忽然崩裂,娜塔莎從里頭飛墜下來,

    勢道又急又快,直往阿雪撲去,我們甚至還沒能看得清楚,她就一把握住阿雪的手腕,夾手奪過萬靈血珠。

    跟著,就在怨魂怒涌而出,要朝目標攻擊時,娜塔莎手中冒出紅光,將方向一轉,在震耳的尖銳狂嘯聲中,萬千怨魂如同潰堤激

    流,朝奄奄一息的阿雪,無情地轟發過去。

    “嘩啦!”

    好像是某種布帛被撕裂的聲音,我只能隱約地見到,若隱若現的怨魂怒潮中,阿雪脆弱的身軀,肢體呈現不自然的扭曲,像斷線

    風箏一樣,被遠遠地轟了出去,飛出好遠,直到我們目光無法掌握,這才在轟然聲中,墜落于半廢墟狀態的紅樓,把那片斷垣殘壁徹

    底毀滅。

    當煙塵消散,我們只看到一片瓦礫殘堆,埋沒了下頭的所有一切,自然也包括了阿雪。能夠破壞巨神兵的萬千怨魂合擊,近距離

    轟在人身上,會是什麼結果,是個讓人不願去想的答案。

    “畜生!”

    勉強振起一絲余力的羽虹,攻向娜塔莎,卻被她橫尾揮掃了出去。

    “哈哈,你們以為我真的被困在巨神兵里頭嗎?我看準時機,果然把那胸大沒腦的笨狐狸耍到,好偉大啊,我還真是感動得想要

    掉眼淚呢。”

    雖然傷勢不輕,但娜塔莎拿著血珠,面上滿是自得之色,邪笑道︰“事實證明,我們才是最終勝利者。”
第八卷 第08卷 第05章 珍寶獵人
    這樣的姿勢,看不見波濤蕩漾的胸前,卻把兩個渾圓的臀丘翹晃起來,在背後的狐毛襯托之下,分外顯得臀肉白皙如雪,嬌嫩滑

    手。我挑好位置,撥開那試圖阻礙我的狐狸尾巴,伸手一抓,十根手指都陷入了豐滿的臀肉中。

    “啊,討厭……”

    “嘖嘖嘖,看看這個屁股,又圓又白又嫩又有彈性,阿雪,回答師父,你為什麼會長出一個這麼漂亮的屁股啊?”

    “……我、我不知道……”

    被迫采取難看姿態的阿雪,為強烈的羞恥而臉色通紅,最後卻仍是咬緊牙關,把泛紅的臉頰轉了過去。

    我也沒有傻到只會呆看,而是把握時機,分開了阿雪的白皙大腿,瞥見許久未見的馥郁花谷。和以前相比,恥毛多了不少,但卻

    不像人類那般扎手,而是柔順的狐毛,分泌的味道聞起來如腥似麝,不能說是香氣,但卻很能刺激雄性生物的原始欲望。

    “噢,連這里也變漂亮了,好像馬上就會有蜜汁流出來了,是不是啊?”

    似乎仍然受著守貞聖咒的守護,阿雪的花道緊閉,如同一朵末開苞的鮮花,緊閉無瑕,我嘗試看得更清楚一些,右手向兩邊將花

    辦分開到極限,跟著左手的手指則從下向上,挖弄花瓣的裂縫。

    “呀呀……”

    呻吟聲中,阿雪的裂縫被左右分開,並從里面露出花蕾,小小的柔嫩肉片上,則沾滿了蜜汁發出光澤。

    “啊……不要……師父……拜托你停一停……”

    “傻瓜……都已經到這種時候了,誰會笨得停下來啊?”

    為了更進一步地挑逗,我轉換陣地,舌頭在阿雪的大腿根上挑動。

    “呀呀……嗯……”

    剎那間,阿雪全身緊繃,用力地趴靠在大石上,豐腴的玉臀也繃得死緊。

    “嗯嗯……啊……呀……好癢……師父……”

    因為有心讓阿雪快樂,我特別賣力,仔細地控制節奏,舌頭動作非常微妙。

    絕不能一開始就一口咬到花瓣的肉,只是先挑逗性的在花房的四周慢慢舔食,一直等到她的感覺已經瀕臨興奮高峰時,才猛地用

    舌尖去攻擊那敏銳的穴縫。

    “師父……我、我快要受不了了……你別再……”

    嬌喘連連,阿雪趴在大石上,大腿竭力分張,狐狸尾巴激烈地左右甩擺,認命似的扭動雪腰,模糊不清地哀求著。

    “別再什麼?我听不清楚啊?”

    能把阿雪成功逗成這樣子,我露出得意的笑容,舌頭卻依舊只是在大腿根附近徘徊而已。這樣的挑逗,沒過幾下,蜜汁就已不受

    主人的控制,泄了出來。

    “啊……不行……我……不要在這里……”

    阿雪矜持的個性,似乎還想要回到帳棚里,可是當我的舌頭從大腿根迂回到花房內側,並在那里開始來回摩擦時,她已經意識昏

    亂,只有興奮得猛搖尾巴的份了。

    “唔唔……呀……”

    “哎呀,狗搖尾巴,是希望主人摸頭;阿雪搖尾巴,這是想要干什麼呢?”

    微微發出笑聲後,我開始向下移動舌頭,在那片刻,阿雪屏住氣,仿佛在等待舌頭舔吮濕淋淋肉縫的剎那。

    然而,我卻還打算繼續再捉弄她,當快要到裂縫的時候,就故意讓她的期望落空。

    “啊……”

    失落的叫聲中,我的舌頭向右大腿根迂回,舔那里的凹處。

    “嗚……”

    到了這個地步,阿雪終于吐出強憋住的呼吸,像對我抗議似的,搖動雪美的下身,但卻萬萬沒有想到,我竟然在這個時候,將舌

    頭�靨蟶狹順溲 娜庵欏br />
    “啊……”

    事出意外,阿雪像是一只昂首振翅的白天鵝,激烈地抬起了她雪白的頸子,跟著身軀也隨之後仰,在強烈的刺激中,花房整個濕

    透,潺潺蜜漿不停地流出。

    “很棒啊……阿雪,如果我就這樣插進去,你一定會濕得一塌糊涂……”

    話雖如此,我卻心中嘆息,因為直至此時,阿雪的玉戶穴口緊閉不開,看樣子這次還是無法突破,只能繼續用老方法,用我早已

    硬挺的肉槍前端,沾起潺潺蜜液,開始涂抹在阿雪柔嫩的肛菊上,為接下來的突入做準備。

    經過我的一再撩撥,阿雪終于忍不住,從大腿下方抓住我的肉槍,微微移動腿間調整位置,閉上眼楮,緩緩將腿臀沉下,滋的一

    聲,灼熱的肉槍埋入雪臀。

    “啊……師父……阿雪……已經……啊!”

    肉槍不偏不倚地盡根沒入,美麗的小狐女轉過頭,以期盼的表情,希望我搖動,但立即被我無情地拒絕。

    “你是我的小徒弟,怎麼可以讓師父來服侍你呢?自己搖屁股。”

    “嗚……啊……啊啊……啊啊!”

    順從我的意思,阿雪開始笨拙地搖動身體。半個身體趴在大石上,姿勢不是很方便,但她搖動著閃耀動人的肢體,彈簧般的上下

    動作,慢吞吞地套弄。

    熱門熟路地在火燙的腸道中抽插,我一面動作,一面卻被那勻稱的腿臀曲線給迷我仔細地摸揉著阿雪兩條潔白細膩的腿,盡管沒

    有羽族女性那麼修長,但卻另有一種豐腴美感,特別是那雙漲卜卜的肉臀,結實彈手。

    交合中,阿雪掩不住羞澀,眼楮半開半合,臉羞得通紅,被我半強迫地逼著,搖擺雪白圓潤的屁股。

    玩得興起,我捧著阿雪白白的肉臀,更加清晰地看見她紅潤妖艷的肛菊,被肉槍插進拔出的樣子。我讓她努力夾緊,後挺著腰,

    弄成趴跪著的姿勢,她會意地鱖起腰身,這樣更襯得雪臀滾光溜圓,潔白無比,這樣一來,我就可以隨意地把玩她的大白屁股。

    “好白的屁股啊,長得真好,又圓又翹,綿軟光滑,阿雪你以後不學魔法,還是可以靠著屁股混飯吃喔。”

    “師、師父又在拿人家開玩笑了,啊……人家的屁股……才不要……嗯……”

    我扶著她的白屁股,從後面把陰睫插進她的肛菊,一邊玩她的白屁股,白白的背,一邊使勁插她,阿雪又啊啊地叫起來。

    搖晃身軀,每說一句話,阿雪的臉上,便閃耀著妖艷的光輝,意識朦朧,舌頭舔著豐軟的紅唇,表情非常淫靡,玉戶的蜜液像潮

    水一般盡情涌出,兩片嫩肉上面亮晶晶的全是。

    突然,阿雪癱趴在大石上,像是昏死了一樣。我趴下身體,用力扶起她,把她肥美的肉臀翹起,狠狠地插了進去。火燙的肛菊格

    外緊湊,細嫩的肉壁摩擦著我的肉槍。

    沒過幾下,阿雪又顯得搖搖欲墜了。我索性緊緊摟著她的細腰,下身使勁聳動,小腹和大腿根部,一下下撞擊她圓白結實的香臀

    ;即將噴發的肉槍一下下在她嫩潤艷紅的肛菊里插搗。

    阿雪連支撐身體都顯得無力,雪白柔弱的肩膀貼在大石上,身子被我撞得前後搖晃,碩大巨乳更是不停地在大石上摩擦。

    在挺刺的節奏中,阿雪本能地搖動腰肢,我也盡量用手掰開豐滿臀部,好讓肉槍深深地突入這美麗小狐女的緊窄肛菊,感到里頭

    溫度越來越燙。

    最後,在愉悅的頂峰中,阿雪的玉戶竟然噴射出一股火熱精水,灑流在我的大腿上,腸道內更是強力緊縮,壓迫著強弩之末的肉

    槍。

    一陣陣酸麻酥爽的感覺,從脊背傳進了大腦,我也毫不吝嗇地射出所有的精液。

    阿雪仰著身體,拚命地夾緊雪臀,在這樣的結合形式中,我把一波波火熱的精漿,射入阿雪的美臀深處……

    我不是心理醫生,也不懂得怎麼去治愈人心,不過,如果對方是一個打從心里願意相信我的女孩,要哄她開心並不是什麼問題。

    阿雪心里頭的傷痕很深,但她本性開朗,只要持續讓她覺得自己受到重視、被人喜愛,那種強烈的自卑就不會出現。把握這個大

    原則,我很快就讓她心情好轉,臉上回復了笑容。

    要壓制她的不安,最直接的方式,就是多多與她合體歡好。女性的心非常敏感,我在交合時對她肉體所顯露的痴迷,就是肯定她

    的最佳表現。只遺憾,阿雪的玉戶始終緊閉不開,我唯有每一次都把欲望發泄在她的肥美肉臀中。

    還好,我不覺得骯髒,也不覺得無趣,因為阿雪緊窄有力的肛菊,肥白多肉的屁股,玩起來確實別具妙處,較諸尋常美人的名器

    ,另有一番滋味。而拋開束縛,主動尋求合體歡好的阿雪,也像是一朵盛開艷放的鮮花,越來越見嬌媚姿態,讓我常常想要把她撲倒

    ,就地交合。

    如果想要提高歡好次數,那麼周圍的人太多,就變成一種障礙了。我們的旅伴不是很多,紫羅蘭橫豎已經礙不了事,有沒有都是

    一樣,但是大叔和方青書兩個人的存在,就讓我感到很礙事。

    但撇除這方面不談,和這兩人同行,確實很有意思。在彼此談談說說的過程中,我對方青書有了較多理解,覺得他這個人實在是

    不壞,是一個值得結交的朋友。

    “有一件事情,我之前沒有機會說。不過,不管前生如何,我認為今世的作為,才是判斷一個人善惡的根據。”方青書誠懇道︰

    “誰的前世是什麼,對我沒有任何意義,也希望你們不要在意。”

    在羽族因為阿雪的前世疑雲而擺出嫌棄態度時,方青書並沒有隨眾作出過分的行為,這時他也確切表明了態度。

    “我很敬佩雪姑娘的義勇與堅強精神,如果可能,我希望還有這個機會與你切磋光明魔法,不過……現在說這些,都太遲了。”

    所謂的切磋,就是教導,也就是阿雪當初所期盼的心願,但在她已經正式接受黑暗魔力的現在,是沒可能再轉成光明系魔法的。

    那天戰局里發生的種種異變,包括大日天鏡和萬靈血珠的變化,由于難以隱瞞,加上我有許多困惑末解,所以在隱藏部分事實後,我

    說給茅延安與方青書知道。

    方青書相當驚訝,特別是對蛇族能夠取得並制造巨神兵的事實,感到不可思議,面色凝重地表示,會著手調查此事。

    “我會稟告家師,作出處理,這件事听來確實很不尋常。”

    “嗯……我對你這個人開始欣賞了,你確實和那些貴族子弟很不一樣,方字世家這一代有多少人像你一樣呢?”

    “我並不覺得自己有那麼特別,只不過身而為人,應該怎麼做,我就怎麼做而已,如果要說家世,法雷爾爵士不也是出自名門嗎?令尊的威名……”

    “喂,不說這個,換一個話題吧。”因為那使者的關系,我的真名與身分,自然是瞞不下去,但說到家世還可以,提起那個變態

    的老爸,就有點讓人不愉快了,我主動轉變話題。

    方青書啞然笑道︰“貴族和平民,沒有那麼不同,以前我追隨茅老師學藝的時候,有很長一段時間是隨他以平民身分,在外游歷

    闖蕩,那時候,我也用過許多的化名。”

    “什麼化名?全部說出來听听,看看是不是那麼有名。”

    “其實沒有什麼特別,都是茅老師幫忙取的名字。”方青書笑道︰“當初在金雀花聯邦參加天桃五輪大會,我化名方不群;在東

    海上隨縹緲三仙學琴,化名方別鶴;在索藍西亞學習監定兵器,化名方三桂;最難得的,就是在阿里布達的恰情閣,與當時花魁溫瑾

    詩歌相和時,老師堅持要我化名方世美。”

    “呃……這麼豐富的閱歷,光是听那一大串名字,我只能說,方兄你的確是卑鄙陰險、壞事作盡兼喪盡天良啊!”

    “哈,你別光是說他,你自己也是當今各國之間的知名人物啊,特別是這次在南蠻這麼一鬧,身價又更高了。”

    茅延安在我胸口一拍,笑道︰“要記住,你約翰•法雷爾可是這次顛覆南蠻四大族,搞到拜火教雞毛鴨血,還色膽包天,拐跑了

    萬獸尊者的兩個女人,讓他氣得親自出關來殺你的大英雄啊!”

    “別提這件事了,我想我這輩子再也不可能踏進南蠻一步了。”

    想想確實是很煩。萬獸尊者不會離開南蠻,也不可能跑出來殺我,但是他的徒子徒孫可就未必,倘使被認出了身分,那從此真是

    永無寧日了。

    當然,如果會害怕仇家,我也就不用出來混了。屈指算算,想取我性命的敵人到底有多少呢?光是一個羽虹,就足夠讓我頭痛,

    就更別說旁人了。

    經歷數天的旅途後,我們終于要脫離南蠻,這時,方青書與我們告別。

    “諸事已了,我要先趕回金雀花聯邦去,希望與諸位後會有期。”

    我要趕回阿里布達王國去接新敕令,與金雀花聯邦不同路,所以不得不與這超級護身符告別,然而,在方青書向我們辭別的同時

    ,有另外一個人的存在,就顯得很奇怪。

    “他要回家,我要回國,那你呢?”

    “我?我是旅行畫師,那當然是繼續雲游天下啊。”

    “我管你是雲游天下還是長埋地底,我是問你干什麼繼續跟著我們?脫離南蠻以後,我們又不需要向導,你一直跟著做什麼?”

    “別這麼說嘛,你們兩個人都這麼有趣,大叔舍不得離開你們啊……就算不當向導,我還會很多東西,大家一起結伴上路,沿途

    有照應,我也很多年沒去阿里布達觀光了。”

    如果照我的意思,干脆就像踹死拘一樣,把茅延安一腳踢走就成了,不過阿雪卻對這位長輩甚是依依不舍,而他也確實是有幾分

    能耐。所以就勉強同意,讓這位死皮賴臉的大叔與我們同行,一起前往阿里布達。

    旅程中,我很是納悶,猜不透被招回王都去,究竟會任命什麼新職。

    那個進獻上去的神燈,到底是什麼等級的貨色,連我自己也不知道,如果真的讓國王陛下龍心大悅,想要賞賜于我,除了進爵之

    外,加官似乎不太可能。

    我本身是擔任軍職,位階更是已經升到萬騎長的尊位,但現在阿里布達軍部卻是有位無職,每個帶兵的實權官職,都沒有缺位,

    我即使立下了功績,也不可能給我委職任命,所以任我之前在兩次戰役中立下大功,也只是加我的爵位與官階,並沒有實際派軍隊給

    我,而是讓我以特別使者的身分,到國外去搜尋財寶。

    可是無所謂,當大官並不是我的興趣所在,特別是當個手握重兵的軍官。王都里的貴族一堆,武官見了都要低頭,沒有什麼地位

    與實權,如果是到外省或是邊疆,雖然威風八面,呼風喚雨,可是以我的背景,父子兩人都在國內帶兵,肯定會被盯得死死,稍為亂

    來立刻就會被彈劾。

    所以,我很滿意自己目前的處境,只要能被招回王都享福,有沒有加官晉爵都無所謂。

    “咦?你真的是這麼想嗎?”

    當我說出自己對未來的預測,在旁邊揮舞著那柄“重”劍的大叔,很訝異地看著我。

    “怎麼樣?這很奇怪嗎?又不是每個人都很喜歡當官,既然有野心勃勃的人,當然也有胸無大志的人,比起過那種朝不保夕的日

    子,我還寧願混吃等死,安安樂樂。”

    “說得倒也是,可是與其那樣,你要不要考慮繼續你目前的工作,當個珍寶獵人算了。”

    茅延安道︰“珍寶追跡者是男人的夢想啊,自由不羈,浪跡在高山之顛、窮絕海底、大荒天涯,與價值連城的珍寶為伍,白天接

    觸各種秘笈與奇珍,晚上就笑擁醇酒美人,一擲千金,有什麼工作比這更快活?我看你在南蠻混得不錯,以後辭官不干,大可專心干

    珍寶獵人。”

    “你吹的牛皮倒是中听,就可惜不切實際,這種生活刀光劍影,水里來火里去,有什麼好的?”我搖頭道︰“珍寶獵人是絕對不

    干,兼差當當珍寶商人,那倒是可以考慮考慮。”

    阿雪抱著紫羅蘭玩要,從旁邊插了一句,問道︰“師父,這兩個之間有什麼差別啊?”

    “不是吧?你跟我跑南蠻混了這麼久,還弄不清楚這個?”看她一臉茫然,我不得不嘆氣解釋。

    現今的大地諸國,從文明大國金雀花聯邦,到精靈之國索藍西亞,只要有貴族的地方,就可以見到他們彼此競夸豪奢的作風。比

    出入排場、比莊園規模、比嬌妻美妾、比名駒華車,貴族們努力在各個方面展現自己的財力與氣派。

    三代看吃,四代看穿,五代看文章。這一點無論是哪個種族,都是一樣,長期處在富裕環境,涵養數代下來的氣質與貴氣,不是

    普通的暴發巨富可比擬。這些出身世家的貴族富商們,既然不能直接拿出地契帳冊比闊,就只好表現在周身的一舉一動上。

    這種比夸豪奢的競賽,看在尋常百性眼里,當然是只有悲嘆憤恨的份,可是有時候,這種作風也有尋常人不知道的好處。在外交

    場合上,一國之君往往藉著豪華的排場,向外國與臣下展示實力,成功的話,就可以起到震懾作用,將一場刀兵干戈消于無形。

    同樣的情形,也適用于王公大臣、地方領主、軍部重將的身上,很多人不見得喜歡奢華,但是在這樣的大環境中,除非像我那變

    態的老爸那樣,真是底子硬到極點,無須張揚,不然如果不擺弄排場,張揚聲勢,很容易就被人小看、排擠,甚至連下頭的人也會造

    反。

    “嗯,可是,那樣和珍寶商人有什麼關系啊?”

    “傻女人,這種比賽其實是很無聊的,你擺出一百輛豪華馬車,我就開出兩百輛;你亮出千斤黃金,我就亮出兩千斤珠寶。”我

    道︰“可是,當有人把萬斤黃金疊堆如山的時候,那就已經不是夸耀,而是惹人嘲笑,人人都會訕笑說沒品味、沒智商。”

    “喔,那要比什麼?”

    “對啊,當單純灑金子已經沒意義,當財富已經不足以彰顯身分,又該比些什麼呢?”我引用一句珍寶商人常常掛在嘴邊的名言

    ,道︰“世上價值最珍貴者,莫逾稀者。”

    所謂的珍寶生意,涵義很廣,從礦石、香料、藥材、毛皮、藝術品,甚至是生物、死體買賣,都在範圍之內。但是大體來說,都

    是由一些尚未開發的大荒之地,將本國所罕見的東西運回國。

    大體上來說,男孩子這種生物對夢想、冒險部有一種天生的憧憬,普通財貨不足以吸引權貴眼光,但是那些來自蠻荒秘境的珍寶

    ,在那些足跡不離開自家豪華莊園的貴族來說,就是一等一的奢侈品,藉以向同儕夸耀。

    起先是一些質地古怪的寶石、金銀,再來是以壯陽效果為主的神奇藥草,貴族們願意為了這些東西揮金如土,而後,當腦筋動得

    快的商人,嗅到了這股商機,從大地的蠻荒地帶,把一些之前不引人注意的東西大量運回國內,這股商潮就正式開始了。

    “一些金屬、石材,被意外發現了鑄造方面的價值,引發了新的技術革命,也造成了新一批的資產家。新的兵器、法具,很快被

    應用到戰場上,帶來了更大的商機,間接也造成廠鑄煉兵器、法具的人才市場活躍。”

    我道︰“當然也不乏有人挖掘古戰場遺跡,找到失落于歷史上的神兵利器,轉手賣出致富,七輩子都不愁吃穿。”

    想要一步登天的人,不管是哪個時代都有。能夠一出道就擁有一柄神兵利器,或是有著異能的法器,那真是可以減少三十年奮斗

    的,對于那些手里沒有真材實料,卻不得不任軍職立功、以繼承爵位的貴族來說,這是最有利的護身符。

    追逐著各種珍寶傳聞,嘗試在沙堆里頭淘金的人,通稱為珍寶追跡者。其中,本身並不進行冒險、旅行的工作,單純是在珍寶市

    場里買賣獲利的商家,被稱為珍寶商人,而實地進行冒險與挖掘工作的追跡者,則被冠上獵人的稱號。

    所謂未開發的大荒之境,充滿著各種危險,像是獸人們居住的芰里,普通人類進去就被轟殺,頂多只能在南蠻其他區域作賣賣,

    唯有真正有實力、武藝高強的人,才能夠全身而退,在芰里取得珍寶。

    珍寶中不乏異獸的身體組織,像是龍之魄、鳳血魂這類的異寶,如果沒有搏殺巨獸的實力,剛近身就破一腳踏扁,談什麼取得珍

    寶?

    在目前有紀錄的各種珍寶排行中,最頂級的那一部份,不是高度危險,就是虛渺不實,並非單純靠交易就能構得,也就是可遇而

    不可求,只有那些心思細密,又有通天本領的珍寶獵人,才有辦法曠日費時地追尋。當然只要一轉手,賺到的鉅富,也是難以想像,

    所以全大地的頂尖富豪中,就有人是以珍寶獵人為業。

    “好……好浪漫的感覺喔。”阿雪喜道︰“師父,我們再去尋寶吧,這次就回阿里布達去尋寶好嗎?”

    茅延安點頭道︰“年輕人應該有點志氣才對啊,干這一行的前景光明啊,知道嗎?萬獸武尊沒成名時干過一段時間的珍寶獵人,

    听說就連黑龍王也是挖掘到海盜的大寶藏,才建立黑龍會的,幾個很有名的大魔導師,都曾經花過一段時間尋寶來進行修業喔。”

    這我倒是知道,幾所大規模的魔導學院,都有要求學生在結業離校後,進行類似修業,以一年為期,交出一個C級以上的珍寶,

    作為取得畢業證明的憑證,只是大部分的學生都不願意冒險找珍寶,而是打工賺錢從珍寶市場買來交差。

    “我自問沒這種本事,也沒強大的武功,當珍寶獵人一定穩死的。”我搖頭道。

    “搞清楚,我們這次能夠生離芰里,是靠旁邊的護身符夠強,還有大叔你的石頭帽,並不是真本事,別被勝利給沖昏頭了。”

    “別人說這話可以,你說我就不能苟同了。”茅延安道︰“雖然萬獸尊者、黑龍王,都是了不起的人物,可是在近五百年的歷史

    上,最具傳奇性的珍寶獵人卻另有其人。”

    “哦?什麼人那麼猖狂啊?”

    “就是你……的爺爺,蘭特•法雷爾。”

    如果不是大叔提起,我還真是忘記了,爺爺年輕時游歷大地,進行武道修業,確實干過一段時間的珍寶獵人。

    我的變態老爸,練的是家傳武學,位列當今世上五大最強者之一,身為他老子的蘭特爺爺,武功自然也是驚世駭俗。更拽的是,

    他生對了時代,那時候大地上沒有什麼高手,在缺乏同級數競爭者的優勢下,有二十年的時間,他是世所公認的天下無敵。

    只是,比起他的武功,蘭特爺爺的風流之名更是流傳後世。號稱“天下第一種馬”,蘭特爺爺的冒險生涯多采多姿,和旅程中所

    接觸到的每個美人,都有過一夜至數夜不等的情緣,對象復雜到在他出道的十多年後,開始在每夜醒來時懊惱不已,因為枕畔那個有

    些眼熟的小美人,其母曾在多年前與他有過一夕之緣。

    與之糜爛的性生活成正比,據說蘭特爺爺當時所取得的珍寶與財富,足以讓現今任何一國王室眼紅如熾,不過,歷代法雷爾家的

    主人,都不怎麼為後代子孫著想,爺爺的財產,在他的冒險生涯中揮霍殆盡;價值連城的珍寶,往往就隨手送給被他奪走處子元紅的

    美人。

    黑龍王在連續找到十多個海盜寶藏後,富有到可以成立政權,蘭特爺爺如果有心,大概也可以弄個中小規模的國家出來,那我今

    天也就是王子殿下了,不過,我們家的人實在是……

    “不提這種鳥事了,認清事實吧,我們這邊又沒有絕世武者,也沒有大魔導師,拿什麼實力去和人家競爭?”

    “你不行,我不行,阿雪小姑娘可以啊,我看她很有魔法方面的天份,好好修練一下,一定大有可為。”茅延安道︰“我們組成

    一個尋寶三人行,以我的機智與閱歷、你的幸運和無恥,加上阿雪小姑娘的魔法,準能人發利市的。”

    “喂,大叔,為什麼機智與閱歷歸你,幸運和無恥就算在我頭上?”

    口中這樣辯駁著,我卻不能不開始想,拿阿雪當戰斗主力的可能性。畢竟,黑暗魔法偏重攻擊性與殺傷力,倘使阿雪肯好好修練

    ,弄點成績出來,確實是一面很可靠的護身符。

    與巨神兵的那場大戰,黑洞天鏡連娜塔莎這樣的巫法高手都吸吞進去,如果能當作必殺招數來使用,威力一定很驚人。就是不曉

    得,黑洞天鏡的出現,究竟只是一個偶然的奇跡,還是阿雪造成的效果?而另外一個問題是,那天黑洞消失之後,就再也沒看過大日

    天鏡,這面上古神器又到哪里去了呢?

    暫時沒有答案,我轉而思考,該怎麼樣教導阿雪修練黑魔法。我本身的能力不足,又不能讓她去某王國的魔導學院拜師學習,幸

    好血魘秘錄里頭有記載一些東西,只要找個中等規模的城鎮,買一些入門用的書籍、法杖、道具,應該可以先自行修練幾個粗淺的法

    術。

    我們沿著山道,緩緩而行,途中忽然遇到大霧,不辨東西,難以前進。

    “啊,原來是這里……算來也差不多是時候了呢。”

    茅延安好像認出了地方,最後好不容易靠著他的帶路、紫羅蘭的火焰照明,在中午以前進入了一個城鎮。山路崎嶇,內中藏著不

    少危機,在霧氣散去之前,我不想冒險前進,阿雪和茅延安找客店休息,我則前往商店,補充所需的物資。

    這個小鎮的規模不大,專門供旅人采購的商店里,東西是還算不少,弓箭、匕首、毛毯、銅鍋、水壺,都算滿齊全的,也有特別

    的干肉與小麥粉,可是,卻沒有我想為阿雪買的東西。

    雖然說課本里頭說,上天為了恐懼魔法師的力量,特別對生物下了限制,使得魔法師每次施放咒文之後,那個咒語就會從腦里移

    除,必須重新背誦記憶,才能再次使用。然而,第五級以上的優秀術者,卻能夠憑著體內的魔力共鳴,使用魔法,咒語也可以自己編

    寫,不用拘泥于刻板的固定形式。

    阿雪的魔力若是完全發揮,就是第七級境界,施放的咒語只要照基本原則去隨意編寫就行了,無奈她如今腦里空空,徒有強大魔

    力,卻不懂得使用的法則,只好讓她學那些初學魔法的稚齡孩童一樣,買本入門的咒語書,從頭研究起。

    小鎮距離南蠻不遠,資訊缺乏,魔法的相關書籍很少,商店里頭也沒有賣什麼看起來比較稱頭的魔杖,在皺著眉頭選購了幾本咒

    語書後,我警覺到了一個事實,那就是手邊的財源快不夠了。

    本來我就不是什麼有錢人,在攻破馬丁列斯要塞時的所得,全都被龍女姐姐拿去當贊助軍費;在娜麗維亞貪污的金錢,阿巫拿走

    一半,剩下的部分,幾乎全消耗在這一年來于南蠻的種種花用。

    早期花錢所買到的珍寶,大部分都是沒價值的假貨,當作交了學費,後來雖然買到一些不錯的東西,但都送回阿里布達交差,讓

    國王陛下解除我的流放令,現在我終于被招回去述職,但是身邊錢財也所剩無幾了。

    (媽的,這樣下去可不行,得要想法子找點發財門路才行……)

    這里距離南蠻地界不遠,還是有一些其他地方所沒有生產的藥材、礦物,如果低價采購一些,或許有賺頭。

    這時,商店的老板告訴我一個壞消息,這陣霧氣是當地有名的特產,一旦起霧了,短時間之內是散不去的,不過,距離此不遠的

    一個霧谷村,是珍寶商人常常造訪的所在,有空不妨一游,或許會有我所需要的東西。

    帶著這個消息,我回去找兩名同伴,在進入旅店的時候,我和幾個男人錯身而過。他們身上配劍,步履輕捷,顯然身有武藝,衣

    著上也不像是本地人,其中三個人還穿著象徵神宮身份的長袍,肩頭印著光之神宮的徽印,是得到慈航靜殿認可的見習神官。

    有點錯愕,我進入旅店,一句話都還沒說,阿雪和大叔就告訴我一件怪事。

    “賢佷,賢佷啊。”

    “大叔,不要亂叫,誰是你的賢佷啊?”

    “不要在意這種小問題嘛,我和雪丫頭剛才听到很有趣的事情喔。”茅延安朝離去的那幾人指了指,道︰“看不出來啊,那幾個

    家伙瞧來人模人樣的,卻盡是在討論一些卑鄙的事情,真是人不可貌相。”

    “嗯,說得好,就像某人一樣,看上去一表人才,可是不但會偷看女孩子洗澡、畫春宮畫做紀念;危急時候丟下朋友自己開溜,

    還懂得七孔流血裝死,我也常常覺得這種人真是不可貌相。”

    “賢佷啊,根據慈航靜殿的聖典記載,生前猛找機會諷刺人的刻薄鬼,死後會下地獄被拔舌頭的喔。”

    “你不知道我不信邪教的嗎?”

    即使拿天底下最鋒銳的利器,我想也沒辦法�穿大叔的厚臉皮吧,口舌之爭不用太多,在短短幾句交鋒後,我問起了剛才那一伙

    人談的東西。

    阿雪的解釋不是很清楚,但大略也听得懂。距離這里不遠處有個小村子,每隔一段時間就會騷動一次,據說是有凶物作祟,難以

    驅除,一直想要外聘強力的魔導師來驅邪,剛才那伙人得知這消息,打算前往該處,假意幫忙驅邪,獅子大開口,若是失敗,拿了錢

    就跑。

    “打著慈航靜殿的旗號去驅鬼,大概滿有說服性的吧,那里以前有礦坑,有矮人居住,打造的器物滿值錢的,采集的礦石中,或

    許有貴重金屬,搶劫一次就可以大賺一票。”

    “你說得沒錯,不過,那穿著光之神宮神官服色的三個人,自稱是什麼淨念禪會的人喔。”

    “淨念禪會?”

    茅延安和阿雪並沒有听得很清楚,只是听見那三名見習神官向同伙說起,他們淨念禪會近幾年要鴻圖大展,經費是越多越好,如

    果今天立此功績,對往後的升級大有好處。

    “淨念禪會?這是什麼東西?大叔你听過嗎?”

    茅延安搖頭,顯示他和我一樣,從來不曾听過這個一听就覺得像是“慈航靜殿”

    姐妹組織的東西。只是,為何光之神宮的弟子,會另外加入別的教派?這件事情就很讓人不解了。況且“鴻圖大展”這四個字,

    一听就覺得與某些陰謀有關,假使方青書還在,問題或許就有答案了吧。
第八卷 第08卷 第02章 天鏡怨魂
    羽虹和白瀾熊都已經倒下,獸人軍力也已經傷毀殆盡,娜塔莎和雅蘭迦雖然傷勢均重,但卻都保有了戰力,再加上她們的手下,

    她們可以穩穩地控制住局面,任誰都不得不承認,這場戰爭我們這邊徹底輸了。

    可是,我不甘心!

    看到了阿雪的努力,看著她這麼拼命地奮斗與犧牲,難道最後就只是淪為敵人恥笑的題材嗎?這樣的收場,我怎麼可以接受了?

    因為不甘心,不想讓事情就這麼結束,我想要把局面扭轉過來,然而,我卻沒有這樣的能力,全場沒人有這樣的能力……

    所以,我只有向人類以外的強大力量求助。

    “菲妮克絲!你給我听好……”

    狀若瘋虎,我狂喊了出來,“我現在向你許第二個願望,不管你用什麼方法,立刻給我干掉前面這個蛇婊子娜塔莎!”

    和狂風相比,我的聲音是那麼微不足道,只有站得很近、或是功力深湛的高手才能听見,這里頭自然包括了娜塔莎。她朝我看了

    一眼,頗有訝色,但隨即便因為什麼事情都沒發生,咯咯嬌笑起來。

    “哈哈哈,好幽默啊,你在向什麼東西許願?只用許個願望就可以毀滅敵人,這麼天真的師父,難怪會教出那種蠢徒弟了,你們

    師徒兩個可以準備好,一起在陰間見面吧!”

    娜塔莎的魔力雖然比妹妹強得多,但卻也沒到可以控馭萬千陰魂的能耐,不敢召喚怨魂,邪笑聲中,就要揮動蛇尾,向我攻擊。

    可是,滿空飛繞著的陰魂,卻在這時起了變化,沒有回到娜塔莎手中的萬靈血珠,而是整個離散開來,朝著已成一遍瓦礫殘堆的

    紅樓飛去,匯聚成了一道陰魂長流。

    當陰魂接觸到瓦礫堆,地面又開始震動起來,有些類似阿雪剛才催運萬靈血珠的樣子,但是震動範圍和程度卻尤有過之,幾下工

    夫以後,周圍山壁便出現裂痕,土石崩落,邪異的尖銳悲鳴聲,撼動著附近的空間。

    陰魂的異常騷動,任誰也看得出來,會形成這等現象,最大的可能,就是附近出現了強大的魔力源,影響著陰魂的動向。

    地震迅速增加著威力,山壁上的裂痕已經蔓延到地面,樹木倒拔翻起,地面交錯崩起,敵我雙方努力站穩身形,那些站不起來的

    重傷者只好听天由命,但無論是站著或趴著,所有目光不約而同地望向瓦礫堆,驚訝地看著一縷縷赤紅色的血光,由瓦礫堆的縫隙中

    不住透出。

    “搞什麼這麼驚天動地?”

    因為突來變故,我暫時逃過了一劫,正想有所動作,忽然見到一道金光從羽虹身上飛射而出,扯裂纏胸的衣襟,迫得她連忙用手

    遮胸,阻止雙峰春光外泄。

    定楮一看,飛射出去的那樣東西,是一枚黃金手環,而且赫然便是我前來南蠻時,龍女姐姐托付給我的那個手環,這些日子以來

    諸事繁忙,沒有交給卡翠娜,剛才和衣服一起,匆匆忙忙給羽虹披在身上,怎知道會忽然有這樣的變化。

    手環向廢墟飛射而去,立刻便被一道血光吞沒。吞噬了黃金手環之後,血光的亮度越來越耀眼,後來竟似有若實質,將石塊一點

    一點地沖撞開來,千百道厲紅血光匯聚成柱,筆直射向天空,千百道陰魂繞著怨血光柱,盤旋飛舞,發出令人膽寒的尖嘯聲,恐怖聲

    勢,任誰都是聞之膽寒。

    娜塔莎與雅蘭迦對望一眼,均是露出駭然之色,不由分說,很有默契地各自召喚獸魔,朝血光發動攻擊。

    雅蘭迦放出的是人面鳥,而娜塔莎則是召喚出了那日為我行險所破的獨眼巨人,兩頭狠惡凶獸朝血光沖去,氣勢洶洶。

    勝負在接觸的瞬間就分曉了。雖然陰魂不是什麼厲害東西,但是一萬個陰魂的力量匯集,能量之龐大,在萬千陰魂騷動的顛峰,

    那絕非區區第五級力量所能攻破,兩頭強悍的獸魔稍稍撼動了血光柱,但卻隨即被血光吸蝕吞沒,轉眼間就沒了蹤影。

    “咦……那是……什麼聲音?”

    恍惚中,我听見了一個細小的聲音,夾雜在怨魂的悲嘯聲里,听起來有點像是童稚的小兒歌謠,但此時此刻,這里又怎麼會有小

    孩子在唱歌?

    “錯覺嗎?”

    無法確認,但是從旁邊獸人們迷惘的表情,我相信他們和我听見了一樣的東西。這時歌謠聲音越來越響亮,清晰到可以听出來,

    是一群女童的純潔歌聲。

    “女童……啊!難道是……”

    眼前的景象,說明了我的猜測,數十道隱隱約約的淡影子,在血光柱周圍出現,繞成了一圈,隨著影子顏色越來越濃,線條清晰

    起來,是一群背後生著鮮紅羽翼的女童,赤裸著幼小的軀體,籠罩在濃濃的血光當中。

    被犧牲在血池中的四十九名羽族女童,身上披著一件紅色的蟬翼薄紗,拍振著背後的血翼,以血柱為中心,圍繞成三個同心圓,

    合聲唱起了歌謠,即使是在這樣邪異的恐怖情境中,女童們純潔美妙的歌聲,仍是讓人感到一陣心𪈠苭�br />
    可是,我听不太懂歌詞,只能依稀判斷出,這似乎是某種咒語歌。不像攻擊、不像防御,這首咒文歌的用途……看那三個同心圓

    的排列,很像是為了安定某個巨大的能源體,血柱里藏著什麼東西,需要用這麼龐大的法陣去穩定嗎?

    想到被埋在瓦礫堆下的阿雪,我心中忐忑不安。一方面,看到已死的羽族孩童們會出現,我強烈地期望見到阿雪,但另外一方面

    ,我又不希望用這樣的形式,與阿雪的陰魂再見。

    女童們的美妙歌聲中,一樣龐然大物緩緩從血柱中升起,雖然看不太清楚,但卻明顯可以感覺到那種不尋常的壓迫感,迫得人呼

    吸不順。而當血柱忽然消失,黑黝黝的大日天鏡台,像一塊巨大的頑鐵,離地兩尺漂浮,被三個圓形法陣圍在當中。

    經過邪惡巫法的粹練,被血池中的怨氣洗滌污化,大日天鏡給人的感覺完全不同了。金屬表面泛著污血似的猙獰赤芒,與一層抹

    不去的黑氣相繚繞,散發著森森鬼氣,無數陰魂飛旋在鏡台上,一下鑽入,一下又鑽出,像是把這件上古神器當成了棲息的鬼穴。

    除了整個金屬結構,大日天鏡空蕩蕩的鏡框,似乎也有了不尋常的改變。由于鏡面已經失落,鏡框上本該是一無所有,但如今,

    鏡框之中變得一片漆黑,像是一個無底的宇宙深淵,漆黑得彷佛可以吞噬一切。

    不尋常的征兆,就連娜塔莎都看得表情怪異,這種變化顯然已經超出她原本預期的改造效果,接下來究竟會發生什麼事,連她自

    己也無法回答。

    就像雪亮星光出現在天幕,鏡框中的那一團深沉黑暗中,忽然出現了一點一點的閃亮,接著,一股沒法形容的強大吸力,從鏡框

    中出現,卷起了猛烈氣流,狂吸著附近的一切。

    剛開始只是吸一些散落在地上的兵器,但是當狼牙棒這樣的重兵器,也被吸得離地飛起,我就知道不妙,而那些被吸入鏡框中央

    黑暗部位的東西,就像落入一個無底深洞般,就此沒了蹤影。

    吸力迅速增大,人們開始覺得站不穩腳,那些倒在地上的重傷獸人更是不堪,狂呼大叫,抓著地面,卻止不住身體的滑動,被吸

    力扯動,朝大日天鏡飛跌過去,與那一團深邃黑暗接觸,轉眼間就被吞沒進去。

    鏡框尺寸雖然不小,但卻沒可能容納幾名軀體巨碩的獸人,當吸力快速增強,連吸了十多個靠得近、卻又因為傷重不及走避的犧

    牲者後,恐慌氣氛感染了全場,人人大叫著奔逃,可是只要一動,吸力就更強,站不穩腳的人被扯得飛天而起,立即被吸扯過去,消

    失不見。

    “該……該不會……這就是大日天鏡的真面目?”

    大日天鏡一直在羽族手里,只是因為鏡面已經失落,徒剩一個鏡架,根本無法使用,所以卡翠娜才特別請霓虹兩人帶來代用的鏡

    面。可是現在我忽然想到,會不會大日天鏡根本就沒有所謂的鏡面,而是在運使的時候,自然凝縮能量為鏡面?

    既名大日,遠古神明運使這座神器時,鏡面必然燦如烈日,光照十方世界,但被娜塔莎的邪術逆轉屬性之後,原本應該璀璨炫目

    的太陽光,變成了這樣一團深邃的黑暗。

    “啊!”

    吸力再增,我也拿不穩身形,直被拉了過去,連在地上滾了十多圈後,看到有樣東西在前面,慌忙下不及多想,伸手就抱,怎知

    卻摟住了羽虹的縴腰。她見機極快,一發現情形不妙,拼盡殘余力量,腳下破土重踹,把大半個身體插入土中,穩定身形,不受吸力

    影響,我如獲救星,不管她反應如何,就是緊緊摟住,死也不放。

    娜塔莎和雅蘭迦見狀也想照辦,但雅蘭迦卻慢了一步。受到大日天鏡的扯吸,功力較淺的雅蘭迦,已經穩不住身形,蛇尾在地上

    拖出凹槽,整個身體在尖叫中被吸扯了過去。

    “雅蘭迦!”

    娜塔莎驚呼一聲,但卻沒來得及拉住妹妹的手,看著她被天鏡黑洞吸扯而過,在這之前,已經有幾個蛇女被吸入天鏡黑洞,成了

    犧牲者,從雅蘭迦的驚恐表情,她顯然也清楚自己被黑洞吞噬掉的悲慘後果,而見到這一幕的我,心中則是充滿了大仇得報的快感。

    “以娜塔莎之名下令,熾焰亞龍,出來!”

    千鈞一發之際,娜塔莎召喚出她所擁有的最強獸魔,一頭四尺高的紅色亞龍,張牙舞爪,渾身噴著火焰,以極其威猛的火龍形象

    ,在雅蘭迦身前出現,朝著天鏡黑洞噴出火焰急流,高溫蒸氣向四周卷繞而去,觸膚生疼。

    濃烈火焰驟然噴發出去,對天鏡黑洞產生了一定的阻礙,娜塔莎瞬間閃動身形,救回了雅蘭迦,可是還沒來得及多移動幾尺,天

    鏡黑洞就一股腦地吸盡火焰,重新發揮出恐怖吸力。

    這時,我察覺到了一點很奇怪的地方。雅蘭迦和娜塔莎,距離我並不遠,雖然我也被強大吸力給扯得半身懸空,但卻似乎沒有她

    們受到的吸力大,就距離來看,這是很不合理的。

    (難道……大日天鏡可以做到一定程度的指向性?可以針對敵人加強吸力?這可能嗎……)

    能在熾焰亞龍的高溫火焰攻擊下無損,持續發出吸力,環繞在大日天鏡周圍的魔法力場,顯然已經不是第五級以下的力量能破。

    終于察覺到這一點的娜塔莎,額上滴滴冷汗直流。

    她極力想要穩定身形,學我們一樣,把身體沉入土中,抗衡吸力,但多了雅蘭迦這個負累後,她卻難以做到,眼看著蛇尾漸漸在

    地上拖出凹痕,娜塔莎眼中煞氣一閃,作出了決定。

    出乎所有人的預料,娜塔莎閃電出手,抓住了妹妹的頸項,口中念念有詞,好象召喚了什麼獸魔,跟著,雅蘭迦發出一聲悲叫,

    整個身體泛著青光,竟然離地而起,筆直往天空飛射而去。

    “姐姐!不要……”

    “住口!你要離開這里,以後蛇族就要看你的了……”

    雅蘭迦在悲鳴聲中飛墜向數里外的山頭,娜塔莎則因為過度耗力,臉色慘白如紙,一口咬破舌頭,將鮮血往前噴去。

    (這妖女要拼命了!)

    看見娜塔莎的行為,我肯定地這樣想著。這名冷靜而精明的蛇族祭師,發現今日在劫難逃後,悍然作了處理,只不過她把逃生機

    會放棄,讓妹妹逃離此地的舉動,這是我事先所難以想象的。

    受到宿主鮮血施咒的催逼,熾焰亞龍身上的火光更盛,熱力四散,籠罩著方圓數尺的範圍,險些就把我懸空的雙腿也燒著了。

    可是,這麼威猛的一頭火龍,當的火焰踫觸到天鏡前方,也立刻被吸扯過去,吞噬殆盡,就連本身也承受不住天鏡的吸力,

    慢慢地被扯離了位置。

    “我和你們拼了!”

    娜塔莎被頭散發,模樣狼狽之至,淒厲的尖叫了一聲,投身朝熾焰亞龍沖去,甫一接觸到紅色火焰,整個身體就燃燒了起來,與

    熾焰亞龍合而為一,令得亞龍身上的火焰,往上驟然轟燒丈余,驚天火雨,從上方璀璨地燃燒下來,焚炙所接觸的一切。

    “吼……”

    火龍發出了響亮的咆哮,沖擊波排山倒海而來,震裂地面,熊熊熾火像海浪一般,一波又一波地朝大日天鏡涌去。

    娜塔莎舍命催發的最後力量,這燃燒著宿主元神精魂而發的火焰,威力以倍數激增,整個提升到另一層次,火焰催逼到最後,由

    紅轉白,發著令人無法正視的雪亮白光,那正是火焰燃燒到最高溫時的象征。

    能夠催運到這種程度,恐怕這拼命一擊已經有了第七級的威力。熾焰亞龍像是一個太陽,噴著閃亮的白色光焰,朝大日天鏡怒沖

    過去,無法想象的威力,白光所過之處,地面紛紛融化開來,又凝結成了奇怪的玻璃狀,就連大日天鏡的外圍力場,都像是抵御不住

    ,出現了扭曲。

    兩股強大力量對峙的關鍵時刻,圍繞著大日天鏡的四十九名女童陰魂,一起拍振翅膀,仰起頭來,從動作來判斷,她們似乎是高

    聲歌唱,但我卻听不見任何歌聲。

    (不好!)

    想起那件事,已經太遲了。一股強烈的精神靈波,像是一個從天而降的激飛隕石,筆直撞擊我的頭部,在腦里轟然炸開。

    像咒法歌謠這類的魔法,在運用到極限時,會化成純粹的靈波,全然超越感官,不經過听覺器官,直接與聆听者的腦部共鳴,這

    種情形下,如果聆听之人承受不住,很可能會因為靈波的撞擊而心智失常,痴呆、受傷,甚至當場暴斃。

    我腦里劇痛,眼前漆黑一片,又是暈眩、又是想吐,好不容易恢復了視力,只覺得自己眼耳口鼻似乎全都在流血,而眼前的羽虹

    ,嘴角、鼻孔也正自滲血,但令我吃驚的是,她一手正抓在我右臂上。

    剛才被那陣貫腦靈波一轟,我環抱她縴腰的雙臂一松,如果不是她及時伸手一拉,我肯定會被天鏡黑洞吸扯過去,比娜塔莎更早

    完蛋。

    “你……”

    疑問沒能夠說出口,那邊的對決已進入白熱化,在羽童陰魂的齊聲歌唱中,千百道繚繞在大日天鏡上的陰魂,如流星般疾射而出

    ,燦若星火,高速突破熾熱白焰,貫穿了熾焰亞龍的火形巨軀。

    陰魂們盤旋在亞龍的火焰間,身影忽現忽隱,透過火光可以看得清楚,里頭有老有少,有男有女,穿著、外表、種族全都不同,

    只有面上那種極度怨毒的不甘神情,是所有陰魂的共通點。

    他們的突襲,攻破了熾焰亞龍防守最弱的一處,天鏡黑洞則同時提升了威力,只見那太陽般耀眼的明白光焰,盡數被無垠無涯的

    深邃黑暗所吞噬,一絲不留,就連半縷殘光都沒能逸出。

    緊跟著,這股吸力更傳到熾焰亞龍的身上,將快速朝黑洞拉去。亞龍發出了不甘的憤恨狂吼,但卻無能阻止結局到來。

    就在我們眼前,當亞龍接觸到天鏡黑洞的一尺範圍,巨大身軀就扭曲了起來,越是接近黑洞,就變得越細,被迅速吞吸了進去。

    亞龍的憤怒咆哮震徹四野,充滿著不甘、絕望的痛苦,到最後竟然變成一個淒厲的女音。

    “我不甘心!我不該這樣失敗我……”

    娜塔莎的悲鳴,與她所控馭的獸魔一起,被天鏡黑洞給吸進去,只听得那長長的慘呼聲,猶自不絕地回響著,但是什麼火光、什

    麼獸魔,都已經被吸得干干淨淨了。

    隨著娜塔莎的消失,全場最後一名蛇族也被吸入天鏡黑洞,這時,陰魂們忽然騷動起來,幾下盤旋之後,全部都回歸于大日天鏡

    ,緩緩地消失。

    四十九個羽族女童的身影,也越來越淡,連同被他們圍在中心的大日天鏡一起,在一道血光閃過之後,迅速消失了蹤影。

    剛才那一連串驚心動魄的事情,就好象完全沒發生一樣,我環顧向四周,只能用滿目瘡痍來形容。除了我和羽虹之外,周圍僅有

    不過十數名運氣好的幸存者而已,絕大多數的人,都已經成了天鏡黑洞的犧牲者。

    一道呻吟聲,從巨神兵那邊傳來。石塊移開,巨神兵的巨臂向旁邊挪了半尺,露出一個大洞,兩個血淋淋的身影從凹洞中踉蹌爬

    跌了出來。

    是白瀾熊與奇里斯。在天鏡黑洞發揮威力時,被巨神兵壓住的白瀾熊反而佔了便宜,不然以他傷重無法運功的狀態,肯定給吸入

    黑洞,與娜塔莎同一下場。

    當同樣重傷的奇里斯被吸力扯引,擦過白瀾熊身邊時,他伸出手臂,把人給抓住攔下,與自己一起藏在凹洞中,直到黑洞消失。

    真是恐怖的景象,本來還有一堆人在這里相互廝殺,轉眼間,就只剩下我、羽虹、白瀾熊、奇里斯四個活人了,周圍環境也是十

    足一副大戰之後的慘烈痕跡,地層破裂,表面融化,斷樹殘枝,折損兵器,還有一灘又一灘的鮮紅血漬。

    蛇族那邊,除了雅蘭迦被緊急送走,逃出生天外,其余的蛇女和奴隸兵,全部送葬在天鏡黑洞之中;獸人一方損失也是極重,白

    瀾熊與奇里斯重傷,跟隨他們殺來此地的獸人,無一生還,通通被天鏡黑洞所吞噬了。

    但不管怎樣,能撐到這一刻的我們,變成了最終勝利者,白瀾熊驕傲地向我比了個手勢。

    “喂,你還不放開?”

    聲音從上方響起,羽虹薄怒的眼神正瞪著我,要我把抱在她小蠻腰上的手給松開。這時,她已經另外用碎布帶把胸口給纏上,但

    因此而變得明顯的雪嫩乳溝,還有一雙充滿彈性的幼滑奶球,看來卻更加呼之欲出,在大戰結束的此刻,看來特別有舒緩心情的效果。

    正要松開手,一個甜蜜的女聲在耳畔響起。

    “第二個願望,美夢成真,謝謝您這次的光顧。”

    是菲妮克絲的聲音,聞言我不禁苦笑,用自己的靈魂換取這場慘勝,其實真是很不劃算,然而,我並不後悔,因為這女惡魔確實

    完成了我想為阿雪報仇的心願,更讓我親眼看見娜塔莎完蛋大吉,這樣也算是不錯了。

    “阿雪,你安息吧,我……”

    “師…師父……”

    突然傳入耳里的微弱聲音,驚得我險些沒跳起來。追著聲音望去,只見在大日天鏡消失的那個地方,有一個軀體趴在地上,很辛

    苦地掙扎著起身。

    “阿雪!”

    又驚又喜,我連忙沖了過去,果然就看到阿雪倒趴在地上,鬢發散亂,臉如金紙,但是看見我到來,她仍能報以一個開心的笑容

    ,顯然身體沒有大礙。

    我不知道阿雪為什麼能夠生還,但是感受著她溫熱的氣息,踫觸著她的肌膚,我心中充滿喜悅,不由分說,一把就將阿雪抱擁入

    懷,險些激動得落下淚來。

    “師父,我……我們贏了嗎?”

    “嗯,我們贏了,很漂亮的一戰,那些蛇族的妖女已經全部完蛋了。”

    阿雪的表情看來很欣慰,但那笑容又有幾分淒楚,盡管我們戰勝了,可是勝利卻從來就不是她想追求的東西。

    “……剛剛,我看到那些孩子們了,她們說,她們會一直與我同在……”

    听不太懂意思,阿雪向我搖搖手,一個手環就套在她玉腕上,正是龍女姐姐交給我,剛才天鏡發動前被吸引過去的那個黃金環。

    為何這東西會套在阿雪手腕上呢?我心里迷糊起來,但還沒能夠整理出思緒,旁邊一塊沙丘驟然突起,一個東西搖甩開身上沙塵

    ,朝這邊奔了過來,卻是紫羅蘭。

    情勢似乎一下子大逆轉,在苦戰之後,所有的喜悅、幸福連接而來,雖然我為了許願一事,非常想干掉那陷害我數次的菲妮克絲

    ,但至少在這一刻,我卻不由得感謝她,讓我能夠擁抱這小小的幸福。

    抬起頭,我和羽虹目光交接。在她眼中,依稀有著無數復雜的情感,但沒等我辨識,這有著一身傲氣的鳳凰少女就轉開頭,避開

    了我的目光。

    “羽二捕頭,也謝謝你了。”

    對于我這句道謝,羽虹沒有給我任何響應,但考慮到整個情況,只要她沒有立刻殺過來取我性命,我就覺得這是好兆頭。

    一連串的吵雜聲迅速靠近,雖然跟隨白瀾熊、奇里斯的獸人主力全軍覆沒,但是分別由左右兩路攻過來的大批獸人卻完好無傷,

    娜塔莎倒下後,蛇族沒人指揮,被他們以眾凌寡,殺得干干淨淨,終于到這里來會合。

    自然,見到這邊慘狀的他們,大吃一驚,鬧了好一陣子,但在白瀾熊的指揮下,慢慢靜了下來,面對一個尷尬的問題。

    蛇族已經完蛋了,而留在戰場上不及開溜的我們,並不是獸人的友方,我想不出有什麼理由,阻止他們攻擊過來,特別是有一個

    後來趕到的武茲,和羽虹見面分外眼紅,高聲大喊要族人們踐踏過來。

    白瀾熊應該是可以幫上一點忙的,但是重傷的他,在與族人會合後,已經昏迷了過去,看來一時間醒不過來,我們連唯一的和平

    之路也斷了。

    我和阿雪都已經傷得不能再戰了,盡管紫羅蘭還努力想護在我們身前,但惟一能對抗獸人的武力,只剩下羽虹。

    然而,羽虹的狀態並沒有好到哪里去。剛才連續被巨神兵重創,她的身體里面,現在不知道有多少處斷骨,而從她一直緊閉嘴角

    ,半句話都說不出來的情形,恐怕內髒也破裂了,只要一張口,立刻就是大量瘀血噴涌出來吧?

    “喂!你別管我們了,你的翅膀應該還能飛吧?把我們丟下,你自己一個人逃走就行了。”

    或許是太過高興的心情讓我轉了性,當獸人們咆哮著向這邊沖來,我卻催促著羽虹丟下我們,獨力逃生。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獸人們的沖鋒聲音太大了,羽虹沒能听見,她只是站在我們前方,背對著我們,什麼話也不說。

    “喂!你走吧!別忘了你是羽族唯一的希望了。”

    我又喊了一聲,但羽虹卻仍然沒有動作,眼看獸人們揚起的煙塵越來越大,馬上就要殺到我們面前來,我心焦如焚的當口,忽然

    一連串爆裂聲響起,前方數尺的地面被切裂開來,盡擋獸人們的沖勢。

    (這是劍氣?哪個高手來了?)

    依稀有些像是當初龍女姐姐救了我和阿雪的手法,我不由得一驚,只听見一個男子語音從上方響起。

    “請退兵吧!獸人們,我不想在此傷人,這是我方青書給你們的勸告。”
第八卷 第08卷 第06章 淨念禪會
    “師父,我們現在該怎麼做呢?”

    “這個嘛……既然與光之神宮有關,方兄又待我們不錯,我們就替他調查一下,搞不好能查到與南蠻事件有關的線索。”

    由于這听起來很像是鏟奸除惡的好事,阿雪眼中燃起興奮之情,連忙點頭,招呼起來正趴在地上睡的紫羅蘭,預備上路,不過,

    旁邊的茅延安卻很不識趣。

    “賢佷啊,你會有那麼好心嗎?其實你是想黑吃黑,也去那個村干上一票吧?”

    “大叔,知不知道慈航靜殿的聖典里記載,生前太過老實的人,死後會下地獄被拔舌頭的?”

    “嘿,大叔我剛剛改宗信仰淨念禪會了,听那幾個家伙說,信仰他們會長的信徒,死後可以究竟涅盤,不生不滅,直達極樂世界

    耶!”

    現在,我有七成把握敢肯定這個淨念禪會大有問題,因為連我這樣的人都曉得,當一個組織的基層成員,會宣傳那麼美好、不勞

    而獲的夢想,這種組織不是直銷集團,就是邪教。

    一行人匆匆趕往霧谷村而去,路上霧氣深重,前進的速度放得很慢。大叔也趁機告訴我們,原來在珍寶追跡者這一行中,那個霧

    谷村還薄有名氣。

    受到地形影響,霧谷村一年里頭有四分之三的日子,被濃密的大霧所籠罩,陰氣極盛,吸引附近山區的人、獸亡魂,騷擾地方。

    “霧谷村後頭有一個廢棄的礦坑,早年礦脈沒被挖盡的時候,繁榮過一段時間,不但有大批的矮人工匠眾集,連人類都跑去湊熱

    鬧,開了幾家有起碼水準的旅店,往來的商旅行人會到那里去投宿,可是,後來整個山區開始被長年不散的大霧籠罩,加上怨靈團肆

    虐,人們都不往那邊去了。”

    茅延安很懷念地嘆道︰“十多年前,我在這附近游走作畫,也曾造訪霧谷村的,轉眼間就那麼多年過去了,旅店里頭漂亮的姑娘

    不知道還……”

    看他說得悠然神往,我不得不喚醒他,免得越扯越遠,問他霧谷村在珍寶追跡者的心中,究竟有何特異之處。

    “這個就牽涉到霧谷村的大霧了。在大霧出現後不久,就開始有怨魂群聚,騷擾村民,當時有位慈航靜殿的高僧代為溝通,說怨

    魂要求村民歸還一樣被他們藏起來的寶貝,但村民都說沒有,雖然高僧施法鎮壓,可是往後每年一次,怨靈都會到村上去騷擾。”

    茅延安道︰“為了怕受到怨魂的傷害,霧谷村的居民幾乎都跑光了,矮人工匠跑得一個不剩,只余下十多戶居民。到底是誰拿了

    鬼魅們的寶物,根本就沒人知道,肇事者多半早就溜了,不過,卻還是有人相信,鬼魅們的寶物,至今仍然藏在霧谷村喔。”

    阿雪瞪大眼楮,奇道︰“寶物?那會是什麼樣的東西?武器嗎?還是某種財寶?高不高級?”

    “這就不曉得了。畢竟,從來也沒人弄清楚,鬼魂們要的寶物,到底是什麼東西?說不定根本就只是一樣很普通的東西,被人們

    錯拿了呢。”茅延安道︰“但也不排除真是某樣珍寶的可能,所謂的追跡者,就是追逐著這樣子的夢想,在到處奔走尋寶啊。”

    大叔說得沒錯,像這種程度的珍寶傳聞,市場上多如繁星,根本沒有實際根據,往往讓追著這些訊息的珍寶獵人曠日費時,到死

    都一無所獲。可是,如果一旦有所得,那麼原本的那些傳聞,就會變成與珍寶共存的奇幻軼事,在市場上更增添該項珍寶的價格。

    “大叔,每年來騷擾霧谷村的鬼魂群有多少?”

    “人與獸,林林總總地加起來,幾百個亡靈總是有吧,每次出來像是游行一樣,天上與街上鬼影幢幢,滿有震撼力的。”

    “幾百個?那些光之神宮的家伙應付得了嗎?”

    人形生物的性命終結之後,會化為鬼魅,如果存有冤氣或是怨念,靈魂的能量就會比先前強逾數倍。但換做是獸類,死了之後的

    魂體,質能不純,不管是有冤沒冤都沒什麼威脅性可言,反倒是它們的骨骸,有可能吸引附近魂魄群眾其內,吸收日月精氣,變成妖

    物,凶猛無比,好比龍死後骨骸所化成的龍精,就是出了名的難對付。

    參雜著過半獸魂的數百亡靈,威脅性還比不上一頭龍精,實在不算什麼大場面。

    話雖如此,卻也不是幾個學藝末精的見習神官能夠應付,我想很知道,究竟是什麼給了他們勇氣。

    茅延安不算是戰力;我不久前才施展過地獄淫神的儀式,幾個月內不能使用魔法;阿雪的黑魔法又才剛起步,目前唯一的戰力,

    就是靠紫羅蘭。但火焰與閃電,對付猛獸則可,驅鬼卻事倍功半,倘使那幾個淨念禪會的邪教徒,是靠愚蠢與無知去闖霧谷村,這我

    可萬萬不奉陪。

    “因為當初那名高僧的鎮壓,怨魂們騷擾村上的時間固定,都是大霧出現之後的十天。那些人大概是知道這件事,早點進去把事

    情辦一辦,在鬼魂到來之前開溜吧。”

    大叔這句話,讓我安心許多,不然立刻就要掉轉方向開溜。

    去看看那群淨念禪會的家伙搞什麼鬼,順道撈些好處,是主要目的,我沒有指望會在霧谷村找到珍寶,不過,那里既然曾經有大

    批矮人開爐鑄器,說不定會留下什麼矮人打造的工藝品遺跡,隨便撿一些回去,補充旅費,聊勝于無。

    抱持著這樣的想法,我們策馬而行,三人一獸趕路。霧谷村的位置,距離我們出發的小村不遠,但是道路崎嶇,中間林木障道,

    又有大霧彌漫,著實不好走,幸虧我們有個過去常來的向導,熱門熟路,每當濃霧看不清道路時,就讓紫羅蘭噴火照亮,比什麼引路

    燈都有用。

    沿途,我明顯感覺到馬匹的不安,而整個山區的陰森寒氣之重,已經開始涉獵黑魔法的阿雪,也略有感應,瑟縮著嬌軀,小聲地

    告訴我,風中有很多細細的呢喃聲。

    當然,我和大叔的耳朵什麼也沒有听見……

    這樣一路尋去,終于在天黑之前,抵達了霧谷村。

    那確實是一個死氣沉沉的地方,也許過去曾經一度輝煌,但現在看來卻像是廢墟一樣。在越來越昏暗的暮色中,理應璀艷的夕陽

    ,被層層濃霧擋在山外,不能透射進來一點光彩。

    放眼看去,盡是灰蒙蒙的一片,只有幾盞燈火,忽明忽暗地在濃霧中閃爍著,像是隔著老遠,卻又好像很近。

    茅延安拍拍身上,道︰“這里霧大,居民不管白天黑夜都點燈,我們算是運氣好了,如果還沒進村就天黑,山路就難走了。以前

    我常來的時候,和這邊幾家旅店的老板都很熟,希望現在還起碼留個一家吧。”

    在這種地方開旅店,真是名符其實作鬼生意,我甚至很難相信,有人會死待在這種地方不走。不過,也很難說,有時候,人們對

    于祖產的固執,會讓不相干的人被嚇到目瞪口呆。

    “師父,我們快點走吧,這里好冷喔。”

    阿雪催促著我,其實不用她說,我也是這樣覺得。這里的霧氣特別濕,溫度也非常低,陽光只是一個空泛的名詞,不具有實質影

    響與意義,盡管我們穿著厚厚的衣物,但經過一番穿林跋涉後,衣服幾乎被霧氣濕透,冷冷地沾在身上,肌膚上都起了雞皮疙瘩。

    外頭的氣候,新近春來回暖,這樣子的陰冷當然不正常,只是,都已經說過這個地方鬧鬼,這樣子的異常,也沒什麼值得大驚小

    怪的。

    往前走上一段路,踩著石子緩慢前進,前頭的燈火越來越亮,一排木屋出現在眼前,斑駁的木牆,上面有著許多大小下同的孔洞

    ,頂上的灰色土瓦,滴著冰涼的水珠。

    比較大的一棟木屋前,停著十匹駿馬,看樣子,那群見習神官已經先我們一步到了。陣陣喧嘩聲,從門里頭傳過來,寥寥幾句,

    已經听得出來,他們正在向屋里的人要求報酬。

    他們大概也覺得很沒趣吧,這個霧谷村比預期中更貧瘠,就算剩下來的人集中經費,也湊不出一袋金幣,即使想要放手劫掠,收

    獲也沒什麼可瞧的,還要面對鬼魂群,這一趟真是大賠本了。

    不過,一個蒼老的聲音,似乎在努力挽留他們。

    “……雖然我們沒有什麼錢了,可是,如果能夠找到鬼怪們秘藏的珍寶,應該價值不斐吧……鬼怪們知道一些線索的……”

    好像有一些很有趣的情報,我想繼續听下去,但旁邊的大叔搶在我前頭,一把就推開了門。

    “金老頭,好長一段時間不見了,還在用那什麼找不到的鬼秘寶,來騙凱子驅妖啊?”

    我們跟著大叔進去,門內有著五十余人,分成兩邊。一邊是那三名見習神官,還有七名作著劍士打扮的人,其中兩個女的手中持

    長槍,看來還是騎士之類的,除了魔法師之外,一個冒險團體的標準配員,好像都到齊了。

    另外一邊,是四十多名村民,為首的是一個拄著拐杖的老人,長長的胡須,看來老大歲數了,听見茅延安的聲音,抬頭轉望過來。他身邊站著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還有一個正自哄弄懷中嬰兒的少婦。

    “茅、茅先生……”

    被稱為金老頭的老者面露喜色,過來與茅延安親切地擁抱。看來就像大叔自己說的,他和這里幾家旅店主人都很熟,而這就是其

    中之一。

    這群見習神官集團,對于我們的突然出現與打岔,顯得相當不悅,可是似乎被他身上的行頭與打扮所懾,又看到紫羅蘭跟著進來

    ,一時間也不敢貿然發難。

    坦白說,單是看打扮,大叔這一身武者扮相,瞧來還真是有高手氣派,特別是他輕松扛在肩上的那柄“重”劍,不明就里的人看

    了,誰都會以為他的實力驚人。

    “霧谷村的老朋友們,你們不用怕,我這次回來,帶了一流的魔導師回來,一定能夠幫上你們的忙。”

    仿佛有意對那群見習神官們夸耀,茅延安拉過一張椅子,金刀大馬地坐下,狂妄地瞪著那群人。如果要擺足氣勢,大叔本來應該

    把劍往地上一插,或是劈向桌子,制造點實際破壞立威,不過這柄黑沉沉的大劍既然是摺紙而成,這種穿幫的事當然不能做。

    茅延安朝我使了使眼色,要我站出一步。箭射出頭鳥,我當然不會傻到听他使喚,自找麻煩。

    站在村民的立場,能夠幫助防衛的力量是越多越好,結果雙方很快就有了結論。

    由于當年那位慈航靜殿的高僧,曾經留下了某種結界,讓鬼物只能每年群眾現身一次,所以目前還不用擔心受到攻擊,但這情形

    治標不治本,村民們希望,能請來強大的魔導師或神官,一次將這些鬼物消滅;或者,能夠找到鬼物們所尋找的秘寶,解決問題的核

    心。

    姑且不論消滅鬼物,但是尋找秘寶這一點,卻是大家有志一同,于是在金老頭的安排下,眾人都住進了他的旅店。

    旅店方面亂七八槽,看來可能好多年沒人住宿了,我們將就著住下,才正籌謀該怎麼從那幾名見習神官身上,套出一點情報,就

    有人來訪了。

    這個名叫金漢良的漢子,是店主人金老頭的兒子,動作勤快地掃著桌上塵埃,向我們介紹他的妻子與數個月大的女兒。

    “茅老師,見到你真是太好了,我們有好幾年沒有見面啦,家父和我一直在期盼您歸來……”

    “阿金,我茅延安是個守信的人,這幾年里頭,我在外幫你們尋找有用的幫手,現在不是回來了嗎?”

    茅延安吹牛不用本錢,一開口就把我和阿雪給牽扯進去,但他和這里人的交情,也確實有幫助,很快就讓我們進入狀況,多了解

    事態。

    鬼物的出現,金漢良已經忘記是哪一年的舊事了,只知道在大霧出現的隔年,鬼物會聚集成群,騷擾地方,要求村民們把偷藏起

    來的秘寶,歸還給他們。這件事鬧了好長一段時間,後來慈航靜殿有一位高僧來此,與鬼物溝通,然而,這些鬼物沒什麼記憶可言,

    不但說不出是誰拿走了秘寶,就連秘寶究竟是什麼都說不清楚。

    慈悲的高僧,認為即使強行驅除鬼物,在根本問題沒解除的情形下,累積的怨氣,仍會從附近地區召來新的怨魂,屆時危害更大

    ,于是,經過一番討價還價,他和鬼物們立下約定,明年一定把秘寶歸還,要求鬼物們先行歸去,也因此,該年並沒有發生流血事件。

    “那位大師,和鬼物們立下了字據,上頭寫著將在第二年歸還秘寶。”金漢良道︰“但是,在第二年的那個字樣,還有立據日期

    的地方,大師留下了空間,我們可以在字據上變動花樣,把約定的日期不斷延後。”

    結果每年鬼物造訪時,只要亮出字據,說還沒到約定的時限,暴躁的鬼物們就會離去,盡管還會拆幾間房子,喧鬧一番,但至少

    不會傷害人命。

    “大體上就是這樣,字據分成兩份,鬼物手中保有一份,我們也保有一份,每年在鬼物來臨之前,兩份都要改過來。”

    金漢良道︰“可是每年鬼物都來騷擾一次,村民們還是很不安,留下來的人,都生活得很憂郁,我希望能夠徹底解決問題。”

    “我有點好奇,鬼物會來騷擾,那你們還待在這里干什麼?搬家不就成了嗎?外頭的世界那麼大,何必拘泥于這個小山村?”

    被我這一問,金漢良與他妻子抬起頭來,目光中滿是茫然,道︰“是啊……為什麼不搬走呢?可是,這是我們祖先辛苦開墾,留

    下來的地方,我們……人們怎麼可以丟下祖產呢?”

    最怕听到的回答就是這種,標準的村夫村婦,一輩子被祖產束縛,祖先留下的東西,非但沒給他們好處,反而成了最大的包袱。

    我搖搖頭,大叔卻搶先我一步說話。

    “這點你就不用擔心了,我這次可是找到了厲害的幫手喔。”茅延安說著,伸手往後一拉,卻不是扯我,而是把阿雪扯了過去。

    事情忽然掉到頭上,阿雪顯得很吃驚,但是“咦”的一聲還沒出口,茅延安已經搶先介紹,大聲道︰“別被外表騙了,你面前的

    這位女士,可是阿里布達王國歷史上最強魔導師的傳人啊。”

    “哦?怎麼阿里布達出過強力魔導師,我卻從來不知道呢?大叔,那請你告訴我那位魔導師的大名是什麼?”

    “小子你真是孤陋寡聞啊,那位魔導師就是……干豆腐。”

    “干、干豆腐?”

    還以為大叔會扯些什麼夸張的名字,想不到卻冒出了這麼一個怪名,一時間,每個人都一臉怪怪的望向他。

    “怎麼?不要告訴我你們沒听過干豆腐的鼎鼎大名,他是近五百年內最杰出的法師之一。”茅延安滔滔不絕地說道︰“他早年在

    峽道上與黑暗炎魔決斗,墜落深谷之後復出,披上一件神奇白袍,改頭換面,變成了真。干豆腐,從此威風八面,斬妖除魔,再也沒

    踫過對手,這麼偉大的法師,你們不知道嗎?”

    “喂,等一等……大叔,你說的那個人,我有一點印象,但是應該不是你說的那個名字吧?”我遲疑道︰“好像是叫……甘道夫

    吧?”

    “啊!對,就是那一碗,就是那一碗干豆腐!”被我糾正,茅延安一點愧疚的表情都沒有,高興地拍掌大笑。

    “可以了,閉嘴去干你的豆腐吧。”

    我懊惱之至,看著這個手舞足蹈的搖滾大俠,覺得這次真是來錯了地方。

    “不管如何,我誠懇地拜托幾位,希望你們能夠協助我們。”金漢良愛憐地看著身旁默默不語的妻子,緩緩道︰“今年,我有女

    兒了,我希望她能夠不受騷擾地成長,這是我現在最大的心願了……”

    听了沒什麼感覺,因為他說了半天,也沒說出來我們會有什麼好處,不過阿雪在旁邊听得淚眼汪汪,還想靠近點去瞧瞧小嬰兒,

    一臉慷慨激昂的樣子,我就知道事情不好。

    所以,有時候,我寧願把紫羅蘭的腦子,裝進阿雪的頭殼里……

    如果不是因為大霧擋路,其實我並不願意把時間花在這里,但不僅阿雪弄不清楚狀況,連大叔都在推波助瀾,拍胸擔保。

    “大家不用擔心,以我爺爺的名字發誓,我們一定會找出事實的真相。”

    “喂?大叔,你爺爺是何方神聖?”

    “啊?我也不知道,有人說好像是個人走到哪里,凶殺案就到哪里的偉大偵探。”

    “狗屎,你連你爺爺是誰都不知道,這里的事關他什麼事?為什麼要拿他發誓?”

    “嘿嘿,賢佷你太嫩啦,這是這一行的行規,自從七百年前的金田一大偵探變成不朽神話後,每一個偵探在開始偵查之前,都要

    用自己爺爺名字發誓的。”

    在村子里待了幾天,村中大霧依舊濃厚,外頭想來也不會好到哪里去,我們三人一獸可說是被困于此地,要是因此耽誤了回國的

    日期,國王陛下的臉色肯定不會好看到哪去,到時候就算有什麼褒獎,也會變成貶官了。

    調查秘寶位置的事情,可以說是完全沒有進展。我甚至把所有村民找來,一個一個地毯式偵詢地問過了,但每個人都說不出個所

    以然來,對于當年情形的回憶,既模糊又混亂。

    更糟糕的足,在我與他們的對話中,明顯地感覺出來,這個村子、這村子里頭的所有人,欠缺一種想要突破逆境的昂揚生氣,無

    分男女老少,說起話來有氣無力,眼神茫然空洞,問幾句話就失了神,看來困居在村子里多年,這些人的精神狀態已經不太正常了。

    霧谷村的村民古里古怪,但另外一批人也好不到哪里去。那群見習神官集團,在村里翻箱倒櫃地尋找珍寶,連一瓦一梁都不放過。單看他們的動作,確實還滿有娛樂價值,讓我充分見識到人類的想像力,多麼荒唐的地方都會想到去找。

    大霧中看不清楚對方身影,還算相安無事,但偶爾他們與我們近距離對面,相互看不順眼的兩幫人,就難免言語沖突,只差沒有

    動起手來。

    相較之下,對于淨念禪會的調查,大叔就頗有進展。透過攀談與詢問,大叔問到了一些訊息。

    淨念禪會,似乎是慈航靜殿內部組成的一個同修會,這樣的小團體本來有不少,但淨念禪會的一些主張,與慈航靜殿本身沖突,

    並且快速吸收新進成員。

    當前大地上的宗教、神官系統,都由慈航靜殿所掌握,這樣跨國而存在的龐大組織,自然不為諸國所喜,但慈航靜殿從不干預各

    國政事,頂多只是在龐大天災發生時,跨國運送物資救災,因此而廣受好評。

    但慈航靜殿中卻出現了不同的聲音。某些國家,因為暴君或是暴政,人民正處于痛苦之中,慈航靜殿明明有著統合諸國,推翻其

    暴虐政權的力量,卻困囿于自身主張,只能消極地救災,不能積極地解決問題根源,所以倡議改革,讓光之神宮更直接強勢地介入各

    國政局。

    這樣的聲音,以淨念禪會為主,甚得年輕子弟的擁戴與支持,擴展極為迅速,在光之神宮中勢力越來越大,最近更私下招兵買馬

    ,似乎要有什麼大動作。

    “這麼說,你們之所以要加入淨念禪會,是因為想要救世嗎?”

    “這當然是基本目的,不過……還有一個世俗一點的理由,听說禪會的會長,就是如今神宮最當權的高僧,只是為了不引起注意

    ,才組織禪會。我們這些低輩子弟,又不是貴族,又沒有背景,如果循正常管道,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升到高位,但如果加入禪會,

    與高僧們同一陣線,很快就升遷有望啊。”

    听起來滿有道理的,很像是某種老鼠會的直銷方案,不過,這番話倒是與那天娜塔莎的話吻合,她也是說,慈航靜殿的高僧在幕

    後策動南蠻之戰,人物還直指當今光之神宮的掌門心禪大師,看來慈航靜殿這個大派,幕後果然大有問題。

    但令人不滿的,是茅延安的套話技巧。之所以能這麼快突破那伙人的心防,問出秘密情報,主要是因為我們到這村子的隔日起,

    大叔就整頓儀容,梳好頭發抱起琴,找那群人中的兩名少女,一起唱歌、吟詩。幾首恭維她們相貌的四行詩、幾個自編的花環、幾張

    特別修飾的人像畫,就把人家哄上手了。

    搖滾明星的魅力果然非同凡響,隨著人像畫上的衣服越來越少,大叔套到的情報也越來越多,像剛剛問到的幾句話,據說是大叔

    躺在床上,一手抱一個裸女,淫笑兮兮,這樣子問出來的。

    “大叔,你真行啊,用這樣的方法問話,人財兩得,真是恭喜你啦。”

    “唉,有什麼辦法,為了任務與大局,我即使不願意,也不得不忍淚犧牲啊。”

    一個人無恥起來,也沒什麼話說不出來了,看他這麼得意洋洋的樣子,真想讓紫羅蘭撲上去,把他的狗頭一口咬掉。

    時間一天一天過去,距離起霧已經沒有多少天了,金氏夫婦的愁眉著臉,看得連阿雪也嘆起氣來。這兩天附近山區的陰氣明顯地

    轉濃,照時間算來,鬼怪群也快要出現了。

    雖然只要拿出字據,騙騙鬼怪,就可以如往常那樣地解決,不會有什麼問題,但我這個人一向不會主動往危險的地方跑,如果明

    天再沒有進展,我打算先離開霧谷村,省得事情一發不可收拾。

    算盤打得不錯,但事情卻沒有如我預期地進展。就在這天傍晚,我正在和阿雪調情,紫羅蘭趴在屋子角落睡覺,忽然外頭鬧了起

    來,我們搶出去一看,只見那幾名見習神官嚎叫著跑回村子,人人被頭散發,滿臉是血,身上的傷痕明顯是鬧出了事。

    他們還拖著幾具尸體回來,看樣子還是殘尸碎塊,不難想像戰斗的慘烈。灰蒙蒙的濃霧多了一層血腥氣味,空氣中的陰冷感覺急

    遽加重,莫名的哭嘯聲漸漸清晰,回繞著霧谷村震響,給予人不祥的感覺。

    詭異的情形,似乎訴說著同樣的一個訊息,我心叫不妙,才剛想要招呼阿雪,預備逃跑,一聲絕望的呼叫,已經從村口響了過來。

    “鬼……鬼來了!”
第八卷 第08卷 第03章 武尊之怒
    蒼勁破風聲劃過大氣,雪白身影猶如雄鷹,飄然降落在我們身前,長劍一橫,傲然氣勢不怒而威,震懾住前方的百余名獸人。

    “方師兄?”

    “方先生?”

    兩個不同的女聲中,有著同樣的欣喜與期盼,在這種絕境下出現的強力救兵,任誰看了都會心頭狂喜。適才那聲呼喝中氣十足,

    身法靈動迅捷,看不出任何窒礙之處,說明了方青書在那場大戰中受的傷,已然痊愈,換言之,我方多了一名第六級高手壓陣,雖然

    敵方人多,但我們要突圍絕非難事。

    背對著我們,方青書始終沒有回過頭來,朗聲對獸人們說話。

    “現在並不是作戰的時候,我的朋友與師妹有傷在身,你們的首領也需要立刻救治,請各位做出理智的選擇。”

    這些獸人如果會懂得什麼是理智,那才真是天下奇譚,為了強者的尊嚴與熱血,他們寧願戰死也不會退避,然而,方青書卻有足

    夠的理由,讓他們從這里退走。

    沒有拔劍出鞘,方青書伸手指向山下,從這角度可以很清楚地看見,山腳下本是三族獸人扎營的地方,正閃爍著火光,濃煙筆直

    地往天空竄升,在陽光已經出來的此刻,格外地明顯。

    不用多說,誰也看得明白,當獸人們大舉攻上樓城,與蛇族激烈戰斗時,因為主力齊出而空虛的營地,也被人趁隙襲擊了。看那

    火勢著實不小,可以想像下頭戰斗的慘烈。

    會是什麼人造成這些破壞呢?與方青書一起名列失蹤人口的,還有兩千多名羽族女戰士,如果說是她們養好了傷,與方青書一起

    突襲獸人陣營,那麼這股戰力所造成的破壞將非常可觀。

    本陣被破,不管是什麼種族的軍隊都會士氣盡喪,眼前這一支自然不例外。

    欠缺了首領指揮,又急忙想要回去探視營地情形,獸人們很快就宣告撤退。

    不只是撤離開山上,我想獸人們很快就會撤軍離開此地。當初進攻這里的四大獸族,蛇族等于是被滅族了,而因為巨神兵的強大

    威力,三大獸族亦是慘勝,白瀾熊、武茲、奇里斯全部身受重傷,三族現下毫無戰力可言。

    羽族女戰士此次反撲有兩千多人,如果救出了被監禁在三族的俘虜,戰力會再擴增。兩相一比對,獸族聯軍處于很不利的情形,

    倘使再加上方青書,之前苦戰數月之久的戰事,會在短時間內有全然逆轉的結局。

    可惜白瀾熊已經昏倒了,不然他與方青書的踫頭,或許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而在獸人們完全撤走之後,方青書仍不回身,逕自往前走,俯身再地上拾起了兩件比較完整的衣甲,朝後頭直拋擲過來。

    “兩位女士,穿上它吧。”

    到現在我們才醒悟過來,他現身以後,始終不曾轉身,不是為了什麼氣勢,只是單純地不願意失禮,在阿雪和羽虹近乎赤身裸體

    的時候,看見她們的軀體,謹守一個君子的禮儀。

    羽虹就像是變回前幾天那個生澀少女一樣,臉蛋紅了起來,急忙把衣甲穿上;阿雪則是躲在我身後,披上了皮袍。

    直到確認女士們已經衣著完整,方青書才回轉過身。久違的他,面上頗見風霜消瘦,白衣也微顯斑黃,但眼中卻是神采奕奕,已

    經沒有任何傷疲之色,顯然那日激戰中所受的重傷,完全康復了。

    “能夠見到你們平安,真是太好了,我是協助羽族救出所有俘虜後,看見山上騷動未停,才趕了過來,幸好來得及時,能夠幫上

    你們。”

    方青書道︰“剛才這邊的大氣流動詭異莫測,很不尋常,定然有一場激戰,我遲到一步,沒能目睹,能把情形說給我听听看嗎?”

    這要求說難不難,說易卻也著實不易,因為連我們自己都還有些暈頭轉向,說不出所以然來,我輕咳兩聲,暗示兩位衣著不整的

    女士,不適合在這邊談話,方青書何等精明,登時會意,帶著我們下山。

    有一個擅長回復咒文的好手,真是幸福,羽虹和阿雪的皮肉傷,迅速愈合,體內的骨折、瘀傷也大為好轉,看來再修養個幾日,

    就可以痊愈。這也就難怪那天方青書被鬼魅夕偷襲,那麼沉重的致命傷勢,能在脫險十余日俊全然康復。

    阿雪的身體仍然很虛弱,我責無旁貸,將她背負起來,訝然于兩團彈力十足的肉球壓在背後,香艷刺激的感覺,便立刻正起神色

    ,拒絕方青書的好意協助,只是招呼過紫羅蘭,一起跟在他身後。

    方青書帶著我們下山。不是直奔獸族陣營,而是前往一處密林,和羽族同伴會合,照他的說法,自從那天史凱瓦歌樓城被破之後

    ,他就和這些羽族女戰士一起躲在這里養傷。

    “我們等待著反攻的時機,本來預定是明天,但今日忽然發現四大獸族開始內哄,這才提早發難。在我上山之前,我們闖入空虛

    的三族營地放火,救出了所有被困的羽族子民,撤退之後,我才上山查探,獸人們此時回去,無濟于事,改變不了什麼了。”

    方青書大概簡述了一下羽族人的近況,還有這次的作戰行動。得知族人成功脫險,姐姐也平安無事,羽虹頓時喜形于色,連趴伏

    在我背上的阿雪,都歡喜得笑出聲來。

    但我卻只得滿腦子的疑惑。這處密林鄰近水源,覓食取水並不困難,兩千多人藏匿十多日,這是可能的,但這地方距離獸族陣營

    並不遠,反反覆覆的,起碼被搜查過百來次,難道那些獸人全是睜眼瞎子,不然怎麼會對林中一大票人視而不見?

    而且,以方青書那日的傷勢之重,怎麼能夠生還?又是怎麼殺出重圍?這些都是很奇怪的事。

    “那時,我中了鬼魅夕一刀,又受到獸人們圍攻,以為自己將要命絕于此,卻想不到會忽然遇到了救星,令我逃過一劫……”

    方青書道︰“我被救到這里來,之後零零落落地來了許多股幸運逃離的羽族朋友,大家都匿藏在這里養傷,直到……”

    正說著,兩個人朝這邊走過來,其中一名便是羽霓。姐妹兩人相見,自有一番歡喜,但羽虹的動作卻顯得有些生疏、不自然,羽

    霓很快察覺了這一點,拉著妹妹到一旁說話。想來也是有一堆麻煩事,就只有靜觀其變了。

    另一個過來這邊的,赫然是卡翠娜,突襲行動成功,將她也救了出來。經過一番梳洗更衣,這位飽歷風霜的羽族族主,已經回復

    了一定的儀態,但手腳上的淤痕,一如其內心的創傷,都需要更多時間來愈合吧,她是個很堅強的女人,我相信她能夠很快就帶領族

    人站起來。

    “可是我還是不明白,你們到底是怎麼能在這里藏那麼久的,獸人應該有來巡邏吧?”

    “有,但是獸人們並沒有看到我們。所有巡查到這個樹林的獸人,都被布在外頭的結界法陣影響了感官,視而不見的回去。”

    “怎麼可能?這玩笑開太大了吧?”

    我完全不信。技術上來說,這件事確實有可能,六大系魔法中,都有制造類似幻覺的術法,可是,要布下一個籠罩能藏匿數千人

    的大樹林、維持半月不散的結界法陣,那種魔力要有多強啊?

    即使方青書完全不受傷,最佳狀態下,也絕對不可能辦到。要做到這種事,除非是五大最強者那一級數才有可能……

    這念頭在腦里閃過,我身軀一震,明白了是誰掩護羽族,又是誰救出了方青書。

    “將重傷的我從戰場上救出、又先後挽救了兩千多名羽族朋友性命,更策劃這次反攻的恩人,是一位偉大的女性。”方青書悠悠

    道︰“過去我在東海上與黑龍會交手時,與她有數面之緣,但直到這一次,我才真的佩服,黃金提督李華梅,確實是名不虛傳。”

    “李華悔?”

    我以吃驚的口氣,向方青書查問,听他敘述,這才弄清楚整件事情的大概。

    當方青書重傷垂死,即將斃命在獸人群中,李華梅忽然現身出手,將他救走,安頓在這樹林後,再次離去,先後引導羽族女戰士

    ,逃到這個樹林里來。當眾人驚魂甫定,回復清醒,李華梅表明了身分。

    對羽族來說,這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大幫手,可是,在她們要求李華梅出手救人時,卻遭到了拒絕。

    “我必須說一句對不起。以我個人來說,東海之民有自己的立場,不能也不該插手南蠻的斗爭,所以,我只能有限度的援助,不

    可以做得太過明顯。”

    如果李華梅帶領羽族反攻,擊退拜火教,那麼就是正面挑釁萬獸尊者的權威,兩邊正式結下仇怨。雖然說距離遙遠,但對于一直

    在東海上孤軍奮戰的她而言,多了拜火教這個勢力雄強的敵人,並不劃算,若是因此導致拜火教與黑龍會結盟,好不容易稍成氣候的

    反抗軍,立刻就要面對危機。

    因此,她必須要非常小心,不能夠直接介入,只能掩護羽族的敗軍,為她們提供藏匿所在,等待反攻機會,在一切事情結束後,

    立刻飄然遠去。

    “拜火教經此一役,元氣大傷,估計短時間內不會再掀事端,羽族可以趁機搬遷藏匿,休養生息。”方青書道︰“李元帥說,她

    要趕著去辦一件事,關系到這場戰爭的最後成敗,所以先走一步。”

    龍女姐姐會去辦什麼事呢?我猜恐怕與黑龍會有點關系,畢竟龍女姐姐這次是和鬼魅夕一路追逐來到南蠻,獸族的事情了了,她

    們兩人之間恐怕還有一場戰斗。

    想起鬼魅夕的詭秘難防,饒是龍女姐姐神功無雙,我也不禁替她擔憂,猜想她會往哪個方向去了。

    “李元帥是我請來的。”出奇地,卡翠娜嘆了一口氣,道︰“其實有一件事情,我沒有告訴你們,當初我翻閱前人筆記,發現要

    修復大日天鏡,除了重新制作鏡面,還需要一種產于東海的奇輥精金。我與李元帥有—些交情,請她代為尋覓,她答應說會派人送來。但精金難得,到底能不能找到,誰也說不準,我不想給族人這種假希望,所以沒告訴大家,結果精金雖然找不到,李元帥卻親來援

    手,也真是難為她了。”

    眾人聞言,都有幾分唏噓,卻只有我听得冷汗直流。那個奇鯤精金是什麼,我雖然沒見過,卻也猜想得到,必定就是龍女姐姐交

    托給我的那個金屬手環,要不然怎會這般湊巧,大日天鏡吸掉了那個手環之後,異能立即發動?

    如果這樣說來,那麼我豈不是這場戰爭的大罪人?如果我一早就拿出那個金環,說不定後頭的戰局就……

    不敢再多想了,好在這里沒別人知道此事,就給他來個悶聲裝死,開脫責任,這樣比較安全。

    正如龍女姐姐所說,四大獸族經此一戰,俱有損傷,即使想要討回面子,一年半載之內,也不可能有什麼動作,羽族這邊看似傷

    亡慘重,可是所有遭到獸人淫辱的羽族女戰士,性命都無礙,只需要一段時間休養,很快就能痊愈過來,相形之下,其實比四大獸族

    都佔了便宜。

    卡翠娜微笑道︰“戰爭不一定要打得風風光光,只要最後能夠幸存,那就是一種勝利,我們羽族的女人,很頑強的……”

    有一件事是我和羽虹所不知道的。這兩天,預備發動反攻的羽族,曾偷偷潛入獸人營地,和被監禁的同胞取得聯系,預備逃脫。

    為了以後著想,不少女戰士人兩日來開放身心,這時已經身懷有孕。

    “我們要生存下去,不但要在斗爭中屹立下搖,而且在斗爭之後,要比敵人更快站起來。”卡翠娜道︰“這次的戰爭,我們損傷

    了不少好姐妹,可是不久之後就會有一批新生命來到世間,為羽族注入新血。”

    事情看起來,似乎都往好的那方面發展,可是,羽族要搬到哪里去呢?史凱瓦歌樓城已經變成廢墟了,重建並不容易,她們要到

    哪里去安身立命,這還是一個大問題呢。

    “我已經想過了,羽族要在南蠻延續,困難重重,又沒有友軍支援,像現在這樣每次有事就急求外援,總不是辦法,我想帶著族

    人離開南蠻,到外頭去尋找新天地。”

    卡翠娜道︰“李元帥離開之前,曾經表示願意接納羽族為友軍,我想帶族人到東海投奔于她,暫時離開南蠻這塊虎狼之地。”

    大樹底下好遮蔭,拜火教如此勢大,靠的正是背後有萬獸尊者,羽族改變不了這一點,在南蠻的劣勢終是不能扭轉,索性遷離此

    地,到東海托庇于龍女姐姐,這未嘗不是一個釜底抽薪的妙計。

    話說到這里,一直靠貼在我身後的阿雪,忽然顫抖起來,對面的方青書也是面色驟沉,我覺得奇怪,一句話還沒問出口,胸口變

    得好沉悶,不由一驚,順著他們的目光,往西南方天空望去。

    非常怪異的感覺,先是一陣狂風毫無預兆地刮了過來,快速倍增了強度,掀起了漫天風沙,吹得人氣息不暢,胸口煩惡,好像是

    什麼不祥之兆。

    抬眼望天,一塊好大的烏雲,在狂風吹送之下,閃電、暴雷,都伴隨著烏雲一起出現,遮蔽了原本的晴朗艷陽,朝這邊飛快移近。

    奇異的變化,所有人都安靜下來,不知所措地看著那層烏雲,卻只有極少數的幾個人,才發現到不對,感覺出那蘊藏在烏雲之中

    的沛然力量。

    “那是……什麼東西?”

    這實在是個頗白痴的問題,因為我已經感覺出來,那不是什麼東西,而是一個人,某個以極高速向這邊移動過來的人。

    是術者?還是武者?要多麼強橫的修為,才能夠這樣吸聚雲氣,乘風破空而行?

    看著縈繞在烏雲周遭的紫雷、金電,聲勢駭人之至。既然是朝著我們這邊過來,這些雷電與狂風,就充分象徵著來人的澎湃怒意

    與殺氣。阿雪顫抖著虛弱的身體,斜斜倚在我身旁,讓我充分感受到她的恐懼。

    “師父,那是……那是誰啊?”

    我很不想說出這個名字,但是放眼南蠻,有力量造成這等影響的,只此一人而已。我轉頭望向方青書,問道︰“方兄,如果真是

    那個老怪物,你打算怎麼辦?”

    方青書仰望天上的烏雲,面色凝重道︰“情形比那天城破之戰更惡劣,看來,只能在死戰與戰死之間選擇其一了。”

    說得很好,不過不是選擇其一,這兩個選項,一個是過程,另一個是無法逃避的必然結局。對上了五大最強者這級數的高手,即

    使我們所有人合力,也沒有回天的可能。

    “真是想不到,這位武尊原來還是個急性子。”我嘆道︰“看來是接獲三大獸族的傳訊,知道此地戰情有變,萬獸尊者親自趕來

    鎮壓處理了。”

    回頭看看—眾羽族女戰士的臉色,在听見萬獸尊者之名後,這些曾與四大獸族勇猛對抗的女戰士,卻一個個都臉色蒼白,看不見

    半點要與敵人死斗的勇氣。

    不管是哪一族,在南蠻的獸人心中,萬獸武尊有如天神,是一個絕對不能違抗的存在。正是因為有這麼一號大人物,人類、精靈

    與其他種族,才對獸人心生敬意,不敢輕易進犯南蠻,是所有獸人的驕傲與榮耀。

    除了權威,他的力量更是不容懷疑。自從他隱居之後,膽敢登上獸神峰的挑戰者,無分武者、術士,從沒有哪個人能夠全身而退。百年來,對南蠻各獸族而言,尊者的憤怒等若是天怒,雖然強者的志向是逆天求勝,卻沒有哪個獸人當真有膽子去挑戰這片“天”。

    如今,四大獸族激烈內哄的消息,驚動了這位不世武尊,令他破例離開了隱居之所,親自趕來處理。自從鳳凰島人間蒸發後,在

    羽族與諸獸族的斗爭上,萬獸尊者從未站在羽族這邊,這次自然也不會例外。以目前的情勢,四大獸族傷亡慘重,羽族佔了優勢,這

    無疑是對萬獸尊者的挑釁,以他過去的嗜殺個性,在嚴懲拜火教麾下的同時,也會以大量殺戮維持權威。

    從天上這等澎湃聲勢,萬獸尊者的怒意,撼動著地上的每個人,下難想像,當他自天而降,羽族好不容易爭取到的生機,將在極

    短時間內被重重消滅。

    霓虹已經從樹林中出來,與我們站在一起,但是眾人望向天空,並未因為團結力量感到安心,反而更被一種深深的絕望,壓住胸

    口。

    “師父,我……”

    阿雪拉拉我衣袖,像是要說些什麼,我回過頭預備聆听,卻在那一瞬間猝見一道金黃色厲芒,由地面上竄起,斜斜地射入天上的

    濃密烏雲。

    光芒璀璨,比雷電更加耀眼,在沒入烏雲之後,霹靂大作,轟震九霄,狂風向四面八方𤄏掃出去。

    而在連續霹靂聲扛震之後,一切的風聲、雷聲,忽然間全都消失,百里之內萬籟俱寂,本來籠罩著西南方大半天空的烏雲,淡化

    消散不少,更停在那邊的天上,沒有繼續朝這邊飄移過來。

    場面一時間無比怪異,眾人正自驚疑不定,卻听見一聲沉雷似的雄渾吼聲,震撼著我們的听覺。

    “九頭女,是你?”

    “久違了,老萬獸。”

    回應這聲巨喝的,是一聲悅耳清亮的長笑,消解了所有的緊繃,為地上的人們帶來希望。

    遠古的神話時代,號稱龍族中最強的八歧黃金龍,是一種共有九個巨頭的金龍。

    據說龍女姐姐的力量源頭,就與這種上古異獸有關,所以在部分敵人口中,就給她這樣的稱號。

    她對方青書說,有事要辦,必須提早離去,看來就是料中了萬獸尊者即將親身前來,所以刻意離開,在半路上阻截萬獸尊者?

    “你就這麼踩到我地頭,是存心削我面子來著?”

    “是又如何?听說南蠻強者首重實力,夠本事的,大家別講面子,手底下見真章。”

    兩句話一過,一道金光由地面往上竄飛,化作一道龍影,向我們這邊急飛而來;同時,一道強風餃尾直追。

    龍影在經過我們上空時,刻意盤旋了一圈,像是在向我們打招呼道別,之後,就轉往南方而去,強風跟在她之後直追,兩人速度

    好快,眨眼功夫,就消失在地平線盡頭,沒有了蹤影。

    緊繃的情勢,沒有想到會以這樣的轉機解決,眾人面面相覷,在愕然之余,也不免感到幾分好笑。

    龍女姐姐把萬獸尊者給引走,可是不代表萬獸尊者就不會回來,雖說最強者交戰常常打上十天半月,但羽族一天不離開南蠻,終

    究是有危險。

    羽族本就商議好,要前往東海,這時更不遲疑,將需要扶持的傷患分配好照顧之人,就辭別我們,展開這條漫長的東行之路。羽

    族人多數從不曾離開過南蠻,更沒機會接觸到外面的世界,這番旅程自然有凶險,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卡翠娜請霓虹暫時代作引

    路人。

    事關重大,霓虹沒有理由拒絕,羽霓一口答應,帶領族人上路,羽虹離去前,回頭看了我一眼,那種神情很難形容。血戰巨神兵

    得救後,我和她沒有機會說話,在她要隨隊離去的時候,明顯有一些欲言又止,只是沒機會而已。這情形對我是最好,而我也必須立

    刻離開,還得要往西方走,不然,這女人隨時都有可能過來找我報仇。

    “藍兄弟,有件事情我想要請問你一下。”

    拉著阿雪預備要離開,方青書出聲叫住我,問道︰“那天戰亂分散後,我就沒有看到茅老師,不知道你有沒有看到他?或是有他

    的消息?”

    這是個很難回答的問題,因為茅延安早就慘死在叢林深處,不可能再復活過來見他了。

    我支支吾吾半響,方青書似乎察覺不對,皺眉道︰“藍兄有什麼是不好說的嗎?我已經有心理準備了,即使是噩耗,也請你告訴

    我吧。”

    話雖然這樣講,但是看他眉宇之間沒有半點哀戚表情,反而有幾分迷惘,我就知道他並沒有做好準備。更何況,要是問起茅延安

    的死因,這筆帳算到我頭上,方青書拔劍為恩師復仇,那麼沒等羽虹來找我,我就要死在這里了。

    場面尷尬,偏生身邊的阿雪不懂得察言觀色,抬頭問道︰“是啊,師父,茅先生到哪里去了呢?”

    “這個……這個……茅先生他……他……”眼見方青書的目光漸漸轉為嚴厲,我沒法再行推托,硬著頭皮道︰“我只能說,很不

    幸,茅老師他……”

    “他不但平安無事,而且已經從外頭爽完回來啦!哇哈哈哈……”

    在我吃力地說話交代時,一聲長笑忽然打斷了我的發言,把話接著說下去。

    當我們為著那熟悉的語音,不約而同地轉身回頭,我幾乎為著眼前的東西,當場就鮮血灌腦而死。

    一名頗帶著滄桑感覺的劍士,提著酒壺,站在我們跟前。

    首先映入視野的,是一雙黑白相間的厚底皮靴,再是一個大大的白陶酒壺,用翡翠與黃玉裝飾的金絲絛系著,從腰間垂下,目光

    再往上走,終于看清他全身裹在一襲鮮紅色的對襟長衫中,連臉孔都被高高豎起的翻領遮去大半,不算長的頭發如刺蝟般豎起。

    漆黑如墨的眼鏡遮住了目光,卻掩不住額頭上的皺紋,與頗見斑白的鬢角。

    他右手拎著一把罕見的巨型厚劍,單是長度就足以與我的身高相媲比,背厚約三指,通體泛著沉重的烏光,顯示出非凡的重量。

    看著我們,他斂起笑容,微垂下頭,兩道銳利的目光,從圓圓的墨鏡片上方射出,右手展現驚人的臂力,毫不費力地輕輕甩起大

    劍,擱到肩頭,左手縮進袖子,從襟口探了出來,在腰帶上輕輕掃動。

    豪邁瀟灑的裝扮,看來似乎比方青書還具有男性魅力,盡管他因為皺紋、斑白鬢角,看來與之前有些不同,但我仍是一眼就把他

    認了出來。

    這個作著劍士打扮的男人不是別人,正是早就死在我手里,現在應該已經尸體發臭的茅延安。

    我因為過度震驚,張大口說不出話,才想要努力發出點聲音,一個衣衫襤褸的軍官從茅延安背後竄出,向我行了一個軍禮。

    “法雷爾萬騎長,我是阿里布達王國的特使,奉陛下之命到南蠻來傳令,請你終止目前的任務。”
第八卷 第08卷 第07章 霧影幢幢
    整個情形的發展,相當復雜,不過,那群見習神官除了在村內翻箱倒櫃之外,似乎也把他們的搜尋範圍擴展到村外。

    由于沒怎麼花時間與村民接觸,所以他們得到的情報不是很齊全,只曉得村子是靠著高僧的結界,暫時保住了平安,而他們在搜

    尋時,意外地發現了奇妙的氣息,光明魔法的感應,引導他們發現了一張殘破的符紙。

    彼此所學出于同源,他們一廂情願地認為,是由于封印的殘破不全,導致鬼物能夠突破封鎖出現,如果在舊有封印之上,另外覆

    蓋上新的封印,那就可以把鬼物完全鎮壓,永除後患。

    無知的本身就是一種罪惡,不自量力的後果,實在是很嚴重,在他們撕毀舊封印,還沒來得及重新施咒的瞬間,異變就發生了。

    與人類相約的契約被撕毀了,感應到這一點的鬼物群,自沉睡中覺醒,由附近的山林中迅速地群眾過來,發出尖銳的鳴嘯,朝附

    近的生者撲殺過去,首當其沖的犧牲者,就是那群破壞契約的人們了。

    在過去的修業里,他們多少都曾經跟隨慈航靜殿的僧侶,進行驅魔、淨靈的工作,對于死靈應該是早就看習慣了。可是,在導師

    的庇護下見習,與獨力承受鬼物們的攻擊,這是完全不同的事。

    用沒有接受過祝福、祈禱的兵器,去斬急虛體的鬼物,那根本沒有效果;而三名見習神官唱頌咒語的速度,也全然跟不上鬼物的

    進攻,特別是在顫抖聲音說出的情形下,被敵人殺得落花流水,就是理所當然的事。幾乎只是才一接觸,在尖嘯中成形的鬼物群,就

    用鋒銳的爪子,撕殺了兩名劍士。

    生物死後變成鬼,並不一定會保有生前的記憶與靈識,很多時候,只會渾渾噩噩,淪為只懂得追逐生人氣息的邪物。最富含生人

    精氣的東西,就是剛撕下的血與肉,所以幽魂的攻擊都是根據這個模式來行動,理所當然,看在人類的眼里,那種殘肢碎尸,就是一

    種足以令人戰意崩潰的恐怖。

    僅余的生還者,發瘋似的朝村子里奔逃,一路上大呼大叫,後頭跟著一群嗜血如狂的鬼物,如果不是因為他們及時跑回村子,得

    到庇護,恐怕即使逃脫,也全都變成一堆瘋子。

    村子似乎被一層結界所包圍,型態上來看應該是光明魔法,但我卻感覺不到應有的神聖氣息,不過,所有的鬼物都被擋在村子外

    頭,張牙舞爪,變化著可怕的形象,發出悲慘的尖嘯,卻無法突入進來。

    “好、好險啊,幸好他們進不來。”

    “你神經病啊,大叔,這樣子我們也出不去了。”

    我不是黑暗魔法師,但是對于亡靈、鬼物、黑暗魔法的理解,只會比這些見習神官更多。幽靈平時都處于游蕩狀態,但若是有了

    一個特別的吸引源,就會像飛蛾撲火一樣,本能地朝那邊移動,現在霧谷村就等若是成了吸引源,整個山區的所有幽魂、邪物,都會

    朝這邊過來,單是現在往外頭看,那數量就已經不只是百余道幽魂了。

    “趁著幽魂還沒有完全聚合,我們還有機會殺出去,紫羅蘭的雷火比騎士刀劍管用得多,現在……”

    我的主張才一提出,就宣告僕街,因為某個多事的中年大叔,回答了笨蛋阿雪的爛問題。

    “什麼?我們走了這里會怎麼樣?大概會被屠村吧,那些怨靈的樣子你也看到了,都已經怨成那個樣子了,如果突破結界,總不

    會進來和這里的人拍拍手吃果果吧?”

    就為了這麼一番話,阿雪又拉著我,要我留下。我沒有辦法不答應,因為任何人如果被一雙神力手腕勒住脖子哀求,都會立刻妥

    協的。

    不僅是那群見習神宮,整個霧谷村的村人,精神都處于崩潰邊緣。在發現鬼物將村子團團包圍住之後,每一個村人都像發了瘋一

    樣,抱著頭發出哀嚎。

    “鬼、鬼又來了……”

    “鬼又要殺死我們的親人了,不,不要殺我的兒子啊……”

    “日子還沒到啊,為什麼這麼早就來了……”

    眼神渙散,口中淌著唾沫,村人們的意識在听見�碇亓倌且豢蹋 托 I 耍 嗄昵骯砦 諞淮緯魷鄭  鞔遄擁哪且惶歟br />
    看來造成了很慘重的死傷,讓村人們留下深沉的打擊。

    補給一時間不成問題,但情形卻未有因此好轉。被數百怨魂包圍狂嘯,和置身十萬敵軍之中,究竟哪一種經驗比較恐怖,這一點

    就很難比較了,不過,被迫留在霧谷村的我們,所能做的事情其實很少。

    驅魔不屬于我們的能力範圍,鬼物之所以進不來,那也是因為村子的結界,與我們無關。換言之,在鬼物正式入村來討秘寶的契

    約之日前,我們只能這樣子干耗下去。

    當然也有不信邪的,有一名見習神官帶著兩名劍亡,不願意坐在這里等死,試著念咒沖殺出去,才一眨眼功夫,他們三人的身體

    ,就成了像被貪人魚啃過的殘渣。

    在所有村民中,金老頭一家還維持著起碼的理智,或許是每次都負責和鬼物交涉,次數多了,人也比較鎮定一些,還能夠協助我

    們去穩定秩序。

    阿雪的表現有點怪,雖然她平常就傻里傻氣,但金家的那個小嬰兒似乎很討她喜歡,結果沒事就往那邊跑,去逗弄小孩,而且見

    到我的時候,還會莫名其妙地臉紅,逃躲起來,也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麼。

    而所有人當中最顯得礙眼的,則是茅延安。大叔好像完全看開了一樣,整天就是抱著琴,彈彈唱唱,好像包圍在外頭的那些鬼物

    完全與他無關一樣。

    “人生就是這麼一回事,也不見得在你認為自己會死的時候,就剛好死掉,也常常會死在你意想不到的地方啊,這樣才有意思…

    …”

    有意思才怪,我敢打賭,大叔一定偷偷瞞著我們什麼,很有可能就是當鬼物突破結界沖殺進來時,逃命的密招,所以我暗中囑咐

    紫羅蘭,盯死大叔的一舉一動,省得被他偷偷開溜出去。

    阿雪的個性太過單純善良,怎比得上大叔狡若老狐,比較起來,我寧願相信紫羅蘭的通人性,由它來盯,可收奇兵之效,讓茅延

    安沒得提防。在南蠻之行後,這頭豹子與我的關系改善不少,暫時是可以維持友好的。

    這個打算還不壞,就在我委托紫羅蘭的隔天晚上,當我正要閉眼休息,紫羅蘭忽然出現,低聲咆哮,要我跟著它出去。

    我的猜想果然沒有錯,因為在這種所有人都已經睡著的時刻,金老頭卻和茅延安偷偷地去了一個僻靜角落,竊竊私語著。

    為了不想被他們察覺,我不得不謹慎從事,隔著一段距離來偷听,話聲模糊,但是大致上還是可以听得見。

    金老頭抽著一管旱煙,滿足皺紋的老臉上寫著不安,看著對面的人說道︰“事情……都已經這麼多年了,其實我從來沒有忘記過

    那一天……”

    “這個我看得出來,老朋友,你實在應該早點把這些事情忘掉的,記住這些,對你、對你的家人、對整個霧谷村都沒有好處啊。”

    茅延安淡淡地說著,語意悠閑,但不知道為什麼,他這時候的微笑表情,看在我眼中,除了“陰險”兩字,找不到別的形容詞。

    “可是,老茅子,我不認為這麼做是對的啊……”

    “如果老金你認為這麼說就可以改變什麼,你大可以把這些話對那些鬼魂說啊,我茅延安爛命一條,無所謂啊。”

    兩人交談了一會兒,都是金老頭在反覆擔心一件事,大叔則是勸他早點把此事忘記,不能再提、不能再想,否則危及全村。坦白

    說,有些用詞听起來根本就是威脅了,從金老頭一面說話,一面偷偷望向茅延安的膽怯表情,我可以肯定,大叔當年一定在霧谷村干

    過什麼缺德事,最有可能的是……

    “把……埋在那里,我怕……”

    “住口!我不是要你不可再提了嗎?”

    金老頭的那一句話,被他藏起了最重要的名詞,跟著又被大叔面色嚴峻地喝斷下半截,兩人之間的氣氛緊繃,相互沉默下來。饒

    是這樣,我也已經能夠掌握事態,曉得霧谷村的鬼怪秘寶究竟落在誰手里了。

    (好你個茅延安,這筆帳我記下來了……)

    還無法肯定整件事情的真相,但至少最重要的關鍵已經確認,我拍拍紫羅蘭以示獎勵,要它緊盯著金老頭和大叔,因為這兩個人

    很有可能跑去挖寶。假如鬼物們突破結界,我或許有必要用那件秘寶來換取生存。

    村子周圍的結界,似乎不如我們預料得那麼堅固,特別是在那張契約被毀後,鬼物群以緩慢,但確實有在推進的速度,逐漸縮小

    了包圍圈。霧中的猙獰形影一刻比一刻更清晰,尖銳的哭嚎聲,更是無時不刻在耳邊回響。

    也許是錯覺,但我常常看到村口的怨魂,變化形象,隱隱約約顯出一張嚎哭中的女性面孔。極有可能……那就是怨魂聚集起來的

    源頭。

    戰斗發生時,紫羅蘭是我方目前的最大戰力,但阿雪的魔法如果能有點進步,對我們也有很大的幫助。這個女人最近總算有點自

    覺了,不用我催促,也會主動修習一些基礎的入門魔法。

    大叔那邊的問題,還是早點讓她曉得比較好,雖然阿雪的個性質樸純真,但也不至于在听了話後傻到跑去質問大叔,有個心理準

    備,也好有一點提防。

    而且,有必要找阿雪談一談,這丫頭最近兩天不知道是不是玩小嬰兒玩瘋了,常常躲著我,偷偷摸摸不知道在做什麼。我不敢太

    低估這丫頭的鬧事能力,什麼事都要盯緊一點。

    說來也是很想嘆氣,我本身雖然算不上好色如命,但在性事上的欲望卻足稱旺盛,有阿雪這麼標致的一個美人兒在旁,紫羅蘭又

    不再礙事,理所當然地是夜夜春宵。

    阿雪相貌既美,身材惹火豐滿,肌膚白皙幼嫩,敏感度又好,確實是個很好的床伴,只可惜身上的處子貞咒未破,玉戶緊閉不開

    ,結果我就只能在她的肥白肉臀里銷魂。

    我的口味很廣,對肛菊沒有排斥,不過和阿雪頻繁的性事加起來,恐怕也破了我之前所有類似經驗的總合,有時候想一想,還真

    是滿懊惱的。

    “阿雪,開門,我……”

    話說了出來,但我卻不給門里人反應的時間,重重一推,就在里頭的驚呼聲中強行入門。在可以掌握這女性身心的時候,我才不

    讓她保留秘密,一方面是怕她莫名其妙給我惹出麻煩;另一方面,我不想糊里糊涂看見煮熟的鴨子飛到別人嘴里,很多男人就是對自

    己的女人大過放心,最後死得不明不白。

    倉促破門,就有突襲戰的好處,我重重推門而入,第一眼看到的東西,就是阿雪坐在被褥凌亂的床上,懷里抱著小嬰兒,錯愕驚

    惶地看著我。

    “師……師父。”

    “干什麼?這麼奇怪的表情?當師父的不可以突襲檢查嗎?”

    我環目四顧,看不到什麼可疑的東西,當然也沒有看到不應存在的奸夫,隨口問道︰“你一個人悶在屋里頭作什麼?要你練的東

    西練了沒有?”

    “小、小嬰兒的母親說有事要忙,托我幫她帶一下孩子,喂孩子吃一點東西。”

    阿雪好像很緊張,我順著她的視線往桌上一瞥,一個青花磁碗里盛著乳白色的香濃液體,不待我出聲詢問,阿雪就已經紅著臉提

    出解釋。

    “這是……小嬰兒的母親預先留下的,要我在孩子肚子餓的時候,喂給孩子吃。”

    我對嬰兒這種生物很厭煩,不想浪費時間去接觸,也很不樂見阿雪把精神花在這種生物上頭。況且,連這嬰兒的母親都懶得照顧

    ,別人在那邊多事,真是可笑。

    “哦?喂給孩子的奶啊?份量不少啊,看不出那個婊……看不出那個女人還滿有產量的嘛,嘿,你該不會自己偷喝過了吧?”

    被我問得滿面通紅,阿雪答不出話,只是一個勁地死命搖頭,我不想在這問題上多做僵持,趁著那個女嬰已經被哄睡,一時間不

    會醒來吵人,要阿雪把她放到一邊去,正起精神,問起她這幾天修練的進度。

    “我、我有很專心的在練喔,從最基礎的咒語開始……”

    與之前不同,這次阿雪在學習上的配合度很高,她的思慮雖然單純,但頭腦的聰敏卻一如昔日,學習起來的進度自然不錯,當修

    為進展到一定程度,能夠慢慢引導出深藏于體內的魔力,那時便一日千里,和眼下不可同日而語了。

    只是,看她說得那麼興高采烈,這卻讓我感覺到異常。無疑她對修練黑魔法沒有抗拒,但也應該不至于態度驟變若此,特別是每

    日修練時必須要以生靈鮮血祭袒的規矩,她沒理由不向我抱怨的。

    (說話說這麼快,她想隱藏什麼?該不會……)

    心念一動,我忽然伸手,將阿雪的右臂抓過,袖子掀高,在燈光下,手腕地方橫七豎八的十幾道鮮紅傷痕登時暴露無遺,一看就

    知道,是匕首的割痕,最新的一道還尚未結疤,猶自淌著血絲。

    “這是什麼東西?”

    “……”

    “大叔和我每天給你的那些雞鴨呢?那些是用來給你祭獻的貢品啊,你全都沒有用嗎?”

    雖然沒有答話,但從阿雪緊抿著唇,眼中隱然泛著淚光的表情,就足夠讓我明白一切,當下一股怒氣直沖腦門,惱火之下,就想

    要一巴掌揮過去。

    提起了手,這一下卻打不下去,眼角瞥見了那熟睡于床角的小東西,登時找到遷怒對象,一下重重打下去,但阿雪的動作快上一

    步,搶先把女嬰抱走,讓我一掌空擊在床板上。

    “師父!”

    哀求的聲音里,有著明顯的驚恐,我的怒氣並未因此消失,但卻在稍稍發泄後,有了讓頭腦冷靜的空間,進行幾下深呼吸,試著

    把心情平復過來。

    “你……給我一個不用發脾氣的理由。”

    “我……人家不想殺生,也不想犧牲掉什麼東西。”

    “你白痴啊!你以為自己現在練的是什麼?黑魔法要求的就是犧牲與祭品,你把祭品全部放生,那練個屁東西?當初是你自己選

    擇要練黑魔法的,這麼快就反悔了?”

    “我沒有後悔,黑魔法是我自己選擇要修練的,可是即使這樣,我還是想要守護生命。”

    把女嬰保護在懷內,阿雪仰起了頭,堅持而倔強地說道︰“修練的時候要求祭品,但只是要求一定份量的生靈鮮血,並沒有說非

    殺生不可,不需要為了這樣就犧牲一條生命啊。”

    受到反駁,剛才的怒氣再次急涌上來,我幾乎是氣急敗壞地罵出來。

    “所以你用自己的血代替?神經病,你這麼舍不得殺生,平常怎麼不看你吃素?就算吃素也一樣是殺生,那你從今天開始絕食好

    了,這樣的話,最後除了死你這個大奶怪之外,就不會有任何生命被犧牲了。”

    “不是這樣的。”

    將女嬰放回床角,阿雪蹲跪在我身前,滿眼焦急地看著我。

    “阿雪也知道,自己選擇的……是一條怎樣的道路,在未來的某一天,或許我也不得不犧牲某些東西、某些……生命,來換取更

    多的東西,可是在那一天之前,如果能盡量多留下一個生命,為什麼不做呢?”

    低聲說著,阿雪輕輕搖起我的手掌,懇求似的說道︰“這個樣子……真的不可以嗎?”

    或許是顧慮到我的喜惡,阿雪避免了“拯救”這個字眼,而用了比較現實的“換取”一詞,這樣的體貼,正是這丫頭不變的個性。

    說來應該怪我自己沒有識人之明吧,既然知道她是這種個性,平常就應該盯著看她宰殺牲祭,或是直接弄碗生血給她,雖然不是

    修練者親自下手獻祭,效果打折,但也好過這樣自殘的修練方式。

    回想到那一天,拿著萬靈血珠的她,嬌弱的身子一面發抖,一面卻是幾乎義無反顧地回刀自刺,任熱血灑在靈珠之上。看似柔弱

    的個性,卻有著永不改變的堅持,這樣的一個小女人,我能用什麼東西去迫她改變了?

    這麼一想,登時覺得氣餒,再看看阿雪泫然欲泣的俏瞼,一股怒氣就此散了,臉上雖是還維持著嚴肅表情,心里卻已經能夠平復

    過來。

    “或許,你說的也沒錯,黑魔法也分很多種途徑,各有各自不同的修練方法,說不定有哪一門能夠讓你這種天真的家伙生存也不

    一定。”

    我並不是放棄了。好不容易讓阿雪走上了這條路,哪有退縮的道理?只是曉得強逼無用,只能使用循循善誘的方式。

    在對于事物的喜好上,我是一個追逐黑暗美學的人,盡管還沒有狂熱到愛上毀滅美學的程度,但比起欣賞花朵盛放的絢麗,我更

    喜歡觀看鮮花繽落、被蹂躪于泥地的那一刻。

    觀看一個人的墮落與其過程,會讓我感到愉悅,特別是一名高傲、聖潔的女神官,能夠在這條黑暗的墮落之路上,走到什麼程度?這一點光是想像就覺得興奮了。

    我疼愛阿雪,但是這個基本的構想我不會放棄,並將會一直實施下去。

    目前阿雪修練的方向,偏重于亡靈、陰魂的技巧。死靈魔法只是黑暗魔法中的一門分支,並非全貌,但在這個節骨眼上,或許是

    最具實用性的技巧,所以我也積極與阿雪討論、研修。

    “每天晚上,我都還听得見那些孩子們的聲音,如果我能夠在死靈魔法上有進展的話,就能夠撫慰她們的不安了……”

    為著這個理由在修練,阿雪的話卻讓我有了異樣聯想。倘使說,那些羽族孩童的陰魂,現在仍圍繞在阿雪左右,依附著她,那麼

    ,很有可能再藉由她們重現大日天鏡的恐怖威力,只要這個戰術能付諸實現,村子外頭幾百個鬼魅根本不算是什麼。

    有了基本戰術方向,我想要與阿雪深談,但很不巧的是,那名女嬰開始大聲哭鬧起來。

    “哎呀……”

    阿雪驚呼一聲,突然漲紅了臉,跟著就急切的哀求我離開,不要再嚇壞孩子;我覺得奇怪,但也知道不適合逼得太緊,依言退出。

    從當晚起,我就讓阿雪致力專攻亡靈魔法的修練,盡管我們很努力,很希望作一點什麼,但是不幸的事情依舊是發生了。隔天一

    早,村子里頭又多了新的犧牲者。

    明明就已經被鬼物群包圍了,卻還是有人不信邪,想要往外頭闖。兩名剩下的見習神官,連同他們的伙伴,不願意繼續待在村子

    里,在契約之日被怒涌而入的鬼物群吞噬,執意外闖求生。

    他們還有一點起碼的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魔法不足以對抗數百鬼物合攻,貿然沖出去,只會與同伴一樣下場,所以改了新的戰

    術,先抓幾名村人當誘餌,去吸引鬼物群的注意,他們趁機突圍,而被抓的人里頭……有著金漢良的妻子。

    整個行動被半夜不睡的茅延安給撞破,呼叫聲引來了村人,兩邊形成對峙,雖然後來大叔的言語激怒奏效,令他們失神,被紫羅

    蘭閃電竄出,咬斷了一名見習神官的咽喉,場面大亂,可是我們仍然慢了一步,讓情緒陷入狂亂的剩余幾人,拉著數名人質一起往村

    子外頭沖出去。

    雖然只是見習的,但光之神宮的神官,還是有著一定素質。唱頌出來的聖歌與經文,形成了一道淺淺的光幕,庇護住他們。鬼物

    群對于這帶著神聖氣息的光幕,顯得有些畏懼,不敢太過靠近,生怕在屬性相克的情形下,被聖光蒸發得魂靈俱散。

    假若只需要面對三五陰靈,他們可說穩操勝卷,但當鬼物群的數目百倍于斯,就是另一種情形。

    “撕啦……”

    脆裂的聲響,一只像是白骨一樣的枯手,刺破了脆弱的光幕,在霧氣中,我隱約見到那只手臂的主人,是一個半邊骷髏臉的女人。將近中年左右的歲數,還有著肉的半邊臉,有幾分姿色,脖子上浮現一道深深的血痕;破爛衣裳是多年前流行過的時裝款式,頗為

    華貴,恐怕還是出自豪門,不是霧谷村附近山區該有的東西。

    乍隱乍現,從鬼物們的騷動來看,這名婦人可能是鬼物群的核心,而村人們在目睹她現身剎那的驚惶表情,更讓我察覺事情的不

    尋常。

    “啊……”

    大量陰魂從光幕的破口急涌而入,腐肉蝕骨,在悲慘的哀嚎聲中,我們失去了最後的幸存者。

    從人們沖出村口,到化成一灘無法辨認的碎末血肉,只是幾下眨眼的功夫。

    我覺得有些惻然,但卻要忙著安慰趴在我肩頭啜泣的阿雪。

    “怎麼會這個樣子……”

    茅延安重重一舉,擊向旁邊的屋牆,恨恨地嘆著氣。表情看來非常沉重,但到底有多少真心,就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相較于茅延安的反應,村民們就顯得渾渾噩噩,像一群行尸一樣,搖著頭、垂手嘆氣,仿佛對眼前的悲劇已經木然,又好像有了

    自己不久後也將步其後塵的體認,慢慢地回到他們的屋子里。

    金老頭和兒子的樣子則正常得多,特別是金漢良,他慢慢地向前伸著手,像是想要拉回些什麼,顫抖著嘴唇,眼中閃著淚水,干

    澀的喉間發不出一點聲音,那種驚恐與悲痛的表情,讓我久久不能忘記。

    似乎是知道母親已經不在,嬰兒在祖父懷里嚎啕大哭起來,在村外越來越尖銳的鬼物悲嘯中,顯得很微不足道,可是听在我們的

    耳里,卻比什麼東西都更深沉。

    趴在我肩上,在听見嬰兒哭聲後,阿雪的臉紅了起來,身體不自禁地有了反應。

    她好像很想抱起那嬰兒安慰,可是最後仍是看著金家父子把嬰兒抱回家去,對他們一家三口來說,今晚想必是個很難過的夜。

    “師父,你可不可以……”

    阿雪好像要拜托我什麼,可是卻馬上閉起嘴巴,從衣袋里拿出我整理給她的咒語小冊子,快速跑回房里去,看來是已經領悟到了

    求人不如求己,能夠搶在契約之日前,修成一點黑魔法,比什麼都要有用。

    美麗的俏女徒能有這種自覺,為人師表的我非常榮幸,不過,這樣下去我就沒有立場了,為了把事情導往比較好的方向,我有我

    該做的事情。

    “喂,大叔,我們兩個來談一談吧,不要用你那泡過洗腳水的臭劍指著我啊。”

    “哦,賢佷,深夜不睡,也不和雪丫頭風流快活,你跑來我這里做什麼?”

    當我在夜深人靜時,推開茅延安的房門,看到他坐在桌子旁邊,啜飲著粗茶,等待著我的到來。

    “你當初在這里到底藏起了什麼?鬼物們的秘寶到底是什麼?可別對我說你不知道啊。”我冷笑道︰“我剛剛確認過一遍了,村

    子周圍根本沒有結界,怨魂群是因為遵守約定,所以才一直不進村子,但是契約今年已經被撕毀了,怨靈一沖進來,我們馬上就會完

    蛋。為了大家好,你最好把你藏起來不說的那些事,先告訴我。”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東西,我可沒有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喔。”

    “少鬼扯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我只是不想在阿雪面前太丟你的臉,所以才給你保留一點顏面,如果你不肯說,我把霧

    谷村里所有人都叫出來,一起听听看你怎麼說。”

    兩人一時間陷入對峙,緊繃的氣氛,最後是由大叔自己打開了。

    “我……不知道你到底在問些什麼,不過你如果真想知道這村子的往事,那麼,我可以告訴你一點別人的故事。”

    語氣低沉,茅延安的表情十分凝重,再三告訴我,這是別人的事,絕不是發生在他自己身上的事之後,這才開始說話。

    “我要先說明,這是別人的事,不是發生在我身上的事喔。”

    “知道了,你要說幾遍啊?”

    “這件事是我朋友的秘密,我答應過他不告訴別人的,現在告訴你,你不能告訴別人喔。”

    “吵死了,你過去干過什麼事,趕快全部招出來吧!”

    大叔說的話,十句里面恐怕有五句半都不能相信,特別是這樣的自我告白。

    不只是他,人們在牽涉到這種隱私事務時,常常會假托他人之名,來說出自己的事,什麼“發生在別人身上的事”、“發生在我

    朋友身上的事”、“我朋友的朋友的事”,這類藉口我早就听厭了。

    “從前有一個人,他飽讀詩書……”

    “呵,真巧,我也認識一個飽讀詩書的人,還是一個男人。”

    從大叔口中說出來的陳年往事,單純就告白而言,實在缺少一個為惡者的原創性。

    一個出身寒微的年輕人,苦讀出身,學得一手好畫技,也彈得一手好琴,立志要出人頭地,永遠不再過苦日子。

    “為了離夢想近一點,那個英俊的男人離開家鄉,到金雀花聯邦發展,終于憑藉著出眾才華,嶄露頭角……”

    “嗯?金雀花聯邦?那個人不就是大叔你嗎?”

    對于沒出身、沒背景的年輕亡人,要改變讓會階層,除了考入公職之外,最快的發達捷徑,就是與貴族千金成婚。急于擺脫窮困

    的惡夢,男人選擇了一名伯爵千金為目標,在連番苦心經營後,用了種種不道德的手法,終于得到了伯爵千金的身心,入贅伯爵家。

    “那個男人擁有了夢寐以求的財富,卻對入贅的恥辱不能忍受,雖然英俊的他對妻子有一點不舍,但最後他還是決定,要拐帶所

    有財寶,拋棄妻子出走。”

    “大叔啊,那個英俊的男人就是你啊!是你啊!”

    男人卷帶了大筆金銀珠寶私逃,拋下剛剛生產完的妻子,到遠地異國另起爐灶。

    只是,事情沒有想像中的順利,對于商場交易全不熟悉的男人,手上的資產越來越少,在一次投機行為中,輸光了手邊所有的家

    當,再次變得一貧如洗。

    為了躲避債主,男人不得不過著流浪的生活,但在他離開金雀花聯邦的十數年後,當他正在某個小鎮上販畫為生時,一個女子出

    現在他的面前。

    結發妻子千山萬水地追來,要他歸還最重要的珍寶,男人打從心里不願,但為免驚動旁人,又見到妻子衣著華美,首飾昂貴,當

    下惡從膽邊生,藉口要歸還她東西,把她帶到僻靜之處。

    “……那天,就在樹林里頭,一棵巨木的後面,那個男人冷下防地拿出手帕,搗住他妻子的口鼻,因為女人的反抗很激烈,所以

    他不禁越搗越緊,越搗越用力,直到那個男人發現妻子已經不再掙扎……”

    似乎因為說到了心中的隱痛,茅延安的表情極為陰沉,就連聲音里也帶著一絲絲的鬼氣。

    “……為什麼會這樣子呢?其實那個男人沒有打算殺她的,他只想把人弄昏,搶了她身上錢財之後就逃跑,為什麼她會這麼容易

    就斷氣了呢?”

    “還在那個男人?我說那個男人就是你,你是聾了是不是?”

    我很努力地克制著耐性,不過事情都已經這麼明顯,這個男人還在遮遮掩掩,這麼不干脆,看來實在是讓人很火大,要不是勉強

    克制,我真想掐著大叔的脖子,先把他掐死算了。

    之後的故事也沒什麼特別,錯手殺人的男人,把女人身上的錢財拿光後,順手就和同伙將人給埋了,但想不到沒過幾天,大霧就

    開始降臨這個小鎮。

    坦白說,不算是太驚心動魄的故事,以這作為大叔的過去,我甚至覺得還太過平淡了。大叔這樣的才華與性情,應該是干下更慘

    絕人寰的大案,牽涉千百人性命,這樣才夠身分啊。

    只是,現在多說這個已經沒有意義,根據大叔告訴我的訊息,我也開始構思,該怎麼利用這些訊息,去面對契約之日的交涉。
第八卷 第08卷 第04章 回國述職
    因為接到了國王陛下的勒令,我不得不快馬加鞭離開這里。听說,我們那以搜集各地珍寶為嗜好的國王陛下,在收到我十萬火急

    送上的神燈貢品後,龍心大悅,特別發下勒令,召我回國。

    听到我的真名,阿雪沒有反應,方青書則是輕輕一震,但至少在表情上,看不出什麼變化,而那名特使在“離去”之前,向我沒

    口子的道賀,說我這趟回去一定會蒙受重用,從此升官發財不在話下。

    坦白說,盡管我對這些奉承很是存疑,但有件事卻令我很感嘆,那就是國王陛下還真是選了一位好使者。負責傳令的官員我見多

    了,卻很少見到這麼客氣,報完訊要離去的時候,不討紅包,不收謝禮的好人,為此,我們幾個人在埋葬他的時候,特別為這位好使

    者默哀一分鐘。

    沒辦法,南蠻景色雖然壯麗雄渾,卻實在不是什麼好山好水,這位專使率人長途跋涉來此,在深入這里的途中,遭受猛獸、毒蟲

    、瘴氣、獸人群的襲擊,最後殘存他一人,拖著最後一口氣,向我把命令傳達完畢後,就閉目逝世了。

    “嘿,所以說呢,你們要感謝我一下,如果他不是踫到我這個專門向導,把他帶來見你們,你們就沒機會听到他的傳令,要繼續

    耗在南蠻了。”

    以這麼囂張的語氣,在我們面前邀功的,就是把自己扮成浪人劍客的茅延安,照他的說法,是他在距離四大獸族營地六十里外的

    一間小酒鋪里,洗腳納涼兼喝茶的同時,見到這名專使跌跌撞撞地闖了進來,雙方幾句交談之後,茅延安便將他帶來見我們。

    我相信這話沒有假,不過比較起來,我更在意的是,這家伙怎麼能夠死而復生,還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大搖大擺出現在我們

    面前。

    “喂!大叔,你到底是怎麼能夠……我是說,你怎麼能夠這樣……那天我明明……”

    “鎮定,”茅延安道︰“沒什麼特別的啊,裝死和死後復活,在江湖上混老千的騙子哪個不會?”

    “但是那天我用匕首刺得你滿身洞,七孔流血,你應該早就掛點了。”

    “套一句前輩說過的話,七孔流血是七孔流血,死是死,兩者是不可以混為一談的。”

    茅延安大笑著,貼近我耳邊低聲道︰“那天我在懷里藏了皮墊和血包,如果不用這方法,怎麼能騙到小子你跑出去誘開敵人?我

    又怎麼能夠溜出去逍遙呢?再說,我如果不假死,你又怎麼能夠獨立成材呢?學著點吧。”

    得意的奸笑,大叔看來十足就是戲劇里頭的大奸角,可是我卻听得糊里糊涂,因為那天匕首剌下去的感覺,現在回想還是那麼真

    實,雖說我沒有仔細查看,就把茅延安埋了,但他懷里真的藏了皮墊和血包嗎?

    “不好意思,但是如果有時間的話,可以為我們解說一下嗎?”

    站在旁邊的方青書和阿雪,滿面都是迷惘之情,听不僅我和茅延安的交談,而我又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最後還是茅延安來搞定。

    對著阿雪和方青書,大叔他居然又是另一套說辭,講什麼我為了他的安全,那天掩護他逃跑,這段時間他一直在附近徘徊,直到

    遇上了阿里布達派來的使者,這才帶人前來。

    “老實說,你們還真是讓我失望,盡是注意一些不重要的東西。”茅延安嘆氣道︰“我在這麼困難的情形下,設法弄了一套這麼

    帥氣的衣服,你們看了居然一點也不感動?”

    “你不說我還沒想起來,你一個畫家兼導游,為什麼要打扮成一副劍客的模樣?腦子有病嗎?”

    “嘿嘿,在南蠻當然是武者打扮比較吃香啊,就算嚇不倒那些獸人,藉機泡泡半獸人美女也是好的,看到這柄重劍沒有?通體墨

    黑,背厚三指,最特別的地方,就是看起來仿佛是由玄鐵所鑄,好像重達八八六十四斤一樣。”

    “好像?那這把劍是用什麼做的?”

    “哈,是大叔我這幾天閑來沒事,用紙摺組,一面洗腳一面染黑而成的。”

    說完,茅延安抖甩手臂,將巨劍從左肩換扛到右肩,看起來十足威猛的樣子,但我知道這把“重劍”的底細後,卻是避之唯恐不

    及,生怕給那腥風燻到,當場嘔吐慘死。

    “哈哈哈,老師不愧是老師,還是那麼活力十足啊,看到您這樣,我就放心了。”

    諸事已了,我們這群留在最後的旅人,最終也是得踏上離途。一番騎乘趕路,在穿過層層樹林,將要離開這里時,除了林中百鳥

    齊鳴,還有一種像是野獸長嘯,又像是澗水穿梭的奇異聲響,斷斷續續地繞在我們後頭。

    方青書道︰“奇怪,好像有人跟在我們後頭,沒有惡意,但是武功……不弱啊。”

    雖然他向來言詞謙遜,但能當得他這個評語,這樣的人在南蠻可沒有幾個,以這為線索,加上那奇異的熟悉感覺,我頓時醒悟,

    向樹林深處彎腰一禮,與這名義氣深重的的友人告別。

    方青書微笑道︰“是什麼人?”

    我道︰“現在說你可能覺得很好笑,不過未來有一天,他將是會雄霸半個北方的男人。”

    方青書鼓掌大笑了起來,就這樣,我們趕路離開這里,在脫離南蠻之前,眾人會暫時同行。

    沿路上,大叔的音樂與詼諧言談,為我們帶來了很多樂趣,而靠著方青書的回復咒文幫助,阿雪和我在戰斗中所受的傷,很快就

    痊愈了。

    听說,在我們離開這里之後不久,萬獸尊者就與龍女姐姐結束戰斗,更親自發下號令,懸賞追殺那個膽敢拐跑他妾奴的男人。

    從道理上來看,也難怪他會氣成這個樣子。人所共知,蛇族與其余三族,在攻破史凱瓦歌樓城後,各自準備了一個上品美人要獻

    給尊者,由于雙方相互較勁,這次預備進貢的妾奴,素質猶勝以往,萬獸尊者在接報後早已心急如焚,連連催四族將美人送來,怎知

    道命令還沒送到,兩邊的美人就先後被人劫走。

    在南蠻,奪人妻女是莫大榮耀,但妻女被奪卻是永世不能翻身的恥辱,萬獸尊者自藝成以來,從不曾受過這樣大的屈辱,現在雖

    然沒人敢當面提起,但只怕每個獸人看到他,都覺得尊者腦袋頂端綠意盎然,青雲罩頂,這怎不令他怒氣沖天,發下格殺令,誓要奪

    回女人,干掉奸夫。

    幸好,由于當時情形實在太過混亂,眾人不但說不清那男人究竟是什麼人,就連那兩個美貌妾奴長得是個模樣,都沒人能給一個

    肯定說法。

    萬獸尊者脾氣暴躁,如果知道仇家是誰,不管他武功多強,都會沖去將之碎尸萬段,但要他在茫茫大海中找出犯事者,卻又沒有

    這種細心與耐性,只好待在南蠻生悶氣。

    為了把阿雪救出來,惹下這等風波,我並不後侮,但有時候也在想,另一個脫逃成功的妾奴羽虹,現在不知道怎麼樣了。

    單從武功上來看,她可以說是因禍得福,修為超越之前甚多,更擁有了羽族中人夢寐以求的鳳凰血,倘使她有那麼一點點的感恩

    之心,又因為個人名節而不說出我與她之間發生過的事,那我就可以在這里高枕無憂了。

    只是,仍然令我感到困惑的是,羽虹經過鳳凰蛻變之後,肌膚散熱方面的問題,到底有沒有好轉呢?如果沒有,那她現在……身

    上不曉得到底穿著些什麼?

    在我們與蛇族的決戰中,阿雪身上所受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但是烙印在心房的傷痕,卻沒有那麼容易愈合。

    我們騎馬離開麥里的旅程中,阿雪用袍子緊緊里著身體,被抱坐在我懷里,途中一句話也沒有說,最近這幾天,更是異常沉默,

    看在眼里,實在是讓我很心疼。

    阿雪是一個很疼愛小孩子的人,那麼多與她情誼深厚的女孩,全部死在她面前,還受著那樣的酷刑,對她純潔的心靈打擊之大,

    可想而知。這兩天,她一下馬背,立刻就躲起來不肯見人,今天更糟糕,連飯也不肯吃,躲進帳棚不出來。

    與方青書和大叔分開後,我到阿雪的帳棚前,打算開導開導這個小徒弟,不能讓她這樣子沮喪下去,怎知道她不在里頭。帳棚外

    是一片密林,我方自旁徨,紫羅蘭出來幫忙引路,幾下轉折後,前方出現了一條小溪,溪畔一顆大石頭上,阿雪正坐在那里。

    今晚是個無月之夜,但是南蠻的天空清朗如鏡,點點璀璨星光,投射下來,映照溪面水波閃動,就像千百顆寶石在水里發亮。潺

    潺溪水流動,伴著間歇的鳥鳴、蟲吟,就連我每一步踏步聲都清晰可聞,然而,阿雪卻像是听不見一樣,怔怔坐在大石上,俯視清溪。

    “啊……”

    當我靠到極近,阿雪終于察覺到我的靠近,但是沒等她逃躲,就被我從後頭攔腰一把抱住,拖了下來。

    “放開……不要……”

    “阿雪,乖乖給我坐好,不然以後我就不認你這個徒弟了!”

    即使是刻意對準腰間穴道下手,但阿雪的力道之大,仍是讓我幾乎壓制不住,要不是用言語讓她安定下來,她立刻就會掙脫出去。

    “我應該告訴過你了吧,這次的事情,你做得很好,保護不了那些孩子並不是你的錯,我相信她們一定都很感謝你,而且……”

    反覆說著連我都感到不耐煩的話語,我勸慰著她。懷中的軀體雖然溫暖,但卻非常僵硬,直到我把話說完,我仍感覺得到她的顫

    抖。

    “……好了,我能說的就那麼多,把斗篷脫下來,讓我好好的看看你吧。”

    一句話說出,阿雪掙扎的反應又變大,但被我緊抱住,不敢強行掙脫,就這麼僵持了好一會兒,才听到細細的嗚咽聲。

    “我知道這些,可是……我不敢見師父……阿雪的身體變成像怪物一樣,師父一定會討厭我的……”

    原來是這麼回事,仔細想想,從我把阿雪由血池中救出後,雖然摟過抱過,卻從來沒機會正眼瞧過,看她不安成這樣子,我溫言

    相勸,要阿雪放開拘束,讓我好好看一看,絕對不會討厭她的。

    “真、真的不會討厭喔?”

    “當然不會,不管你變成什麼樣子,只要乖乖的,我就很喜歡。”

    像哄小孩子一樣,我笑著幫阿雪解開多重衣帶,將她身上的斗篷、長袍除下,就連貼身褻衣都不例外,一會兒之後,她豐腴白皙

    的胴體,就裸裎在大石上,縴毫畢露地呈現在我眼前。

    本來阿雪除了狐耳、狐尾之外,一切就與常人無異,是極為接近人類的半獸人,但經過蛇族這番改造後,體內獸性血統活性化的

    情形,實在是很明顯。

    手掌仍然是那麼地潔白,但從手背開始,一層白色的狐毛蔓延過手肘,在距離肩頭一寸處停下。腳的情形也是一樣,柔軟的狐毛

    ,由腳踝延伸過膝蓋,在大腿上畫出一道傾斜的弧線。柔滑的胸腹肌膚,沒有被狐毛覆蓋,但裸背上卻出現了V字形的狐毛,像半件

    馬甲,蔓延至脊椎末端的尾巴。和之前鯏醢T 肥滌凶挪煌   潛繞鵡切┤嵐椎暮  胰錘 耪餼嘮靨宓幕鵠斃願興浴br />
    蛇族的手藝相當杰出,盡管知道不該,但我隱隱想要謝謝她們,確實掌握到了雄性生物對于肉欲的原始渴求。

    阿雪原本就足稱豐滿的乳房,增長成了更為傲人的H罩杯,一手雖然無法掌握,卻滿意于那渾圓挺俏的結實彈性︰腰身曲線呈現

    一個緊勒的蜂腰,從腰下繪出一個飽滿的心型肉臀,更突顯得腰細腿長;緊緊合攏的雙腿,沒有一絲縫隙,中間的倒三角地帶,稀疏

    的潔白體毛,在星光下猶若初雪。

    我不由自主地屏住氣息,吞了口口水,伸手在那豐滿渾圓的巨乳上,溫柔的撫摸。

    “阿雪,你現在先閉上眼楮,什麼話都不要說。”

    讓阿雪閉上眼楮,我一面將手陷入深深的乳溝,揉搓著她柔軟彈性的乳房,另一手便捻弄嬌嫩的乳蕾。

    在我的記憶中,超過C罩杯以上的女性,盡管碩大的乳房令男性手癢欲攀,但本身的觸感卻是一大問題。妓館的娼婦群中不乏豪

    乳美人,但多半欠缺保養,皮膚欠缺彈性,胸部下垂,反而讓人倒胃口。所以在解開阿雪衣衫,看見那雙H罩杯的巨乳時,我很是有

    著不安。

    但結果卻出乎意料地好。試試觸感,緊手一握,再一放開,就好像迫不及待地彈跳出來,不停在空氣中顫動、高挺著,即使是這

    樣的躺臥姿勢,圓碩的雪乳依舊挺立,沒有半點歪垂的丑態,無疑就是一雙翹挺且富有彈性的豪乳。

    接著是試試看敏感度。粉紅的乳蕾,經過我的一陣撫摸,已經因刺激而俏然挺起。

    美麗而嫩紅的乳暈,襯托著紅葡萄般的乳頭,令人垂涎想舔上一口,我低下頭去吸吮,另一邊則用手指,夾住那因刺激而突出的

    乳珠,整個手掌壓在球型的的豪乳上,旋轉撫摸。

    “師父……阿雪的身體,是不是……變得很怪……很丑陋了?”

    “傻女人,這有什麼好擔心的?每個半獸人都是像你這樣啊,為什麼要大驚小怪呢?你看到的半獸人,不都是身上有毛嗎?和我

    們在奴隸站見到的那些比,你這尺碼還不是最大的呢……”

    說著,我忍不住又在白皙乳球上摸了一把,饞笑道︰“……不過,也真是夠大了。”

    “可是……人類的女孩子……哪有這麼大的?”阿雪仍是一副要哭出來的表情,低。聲道︰“這麼怪模怪樣的……師父你、你一

    定要把我趕出去了。”

    “怎麼會呢?我很喜歡這樣的女孩子呢,愛都還來不及了,怎麼會趕你?如果你不相信,我以後每天都可以幫你按摩……按摩這

    里。”

    雖然玩弄巨乳是一種樂趣,但我個人對于大胸部並沒有特別愛好,即使是像羽虹那樣的縴巧鴿乳,我玩起來還是十分享受,不過

    現在為了哄這丫頭開心,只得擺出一副非常痴迷的樣子。

    坦白說,阿雪楚楚可憐的樣子,讓我很是有一種盡量去欺凌她、弄哭她的沖動,但是理智阻止這念頭,因為現在的她,正處于絕

    望邊緣,是需要拉她一把,而不是推她下去。

    阿雪身上的敏感處,我早已熟悉,這些並未因為她的獸化程度加深而改變,沒有幾下,就藉著親吻與撫摸,讓這傻丫頭雙頰酡紅

    ,露出了掩不住的春情。

    若是以前,阿雪在歡好時總是半推半就,有時候還迫得我要用暴力手段,可是這次她卻主動配合,將火熱的身體貼靠過來,這就

    可以看出她心理壓力之大,必須藉著這樣的動作,來獲得我對她的肯定。

    我自然不會讓她失望,努力壓下想要仔細端詳她胴體的念頭,專注于種種調情動作,在確認阿雪已經情動後,半強迫性地讓她站

    起、轉身,且不由分說地要她分開雪白的大腿,趴靠在大石上。
第八卷 第08卷 第08章 撥雲見日
    或許沒有人願意,但契約之日仍是無視我們意願而到來。

    盡管契約已經被撕毀,但鬼物們仍沒有蜂涌而入,只是等約定時刻到來,才緩緩從村口進入。

    村民們準備著所謂的交涉,這檔子事他們已經做了很多年,熱門熟路,不需要助手,只不過以往都是雙方出示契約,他們可以指

    著對方契約上的文字,理直氣壯地說是時間未到,這次卻不能重施故計了。

    在往年確認契約的長街上,一邊是恐懼與不安的村民們,另一邊則是形形色色的鬼物,有些是人類,有些則是飛禽走獸,共通處

    都是體無完膚,有著明顯的腐爛跡象,露出內里骨肉,嚴重一點的甚至爛去了半邊身體,眼神中存在著對生者的怨恨、對血肉的渴求

    ,直直地盯著我們看。

    “感覺真是惡心啊,真不知道那些亡靈法師怎麼受得了……”

    我的心情猶如待宰豬只,好不起來,旁邊的茅延安不知是否因為已有了覺悟,看來仍是一派悠然,但立志要成為一個優秀亡靈術

    者的阿雪,卻是面色蒼白,擔憂地靠過來。

    契約的交涉理所當然失敗了,在這種情形下,會成功才是怪事。鬼物群發出憤怒的咆哮,激憤地鼓噪,嚷著模糊的字句,要我們

    歸還珍寶,逐步進逼過來。

    在那大群鬼物當中,我沒有見到日前那名半邊骷髏臉的女人,但卻隱隱看到那幾名被鬼物群殺害的見習神官與騎士,顯然死在這

    附近的陰魂無法離開,也被吸納入鬼物群的一部份,如果我們不小心,這就是我們片刻之後的下場。

    “等一下,住手,你們要的珍寶在這里。”

    就在鬼物群逐步進逼,要發動實質攻擊時,我排眾而出,將手中的一個包袱抖落,登時灑出了十多件金銀珠寶。

    茅延安奸滑之至,要從他那邊找到什麼,極為不易,這是我命令紫羅蘭跟蹤與他同伙的金老頭,在昨天夜里發現他偷偷到了村子

    外圍的一處矮人廢窯,挖掘翻看,等他離去後,紫羅蘭就把洞挖開,將里頭的金銀珠寶帶來給我。

    被埋藏在地下多年,這些金銀珠寶都沒了應有的光澤,但從手工、紋飾來看,仍然可以知道價值不斐,說不定對當事人還有什麼

    特殊意義,這就不難理解為何那女人會把這當作是最重要的珍寶,在死後仍念念不忘。

    “把這些東西拿回去,以後別再騷擾地方了。”

    我大聲說著,鬼物群中的氣氛也有了改變,先是一股寒意凝聚,跟著,一件殘破的華裳袍服慢慢地飄現出來,那個骷髏美人在鬼

    物群中現身,森寒的目光先是朝我這邊瞥來,再轉往散落地上的財寶停留。

    “拿了你的寶貝,好好安息吧,殺害你的那個男人,心里也很不好過,他這些年來……”

    有些不懷好意地這麼說著,我知道身後一定有人臉色變得很難看,但沒等我說完,那個骷髏美人的身影忽然消失,鬼物群發出了

    憤怒的鳴嘯。

    “寶貝!寶貝!把寶貝還給我們!”

    猜不透鬼物對這些財寶有何不滿,我壓根就想不透問題出在何處,面對一群撲涌過來的鬼物,我只能選擇轉身逃跑,但有人卻比

    我更快一步,而且……還是很多人。

    以茅延安為首,整個霧谷村的村民,當听見鬼物群再次尖嘯,立即拔腿逃跑,又快又急,由于鬼物群都集中在這里,包圍村子的

    陣形有了空缺,趁這時開溜,確實大有機會,只是倒楣了被圍在中心的我與阿雪。

    “師父,我們……”

    “阿雪!跟著我跑。”

    逃命這種事,我們一向不陌生,有著紫羅蘭在前開路,用烈火與電光逼開鬼物群,我和阿雪沖出重圍。

    “你、你這時候還抱著她?她的父親和爺爺呢?”

    “不知道,剛剛太亂了,我……我們不可以丟下她不管。”

    懶得與阿雪多廢話,我只是牽著她狂奔,心中禱告那小鬼千萬別挑在這時候哭出來,不然阿雪分心,我們三人肯定十死不生。

    鬼物群的數目實在太多,紫羅蘭雖然護著我們闖出,但最後仍被鬼物群環逼入村內逃竄,情急之下,我要紫羅蘭領著我們往矮人

    廢窯跑。

    有個殘破的建築物遮擋,總好過在空地御敵,況且,說不定有什麼東西是紫羅蘭沒有挖出來的,或許就是鬼物群真正要找的寶貝。

    “阿雪,把你這幾天學的練的全用出來,能擋多久就是多久。”

    把鬼物群甩開一段距離,沖入矮人廢窯後,我要阿雪張設一個小結界,擋住追來的零散鬼物,爭取時間。

    “腐臭的邪惡之風,聆听析願,釋放黑暗的障壁。”

    幾天的特訓有了成果,阿雪的咒語唱完,一道黑色的防壁立即張設出來,攔擋在鬼物群之前。

    沖勢被擋住,鬼物群的尖嘯聲刺耳難當,但阿雪的修為顯然相當有限,那層黑暗障壁在鬼物群的沖撞下,很快就出現了裂痕,崩

    潰是遲早的事。

    紫羅蘭沖在前頭,進入那只剩幾面空牆的矮人廢窯後,立刻撲地挖了起來,從那個坑洞里,又挖出了幾件金飾,都是戒指、耳環

    之類的。

    (果然之前挖漏了,可是……是這些東西嗎?這次再壓錯寶就完了。)

    正在遲疑,外頭又亂了起來,從阿雪所遮蔽的另一個方向,霧谷村的村民們沖了進來,後頭就像掛粽子一樣,牽著一長串的鬼物

    群。

    “哎呀!賢佷,你還在這里啊,外面好多鬼怪啊,我們沖不出去……”

    “沖不出去?那你死在外頭就成了,干嘛還沖回來?你沒看見這里快撐不住了嗎?”

    大叔和一群村民們在這時沖回來,兩邊的鬼物群一會合,壓力大增,阿雪張設的黑暗之壁崩潰在即,鬼物群朝她迫近,最近的一

    個已經不過數尺距離。

    紫羅蘭吼了一聲,從地洞里挖出某樣東西,那是一具裹著殘絲寸縷的女性骨骸,看來就正是那骷髏婦人的埋骨處。

    “就是這個東西……喂!寶物找到了,那個什麼名字的女人,你的尸體就埋在這里……”

    這話起了作用,但似乎不是我要的那一種,當骸骨一見天日,鬼物群就好像受到某種激勵,攻勢赫然激烈了十倍,就像是那天鬼

    物群攻破神官們的光明防壁那樣,脆裂的聲響,一只像是白骨一樣的枯手,刺破了本就不支的黑暗防壁。

    “師父!師……”

    鬼物群如同萬馬奔騰般壓倒過去,將阿雪淹沒在數百陰魂的撲擊中。

    “阿雪!”

    我大吃一驚,沒想到連這一注都壓錯,骨骸並不是鬼物們所要尋找的珍寶。

    阿雪被埋進鬼物群中,生死一瞬,我不能指望奇跡出現,眼角瞥見大叔的身影,立刻一把將他拉過,要他主動出去招認。

    “你胡說什麼,外頭這麼危險,你要我出去?而且我什麼都沒做過,認什麼東西?”

    茅延安仍是死下認帳,朝一眾村民中躲去,逃避我的外拉,但我卻沒時間陪他再瞎纏下去,往外頭跑幾步,大叫道︰“喂!我不

    知道什麼寶物,但是你要找的凶手就在這里!”

    陰魂的意識里,除了對生者血肉的渴求,就是對復仇的執著了。這句話喊出來的效果,絲毫也不亞于剛才挖出骨骸的那一刻,鬼

    物群停下了動作,不約而同地朝這邊看來,隱隱約約,那名骷髏女性更在鬼物群中浮現出來。

    計劃奏效,我急切地大叫道︰“你忘記了嗎?在樹底下,那個拿手帕悶死你的男人,現在就在這里,听見了嗎?不要遷怒別人,

    要報仇,你就應該找那個男人……”

    已經失落的久遠記憶,仿佛在我的大喊中,重新在鬼魅的腦海中復現。隨著印象漸漸清晰,她的外表也開始起變化,從灰白的手

    骨開始,骷髏模樣的半邊身體迅速生出了血肉,回復成生前的模樣。

    鬼物群沒有動作,我听見阿雪隱約發出的叫喊聲,顯然還安好無事,機不可失,要闖出這個死局,就只能利用這機會。我轉過頭

    ,尋找那即將被我出賣的對象,只見茅延安藏在一眾村民的身後,偷偷對著我搖手。

    很明顯的意思,但現在已經不是套交情的時候,我伸手指前,朗聲道︰“殺害你的那個男人……就是他!”

    陰風慘慘,鬼物悲嘯,伴著我的指控一起送了出去。順著我所指的方向,一個男人因為罪行被揭發,兩腿一軟,跪倒在地上。

    “對、對不起……一切都是我的錯……我、我那時候並沒有想過要殺了你,我不知道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啊……”

    多年罪行被揭發,心防崩潰的男人跪在地上,涕淚縱橫地痛哭失聲,情境悲涼。

    這情形與我的預期完全不同,因為我原本估計,以大叔的厚臉皮,不太可能這麼容易就認罪,而最失算的一點,就是跪下來認錯

    的罪人並非茅延安,卻是站在他身前的金老頭。

    眼看著金老頭跪地痛哭,不住磕頭,這太過詭異的情形,將我給弄至目瞪口呆。

    (怎、怎麼會這樣……)

    金老頭痛哭懺悔的內容,和之前大叔說的一模一樣。他滿是皺紋的蒼老額頭,用力踫叩在地上,向死去的妻子求饒,說著當初無

    心錯殺之類的後悔言語,那激動的神情假不出來,可以確認他就是真凶。

    如果說剛才我的指責,讓鬼物們的記憶開始回溯,那麼金老頭的懺悔,就是把所有失落的記憶環節補完,所有鬼物都好像從狂暴

    狀態中清醒過來,停下動作,分開出一條路來。

    “師父!”

    阿雪大步跑過來,搶奔到我懷里。我抱著她往旁邊退去,小聲慰解,看身上滿是塵土與細小血痕,剛才距離生死關頭只是分毫之

    差,如果我晚一步……

    在阿雪之後,那個骷髏美人仿佛飄動似的移了過來……現在她的身上已經沒有骷髏部位了,完全是一個美麗的婦人,鬢發微亂,

    裙擺飄揚,足不點地棅繒捏p鱸撬煞虻哪腥松砬埃 潘耐純蓿 凵褚幌旅糟  幌律磷派羈壇鷙蕖br />
    “求求你,原諒我吧!這些年來我沒有一天能夠安心,當初、當初我真的沒有想要殺你,我只想把你弄昏,可是……可是我怎麼

    知道,我才走開一下,回來的時候你已經、已經……”

    典型的殺人者自白,就像很多只是想讓受害者別呼救,卻意外悶死人的綁架犯一樣,了無新意的意外。而在他的懺悔聲中,婦人

    說話了。

    “寶……寶……寶貝……把……寶貝……還、還給我,把寶貝給我……”

    因為太久沒有開口,起初的幾個字沙啞難听,像是兩塊骨頭交錯摩擦,直到後來才連貫在一起,讓人听懂了她的意思。

    是啊,凶手已經找到了,那麼他當初到底搶走了什麼價值連城的寶物呢?這是我很想知道的事。

    “寶、寶貝……你的寶貝已經……”

    金老頭顫聲說著,支支吾吾還沒說個大概,後面人群忽然起了騷動,一人排眾而出,搶到前頭,一下就跪在金老頭的旁邊,看著

    那名婦人,跟著痛哭出來。

    “你……你就是我娘親?爹從來沒有告訴我……”

    首次見到生母,金漢良的反應很正常,但他接下來所說的話,卻令我們相顧失色,再次為霧谷村所充塞的不可思議而震驚。

    “我、我不知道是你……那天,你和爹在樹林里,我以為你是舊債主……我和爹好不容易才安定下來,我也有了喜歡的女人,我

    不想再躲債逃跑,所以爹走了之後,我發現你還有氣,就、就……娘親,請你原諒我!”

    這真是駭人听聞的懺悔告白,盡管沒有說得很清楚,但卻已經足夠了解。當年金老頭用手帕悶昏人之後,她其實只是昏去,並沒

    有死亡,但尾隨金老頭之後看見這一幕的金漢良,起了歹念,將人勒殺,金老頭回來見到尸體,只以為自己下手錯殺,根本沒想到兒

    子也牽涉在內。

    被親生兒子殺害,凶案之後,冤魂死而不散,一縷怨氣牽動周遭山川陰靈,群起活動,終于導致了往後多年霧谷村的慘劇。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發生這種事?”

    阿雪該是听明白了,但卻明顯地不願意相信,更難以理解人性為何會丑惡到這種程度?發生這麼悲慘的案子?

    對所有人來說,這應該都是一個重大的打擊,對于金漢良尤其是。他並不是那種殘忍凶暴的狂徒,那次殺人,也是他生命中唯一

    的一次,是希望能夠換取以後的平穩生活,但沒想到鑄下大錯,親手殺害未曾謀面的親生母親,更種下了日後的不幸因子,被封鎖在

    霧谷村中,連妻子都喪生于鬼物群。

    看著他跪在地上,掙扎著往前爬,試圖抱著母親雙腿痛哭的樣子,便是我也能感受到那種深切的悔恨,阿雪更是把頭埋得低低的

    ,不敢多看。

    那些原本眼神蒙朧、動作渾渾噩噩的霧谷村民,也像受了某種刺激,眼中漸漸有了神采,看著這一幕,或是嘆息,或是流淚,仿

    佛回想起這些年來的種種。

    群眾在周遭的數百鬼物也是一樣。當怨氣消減,由本來受到影響的狀態中清醒過來,不少鬼物開始慢慢往外退走,有些甚至當場

    就冉冉消失。

    就只有大叔,他不知何時退到一旁,斜斜背靠著一株樹木,好整以暇地看著這一切。我不知道這些事有什麼好笑,但出現在他臉

    上的那種表情,除了冷笑,我找不到別的形容方法。

    不管怎麼說,危機已經解除,更于藏在霧谷村的寶物究竟是什麼,我想我已經明白了。

    “娘,你原諒我,一切都是我不好……我……我真是豬狗不如……”

    金漢良槌胸頓足地痛哭著,和身旁不住用力磕頭懺悔的父親相比,是另一種悔痛的表現,而他所說的話,另一邊也完全听進去了。

    沒有任何枉死者的不安、痛苦表情,曾經有半邊是骷髏的面孔,現在臉上只剩下溫柔而平和的笑容,用一種幾乎是神聖的寬恕口

    吻,撫慰著兒子的悔痛。

    母愛,有時候真是一種沒道理的偉大東西,千里迢迢追蹤而來,就是為了奪回被丈夫抱著走的兒子,雖然慘遭橫死,亡靈卻仍對

    此念念不忘,可是,這麼深的怨氣,在見到兒子後又立即煙消雲散。

    “孩子,娘親不怪你,你……是娘親的寶貝。”

    白皙的手掌,輕輕撫摸著兒子的頭發,傳遞著母親的愛心,輕柔的動作,仿佛正散發著聖潔的光華,那一瞬間,阿雪止住了啜泣

    ,呆呆看得出神,就連我們腳邊的紫羅蘭都盯著這一幕,停下了動作。

    愛,可以抵銷怨氣,這也就無怪常常有人整天嚷著︰地老天荒,惟愛不滅。

    在這樣的波動之下,周圍的鬼物不是離開,就是消失殆盡,當最後一個鬼物形影淡化無蹤,婦人的身體也漸漸透明起來。

    “寶貝孩子,你好好保重。”

    說完這一句,婦人露出安詳的微笑,整個身體化作一道和煦白光,在涌來的霧中冉冉消褪。

    “娘!娘你去哪里?別丟下我們,孩兒還有很多話沒有……”

    金漢良倉皇的叫著,但卻不能挽留些什麼。人死如燈滅,已經逝去的東西,不可以多逗留在現世界,這是不會改變的規炬。

    當霧氣稍稍淡了些,我看金漢良和他父親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正想上前去和他們父子說幾句話,哪知道他就像沒看見我一樣,

    扶著他父親,踉艙地朝村子走回去。

    “喂,金兄……”

    金漢良沒有理我,而不只是他,包括霧谷村民在內,曾經一度回復生氣的他們,又變得渾渾噩噩,像是一群活死人似的,慢慢地

    走回村子。從背後看去,那種搖搖擺擺的步伐,倒與那群受控制的鬼物有幾分相像……

    這樣一想,一個念頭在腦中閃過,我吃驚地望向周遭,赫然發現盡管鬼物群已經散得一個不剩,但圍繞整個霧谷村的濃霧,卻沒

    有消散的跡象。怨氣已散,為何濃霧依舊?難道……

    我的想法,在一眾村人們快要走回村子時得到證實,在金漢良與金老頭要進入村子時,一個人影從旁邊的霧氣中走出來,加入他

    們,一起走入村子。

    那個人我認得,阿雪更為著那熟悉的背影失聲叫出來……那正是金漢良的妻子,已經在鬼物群中碎尸慘死的女人,現在卻好像什

    麼都沒發生過一樣,就這麼與丈夫、公公回到村里。

    “為、為什麼會這樣?師父?”

    阿雪的疑問,我已經知道答案。快速轉過身來,我瞪著茅延安,他仍然斜斜倚靠著樹干,表情懶洋洋的,像是看到了一切,卻又

    像是視若無睹,見到我的目光,聳肩一笑。

    “就像你看到的一樣,這次的祭典已經結束,照過去的經驗,還有一個時辰霧就會散,我們就可以離開了。”

    “這個霧谷村,一開始就已經沒剩下半個活人了,對吧?”

    “全對,這是個死鎮,包括金老頭、金漢良,還有你看到的所有村民,全部都是死靈,這是一出好戲,兩邊的演員都是亡靈,只

    不過有一邊自己不知道而已。”

    對于我的質問,茅延安笑得很輕松,搖手道︰“霧谷村的亡靈祭典,每個一段時間就上演一次,這次我們恰逢其會,怎麼樣?是

    不是比一般的戲曲故事好看?很有臨場感吧?”

    “怎麼會?”受到了重大沖擊,阿雪睜大眼楮,道︰“金大嫂呢?她難道也是……”

    “沒什麼難道的,她也是亡靈。”

    “那……他們的那個小嬰兒……”

    “嬰兒也一樣會死,當然也有嬰兒的亡靈啦,世上還有比這更小的嬰靈,這種尺碼根本就算不上什麼,你是將要成為大巫師的女

    人,別那麼大驚小怪嘛。”

    茅延安說得輕描淡寫,表情一派輕松,就差沒有哼起歌來,但是以阿雪的個性,這些話語對她而言,卻是最殘酷的事實,我看見

    她顫抖著身體,努力調整著呼吸,直過了好中晌,才用一種快要哭出來的無助表情望向我,問我為什麼會有這樣的事。

    我把這難堪任務推回給大叔,而從他口中說出的,就與我的預料沒差多少。

    “其實,霧谷村的事,發生到現在起碼已經百多年了,就在凶案發生後的第二年,大批怨魂襲擊了霧谷村,在那天晚上,就把霧

    谷村屠戮殆盡,無分男女老幼,沒有半個活口。”

    “那……那為什麼會……”

    “人死了變鬼,鬼會投胎轉生,這是常規,但不是什麼事都會照常規來。有些時候,人死了會因為某些理由,不願意轉生,時間

    一久,甚至忘記自己是死人;又或者,受到某些外力束縛,被鎖在一個地方,永遠也不能離開,重復著死亡那一刻的夢魘。”

    霧谷村就是這樣的例子了,茅延安說,因為靈魂受到束縛,離不開這塊被詛咒的上地,所以每隔一段時間,當濃霧籠罩山區,陰

    魂們就會重新聚合在廢墟中,重新上演一次當日被屠村的恐怖情景。

    “每次亡靈祭發生的時候,如果有外人,就會把外人也牽扯入內,殺害之後,又多了新的陰魂被拘束在此處,百年來為了尋寶而

    葬身于此的追跡者,沒有一百也有幾十個,不過多年以前,我也來過這里,和朋友一起來的……”

    那是茅延安還在南蠻玩搖滾樂時的事,他與兩個樂團成員的好友,一起到了霧谷村,親眼目睹了鬼物襲擊,要屠村的事,但那一

    次,他們三人完成了過去沒有追跡者達成的任務,不但識破了這場騷動的雙方都是亡靈,更找出了百年前凶案的真凶,第一次破案成

    功。

    “當時我們以為徹底把霧谷村的亡靈解放了,但是,事情並沒有結束……”

    不知道是一方歉疚過深,還是另一方怨恨太深,亡靈們並沒有就此消散,甚至其後當光之神宮的高僧誦經,亡靈們也拒絕受到超

    渡,就這麼渾渾噩噩地被囚于魂之牢籠,每隔一段時間,就重復同樣的悲哀慘劇。

    “亡靈的記憶很片面,因為我們曾經破過這件案子,所以金老頭記得我,但卻不記得他自己已經死了,我偶爾會到霧谷村來,想

    看看他們是否離開了,只是到現在他們仍在這里,沒有改變……”

    “既然這樣,你該早點說啊。”想起我之所以誤判情形的理由,怒道︰“事先又不講,那天又說什麼這是別人的故事,表情又那

    麼怪,我還以為……”

    “哈哈,我沒說錯啊,這確實是我朋友的故事,是賢佷你一廂情願當我是凶手而已,看吧,刻板印象果然危險啊。”

    “大叔,請你回答我一個問題。我不太理解,那個骷髏女人不是已經……已經釋懷了嗎?為什麼會……”

    “嗯嗯,當年我們破解案情成功時,也是以為事情就這麼了結了。”茅延安點頭道︰“但是幽冥的世界,比我們想像的更嚴苛,

    並不是每一個鬼物在解開心中遺憾後就可以解脫,有時候,當初的怨氣太深,即使有著寬恕與愛,仍是不足以沖破無數怨念累積的死

    之螺旋。”

    無盡的死亡,無盡的悲劇,就在濃霧中反覆上演,形成一個永不休止的死之螺旋,這就是亡靈世界的法則,過去我曾經听說過,

    但實際遇到,那種無法言喻的殘酷、沉重感覺,仍是壓得胸口一陣不順。

    “第一次看很有真實感吧?不過看多了就沒感覺了。”茅延安聳聳肩,從樹旁邊拿出三把早就預備好的十字鎬,扔給我們。

    “開始挖吧,現在你們知道了,這村子是群鬼聚集之地,極陰之處,每次亡靈祭都會在這里屠殺一次,日積月累的結果,地底可

    能會突變出一些好東西,別錯過了。當一個好的追跡者,就要隨時隨地都能找到可以挖掘的東西啊。”

    大叔說到做到,已經開始用十字鎬挖地了。這是我不得不佩服他的地方,因為初次遇上亡靈祭的我,盡管還維持冷靜,卻無法淡

    然處之,身體手腳有些僵硬,動作遲緩。

    “大叔,師父……我們、我們不能做什麼嗎?”阿雪放下手中十字鎬,急切問道︰“難道就沒有什麼辦法讓他們安息,不用再這

    麼重復下去嗎?他們……明明都已經死了,一邊已經承認過錯,另外一邊也寬恕了,為什麼就不能安息升天,要這樣子被困在這里呢?”

    阿雪的眼中,有著極熱切的期盼與渴求,但我卻無法回應,因為在我的知識里,死靈可以被消滅、可以被召喚驅使,但像這樣子

    的魂獄螺旋,卻沒有中斷的方法。

    “不可能的。我不是說過了嗎?別說是你,當初就連慈航靜殿的高僧,親自持咒誦經,都沒有辦法超渡這些怨靈,只能為雙方立

    下契約,當亡靈祭到來,交換契約了事,不用演到屠村。”

    茅延安搖搖頭,嘆道︰“丫頭,人世間就是有這麼多的不平等與不合理,雖然沒道理,卻就是存在在那里,人們無法改變,就只

    能學著接受。你不過是個弱小的黑魔法師,連光之神宮高級僧侶都做不到的事,你憑什麼認為你能做到呢?看開點,幫大叔挖東西吧。”

    很現實的話語,卻是讓人沒辦法反駁,阿雪沉默下來,和我們一起拿鎬子開挖。

    氣氛很怪,我的心情也很混亂,直到不久後茅延安叫了一聲,我們兩個合力在該處挖到幾塊大小不等、晶瑩澄澈的碧藍色晶石後

    ,我才發現阿雪和紫羅蘭不知何時不見蹤影了。

    “大叔,你有沒有看見……”

    問話才出口,我忽然感覺到一種波動,某種魔力運行的波動,由村子那邊傳過來,是什麼人在那邊持咒施法了?

    答案實在太過明顯,當我和大叔朝那邊望過去,一道道青紫色的螢光,由地面緩緩升起,在霧氣中抖蕩浮沉,任何具有黑魔導知

    識的人都看得出來,那些就是具象化、卻失去原來形體的陰魂。

    一道、兩道……青紫色的螢光,像夜晚出現的星火,越來越多,最後數百個陰魂群聚發光,紫綠奇幻,莫可名狀,森森鬼氣,在

    一種詭異的美感中,更有著說不出的顫栗感。

    我們不知道陰魂為何群眾起來,卻看見一道輕盈倩影,身後跟著一頭豹子,在濃霧中緩步行走。

    “那個笨女人,她想做什麼?”

    我一時間也猜不透,只見到阿雪揚起手臂,口中好像在念些什麼,跟著,那些四處飄蕩的紫綠魂光就像得到了指引,紛紛朝她移

    靠過去,繞著她手指畫出的小圈圈打轉。

    “這是……”

    阿雪的手指點、撥、挑、揚,每一種不同的動作,都配合著咒語的變化,這是相當高明的施法手段,顯示這幾天她確實暗中勤練

    不輟。而當那些閃爍不定的魂光,與她白皙柔嫩的手指一觸,就像遇逢烈陽的初雪,立刻分崩瓦解,散得分毫無存。

    螢光、鬼火,消散于蒼莽霧嵐中,阿雪輕旋舞動,指間畫出種種曼妙的姿態,遠遠看去,確實是很讓人賞心悅目的景象,但當我

    們領悟到她正在做些什麼,卻是為之大吃一驚。

    “她在……吸攝這些陰魂?”

    對于靠控制陰魂吃飯的死靈術者來說,捕捉、吸攝陰魂,本就是家常便飯。

    但陰靈終究是不屬于現世界的凶物,長時間靠近,對身體損傷很大,所以一般來說,死靈法師部是將陰靈拘束于法器當中,像是

    萬魂幡、萬靈血珠這些東西。

    不過就實戰角度來看,直接以肉體為容器,吸納陰靈于體內,收發由心,行動如電,這是最有利的做法,所以有些高階的死靈法

    師直接吸納陰靈于體內,數目則依修為高低而不同。

    “原來如此,還有這個辦法啊……只要把陰魂強行收攝,死之螺旋就會中斷,亡靈祭就不會上演了。”

    茅延安摸著下巴,微笑道︰“不過要吸也該吸些素質高一點的,這種程度的陰靈,戰斗力不強,吸了不是好浪費嗎?”

    “你胡說八道些什麼?還不趕快去阻止她?”

    我焦急得要往前奔去,以黑魔法的常識,阿雪現在做的事沒什麼大不了,可是一個初級的小術者,頂多只能負荷個位數的陰魂,

    而她試圖吸納的……卻是百倍于正常值的數量,隨時可能失控,被陰靈爆體而亡。

    “急什麼?要爆早就爆了,現在還沒爆,就任其發展吧,有哪個死靈法師是不踫陰魂的?”

    急奔出去的我,被茅延安一把拉住,勁道大得異乎尋常,迫得我踉艙止步。

    “大叔,你……”

    “看看雪丫頭吧,那些陰魂已經被她吸了大半,她的表情看不出有什麼痛苦啊。”

    確實,從這邊看過去,阿雪的表情十分安詳,看不出半點體內魔力沖突的痛苦模樣,唇邊那抹淡淡笑意,旋舞縴腰時的輕盈姿態

    ,美得仿佛燦發一種聖光,雖說實際縈繞在她周身的,只是一層運行黑魔法時產生的黑氣,但卻仍然讓人感覺到一種難得的……慈悲。

    很難想像,一個修練邪惡黑魔法的死靈術者,會做著慈航靜殿高僧都不能完成的事,給人這樣的慈和感覺。說出去不但不會有人

    相信,就是說給天河雪瓊自己听,她都會當作是笑話吧。

    “奇怪,為什麼她能一次吸這麼多,初學者不該……”

    擔心之余,我也有幾分存疑,會是天河雪瓊的力量漸漸甦醒了嗎?不然阿雪為什麼能夠……

    “當然有我們不知道的理由啦,何必這麼在意呢?結果才是最重要的,不過,雪丫頭或許是從大日天鏡里得到了好處吧……”

    “你、你說什麼?”震驚之余,我一手反抓住茅延安的衣領。

    “我在向你賀喜啊,傻小子,吸納陰魂這種事,就像吸毒一樣,只要有過一次,以後就停不住了,你過去不是一直硬逼人家去練

    黑魔法嗎?現在終于穩當踏出第一步了,這難道不是可喜可賀嗎?”

    大叔臉上的圓滿笑容,幾乎可以書成一個半圓形的弧線,但看在眼里,卻讓人有一種不寒而栗的感覺。

    眼角瞥見那邊阿雪已經將陰魂吸攝殆盡,我心中忽然有一種感覺,和霧谷村的濃霧相比,籠罩在我眼前這個男人身上的濃霧,更

    濃也更深……

    就如茅延安所說,一個時辰後,所有霧氣漸漸清散,露出了晴朗的天光,我們收拾行囊,帶著那幾枚由矮人廢窟地底挖出、據說

    很有價值的晶石,預備離開霧谷村,繼續趕路回阿里布達。

    心情上有些混亂,不過整件事情就這樣結束了,望著那幾乎已經消失的霧氣,過去幾天發生在這里的種種,讓人有一種很奇特的

    感覺。

    不想深究,我轉頭看看阿雪,她正和紫羅蘭玩在一起,臉上的笑容就與我們初入南蠻時毫無分別,但可以想見,這段時間以來的

    經歷,在她的笑瞼之下,一定累積了很多讓她只能暫時用笑容來掩飾的東西吧。

    這念頭讓我感到些許心痛,只是在波紋蕩漾開來之前,我就把這感覺壓下,不允許自己多去想。

    “好了,賢佷,我們出發吧,霧已經散了,再不趕路,就來不及趕回阿里布達了。”

    確實是這樣,在阿里布達還有新的敕命等著我,盡管我期待那只是份悠閑優差,但事實往往背離我的期盼。

    一拉韁繩,我率先策馬沖了出去。

    “走吧,阿雪……還有大叔,我們開始趕路吧,前頭還有其他冒險等著我們呢。”

    “沒錯,大家一起去征服神奇寶貝吧!”

    “……喂,大叔,神奇寶貝是什麼東西?”

    “喔,你不需要知道,追跡者這一行干久了,你自然就會曉得了。”

    “我听你這頭放電老鼠在臭蓋!”

    …作者小語…

    首先,先告罪一下,再連續幾本都是兩個月一本後,我終于受不了了。趁著南蠻篇結束,新篇未開,我要多休息一下,所以下次

    大家再看到阿里布達,應該是七月份的事。如果能在六月看到,那一定是我被神明上身,發奮有如神助。這一集,又是要寫道歉啟事

    的一集。我是盡可能希望做到,每一本書都有兩場主要床戲,這樣是對我的工作負責任,畢竟各位是抱著看情色小說的期待而來,如

    果女人沒有得干,那不是花了冤枉錢?

    不過好象還是沒辦法每次都做得到。南蠻篇在第八集結束,而為了以後的故事需要,我把這一段霧谷村事件,塞在第八集的後半

    段趕完,雖然能在稍微超乎預算的情形下完成,但代價就是沒機會塞進床戲,最後自己看看,真是扼腕。有人問起阿里布達的篇幅,

    其實我無法很肯定的回答。我曾听過人家說“好羨慕作者,因為一切的劇情發展他都知道”,當時我听了很想笑,因為我就連今天晚

    上要寫什麼都還不確定。

    我想,再厲害的作者,頂多知道從現在開始三到五集之內,會發生些什麼事,超乎這範圍的,就連作者自己也無法估算。很多作

    者都是有一個開頭,想出了結局畫面,但是中間的概念一片空白。

    我希望阿里布達能夠在三十集之內結束,然而,中間至少有個二十集左右,目前都是一片空白,這會造成的變量有多大,連我自

    己也不知道。

    總之,作者盡力去寫,讀者照喜好去支持。當有一天讀者覺得這部作品已經不再好看,不再吸引你,那麼就選擇更好的作品吧,

    這是商業作品必然的宿命。

    商業作品的好處,是強大的代入感,因為讀者能將自己代入里頭的角色,因此感受特別強烈,所以作品比較好賣。

    這是我剛出道時候嘗試的創作路線,但是網絡創作發展到現在,情形卻讓人有些失望,或是說……很遺憾。

    最基本的RPG世界,主角是與同伴一起進行冒險,直到打倒大魔王為止,共同分享著悲傷、喜樂、成就與榮耀,到了游戲終于結

    束,輕輕關上屏幕,好象做了一場美夢。

    好的商業作品,應該像是一部經典的游戲,有喜有笑,也有悲有淚,因為悲喜交集,所以真實,所以動人,就像我永遠忘不掉初

    玩“仙劍奇俠傳”和“同級生2”時候的感動,明明都已經過了那麼多年,只要一想起來,還是覺得好棒好棒。

    不過現在的商業作品好象有些失控了。在代入角色的同時,也按下快速向前的按鈕,將主角的經歷盡量壓縮,快快去到目的地、

    快快結識女角、女角快快戀上男主角、快快上床、快快打倒敵人。

    讓主角無敵,讓女角“們”向主角投懷送抱,不喜歡看主角經過什麼苦練,不喜歡看主角受到什麼挫折,只想看主角一邊抱著美

    女們,一邊打到所謂的敵人屁滾尿流…

    代入感變成只剩下“喜”的情緒,其余的情感全部都拋棄掉,這樣……怪怪的。

    我的創作理念是立即感受,也就是所有情節的情感都立即呈現,讀者在看到文字的同時,直接笑或是直接生氣,不用靜下來想一

    想才笑。但是,我並不是希望作品里頭只有笑,什麼都沒有啊。

    有一點要澄清在前頭的,就是只希望在作品里看到喜劇的讀者,他們沒有錯,只想看喜劇不願看其它,這也不代表他們就比較低

    層次,然而,我還是想要說,除了這樣的讀者外,應該……應該也有其它口味的讀者吧?

    不可能每個人都做著一樣的夢,再怎麼膾炙人口的東西,一定也有人不喜歡,假如所有作品的價值觀都一樣,這樣的市場不是很

    無聊嗎?

    應該也有人像我一樣,在代入主角連串勝利,輕易踐踏敵人時,覺得這種喜悅並不真實,比起不戰而勝,寧願選擇苦戰而勝。

    每個作者有自己的理念,在某些方面來說,這也是那個作者跨不過去的心理障礙。現在台灣的痛苦指數那麼高,身為創作者,應

    該盡量寫一些讓讀者忘記疲憊與痛苦的東西。不過我還是比較貪心,希望在這之外,我的讀者能夠多得到一點東西,類似……撼動或

    是激動人心的東西。

    讀者選擇喜歡的作品,作品本身也選擇適當的讀者。我沒有打算讓阿里布達賣得像是燒豬頭一樣紅,只希望能夠聚集一群與我理

    念相同的讀者。

    你可以從現在起放棄這部作品,你可以說這部作品很爛,但是,我希望你可以不要問我,主角什麼時候才揚眉吐氣?

    世上有那麼多的價值觀,在眾多主流作品之外,存在一個不很威風的主角,有那麼奇怪嗎?我相信有些事情是只有這個位置才看

    得見,一旦不再是小人物,一旦飛黃騰達,那些情感就千金難買了。

    假如大家都是好朋友,你會這麼在意朋友的成就高過你嗎?如果白瀾熊和方青書都是“我”的朋友,大家的武功誰比較高,這很

    重要嗎?

    對于和我同年的朋友,我希望能重建當初破關那幾款經典電玩時候的懷念情感,而對于現在是高中,甚至可能只有國中年紀的讀

    者,或許你正對我的想法覺得很老舊、很落伍,我也只想讓你知道,在十年前的經典游戲里,曾有過你在現今暢銷網絡小說里無法找

    到的感動。

    ……就像我父親曾嘗試讓我明白,原來在溪里抓大肚魚、過年時偷隔院鄰居剛灌好的香腸,是那麼令他感動的事。

    幸福,沒有形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