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楼明月
八阿哥胤禩尚未被封王,刚刚开府建衙的他,还只是个贝勒。由于从小就很喜欢研究六艺中的“礼”,胤禩年前被康熙派往礼部习学部务,这次他能来就是给了凌啸天大的面子。被凌啸请进灵堂,代表礼部做完相应的部祭仪式,胤禩被凌啸请进了后堂奉茶歇息。
胤禩满脸哀容,“凌大人、豪大人乃是国之良臣,我满人的楷模,以五百御林军大破四千敌寇,全了朝廷扶蒙之策,彰显我大清的赫赫威严。此次府上变故,令人嗟叹不已,还望两位大人节哀保重。”
凌啸两人连忙谦虚致谢不已。官面话毕,胤禩才显现出“八贤王”的潜质,温和地拍拍凌啸的肩膀,道:“凌大人,如今人言可畏,大人定要善自保全啊,大人究竟是不是和明党有所勾连,我想,浊者自浊,清者自清,那是别人用言语摆不下去的。慢说我这习学部务的都在旁边看着,就是其他管事的阿哥爷们和满朝的文武百官,都是心里明白的。父皇圣光烛照,又如何不晓得凌大人一片公忠体国?且放了心,如若真的有人定要构陷大人,胤禩必定说话的。”
凌啸心里一紧,交浅言深啊,典型的露骨招揽。也许是年纪尚轻,胤禩说的话,没有些掩藏,但是依然让人心里舒服得很,如沐春风。
开玩笑,表面上看来,自己根基甚浅,既然到雍正那里去可能有危险,太子又好像很忌恨自己,有一个日后权势滔天的八爷罩着,应该好混,但是以后老八会倒霉,虽然那也是二十五六年以后的事了,可是毕竟自己不能站错队,跟错人啊?
凌啸不敢有所表示,连忙道:“八爷的好意凌啸感激不尽,不为八爷这份保全的心意,单说您看得到奴才对皇上的忠心,奴才就觉得心无郁结了。如若真的有那么一天,还要多多依仗八爷了。”
凌啸一番含混的话语应付过去,胤禩倒也无所谓,他也不指望得到什么承诺,今天他只是听了雅格布的建议,来向凌啸示好来了。胤禩因为母妃地位低下,没有大门大户的舅家支持,平日里颇受了些轻视,心里很是有些出人头地的想头。他年纪幼小,刚刚开府建衙,前面顶着六个哥哥,要不是老六早夭,这次封贝勒都还轮不到他呢,能拿什么去和哥哥们争夺收揽门人?
“两位大人如今府邸毁于火灾,新建一事,想来是不需要胤禩帮什么忙了,但是奴仆杂役,丫环答应的,一应所需不便,尽请知会胤禩一声。照顾好良臣功勋,也是我礼部应管之事啊。”
凌啸连忙再次致谢,豪成也感激的泪流不已。
送走胤禩的时候,胤禩将一张千两的龙头银票塞入豪成的手中,还未等凌啸谢绝,胤禩一摆手偕礼部众人登轿而去。无心去向祸福得失,凌啸连忙把叶城和顾贞观请到后堂,上茶致谢。
叶城终于如愿进入了太医院,虽然临到老才当上了杏林里显要的医官,但是太医院里的哪个不是一大把年纪?老爷子很是世故,什么无须泣血望亲,什么无须捶胸顿足的,满口的安慰劝解,倒把早就没哭泣的豪成凌啸二人弄得很是惭愧,自己没做到这样悲痛是不是很不孝?顾贞观致祭关怀的方式倒是很文雅,亲手奉上了一副挽联。
喝茶寒暄一番,凌啸就发现顾贞观似乎有话要对自己讲,当下不动声色。果然待叶城告辞,豪成相送之时,顾贞观留了下来。觑着四周无人,掏出一封书信,道:“性德前些日随驾西征前,交给贞观一封信,要我妥加保管,待你回京,须亲自转交于你。”凌啸很感激容若高义,帮他两个收殓德隆多的遗体,连忙打开书信,细细阅读起来。
看完书信,凌啸呆若木鸡。顾贞观见他木然,连忙叫唤他几声,凌啸缓过了神来,一躬身向顾贞观致谢道:“多谢先生传书之情,但望先生勿要询问,此乃凌啸的私事,先生勿怪。”说完借着香案上的烛火,将信烧成灰烬。顾贞观是谦谦君子,以为是他们之间的隐秘,也不强求,既已完成容若所托,自告辞而去。
天黑了,约好明日谢祭宴的地点时间,来祭奠的人已经来散差不多了,豪成和凌啸总算消停下来。看着累得躺在床上的豪成,凌啸欲言又止。凌啸想了一想,还是做了决定。他帮豪成盖好被窝,溜出了客栈。出了客栈门口,拐到一个胡同口,他准备隐匿一下身形,观察有没有人跟踪他。还好,街上人群虽多,但是都是来来往往,行色匆匆,没有什么扎眼的人物。
胡同口的几个乞丐儿一脸诧异地看着凌啸,这人太怪异了吧,贴着墙根望街上看什么?管他呢,有人就要钱,是乞丐的职业操守,一群乞丐围着凌啸讨起钱来。凌啸丢出一锭银子,继续望街上看去。观察了一会,凌啸确定无人注意他,连忙向老宅子走去。
“啸弟,为兄乍闻噩耗,悲恸不已,两弟尽忠于外,为兄只能代为收殓令高堂。望啸弟豪弟归京后节哀顺便,善自珍重。兄即日将随驾西征,无缘为弟等同守灵堂,甚以为憾,唯一事在说与不说之间,颇是为难。说则恐啸弟意气用事,徒惹祸事,不言之则恐弟罪人而不自知,使强敌环伺左右然殊无防范。兄收殓之时,觉令高堂遗体平直若僵,凡活焚之人,必负痛挣扎,以致遗体强烈曲弯。兄异之,以手探其骨,则觉二人颈骨断裂如渣,甚若无骨,乃力大善斗者方可致于此。兄断言此必是谋而杀之。本待亲自探查,无奈皇命已下,兄唯有不动声色,殓之。啸弟万不可轻举妄动,妥加防范安危事。待为兄归日,从长计议。”
容若的信件让凌啸惊愤至极,这也应证了隐隐约约横在凌啸心里的怀疑,德隆多果然不是失火身亡的。杀人着,无非酒色财气四字,酒色可以排除掉。谋财害命的可能性不能完全排除,但是盗贼会对两个老人家动手灭口的可能性太低了,况且容若也说了,致命的伤势是“力大善斗者”劈碎颈骨所致,这种力大善斗的人做盗贼的可能性更低了。至于“气”,德隆多以前得罪什么人,他凌啸不晓得,但凭着德隆多那老实坨子的性格,凌啸可以断定都不是要杀人灭口的怨仇。再说儿子和侄子都是朝廷的官员,寻常的人还真没胆子胡来。思来想去,凌啸都隐隐觉得事情像是他的冤家做下的。
到了西直门,离宅子还有半里路左右,凌啸看到城门边上的几个乞丐正在争夺一块狗肉,心下猛地一惊,冷汗直冒。强压下回头的冲动,凌啸折向大钟寺方向而去。
真正的乞丐连狗肉都争抢,自己在客栈那里扔出一锭银子,那几个乞丐却毫无争抢,如果不是他们风格高尚的缘故,那么他们就不是真正的乞丐!
装着去延请和尚们做法事,凌啸来到大钟寺。一口大钟依然如同后世一样立在山门之内,二十一世纪曾在联想桥一带上班的凌啸经常来此游玩。此刻的凌啸却没有心思去抚历史思未来,余光里瞟见寺门外跟踪的人影,凌啸索性就求见方丈,反正为枉死的德隆多做做超生法事,凌啸的心里会觉得心安些。
刚刚和寺里谈妥法事一事,凌啸出了方丈的门,就看到了多伦尔。凌啸算来算去只有两个得罪了的势力,要么太子,要么雍正。但是不管是哪个,就冲同生共死的情分,凌啸都不相信会有多伦尔的份。凌啸和惊异的多伦尔打声招呼,寒暄一下,凌啸就往回走去。
这一路上凌啸忍住了抓个跟踪者的冲动,一来是在大街上不好动手,二来呢,凌啸吃不准对方有几人,自己是否敌得住。回到客栈,豪成依旧鼾声如雷,凌啸帮他再次盖好被子,坐在床沿想起了心事。想到有一个“力大善斗者”可能正环伺在自己周围,在这威胁下还能无动于衷的人,凌啸承认不是没有,但他绝对不是。
凌啸很有些无助,莫名奇妙弟想起了手枪,如果一枪在手,安全肯定是大大的有些保障。枪是没有的,但这时代火铳已经有了,想起自己说不定哪天就会被人一黑铳给干掉了,凌啸就烦躁。不要说我没有也不会造防弹衣,就算有,自己也不能老穿着,就算老穿着防弹衣,别人不会往你脑袋上打铳吗?太没有安全感了!
换了个思路来考虑问题,康熙为什么没有被铳打?因为他掌握了“势”!他是决定别人生死的主宰者,在他的强势政治军事和经济威慑下,别人早就断了危害他的念头,即使起了这念头,也很难操作啊,保护他的人实在太多了。
对!凌啸在豪成的鼾声里想清楚了。首要的是分析和查清出谁才是凶手,然后推断出对手可能的目的,随机应变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但是最有效的还是掌握一些自己可以掌握的“势”。
忙碌了一天,凌啸还是感觉到一阵倦意的袭来,强迫自己保持警醒的他,几乎是半睁着眼谁入梦去。梦里面德隆多真的是音容宛在,间或浮现出爸爸妈妈的生活场景。
这守孝的日子里,凌啸和豪成深居简出,尽量留在客栈之内闭门居丧。对于是否把德隆多是被谋杀的消息告诉豪成,凌啸很是犹豫不决,原因也是和容若的考虑一样。说给他听了,怕他年轻气盛,徒惹是非。不说,又怕他蒙在鼓里,毫无警惕。左右难为之下,凌啸选择了折中的办法,他只是告诉了豪成,因为自己以前的仇家可能会找上门来,要豪成保持长期的警戒。豪成曾经和凌啸联袂亲手干掉了刘含章,自然也明白凌啸的意思。他也是京城里混大的人,虽然凌啸不肯告诉他这段怨仇的具体情况,但是现在还能威胁到已是四品官的凌啸的人,定是很不简单。豪成也不追问,他早就被堂弟所折服,凌啸不说,自有他不说的道理,失去了父亲,豪成已经成熟多了。
其实凌啸这些日子里就在不停地分析和考量,究竟是谁杀了伯父。老实话,凌啸最怀疑的就是雍正的粘杆处。太子柔弱无能,他时时都在康熙的眼皮底下,未必有机会建立私人的秘密力量。而且太子要对付自己的话,多的是行政的力量,他只要发话,手下人构陷栽赃,闻风弹劾,样样都可以轻易搬倒自己。太子是没有必要用这种杀人手段的。只有行政上力量还不够,又已经拥有秘密班底的年轻雍正,才会用上这种方法,对于这点,凌啸几乎到了肯定胤禛就是凶手的地步。
一种浓烈的仇恨从凌啸的心底涌了出来,直到这仇恨灼伤了凌啸的心灵,他咬着牙出声道:“雍正,总有一天,老子要你血债血偿!”话刚说完,凌啸就愣住了,难道自己要干掉未来的皇帝?想了想,虽然雍正的手下上次就在凌啸眼皮底下杀了很多无辜的人,但是这次终究不同,死的是自己的亲人。凌啸恨恨地道:“只要找到证据是你干的,你死定了!”
凌啸正式到大理寺报到的日子到了。
大理寺是清朝平反刑狱的机关,和刑部、都察院一起被称为“三法司”。设三品满、汉卿各一名,四品满少卿一位、汉少卿两位。凌啸听到自己成为大理寺满少卿的时候,也是不可思议,好端端的武官一下子去担任司法文官,专业完全不对口啊,要晓得自己连大清律都没看过一页啊。可是这是皇帝老子从西宁前线发来的亲笔的圣旨,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
换上了文官袍服的他,来到大理寺,在办理相应手续的时候,很是奇怪。按理说他这大理寺的二把手来了,那两个主官好歹要接见安排一番才对啊,可是自始至终,除了一个五品的左寺寺丞接待自己外,没有一个四品以上的人搭理自己。凌啸被引领到档房,那个左寺丞也不太恭敬地告知他,大理寺卿早已安排他分管档房。凌啸才明白自己被贬了,因为被人认为是明珠一党,他被贬黜到这里来守档案了,这里的官员也因此面都不想见自己。一种愤怒腾上了凌啸心头,老子刚刚立下了功劳,却被弄到这里清档案吃灰尘?
胡乱混过了一日,凌啸闷闷不乐的回到客栈,阴魂不散的监视者仍然若隐若现,搞得凌啸火气翻腾。大庭广众下,他冲到两个乞丐打扮的探子面前,一撸衣袖,挥拳就打,下手的狠毒连他自己都觉得疯狂。官袍在身的好处是,狠狠扁了两乞丐一顿,乞丐偏偏除了求饶以外,不敢一丝反抗,四周的路人也是基本不管这闲事。当官的殴打乞丐,天经地义啊,谁叫这二者的身份贵贱相差这么远的。凌啸打得手都疼了,晓得对方可能有硬气功之类的护体功夫,也懒得再打,一口唾沫啐出,扬长而去。
感觉自己受到康熙的不公正待遇,凌啸今日才如此地放荡形骸,他可没有“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的思想觉悟。现在发泄一番,凌啸也觉得舒服了些,“活该你们这些老四的狗腿子。老子打了你们还不是白打?”
没有过多久,凌啸就晓得冤枉了胤禛,至少是在探子一事上冤枉了四阿哥。
才进小院门,门口的几匹马,告诉了凌啸有客上门了。容若哀愁满面地在灵案前进香致礼,豪成在一旁答谢还礼。“容若大哥!”凌啸上前一把抱住容若,看到这位他很敬佩的词人族兄,凌啸有些哽咽了。凌啸很感激他为自己两兄弟代尽子侄之孝,收敛伯父。明珠垮台,凌啸一点都不担心容若的安危。在他原来的历史上,康熙就是因为宠护容若,而饶过了明珠,仅仅罢官了事,容若去世之时,康熙亲自扶柩痛哭,哀至痛绝。凌啸相信这次容若和明珠也不会有什么灾患。
寒暄一番,凌啸才明白康熙并不是因为容若而饶过明珠的。康熙认为明珠力主削三藩、收台湾,毕竟是功大于过的,这次派了容若回京,一是探视和抚慰明珠,二是怕有人阴谋谋害明珠性命。凌啸不禁很是感叹,难怪终康熙一朝,那么多的人愿意为康熙卖命,他对于臣子的示恩包容很是能团结一批死忠臣子。
豪成因为还在丁忧期间,不便出门,凌啸就送容若回府。把随从丢在身后远处,两人并马行在夜色降临的大街上,凌啸趁机把对于德隆多遇害一事的分析告诉了容若,对于容若,他是充分的信任。容若听后,他很是惊讶胤禛的秘密力量,胤禛开府建衙不过三四年,就有这般规模,的确骇人听闻。思付了一会儿,他同意凌啸的分析,他也认为太子是优柔之人,康熙看管教育很严,干出这种事的十有八九是老四。容若虽然淡薄名利,但他不愧是宰相之子,又常年在权力中心边上耳闻目睹,他提出了些自己的想法,使得凌啸如醍醐灌顶。
“啸弟啊,四爷这人是很喜怒不定且暴躁急性之人,如果真的认为你对他有了威胁,早就不惜一切地要置你于死地了。如今只是德隆多遇害,你却没有任何受到袭击的事情,这当中颇有些怪异,说不通啊。为兄不敢妄自猜测,但是可以肯定一条,至少他没认为你知道他的秘密。其中的蹊跷,你平日里注意些安全,慢慢地察探吧。”
容若有个问题没有问出来,只是在心里问道,“如果真是四爷干的,你准备怎么办?”既是问凌啸,也好像是在问自己。
想起了一件事,他觉得应该提醒凌啸一下。
容若望望四周,压低声音到只有两人听见,“这世上并不是只有四爷一家有秘密班子的。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作为一等侍卫,为兄就知道大内里面有一个专门的侦知处,是由武丹和海关总督魏东亭负责的。主要职责是侦知情报和执行特殊任务。这次就是侦知处查到,有人要不利于我父亲,皇上才派为兄回来保护的。”
容若的言外之意,凌啸可是听出来了。想不到千古一帝的康熙也并不是历史上的坦坦荡荡啊,他的四儿子不过是子承父业罢了,日后的所谓“血滴子”最多是继承后有所发展罢了。可是令凌啸大惑不解又惊惧万分的是,为什么监视我啊,你康熙连明珠都不追问罪责了,我这新来的小虾米怎么有资格享受你这么高规格的“礼遇”呢?
容若却不在说话,有很多事情,他希望凌啸自己去悟,毕竟倾轧翻覆的官场宦途,靠的还是凌啸自己。
他把话题扯到了大阿哥胤禔的身上,和这个表兄虽是主仆有别,但是容若还是很关心他的生死的。凌啸把自己推断出来的结果告诉了容若,胤禔的生死不知道,但是可以肯定一点,他没有被俘。否则,同统库尔一定会利用胤禔大做文章的。容若听罢虚叹一声,也无话可说了。胤禔贪功冒进,以至于兵败失宠,也怨不得别人。其实容若心里甚至隐隐很是解脱的高兴。没了这位大阿哥,他纳兰家可以远离党争嫡争,或许结果会更好。
来到如今门前冷落鞍马稀的明府,凌啸随容若进去拜见了明珠夫人,安慰致谢一番,就随容若来到露华楼。这里昔日高朋满座的繁华也已不见,只有容若的弟弟揆叙和顾贞观在聊些文艺,见到容若回来,大是惊喜交集,顾贞观更是泪如雨下,他可是时时担心着容若的安危啊。
揆叙这人凌啸记得历史上的描述,才华极高,人品极烂!他比容若小上很多,还是一位小公子哥。这位明珠的二公子看到大哥的回来,极是高兴,连忙询问营救父亲的计划。等到容若讲了康熙的圣意,众人都欢呼雀跃起来。
容若的妻子卢氏也挺着大肚子来拜见夫君,凌啸突然想到这位嫂子在历史上是难产而母子俱亡,吓了一跳,本能地问了句话:“嫂夫人何时临盆啊?”一句话问得卢氏满脸飞红。倒是容若哈哈笑道:“皇上皇恩浩荡,本次也有让我回来照顾妻子临盆娩子之意啊,啸弟,就在十几日之间吧!”
众人急忙恭喜道贺,容若见妻子有些倦意,连忙让丫环扶她回房。众人哪里还会叨扰他们久别夫妇,连忙告辞。容若也不挽留,送了出来。凌啸觉得很不放心,自己这么敬重的一位大哥,怎么忍心看他亡妻丧子,但是自己又不是什么妇产科医生,即使自己是医生,也没有相应器械,可以帮助容若的妻子。敌不过心存的侥幸,凌啸对容若提出了,明日搬来容若府上住上几日,直到他喜添贵子之后才会走。
容若却满脸严肃地拒绝道:“啸弟的一片心意,愚兄心领了。这么跟你直说了罢,皇上的侦知处观察你,未必是坏事。据为兄侍驾所闻来看,皇上应该是在考核你。你兵回科尔沁,以寡胜多的消息传到西宁,皇上高兴得直呼-果乃格尔楞之后,将门虎子啊-。我阿玛作为一党党魁,明党之谓,已是铁板钉钉的事情,皇上考核你,就是看你是否陷进了这明党中,如果陷进去了又陷了有多深。你我兄弟一场,偶来一趟,皇上定然不怪,但是居留数日,则百口莫辩啊。你既然呼我声大哥,此事我来作主,毋须逗留!”
一番话说得凌啸惊异不已,横看成岭侧成峰啊,事情原来可以这样分析?康熙竟然晓得欣赏我?
既然康熙让自己在大理寺守档案吃灰尘,在冷处理中接受调查,而老四那里又一时之间查不到证据,报仇也需要实力,凌啸索性把这些事情放了下来。
他还有很多银子需要花呢。
上次的两万两银子,除了放在家中的银票被烧了以外,丧事用度之后,凌啸两人还剩下五千两。这次去草原,凌啸又弄到了两万两和一对翠玉马,这个翠玉马凌啸拿到琉璃厂去估算过价格,也不下万两银子的价值。
卖了翠玉马之后,捏着三万多两银票的凌啸盘算了一下,以一百两相当于二万元人民币的比例折算下来,自己相当于拥有六七百万人民币的财富啊。怎么看,凌啸也是个有钱人了,有钱不花简直就是笨蛋了。
第一件事当然就是买宅子,两兄弟总要有个窝啊。前些日子拜托了刘子俊打听一下有无合适的宅子,今天刘子俊就回话了。东直门外有间大宅子要卖,价格还很便宜。从大理寺公干结束回来,凌啸就和刘子俊一起去看宅子。
宅子是一个致仕退休的工部侍郎变卖的。八千两银子的价格,对于占地十来亩、有花园凉亭、里三进外三进的豪宅来说,不用卖主解说,凌啸都觉得便宜啊。二十一世纪那百来万还只能买个三室一厅呢。唯一遗憾的是,宅子太大了,住两个人简直是奢侈啊。凌啸当即砍价,最后双方以七千五百两的价格成交,只待明天双方到顺天府缴税换契就可以交易完成了。
豪成因为还在丁忧守制期间,受到了很多禁忌,所以一应的修缮整理事宜都需要凌啸来干。偏偏清朝官员的作息时间很不人性化,半月时间才能休息一天,还好凌啸在大理寺不过是闲差,有机会他就偷跑出来干私事。
凌啸府里缺少奴仆丫环,就两兄弟住着,很是冷清和不便。虽然八阿哥胤禩说过要给凌啸拨些丫环杂役的,但是凌啸却不敢接受啊,那还不是放些眼线在自己身边监视着,凌啸还没有蠢到抓个虱子往头上放的地步。向同僚们一打听,就兴冲冲地往人市奔来。
广渠门外的安德胡同,是北京城里的人市。这里的人口交易绝对是合法的,还有顺天府派驻的专门官员在现场办公,为买卖双方出具契约和收缴买丁捐。稍微逛了半圈,凌啸就很受震撼。
来自各地的人口贩子、京城的官家教坊、个体自卖的贫苦百姓,把这里弄得热火朝天,各种人口交易形态都在这里集中体现。看来康熙盛世也不是就真的如想象中那么强盛,至少在民生方面就是如此,否则哪里来的这么多人卖。
男人和女人是在不同的区域卖的,根据顺天府的规定,人口贩子只许卖男仆,官家教坊只经营卖女仆,而两者的竞争者就是自我卖身的“个体户”了。那些跪在街头巷尾,衣衫褴褛的卖身者,价格上要便宜一小半,能够自己卖自己,也许是他们唯一的人权了。
凌啸先从男仆看起。一般有着门面的都是专业的人口贩子,卖的都是外地人,普通青年男仆的购买价格,只要是体格健康的,五十两银子一个,而年老或年幼的苍头和小厮,价格便宜的只要三十两。不过凌啸绝不会买这些人口贩子的“货”,绝对不会让“中介”赚那肮脏钱,尽管他们有退换货的“三包保证”。既然总是要买人,凌啸更想选择那些挂着“卖身葬母”之类牌子的“散户”,希望能救人于水火,这样一方面可以救他们家中的急,又可以保证买来的人对自己忠心些。
不过当凌啸看了官方教坊所卖的女子以后,决心很快就动摇了。
相比外面跪着的那些面黄肌瘦的贫家女孩,这里的女孩更加赏心悦目。一来,这些教坊卖的要么是些犯罪官宦家中的丫环,要么是宫中辛者库的犯过宫女,本来就见过些世面,又受过大门高户的教养,气质和模样很有优势。再者,教坊善于调教和包装,只要客户进门,那教习嬷嬷一挥手,这些穿着不俗的女孩子们立即琴瑟笙箫阳春白雪地演奏起来,莺莺燕燕的很是撩拨凌啸的心神,凌啸忍不住想入非非起来。
凌啸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看着表演。这个来自于现代的年轻男人,在缺乏了现代法律系统的约束后,面对可以任意买卖奴婢,主宰他人生死命运的封建社会制度,说句他的心里话,他现在觉得很爽,因为至少他属于人上人的统治阶级。看到这么多的美眉,正尽力地卖弄着歌喉琴艺和舞技,等待自己的挑选,他就有强烈的优越感。只要他一付钱,小指头一勾,就可以为所欲为,而且这就摆在眼前,马虎可以实现,比起意淫,不晓得要真切到哪里去了。
几个嬷嬷们交换下眼色,都是一声叹息,这位公子眉清目秀、温文尔雅、气宇轩昂,可惜有些漏下巴,不然为什么关不住口水呢?楼上传来了一声女子的尖叫和男子的怒骂,惊醒了凌啸。他抬眼往楼梯上看去,一个衣衫被扯歪的女孩,披头散发的从二楼楼梯口跑了出来。咚咚地楼板声响起,凌啸急忙道:“小心!”
可惜那女孩还是脚下一滑,摔滚了下来,直滚到惊得站立起来的凌啸脚下。凌啸连忙扶起她,所幸这楼梯不长,女孩看似没有大碍,她还能动弹。凌啸拨开她那遮住面容的青发,一种时空的虚幻感觉传来,搞得他脚底一软。
在这个时空里,有一个女孩子,在不笑的时候,很像云儿。如今这个女孩子就躺在凌啸的脚旁,微蹙的眉,含泪的眼,细白牙紧咬的红唇,都显示她没有笑容,所以她很像云儿。凌啸很快清醒过来,眼前的女孩并不是云儿,一瞟楼梯口骂骂咧咧着下来的几个人,凌啸扶起了这个曾经见过的宫女,把她按到椅子上坐下。
领头一个纨绔子弟破口大骂,“小臭婊子,居然咬我一口!看老子把你买回去怎么收拾?”
凌啸冷笑一声,挡住他冲向女孩的身体,冲着几个嬷嬷道:“这女孩儿要多少钱?”
“厄――一百两。”一个中年嬷嬷把眼看了看那纨绔,迟疑地回答道。
纨绔一愣,这北京城里还有人不认得自己?“抢大爷我要的女娃子,你小子找抽是不?”一抡袖口,就要上来成全凌啸这点“找抽”的心愿。凌啸却很是敏捷,滑步闪开到那中年嬷嬷身边,迅速地掏出一张百两银票,塞到了她手里。先造成既定事实再说,契约以后再来要。
纨绔挥手一抽,却打了个空,看到凌啸没事人般地拉起那女孩,就要走出去了,气得哇哇叫,“打死这王八羔子,打残扣你们薪饷,死了爷大大有赏!”话音未落,他身后的四个喽罗们已经一拥而上。凌啸闭着眼睛也晓得他们刚才是想欺负这女孩,心里面不自觉的联想到云儿被人欺负,本来就很郁闷,想一走了之的,谁晓得对方还不依不饶,气就不打一个地方出了。“不教训你一下,你就真不晓得马王爷有几只眼睛!”
如果一个人上过战场,那以后他打架就会很有斗气,如果上的是刀劈枪戳的冷兵器战场,那么他打起架来就满是杀气。气运丹田,意守灵台,凌啸挥拳动腿,在满屋子女性的惊叫声中,把几个喽罗打得脸上姹紫嫣红,躺在地上所成虾弓般嚎叫。
得意地看看那纨绔子弟,凌啸弹弹衣袖,拉着那女孩就要出去,刚一转身,背后传来惊叫,凌啸晓得危险,侧身一闪,分腿拧身一踢,在一声悲声惊叫里,正踢中那纨绔的手腕。是的,是踢在手腕上,一只握着匕首的手腕。凌啸顺着那手腕瞧去,一声怒吼,心神都颤抖起来。匕首刺中了女孩的胸膛,她正睁大着眼睛惊恐地往后倒下去,生命的颜色在她的脸上快速地消失。满屋子的人都惊呆了,片刻又惊叫奔跑起来。
凌啸赶紧抱住女孩的身子,亲眼看着她迅速地断了气息,他的眼泪止不住涌了出来。他也不去擦拭泪水,猛一回头,下死眼地盯着那也呆愣愣的纨绔。杀机在凌啸的眼里迸射,他不晓得也没有必要晓得,这个曾经跟着欣馨公主的宫女怎么会流落到这里,他只是晓得,这个酷似云儿的女孩可怜地被人杀死在他眼前,一条活生生的性命就此逝去,夹带着他对云儿的思恋和回忆,一起逝去。
“你――你要干什么?”纨绔在凌啸狼一样冰冷的眼光下不停后退。凌啸爆发地一蹬脚,身体箭一样地射了出来,纨绔惊叫着往后忙退,直到靠住墙角,退无可退,被凌啸一拳打在面门上。“啊―――嗷――――!”如果说打人的快感来自于拳脚相加的话,怪叫着的凌啸就是很有快感的。像是在大学里练习出拳速度一样,凌啸暴虐地拼命抵住纨绔的身子,暴风急雨地在那家伙胸部,腹部狂揍,直到那家伙七窍流血地倒下去,凌啸还兀自不停地用拳头擂打这墙板。木头的墙板终于震碎,满屋子都是凌啸打出的灰尘纷飞。
要是不算躺在地上十一个衙役,那么可以这样描述事情的终结,起码超过七个衙役扑了上去,才把暴怒里的凌啸按在地上,戴上了四根铁链后,押回了顺天府大牢。
教习坊二楼的一间小房里,戴铎狠狠地一跺脚,连甩了四个耳光给身边的汉子,骂道:“老子花了好大的气力,才打听到凌啸喜欢瞄这个丫头。为什么不拦住小公爷?本来水到渠成的好事情,被你们这些混账行子给搞砸了,教老子怎么向四爷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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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人实在不是一件美妙的事情,对于凌啸来说也一样。
凌啸躺在大牢里扪心自问,为何自己在来到这个世界里会接连地杀人?在战斗之后凌啸将俘虏一个不留地杀死了,当然自己可以大义凛然地说,自己痛恨侵略者的残暴,但是凌啸自己都不可以否认,那时的心里存在着多杀一个就赚一个的心思,还有想通过杀人来立威的企图。凌啸毫不犹豫甚至处心积虑地去杀了刘含章,说得高尚一点,同样可以往为镖师们复仇上靠,但是更多的原因恐怕是,刘含章威胁到了自己。
只有这一次,凌啸觉得杀人杀得天经地义。那个连名字都不晓得的女孩无辜丧命,是他杀人的一部分原因。抛开了这一层,更大的原因来自于凌啸的暴怒。回到原来时空的愿望,在一次次梦醒后的失望中绝望,凌啸仍是深深怀念异世里的亲人挚爱,好容易找到酷似云儿的人,却瞬间失去了,其中的失落和愤恨,就似多年苦苦守候着一个号码,终于中到五百万大奖,却转瞬被人抢夺去一样。
凌啸是四品官员,在顺天府的大牢里,他享受着单间有床有桌带粪桶的待遇,还有文官在牢中不带枷锁的特权,日子过得相当的惬意,尽管这惬意是相对于其他人犯来说的。豪成红肿着眼泡子来看望他的时候,一下子打破了凌啸的惬意生活。
被他活活用拳头擂死的纨绔,并不是他以为的扯大旗的街头泼皮。这个叫图育的死者根本不需要扯他人的大旗,他自己的旗就够大了――当今首辅索额图的嫡孙、太子爷的表弟、三等公阿尔吉善的幼子。
凌啸傻眼了。如果不是豪成在场,凌啸几乎忍不住立即越狱的冲动。老子太背了,随便打死一个泼皮,竟是权倾朝野的索党的心肝宝贝!豪成也是绝望地望着凌啸悲痛不已,在来之前,他可是身负荆棘跪在索府门前三天三夜,可是索府的人根本不甩他。凌啸倒是冷静下来,他不想豪成这么绝望伤心,嘿嘿一笑转换了话题。
“有叶城在旁守护着,卢氏嫂子生产应该没事吧?容若大哥的小孩是小千斤还是大胖小子?”当日见容若不许自己守护,凌啸只得托付了叶城这个太医了,希望他能帮容若的妻子平安躲过历史上的一尸两命。
豪成却会错了意,以为弟弟问的是容若有没有帮他在外活动。“容若大哥喜添贵子。”豪成瞟了牢房外的牢头一眼,压低声音道:“他把守护明珠一事拜托给刘铁成,已于前天早上同武丹一起出发,快马赶往西宁驾前给你求情去了!”
毅然丢下弱妻婴儿,千里奔走为友乞命!凌啸眼睛湿润了,人生得一如此朋友,夫复何求?
豪成眼泪巴巴地走了,其实凌啸并不清楚,豪成就在大牢门口安营扎寨,一边等候着几个朋友去打探门路,一边陪伴着这世界上的唯一亲人。总之在凌啸看来,豪成是离开了监牢,他开始忧愁自己的未来了。
四月半的皎皎月光下,并不是只有凌啸在忧愁,顺天府尹卫既齐也在忧愁自己的未来。
在汉人出身的大清官员里,他卫既齐已经是相当有成就的了,从山西老家出来,为官多年凭的就是一个清廉刚正,可是顺天府尹这个官职却是所有清正官员的噩梦所在,正三品在这京城里竞算不得什么,往往一个看似平常的案子,背后却牵连着朝政的殊死搏斗,在为人原则和现实的生死利益之间,常常需要他付出刀尖上跳舞般的小心。眼下这大理寺少卿凌啸打死图育一案,恐怕是对他卫既齐最大的考验了。
卫既齐白天应付完了三等公阿尔吉善的威胁,黄昏又端茶送走了戴铎,接踵而至的毓庆宫总管何柱儿,又向他宣明了太子爷的均旨。加上昨晚就已经上过门的雅格布,这位顺天府尹十分地烦恼,看来这个案子没那么简单啊。
凌啸能得到太子爷和索相家人的怨恨,这很正常,谁叫他打死了京城中无人敢惹的索家心肝宝贝。但是引来四贝勒和八贝勒的插手,就很出卫既齐的意料了。这叫凌啸的年轻官员究竟是何方神圣?
太子要凌啸死,还要死的硬翘翘,八爷要凌啸活,还要活的很滋润,这不是都在为难我这顺天府尹吗?这凌啸虽说是明党受牵连的官员,但是皇上亲旨一下,就相当于为他打了层保票,现在他位居国家恤刑平反机关的副长官,已是朝廷中高级官员了,岂是我这顺天府尹能够说有罪就有罪的。而明珠一天不死,就有东山再起的可能,就算还没有一个明党中人为凌啸说上一句话,但卫既齐也不敢把凌啸的纳兰背景小视。今日我卫既齐可谓是夹在中间,两头受气啊。
卫既齐将几方的势力翻来覆去地计量,仍是左右为难,想起这三年来在任上的艰辛,暗暗下定了辞官归田的心思。这一次就先拖着吧,拖到皇上回朝,到时就很可能会来个三司会审,那时不论结果如何,自己的责任就会小得很多了。
卫既齐的希望是美好的,现实却天遂人愿。京中最大的就是正在监国的太子,而这案子又不是康熙未授权的军国大事,卫既齐才拖了七八天,太子就直接下令三司会审了。刑部、都察院加上大理寺紧张地忙碌起来,各有司经过一番交流和碰撞,决定将第一次会审时间定在四月三十日。
几天来,各方的势力在不断的试探和交易,虽然还没有达成什么协议,但是参与会审的几个官员都形成了共识,水看上去好深啊!如果要在第一次会审上做出判决的话,几位主审都还没有做好准备,但是凌啸却已经做好了准备,越狱的准备。
按照现代的法律系统,凌啸有罪,防卫过当的故意杀人罪,一般不会判死刑,但是七八年的牢狱之灾是少不了的。但是在这古代,根本不熟悉大清律例的凌啸,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命运。他只晓得一点,自己绝对不可以坐牢和流放,否则,以索党的权倾朝野,不是被人在牢中暗害,就是在流放地明杀。
天天在牢中苦练身手的凌啸,终于把气功迸发出来的力量提升到六百斤上下,看着自己脚下被徒手拗断的桌腿,就知道自己如果把握住机会的话,一定有可能在上堂途中逃走了。凌啸长叹一声,看来当格尔楞的儿子,并不是好事,终究要子承父命,一样地亡命天涯了。
和凌啸同样感叹的人是康熙,只不过他感叹的是自己这万乘之君,说不定也会亡命天涯呢。
他早已远离西宁行宫,进入到了茫茫大漠,几个月的艰辛围困,几路大军齐头并进,包围圈一点点地缩小,终于把葛尔丹的叛军围困在方圆不足三百里的昭莫多地域里。形势对大清极为有利,击败葛尔丹已经是时间问题了。面临胜利,康熙愈发期待胜利的早日来临了,并不是他沉不住气,而是实在放心不下北京城里状况了。
皇太后发来密信,由武丹亲自赶路送往漠北的军中。容若看到康熙看完密信后的脸色,就晓得不是为凌啸求情的时候。
其实容若也明白,太子一党虽然很想在公堂上置凌啸于死地,但是因为四贝勒和八贝勒的插手,恐怕多半不会得逞。大阿哥和自己的父亲经营多年,手下门人精英无数,如今大阿哥兵败失踪,阿玛又系于牢狱,这些明争暗斗的青年阿哥们,谁的眼里不是望着明党的这些党羽,希望能通过凌啸一案收服他们。
有所区别的是,老八期望通过为凌啸出头,让明党的诸位看到他礼贤下士、包容宽厚的容量。而老四则想一箭双雕,一方面给明党党羽们看看,他愿意给他们的人出头;更重要的一面,他要求秉公办理,则是奔着康熙的心而去,表现自己以国法为重的刚正心性。二人一比较,八贝勒无形中就落了下乘。
武丹还没有向康熙汇报监视凌啸的事情,所以康熙对凌啸的案子一无所知,他哪里会向容若一样去分析四儿子和八儿子的优与劣,现在二儿子才是最让他伤心的。
皇太后的信件里,隐约透露出了京师的危势。一月前,在榆林为大军筹措粮草的索额图,向康熙请命回直隶京畿征粮。考虑到军中缺粮的现实,加上征粮一事非威望之人难以完成,康熙答应了索额图所请。问题是索额图回京之后,粮草一事却进展缓慢,康熙本就有些烦疑,今日皇太后却道索相日理万机,频频接见官员。康熙看了信,悚然而惊,狐疑不已,难道他索额图竞想主持废立,让自己当那唐明皇一般的流亡太上皇?
狐疑的人最喜欢寻找蛛丝马迹。康熙想起二十九年第一次征伐葛尔丹时,自己偶感风寒,以为命不久矣,便将太子召到军前,这儿子见到自己,却面有喜色。这件事康熙当时颇不痛快,曾当面责问,太子也是灵性之人,从容回答道:“儿臣见父皇似有好转,当然喜不自禁。”这回答也说得过去,康熙虽没计较,可这事情像根针一样,深深地横在心里深处。如今皇太后示警,康熙又对自己的儿子怀疑起来。
当两位新进的上书房大臣佟国维和张廷玉进来御帐请安时,康熙斩钉截铁地命令,“后日清晨,全军进击,务要灭其军,斩酋首,毕其功于一役!”
康熙明白,仓促进军可能无法保证毕其功于一役的,但是相对于京师里那九鼎之重,这里的仗,完不完胜,实在是无足轻重的!想到要有些预防的措施,康熙吩咐张廷玉拟旨:“着范时绎调顺天府尹,穆子咰调九门提督,狼谭调丰台提督,统帅京西三营。上述原职官员交吏部叙用。”张廷玉运笔如飞,瞬间就要将草拟的旨意交康熙审阅,不料康熙又说话了。
想起圆明园的护军参领托合齐是太子的亲信门人,而可以镇住托合齐的护军统领正随驾在此,康熙毅然道:“着凌啸晋护军营参领。”
容若和武丹对视一眼,目瞪口呆。
武丹更是郁闷,皇上你安排侦知处监视了一个多月,还没听我的汇报,就下了圣旨,我们岂不是白忙了这么久?
康熙随即起草了一份给予皇太后的回书,向她详细禀报了军事战况,字里行间洋溢着胜劵在握的自信,并和皇太后约好五月底前回京,一起到天坛向天地祖先祷告胜利。写完回书,康熙叫住了正要出去的佟张二人,“我大清以孝治天下,这封朕给皇太后的回书,明发天下。”
张廷玉玲珑的心思早猜到了康熙这么做的理由,却一躬身领旨出帐而去。万言万当,不如一默,是他的宗旨。佟国维留在帐里很拍了康熙一通马屁,什么孝诚通天之类的,直到康熙自己都觉得有些脸红了,见他还没有称赞到自己明发天下的点子上,有些郁闷地让佟国维跪安出去。
“武丹,差事如何?”
容若一见康熙问武丹的差事,就觉得自己不适合在此地留下,赶忙要跪安,康熙和颜地一挥手拦住了他。“小纳兰,你是你,明珠是明珠,扯不到一块。且留下,待会我们对诗玩,朕还有些西征诗作要你润色一二呢!”见此,容若只得留下,眼里满是感动,康熙也踱步过来,拍拍他的肩膀,吩咐武丹汇报。
“回皇上话,奴才已经将明珠安排在天牢里,上至典狱,下至狱卒,全由可信侍卫担当。后来奉旨转交给容若接受护卫。”武丹说完押送明珠的事情,正待将监视考察凌啸的情况讲出,康熙却转头问起了容若,“小纳兰,你不在京中照看你阿玛,跑来大漠作什么?”
容若也不惧怕,他和康熙既是亲戚、主仆、还是朋友,当下将凌啸的事情细细讲来。康熙听了,面无表情,心下却是欢喜。无论凌啸有没有陷入明珠一党,都和索额图一党势不两立了,这样的人掌控护军营,这支军队就绝对不会倒向索额图了。那个图育,不过是一个恶贯满盈的花花大少罢了,自己是看在太子和索额图的面子上,才屡屡容忍了他的胡作非为,这下凌啸可是为民除害了。
依照大清律,凌啸的行为的确犯了法,有越权之嫌,擅杀之罪。康熙站起身来,缓缓在宽敞的御帐里来回踱步。他倒不是在考虑凌啸的罪责问题,在康熙的心目里,依法治国固然是一种原则,但皇帝就是法,更是在此原则上的超级原则。只要自己这天子说他没罪,就算他奸杀了郡主,凌辱了亲王,也一样没罪。康熙考虑的是自己在这件事上持何种的态度,对于稳定京师形势最有利。
康熙在大漠里犹豫不决的时候,凌啸也是左右为难。因为他看到了豪成。
今天是三司会审的第一次过堂,凌啸已经做好了越狱的准备,他甚至偷偷地用两个手指硬生生地在监室的栅栏上,拔出了一根大铁钉,以此作为自己的武器。但是当凌啸走出大牢的时候,他见到了豪成。
满脸胡子拉碴的豪成腋下夹着一床被窝,在监牢的大门口看着凌啸,泪流满面,嘶着声在高声喊着自己的弟弟,看得出他有多么的伤心和绝望,以及帮不上忙的自责。如果说凌啸是不自私的人,当他面对可能的死亡威胁,想要越狱逃亡的时候,为豪成考虑的却很少。如果说凌啸是个自私的人,但当他看到豪成无助地绝望悲伤,凌啸又完全忘记了逃跑的想法。人就是这样的复杂,凌啸也不晓得自己能否抛下这个哥哥,在这样的犹豫里,成群的顺天府士兵和刑部衙役都围了上来。凌啸错过了逃走的最佳时机。
三司会审的大堂上很是肃穆,因为人人都很严肃。凌啸简单地扫了几眼主审和观审的人,心里莫名地有些紧张。靠!这次可能好不了了。来的可都是高级人物啊。会审的三人凌啸认识两个,这都得益于太和门认人的经历。刑部侍郎王鸿绪居中坐在主审案后,一脸地和颜悦色,一看就是老狐狸的做派。他的左边坐着的一位中年人,则是天下闻名的都察院左都御史,扳倒明珠的清官郭琇,连瞎子都闻得出这家伙的味道,油盐不进。另一人是大理寺卿,一个凌啸却不认得的顶头上司。
凌啸和这些人没有一点的交情,倒是观审的有几个和凌啸有些渊源。被凌啸坑得很惨的太子正一脸轻视地瞅着凌啸,猫玩老鼠一般的蔑视加上太子身份的矜持,搞得众人反而觉得太子像在时不时地偷窥着凌啸。满脸冷峻的木头人和温和倜傥的佳公子,赫然就是胤禛和胤禩,另外几人要么可有可无地看戏的表情,要么就是怨毒地望着凌啸。没有看到容若的身影,凌啸反而松了一口气。
会审过去了近两个时辰,凌啸坐在大堂中央的一条板凳上,没有机会发话,他就知道有些不妥了。因为从开始按例向几位人物行礼之后,就被王鸿绪指定在板凳上坐下,一直没人问他一句话。说话的都是证人,从那教坊的嬷嬷们,到那些当日在场的待卖女奴,到几个图育的喽罗,再到顺天府抓捕凌啸的衙役,都在要求下做出了证言。
郭琇终于忍不住了。他一拍惊堂木,对着凌啸喝道:“犯官凌啸,当日实情还不从实招来!”他郭琇也是没有办法,才要凌啸说话的。顺天府的衙役们说的话是最可信的,因为他们说的都是不要紧的东西,他们去的时候,凌啸已经把图育打废了,出气多而进气少,之前的前因后果,他们没看见。
接下来的就是各执一词的教坊众人和图育的喽罗。喽罗们咬定是凌啸强抢女奴,惹急了图育,才误杀女奴,然后凌啸将他们的主子活活打死。教坊众人出乎意料地实事求是地讲明真相,并且很是坚持,尤其是那个中年嬷嬷,一口咬定是凌啸出了银子买下了女奴。
凌啸看着微笑的老四和老八,再看看铁青着脸的太子,心里有些明白过来。有人在帮自己。不过他并不乐观,按照很多相通的法理来说,凌啸还是有罪的。果然,没有办法的郭琇问自己了。凌啸很怀疑郭琇他们已经有了定计,究竟怎么判,只是看交易的结果如何了。他们问自己不过是在例行公事,但他绝不能坐以待毙。
“凌啸只是一个行伍粗人,不曾学习过大清律例,但是我晓得做人的道理,应该仁字当先。子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意图侮辱一个弱女子,尤其在我已经买下了这名女奴之后,仍然不放弃侵犯,试问在座之兖兖诸公,是可忍,孰不可忍?图育仗着家中权势,在无法得逞之后,又丧心病狂地持刀行凶,残杀无辜。我虽然只是一届武夫,但我也是食君之禄分君之忧的大清法司官员,除暴安良乃是我辈职责所在。难道让我面对凶徒,跪地求饶?则君恩之重何在?圣人之教何显?”
凌啸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擂了擂胸膛,接着道,“一个行伍出身的执法官员,在杀人歹徒持刀在手、喽罗帮凶环伺左右之时,该当如何?凌啸不才,未敢思自身之安危而忘朝廷之法纪,唯有置生死于度外,全力以赴缉捕罪徒。试问一个为法纪而忘记生死的人,还有控制自己拳脚轻重的能力吗?作为一个与葛尔丹骑兵殊死搏斗过的军人,无论是犯国境之贼,还是坏国法之匪,在我的眼里就是要与之生死相博的敌人。如果各位爷和大人们认为,国境安全和国家法制这两样是凌啸最看中的东西,不值得凌啸去舍生忘死地维护的话,凌啸,就无话可说了。”
几乎所有的人都在沉默,都在心里暗骂,“这还是行伍出身的粗人说得出来的话吗?怎么我听了之后,好像要是不给他升官加爵的话,自己都很是过意不去的啊?”
见半响无人说话,连一向善辩的郭琇都愣呆呆地回味凌啸的辩词,凌啸就知道,自己很可能会减轻了大部分的责罚。还是文化大革命的上纲上线牛啊,加上些概念的转换和捆绑,弄得有人明知是悖论,却畏首畏尾不敢贸然反驳啊。看来当销售经理的时候,写那些夸大成绩缩小问题的总结报告,还真不是白练的
老八见郭琇楞得满脸憋红,就晓得不妙,郭琇为人争强好胜,心眼不阔,若是另外两人问凌啸的话,他肯定睁眼不理,但是自己问出去的话,却不知道怎么接回来,面子上如何拉得下来?
郭琇不愧是个司法监控官员,经验丰富,一句反问就砸了过来,“圣人云,大学之道,在于中庸,讲的就是度的问题。如果照你凌啸的意思,如果有人只要是拿着刀,哪怕他犯的是杀了只鸡的小罪,你也要舍生忘死地打死他?”
凌啸对这所谓的清官现在很是鄙视,看来这家伙是个贪“名”的官,当即反唇相讥道:“郭大人,凌啸是行伍粗人,但不是行伍蠢人,歹人杀的是鸡还是人,我还是分得出来的。至于中庸之道么,”凌啸嘎嘎狂笑,“大人好像忘了,我们行伍粗人是不需要学四书五经的?”
堂下隐隐传来窃笑声。郭琇气得脸都紫了,若不是有太子和阿哥们在场,恐怕当场就要发作。他认定了凌啸是个狡猾善辩之徒,肯定有泄私愤而杀人的嫌疑,心里的天平就慢慢倾斜了,喝一声“砌词狡辩”,和另外两人叽咕一下,那两个却一个点头,一个摇头,看得下面各人十分好奇。
胤禛是个刻薄之人,所以他的心眼很是细致,看到三个主审里,八弟的门人王鸿绪在摇头,太子的门人大理寺卿齐世武在高兴地点头,就晓得老八保凌啸的愿望看来是不成了。依据三司会审的原则,两司以上达成了一致,这一致就是判决的结果。三司一旦判决,除了皇帝,谁都没有翻案的可能。
“图育失手杀人,自有相关法司处理。凌啸行事鲁莽,越职擅权,挟私愤以图暗中报复,重手打死图育。且身居大理寺少卿,知法犯法,罪加一等,现判革去凌啸顶戴花翎,罢黜职爵,发往乌苏雅里台军中效力。”
看到太子兴奋的脸色,凌啸心里哀叹一声,惨了,发配到那么远?那可是上万里外的贝加湖一带啊。
七八个戈什哈就要按住凌啸,好拔他的顶戴,忽然一声“圣旨到”,惊得众人连忙跪地接旨。武丹在几个三等侍卫的簇拥下,手持黄陵圣旨,大步走进大堂。
“凌啸回戈击破来袭之敌,功在乎社稷,不可不赏。失手致死犯罪之人,罪不可恕,情有可原,然过不可不罚。着削轻车都尉爵,贬为庶人,罚俸三年,罢大理寺少卿,暂署护军营参领。钦此。”
好个和稀泥!削去了爵位,罚了千把两银子,就值得免去了刑罚?还提升了两级,去当正三品的参领?
郭琇就像被人挥手打了一个大耳光,脸胀得像猪肝一样,刚刚的判决就象一个屁一样地被风吹散了。太子脸色难看地一挥袖,丢下张口结舌的众人,转身去了。
凌啸磕头谢恩地时候,禁不住地想,果然是强中自有强中手,康熙一句话就定了自己的乾坤!问题是就算有容若求情,康熙也不可能反而升自己两级,难道他吃错药了?又或者想收我做小弟?
凌啸和豪成很恭谨地拜谢完胤禛和胤禩,即随着武丹离开了举行会审的都察院。骑着高头大马,看着前面武丹的赳赳身形,凌啸很想感叹一番。片刻前还是待罪的羔羊,转瞬间又遇赦升官,这命运的不可捉摸,让人忽喜忽悲。凌啸晓得武丹一定有话要对自己讲,熙朝第一侍卫,千里迢迢赶回来,绝不可能只是为了宣旨。
凌啸收回眼光,看着周围的行人对他们指指点点的羡慕,他忽然有些晕眩。他去年十一月以白身入京,春节前获得了入籍手续,新年后的正月十八以七品千户衔进入官场,二月十五被钦命为四品二等侍卫,到今天的四月三十日,他已经是正三品的护军营参领了。仅仅用了一百天左右,自己就达到了绝大部分人终其一生都难以企及的官位,这种升官的速度用坐着直升飞机来形容是不准确的。
凌啸回忆了一下现代的交通工具,觉得选择“坐运载火箭”来形容自己的升迁速度最合适。相对于不入流的小官,自己这一百天,已经把大清朝九品十八级的官衔,整整跳升了十四级。这种平均七天升官一级的速度,岂是直升飞机可以达到的?更为重要的是,凌啸虽然自问很求上进,可是升迁过程中的控制权,却每一次都不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这和受着地面遥控的“运载火箭”十分类似。试想一个人坐着运载火箭飞到了高空,方向和速度都不由自己掌握,他也一定和凌啸一样感到晕眩!
紫禁城,被十来个三等侍卫严密隔离保护的侍卫房里,武丹的严肃,给了凌啸很大的压力。
“凌啸,你今年才二十一岁,就已经身居三品。这种幸宠,在满朝文武中,就算和你同品级的张廷玉,也望尘莫及,因为他已经二十八岁了,而且出自名门的他此前还久历宦途。你深受浩荡皇恩,须当全力以报,否则,就算你无功无过,也难逃这辜负皇恩一罪。皇上特简任命你为护军营参领,你说说看,你是什么章程?”
“军门,凌啸虽然在您麾下的时间不长,但是想必军门也略知卑职为人,荣必敛,耻必惭,恩必报,仇必雪。纵使抛却卑职的为人准则不提,凌啸也是深知三纲五常,第一条的君为臣纲,凌啸永志不忘!”如果漂亮话都说不利索,他凌啸还能混个上市公司的经理当吗?
武丹满意地点点头,“你自己有这番心悟,加上容若也为你打下了保票,我也就不说什么了。记住你的任务,绝对控制京西护军营的剩余三千兵马。在圣上安全回到紫禁城之前,除了丰台提督狼谭的亲笔命令外,任何人的军令你都不要听!”
“如果是兵部的命令,卑职……”
“皇上的原话是,护军营只听从丰台提督狼谭的调遣!”
“喳!卑职定当鞠躬尽瘁,誓死保护吾皇安全。”
武丹换了轻松的口吻,“你需要我给你什么帮助,尽管提出来。”说老实话,他对凌啸的快速升迁,不能说毫无芥蒂。如若凌啸是像高士其一样的文人,升这么快,他不会有丁点的不爽,但是凌啸也和他一样是个侍卫出身的武官,总让他想起现在还是四等侍卫的儿子。但武丹死忠于康熙,对他来说,康熙的安危最重要,为了防范这次京城形势的暗流涌动,他愿意为凌啸提供一切的帮助。
“凌啸年纪轻,资历浅,需要些得力的人,才可以镇得住护军营上下,请军门把上次随我出关的侍卫,像多伦尔、刘子俊他们借给我几个。”
武丹略一沉吟,心内很是高兴,这下可有人监控凌啸了。“厄-除多伦尔因为生病以外,上次的侍卫,你可以随意挑选。”
凌啸一面道谢出门,一面在心里说道,“果然如此。”他使了个小伎俩,就猜出了可能的敌人是谁,看来这次要防范的真的是索额图一党。
豪成听说凌啸要带侍卫去护军营,强烈要求凌啸也带他去,凌啸考虑到他一人留在城中守孝,怕索党报复于他,的确也不放心。两人一起回来求武丹,武丹却哈哈一笑,撂下一句话,就把他们赶出门去。“守孝丁忧又不是坐牢禁足,豪成去哪里,关我屁事?”
康熙三十五年五月初一。
蒙蒙细雨中,在五十名御林军卫的护送下,凌啸和豪成带着五个大内侍卫来到了圆明园。刘子俊已经又议功升了官,现在也是三等侍卫了。上次的四个神箭手侍卫也被凌啸要来,他们虽都是汉军旗人,但是即使是善于骑射的满人,在箭术上也少有出于其右。尤其是叫熊金柯和阳文斌的两个,不仅身形要比邓力和孙俊晖彪悍,而且箭术更胜一筹。
这些个人都是随凌啸曾经出生入死过,凌啸要的就是他们的臂助,如今大家被他一声邀请,竟然都来了,心里很是高兴。其实凌啸并不晓得这些人比他更高兴,跟着凌啸出了一趟关,竟然都立功升官,他们心里早已认定凌啸是员福将,只要跟着凌啸,就意味着有升官的机会。这些武人不是没有想到,打仗很可能会死人的,说不定就是自己,可是都被自己心里的一句侥幸话说服了。“要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
护军营包衣参领魏登科带着一众将官,在圆明园外的军营辕门口迎接凌啸等人。看到几乎可以当自己儿子的年轻参领,魏登科心里很是郁闷,不就是因为自己不是正牌子满人吗,当了十年的从三品包衣参领,就是无法提拔到正三品上去。
托合齐在大帐里正等着凌啸,对于凌啸和索党的恩怨,他是知之甚详,这次莫名奇妙地被免职,让他很是恼火,但是这是圣旨,不说是他,就是太子也只得乖乖地听命。凌啸哪里会把托合齐的冷淡放在心上,他不用猜也晓得托合齐是索额图一党的人,不冷不热地办完交接,凌啸就把他送走了。托合齐走出军辕门,回望这矗立在细雨中的军营,一声冷笑,“黄口小儿,你以为自己能服众吗?等着受人暗算吧!”
升帐鼓响,众将官急忙往凌啸的帐中赶去,新官上任,可别被三把火给烧着了。凌啸在众侍卫的簇拥下,坐上了主位,将官们全身盔甲地行了参礼,等着凌啸训示。没有开场白,也没有客套话,凌啸的训示就两句话。
“诸位先自我介绍。”
“未时三刻,全军操演。”
众将官都觉得凌啸太不近人情。
操场的将台上,凌啸眼睛都不眨一下,认真地看着军士门的操练。这护军营是八万京营中的混兵种正规军,除了统领孙达哩带去战场的三千骑兵和二千弓箭手外,剩下的三千人全是刀枪兵。凌啸并不熟悉古代练兵的阵法,但是他作为理科生,可以从数学的角度来分析阵法。阵法的真正目的,无非就是通过交战双方接触面的面积大小、单位区域强弱对比、支援与补充、变化和调整等方面,达到军事资源的最大化应用罢了。这些原理和特点,凌啸可以很快地学习好基本原理,至于应用阵法,凌啸自认为需要长时间的浸淫于其中,实践与理论结合,方可大成。所以,现在凌啸观看的多是军士们的单兵素质和精气神。
不可否认,这些刀枪兵的身体素质并不差,三千人挥刀舞枪来回奔跑了近半个时辰,都没有出现什么体力不支的现象来。唯一让凌啸有些看不上眼的是他们的士气,军士们无论转移、冲锋、退却,都没有一种争先气势在其中,略一思索,凌啸就明白了为何会这样。
护军的驻地在京城,这些年的大的战事,几乎都在北方。朝廷即使抽调护军营参战,也肯定只会调动骑兵和弓箭手,这些步战的刀枪兵,根本没机会上战场,又怎么会有强烈凌厉的气势?
凌啸向委署包衣副参领王德刚招了招手,王德刚忙小跑过来。“停止操练,本参领要对全军训话。”王德刚抬眼望了望魏登科,却没有立即执行凌啸的命令。凌啸看到这一幕,一阵火起,从品级上来讲,自己是正三品,高魏登科的从三品一级,从职务上讲,自己是满参领,直接领导魏登科这包衣参领。现在自己发的命令,小小从五品的王德刚竟然还要看魏登科的脸色,难道不知道服从命令是基本的纪律吗?
其实在众将领的心目中,王德刚征询魏登科的意思是对的,原参领托合齐的部队是调往了前线的骑兵,剩下的刀枪兵一向是魏登科的直属军队。
由于康熙已经明发给皇太后的回书了,凌啸知道康熙回京的时间就在月底,他要想在短时间里控制军队,就根本不能选择慢慢融合、收服这个办法,唯有借机生事了。
“一。”
王德刚一愣,但是他马上一喜,托合齐安排他挑拨的任务看来有戏了,反正参领是不能把我这六品以上的军官怎么样的,再说统领孙达哩可是我母亲奶大的,最后肯定不了了之。
“二。”
魏登科等也是一愣,但随即都明白过来,凌啸是要借机立威,本来准备只给凌啸些许难堪后收场的他,心里不禁大怒。不说众将心里腻味,魏登科也绕上了,老子平日里和参领互不统属,不过是这次统领领兵出征,留下高半品的参领来做名义上的上司,但是参领只有权处置六品军官,你连王德刚都没权怎么样,更别说老子了,当下木然不理。
“三!”
凌啸看到没人执行他的命令,心里一乐,微笑了起来。魏登科看到他的笑容,颇觉自己像是上了圈套,正想细思,凌啸的一句话却像一瓢油一样,“嘭”地一声浇在他还没熄灭的心火上。
“熊金柯。”
“卑职在!”
“本参领命你暂领包衣副参领一职。”众将一阵哗然,这新参领竟然敢越权免掉了王德刚的职务?稍微机灵的和后台不硬的将领,本准备看看再说,凌啸接下来的一句话,就犯了众怒了。“你本正五品三等侍卫,又得了爵位,做这等没油盐的小官,和不知尊卑的人为伍,委屈你了。”
魏登科当即跳了出来,暴怒道:“凌大人你没权处置王德刚,我要到兵部去告你!”众将也纷纷上前愤声责问,中间还夹杂着怒骂声。看到这些行伍的直性子,凌啸心里微微歉意,可是自己别无选择,一是没时间去新旧融合,二是没办法去一一甄别这些人。武丹说的可是“绝对控制”啊。
台下的低级军佐和军士们见将台上吵了起来,都停止操练,观看这热闹。
“服从命令是军人的第一天职,现在本参领命令,你们全体后退一步!”凌啸见众人围着自己,冷声喝道,不容众将反应,假装生气地骂道:“真是一群不知尊卑上下的杂碎!”凌啸骂声未歇,脸上就多了一片热乎乎、粘瞅稠的感觉,很快这感觉就变成凉丝丝的了。凌啸心下惊喜,他不需用视觉来看,光用触觉,就晓得有人把唾液狠狠地啐到了他的脸上。
凌啸格格冷笑道:“刘子俊,与我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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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子俊拔刀往空中一挥,在将台下的五十名御林军卫迅速冲了上来,刀刃搁颈,枪尖抵胸,迅速将魏登科等十来人围了起来。
凌啸出身于御林军,又曾在关外迭胜准葛尔骑兵,这些随着凌啸从死人堆里面爬出来的军卫们,多多少少地都有些崇拜凌啸。说起凌啸,谁不是在羡慕他升官发财之余,把他当作御林军的荣誉和骄傲?现在他们亲眼看到,奉有圣命的凌啸却得不到将领们的听令和支持,尤其是凌啸脸上故意没有擦去的唾液,让军卫们觉得有种啐在自己脸上一样的耻辱和愤怒。如果不是刘子俊事前一再交代不可伤人,恐怕就要立刻刺刀见红了。
先不说魏登科等人的大惊失色,那将台底下的百十个将领们的亲兵,也醒悟过来,抽刀引弓地围住了将台,若不是投鼠忌器,恐怕立刻就要冲上台来了。两方人马都是一片愤然之色,剑拔弩张,一时间气氛极为紧张。
台下三千军士目瞪口呆,不知所措,有些军佐在迅速地交谈沟通。凌啸怕出意外,伸手掏出了武丹转交的一枚金色令箭,运足气力大声喝道:“御赐金箭在此!奉旨,护军参领凌啸,统率在京护军营,不尊将令者――斩!”
魏登科看着凌啸手中的金箭,他哪里晓得凌啸的苦衷,心中忌恨凌啸更甚。你为何不早把这东西拿出来,难道我们看了这玩意还敢放屁?魏登科急忙对着台下亲兵喝道,“你们还不退下!”亲兵们也连忙收起武器,惴惴不安地退回原位。
凌啸当然不会斩了他们,因为没有这个必要。无论这些原有军官在这里有多大的威望,都不可能会引起哗变。这可是京营啊,兵士们都是汉军旗人不说,他们的家口眷属都在城内。面对御赐金箭,如果还哗变起来,那可是无异于谋反,会累及妻儿老小的。
“全体军士,席地坐下。”
果然,军士们都听命坐下了,连魏登科这些不是军士范畴的将领们,也好汉不吃眼前亏地坐下了。见到基本稳定了局势,凌啸施施然地道:“诸位,不知者不罪,既然你们现在听了我的将令,我也不为己甚。顶戴花翎都给你们留着,一月之内,全部在军营里集中停职反省!最后,我下一个真真正正会杀人的军令:全军上下,无我的亲笔手令,擅自离营者――斩!”
刘子俊把众将带到一旁集中反省时,豪成一脸忧色地低声问凌啸:“啸弟,你不怕这么做,会被弹劾问罪吗?”
凌啸当然晓得,自己今天太过急躁和有些逾制,嘿嘿一笑,答非所问道:“你知道吗,其实父母师长的心里,感情最深的往往是调皮的孩子。”其实他心里还有一句话是不能在这场合说的,“爬得越高,摔得越疼。我升官升得自己都怕了,犯犯小错,可以刹刹车。”
顺利接收军权,接下来要开始收拢人心了。凌啸一清嗓子,训话开始了。
“弟兄们,对你们的官长,本参领只是薄惩小戒,一月反省结束,立即官复原职。凌啸和你们一样,是堂堂男儿,说出口的话,对着地上一砸,他***,也是砰砰有声的。”大部分下级军官都在顷耳细听,凌啸首先要安抚下各级军佐的心,要知道魏登科等人可是经营多年,谁没有个亲信心服的?
“凌啸带的兵,只要他们做到两个字,狼和狗!”底下一阵骚然,不说是普通士兵,就是这些军佐们,对凌啸的话也觉得是闻所未闻的奇谈怪论,大家不知不觉地被凌啸吸引着。凌啸把一些职场管理理论,用哗众取宠的方式表现出来,目的就是要洗洗这些军人的脑袋。
“狗的特点,就是忠心,我希望大家都忠心于皇上和朝廷!俗话里,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这话大家都听过了吧,说的就是狗的忠心。这道理相信大家都明白的,我就不多说了,但是我要提醒大家的是,今后你们拍长官马屁的时候,如果把他是忠臣这句话,说成了他是狗臣,那么恭喜你们,马屁拍到马腿上了,是会被踹一脚的!”凌啸话音未落,底下已经哄堂大笑了。
魏登科等被刘子俊带在将台边下,他的几个手下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因为他们想起了魏登科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愿效犬马之劳”,按照这新参领的意思,那魏大人岂不是在自称为狗臣?
凌啸很满意这种效果。
“再来说狼。你们想一想为什么狼可以吃到肉,狗却只能吃屎?能够回答我的,出列上前,答得好,赏银五十两!”没有麦克风的时代里,对着三千人训话是见很累人的事情,凌啸玩了一下互动交流悬赏,借以立信于人,也想借机休息一下。
经过刚才气氛的缓和,下面的军佐军士们,放松了不少,立即就有几个军佐跃跃欲试,走上前来。
“狼是嗜血的冷酷野兽,它们凶猛善斗。”
“狼懂得和同类协作配合,好像还有些聪明。”
…………
凌啸的乐善好施充分体现出来,只要是答得沾上边的,他统统有赏。得到赏钱的军佐们兴高采烈,这可是一笔小财啊。更多的人却是羡慕的眼珠子都掉了出来,其中也包括豪成。
豪成很心疼已经赏出的近五百两银子,对着凌啸拼命使眼色,凌啸才停了下来。他一改刚才的和蔼颜色,绷着脸站在将台上,冷冷地看着军卫们,足足一刻钟都不说话。
下面的军卫们慢慢地安静下来,心里都七上八下,刚才和颜悦色的钦命参领,怎么好端端的一下子脸色阴了下来?
“之前,没有得到将台传命,擅自停下操练的军官,出列!”凌啸严肃地开了腔。
所有七十个左右的军官都站了出来。“无令擅自停止操练,该军法处置!”众军官心叫倒霉,你这真是六月份的天,变的快啊。
“但是念在事发突然,情有可原,本参领从轻发落。每人先记下三军棍,晚上自己去找军法佐领领刑。”凌啸果然变得很快,如此轻的惩罚,对这些行伍汉子来说,简直就是搔痒,人人都很释然。这就是谈判心理学上的“先紧后松”。
军官们刚刚归队,凌啸又发话了。“就在刚才的时候,所有听从命令,指挥军士坐下的军官出列。”所有军官又都站出来了,这位大人又想干什么?魏登科等人更是不解其意,心道:“你就折腾吧你,几句奇谈怪论,加上欲加之罪后的假意宽仁,就想要我们的属下服贴,做梦吧你!”
凌啸由自己身上掏出了几张银票,大声道:“你们能够服从我这钦命参领的命令,就是忠于皇上。来呀,每位军官赏十两白银,每营军士赏白银五百!”
“哄”地一声,全场沸腾,却马上又变得鸦雀无声。这个参领这么变态,搞不好万一被他找到碴,又把赏银取消了,可就得不偿失了。大家忍着兴奋,一脸“赞赏”地望着凌啸。这就是谈判心理学上的“先苦后甜”。
趁着机会,凌啸轻描淡写地提出了之前会引起反感的命令。“魏登科等人停职反省期间,本参领任命刘子俊,阳文斌,邓力,孙俊晖,豪成分别暂任五营的委署包衣参领。各原有校尉须全力辅佐,如有精心效力者,本参领将不吝提拔。”
“喳!”各侍卫与众军官齐声领命,声音激荡在凌啸身旁。凌啸忽然有了一种壮志豪情,要是自己有一支军队该有多好啊,那还怕那老四和太子个屁啊。猛然间想到康熙,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忙收摄心神,开始最后的一番训示。
“刚才,几位校尉,已经把狼的特性讲的明白,那就是能力上的强悍。不过,大家忽略了狼的纪律。狼王挥爪所指的地方,就是群狼拼死进攻的目标,狼王一声嚎叫,就是整个狼群进退的号角。刚才的奖与惩就是希望你们记住,服从军令是第一纪律!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会让你们吃的像狼一样好,也要把你们练得像狼一样强。”
凌啸看着军士们,大声吼道:“你们愿意做一匹这样的狼吗?”
“愿意!愿意!愿意!”操场上响起轰然地呐喊声,惊得树上的鸟儿们仓皇飞起。
魏登科几个面色惨白,他没想到凌啸肯这么下血本,更没想到底下的军士和军官这么快地就倒向了凌啸。想起以前人人对自己阿谀奉承,现在却一个个忙于向凌啸表忠心,魏登科就把这些前手下恨上了,只要凌啸他遵照承诺,一月后让老子官复原职,哼!叫你们这些墙头草好看。
其实他根本就没想到,凌啸现在只是做到了计划里的第一步。凌啸并没有王霸之气,也没有什么厉害的本事,他的办法还是从本行出发,遵循现代企业管理的激励原则---物质激励加精神激励,要想将士们真正的归心,需要像解放军的很多指导员那样,爱兵如子才行。
在豪成和侍卫们的崇拜眼神下,回到大帐的凌啸正在吩咐御林军卫做两件事情。为了尽可能不受到外界的干扰,封锁进出军营的出入口十分必要。第二,就是严密看守被软禁的将领们,不过不能关在军营里,否则一旦他们和下级心腹有了接触,恐怕会生出变故。
康熙只给了他大棒,胡萝卜只能自己出了。凌啸这次拿自己的三千五百两身家,换来了普通军士们的好感,也很大程度地消除了低级军官的对立情绪,说老实话,要不是康熙的任务急,时间紧,他是绝对舍不得这些银子的,要晓得,这可是相当于七十万人民币啊。但是舍不得也要舍得,要是让索额图真的谋害了康熙,上台的太子肯定会把自己杀掉,到那时,银子还有屁用啊!凌啸一下午的努力,花费了几十万的钱财,才把局势稍稍稳定下来,所以决不能让他们给坏了好事,连这种可能性都不允许。
正是因为其中牵涉到自己和豪成的两条小命,凌啸甚至连偷偷杀掉这些将领的心思都有过,不过,真的这么做了,恐怕康熙都保不住自己的性命了。对于把魏登科等人软禁在何处为宜,凌啸想了半天,他忽然想起一人来,禁不住喜笑颜开。
丰台大营议事堂里,火烛明亮,新任提督狼嘾正和三位参将在议事,他心里很是担忧京西三营。
“狼军门,京西三营都是八旗编制的旗营,各旗旗主,王爷贝勒,凡是可以有能力说话的,都有心腹在其中任职,太过于复杂,似乎不好插手啊。”参将察哈琛道。
“是啊,军门,老察这话在理,况且比起我们丰台驻军,他们的位置更靠近张家口,那可是圣驾回京的必经之地啊。依我看啊,既然圣旨让您统帅三营,那么干脆这样,您把他们三营的领头之人调来帐前候命,我们再派出一营骑兵监视三营,一有妄动,立即回报。”参将德斯勒也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狼嘾接到了康熙的密旨,当然晓得康熙调他来的目的,为了搞好这差事,他可是连夜兼程从热河任上赶来的。与凌啸不同,他和穆子曛早在康熙除鳌拜的时候就是御前侍卫,近十年来都被放在京畿驻军的关键位置上,颇具威望,人脉深厚,这些个参将们,大多是他的老部下。只和这些参将们推心置腹地交谈一番,狼嘾立即就得到了众人的拥戴。他刚刚接到了穆子曛的来信,穆子曛也轻而易举地坐稳了九门提督,如今只剩下京西三营了。
狼嘾看了看一直沉默的术裕,示意他说话。术裕由于和明珠走得太近,被康熙冷处理到了这里担任参将,也算是平调吧。他又想一会,才开口说话。
“三营中,火器营可以忽略不计,因为大部分旗兵都被皇上带到西北打仗去了,除了些辎重后勤人员外,所剩无几。健锐营多是水军和云梯兵,人数有六千之多,却战斗力不强,基本上也可以不必担心他们有能力危害到皇上的安危。而护军营目前只剩下三千刀枪兵了,加上皇上也特命了凌啸担任参领,应该没太大的问题。不过我们也要做好准备,以防对方有什么诡计。”
一番话下来,却是什么都没说。这下连狼嘾都在心里骂了术裕一通,这个以前在大内的部下,也太怕事了吧?不就是和明党有连吗,明珠都还没问罪咧,你就至于小心成这样?
“就怕这凌啸压不住那些个家伙,你们想想一个弱冠少年,窜起来不到四个月,资历威望哪里能够服得了人啊,再说那包衣参领魏登科,心高气傲的家伙,连我们两营间有时士兵打了架,甭管道理,他都总要争个输赢的。他在护军经营了十年,怎么肯轻易相与?”察哈琛早年和术裕交善,此刻忙帮他圆场。
德斯勒被说得心里起毛,赶忙对狼嘾建议,“军门,还是派我带一营骑兵去护军营,就当是给那小毛头撑腰吧!”他花了二十多年才爬上参将,眼下凌啸四个月就做到了,心里当然把凌啸归类到那些没真本事的弄臣里去了。
狼嘾也有些意动,正要说话,军士通报上来。“护军营参领凌啸大人求见军门。”狼嘾几人对望一眼,都是心里打弹,凌啸不会连一天的时间都没坚持下来吧,这么快赶来求援了?
凌啸做出一脸担忧神色,进到了议事堂,打眼一瞧,见到居中那个四五十岁的汉子,一看服饰他就知道是从一品的丰台提督狼嘾,连忙上去行了一个参礼。狼嘾叫他免礼起身,看到凌啸的一脸忧色,这下狼嘾也不急了,人都被赶回来了,急也没有用的,从长计议方是正途。
狼嘾给凌啸介绍了几位丰台参将,因为和那几个参将都是平级,凌啸在官面上平礼作揖,唯独在术裕面前,扎下一个标准的请安千,起来又是一拱手,却被术裕赶忙笑呵呵地抱住了。其余人十分惊奇,凌啸也把着术裕的臂膀,笑着解释道:“几位长辈,莫怪凌啸失礼,术裕即是我钦佩的大哥,也是我的领路恩人啊。对于师友之谊,凌啸不敢忘怀啊。”众人尽皆释然,心下对凌啸的为人谦恭有些喜欢。
凌啸直接步入正题,走到狼嘾面前躬身下去,口称请罪。
“卑职凌啸行事鲁莽,处事不谨,有负圣上越格简拔之恩。特来请军门责罚。”
看到凌啸的恭谨,狼嘾也能理解他的处境,当年自己以三十五岁的年龄去当参将,都还被那些粗豪将领欺负说资历浅显,何况这个温文尔雅的年轻人,当下宽和道:“一时办砸了差事,也算不得什么,再说了,我们还有时间,可以从长计议,细细谋划嘛,反正你有什么为难事情,我们都会尽力从旁协助于你的。”
凌啸心下狂喜,这么好说话?“谢谢军门和各位同僚体恤,凌啸感激不尽,他日……”那察哈琛是急性子,他打断了凌啸的礼多人不怪,“说吧!要多少兵?一个营够不够?大营里可是有四五十个营在,要多少,你说话!”
德斯勒也跟同狼嘾点头,术裕更是离谱,自告奋勇道,“军门,让我去吧,凌啸年纪还轻,万一把人带去了,没控制住场面,引起两军械斗,就有违圣上本意了。”“咹咹--我说老术,这差使你可不能和我抢啊!提议是我老德先提的,再说了我一向看魏登科不顺眼……”
凌啸这下可莫名其妙了。自己来这里,假装出一脸的忧愁,无非是想拌可怜,让这些老家伙们同情自己,他好利用这种心理,来做剩下的事情的,哪里晓得这些家伙比他还热心,又是要撑腰,又是要借兵,还为谁带兵去吵起来了。
凌啸嘿嘿一笑,看来自己拉完了屎,很多人都愿意来帮着擦屁股啊,魏登科,你可不能怪我啊!我也没看出来,原来你的人品是这么的需要补丁。
在狼嘾等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魏登科几人站在大堂上,眼睁睁地看着凌啸胡说八道,很是郁闷,谁让自己和丰台大营有很多劽龊垢结,连个申诉的勇气都没有。“军门,凌啸今日到了护军营,和各位护军同僚很是投机,一番交心底的交谈下来,方晓得魏大人和这几位,都是极为上进好学的武官。他们亲自向我提出,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他们想要好好观摩和学习友军的治兵之道。我见麾下上进,怎么能不支持?他们久闻丰台大营的名气,特来您这里学习。魏大人啊,你常说丰台驻军军纪严明,训练有素,想来观摩学习一月啊,是不是啊?”
魏登科心里大骂凌啸奸诈,连问个话都让自己不好回答,只得屋檐下低头地点点头。凌啸一个销售经理,平日里就在电话营销里练过提问和心理暗示的技巧。刚才的问话,把魏登科对丰台大营的好话和是否想来学习这两件事,捆绑在一起,然后用封闭式的提问问出来。魏登科说是就是赞同想来学习,说不是的话可就更加得罪丰台诸将了,因为在狼嘾等人心理暗示上,这问话里他们更注意的,是魏登科承不承认丰台的军纪训练。
狼嘾哈哈大笑,“是啊,学习和交流很重要啊!凌啸和你护军营尽管放心,我们丰台大营一定好好地款待他们,我会专门找一些老行伍,单独给他们授课的。”狼嘾明白凌啸是要自己给他擦屁股,不过只要是能控制好护军营,皇上交代的差使就完成了九成,帮他擦又有何妨?为了稳定局势,再奉送一营骑兵也是心甘情愿啊。
“来而不往非礼也,这样,久闻护军营刀枪功夫厉害,我也想派一营骑兵去观摩学习,不知凌啸你一下如何啊?”“求之不得啊军门。”一老一少的两人都心解其意地哈哈大笑。魏登科看在眼里,心里认定他们的笑容是奸笑。
护军营地,没有月光的晚上,委署护军校陈凭躺在床上无法入睡,心里还是激动不已,今天的新参领居然赏了大家银子,还和自己这些芝麻小军官一同吃饭。同样的粗粮窝头加咸菜,为什么大伙今天吃起来会觉得奔香奔甜呢?难道是因为参领大人也和我们一起有滋有味地啃窝头?想起这个和其他大官很不同地参领,陈凭就再也睡不着了,他今天就当着全营的面,称赞我的兵带得好,有气势,有纪律,难道他很器重我?
翻来覆去地胡思乱想中,陈凭听着同房士兵们的鼾声,渐渐迷糊起来,忽然感觉到被窝一紧,身子一阵暖和,他从细眯的眼缝看去,有几个人打着小灯笼,在营房里穿梭,惊醒之下,坐起身来。那几人听到陈凭的床板声响,扭过头向他看来。陈凭定睛一看,原来是新任参领凌啸和几个侍卫,新委署参领刘子俊向他竖指在唇上一嘘。
保持了肃静的陈凭开始不知道凌啸他们在做什么,但是看了一会,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凌啸和几个侍卫为营房里的军士们一一扎好被窝,看到些睡觉不老实的,还把他们的手脚塞回被窝,做完了这些,几个大人们悄悄地掩上了门,往隔壁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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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魏登科他们扔在丰台,凌啸领着五〇〇轻骑,返回了护军营。营内众官得到哨位汇报,说听到马蹄震震,吓了一跳,待出来一瞧,方知道是凌啸带了一营人马归来。众人连忙把丰台骑兵们安顿在原护军骑兵的营房里。众人忙活的时候,凌啸就躺在大帐帅位的椅子上假寐休息。
他在一天的时间里所做的事情,不敢说已经能绝对控制了护军营,但是他至少取得了控制权,整个军队里六品以上的原任军官,都在丰台大营“观摩学习”,相信狼嘾会把他们控制得很好。剩下来要考虑的,就是凌啸如何取得全军上下的真正归心。等到众人安顿骑兵完毕,已是将近子时了。凌啸对刘子俊他们几个一招手,就带着他们开始巡营。
一路的巡营下来,凌啸很是满意官兵们的反应。看着那些睡眼稀松的家伙们的震惊感激,凌啸暗笑不已。别人怎么样他不知道,反正他是故意手重,除了那些实在睡得太沉的以外,几乎四成以上的军士被凌啸给惊醒了。后世党的解放军指导员就是用这一招,把组织的关怀细化到生活每一个的方面,不知感动了多少青年士兵的心。如今他学上一学,抛开凌啸故意作秀的心理不谈,也的确让这些封建青年们感动得眼眶都湿润了。凌啸在进入睡梦前,嘿嘿阴笑着,接下来的日子里,恐怕你们会对我爱恨交集吧。
五月初二,凌啸第一次视察早操练。军士们来到操场上,昨晚被长官们掖被子所激发的感动,使得他们全用一种敬服有加的眼神看着凌啸,但是接下来上午的训练,使他们明白了,他们眼里的天使,原来竟是魔鬼的化身。
早操练之前,天还没亮,凌啸就和几位各营主官等在操场上。迟到的军士会受到处罚,要围着操场跑十圈,外加没早饭吃。等他们饿着肚子跑完十圈操场,看到别人吃得剩下得早餐屑末,很是惊奇,四处打听之下,才晓得凌啸为军士们置办的早餐,竟然都是鸡蛋煎饼加紫菜肉汤。想想以前最好的早餐也不过是夹菜窝头,这些迟到的军士就发誓,以后晚上睡觉的时候,再也不脱衣服了,免得早上错过了这么精美的早餐。
早操全军演练的是刀枪器械,用过营养早餐之后,全体军士需要去跑路。当然,跑路是军士们的称呼,凌啸的叫法是武装越野,只需要带上武器被窝,沿着圆明园的围墙跑上一圈。这一圈的路程也不远,顶多十里。开始的时候,将士们跑得很起劲,但是小半圈不到,刀枪被服就显得越来越沉,两条腿也像灌了铅一样重。
很多人都拉了下来,但是都不敢停,因为在最尾处,还有御林军卫和丰台骑兵们拿着鞭子跟着。凌啸在出发前宣布过,上至他自己,下至普通军士,越是早到终点,可以享受的午餐越丰盛,军士跑不快了可以慢跑,慢跑不动了,可以慢走,如果停下,午饭免谈,还要挨鞭子。
等到全体军士跑完一圈下来,已经是接近午时十分了。军士们叫苦连天,哀嚎不断。几乎有一半以上的人头脸上满是浸血的鞭痕,被汗水一泡,火辣辣地痛入心扉。大家拖着酸胀的双腿,拖刀曳枪夹被窝地往回走去,几乎所有人都在心里痛骂着凌啸,为他的歹毒练兵方法,更为他用扎被子来欺骗他们的纯洁心灵。
大部队戚戚惨惨满怀怨气地回到军营,却立即被眼前的事情吓着了。大操场上,几十名伙夫,几十个口锅灶,十来桌酒席,一字摆开,炉烟缭绕,肉香飘溢,好一副繁忙的景象。军士们在欢呼雀跃中奔向他们的目标,兴高采烈地按照越野成绩享用午餐,刚才对于凌啸的怨气已经消失无踪,如果不是怕凌啸嫌他们的嘴巴臭,他们真想抱起凌啸,对着他猛亲个十来口。当然了,如果凌啸允许他们亲的话,他们也不能现在就亲,毕竟抢食物要紧。
满场皆欢的气氛里,唯有豪成站在场边心痛不已,因为只有他晓得,像这样的一日三餐需要用去多少银子。大早上他就被凌啸派去城中采购食物,这样规格的全军一天伙食费,竟然要二百两白花花的银子,而正常的伙食预算只有四分之一,也就是说,他们兄弟每天要自己来承受一百五十两的开支。
凌啸也站在豪成的身边,心里却和豪成想的完全不一样。自己是待罪的明珠一党,康熙这次任命自己,应该是一次临时的决定,因为康熙和他有着一样的敌人,索额图。康熙现在倒台,索额图第一要做的,可能就是杀了自己,以报杀孙之仇。在两兄弟的性命之前,银子又算得了什么?
他很清楚,这不是属于自己的私人军队,自己的投入或许是为别人做了嫁衣裳,但是从康熙的紧张、武丹狼嘾的忧虑来看,也许仅仅稳定护军营,是远远不够的。必要的时候,自己指挥的军队如果能征善战的话,或许生命更长久一些。再说,康熙约定月底回来,自己最多也不过是花个五千两左右,加上先前的三千五百两,用自己三分之一的财产来搏两人性命,值!
凌啸看着场上的军士们狼咽虎嚼的热烈场面,心里很是高兴。这只军队已经有了一些狼的气息。越野成绩前十名的军士们,坐在最丰盛的席面上,那桌上的鸡鸭鱼肉的香气,加上座中食客的暴食形象,引得四周军士的涎水直流。前一百名的军士们的菜有牛肉草鱼鸡蛋,前五百名军士有鸡蛋加猪肉,前一千名的也有猪肉泡子吃,其余的都是白面馒头加肉花汤。
凌啸相信职场上的一句话,竞争产生能力!明天的操场上,坐在前一千名位置上的人,一定会有很大程度的变化,有人会被挤下,有人会更进一步。
下午的徒手格斗操练,就有些残酷了。凌啸要求所有军士自由组合成了一千个三人小组,然后告诉军士们,每三组作为一个互相攻斗的单元,在这三组里面,只有最后胜出一组才能享受丰盛的晚餐。至于规则,只有两条,不许打眼睛和下体,个体组员可以自己投降。
随着凌啸的令旗一挥,三千人立即在操场上混战起来,喊声震天。军士们刚刚受到了食物等级的刺激,当然是红着眼睛拼死奋战。不过,军士们打了没一会儿,就感觉到了这种打斗不太容易。
凌啸当然明白这规则的难度了。一个士兵如果上了战场,如果穿插起来,他的身边往往会有几个战友,也可能会就几个敌人。这样就需要士兵们要有良好的配合意识,借重战友的力量和贡献自己的力量,形成有力的协作机制。三组混战还需要胜出组有较好的战位意识,同时增加竞争的残酷和考验意志。凌啸相信在这种方式下能胜出的组,不仅仅身体强壮,思维敏捷,更重要的是有很好的团队协作性。
一个人如果很久都不知肉味,一旦尝到了鲜美,就很希望下顿再吃,现在机会就摆在眼前啊。场上的军士们在欲望原动力的驱使下,越战越狠,显得十分的残酷。刘子俊等人本来就担心出了事情不好,当看到场中竟然有人动用了牙齿来咬人,就更加坐不住了。不过他们却不敢来劝凌啸。
自从看到凌啸杀俘虏的情形之后,刘子俊和熊金柯他们就开始畏惧凌啸了,此人冷血的说法几乎传遍了御林军。后来他们都听说了,凌啸竟然乱拳活活打死了索额图的爱孙,此人是疯子的说法更是流传起来,全然不顾凌啸并不晓得图育身份的事实。总之,不要和他为敌的想法,老是环绕在他们几个的心头。豪成正看得兀自兴奋,却被刘子俊拉到一旁,经过一番利害分析,豪成被说动了,他来到了凌啸的面前,说出了众人的担心,希望这种训练可以温和些。
凌啸和他是兄弟,本来就算不同意他的提议,也应该好好地对他解释一番的。偏偏凌啸的想法是不能宣诸于口的,只得歉意地拍拍豪成,道:“哥哥,不碍事的。”豪成也不以为意,反拍拍凌啸的肩膀,说道:“啸弟,你既然要这么做,我想肯定有你的理由,你不说给我听,我知道就必定有你不说的原因。我只想告诉你一句话,我支持你!”凌啸一把握住了他的手,却再也不说话了。
刘子俊等人看到豪成没有劝住凌啸,很是失望。其实他们哪里知道凌啸的这么做的目的,有两个。或者说是本来只有一个,却在刚刚想到和延伸出了另一个目的。
本来的一个目的是绝对不能说出来的,因为他很羡慕雍正的秘密力量,期望通过这次带兵的机会,挑些好苗子组建自己的暗中力量。这样一来,如果建立&拥有特种兵素质的班底,自己就可以获得多一份生命的保障,即使太子或者雍正拥有天下兵马,自己还是具有不对称性的威慑和反抗之力。
正是因为凌啸想到了“不对称”三个字,让凌啸想起了已经有些陌生了的“恐怖分子”,更想到了一种很严重的可能性,这想法把他自己都震撼了―――如果索额图用恐怖分子的手法,以不对称力量的斩首方式来危害康熙,再大的军队也不能够起到屁大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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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时间,在无限制格斗中胜出的三百个组,享用了甜美的食物,军士们吃着用鼻青脸肿换来的美食,竞觉得格外的香甜,更多失败了的军士则吃着相对较差的饭菜。和午餐的热烈气氛完全不同,无论胜者还是败者都在专心地对付着自己的饭菜,基本上都是不怎么出声。如果凌啸看到了这一幕,肯定心里是更加高兴,因为军士们都在憋着一股劲气。凌啸此时却在做另外一件事情。
下级军官的奖惩制度也在大帐里进行宣布,和对待军士们不同,凌啸用以奖赏和惩罚的是升迁的机会。凌啸有着大学里当学生干部的经历,结合职业生涯中的各种考评方式,规定了一个奖惩评分的细则,分成内务、军事、纪律三大板块,以委署护军校一级的三十名从八品军官为考核对象,综合评分成绩优异的前十名将会被列入重点培养名单,优先提拔为正七品的典仪。而后十名则会被淘汰降级为正九品的蓝翎长。
听完了凌啸宣布的军官奖惩考核办法,像陈凭这一级的委署护军校们,十分的新鲜和好奇,因为这个新参领宣布的方法让人人都觉得自己有机会,禁不住热血沸腾,跃跃欲试。至于这些职位的编制问题,则不是陈凭他们考虑的,在他们的眼里,凌啸这个朝廷三品大员,必定不会忽悠我们这些低级军官的。
的确,凌啸没有忽悠这些低级军官。尽管凌啸不是护军营里的二品统领,和他平级的还有七名三品参领在西北打仗,但是凌啸现在有狼嘾这个从一品的丰台提督,他可是从狼嘾那里要到了十张空白的兵部委任书,丰台大营今年的低级军官提拔名额,几乎都被他勒索来了。
凌啸当着大家的面,把那些空白委任书,丢给了负责此事的豪成,就不再理会这些兴奋得嗷嗷直叫的小军官们。他还要连夜赶往丰台大营,就索额图可能会用特殊手段一事,向狼嘾他们求证一下。
丰台大营的帅帐里,狼嘾再次拨弄了一下烛火,过了四十五岁之后,他就觉得自己的眼睛已经开始花了起来,几番拨弄下来,狼嘾不得不吩咐戈什哈再添三根蜡烛,因为今晚的密折他是非写不可的。
“奴才狼嘾恭请圣安,遥祝吾皇即日西北大捷。适才护军营参领凌啸连夜拜晤奴才于丰台大营,所言事骇人听闻,直震奴才心神……”
直到子时时分,狼嘾才放下笔,再次仔细看看所写的密折,取出火漆封上,用自己的小印盖上后,吩咐亲兵队长道:“八百里加急送至御驾所在,皇上但有上谕,即刻八百里加急返回!记住,速度八百里,只许快,不许慢!”
看着十几名亲兵在队长的亲自带领下如飞驰远,狼嘾对着随营参军命道:“吩咐下去,初三日,本提督巡视香山健锐营,检点旗丁兵甲,查勘静宜园防务。初四日,巡视西山火器营,清点仓储库存,核算火药枪械出入账本。各营所有军需官点齐盘帐人手,和全部骑兵于寅时三刻在辕门外集结。”
随营参军听狼嘾说完,连忙快步传令去了,剩下了狼嘾一人在那里望着黑漆漆的夜空,“凌啸啊凌啸,如果你猜的真有其事,那我的那些个委任书可就给得心甘情愿了。”
天一亮,丰台大营点兵提将,号角声中,五千骑兵尽出,所过之处,一路沙尘弥漫。沿途百姓看到这种阵仗,争相围观。时至下午,竞被一些有心人把谣言传遍整个北京城。街头巷尾,酒馆茶肆,犄角旮旯,到处都可以见到窃窃私语的人们。
“前方军事吃紧,康熙爷急调丰台骑兵前往支援呢。”
“切,说你消息闭塞吧不是?什么是战事吃紧,告诉你啊,我哥哥在兵部当差,昨日里他可是传送了几十份调兵文书哩。全国上下的兵马,只要是六条腿的骑兵,全部都往西北调呢。”
“这么说来,如此大的阵势,莫非是都要赶去营救圣……”
“嘘!你不要命了,不是看在我们相熟的份上,我才不说呢,你怎么敢如此高声?要晓得,一般人我不告诉他!”
等到了晚上,这“一般人我不告诉他”的消息竟然是满城皆知。
虽说民间俚传“康熙康熙,吃粥拉稀”,但是相比于明末的苦日子,老百姓有口饭吃,已经是太平盛世了。所以一般的老百姓在听到消息以后,纷纷在家中焚香祷告,期望老天开眼。可是对于官宦们来讲,康熙有难的消息就非常的震动了。事关宦途前程,身家性命,怎么不急得他们跳脚呢。
普通官员大部分当晚就都行动起来,找长官的找长官,寻勋贵的寻勋贵,总之要想尽一切办法和太子索额图一党拉上关系,否则在新的朝廷人事变动中,自己绝对会是被排挤的对象。
明党系的官员更是惶惶不可终日,万一康熙军前有个什么闪失,太子爷承继大统,这还叫人怎么活啊!想起平日里和索党相争,处处针锋相对,双方都是恨不得食肉寝皮的,当晚就有几十个明党官员连夜上吊自尽去了。剩下些没死的也在那里胆战心惊地苦熬日子,消极点的人就在家里期冀奇迹的出现,积极些的纷纷找到一些阿哥爷们,要投拜门庭,寻求保护伞。
太子和索党一系的官员们中,除了些高级别的以外,大都得意忘形,看来他们是站对了队,升官发财指日可待啊,现在是他们赶往索府称功表忠的好时机。等到云集在索府门口的官员达到了百人之数的时候,才醒悟过来,索相是真的不在府中,连他的两个公爷儿子也不在。
大理寺卿齐世武的府上,门外也聚集了很多来探听消息的低级官员,不过他们被告知,齐大人不在。传话的管家一关大门,就吩咐家人,把大门侧门后门都给我看严实了。管家很小心,因为他知道,老爷后院里的客人就是宰相索额图,连老爷都只能在院门外候着,可见索相一点都不希望被打搅。
索额图斜躺在齐世武的软榻上,一个劲地吸着鼻烟壶,大事到现在已经是关键时刻了,如果事有可为,除了爱新觉罗以外,我这赫舍里氏家族就会成为大清朝的最显赫家族。现在他听说门外聚集了很多同党官员,心里很是得意。自己一招简单的顺水推舟,就搞得朝野震动,既然我已经利用狼嘾的巡视,给京师官场来了个“提前吹风”,那么半月后康熙的遇刺身亡,就不会引起太大的人心震动了,太子的登基就更加水到渠成。
看着自己的两个儿子,正在焦急地走来走去,索额图叹了一口气。这两个儿子为什么不能学学我的宰相城府呢?他日太子登基,我们赫舍里氏就靠你们来支撑门庭了,可是格尔芬和阿尔吉善,你们什么时候能让我放心啊。想想终究是亲儿子,索额图还是不得不亲自教诲一番。
“你们两个走来走去,你们不嫌烦吗?”
“阿玛,狼嘾已经找上门了,您还在这里讲宰相城府?一旦狼嘾查出火器营里消失了一百支鸟枪,那还不事情暴露啊?”阿尔吉善抗声道。他自小被索额图娇纵惯了,说话就不晓得避忌。索额图闻言一阵火起,你如今四十多岁了,也不晓得言语轻重吗?正待发作,忽然想起被凌啸活活打死的图育,心里一软,反问道:“你们的线都掐断了吗?”
格尔芬还算是很尊重父亲的,“阿玛,都掐断了。”看到索额图点头,他连忙补上自己的忧虑。“问题是,如果被狼嘾查出来鸟枪的事情,那么皇上定会有所提防,这次机会一过,恐怕就是我们家族的覆灭之时啊。”
索额图心里暗叹,这大儿子总算明白些。“如果不做这件事,你认为我们家族又能存在多久?”听了这话,两个儿子都不言语了。
从明珠被捕到悬而不审,再到佟国维张廷玉进入上书房,索额图也经历了从兴奋到失望到恐惧的过程。康熙要维持政治平衡,索额图不是看不出来,只是身在其中欲罢不能啊,这太子是赫舍里氏家族的希望所在,自己不得不帮啊。自古天家无柔情,更何况康熙和自己家仅有一个二十几年前的姻亲关系,要想家族盛久不衰,就需要把亲外孙太子推上宝座。长江后浪推前浪啊,眼见着康熙来一招旧瓶装新酒,自己可不愿意被新兴的佟国维等人给推得死在沙滩上。
“你们放心吧!我只能告诉你们两点,第一,一条腿走路只会摔倒,我还有后招在手,为了家族,箭在弦上,已是不得不发。”两个儿子闻言,晓得精于算计的老爹还有杀手锏,精神为之一振。
“第二,就是我们万一失败的保族之策。”索额图眼光灼灼地盯着大儿子,叫着他的乳名道,“小格子啊,你知道为什么为父一直不让你掺合党争一事吗?即使你有着早年的救驾之功,我也屡次在皇上面前压制你吗?”
格尔芬闻言一愣,他一向把阿玛喜欢弟弟当成是受打压的原因,现在听到索额图这么说,看来不是。
“如果玄烨这次命大,天不助我的话,我们父子三人定不可活,全家恐怕也会有灭门之灾。你有救驾之功,平日里又不和我们往来,玄烨一直很喜欢于你,所以在事不可为之时,要保我家血脉就全靠你了。”
格尔芬大惑不解,“我该如何?”
索额图“嗖”地一声坐直身子,一字一句地道:“亲手砍下我们的头颅,送在康熙驾前,然后挥剑自刎,以死相求,要他饶了你那两个儿子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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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三十五年的端午节到了,京城里洋溢着浓浓的节日氛围,家家户户都张贴起钟馗像,悬艾叶佩菖蒲,家境再贫穷也要吃顿粽子。护军军营也是红尘一隅,辕门两旁也立着两块门板大的两幅钟馗画,伙房里也准备了上万的粽子,凌啸也被他们的欢乐所感染,决定今天不进行下午的格斗了,大过节的,总应该让人好好地休息一下。将士们都可以休息,凌啸和几个侍卫却无法消停,他们必须赶往西山火器营。
果然如凌啸所害怕的一样,狼嘾在巡查火器营的时候,发现了问题,具体的结果已经在中午快马通报给了凌啸,整整少了一百杆鸟枪和三百斤的火药。凌啸知道事态严重了,作为大内侍卫,凌啸不是没有见过火器,侍卫中就有一部分是佩戴了手铳的。只不过凌啸作为一个机械制造的本科生,很不在意这种武器。
在凌啸这现代人的眼里,清朝的火器基本上无所发展,甚至在统治者的刻意压制下,出现了很大的倒退,例如鸟枪这种武器的最大特点就是不方便。鸟枪的最大射程只有三百米左右,由于不具备连发功能,而且是前装铅制弹丸,用粒状黑火药来发射,威力有限啊。不过由于明朝的火器技术是处在世界先进水平的,刚刚接手中原不久的清朝,制造火器的技术还是有些底子的,在目前的西北战争中,即使葛尔丹拥有沙俄提供的火枪,康熙的火器营还是能与之抗衡的。现在凌啸焦急的是,火枪或许不是如今骑兵战场的利器,但绝对是暗杀的好凶器。
等到凌啸赶到了火器营中,狼嘾众人正等着他们。狼嘾指着身边的一个中年人介绍道:“凌啸,快来见过九门提督穆大人。”凌啸和侍卫们赶忙见礼参见,这人可是侍卫中的老前辈了,据后世考证,他的妹妹就是曹雪芹的奶奶,《红楼盟》里贾母的原形啊,凌啸一边礼毕起身,一边在想,是不是有机会去见见文学巨著里的众原型呢?
这次看来是京畿驻军的联合会议了,狼嘾把具体情况向众官员通报之后,大家都意识到了事情的棘手。火器营仓库里丢失的鸟枪属于监守自盗,可是昨晚九门提督衙门在城内大规模搜捕之后,发现包括库房主官在内的十八名相关嫌犯都已被人杀死在各自家中。狼嘾现在已经责成顺天府尽快破案,但是破案需要时间,远水解不了近火啊。狼嘾今日召集大家来议事,就是要寻找一个万无一失的方案,以确保康熙回京的安全。
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中,凌啸陷入了深思。
一方面他吃惊于灭口方的能力,一夜之间杀死十八名官员兵士,需要多大的能耐啊,看来这里面有一个强大的秘密势力介入其中了,说不定这些人就是刺杀康熙的动手者。凌啸都开始有些“崇拜”康熙了,种种迹象证明了,的确有人要谋害康熙的性命,一个人能够从政治的高度去预测危险的来临,看来康熙不愧是千古一帝啊。但是问题又出来了,容若不是说过,康熙自己有一个秘密的侦知处吗,为何他的侦知处竟然什么情报都不能提供呢?
另一方面,更让凌啸担忧。他一眼就看出来了,摆在狼嘾公案上的鸟枪样品,根本就不是普通的鸟铳,而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自生火铳。这种火铳是由明朝南京户部侍郎毕懋康发明的,基本上还是世界上目前的先进武器。这种火枪的最大优势是,一改过去的火绳引火,采用了撞击式燧发装置。这样一来,自生火铳可以不避风雨地全天候使用,而且不用再手握龙头点火,可以单兵执行三点一线的瞄准过程,对于执行潜伏暗杀狙击来说,是十分有用的利器。
凌啸现在不敢肯定历史的真相是什么,但他大胆地猜测,也许历史上的康熙正是因为惧怕火器被用于暗杀,才决定抑制火器发展的,否则像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戴梓,一个发明了连发火器的高级军工人才,竟然被流放盛京,现在还关在那里呢。
“大人,凌大人!军门叫你呢。”凌啸被熊金柯推得醒了神,原来狼嘾见众将议来议去,都没个章程,想起了提醒他来盘查火器库存的凌啸来,要他说些想法。
凌啸自己想了一下,却是感觉千头万绪,却时不待我,一时间哪里能有什么章程?他在二十一世纪既不是中央警卫团的,也不是国家安全部的,哪里能有什么好办法。当下凌啸表明自己尚无良法,狼嘾失望地点点头,这也不能怪凌啸,我们这些个老家伙都速手无策,何必去为难小后辈呢?
狼嘾无奈之下,只好要求大家“开动脑筋,积极思考,一有所得,即刻上报”,然后结束了会议。熊金柯等人被狼嘾先打发回护军营,凌啸则被留了下来。狼嘾并不相信凌啸真的毫无办法,毕竟他是第一个提出警告的官员,事实也证明了他的猜测,整个京畿之内,恐怕就只有他是对此事思考最多的人,狼嘾和穆子曛怎么会放过和他交流的机会呢?
当晚戌时,火器营帅帐后堂里,狼嘾、穆子曛、和刚刚赶来的武丹,再加上凌啸,这三老一少的四个人围坐在酒桌上,面对酒菜却食之无味。几人边吃边商谈,越谈越郁闷,茫茫人海里怎么在短时间里找出刺客们的所在。凌啸更是烦闷不已,和这几个老家伙不同,他和索额图之间可是有杀孙之恨啊。酒宴最后无果而终,凌啸留在狼嘾这里睡下了。
清晨凌啸醒来,发现裤裆处一阵浆硬,擦着大腿的皮肤很不舒服,信手一摸,才发觉是梦遗了。凌啸坐在床沿发了半天的愣,他想回忆起自己昨晚究竟是做了什么春梦,可是努力了半天,连依稀的印象都没有,看来只能是精满自溢了。看来自己应该找个妞泡了,自己一个堂堂三品官,居然会憋得跑了无春马,被人知道了,还怎么见人啊!
凌啸很认真地回想了自己来到这时空的日子,在外人看来,他是多么的幸运,升官发财,一路狂飙,过得很有奔头,可是凌啸觉得,自己的每一天都是在为了生存而奋斗。不当官吧,就没有权力,连一个小小的九品巡检都可以把你整得死去活来,更别说那破家的县令和灭门的令尹了。当官吧,现在当得这样失败,日日处于惶恐危殆之中,总是感觉到有几把刀悬在头上。
想想还是怀念二十一世纪啊,天马行空,无拘无束,就算哪天在街上看到了国家领导人,自己也可以想理就理,不想理扭头走,也不会有什么麻烦,纵使吐口痰,也不过是被多拘留些日子罢了。可是在这里,谁敢对康熙这样试一下,保管你被诛灭九族!即使是对其他勋贵有了失礼行为,也会受到惩罚。现在面临着可能会被的太子和索额图杀掉的重压,忽然一种焦躁从凌啸的心里涌了出来,自己为什么在这里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安全感在哪里?
悲伤和烦闷有时也是一种发泄和调整,就像做营销工作一样,有时会被挫折感所困扰,但是只要认清无法逃避的现实,人就会振作起来。重新振奋起来的凌啸,立即来找狼嘾,他提出了一些想法。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既然我们无法短时间捕获隐匿的刺客,就加强皇上沿途的保卫吧。刺客的目标是皇上,我们的根本也是保护皇上。鉴于自发火铳的有效射程是三百米,希望狼嘾转告容若他们,在开道时,至少保持四百米的蔓延搜索范围。另外希望容若他们能说服皇帝最好用一个到两个替身,在过一些险要的地形的时候或许有用。凌啸讲完了自己在安保方面的浅显见解之后,向狼嘾提了个要求。
“军门,皇上从大漠往关内回驾归京,大部分路程都是开阔之地,危险相对很小,只有进入大同经张家口返京这一段的路程,才可能是刺客的下手之地。皇上平安进入了京畿之后,我们护军营就要誓死保护皇上安危了,。您也知道我们护军对火器不太在行,万一与刺客们不期而遇,怕是措手不及啊。还请军门能给我们拨一点点火器弹药,以便为皇上效力。”说完递上一张清单。
狼嘾觉得他说的有理,他也是代管火器营罢了,又不是自己的家当,没什么好心疼地,当即接过清单,略微一看,竟是吓了一跳,自生火铳要八百杆,子母小炮要二十门,炮弹一千发,和火药要五千斤,这哪里是要一点点火器弹药?当即狼嘾怒声道:“你这是要把火器营仓库搬空吗?”
豪成和众军官都一脸新奇地望着凌啸要回来的火器,十分佩服凌啸的本事。凌啸却自责不已,早晓得狼嘾是个直性子,他就不狮子大张口了,结果炮是一门都没有,铳也只给一百杆。未了解对象的为人特征就开条件,是营销谈判的大忌。不过凌啸想到自己掌握了狼嘾的个性,就很快释然了,老子锁定你的性格了,还怕以后赚不回来吗?
凌啸马上抽调人马组成了火枪队。五十名御林军卫,五个大内侍卫,再加上凌啸亲自选拔的四十个护军军士,还有陈凭等五个委署校官,一共一百人和一百杆铳。凌啸自己以前虽然不会射击,但是原理他知道,军队练习射击的方法他也了解一点。反正现在他的官大,现代人也只有他一个,他也不怕训练方法错了会有人笑。
于是乎,护军营周围的鸟儿们开始遭受了强烈的噪音污染和心理伤害,可惜鸟儿们投诉无门,最后唯有搬家了事。鸟儿们离去的时候,并不知道凌啸已经为他们报过仇了,所有火枪队的成员需要练习在手臂上挂砖,包括凌啸自己。每天吃饭的时候,总有一百另一个家伙垂着双臂,用嘴巴去叉那碗中的食物,他们胳膊的力气都耗费在砖头上了。
时间才过去了十一天,一千斤的火药和三万颗铅弹就被打完了,凌啸正要涎着脸去找狼嘾,却听到前帐传来一声“圣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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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军参领凌啸,忠敏勇毅,着兼一等御前侍卫,赏黄马褂。钦此。”
也许是这种莫明其妙升赏的圣旨接得太多了,凌啸已经感觉不到激动和新鲜了,倒是宣旨的这位年轻将军,让凌啸很感兴趣。西北军事究竟怎么样了,打赢了没有,如果打赢了,康熙准备什么时候经由何路线回京,护送侍卫兵力如何?这些才是凌啸所关心的。而眼前的宣旨将军显然来自西北前线,应该可以告诉自己答案。
“恭喜凌大人了,下官年羹尧可是要向大人讨口酒喝的哦。”待凌啸领旨谢恩起来,年轻将军笑呵呵地恭喜道。凌啸已经见过了太多的历史牛人,对年羹尧也只是多看了几眼,这个家伙现在还只是一个游击将军。
年羹尧的心里也对凌啸没有太大的惊异,粘竿处里有凌啸的很多资料,他对于凌啸也不嫉妒,因为他自己升得也很快。月前军中缺粮之时,康熙命他前往陕甘调粮,他以小小千户的身份斩杀了不肯调粮的陕甘总督葛礼,得到了康熙的赏识,连升四级做了游击将军。他看着年纪差不多的凌啸,再想想自己,禁不住在心里感叹:“这正是我们年轻人的升官时代。”
凌啸客气了几句,把他引进后帐叙话。两人刚分宾主坐定,凌啸就迫不及待地开口询问,却见年羹尧拿眼看一下一旁的豪成,在用询问的眼神望着凌啸。凌啸心知他意,连忙为两人介绍一番后,年羹尧见是凌啸的哥哥,就无所谓了,把西北的军情介绍了一遍。
康熙三十五年五月初八,葛尔丹发现被清兵的包围,急忙北逃,康熙一直追到拖纳阿林,还是没能追赶上葛尔丹,康熙却忽然传令,留下抚远大将军飞扬古继续追击,各京畿军队随驾班师还朝。年羹尧就是被康熙提前派回京城各方传旨的。
听了年羹尧的话,凌啸忽然有些讥笑也有些同情康熙。葛尔丹竟然只有区区三万兵马,其中还派了一万在东线的盛京这边。而康熙的这一次亲征,竟动员了从东北到陕甘的沿边各军,人数达二十五万之多,至于所耗费的钱粮,不下于八百万两。结果却是河马追麻雀,连葛尔丹的影子都没有见到。值得吗?人家霍去病、卫青只用了五千骑兵就可以办到的事,您老人家怎么做得这么得不偿失?
凌啸见年羹尧似乎谈兴还浓,年羹尧可是历史上有名的将军啊,他抓住机会,连忙追问两军军力比较。年羹尧一谈到军事分析上来,就更加善谈了。
“我军弱在草原上的机动能力不足,那葛尔丹弱在人数太少,我军要想战胜他,除了多派人马一途外,别无他法。凌大人您想,这人马一多啊,要的粮草运输供给就成了我军的大问题。要是单论战斗力,他葛尔丹还不是一样的两条腿夹个球,能强到哪里?所以,我军以前的任何一次战败,都是因为粮道被劫,军士们活活饿死的罢了。”
凌啸还是很关心对方的火器,“那么他们的火器怎么样?我可是听说罗刹鬼子给了他们很多的火枪啊。”
“的确是这样,他们现在有一些火枪,不过数量很有限,而且火枪威力也不强,几次接触下来,都被我军火器营打垮。看来罗刹国也不信任他们,给的绝对是些旧货老铳,要是给的是罗刹的燧发枪,我军就难上加难了。”
凌啸很是惊异,“难道罗刹现在的武器很厉害吗?”
年羹尧有些吃不准地道:“凌大人,我有一个同僚曾经在黑龙江将军彭春的手下当过差,他说,二十四年的时候,我军一万五千人攻打雅克萨,死伤了六七千的兵卒,愣是打了六七个月都没有攻下,待最后打下的时候,还让罗刹鬼子逃走了一半以上。您猜,那城里的罗刹守军有多少人?”
凌啸有些吃惊,揣测着说了个数字,“四千左右吧?”
年羹尧把嘴角一翘,正待奚落,忽然醒悟到凌啸的官大,连忙收敛,老实回答道:“是四百人。”
凌啸失色起立。太让人震撼了,四百对一万五,一比三十八??!!
年羹尧很满意凌啸的反应,这比我官大的年轻人,也不怎么沉得住气嘛,接口道:“敌人突围的原因,是城里粮食不足了,倒不是怕了我大清的军队。”
凌啸却不再言语了。想不到沙俄的军事实力竟比我中华强上这么多,光被人屠杀又不能给敌人伤害的军队,别人凭什么怕你!
见到凌啸不再问什么了,年羹尧便从袖口里取出了一份火漆封口的文书来,双手递到了凌啸的面前。
凌啸接过之后,正待撕口,年羹尧却吃了一惊,连忙阻止凌啸。不是吧?这个凌啸身为三品大员,竟然不知道火漆密谕,是需要在火漆上盖章后再剪开封口的吗?这剪下的火漆部分,他还要带回交差的。年羹尧讲明方法之后,凌啸连连道谢,自己连这次一共才接了四次的圣旨,康熙的面也只是见过一次,象这种密谕高级货,他实在是没见过。
康熙的密谕里命他即刻带领一得力人马,会同狼嘾的一营骑兵,二十日之前赶到张家口西面的怀安,等候迎接圣驾。看来康熙决定由漠南蒙古经归化城回京了。
容若今天已经有些神经质了,狼嘾等人传来的情报实在太吓人了。一百杆自生火铳,还有一支可能的秘密力量,他可刚刚在西北战场上见识过百铳齐发的威力,。这草原上一望无际,还很好防范刺客,而且随驾的三万京畿军队可以展开搜索,但是前面即将到达的榆林一过,可就是山峦耸立了,山道上军队无法展开,又如何搜索?无奈之下,他只好执行侍卫内大臣的命令,调用三十名侍卫,时时围在御辇四周,一旦发现不妥之处,即马上扑到御辇上面,用人肉城墙来保护康熙的安全。
榆林是北京西面的重要军事重镇,这里设有军粮库,康熙在此歇息一晚,天明就开始启程穿越大青山,直奔河北张家口而来。
刺客的威胁使得侍卫们都很紧张,德愣泰看着巍峨的大青山,尽管这里是他的家乡,他也没有感到心旷神怡。他知道先锋营和骁骑营已经在前探路去了,看看眼睛熬得通红的容若,上前拍拍这个儒雅的贵族公子,用总不太熟悉的汉语道:“容若,你去觉睡下吧。这里在我。”容若苦笑了一下,摇摇头,现在他哪里睡得着啊,昨晚几个大人们商议的护卫方案,被康熙一口否决了。
“朕乃亲征得胜之君,回京之时,不能借机巡视民生吏治,宣示王道教化,已是有失为君之道。倘使沿途还要龟缩行藏,伪布迷踪傀儡,天下人即不笑朕之无能,亦笑朕之无胆!谁再言之,斩。”
事关皇帝的面子问题,谁还敢冒死强劝。容若只好凭着康熙的宠眷,私下向康熙提出了空辇之计。先锋营和骁骑营各奉一个空辇在前探路,火器营和神机营紧随其后在山道两侧巡行,善捕营和虎枪营紧护康熙,健锐营和护军营则担任后卫,全军照着这样的排布方式在巍巍阴山下前行。
一直行到傍晚时分,在一个宽敞的山坡旁,康熙命令全军扎营歇息。一天就这么平安无事地过去了,明日里再走一天,就可以到达怀安地界了。全军上下,只要是知道可能有刺客行刺的官员,都松了一口气,虽然不至于就此放松了警戒,但是以己度人,他们开始怀疑刺客们面对大军,是否还有下手的勇气了。
容若被康熙叫到了御帐之中论诗谈词,康熙也经过一天的紧张很疲惫了,需要放松一下。这里的防守十分严密,可以说连苍蝇都很难飞进来,但是康熙还是有些不放心的。在别人面前,康熙需要保持皇帝的威严和尊严,可是人谁不怕死,当时拒绝众臣方案的时候,他多么希望有一个人出来以死相谏,他甚至在心里发誓,谁出来说句话,他就封赏谁。容若就是唯一站出来的人,倒不是说只有他一人忠心,只是别人未必像他一样无条件地相信凌啸的情报,就算信了凌啸的情报,也很自负地认为防守是固若金汤的,刺客来了也没有机会。
刺客们有没有机会是一件事,来不来又是一回事了。他们在康熙军队的头顶上出现了,准确地说,应该是他们从山顶砸出的石头出现了。大军前行,可以探山路,但是很难去一个山顶一个山顶地去探查,所以在这段依着崖壁而蜿蜒的山道上,刺客出手了。一阵乱石砸下,十几个亲卫军士纷纷惨叫着倒下了,砸到头的头破,砸到腿的腿断。
惊马嘶,惊人喊,惊军乱。
正在此时,凌啸到了,除了豪成被狼嘾以代管护军营的名义强留下以外,火枪队全到了。
凌啸带着人马由怀安快马赶来接应,遇到前锋的时候,刺客还没动手。凌啸看见有条不紊的行军队伍,微微松了口气,可是等凌啸来到离御辇才半箭地,正要下马通报的时候,容若他们刚好遇到了刺客的乱石穿空阵。
高举着自己的侍卫腰牌,身着黄马褂的凌啸带着自己的火枪队向康熙御辇疾驰,可是山道狭窄,侍卫军士都想赶去救驾,显得十分的拥挤。凌啸心急如焚,如果康熙挂了,别人未必有事,但他凌啸至好也是亡命天涯的命,激怒之下,挥起马鞭就向挡路的劈头盖脸地抽去,火枪队的人见长官动手,当然是有样学样了,想不到竟然给他们赶到了御辇前,这时刺客们的第一轮石头还没砸完。
不断有人中石倒下,张廷玉和佟国维在惊慌失措地高叫着护驾,容若和众侍卫正蜂拥着往御辇上爬,准备以身挡石。凌啸一把扯住容若,急问道:“圣驾在里面吗?”容若见是小族弟到了,急切用嘴往左一努,低声道:“圣驾在那辆轿车里,你快带圣驾离开。”说完就要往御辇上爬。凌啸的余光见到黑影一晃,连忙把容若往自己身边猛地一拽,堪勘躲过一块百来斤的大石头。
凌啸知道侍卫们准备用守护空辇来迷惑刺客,他不愿意容若就这样为康熙牺牲掉,就把容若死死拽离那个空辇。凌啸对兀自叫着护驾的佟国维大声喊道:“快调兵上山围剿!”说完,凌啸把身上晃眼地黄马褂扯下,和容若钻上康熙所在的车。
无论便装的康熙脸色有多苍白,凌啸都很佩服他的定力,见到自己居然还能笑着说:“守土开疆之人到了。”凌啸哪里敢和他瞎掰,急道:“皇上,咱们走!”
“朕不能走,朕岂能惊慌……”
啰哩吧唆的家伙!
“砰”
凌啸一记手刀剁在康熙的脖子上。
康熙应声而倒。凌啸不知道康熙是顺势而倒,还是真的把他打晕了,总之他的力道绝不至于弄死了皇帝,他根本不理会一愣之下拔刀出鞘的容若,扛起康熙就往外轿车外跳出。
不远处的侍卫们还在拼命地拖拉着御辇,以躲避着不时落下的石头。几个都统级的军官正在指挥着皇卫军往崖顶上冲去,混乱的情形有所好转。德楞泰在御辇旁见到凌啸竟然把康熙扛出来了,一愣之下,转过神来,指挥侍卫们继续加劲地拉动御辇,以迷惑崖顶上的刺客。
凌啸对刚刚明白过来的容若叫道,“到崖边去”,自己一转臂膀将康熙横抱,弯腰就要向山崖边冲去。“砰咚!”一块大大的石头砸在轿车上,车散轮脱,迸飞的木屑飞溅,一块正好划过凌啸的脖颈处,那轿车的轱辘也一下子滚到凌啸腿边,把他绊了跟头。如果凌啸现在很闲情的话,他一定会很痛,但是鲜血长流的他此时哪里顾得了这个,扯着倒在地上的康熙的腰带,拼命往崖壁爬去。
容若赶紧跑来帮忙,火枪队也清醒了,自己的长官一直没有顾得上发话,见到这种情形,立即过来围上凌啸和康熙他们,往崖边拥去。众人刚刚贴着崖壁站好,将凌啸三人围在最里面,只听得“咚咚”落下的几颗大石头,在崖石壁上一撞,就弹了开去,的确,躲在崖壁下,反而是个攻击的死角,众人微微松了口气。
凌啸略一思索,知道刺客的火铳就要开火了。因为火铳的威力不大,如果康熙呆在御辇之内,金丝楠木所制的御辇可以为康熙挡去绝大部分的铅弹。刺客们用石头乱砸,无非是要把康熙逼出御辇,接下来就是要用上那很不好用的火铳了,问题是崖上石头砸不到他们,火铳也应该难以打到死角上的康熙啊?
凌啸忽觉自己把康熙拖出来,有一点上当的感觉,猛地一眼扫到山路对面的缓坡上,禁不住扯嗓狂吼,“火枪队!目标对面,发案-尔!”
刘子俊闻声挺铳拉扳,“哄!”历来开铳最快地他,对着对面山坡就是一铳,不等硝烟腾出,他就感觉自己又没瞄准,倒也不怪他,对面根本就是空山坡子,一个人影都没有。刘子俊正待看向凌啸,以征询命令的准确性,康熙的声音响起,“快打对面!”
“砰砰砰!!”全部的外围火枪队员都开了火,发射完毕后,立即侧身后退,后面的挤身上前再发。初时未见人影的山坡上这时从草地上钻出了百来个人,人人也挺铳就打往这边,所幸的是,很多人未及爬出就挨上了火枪队的铅子。御辇旁的侍卫们,被莫名响起的火铳声惊呆了,此刻立即清醒过来,尽管他们有几个被凌啸他们所误伤了,但是他们还是知道敌人在另外一边,纷纷拔出手铳还击起来。一时间轰轰隆隆不绝于耳,火枪队员也倒下了十几个。
凌啸并不晓得康熙是何时醒来的,但是他知道此时危急万分。火枪队的自生火铳和刺客的是一样,一发之后必须用通条上火药加铅子,这里挤成一团,军士们连铳都倒转不来,他们又是先开火的,刺客们仍在源源从地底涌出,看来刺客们拥有的绝不止一百杆火铳,肯定是他们先前从别的渠道就弄到了不少。
凌啸回头一看被他死死顶在崖壁上的康熙,把心一横,高声叫道:“全体火枪队都有,没死的都围在这里,把死了的兄弟拉起来挡子弹!”只要挺过半分钟,两头的各营皇卫军就能冲到山坡了。
康熙眼光似火,死盯着凌啸的脸,此刻的他已经是安如泰山了,身边有几十上百人围着,不异于世上最厚的铠甲。
他其实在凌啸绊倒在地的时候,就已经摔得醒了过来,看到刚才自己所在的轿车粉身碎骨,心里也是后怕不已,整个过程他都瞧在眼里,对于这个敢于拿手砍晕自己的年轻人,心里想得很复杂,他既感觉到尊严受到屈辱,又明明知道他是为了保护自己,他很拿不准凌啸的“忠诚护驾”,究竟是出于对于自己这个皇帝的忠心,还是出于对于索额图当政后的畏惧?
康熙眼看着凌啸还在沁血的脖颈,很想好好地问问他,话到嘴边,却问得自己都不知所以然,“你说,为何众侍卫都不如你?”
凌啸还在激动之中,刺客们整整不下于一百六七十之众,对面山坡上硝烟弥漫,骁骑、火器、护军三营都涌了过去,但是仍有冷不丁的铅弹打在火枪队员身上。他在心里很惋惜这些他带来的战友们,康熙的问话,他也不及思索,张口就是一句现代话语,“反恐还需要预案哩,这种安保工作就是要提前制定快速反应计划。”话一出口,凌啸想起面对的是康熙皇帝,一时愣住了,昏乱中想起自己还用力把康熙抵在崖石上,殊为不敬,连忙松退半步,低声道,“皇上饶命,奴才是情急之下……”
康熙恨恨打断他道:“闭嘴!”凌啸一愣,容若也在底下拼命地掐着他的大腿肉。凌啸这才醒觉过来,当时他情急砍晕康熙,好像只有容若和康熙晓得,此时当着火枪队的面请罪,就是逼着康熙宰了自己。
我们的凌啸经理当下挤出了眼泪,做出非常可怜的样子,望着康熙,心里却想着自己可怜的爸爸妈妈和世界上的一切悲惨事,,一时间竟是泪如泉涌。康熙看着他的可怜相,眼光一收凌厉,拍了他的肩膀一下,不再言语。
火铳声音间歇,崖上坡里所有的刺客都被歼灭了。众侍卫和大臣们奔了过来,自有一番“吓死奴才”的哭诉和“天命至高”的称颂,康熙只道了句“你们来”,就铁青着脸拔腿向御辇走去,待到辇前,又道,“任何人近辇五十步,诛其九族!”
容若拉着兀自泪水涟涟的凌啸,急忙跟上了康熙。老实的说,当时凌啸砍晕康熙,容若本能就抽出了腰刀,但是一愣之间,他还是不相信凌啸会是刺客,直到手快的凌啸扛起了康熙,他才放下心来。容若这些年经常伴于君前,玲珑的心思如何猜不出来,康熙此刻就是在杀与不杀凌啸之间徘徊,电石火闪间,他已是权衡了好几遍。
佟国维、张廷玉复杂的眼神看向凌啸二人的身影,又互相对视了一眼,快速地闪了开去,心里都明白,新臣旧相之争里,又多了一个救驾的勋贵。
“小纳兰,说说究竟怎么回事?”康熙问得宽泛,容若却晓得应该由何处答起。
“刺客发难之时,皇上正在张中堂的轿车里,德楞泰和奴才的目标很大,怕为刺客关注,所以不敢护驾在侧,本来这法子应该好用,但是万万没有想到,刺客们竟在山崖上抛石头。凌啸带兵赶来的时候,听说圣驾在张中堂轿里,急忙拉奴才来护驾。后来凌啸请出了圣驾,还真是皇上洪福齐天,一块大石头砸碎了轿车。后来凌啸护卫皇上到崖壁,躲过石头攻击,带的兵士也层层……”
“这朕知道!我只想问一句!这狗才是如何把朕请出轿车的?”康熙一声咆哮,急切间连“朕”都不称了,一脚踢倒御辇上的茶几,几上的茶水泼到凌啸的身上,跪着的他惊得一缩,心里冤屈极了。我靠,我也是在电视剧里学的,对你好你还不领情?
容若剔透玲珑的心思,马上知道了康熙的心思,“凌啸当时是将皇上背出轿来的,只有奴才一人在旁边,还听到皇上吩咐凌啸往崖边避石。若论起皇上的那份镇定和勇毅,奴才等不及万一。”
“混账行子!朕但听到一句闲话,凌啸,你救驾的福分就全归你那哥哥去享了。”康熙平静下来,盯着凌啸说了一句,伸手就去端茶杯,却端了个空,一看之下,早被他踢翻了。凌啸极为灵醒,磕了头就道,“奴才去给皇上取茶。”
康熙一脚蹬来,却是轻轻的。“还不滚去?”
容若看着凌啸连滚带爬地张罗茶水去了,身上的的冷汗算是停止分泌了,却听康熙一句话,又迸发狂流出来。“此子所为,良臣忠诚耶?情势所逼耶?但无畏朕矣!”
容若尚未及接话,凌啸已是寻了茶水,踏上圣辇,恭敬地奉茶与康熙。康熙此时已是一副恬静神色,“宣德楞泰、佟国维、张廷玉、忽赤灵进见。”凌啸连忙出去宣人,这时候还不机灵点,那真是几年的社会白混了。
君臣间一番决断追究在所难免,凡是太子索党一系的近臣,全部被隔离看押起来,圣旨迭发之中,不管京城中是否鸡飞狗跳,起码此时军中就是如此。凌啸却没被封赏,倒是火枪队成员个个加官晋级,全被列入大内侍卫。全军就在缓山坡上扎营歇息,康熙严命封锁周围五里,擅自进出者格杀勿论。
傍晚时刻,凌啸和众一等侍卫被康熙叫入御帐,当头一问,凌啸的心就烦闷不已。
“朕尝问凌啸,众侍卫为何都不如他?凌啸对朕言道,反恐需要预案,安保工作就是要提前制定快速反应计划。此言朕不解其意,但言之。”凌啸心下叫苦不迭,你这一句,岂不是让我得罪众人吗?
凌啸只能在心里叫苦,话还是要回答的,“奴才也是偶有所感,说得对与不对,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望皇上取其忠恕其愚。奴才所谓的反恐,就是指的一切危急圣上的行为,凡是危急到睿智英明,开创一代盛世的皇上的行为,就会使得文武百官、满朝上下、举国军民、天下臣民觉得如丧考妣,生不如死,实为塌天之祸,顾奴才称为恐怖。”
康熙不理会这明显的马屁,喝着一杯奶茶,不动声色,他自己也猜得出凌啸的“反恐”含义。
“如何防止这种行为,奴才窃以为需要在日常就备好各种演习方案,无论是大内宿卫,朝会拜谒,还是巡行江南,狩猎围场,都需备好详细的防卫制度,以及在各种突发事件下,何种职司要最有效的护卫皇上,何种要出击斩杀刺客,何种要居中调配,何种要联络传令,何种时候刑讯缉凶。唯有我们在平时把各种突发事件都详细列出,然后再有针对地反复操演,方可在事到临头,不致慌乱出错,从而确保皇上万无一失!”
康熙早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不过就是防范于未然的意思罢了,忽然心底一个念头起来,这法子需要制定演习方案的人,经常揣摩刺客行刺的方法方式,这次凌啸的猜想和反应如此之快,莫非他在经常揣摩如何刺朕?!
念头一起,哪里有心思去听众人的议论,心里好好回想凌啸的来龙去脉。在他的心里,和信任容若不同,一直升凌啸的官,不过是借他的明党身份,和与索额图的杀孙之仇,来牵制索党罢了,这个见面不多的臣子,究竟是忠还是奸,放在身边合适与否?
“皇上,奴才恳请皇上允许奴才查验刺客尸体。”凌啸在叙述自己见解和侍卫们的讨论里,想起了这件重要的事,白天都被康熙的态度弄得没想起来,此时借机提出。
康熙一听,觉得有理,立即准了。
阴历五月已是有些天热了,由于害怕引起疫病,死人们已经被埋了大部分。凌啸学着周星驰,鼻孔里插两颗棉球,忙活开了。
等到他一连剥光十几具刺客尸体后,禁不住怒火冲天!
“***索额图,自家人怎么打打杀杀都行,你个王八羔子,怎么可以把日本矮子搅进来?”
连卵子都包不住的丁字裤衩穿在很多尸体上,旁边的忍者镖,摆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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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当时驻守雅克萨的俄军约400人,而彭春前次带兵15万人,后次8000人(一说均约3000人,也七八倍于俄军)。这是某论文原文。
凌啸将发现报与康熙的时候,康熙正在和诸位随驾大臣们议事。
日本倭人的卷入,令康熙更加恼怒,但是此时不是立即下旨惩治索额图的时候。整个京城里,状况不明,稳住局势才是康熙首要考虑的。几位都统都建议星夜向京城赶去,而佟国维、张廷玉则建议天明后上路,以免有些埋伏的话更加不妥。康熙连惊带气之下,也很是疲惫了,不想再多生枝节,问张廷玉道,“廷玉,那倭人此次行刺于朕,你给剖析一二。”
“皇上,倭人如今的首领是德川幕府五代将军德川纲吉,就是上次朝鲜使臣给您讲的那个奇矮之人,自其父德川家光实行锁国海禁以来,基本上不再与我朝往来,其国内情形如何微臣知之不多。但观此次行刺事件,倭人如此众多,行动如此诡秘,各有司毫无所觉,似乎是乱臣贼子勾结掩蔽,方可潜行至此。”
康熙突然道:“朕欲讨伐日本,尔等以为何如?”他对东夷向无好感,尤其对倭人不服册封,不事朝贡耿耿于怀,如今竟有内外勾结行刺一事,怎么不恨之入骨?
佟国维揣准康熙的心思,称颂道,“蛮荒野国,不服皇上之教化,也则罢了,竟敢刺我圣上,奴才以为,如若不伐之,则泱泱大国颜面无存,天下共主为人所轻。奴才愿领兵前往,为圣上前驱!”
张廷玉眉头微皱,他想起了忽必烈征倭的往事,一张嘴嘘口气又自闭上,此时不是泼冷水的时候。几位都统和侍卫都义愤填膺,强烈要求为王前驱,凌啸暗自撇撇嘴角,连个沙俄都打得惨胜,还想越洋去攻打日本?先建立强大的海军再说吧。
反正他这侍卫是无须议政的,他自己还有一件重要的感觉需要思索呢,那些个倭人尸体老在眼前晃来晃去,于是索性也自沉默。御帐之内,就只有他和张廷玉没有表态。
康熙也坐在榻上沉思,他很明白征伐扶桑的困难,忽然发觉身边的凌啸,正皱着眉头,挠头抓脑,有些不解他为何君前失仪,正要发话斥责,忽听帐外惊呼火起,有人往御帐行来。
容若就要出外查看,未及掀开帐帘,已有一侍卫进来跪地报说帐外火起,康熙一惊从榻上站起身来。凌啸看到那侍卫双腿跪地,行的竟不是军中单跪简礼,双手还在怀中摸索,他那还在一直若有所思的脑子一阵清明,―――潜伏忍者!
“小心!”凌啸扑上康熙的身上。
“砰!砰!”几乎与此同时之间,两声沉闷的铳响,凌啸感觉后背一阵撞麻,意识模糊之前,听到有人在高呼护驾。
无梦的睡眠醒来,凌啸趴在一个软榻上,明晃晃的黄缎被褥,仍抵消不了背上钻心的疼痛。感觉到整个床榻都在摇晃,凌啸忍着痛看看四周,发觉这就是一辆大车,未及深想,忽然车停了下来,只听得外边步声裹裹,蹄声得得,须臾,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
“奴才格尔芬献上乱臣贼子首级,恭祝吾皇功业彪炳,万寿无疆。奴才无法选择出身门第的忠奸,但望可以选择生死荣辱的忠奸!皇上保重,奴才去也。”
凌啸昏昏谔谔还未及明白,外间众人齐声惊呼,又瞬间不闻。康熙的声气微颤响起,“格尔芬,何至于此?卿之忠朕知之深矣,且往日素不与尔父弟交构,何至于此?”
“奴才少年即护驾在侧,当此忠孝无可全时,唯斩杀逆臣以报圣上,拔剑自裁以全人伦。奴才无……憾……”那男子就此无声。
康熙良久微微一叹,道声:“厚葬之。入城。”
凌啸这才感觉到他乘的是康熙的御辇,趴的是康熙的御榻,吓了一跳,正自要挣扎下来,辇阶声响,康熙掀开门帘走了进来。他看到凌啸挣扎,口里在“奴才该死”地叫唤,一把按住了凌啸,喃喃道:“朕的大阿哥死了,格尔芬也死了,索额图也死了,都死了……”
凌啸愣在当场。大阿哥还是被准葛尔骑兵杀了?那个把自己扔在科尔沁草原上的年轻阿哥,竟然挂了?索额图不是圈禁至死吗?竟然现在就也挂了。历史,历史究竟是哪里有了偏差,竟然面目全非?除了会说声节哀顺变以外,凌啸没有劝慰死人亲属的经历,一时间不晓得说些什么,但总不言声亦是不妥,半晌,还是抛出了句“皇上节哀”。
被按在御榻上的滋味很不好受,尤其是被皇帝按在御榻上,凌啸背上疼痛,心里又惊骇,却不敢挣扎,想了想,恳求道:“皇上,请允许奴才告退吧,凌啸没有这个福分,承受不起啊!”
康熙却无话,怔怔地望着壁板。凌啸有些绝望,正待再说话请求,康熙突然一句话,把他的心都吓炸了,“是你杀了胤禔,朕知道是你杀的。”
“奴才没有啊。”
“胤礽,朕待你如何不好?你怕他威胁于你,朕可以圈禁他,你是太皇太后的指定的太子,谁能动摇于你啊?为何竟要下这么重的手?”
凌啸这才明白过来,康熙可能发觉胤禔的死亡有什么疑点,怀疑到太子的身上了,以至于伤心至此,自言自语。一时间凌啸本就疼痛的背上更加如芒在背,这些话岂是外人可以听的?小命危矣。他真的后悔醒来太早了,现在装晕又实在太假,只会弄巧成拙,脑子转不过弯来,愚蠢地接了句话,“或许太子爷并不知情,都是手下人讨好他所做的呢?”
康熙像是抓住救命稻草,或是找到了一个理由一样,猛地弯腰看着凌啸,“你说什么?”凌啸这下子很想把自己的嘴巴用牛粪堵上,天下第一贱嘴巴!
可是康熙的话不回不行,凌啸只得重复一遍。康熙却是像忽然清醒一样,站起身来,坚定地道,“不错,胤礽自幼恭敏诚善,连偶见马匹受伤都垂泪怜悯,肯定不会干出这伤天害理人神共愤的事来,定是有人在旁教唆,不为他所允,就有人私自行事,谋害皇子!对,定是这样,胤礽相貌从朕,又是朕亲手调教,定不会如此。”
康熙自己说服了自己,猛地一回头,看着凌啸,问道:“你不是明珠一党吗?为何会替太子说话?”凌啸一惊,赶忙想爬起,康熙却忽地笑了。“你是朕一党。若不是那后心镜,你已经护驾捐躯了,你歇着吧。”康熙转身向外走去,自门帘处又一转身,“有些话,需要烂在肚子里,明白吗?小小纳兰。”
凌啸拼命点头,直到头都晕了。康熙却往门帘外喝叫一声,“李德全,传佟国维、张廷玉、武丹、穆子曛进见。”
如果凌啸当时知道自己的嘴巴会害死五百多条人命,他一定当时就拿头撞晕自己算了,多什么嘴啊?
“太子善而诚,然识人未深,以致宵小奸猾环绕,众丑假东宫之威以自肥,借九鼎之储以矫拥,置君父于罔存,行逆天之勾当。着九门提督衙门速逮大理寺卿齐世武、刑部侍郎托合齐、一等侍卫凌普、骁骑参领善晖、杭州将军雅努毅……”
康熙连报二十多人,要统统逮捕起来,还要将太子府中自詹事府詹事至末等侍卫全部锁拿甄别。张廷玉心知惊涛骇浪将至,兢兢颤颤地一边纪录一边抹汗。看到康熙再无旨意,张廷玉问道,“皇上,如此多的人犯是交部审讯议处,还是三司……”
康熙一句话丢出,“昭狱!”
“喳!”张廷玉再也不敢多问,康熙一向反对明朝的锦衣卫,如今却道出明朝昭狱一词,可见水太深,还是不要沾边的好。
凌啸在旁边明白自己无意间把这些太子党陷进去了,夹带着康熙的丧子之痛,肯定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给这些人,正茫然不知悲喜,康熙一句话说来,凌啸陷入惊喜之中,他知道机会来了。
“凌啸拼死护驾有功,众卿以为当以何赏?”康熙经过凌啸的那一个扑身挡弹之后,先前对他的种种疑忌荡然无存,已是完全信任起来。明珠索额图相继塌台,康熙正需要像他这样可以放心的臣子帮着掌控地方。
佟国维是康熙的舅舅,此时索额图已死,明珠又身系牢狱,当仁不让地以为是首辅,率先说话到,“奴才以为凌啸能奋不顾身,以身挡弹,实为我等楷模,奴才认为可仿以爵酬功例,封为侯爵。至于官职,皇上可圣裁而决。”他本就嫉妒凌啸能够躺在龙床上养伤,可不想凌啸的官职再升了。
“嗯。”康熙又看向张廷玉,张廷玉却拿眼快速扫了武丹和穆子曛一眼,这两个侍卫也是随康熙多年,虽未有以身挡弹的功劳,可是多年公忠廉能。不知自己如何措辞,才不致得罪人,心下在想,却拿了佟国维当挡箭牌。“微臣以为佟国维之议可以。”
康熙又看看武丹和穆子曛,两人皆是点头说同意佟国维的话。
“难道朕的性命只值一顶侯爵顶子?”康熙经过凌啸的扑身相救,已是完全相信了凌啸的忠诚,加上凌啸刚才为他找了个为太子开脱的理由,更是相信凌啸的公正不党。
凌啸这次不管背上有多痛,一个翻身,半滚下来,伏地道,“护卫皇上万全,是奴才职司所在,乃份内之事。吾皇浩荡皇恩,万不敢当。”
“在小小纳兰的眼中,朕难道是功不赏,过不罚的无道昏君?”
“奴才不敢,份内事不敢称之以功,但若皇上以为奴才职司尽力,施以赏赐,奴才感恩之时,有一事肯求吾皇。奴才虽长在乡野,但也知圣上以孝治天下,奴才阿玛格尔楞与额娘,埋骨他乡,如皇上见其子还属忠心犬马,望皇上准许奴才将其遗骨迁葬祖坟,奴才当衔草结环以保。”
“准卿所奏。张廷玉拟旨,一等御前侍卫凌啸,忠敏敬诚廉能公,护驾有功,封一等忠敏侯爵,世袭罔替,赐金鱼袋,赏双爵俸,带伤愈之后即转钦命湖广观风使,代朕巡查吏治民情。”
众臣一愣,康熙的恩典太重了吧?世袭罔替的一等侯爵,那凌啸的子子孙孙岂不是衣食无忧了?观风使向来是临时的具体差使官,问题是开国以来,从来没有设置过代皇上巡行的观风使,更何况是不仅可以“巡”还可以“查”的观风使?看来整个湖广,什么事他都可以插一杠子了,幸好没兵权,否则那还不如直接封他为湖广总督算了?
可是君无戏言。
“喳!”
“奴才谢主隆恩!”
御驾亲征获胜归来,满京城都轰动了,无论亲王贝勒、文武官员、平民百姓、贩夫走卒,都前来焚香跪拜迎接。康熙站在御辇中,透过纱窗看着芸芸众生的膜拜,志得意满。凌啸知道,此时此刻的索府和众多太子党的家中,恐怕又是另外一副生死离别的凄惨景象,但是众生皆苦,凌啸也无能为力。即使不是因为他的话语,康熙仍对太子舔犊情深,迟早还是要拿他们开刀。
不觉中整条御街走完,御辇到了午门,听张廷玉他们议论的仪式,好像还有什么进见太后、沐浴斋戒、祭祀奉先殿、天地坛祷告之类的,要忙活好几天呢,凌啸连忙向康熙恳求回府养伤,康熙即派了几个侍卫,用个软榻将凌啸抬回家去。
软榻很柔软,凌啸在摇晃中昏昏欲睡。刚过正阳门,一彪人马前呼后拥地踏街而来,当先一人见到凌啸等人,跃马下来,扑到凌啸的身边,急切叫唤凌啸的名字。凌啸睁眼一瞧,不是豪成还有谁,泪眼巴莎的,不断道:“啸弟,啸弟!你这是怎么啦?伤到哪里了?你可别吓唬哥哥啊!”
凌啸心下感动,嘴巴上却打趣,“怎么像个娘们似的,我这可是好好的,你再哭下去,就有失纳兰族第一猛男的风采了。”幸好狼嘾不放心自己,把豪成当成“人质”留在了护军营,不然搞不好会成为日本人火铳下的冤魂。
随豪成来的是些火枪队队员,先期返回护军营的他们,把凌啸受伤的消息报告了豪成,可把豪成给吓坏了,连正牌的二品都统都不理会,直接就往内城本来了。凌啸很需要休息,看出了他的疲惫和虚弱,豪成连忙和大家一起拥着凌啸回家不提。
不知道多久,反正是睡觉睡到自然醒之后,凌啸醒了过来,趴着睡了这很长时间,胸腹也觉得酸闷,很是觉得口渴。凌啸一转身形想爬起身来,背上的疼痛袭来,很是猛烈,忍不住呻吟一声。房门呀地一声,一个女孩子的声音惊讶道:“啊,侯爷醒了。小雅,快去通知大爷。”
凌啸吓了一跳,自己的府里何来的女孩子?还是声音如黄莺乳鸣般悦耳的女孩,正待扭头看去,一阵幽香袭来,入眼竟是一个十七八的女孩,正用托盘端着一片热毛巾和一只茶杯被放到床前。
“侯爷您醒了,让奴婢小依来侍候你。”
“奴婢?”凌啸还有些昏沉。
小依笑着道:“奴婢是内务府拨来侍候侯爷您的,刚才那个是小雅。大爷刚才还请了叶太医给您换药了,正去送客,您就醒了。”
凌啸这才明白她们是康熙拨来的宫女,怪不得容貌俏丽可人,竟可以把那日教坊里的女奴们比下去,忽然想起那个无辜死去的女孩,凌啸心里有些怜悯这些毫无自由的宫女丫环。嗯了一声,凌啸就要伸手端杯,那小依却轻轻按住,“爷您伤还没好,还是奴婢来吧。”
凌啸趴在枕头边上,贪婪地喝着茶水,小依葱白的小手因为端着杯子,就在凌啸的眼前,有些花儿的颜色,还有些花儿的香味。
“哎呀!爷,您应该都喝完了,怎么还咬着杯子,要是您还渴,奴婢再倒一杯来。”
豪成这时正好进来到了床边,诧异道:“没喝完啊,不是还有半杯吗?算了,小依,你再去倒,这半杯给我喝吧,老叶真是啰唆,应付他半天,我也嘴巴干的冒烟。”说完接过茶杯,咕咚咕咚喝完之后哈口气,一副爽歪歪的模样。
凌啸忍痛伸手要阻止,奈何伤者速度有所不及,看着豪成回味的样子,凌啸郁闷不已,我的口水难道这么好喝?
豪成一把将凌啸伸出的手打下,“你得听哥哥我的,好好歇息,别乱动。叶老爷子说了,铅子虽然都已取出,但是需要静养一月有余,方可行走。”他靠近凌啸的耳朵低声道,“你也真是的,真不把命当回事吗?万一没那个后心镜,你要哥哥我哭死啊?!”
凌啸一愣,自己是不得已为之,豪成却以为自己是拼命搏前程,不过这话他还知道小声说,懂事。小依和一个更加年幼的女孩进来,应该就是小雅吧,她们一人端了一杯茶,捧到他们跟前。凌啸拿眼一看豪成,他正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小女孩看,完全不再搭理自己了。凌啸好奇之下,不禁多瞧了一眼那小丫头一眼,不过十三四的样子,面容还算清秀俏丽,可是就像是个初一的女生样青涩。靠!莫非这小子对自己的幼齿丫环起了心思?
凌啸正想用隐喻调笑豪成,忽听见房门外一个鸭公嗓的尖声说道:“大爷,容若大人来了,正在堂上用茶。”凌啸疑问地看向豪成,豪成道,“那是内务府暂时借调的几个公公,等我们府里人手备齐,是要还的。我去接容若大哥来。”
凌啸一阵反胃,在御辇上的时候,总是隐约闻到李德全身上有股尿骚味,当时他就怀疑康熙有慢性鼻炎,现在居然家里也有这些阉人,自己还是早日买些奴仆吧,否则会被熏死的。
“啸弟,这是我藏的一瓶雪花玉露丸,对于外伤很是有效,生肌愈肤,还驱除内火,防治褥疮,更是奇效!”
凌啸连忙吩咐小依接过,致谢再三。他倒不是怕伤口长得慢,主要是怕褥疮,要晓得别人都是仰躺着,要是生褥疮的话,最多烂屁股,他凌啸可是要趴上个把月,万一生起褥疮来,就可能会烂掉决不能烂的地方,那可就要了亲命了。
凌啸挥手示意丫环们出去,等着容若开口,他知道,在这大家都忙着昭狱的时候,容若不会只是送药这么简单。
“啸弟,其实你这次做错了一件事情,你知道吗?”容若叹口气,拍拍凌啸的头,“你应该接受爵位,而拒绝观风使一职的。”
“为什么?我又没有升品级,观风使只是依着三品带差使啊?”凌啸大惑不解。
“作为大哥,我希望你明白一件事,大哥最希望你一辈子富贵荣华,无惊无险。可是你得罪的人太多了,今后注定蹉跎跌宕。”
容若看着凌啸,啜了一口茶水,说出一番吓人的话,“今日我听到风言说,是你向皇上进言,严惩太子党的,以你我为首的新明党即将占据朝野。众口烁金之下,皇上会怎么想你?太子现在对你可是恨之入骨啊,他总有一天会登基,到时……”
凌啸这个冤啊,自己到哪里说理去?
凌啸无比信任容若,将当日康熙伤心似狂,自己劝慰保全了太子的情况全盘说了。“难道是皇上说出去的,他那天还警告威胁我不可外传呢?”
容若静静听他说完,思索半晌,忽地眉开眼笑,“原来是这样,那么我明白皇上为何称颂你至公无私了。至少吾弟现在安若磐石,皇上在一日,你就可以做一天的安乐公。至于将来,相信圣上一定会为你和太子转圜解结的。以明党之嫌,却力保太子,你真行!好一招以退为进。”
凌啸一阵脸红,忙说当时自己是昏乱之中乱讲一番,事后还偷偷给了自己一耳光。容若听后更是捂着肚子大笑,“听说过憨人有憨福的,没听过昏人有昏福的。”三兄弟很是笑了一番。
其实凌啸知道,当时自己之所以那么说,是因为潜意识里还带着历史的影子,大阿哥虽然没了,太子还是搞不赢一旁虎视眈眈的老四和老八,被扯下马来,终究是迟早的事。投康熙保太子的所好,而无太子异日报复的风险,何乐而不为?
容若开心地笑了一阵,日日都是接触到肮脏的权谋倾轧,他很是厌恶这种生活,今日里终于见到自己的兄弟,没有刻意地玩弄心眼,就得到很完美的好报,忽觉浮了人生一大白。
他当即索要了酒菜,和豪成畅饮,当然凌啸是灌茶相陪。兴致勃发处,容若执扇抵桌击节而歌:
“万里阴山万里沙,洗却风尘斗霜华。年来强半在天家。
魂梦不离金龟婿,画图几叹龙泉哑。依旧玉壶冰莲发”
(PS:原词浣溪沙万里阴山万里沙,谁将绿鬓斗霜华。年来强半在天涯。魂梦不离金屈戍,画图亲展玉鸦叉。生怜瘦减一分花。词太婉约多愁,乃思妻之作。小楼明月妄改之,洗却风尘斗霜华,立不服岁月蹉跎之意,妻子还在思恋我这金龟婿,我却在叹息龙泉宝剑不曾作壁上吟,尽管无所作为,但也没为世俗所污,玉壶里的冰心甚至盛开了洁净的华。妄改,妄改,书评里口下留情。)
一曲浣溪沙由容若借酒歌来,曲调婉转戚苍,词意嗟叹之余有所坚持,凌啸虽不是多愁善感之人,但是也为之动容,喃喃吟咏一遍,竟是痴了。自己在这强权利驱的世上,还能有所坚持,有所作为吗?
有伤在身的他,心神波动太甚,一丝丝疲意袭来,竟似春蚕绕茧,渐渐迷了意识,睡入梦去,朦胧里只听得容若谈什么赐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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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凌啸又是自然醒来,却感觉到很是烦闷,趴在床上确实难受,一怒之下,和自己较上劲了,疼,你还能把老子活活疼死吗?一咬牙,忍着疼痛,凌啸就爬起身来。说来也怪,人一旦决定面对和承受,困难和苦痛就还真的像不是难以克服和忍受了。凌啸蹭出房门,来到小院里,倚坐在小亭石凳上,新鲜空气迎面而来,神清气爽。
往昔的生活给凌啸留下了很多难以忘怀的习惯,比如哼哼歌什么的。一时间歌性大发,也许是很久都没有放纵这种习惯了,凌啸哼得很是起劲,唯一缺少了乐器的伴奏。不过,很快他的遗憾被一种打击乐器给弥补了――一只铜脸盆摔落在地上,叮叮当当还滚了几转。
小依一身月白紧腰小旗袍,从院口跑了过来,咚咚地脚步声,告诉了凌啸,她穿着花盆底。“我的爷,叶太医可是反复交代,您需要卧床一个月的,怎么可以爬起来呢?”嘿,穿个花盆底,也跑得这么快。小依拉着凌啸的臂膀,就要扶他进屋,看到凌啸不动,明眸里都开始噙着泪水了。
“小依,你听我说,屋里面我可实在呆不下去了。这样吧,你去叫大爷喊来。”
“大爷一早上就和小雅出去了,没在府里。爷,您身子骨金贵,千万别为难奴婢们做下人的好吗?”
“他和小雅出去了?嗯,这样啊,你去叫那几个公公,让他们把软榻搬出来,你再铺的厚实些,我就在这院亭里呆着,活乏多了。”
双方的妥协很快达成。凌啸吃了些小依准备的早餐,主仆二人就在这亭中唠着闲话家常。凌啸了解到了小依的身世,居然是正宗的上三旗家女儿,可惜家道中落,无钱贿赂,以至在前年被选入宫中当宫女。凌啸很是同情这种被迫骨肉分离,微叹口气,说道,“等大爷回来,我让他把你家人请来,好好聚一下。”
小依闻言,扑通一声地跪下在凌啸榻前,凌啸莫名奇妙,这是小菜一碟的事啊,不用跪地吧?凌啸连忙要她起来,小依却如带雨梨花,泪流满面。
“侯爷,奴婢家中已经没有亲人了,唯一的弟弟都得肺痨死了。求您把奴婢要到身边吧。奴婢在宫里真的呆不下去了。嬷嬷们经常打骂我,太监们也老欺负我,两年都不准我给亲人扫墓,还总让我去冷宫当差。奴婢愿意生生世世都服侍爷,但求爷帮奴婢离开宫里,否则不等二十五岁,奴婢就会被她们打死的。”小依一边哭诉,一边拉起衣袖,白嫩的臂膀上满是陈创新伤的淤痕,青青紫紫的刺目惊心。
凌啸的心很是义愤填膺,问道:“她们究竟为何要这样对你?”
小依泪痕汲汲的脸上泛起一抹羞红,迟疑道,“嬷嬷们受了太监们的好处,要逼奴婢做他们的对食。”
“对食?”
“就是那个,那个假的夫妻。”小依更是羞涩,忽然猛地一抬头,“爷,我可是连手指都没让那些阉人们碰一下啊。您相信奴婢啊!”
凌啸当然相信,你这小丫头如果让人碰了,还怎么会被打成这样?凌啸想起一个疑问,“你不是皇上拨给我的吗?难道内务府还会把你们要回去不成?”
院门口一个女子的声音接过了话头,“因为除了宗室贝子以上外,其他人都不可以要到宫女。”凌啸一怔,扭头看去,却是一帮子的女孩子站在那里,当头赫然就是自己的老主子雅茹郡君。一见是她,而身后显然都是些丫环,凌啸连忙要起身迎接,虽说今时不同于往日,但是凌啸还是很感激她,因为是她给了自己结识容若的机会。
小依连忙按住凌啸,就着榻边向雅茹跪下,“还请郡君恕罪,我们爷有伤在身,奴婢小依代爷向郡君请安。”雅茹看着小依微微一笑,走过来随手示意她起身,等到面色转向凌啸,已是冷若冰霜。
“恭喜你获得了忠敏候的爵位,看来这世袭罔替的爵爷日子,过的很是情意绵绵啊?”雅茹口里说着恭喜,面上却毫无半点恭喜的模样。凌啸见她话语不对,不知道哪里得罪了这个大小姐,丈二摸不着头脑。
雅茹却突然转过身去,看也不看凌啸,“凌啸!我可以帮你把这小丫头要出宫来,让你们卿卿我我,成双成对。但是本小姐有个条件,就是你立刻帮我求皇上,把察哈放出来。”
凌啸连察哈长得什么样都没见过,还是回忆了半天,才想起听人说过,好像是雅茹额心上人,“那察哈怎么啦?犯了什么事情?”
“好像是你亲手把他送进去的,忠敏侯可真是忘性见涨啊,也难怪现在是贵人了嘛。”雅茹转过身来,眼里竟是恨意,“整个太子一系被逮的三十名官员,今晨已经处死近半,这都是拜你所赐啊,我昔日的奴才,今日的一等侯爵凌大人!”
才两三天就杀了十几个?康熙还真的是雷霆手段啊,天子之怒,果然可以血流成河。凌啸怔怔失神,看来对自己不利的谣言传得飞快,自己该如何处人,又如何自处?
“雅茹小姐,第一,凌啸并没有谏议皇上逮杀任何人,我之前只是一个侍卫,决不议政。第二,我与察哈互不认识,更无私仇,拜我所赐很是荒谬。”凌啸仰脸看着气得发抖的雅茹,真诚地道,“第三,雅茹,我们毕竟主仆一场,我可以告诉你,当日皇上传令逮人之时,我也在场,皇上所报名单里,并无察哈的名字。如果我没猜错,他定然只是牵连,而决不是主犯。此案是皇上亲审亲决的昭狱,我如今的模样根本不可能去见皇上,所以,我建议你赶快去找有能力在圣上面前说话的人,像你的伯伯裕亲王就是一个,何必舍近求远?”
雅茹气得发抖的身躯慢慢停止,她虽然不敢完全相信凌啸的辩解,但是凌啸的真诚她也感受出来了,何况凌啸的建议的确很正确,放着自己的亲王大伯不求,难道去求外人?她慢慢平静下来,也许是刚才挖苦讥讽得太过,一时转不过脸面来。平日娇纵惯了的她,突地扭头就走,到了院门,又停下身形,问道,“这小丫头,你要了做什么?通房丫头吗?”
“我只是不愿她被嬷嬷们打死在宫中,仅此而已。”
雅茹突然转身回走到凌啸的榻前,明眸不眨地盯着凌啸,“如果我帮你把这丫头要出来,你可否愿意到皇上那里,去求他收回一项成命?”
凌啸不解,皇帝的话是君无戏言,岂是好收回的?“什么成命?”
雅茹眼里满是伤悲,“昨日皇上召见我阿玛,说为了抚慰喀尔喀蒙古,决定将我姐姐封为和硕公主,下嫁郡王敦布多尔济。”
“兰芩?!”凌啸大惊失色,脑海里飘过那个温婉美貌的郡君弟子。她曾偷偷把证籍文书交给自己,她曾拜自己为师,希望自己能教她唱歌,她曾在德隆多去世时,对自己开导和赠银。不多的场景翻开,却很是清晰历历。
想不到康熙要把她远嫁到万里之遥的蒙古草原上去,从此伴着一个陌生的男人,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遵循一个陌生的风俗,等待一种陌生命运,也许还将在大漠孤烟里,一袭长裙抚着马头琴,经年累月地面对落日长河,苦苦思恋着熟悉的家园,直到这熟悉也变为陌生。
凌啸低头未曾言语,直到雅茹等了一刻钟后,甩下一句“忘恩负义”后愤愤离去,他都没有说一句话,他的心里始终在想着一句词,“依旧玉壶冰莲发”。面对至高无上的皇权和国家利益的大小之我,自己应该怎么做,又能做什么?
他只是知道,兰芩绝对不是王昭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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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要朕放弃和亲,改用中央补助来笼络他们?钱呢?!”
“国家名器勋爵竟朝授夕辞,在你眼里竟是儿戏?”
“朕这么做是为了国泰民安,尔认为错了?”
“朕现在不想见汝,给朕滚!”
乾清宫里康熙的咆哮很低沉,但在宫里宫外的人耳中,不下于雷暴轰隆。
“磕破头都没用!朕现在开始数数,数一下,就降你一级,罚银万两!”
“一!”
“咚!”
“二!”
“咚!”
“三!”
“咚”……
“十三!……你这混账东西,再恃宠放刁,马上就要不入流了。”
“咚!”
“十四!有种!给朕滚,滚回府里当你的闲散侯爵去吧!三年之内,不能交还国库十四万两银子,这乾清宫正副总管一职就非你两兄弟莫属!到时我看你们拿什么世袭罔替?!”……
“咚!”
“慢着,莫非是你想娶兰芩?”
“咚!”
“至少奴才现在没有想!”
“滚!―――――滚!”
豪成带着小雅回来的时候,已是午时尾了。他来到凌啸的院里,本想讪讪地解释一下,自己不过是带小雅回家了一趟,圆一圆她想念家人的愿望而已。院亭软榻上,凌啸怔怔地趴着,连招呼也不打一个,这下可把豪成唬住了,丫环可是弟弟的,莫非他不高兴了?
凌啸却是愁烦万分,康熙用兰芩和亲的事情,他是始料未及,也是颇为不舍。
如何让康熙放弃成命,难度真的很大,此事还牵连着满清的政治和国防,就算是等闲王公贝勒,怕也是无计可施,那兰芩的父亲就是康熙的叔伯兄弟,他都眼看着爱女远嫁万里,只能有俯首听命的份。慢说自己在康熙心里没有这么大的分量,即使是有,恐怕也要赔进去自己的宠信和前程,弄不好还要搭进去这卿卿小命。
“她是我什么人?没太大关系啊。再说我也是想帮忙,但是力有未逮啊。还是祝福她吧!”凌啸终于明智地知难而退了,把兰芩往爪哇国里一抛,就看到豪成面色讪讪地站在榻旁,小雅则悄悄第一溜烟从院门口跑进自己的偏厢房去了,凌啸假装没看见。
“哥哥,可把我给急死了,你上午出去哪里了?我让下人找遍了全府,都没见你的面啊。家里面出大事了啦!”
豪成吃了一愣,急忙问道:“出了什么大事?”
“完了完了,这下可不好给内务府交代了。”
豪成更加紧张,“快说啊嘨弟,究竟出了什么事?你别吓唬我啊。”
“我们府里那个叫小雅的丫头丢啦,不知道是自己跑了,还是被人贩子给拐跑了。这下可真惨了,怎么交代啊。”
“……去你的!”
午饭就在亭子里摆上了,凌啸一口一口地吃着小依喂来的饭菜,很是感叹自己现在的幸福生活。饭来张口,衣来伸手,高官显爵,年少多金,上有老大罩,下有兄弟帮,美人侍候在侧,将来可娶妻妾,世袭罔替福子孙,汗青正史可留名。
“为何要去找不自在?”凌啸咽下一小块鲜美的麂肉,自言自语道。
豪成好奇,刚想问问凌啸,一个太监进院禀报,“叶太医来了,说是要给爵爷换药。”凌啸连忙让豪成去陪陪叶城,自己赶快让人收榻回房,要是被叶城看见自己没有卧床静养,还不把老头气晕了?
“爵爷,你恢复得比一般人快得多了,果然像叶斌说的一样,异于常人啊。”叶城检查了伤口后,对凌啸说道。
“老爷子,可别一口一个爵爷地,叫我小嘨就行,我可承受不起啊。好的快,是老爷子你医术高明,看老爷子现在的得意模样,应该是名震杏林了。”凌啸也喜欢打趣他,想起以前学习穴位深浅的时候,老爷子以为是要比拼医术,竟然毫无保留地卖弄,凌啸就觉得好笑。
“唉,”叶城却叹了口气,不结话茬。
凌啸很是奇怪,这老头平日里,但听到懂医之人夸他,就表现出一副下巴都可以笑掉,却兀自表示自己喜怒不形于色的滑稽样,为何今天这么郁郁谦虚。不过凌啸也不追问,老爷子想说终究会说,不想说的可是牙关紧闭,想用这招引自己发问,免谈。
老爷子终究沉不住气,“有一个王爷的福晋,怀疑是得了肠痈之症,内务府指定老夫诊治,可是你也知道,这病症十有九亡,想向你请教一下,看有什么好的疗法。”叶城一脸期冀地望着凌啸,凌啸的一句话却让他几乎吐血。
“什么是肠痈之症?”
叶城满脸不可思议,学医之人竟有不晓得肠痈的?算了,上次就见到你治疗自己的伤口很有一套,还会用烈酒祛风,不想交流就明说,充什么愣?老爷子倔气一涌,就换了个话题,谈到了凌啸的伤口上,凌啸兴致勃勃请教了防治褥疮的事宜。他可是十分担心,万一褥疮伤害到生殖器官,今生就可真的了无生趣了,那时候自己的爵位可就真的世袭无接替了。
叶城老得成精的人物,在凌啸反复暗示对宝贝的担心之后,看了看一旁的小依,甩下一句话就告辞了。“每天清洗腹腹部以及私处两遍,可保无虞。”
他一走,凌啸就觉得屋子里的气氛有些尴尬和羞涩起来,因为小依立即起身张罗浴具的时候,可以看到她的脸蛋红扑扑的。要他自己清洗,他这伤者做不到啊。要豪成帮忙,凌啸很有心理障碍。虽然让小依这小丫头来做,也很有心理障碍,但是凌啸觉得,相比豪成起来,自己心灵上所受的“伤害”要小的多。
温软的毛巾缓缓地在皮肤上擦拭,心理上变态的舒服要比触觉爽得多了。毛巾的热虽然比不上小依脸上的烫,可是足够点燃某些什么火来着的。
“啊!-”小依轻声的惊叫声里,凌啸明白她被某种变形金刚的事物给吓着了,半闭着眼的凌啸,索性放纵血液的自由调遣,反正自己也约束不住。看都看了,还怕被摸,摸都摸了,还怕变形,变都变了,还怕……丢脸!
憋得久了,难免有些不争气。
凌啸带着人生如此,夫复何求的感慨睡着了。如果他知道小依接下来做的事情,肯定后悔自己为何要睡着。
凌啸不争气的时候,小依刚好弯腰去拣起另外一条掉在地上的毛巾,并且转身丢到房门外,所以她并不知道,有人把遮着某部位的毛巾反面给弄脏了,不知所以的小依依旧拿起毛巾,给凌啸从上到下又擦了一遍。
临走换毛巾的时候,看到她的爵爷睡梦中流出了口水,顺手就用毛巾擦掉口水,忽觉得很不卫生,又改用小手擦拭凌啸的口角。小依从此之后形成了一个映像,爵爷的口水是黏糊糊的,以至于她某夜真正尝到凌啸口水的时候,在香衾中笑得直打滚。
一阵少女幽香入鼻,凌啸的耳边响起簧语莺歌:“师傅,你以后如果有些不方便在大家面前唱的歌曲,我希望能够有幸听到。”
梦里醒来,已是夕阳西下,残照当窗。凌啸暗自思索,难道是因为趴着睡觉容易做梦?为何梦里不是别人,却是那爪哇国里的兰芩?
“小依,你去请大爷过来。”
再一次确定自己无能为力之后,凌啸做了决定。
“哥哥,我想请你帮忙,能去把兰芩小姐请来吗?就说凌啸想为她唱首歌。”自己从没机会为这徒弟唱上一曲,这次就为她圆一个心愿吧,就当是尽师父的责任吧。
应邀而来的兰芩依旧温婉如蓝田玉暖,依旧恬静如月夜海棠,踏步莲花地来到凌啸榻前,微微一福,展颜如花:“弟子先恭贺师父建功封爵,再预祝您老人家早日伤愈安康。出阁之前终于有幸得听师父佳曲,弟子他日定可于大漠之中,扬我中原文艺。”
别无他人的房里,凌啸无言。看来自己拒绝雅茹的事情,兰芩已经知道了。一点愧疚升起,凌啸连忙压制住,清清嗓子,用尽所有的情感唱道。
不要问不要说,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一刻偎著烛光,让我们静静的渡过
莫挥手莫回头,当我唱起这首歌
怕只怕,泪水轻轻的滑落
愿心中永远留著我的笑容
伴你走过每一个舂夏秋冬
几许愁几许忧,人生难免苦与痛
失去过,才能真正懂得去珍惜和拥有
情难舍,人难留,今朝一别各西东
冷和热,点点滴滴在心头
愿心中,永远留著我的笑容
伴你走过每一个春夏秋冬
若有缘,有缘就能期待明天
你和我重逢在灿烂的季节
伤离别,离别虽然在眼前
说再见,再见不会太遥远
若有缘,有缘就能期待明天
你和我重逢在灿烂的季节
就像歌词一样,兰芩的泪水也是轻轻滑落的。
凌啸在心里面强迫自己去想些恶心的事情,比如战场上的血腥。不错,效果出来了,现在他敢于正视兰芩无声的悲伤了。
兰芩抬起柔若无骨的纤手,拭去了珍珠般的泪水,用她习惯性的方式,靠近凌啸的耳旁,珠落玉盘的声音响起,入耳竟是那首歌。
如果没有遇见你
我将会是在那里
日子过的怎么样
人生是否要珍惜
也许是兰芩的感情太投入,贴耳的低声歌唱使得凌啸都忘记了其他,只想好好称赞,待要说话,手背忽觉一热,却是一滴热泪滴落,抬头欲要安慰几句,兰芩却贴耳更近,青发发稍触及凌啸耳鬓,一阵细痒。
“弟子有一恨一痛一悔一幸。所恨着生于宗室,所痛者远嫁大漠,所悔者闻师父之曲,所幸者得师父赠曲送别。薄命已是注定,师父勿要歉疚。唯愿师父保重,弟子去了。”
凌啸心痛这弟子的遭遇,不知出何言语。兰芩却是骇人地在凌啸脸庞上朱唇一触,再轻柔地为凌啸扎了扎被子,垂首一福悄声退出房去。
兰芩留下的幽幽暗香,飘荡在房里,惊呆了的凌啸闻得心中沉醉,又复闻得心神具碎。
同样惊呆的还有豪成,在进了房门之后,任谁看到凌啸脸上的唇印,都会明白过来,刚才那位待嫁他人的和硕公主,吻了凌啸。这绝对是可能掉脑袋的“丑闻”啊,豪成惊中带怕,连忙拿衣袖要擦去凌啸脸上的唇印,凌啸却不像一个伤员,挥臂猛地推开了豪成。
凌啸觉得自己应该为这个女孩做些事情,成不成是一回事,做不做又是一回事了,否则,他一辈子都会觉得内疚。理智和感情用事的交锋里,后者很要命地取得了胜利。
老实话来说,他并不是急公好义的圣人,换作是任何一个他不认识的公主郡主的,他根本屌都不屌此事,即使下嫁的换作是欣馨、瑾虹、雅茹的任何一人,凌啸都会在嗟叹之余,祝福她们好运幸福。可是兰芩不同,虽然凌啸可以肯定地告诉自己,现在自己并没有爱上她,很亲密的交往都没有过。但是,哪怕兰芩是在情绪悲伤下的冒失一吻,凌啸却不能无动于衷。
刚刚阅读凌啸的这份密折,康熙就苦笑不得。先不说这奏章里的内容,光这些歪歪扭扭的字体,就很难为已经老花眼的皇帝了。
“奴才窃以为,西北边陲之藩属,于国家之塞防殊为重要,故应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胁之以兵,驱之以利,使之永为我朝藩篱,外则协拒入侵之敌,内则贡呈所出之产。”
康熙笑了笑,有些欣喜,这家伙居然还有这份见识。
“上诉四途,无非实力与情理二词。孰为轻重缓急,奴才以为当以兵先,次以利,再以理服,最后方以情抚之。刀兵之痛,实力弱者最为畏惧。吾皇堪称千古一帝,所创大清盛世兵甲百万,藩属已惧若惊弓之鸟。”
“至于利益与情理,奴才窃闻尝有俗语云:人之相交,最铁着莫过于四,同寒窗、同守疆、同贪赃、同嫖娼。今之世人,同窗同袍互相出卖者,累累不绝。而贪赃犯案之同党却逮之甚难,盖一方有难,八方来援矣。可见人心中,利字当于先!国亦如此。”
看到这里,康熙也不拒绝马屁,更对其中的四个“同“拍案叫绝。
康熙学究古今,当然知道,古今的帝王都是打着儒家的旗牌,行的却是法家的治国策,所以他当然明白凌啸的利益观念。
“奴才以为,如能开辟若干朝廷官营之务,邀各藩属加入其中,将所得利以中央辅助之名义,发放各藩,则可捆绑诸藩属之利益,使其于朝廷同气连枝。倘使异邦危害我朝,则亦害诸藩之利,无须朝廷诏令,诸藩必争相奋勇……奴才深受皇恩,愿以三年之期,为皇上谋划此事……和亲之举,乃属以姻情相抚,窃以为其效诚不及联绑共利。且易使藩属以为朝廷软弱,而中央辅助之名义则可示恩于众藩,潜移默化其归顺之心……”
看完全部,康熙明白凌啸的想法,但是如何削弱藩属,强化中央,如何开辟他所说的官营之务,等等,都有需要斟酌的地方。在康熙看来,凌啸的奏折未免空乏,没有什么具体实务。不过康熙却有些意动,凌啸能够有这份见地,并且自告奋勇,是不是给他试试?
康熙却不晓得凌啸写这份奏折的时候,曾经洋洋洒洒,可是后来都删去了。若论富国强民,凌啸的思路和康熙的出发有本质的区别。现代人的凌啸,肯定是民本思想作为指导,康熙根本上的出发点却是维护满族的安稳统治,当中涉及到很多富民与富家天下的冲突……写到实务的部分,一来凌啸还需要思考各种实务的可行性,二来有很多是与封建形态相违背的。凌啸现在暂不在其位,也是难谋其政。
凌啸需要的只是一个劝阻康熙的理由,只要康熙意动,真正认识到,和亲的效果不如联结共同利益,他就有机会恳求康熙收回成命。
凌啸要想改变兰芩的命运,无奈在短时间里也难以有更多的筹划,他不是神仙,能不能成功,就要看康熙在已经意动的前提之下,对金口玉言究竟有多重视,以及自己的护驾之功有多少的分量了。凌啸已经决定不惜搭上自己的功名利禄,反正这功名利禄来的似乎也不难,多磕头,多求情,反正康熙绝对不会杀他这两度救驾的功臣!
凌啸把自己能想到的都想到了,可惜的是,他还是运气差了点。
康熙作为人,会有喜怒哀乐的变化。凌啸早把这个因素考虑到了,所以选择了康熙正好新添一名皇子的好日子,兴冲冲地赶到乾清宫。
君臣俩的融洽交谈,在凌啸跪下提出为兰芩求情的时刻,出现了巨大的变故,使得满心欢喜的凌啸嗟叹不已。
康熙果然没有大发雷霆,只是听了凌啸的话语后,兀自沉吟。正在凌啸心叫“有戏”的时候,一名太监匆匆赶到乾清宫,低声报告了康熙一个坏消息。纳兰明珠的妹妹,大阿哥的母亲,竟然因为丧子之痛,辱骂她怀疑是幕后凶手的太子,以致气得皇太后旧疾复发,经过太医推拿,现在已无大碍了。
康熙一阵烦躁,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闻得皇太后有恙,康熙已经准备尽快结束和凌啸的对谈,前往探视。
事后凌啸很是佩服康熙的修身养气功夫,何止是喜怒不形于色,简直就是反方向压制自己的情绪。当时凌啸看到康熙依然和颜悦色,知道事情一旦提出,就要一鼓作气地多磕头多求情,腾地就把康熙的火给撩拨上来了。
早叫兰妃不要疑神疑鬼,迁怒于太子,她却不听!怎么?内宫朕说话不算数,这外朝也说话不算数了?!
君臣一阵抬杠,终于以凌啸削职负债,被侍卫们赶出而收场。
凌啸终于绝望又无愧地离开了内廷,自己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了,看来兰芩的命运真的无可更改了。
还未过太和门,李德全气喘吁吁地从后赶来。
“忠敏侯爷,皇上宣你火速赶往慈宁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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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着背上的疼痛,凌啸刚刚随着李德全来到慈宁宫,一进了宫门,就见到一个三十八九岁的女子跪在阶前,一群子丫环太监进进出出的忙活个不停,廊柱下还站着几个官员,其中还有一个外国人,惨白着脸在商量些什么。一个人的呻吟声自殿中传出,李德全请凌啸在殿前稍候,自己进去禀报了。凌啸暗自寻思,慈宁宫是太后的寝宫,莫非太后病了?康熙宣自己来又是要干什么?
凌啸正在等候康熙的召见,殿中忽然出来一人,向自己走来,竟是太医叶城。
“爵爷,这次可要请你帮忙了。太后得了大肠痈,我们都束手无策。”
凌啸一下子就蒙了,你们这些个医生都没办法,我能搞什么。
叶城以很快的速度告诉了凌啸原委,“前次向你请教肠痈疗法时,其实说的不是王爷福晋,而是皇太后。本来太后只是慢症,不料今日里被兰妃忤逆,激怒下急火攻灶,下腹疼痛难忍,催命纹已生在手纹上了。我现在暂时以金针穴灸,只能稍微的缓解一下疼痛。大肠痈基本上是绝症,所有的医书上唯有华佗曾经治好一例的记载。皇上刚才盛怒之下,不仅处罚了太子和兰妃,还下了严旨,如若太后不测,我们这些太医性命不保!”
凌啸急了,“那你要我帮什么?”
“华佗是用麻沸散使人昏迷,然后开腹割痈,我们也只能赌上一赌了,皇上深知药理,已经同意了。可是这太医院里,我们只是处理过肤表四肢的伤势,没有过开腹的经验。爵爷,你上次曾经在我医馆里露过一手,我知道你对外伤处理很有造诣,特向皇上请求,将你找来帮忙!”
如果不是看到叶城年纪大,凌啸真想甩他几嘴巴,再上去踩上几脚。你们医不好太后,扯上老子干嘛?你以为是阉鸡骟马啊,那可是皇太后!我刚刚得罪了康熙,被从正三品降到了不入流,还欠了康熙一屁股的罚款,要是治死了老婆婆,我说不定会被康熙砍掉头颅的!
正要推辞拒绝,康熙一下子从殿门口走出来,脸上还挂着泪痕。皇太后不是康熙的生母,但是自从九岁死了生母之后,基本上就是这位顺治的皇后在照顾他,康熙对她可是极为的孝顺。康熙也看出来了,皇太后得的是绝症,当叶城提出那个开腹割痈的疗法时,而且太后在剧痛之下也愿意一试,康熙心下抱着侥幸同意了。
“程康,朕把凌啸也宣来了,你们太医院定下章程了吗?”
太医院正程康连忙在廊柱下跪了,“微臣等正在商议明天的割痈方案,望皇上稍宽时限。”他大汗淋漓,心里忐忑不安,恨死了叶城强出头。皇上应该只是吓唬我们,要我们尽力罢了,上次太皇太后薨逝,皇上不也没对我们太医大开杀戒吗?你叶城还真把自己当华佗啊?你提出这开腹之法,万一不成功,就马上会被人弹劾是医术平庸,残害太后玉体,会连累我们的。
“尊敬的皇帝陛下,白晋以为应该用上我们法兰西的精制刀具,方可保证创口很小。”那个外国人也连忙禀报。凌啸一愣,这个就是康熙的洋侍讲白晋?他给康熙献过奎宁(金鸡纳霜),治好了康熙的疟疾,现在又献“解剖刀”,真是个不怕死的传教士。
凌啸心急如焚,可是又不敢讲话。
明天就割痈?!这群古代医生真是胆子粗大,有几个家伙懂得人体解剖?除了“胆”被你们顶在头顶上以外,谁晓得心肝肾肺胃脾肠的位置?你们晓得病灶在何处?晓得在什么地方下刀才不至于割断大血管?晓得怎么消毒?晓得怎样麻醉?晓得如何缝合?晓得怎么样地割除吗?
接着叶城和康熙的几句话,把凌啸的魂都给吓出来了。
“叶城,你的把握有多大?”
“明天给皇太后割痈,臣以为本来有三成的把握,现在又有对外伤有研究的忠敏侯爷帮忙,把握加到了五成。”
康熙心下略微高兴,五成把握已经够了,真的要确保万无一失,是很难的,毕竟华佗已经死了。“众卿家用心。成则重赏,败……”康熙冷哼一声,说一句“凌啸进来”,就往殿中进去。
凌啸听出了他的威胁,把叶城的祖宗十八代狠狠地鄙视一番,如果不是他的侄子叶斌是救命恩人,凌啸真的会乱骂一通。自己牵连其中,被一群胆大的御医牵连到其中,这下可算是完了。
凌啸战战兢兢地随康熙进到殿中,满殿的药味熏得他头犯晕,他很想告诉康熙,自己也是伤员啊!。殿中人可真不少,太子也跪在一张榻前,榻上躺着的一个五十岁左右的老年女子,正在那里捂着肚子呻吟不已,口里叫唤着“快给我割掉”,她应该就是太后。她插满金针的手臂上,还系着一根红丝线。竟然用根丝线来诊脉,这帮子太医还真***有种!太后还敢要求开刀,更是有种!
凌啸一见之下,就晕倒过去了。
康熙听到宫女们的惊叫,回头一看,吃了一惊,凌啸可是他的护驾功臣,罚他只是因为他竟敢逆了龙鳞,可从来没有想过宰了这小子,再说这小子的见识也不凡啊。
凌啸决定,一定要找个机会把叶城赶出京城。这老头子太长嘴,又太手痒。自己不过是装作晕倒避祸罢了,你犯得着拿金针扎我脚心吗?把我搞得忍不住疼痛“醒来”了,也就罢了,为何还要给我把脉?
“皇上,爵爷只是有些疲倦,身子还很是旺盛康健的,休息下就没事了。明天的割痈,一定要他帮忙,臣才有五成的把握啊,皇上您看是不是请爵爷’全力’辅助于我啊!”叶城也是无奈,人肚子里有些什么玩意,他毫无把握,找个自己认定的好帮手,机会更大。
“嗯,准卿所奏。”康熙精明至极,听出叶城的潜台词,有些怀疑地盯着凌啸。
凌啸看到实在是躲避不了,如果再玩小聪明推迟躲避,就会被康熙彻底认定为不忠。凌啸看太后手捂的地方,是下腹偏右处,他一咬牙,赌了!但愿太医们的诊断是对的,如果问题真的是出在肠子上面,而不是什么卵巢子宫之类的话,他凌啸可以大胆地猜测,太后得的是急性阑尾炎。
老子好歹来自于现代,晓得些常识,自己来动手,总比这些太医来要把握大些吧。如果被这些不知人体构造的家伙们治死太后,康熙一怒下真的搞死自己,可就冤了。就算亲手治死了太后,日后到了阎王殿,也可以吹吹牛皮,老子一个机械本科生,也当了回太后的“开膛手”!
“皇上,如果太医们的诊断是对的话,奴才愿意在两天后,亲自动手割痈。如果他们的诊断是错的……”凌啸的丑话还是要说在前头,也希望为自己留一线生机。
“如果是太医们诊错,朕赦你无罪。”康熙虽不晓得他究竟是不是叶城说的外科圣手,但是敢于自荐为皇太后割痈的,必定有两把刷子。
凌啸看了看面色苍白的叶城,心里很有快感,当即提出了他能想到的一些准备要求。
一夜之间,京城的酒鬼们忽然发现,京中各个酒肆的烈酒全部断货了,无处解馋的他们四处打听,才晓得是被内务府给全部买走了。酒鬼们聚集在各酒肆饭馆里闹腾着要酒喝,可是有几个掌柜的也没好心情。伙计们说了,今天屠户都没有猪肠卖,客人们如果点肥肠类的菜肴,可就没辙了。
不管是老白干、烧刀子还是二锅头,通通被凌啸拿来装在大木桶里,摆在慈宁宫中。凌啸看着这些满满的上百桶烈酒,心想着御膳房里的几百斤猪肠,这算不算酒池肉林呢?
凌啸又不会医生们缝合打结的技巧,无法做到一挑线头就能拉出来的境界,只好考虑用可降解的缝合线了。他的记忆里面,羊肠线可是医院手术里常用的缝合线,而且可以被人体降解,不需要抽线。现在自己没有羊肠线,只好试一试能否搞出猪肠线了。
凌啸要求御厨们把那些猪肠洗的干干净净,却不许煮熟,然后通通用火盆烘干成干绷绷的。从内务府织造司叫来的女工们,再把干猪肠上的表皮剥下,连夜编成皮线条。猪肠表皮极不好剥,耗费了上百的人工,一夜间,凌啸也只是得到了三十几根尺把长的干肠皮线。
如果酒鬼们晓得,此刻的慈宁宫里的状况,肯定会大骂忠敏侯暴殄天物。凌啸一声令下,几十桶的烈酒,被当成了井水,泼在一间小厢房的屋顶、房柱、墙壁、门窗、还有一张床榻上面,几个太监宫女们,手拿毛刷,用酒水反复洗刷屋内的每个角落。
白晋的刀具,剪刀、小钳子、猪肠线、棉花球、棉纱布,还有连夜赶制的一些棉布衣和棉口罩,都被放到烈酒里浸泡。康熙皇帝,一个织工最好的女工,叶城老头,还有凌啸自己,都蹦到巨型木桶里洗了个烈酒泡澡。与此同时,太后也被要求洗了一个同样的澡,不同的是,凌啸他们可以把头伸在外面不致于醉酒,而太后却被要求喝上了一碗烈酒。
太子和所有的阿哥爷们跪在宫门外,还有一些他们焦急地等着结果,凌啸他们进去了一个时辰了,不知道太后是否可以平安度过这一劫?
康熙不放心,也进来了,和大家一样,都穿着酒泡过的棉衣,戴着口罩,正在紧张地瞪着凌啸,凌啸还在看着太后的白皙肚皮发愣。叶城已经把醉酒的太后用金针渡穴给弄晕了,见到凌啸迟迟不动手,他晓得凌啸肯定紧张,如果不是凌啸要求任何人不许张口讲话,他都要说话要求换人了。
凌啸看着太后的肚皮在犯难,这五十多岁的老女人保养的太好了,她的肚皮下的脂肪究竟有多厚啊?万一下手太不知轻重,一刀下去就割断了肠子怎么搞?凌啸看看康熙,心道,我可不是在占你爹的便宜啊,只是我忘记了向刑部学习一下凌迟的技艺了。算了,就当是凌迟吧,否则康熙误会起来,被凌迟的就是自己!
凌啸几刀下去细划,太后微微颤抖,却未醒来和挣扎。法兰西的小刀果然锋利,凌啸横向划开了一寸多厚的脂肪和腹肌,开了一个长两寸的口子,才终于见到了一层白色的肠系膜,下面就是肠子了,所幸没有碰到什么大血管。如何找到病灶,就是关键了。朝着记忆里的阑尾处,凌啸伸出沾着烈酒的手指,往太后腹中探去。
摸索了半天,凌啸都没有感觉到传说中的那大拇指头大小的盲肠,冷汗冒了出来。叶城连忙按凌啸的事先要求,用酒泡的毛巾帮他拭去汗水。康熙则自己不停地擦汗,杀人无数的他,面对自己孝敬的母后,心里却很是担心。
凌啸忽然想抽出手来,给自己一耳光,暗骂自己笨蛋,阑尾炎就是食物残渣掉进盲肠,引起发炎,阑尾应该肿大啊!重新探摸和目视一番,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现出在刀口下,果然是它!凌啸小心翼翼地把那黑头扯出刀口,一看之下,已经像大脚趾大小的盲肠头上,是黑乌的颜色。凌啸照着自己的想当然,拿过叶城递上的剪刀,毫不犹豫地剪掉了整个盲肠,脓水一溅,吓得凌啸手一抖,幸好自己扯出的够长,否则脓水流进了伤口,就麻烦了。
接下来的就是缝合了,康熙三人都很郁闷地发现,不知道何时,那个女织工已经晕过去了。凌啸只好自己动手了,将创口处用烈酒仔细清洗了一遍,用肠线密密麻麻地缝好,再塞进了腹腔。缝合肚皮的时候,凌啸忽地心中一动,留了小半寸的口子不再缝合,以便通过腹压排出体内的淤血。接下来的就是叶城的事情了,云南白药、三七粉等等名贵金创药糊了厚厚一层。
这台有生以来的第一次手术做完后,凌啸彻底地瘫倒了。接下来就只能看老天爷的了,反正凌啸觉得自己是尽全力了。
太后醒来后,凌啸和叶城照顾了三天,每天的消毒换药,真是一丝不苟。看到太后的脸色红润,身体一天天地恢复,流质的饮食也慢慢吃得多了起来,凌啸知道,大家的小命算是保住了。康熙十分满意凌啸他们的工作,除了一个后遗症。太后每天都在酒气冲天的房间里呆着,好像开始有些嗜酒如命,尤其听到凌啸讲酒可祛毒后,更是要求内务府每天都用烈酒来打扫慈宁宫,平添了一份不菲的宫中开支。
除了凌啸外,相关的太医们都得到了封赏。叶城的兴高采烈中,凌啸拿着一份处罚懿旨出了皇宫。
“贝勒章彭之女兰芩,不敬本宫,着贬为庶人。”
PS:对不起大家了,凌啸小病一场,只发烧到39度,没有理由不挂着点滴码字,晚了些,原谅啊。
再次进入章彭的府邸,凌啸要仆人带他直接去找兰芩,却被告知全部的主子们都在大厅里。尽管府里张灯结彩,披红挂金,一派喜气洋洋的布置,凌啸还是感觉到了过往仆人们的郁郁,看来兰芩对这些下人很好,大家都为她的远嫁而惋惜。
凌啸刚走到厅口,一阵呵斥声却从屋里传出。
“糊涂!谁让你们去找忠敏侯的?哼!君无戏言,不仅于事无补,还累得他被削职!我们府里出身的门人中,好不容易有一个三品大官,又备受皇上圣眷,又被你们给连累了,将来你哥哥就完全没有臂助了!”嘤嘤的女孩哭声在呵斥下传出,凌啸心里很是怜悯兰芩,即使在某种角度上来看,章彭的话是对的。
仆人的通报声打断了章彭,凌啸踏步进到厅中。章彭和他的福晋很是吃惊和尴尬,佟性却是一脸的欣赏。凌啸不理会他们,径直走到跪在地上的兰芩姐妹身前。
“太后懿旨:贝勒章彭之女兰芩,不敬本宫,着贬为庶人。”
满屋子的人惊呆了,凌啸不是被皇上严责怒骂了一番吗?什么时候又搭上了皇太后的线?
兰芩像是不敢相信一样,直到凌啸扶起她的时候,根本不去接凌啸递给她的手绢,却一把夺过懿旨,看了一遍又一遍。等到确认这一切都是真的,兰芩一把抱住凌啸,当着父母兄妹的面嚎啕大哭起来。
雅茹也从地上站起,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盯着凌啸看了看,忽然想起这是大喜事,从后面抱住兰芩,也是高兴地直叫唤。凌啸却十分尴尬,尽管满人不像汉人那样重视礼教,但是即使是换了二十一世纪,女儿不避父母亲地抱着一个男子,也是很无礼的事情。
“莫非是你想娶兰芩?”凌啸忽然想起了康熙的咆哮,触电一般,连忙一把推开兰芩的娇躯。尽管他晓得,此刻兰芩的心里把自己当成了救世主,但是如果让康熙认定自己求情是怀私,事情可就麻烦了。
“凌啸告退。”快速地扬长而去之时,凌啸的第六感可以清楚地告诉他,兰芩在后面倚门伸手痛哭。
至少现在不可以!凌啸在心里对自己说道。凌啸知道,康熙卖了自己天大的面子,太后给他的懿旨,实际上是康熙授意的,否则以太后不问政事的性子,如何肯在天下人面前反驳儿子的旨意?当然,由于只有太后的懿旨可以给康熙一个台阶下,凌啸救太后的功劳,也抵消了。
接下来的三天,凌啸在府里一边养伤,一边等着康熙的圣旨。他始终不相信,康熙真的会把他削得一干二净,还要背上一屁股的巨额罚款,要晓得自己救了他两条命,还救了他的老娘啊!自己有一个大大的厉害仇人要对付,空桶子的侯爵能顶个屁用?
第四天的清晨,凌啸等到了一些东西,使得他不得不花钱做了一幅对联,挂在侯府大门上。“千两白银方出诊,一条性命不保证。”横批:“财胆双全!”这下子,侯府一下清静了,那些来请凌啸去治伤风咳嗽的达官贵人们,立即再也不登门了。开什么玩笑,治个小小的咳嗽也要花一千两,还不保证治好,我们又不是傻子!
凌啸很得意自己对联的时候,还真有傻子拿着千两银票上门了。
看到凌啸进到花厅,胤禩哈哈一笑,“想不到请凌大人来喝点小酒,竟然要我掏上纹银一千两!不过既然凌大人救了皇祖母,纵使是一万两,胤禩也愿意设宴致谢。”
凌啸很是恭敬地行礼,因为这里的人都是他不可失礼的,十五六岁的九阿哥胤禟和十四五岁的十阿哥胤锇,可都是在座的。不过,胤禩没有让凌啸把礼行完,就把他挽起,“今日个是我们兄弟感谢凌大人救治皇祖母,大人要随意些,否则就让我们失了诚意了。”
老十很是粗豪,这么小的年纪就已经敢于乱说话了。他不等凌啸表一番对太后的忠诚孝敬,一把将凌啸按在酒席中,“叫你一声大人,是抬举你,因为你现在屁的官职都没有,倒是叫你一声大哥,方是显得出我们兄弟的感激。来来,上座!”
他不说还好,这么一说,凌啸哪敢坐。“十爷,我是奴才,你们是主子,怎么敢兄弟相称?奴才的脑袋还想留着吃二十年的饭啊。”
老九一脸地温和,微微笑道,“要说凌兄的脑袋,那还真是生得稳当啊,两救皇阿玛,再救皇祖母,先不说这份功劳,单说情分,已经是我爱新觉罗最贴心的人了。要在满朝文武和宗室勋贵里比较一下的话,恐怕是无人能及啊。凌兄要是当不起这称兄道弟,可就是看不起我们兄弟了。”
凌啸正要说话,忽地余光扫见胤禩正眼光灼灼地盯着自己,心里一激棱,明白了他们这番做派的目的。看来康熙的儿子们果然都不是等闲辈,上来就想试探自己的性格秉性,要是自己也粗豪,必定以后主要通过老十来招揽自己,如果矫情,肯定是有些阴郁的老九出马了。
凌啸假意吃老九那一套,坐入席去。不为别的,凌啸觉得老九的阴郁可以时时刺激自己的警觉。客套话已毕,三兄弟倒也不讲露骨话,他们的年纪还小,势力还弱,真要招揽凌啸,三人自己都没信心,所以都是些增加感情的闲聊。不料粗豪的老十酒劲上涌,竟然作出了骇人之举,起码是吓了凌啸一跳。
当一个容貌清秀的丫环斟酒的时候,老十猛一把伸出手来,抓住那丫环的臀部肆意地一番揉捏,丫环惊叫一声,却不敢反抗,红着脸继续斟酒。凌啸知道起码有四只眼睛在观察自己,一边装作饶有兴趣地旁观,一边在心里鄙视康熙所生的都是怪胎,因为老十这十四五的小屁孩居然把整只手都伸进丫环裙底中去了。
胤禩看到老十做得太过了,咳嗽了一声,道,“凌兄,我们兄弟十分倾慕于你,所以敢在这私底下称呼你一声兄长。昨天里,我听说你前些时逆了父皇的龙鳞,很是不解,还请兄长告诉我兄弟原因。胤禩别无他意,只是像凌兄这样的善战之将,却不能为朝廷效力,窃以为是国之损失,倘若能在皇阿玛面前解说一二,胤禩不才,为国举贤,乃皇子本分,定当仁不让!”
正题来了。凌啸一脸的汗颜之色,“八爷厚爱,凌啸实在惭愧啊。这事情论公则公,论私则私,公者,凌啸以为怀柔藩属,当以缔结共同利益为首,论私,兰芩小姐是我往日主子,实不忍她远嫁异地。”凌啸倒是实话实说,这样显得诚实些。
胤禩嗟叹一番,连道,“性情中人,最是和我们性子相投啊!”
老九本待要说话,却被胤禩一个眼色止住了。
酒至“尽兴”,凌啸称谢告辞,竟也不还那千两银票给胤禩,径直回府去了。三兄弟看着凌啸消失在影壁后的背影,互相看看,异口同声道:“如何?”
“我看不透,八哥,你说呢?”两个小弟都看胤禩。
胤禩也是有些犹豫,终于答非所问,“支持他还罚银的事,看看再说吧。说不定皇阿玛会改变主意。”他看看天中飘过的浮云,心里很焦躁,“不像是君子,可以欺之以方,也不像小人,可以驭之以利!这人怎么像个大杂烩一样?”
回到府里,凌啸终于接到了康熙给他的朱批。前天他就上了《请至湖北迁葬父母折》,今天康熙的折子里不知道批的是准还是不准?打开来一看,凌啸万分泄气,康熙的朱批只有四个字:“妇人之仁!”
凌啸很想问问康熙,自己杀俘虏眼睛都不眨一下,这也算妇人之仁?不过他很快底气不足,因为他知道,康熙已经看穿了,他为兰芩求情,绝对有私心在内。凌啸自己都知道,在康熙这君主的眼里,一个小女子价值几何?与尚要从长计议和筹划的中央辅助相比较,暂时牺牲一个兰芩,绝对的划算,起码在中央辅助万事具备之前,可以先怀柔抚慰喀尔喀蒙古。
凌啸左思右想,越想越烦躁,失去了康熙的信任,自己很难有所作为了,弄不好的话,还会成为某些人眼里任意鱼肉的对象。不行!一定要想办法重获康熙的信任!
可惜,凌啸的办法还未想出,已经有人向他出手了。
豪成被人用门板抬回来的时候,凌啸几乎认不出这个鼻青脸肿,还在咳血的家伙就是自己的哥哥。凌啸赶忙紧张地为他检查一番后,发现豪成的两根肋骨和一个手指都骨折了,眼眶上也是一道半寸的口子。很显然,豪成是被多人殴打致伤的,似乎还落下了内伤。凌啸一面为豪成处理伤口,一面派人去请叶城来帮忙。
从豪成被抬回来,到叶城给他料理完伤口,凌啸都没有表现出很激愤,直到豪成快要睡着之前,凌啸才淡淡地问了一句“怎么回事。”
豪成讲完事情的经过,忽然发觉凌啸的脸色很熟悉也很怪异,和他在盛京埋葬死亡孕妇时的脸色一模一样。
乾清宫西暖阁,康熙正在熬夜批阅奏章。明亮的宫灯光下,年仅四十四的康熙却架着老花镜,这可是荷兰国敬献的好玩意啊。
“奴才魏东亭再叩首于圣前。前次皇上所发与奴才阅议的忠敏侯奏折,奴才详细看过。其所议之开辟朝廷官营之务,以建立中央辅助体系,的确是一个抚慰藩属的良策。但奴才海关任上三年,日日亦在苦思开源之策,唯才疏学浅,一无所得。”
康熙此前把凌啸的折子广发各督抚,令其密折奏议,现在看到诸人都没有良策可以作为朝廷专营之务,很是失望。这也难怪,像茶叶、马匹、食盐、硫磺、铜矿等,已经基本上实行了朝廷专卖了,再能够想到的根本不多。
“自皇上于二十三年复台湾开海禁以来,沿海民众争相造船外贸,然出海贸易者,多至万余,回来者不过十之五六,不少人留居南洋。奴才因而担心,数千人聚集海上,不可不加意防范;南洋各国历来是海贼之渊薮,广州、漳州、宁波、云台山四口岸亦常有平民潜度私越,水师各营巡查繁忙不得歇。奴才虽为海关总督,然亦是皇上之臣子,朝廷所俸养,不敢于蝇头小利,忘国之隐忧,故请皇上下旨着六部各司详议应对之策。”
康熙看到魏东亭不为任上的盈利政绩,只为国家的稳定和海上安全考虑,心里一阵赞赏,先不论对不对,这份子忠诚和公心,就值得赞赏。康熙正要朱批勉励,殿门口响起了武丹的求见声,已是亥时了,他有什么急事吗?
“启禀皇上,忠敏侯凌啸之弟、原三等侍卫豪成,今日傍晚在鸿发赌坊中被众人殴打,伤势颇重。侦知处报来后,奴才当时不敢打扰皇上,但恐忠敏侯激怒之下有出格之举,已派人严密监视。刚刚侦知处查得鸿发赌坊的一些背景,奴才担心出事,特来向皇上禀报请示。”
康熙脸色阴沉,“这豪成不是还在丁忧之中吗?竟敢守孝期间赌钱?”他生平最不喜不孝之人,还曾在太皇太后国丧期间,处死过越礼官员。他也更加不喜欢官员参赌,京中赌坊渐多,赌风渐盛,官民沉溺其中,已是危及到京城治安状况。康熙准备整顿赌博业,这次就严命侦知处专门暗查各赌坊,不料却正好碰到豪成被欧。
武丹咽了一口口水,赶忙道,“据侦知处的回报,当时豪成并未赌钱,是被一熟人招呼进去,未及寒暄,就被人冤枉成出千作弊,几十人群拥上前殴打,若不是几个侦知处暗探的维护,恐怕已是性命不保啊。”
康熙勃然大怒,一个堂堂的五品丁忧官员,却被赌徒们冤枉,并于市井中殴打,真是胆大包天!
“顺天府干什么吃的?范时绎没有缉拿凶徒吗?”
武丹见康熙发怒,递上了侦知处的报告,“可能是法不责众吧,范大人应该正在调查参加殴斗的人员。”
康熙接过报告,展开才看了几行,格格冷笑道:“看来朕杀人的帐,都被人算到凌啸的头上了。如果晓得要杀人的不是凌啸,而是朕,他会不会来找朕算账呢?”
有人要置豪成于死地!
夜凉如水的院亭里,凌啸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恐俱和仇恨,人往往会忘记自己的安危,对于自己的亲人却更担忧。他喜欢这里凉凉的冷风,凌啸知道自己需要冷静。叫上几个人,提着一把刀冲进赌坊一阵狂砍乱劈,只是陈浩男和山鸡的做派。至于调上一营骑兵去屠平那里,凌啸又没了兵权和这种胆子。尽管恨意浓浓,他却明白事情不简单,需要冷静地思考应对。
凌啸身上忽地一暖,小依把一件披风给他披上了。凌啸回过头来,看看娇小的丫环,她的眼里微噙着泪水,“爷,大爷这么好的人,为什么会有人要害他呢?”凌啸伸手搂住她的双肩,“小依,大爷不会有事的,顺天府会破案缉凶的。夜深了,回去睡吧!”
小依却不人如其名,没有依从,她从衣领里取下一件东西,放在凌啸的手中,“爷,奴婢这里有一枚护身符,奴婢好担心会有人害您,您把它戴上,观音菩萨会保佑您平平安安的,她老人家最维护好人的。”
凌啸借着灯笼光,看了看这个绿松石小符,上面还带着小依的体温和幽香。“护身符给我了,那你怎么办?”
“爷,您知道吗?这十几天是小依一生里过得最好的日子,没有打骂,没有呵斥。小依知道您和大爷都是好心人,只要您平安,就是小依永远的护身符。”小依泪眼婆娑地拉着凌啸的胳膊,像是找到了不敢失去的宝贝。
凌啸还能说什么呢。一个俏丽的小宫女,在这样的夜晚里拉着你的胳膊告诉你,她把你的平安当作幸福的时候,你的心里只会充满更加的怜惜。凌啸把小丫头抱在怀中,一边感受着这娇软身躯的瑟瑟发抖,一边毅然而然地说道:“依儿,我一定会把你要在身边,永远不让你过那种任人打骂的日子。不过,在此之前,我要先让谋害大爷的人明白,动我的亲人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小依心头怦怦乱跳地闻着凌啸胸口的男子气息,听着凌啸那充满杀气恨意的话,感觉到自己好有依靠,一个安全的依靠,正想将凌啸抱紧些,忽然听到凌啸指天怒骂,他胸膛上的震动,把自己的心都撞开了一道门扉,深深地烙了一印。
“等着吧,你们这群死杂碎!”
“你说什么?!八哥,你竟然借给了凌啸二十万两银子?!”胤禟满脸的震惊,自己一上午没来,这个八哥就改了昨天的决定,还一借就是二十万啊。
胤禩一脸的苦笑,纠正道,“不是借,是入股!”
“究竟是什么买卖?”老十从来不质疑胤禩的决定,只是他很好奇,有什么买卖比江淮盐务还要赚钱,以至于从来只入干股的八哥掏出二十万现银?
老八却不想多说,总之,凌啸拿着康熙朱批“卿且筹资试行二年”的奏折来找他的时候,胤禩就晓得自己被凌啸算计了。为什么要拿这么好的赚钱方案,在自己面前晃一眼?自己为什么要视力奇好又过目不忘?想起自己今天在凌啸的要求面前,一句讨价还价的硬话都不敢讲,就十分地郁闷!
出了整整二十万两银子,自己却只得到了百分之三十的两年股权,而凌啸却干屁股上茅房,一文不出地占了很大比例的干股,尤其想到“占干股”似乎是自己常有的待遇,今天却当了冤大头,他就不想告诉两个弟弟,咱可丢不起这个人!
一股强烈的嫉妒从胤禩的心里涌起,凌啸吃死了自己,偏偏自己毫无挑剔的余地。光这京城里,有钱的王爷们海了去了,尤其几个年长哥哥似乎都有些钱,凌啸的选择很多,当时要是一犹豫,凌啸告辞而去的话,年入百万的机会就滑门而过了,到时看着别人风光地实力大涨,可就要悔清肠子了。不过胤禩也有自鸣得意的地方,幸好自己感情笼络手段做得好,凌啸第一个来找自己,首先给了一个捷足先登的机会。
如果老八晓得凌啸接下来的去处,就不会自鸣得意了。
雍和宫枫晚亭,戴铎当着老四的面恨恨地辱骂凌啸,“太无耻了!本以为他是武将,在三司会审的时候却侃侃而谈。得,就把他当成儒将吧,嗨!他还真是出人意料,今天却是典型地山西老财一样的抠门。明明晓得他向着八爷,这个不公平却只能闷声吞牙地认了。”
年羹尧也惋惜道:“谁让咱们砸锅卖铁也只能拿出五万两银子呢?要是也能拿个二十万,按照凌啸奏折里本大优待的原则,就可以占个三成股了。结果现在也只能拿个五分股了。”
胤禛忽地一阵烦躁,恨恨地道:“戴铎!你亲自动手,把那几个擅自杀死凌啸伯父的血士扔到永定河里去!”
老四的阴冷吓得两人一寒,不过也是血士们活该,坏了四爷的大事。两人还清楚地记得,前几天戴铎劝胤禛加强笼络凌啸这新兴宠臣的时候,胤禛却是叹息不已:“你杀了一个人的亲人之后,再面对他的时候,心里会没有疙瘩吗?”从今天凌啸赶来送赚钱机会时的恭敬和自若来看,几人一致认定,凌啸真的不知内情,可是胤禛自己却有了心魔。如今受到了不公平待遇,怨不得凌啸,因为自己老不想搭理他。而且自称孝子的老四,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对付救他老爹老奶的凌啸,唯有拿始作俑者开刀泄愤了!
凌啸不晓得老四已经杀了血士,反正他知道了也不会原谅幕后的老四!他正在恨一个已经威胁到他的现实安全的人了。
容若和一干往日的同僚等都相继来探视过豪成。容若告诉凌啸,鸿发的幕后老板正是太子。这太子看到康熙只宰了几个小虾米,就放过了太子党,开始得意忘形了,信了外间谣言,急着要除掉凌啸这实际上是“恩人”的仇人了。
凌啸暗暗发誓,一定要抽空建立自己的秘密队伍,否则也不会现在在用人之际竟然要委托容若帮忙了。一定要抓住那些参与动手殴打豪成的人,太子我暂时不能做到手起刀落,先拿你们这些小混混开刀,好歹可以顺顺自己的一口气啊。容若明白凌啸的意思,很肯定地告诉凌啸,他一定安排好自己的人手,明察暗访,配合顺天府找到那些喽罗们。
送容若出们的时候,凌啸无意间瞥见,自己的府门对面,居然有几个乞丐。凌啸心里一动,顺手就往那些乞丐处掷出一锭五两的银子。和他想象中一样,那些洪七公的伪徒孙们,平静地由一人捡了银子致谢了事。凌啸心下计较,“康熙为何又恢复对我的监视了?”
很快他就想明白了,康熙应该是怕自己冲动之下,惹出不好收场的事来。看在皇帝也是一副菩萨心肠的份上,就帮他养养手下吧,必要时也可以保护自己,谁晓得太子有没有丧心病狂地安排刺客啊!于是几个“大内零零发”就既高兴又郁闷地被凌啸招进府里,成为了忠敏侯府的9527一类的人物。
今天凌啸连跑了几个阿哥府,凡是自老八以上成年的阿哥,他都跑了个遍!除了老大和老六已死外,三四五七八爷,都得了股权,唯一的例外就是太子。反正康熙也说了,太子是储君,就不要掺和这争利之事了。
“这花花天下将来都是他的”,既然你老爸康熙要考量储君的气宇度量,老子就正好和所有的势力结合起来,孤立死你。敢动我的大哥,老子削你的爪牙。等你觉得危险了,再敢来阴招,老子已经有了一个利益联盟。再敢结党相抗,你老爹第一个就容不了你!
广渠门大街的繁华地段上,鸿发赌坊的正对面,一个很大的工地正在兴建。吐惠站在赌场的三楼窗前,看着对面占地两亩地的工地很是担忧。开始的时候,他作为鸿发的掌柜,也很警惕,这不会是竞争对手开赌场来的吧?可是一打听,却是起什么“赈灾基金筹办衙门”的衙门。
吐惠也相信了,应该就这怪名字的衙门,否则那地皮和格局,没个八十万收不了工啊。想起自己的铺面,从买下产业到装修开业,已经把太子从户部借的三十万花得一干二净了。不过幸好生意很好,每个月能交给太子三万两,让他去填户部的窟窿,听说太子上次赌什么比武,闹了个四十万的窟窿了,加上这次的赌坊和其他生意,总窟窿不下百万呢!要是这对面来个竞争者,可就麻烦了,太子肯定会急得撞墙。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吐惠每天一样地观察着,他却觉得自己每天流的冷汗都在增加,若不是对面有大内御林军在值卫,他几乎要冲进去一探究竟。
对面的“衙门”,除了正后方一侧的一幢单院像是公堂、签押房以外,这哪里是在修建衙门啊?左侧一溜三十个三层楼院,简直就是高规格妓院装修标准,如果拿来作赌坊的话,那些个豪赌客们还不排着队去光顾啊?右侧一排的厅堂,就凭它所铺的绿色琉璃瓦,就晓得里面会是何等的气派了,要是拿来做赌场大厅的话,岂不是可以容纳几百人啊?吐惠唯一不担心的建筑,就是正街面上的这个大厅了,这空荡的三进六间的场所一点都不像生意所在,倒像是寺庙大殿。
毕竟是储君,太子还是有很多人讨好的,他终于得到了准确的消息。他明白自己被一帮兄弟们给撇单边了,那个建筑的确是“赈灾基金筹办衙门”,不过它的业务,却是凌啸提出建立的官营博彩――康熙盛世彩票和赌坊。最可恨的是老八,居然义正词严地向皇上建议,既然皇阿玛决定整肃赌档,那么我们就把赈灾基金筹办衙门设在赌风最盛的广渠门大街上吧,皇上居然同意了。
其实太子不明白康熙的苦心。康熙不在乎太子欠国库的那百万银子,他是希望这将来接班的儿子明白,国者,公器也!不能认清这一点,他就不配做太子一位。康熙也明白老八的用心,但是他更希望借兄弟之手,给太子一个教训,而不是自己这父皇。因为康熙对太子郁积了诸多的不满,还有上次刺客事件和大阿哥之死,太子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康熙有些隐隐地怀疑。如果由他自己来教训太子,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废了这太子。
凌啸看着快要竣工的衙门,很是愉快,自己居然重新得到了康熙的赏识,为朝廷在京中试行这博采专营之务,官虽然只是赏还了个从三品衔,可是这名头有成就感啊―――基金总理大臣。
前些日子的事情一一浮现在眼前。
早在豪成被打的第二天,凌啸就上了一份密折――《议请试行官营博彩筹资折》,当日晚上,凌啸就得到康熙的接见,张廷玉和佟国维也在参赞。他简单地向康熙介绍了全民博彩计划,将无法刹住的赌博之风,引导到为国计民生筹措资金上来。康熙不愧是一个历史书上所说的精通算术的君王,很快就算出了一系列的预期结余盈利。
倒让凌啸长了一个见识,原来封建君王兴奋起来的时候,说话也是唾沫横飞的啊。凌啸站在康熙的面前,很好地发挥了古代士大夫涵养的最高境界――唾面自干,一来是他不敢用擦拭脸上的唾沫星子,来提示康熙的失礼行为,二来,康熙不断地提出一些实际操作的问题,涉及到各个方面,凌啸要一一回答。
从道义上要寻找到为什么与民争利的依据?好办,专款专用,转的钱用于赈灾,是用于国计民生的善举,相信士大夫们没屁放。
如何防止百姓沉迷其中?好办,加大彩票的价格,一两一张,这样就把升斗小民排除了,不伤平民穷户。如果花大笔银子买了几回都不中的,自己肯定会节制,不然的话,这种人迟早会沉迷于别的事,比如嫖到精尽人亡,赌到倾家荡产。
如何防止票据作弊?好办,京城就这么大,集中设立一个衙门,买康熙盛世彩票的人,全部只能到这里凭着户籍购买,一式两份的签押凭证可保无虞。
如何设置摇奖形式?好办,做两个水晶半球,里面放上的六个完全相同的中空金球,然后在上面标上一至六的数字,在一个公众场合,万众瞩目之下,用一头骏马拖着搅拌六次,六个依次从水晶球底下掉出的数字号码,就是中奖的依据。
如何设置奖项奖金。好办!十天摇奖一次,定额奖出。特定位置中一个号的,奖一两,可累加。连续两个中的,奖十两。三个三百两,四个一千两两,五个的三千两,全中的一万两!
其他的累计彩池什么的,凌啸都依据现代的体彩规则给解说了。这些来自现代的彩票管理模式已经十分成熟了,君臣们都觉得有想试试的冲动。
一旁的佟国维开始兴奋了,乖乖,自己中个几个六个相同号码,不就发了。张廷玉的一番意见却让凌啸很是肃然起敬,不愧是宰相之才啊。
“皇上,臣看这里面的定额奖励,说不定会亏上几期。朝廷除了要在盈利时收税以外,亏了的时候,也不排除需要从国库里拨入一些银子。以臣看来,如果是一旦要做,就需要长期坚持下去,因为事关朝廷的信誉问题,不可马虎,最好是试行一下。”
康熙权衡良久,既是心里怦怦意动,又是毫无把握,于是对曾经自告奋勇的凌啸道:“凌啸可敢自筹银资为朝廷先试上一试?,朕可以把两年的收益给予你们,不过,除了还是征收税务外,朕还要派各部派员监督和习学!”
凌啸知道康熙绝对会慎重的,这官营民办的结果正是自己所要的结果!即使张廷玉不讲,自己也会提出来的。这种理念营销的概率博彩方式,要找投资人,可是太容易了。
“奴才愿意为国一试!”
在康熙“毋须朝议,朕决矣”的话音里,凌啸在心里对太子道:得罪我是你倒霉,往死里得罪我,就是你歹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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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同意试行盛世彩票,凌啸的私人目的只实现了一半。
他所提出的赈灾基金筹办方案里,分了两块的业务,除了盛世彩票外,还有一块是传统赌博业务。彩票业务主要是使阿哥党们富裕起来,以便和太子抗衡。但是,凌啸不仅要加强太子的对手,还要削弱太子的财力。彩票只能在一定程度上削弱鸿发赌坊,还无法置其于死地。
不过凌啸离开乾清宫的时候,身上的冷汗打湿了内衣。自己小看了古代人,康熙竟然懂得类似国美电器的现金流概念?!他有种被康熙玩弄于掌上的感觉,滔滔不觉地说了半天,耍小聪明却被康熙趁机看出了他的私心。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急于报仇的凌啸,利用康熙憎恶赌博的心理,向他提出官办赌场的建议。
“皇上,自古以来,赌博一风屡禁不止,即使课以高税,也于是无补,反而私赌盛行,致使税款流失和治安败坏。奴才以为,既然赌风难抑,那朝廷可以引导这种风气的发展。由朝廷设立专门的官办赌场,一来可以将获得收入支持赈灾等国计民生,钱财的好恶,不在于合法获得的名声,在于其用途。倘使将迟早是要落入赌场老板怀里的钱财夺来,用于为民谋福利,则无疑是尧舜之举。二来可以狠狠地压制私办赌场的歪风邪气……”
第一条理由,康熙也许堪堪可以接受,第二条就觉得其理不通,如果官方经营赌场,岂不是在倡导百姓赌博吗?佟张二人也是很觉得强词夺理,看到康熙打断凌啸,提出疑问,都竖起耳朵来听凌啸的辩解。
“奴才以为,私办赌场有两大歪风。最害人的就是不管百姓生死,往往压榨赌客到身无分文,然后再放高利贷给赌客。这高利贷利滚利,又岂是寻常百姓可以承受的?最后唯有卖屋卖田,卖儿卖女,平添出众多的人间惨事。如果官办赌场可以提供官方低利的借贷,则可以减少高利贷的出现,至少也可以稍微压制高利贷的利钱算法。当然如果是不知节制的百姓,借了还不上的钱数,则可以通过顺天府强制其去服劳役,使其分期还之。这样,比之高利贷的打打杀杀,夺妻抢女要缓和得多。”
康熙拿起御笔在宣纸上写了高利贷三字,示意凌啸接着说。
“私办赌场第二个歪风就是倡赌!这是私办赌场最害世的恶风。官办赌场则可以借赌消赌,教化百姓远离赌博!”凌啸不由得想起了现代的烟草专卖局,还有那烟盒上印制的吸烟有害健康。“官办赌场可以通过一些物品,比如楹联、幌子、旗帜等,来宣示皇上的教化――沉迷赌博害妻儿,十赌九输穷全家。办赌场的都说赌博不好,那么赌客自然就会警醒提防自己会沉迷了。”
两个宰辅今天是受了震撼了,在他们眼里,凌啸只是个会打仗的武将宠臣,现在却劈劈叭叭提出一大堆的经济之道。两人都是正牌子读书人,十分反感朝廷来办赌场,在他们看来,今日可以办赌场,明日就可以办妓院,这像话吗?
只是问题不在于对和错,关键是两人很难辩驳。因为和古人相比,至少凌啸的论证说理有严密的逻辑,每条都站得住理,即使他们在潜意识里总觉得是歪理,可是凌啸都用冠冕堂皇的理由给包装了,总之,与民争利的目的,是为了爱民。佟张想了想,尽管心里有些腻味,可是自己两个无从反驳,于是两人面对康熙的询问,一起跪下,请康熙自己圣裁。
康熙却很干脆地摇头了,否决了凌啸的建议。
康熙之所以连朝议都不举行,就乾纲独断试行盛世彩票,主要是由于国库实在太空虚了,别看他是一国之君,其实如果他能找到可以平等交流的人,一定可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上三天的苦,叫上三天的穷。
两次亲征葛尔丹,已经把国库花得七零八落了。由于他推行永不加赋政策,朝廷每年的收入未见增长,但是整个官僚封建体系的花费却越来越大,腐化的八旗子弟更是朝廷的大包袱。这还不算,近年来京官不停叫穷,频频向国库借钱,更加的雪上加霜,弄得这么一个泱泱大国,国库的存银常常在千万以下。康熙还算是个守诺言的君主,苦苦支撑着,愣是没找老百姓加赋税,只是加大海关和江浙富庶地域的任务量,绕是如此,康熙仍觉得捉襟见肘,以至于承德避暑山庄和圆明园等皇家工程,不时地停停歇歇。
他已经得到西北飞扬古的军报,葛尔丹逃走了,说不定还要第三次亲征呢,总之他一定要葛尔丹死,否则亲征两次,那家伙都还活着,岂不是太丢皇帝的面子了。可是没钱征得了吗?如今凌啸提出了开源的良法,又解决了名声不好听的动机问题,康熙也顾不上了太多了,决意试上一把。
他听凌啸说了半天的官办赌场,心里却一直想着管子的话,“治大国入烹小鲜!”他同意试行盛世彩票,已经会惹来无穷的非议,这件事本来就有些触及理学的威严。如果还开设官办赌场,那可就是相当于挑战和颠覆理学了。
康熙支走了佟张二人后,说的话把凌啸吓得要死,又莫名其妙。
“朕不反对你整倒那个叫鸿发的赌场,但是官办绝不可行!朕可以给你们的出资人一个方便,每期盛世彩票的税银,可以押后两月向户部交纳,这样你们就可以附带办一个赌场,私人出资,官方督办。话先说在前头,税很重的。”
现金流的时间差概念!厉害啊老康!再说了,官督民办的方式简直就是现代西方国家大办赌城的翻版啊!
问题是,凌啸看不出康熙为何不反对自己搞垮鸿发,那可是他儿子的产业啊?凌啸暗自警惕,在康熙的帝王心术下,还不能做得太绝,以后自己要小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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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盛世彩票,康熙的本意是小规模地试验,可惜凌啸的想法并不是这样的。他凌啸是什么人?是那种喜欢小打小敲的人吗?他不是,几个阿哥爷们更不是。就连一向以淡薄名利著称的老四,也不怕丑,派出了戴铎来作为他那五分股份的代理人,可见这些爷们想把太子扯下的心劲有多高了。
股权股本是典型的家天下格局。老三老五老七各出资十万,各占了一成二分;老四出了五万,占了五分;老八出资二十万,占了三成股;还有一成股份由各康熙的兄弟们用十万两认购了。剩下的股份全部是干股。
当凌啸要把这些干股送给内务府的时候,康熙心里称赞凌啸会办事,皇家工程有着落了!不过康熙不是那种吃独食的人,分了四分干股给凌啸,这个护驾功臣和盛世彩票的策划实操者,康熙还是知道要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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衙门已经快要修好了,六十五万两银子也已经花的差不多了,凌啸以衙门的名义从户部借款五十万,作为彩池准备金。康熙的相应督办官员都已经到位了,都察院、大理寺、内务府、六部各出一名司官驻衙监督,所有的彩票发卖和管理都是六部抽调的笔帖式来办。至于赌场的人员,凌啸就更不用愁了,各王爷阿哥们派的亲信和延请的账房、庄家,黑压压一片地等在侯府门外呢。
凌啸正式视衙署事之前,来到豪成的房里。正在逐步痊愈的豪成睡着了,凌啸把豪成的被子扎好,在他的床边坐下,看着这个世上的唯一亲人,凌啸出了好一会的神。直到9521
来告诉他轿已备好,凌啸才站起身来,嘱咐小依和小雅照顾好豪成。七个康熙侦知处密探,已经被凌啸编为9521到9527的仆人了,他们护卫着凌啸上轿,直奔衙门而去。
今天的第一件公事,就是全城广发布告,宣讲盛世彩票的方式规则和筹款目的。令凌啸郁闷无比的是,自己准备的大量人员和宣传材料还没发完,衙门前已经挤得水泄不通了。凌啸对此的唯一感慨是:这些个老百姓啊,文盲占了九成九,可是对于赌博一类的领悟力绝对一流。
“哟!我的刘二爷,好久不见,快,里面请啊!小二看茶!”
那刘二爷一进茶馆,就恼了,这那里是茶馆,简直就是看大戏的地方,早没位置了,端着茶碗站着的人,都快要排到门口了。
云天茶馆的老板可是笑得嘴都合不上了,日渐凋敝的生意眼看就做不下去了,却忽然一下子翻了身。想起昨天晚上的那个家伙,他就暗叫侥幸,真是老天爷开眼,祖宗有灵啊!当时那人拿出了五百两要转下自己的店的时候,自己可是眼都直了,要不是精明的老婆没有同意,只怕这店就改姓了,如何能见到今天的好生意。想不到那个彩票衙门离这里两条街远,居然还把我这里的生意也给救活了。看着坐得满坑满毂的店堂里,客人们高谈阔论着彩票,这位老板就坚信一条,听老婆的话,保管我发达!
茶馆老板在拍头庆幸的时候,已经有人在埋头苦干了。三天的彩票宣传期还没完,整个东城区里面的瞎子全体改换了经营项目。雨后春笋般兴起的“彩运铺”,几乎都在广渠门附近开始装修了。这里街头的行人,经常可以看到三两个瞎子们,挥舞着竹篙子,在街上打架斗殴。被瞎子竹篙误伤的人要是明白的,就骂一声凌大人颠倒众生;要是不明白的,就问明白人,“瞎子打架为那般?”明白人咧嘴一奚,“抢码头来争吃饭!”
接连几天下来,凌啸派出的衙役们都在做一件事。他们每天拿个笔和纸,挨家挨户地上门询问,问的可都是凌啸写好的问题。凌啸把市场调查那一套给拿出来了。
“您现在听说朝廷开始搞盛世彩票,为灾民筹款了吗?”
“你当我是聋子啊!你是哪个衙门的?这么问我,不是在侮辱我消息闭塞吗?哼!”……
“那您到时候会买吗?”
“你们这些衙役啊,天天混吃等死,不求上进!知道一句话吗?人生能有几回搏!我就是要买买买。”……
“那么,如果不中的话,您会失望吗?”
居民破口大骂:“我日你个先人板板,大清早就来咒老子!莫看老子是四川人,京城后台比你大着呢!”要不是家人拉着,几乎要挥舞老拳了。
直到骂走衙役,居民才恨恨道,“就算不中,老子也当是做了善事!”……
吐惠今天可算是高兴极了,生意火爆到他都不晓得怎么形容了。衙门口聚集的乌呀呀的人群,既然没彩票玩,很自然的就有三三两两的赌徒上了门,不到半个时辰,就把他的两层四间的赌坊给挤满了。
牌九、骰子等庄桌前挤得人山人海,今天究竟有多少客人,他吐惠不清楚,他只知道,账房的碎银堆了一大堆,银票也有个几千两。他只知道,几个庄家从清晨到现在中午,水都没喝一口。他只知道,外边的伙计已经找了七八根大木棍,去撑着那呀呀作响的楼板。
除了看破红尘的人以外,人的心情总有大起大落的时候。中午,吐惠的心情就经历了从天堂到地狱的转变。对面衙门附设的赌场突然敲锣打鼓,搞什么放水迎宾大优惠活动,一下子把人都给吸跑了。
“来啊,盛世赌场开业迎宾大优惠了!赢了你拿走,输了还一半!”
“豪华包间,千人大厅,赌的就是舒心,玩的就是品位!”
“盛世赌场,菩萨心肠!手气不好有保底,返还一半,外加轿子钱啦!”
“盛世赌场,生活保障!赌博伤身,我们帮你管自己啦!”
吐惠和几个庄家看着空空如也的店堂,刚才的爆满仿佛是隔世一梦。他更是郁闷,对面不是没到时间吗?怎么突然开业了?他隐隐觉得,太子也想傍着大腿吃小肉的想法恐怕行不通了……
几位阿哥爷们在家里可是坐不住的,每天大清早就来到衙门,他们可没有凌啸那个信心。要晓得凌啸是经常买体彩的人,他们却不是,之前连听都没听过,自然就忐忑不安。不过几天的旺人气,让他们略微安心下来。虽然后天才开始卖彩票,但是街头巷尾的人群聚集,酒馆茶肆的议论纷纷,让大家都是开心。
看到形势大好,老四更加后悔,老八则更加得意。倒是老三这读书人,隐隐有些不妥的感觉,陈梦雷的话,言犹在耳。“三爷要当心啊,千万不要出什么篓子,整个士林都在看着,一旦有了不好的事情闹出来,立刻就会引发通天大火啊!”
老五却是实沉人。几位阿哥爷们正和凌啸在衙门大堂喝茶商议的时候,他猛地来了一句。
“傻屄!”
正在讲话的老四气得一愣。
“我们都是傻逼!”
凌啸却看出老五的兴奋,连忙一倾上身问道,“五爷有何想头?”
见有人接茬,老五倒吊起胃口来了。“我们在丢银子!每天不知道丢多少银子!”
老七猛地一拍大腿,“是啊!我们真是傻乎乎的,皇上又没有说,赌坊非要和彩票一起开业。”
“不错,朕又没说非要你们的赌坊后天开业。”一个人笑吟吟地在门口说道。“对面可是人堆人哦!”
众人大吃一惊,康熙皇帝竟然来了,到这种地方来了。
一阵参拜完毕,康熙道:“朕今日巡视筹办衙门,主要是想来了解一下进程。一路上看来,盛世彩票的反映还不错。”康熙可不承认他来的地方是赌场,不过他刚才在鸿发赌坊里转了一圈,愣是没找到进去的路,心里对鸿发的生意颇有些意见。
凌啸赶忙将几天的准备情况汇报了。康熙一阵赞许,尤其是那些衙役们调查采访的纪录,康熙更是赞不绝口。他一把抓了几本,往后堂走去,指定凌啸进来回话,忽觉几个儿子还在那里矗着,一直外面,道:“你们不是要忙去的吗?”皇子们心花怒放不提。
凌啸刚随康熙进来后堂,康熙忽地从袖中掏出几本奏折,啪地一声掷到地上,说道:“看完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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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啸捡起奏折来一看,竟是几份谏阻盛世彩票、弹劾自己蛊惑圣听的明发奏折。这些奏折有一份很是夸张,竟是有四十多名官员在上面署名,不乏名臣大儒之辈,给凌啸定的罪名很骇人:“惑我君父离弃圣人之道,陷吾黎民沉迷逐利之行”,那个郭琇甚至还建议康熙把自己贬至荒夷,以免“他日挥泪斩马谡之时,痛惜今日之功臣”。
看完了奏折,凌啸不知道说什么好,同这些个儒家官员是很难讲清道理的。凌啸根本不敢去触碰一些政策性的东西,比如发展科技、重视工商等等,在康熙面前提都不敢提,因为那与孔孟之道有着原则上的冲突,而且是你死我活的冲突。例如科技源于教育,要想发展科技,首先得改变四书五经和八股的主导地位,凌啸相信,如果自己提出了这个建议,自己就很可能成为中国的布鲁诺。
只是凌啸未曾想到,彩票这事情,不是根本性的政策,各抒己见没关系,被人上纲上线地指责就很麻烦了。凌啸忽然有一种气馁,康熙把这些奏折给自己看,有什么意图,难道他想放弃?
康熙平静地看着凌啸,本来他可以把这些折子留中不发的,可是当他拿到了侦知处的一份报告之后,忽然之间他很想看看凌啸如何处理这种事情。在侦知处的报告里,有着凌啸在护军营里的一切作为,康熙自己都是看得好奇不已。这个和自己儿子同龄的年轻人心里装着些什么,为何他与众不同,而且是完全性地与众不同。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凌啸不相信康熙是那种半途而废的人,因为凌啸在急切之间,也找到了弹劾折子的一个漏洞。康熙绝对是最要面子的人,说老实话,在凌啸看来,康熙总是纠着葛尔丹打个不停,主要是因为葛尔丹伤了他的面子,否则,为什么从未见过,康熙对未造反时的葛尔丹,有过一丝的怀柔,相反还总是暗中逼迫?这些奏折里口口声声地说康熙受了凌啸的蛊惑,放在性格温和的君主那里,也许没事,但是康熙的性子十分强势,多多少少会有些反感,那不是在说康熙的耳根软吗?
“奴才以为,众臣之见有其谬,有其善。圣人之道在于仁。仁心立于根本,方式不悖法制,结果又能惠民,即为利民之举。奴才有一点小见识,还请皇上教诲。”
康熙饶有兴趣,对凌啸越来越好奇了。这家伙很像是读过两年书,说起话来也不像是武官,可是方今天下的读书人,哪个不是受圣人之道的约束?从凌啸上次的《中央辅助折》到《赈灾基金筹办折》,从将军科尔沁到执掌护军营,除了自己可以感觉到的忠和仁以外,竟无一丝的儒家做派了。
“但讲无妨。”
“皇上学究天人,奴才就不献丑谈什么学问了。只是奴才常常暗思道与用的关系,奴才以为:道,无非仁与忠,礼义廉耻信,恭孝诚勇智,皆出于其中。为政者善与不善,只看其所施之政,是否切合三个有利于,是否有利于百姓生活的改善,是否有利于朝廷的安全稳定,是否有利于皇上万全。”凌啸搬出了邓爷爷的三个有利于,一点都不觉得羞愧。
康熙悚然动容,凌啸的这份见识令他既高兴也失望。
这位大清主宰不置可否,微笑着挥手令凌啸退下,自己走到窗前背手而立,心里把凌啸的话咀嚼了一遍又一遍,良久,方谓然叹道,“国之臣,君之臣?”直到武丹前来请示是否回宫,康熙仍觉得心里不是个滋味。
凌啸随众人送走了康熙,心里也是惴惴不安,康熙的反应不妥啊!难道他不认同自己的话,已经倒向了那些个圣人子弟?凌啸心中烦闷不已,在这个社会里,君王就是决定你命运的重要因素,得宠则呼风唤雨,失宠就生死难测。
患得患失的滋味很难受,凌啸决定到外面走走。换上便衣,凌啸穿行在赌场的大厅里,此刻已经是二十一世纪的晚饭时分了,可是这农业为主的古代社会里,晚饭时间要到戌时(8点)左右,所以几百个赌徒仍在赌台上干得热火朝天。看着这些呼天喝地,赌得有滋有味的赌客们,凌啸觉得自己十分地孤独和茫然。起码赌徒们还有着眼下的目标和希望,而他却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出路又在哪里?此刻康熙神秘莫测的难以揣摩,更加重了他的这种迷失。
眼下我要给豪成报仇出气,而后再抽空回沔阳迁葬格尔楞,然后再对付老四。凌啸毕竟是个职场中人,知道要调整负面的情绪,所以在走出衙门的时候,他已经强迫自己把未来的任务在脑海里一一列出。振奋了精神的凌啸看着渐渐有些暗下来的天色,忽然来了兴致,这段时间自己几乎是完全扑在公事上,今天就放松一下吧。
凌啸也不坐轿,任由几个952X跟着,在大街上信步而行。前门大栅栏外的观音寺就在眼前的时候,凌啸忽地起了一个念头,拜寺而入。观音庙不大,所供的菩萨就是观世音,凌啸并不信鬼神,他来这里只是想为豪成、小依和兰芩求护身符而已。宗教的作用能让人平复心灵,凌啸也想借此安慰一下自己的心灵,希望身边的人平平安安,不要再受到诸多磨难。
寺庙的主持听说凌啸要开光的护身符,就请凌啸到禅房稍候,自己马上为他求的护身符诵经开光。凌啸却笑笑拒绝了,自己现在就是不想一个人呆着,在禅房里枯坐有什么意思。他在大殿里四处晃荡,来来往往的香客对这个锦衣青年视若无睹,他们的心里只有菩萨,拜在观世音的莲花座下,向她诉求幸福的愿望,或者乞求不幸的离去,才是香客们应该做的事。
香客们的祷告颇有意思,凌啸渐渐从无意听见,到有意去听。红尘中众生皆苦啊,听着别人的愿望,凌啸越来越茫然。自己来到这个世上,除了生死逼迫,就是恩怨情仇,不是被性命之忧给压着前进,就是为了恩怨情仇奋力抗争,如果有一天性命再无威胁,恩情酬完,血仇报毕之后,自己要干些什么?理想!这个词从凌啸的心里蹦了出来,凌啸还记得,这个词其实就是人为自己活一遭的理由,可是他找不到这个理由。
主持的经念得很快,完全对不住凌啸付出的功德钱,凌啸呆在大殿里,还没有想出自己的理想的时候,他已经拿着三块琥珀护身符过来了,9521看见凌啸还在发呆,帮他接过正要包好,忽地一个女子的声音尖叫起来。
凌啸被惊醒过来,向殿门外一张望,就看到了一个绝世的美女,一个惊慌失措的绝世美女,一个越惊慌失措越惹人生怜的绝世美女。就像是很多电视剧桥段一样,这个女子正在凌啸的眼皮底下被人调戏。952X们的冷漠早已被这个女子所融化,凌啸第一次看到这些密探们的眼睛里有乞求自己的意思,很明显,他们要求自己允许他们见义勇为。呵呵,这些家伙总是对自己木纳呆头,以为自己是监视者就有心理优势,拽得像个二五八万,老子看过无间道,你们还不专业呢!凌啸心里鄙视一番,随即无视他们要求英雄救美的目光。
952X看到凌啸一个箭步冲了出去,就知道侯爷想自己当英雄了,也都蜂拥跟上,尽管他们知道御林军第一高手对付地痞是不需要他们帮忙的,但是就近看美女会更爽一些。凌啸收拳之时,正义已经注定战胜邪恶,在一个丫环脚下躺倒的几个地痞痛苦地哀嚎,凌啸连忙吩咐将他们押送顺天府,就瞧向这个美女。
也许是凌啸刚刚从茫然的冥思中清醒,潜意识里把追美女当成理想吧,当时在黄昏下惊为天人,现在近看的时候才发觉美则是美,却没有了刚才的震撼了,因为这个女子并不是女孩,而是个三十多的美妇人,凌啸很佩服她一点的是,这个丰圆玉润的女子绝对声若黄莺,以至于他都在刹那间以为是年轻女孩。
美妇看到凌啸制服了歹徒,浅浅一笑,正要向凌啸道谢,忽地从山门处跑进来几人,一身下人打扮,口中大叫,“吓死奴才了,主子您走这么快,万一……”
黄莺响起,美妇对这些不尽职的下人说道,“快把这些地痞给绑了”凌啸这才发现不对,转头一看,自己的“手下”还在南拳北腿、金鸡独立地摆着造型,根本没听到凌啸之前的吩咐。真丢人啊,凌啸的脸通地就红了,也不理会这些猪哥,向美妇拱拱手,转头就走。
章彭的贝勒府离家不远,凌啸想到接下来的日子会很忙,于是决定先把护身符送给兰芩。后院的偏厅里,凌啸见到了兰芩。物是人非,这个当日宴会的地方还是老样子,但是半年间,人却变化不少,昔日的主子成了庶人,而奴才却荣华富贵。
“兰芩,你清减了许多,可要照顾好自己啊。”凌啸一把扶住要行礼的兰芩。兰芩却似有些害羞,粉面微红,稍稍退后一步,还是行下礼去。
“师父甘冒大险,救兰芩于苦难,恩深义重,一直没有机会谢谢师父,兰芩于心不安啊。师父就许我任性一次吧。”笑容仍然恬静温柔,声音依旧甜美婉约,只是以前那种无忧无虑的闲适意味少了许多,可能是经历了这次下嫁风波后,平添了许多忧思吧。
“今天给豪成他们求护身符的时候,也给你求了一枚,来,看看喜不喜欢。”
兰芩忽然一下子满脸羞红,明眸睫毛一低,往脚尖上看去,又偷偷地抬眼一看凌啸,却不敢对上眼神,忽闪忽闪的煞是迷人,她用几乎不可听见的声音道:“你,你是说要送护身符给芩儿吗?”
凌啸有些雾水,将护身符递到她的手上,“这不是已经拿来了吗,我们的观世音菩萨啊,一定会保佑兰芩平平安安,多福多寿,心想事成,嫁个好夫婿,儿孙满堂……”
“哇!送信物啊!”雅茹像是恶作剧一样,从厅门口蹦进来大叫一声,把凌啸打断了。兰芩羞得无所适从,忽地一挺酥胸,昂然对着雅茹狠狠挖一眼睛,笑骂道:“你个小妮子,半夜三更不睡觉,跑到这里来嚼什么舌头?”
“哈!姐姐你也晓得三更半夜了啊?”雅茹却鬼灵精怪地拉着兰芩的臂膀撒娇,小嘴巴上却不容情。
凌啸很是尴尬,终于明白了,护身符是不能乱送的,难怪兰芩害羞,连忙要解说,谁知道雅茹却一指凌啸的鼻子,火辣辣地说了一句话,吓得两人都呆若木鸡。
“你可不许嫌我姐姐没了郡君身份!否则我就向太后求情把自己嫁给你,然后把姐姐陪嫁来,两姐妹闹得你鸡犬不宁!”
兰芩惊讶得瞪大眼眸,红唇微张,皓齿微现,而凌啸则简直像是在牙科拔牙,吃惊到下巴都快掉了。
雅茹却不顾不管,依然一副小魔女的模样,“哼!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太后正在张罗要把欣馨姐姐嫁给你,你要是想当额驸,什么都别说了,如果不想,我们两姐妹就可以勉为其难地帮帮你罗。”
兰芩兰心慧质,惊讶之余,抱着雅茹泪如雨下,两姐妹出乎意料地悲声相拥,倒把凌啸弄得不之所以。
兰芩却在心里感激这个娇蛮妹妹,真是姐妹情深。
侯门女子不可自决,被指婚是迟早的事,平日里总爱发梦的雅茹,自从察哈上月被康熙流放之后,她就知道将来的命运不免外嫁蒙古,到时就不可能像姐姐一样有人救了。她知道姐姐喜欢凌啸,可是已经被贬为庶女了,要想嫁给凌啸,是件很难的事情,尤其是在太后有意将凌啸招配给欣馨公主的时候,与其将来苦命,不如利用自己的身份,抢先一步,既成全姐姐,又免得大漠里苦熬。
凌啸知道了自己有可能成为苦命驸马,顿时晕乎乎地头大如斗,如果康熙或者太后下旨,自己该怎么办?
两姐妹的抱头痛哭,引来了佟性,凌啸连忙借机溜走。
凌啸烦闷地走在街上,本来准备出来散散心,谁知道越来越烦。
要是真的像雅茹说的,自己当了驸马的话,可就是毫无生趣了,他知道,在清代当驸马简直是弄个枷锁在身上。清代驸马不能手握实权,只能老老实实地混些闲差,这样自己要报仇就难了。更何况从夫妻关系来讲,这清朝的驸马还真不是人当的,地位低下,财产属于公主不说,连过个夫妻生活都要由教习嬷嬷控制!
总之,凌啸是决不愿意当驸马的,如果上述理由还不充分,凌啸还有一个只能自己心里说说的理由,他不想和康熙沾亲带故,至于为什么,凌啸自己都不晓得。
“侯爷,后面有人追来了。”9521机警地说道,凌啸一愣,戒备起来,等到追的人近了些,凌啸发现竟是兰芩。由于跑动,兰芩一脸的香汗,几缕发丝贴在脸颊上,不等平缓了气息,就对凌啸道,“师父,雅茹没有吓着你吧?我代她向你道歉。”
凌啸看看几个随从,示意他们闪远点。
“我的胆子没有你说的那么小,不用道歉了。”凌啸看着兰芩起伏的酥胸,知道她追得很累,没来由一阵怜惜,“就为这事还还追来呀,这黑不隆冬的,万一遇上了坏人可怎么办?”
“还有这个”,兰芩递上来一个香囊,“我上次就做好了,一直想送给师父……”凌啸看着她局促羞涩的表情,心头一暖,忽然有一种很想向她倾诉的冲动,心中块垒积压的太久太重了,兰芩无疑是他唯一可以倾诉的对象。
凌啸把密探们赶走了。他不记得上次送女孩子回家是几时,但是今天重新做来的时候,他感觉到自己的心里面依然还有情愫的残留。一路上两人边谈边走,快到贝勒府的时候,兰芩忽然叫道:“遭了,芩儿觉得,你今天说错话了,已经惹得皇上不高兴了。”
“芩儿,我什么地方说错了?”
“你说三个有利于的时候,先说于百姓生活,再说朝廷稳定,最后才说皇上万全,已是犯了社稷为重君为轻的忌讳了。”
凌啸恍然大悟,难怪康熙当时有些阴郁,原来是犯了忌讳,尽管这句话是孟子说的,可是历代皇帝都把它当成是歪理,看来有机会就补救一下吧。
在兰芩进门之前,凌啸轻轻搂搂她的肩膀,也学她的风格,在耳边柔声道:“雅茹的建议我会好好地考虑的,晚安,做个好梦。”
回家的路上凌啸的心情总算好多了,虽然没有给兰芩承诺,但他知道,事不宜迟啊。幸好提前得到了消息,一旦太后下了懿旨,再想办法可就难了。
离侯府只有半条街的时候,凌啸居然遇上了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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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普从小巷中突然闪了出来,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别来无恙啊,凌大人?”凌啸一怔,他不是已经被皇上削职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想想以前是敌非友,凌啸暗自戒备,莫非他们要乘自己落单,想干掉自己。
看到凌啸戒备的眼神,凌普心里十分烦躁,现在他落单,杀掉他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吗?可是不能啊,这小子已经造成了一种形势,太子不让杀他,因为太子目前的希望全在他的身上。自己的差事是需要和凌啸好好谈谈,当然要寒暄两句。
“凌大人如今官拜三品,封侯世袭,不知道还记得凌普这个昔日的同僚呢?”
“不记得。”凌啸对他毫无好感,大阿哥的死说不定就是拜他所赐。
乘凌普愣住,凌啸往府中拔脚飞奔。只要他跑过这半条街,到达自己侯府附近,就十分安全了,他可拿不准凌普会否埋伏人来干掉自己,在性命上冒险的事,他是不干的。可惜的是,他今天赶走自己随从送美女回家,已经是冒险了。前面的街道两边忽地涌出十几个人,挡住了凌啸的去向,人人手中都是寒光闪闪,显然是拿了武器。
凌啸看到凌普的这些手下,心知走不了,索性停住身形,看看他们拿的什么主意,自己也不停地气运丹田,准备好见机不对就浴血一战。凌普哈哈笑道:“凌大人对我们的误会太深了吧,化敌为友这句话你知道吗?”
“凌普,你想怎么样?”
“奉主子爷之命,来找大人谈一个交易,不知大人可否赏光?”凌啸听到他说话就烦,有什么话,你表达就是了,老问来问去,你不嫌累吗?
凌啸所布置的两手,给了太子极大的威胁。彩票令太子政治上的敌人日益强大,而阿哥们的赌场则直接断送太子的鸿发赌坊。凌啸在心中猜测着太子的应对方式,如果我是太子,应该怎么办?想起下午康熙给自己所看的弹劾奏折,凌啸忽然明白了,这就是太子的应对之一,只要朝臣们的反对声越来越大,康熙支撑不住的时候,必然是丢车保帅,用停办赌场来换取彩票的继续,只要达到这一步,鸿发赌坊就保住了。
至于盛世彩票,这可是康熙所钦定的,如果因为朝臣的反对而停止,无疑是要康熙下“罪己诏”一样,以康熙的性格,是决不会同意的。就算太子暗杀了自己,几个阿哥爷们也会把盛世彩票进行下去,太子在其中没有股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兄弟们赚钱,然后利用财力大增,积攒更大的实力来对抗太子。那么太子又如何应对?
“说说看。”
“大人你手上的四分干股可否卖给我们?”
“可以,不过我怕你买不起。”凌啸终于明白了,太子的应对之策是想办法参与进去。在众阿哥当中,一定有人是属于太子党的,比如三阿哥。太子只要威逼利诱一下,或者许下登基后报答的远期支票,一定可以把老三的一成三分拿到手,这还不算,说不定几个亲王的股份也已经被他拿走了几分。现在他派凌普来找自己,一定是嫌掌握的股份太少,无法压制三成股本的老八。凌啸终于确定,至少在拒绝之前,自己是安全的,只好用缓兵之计了。
“大人开个条件吧,就算我们爷今日无法完全达到,他日也一定可以给你!”凌普说的是斩钉截铁,却把凌啸给逗笑了,你们主子他日给我的一定是砍头一刀。
“我的股份虽然不多,可是我预料这七二期下来,每次平均落个五千两没问题吧!这样算来,两年就是至少三十六万两。我估摸着赌场那边的收入,最后我分个四五万两应该不难。那么你看着应该出什么价吧?”凌啸一脚把皮球给踢回去了。
凌普心下不禁有些气馁。他知道,凌啸的收入会比他算的只高不低,太子爷居然只给他两万两银子的条件,来收购凌啸那至少值四十万的股份。要是自己是凌啸的话,也宁愿拼个鱼死网破。不过幸好太子还有储君的身份,可以开出些另外的条件,至于到时是否会兑现,凌普自己都不信,因为太子说的东西实在是人臣不敢受的。
“一万两银子加上异日的宰辅之位!”
宰辅?是宰头吧!凌啸哈哈一笑,“凌普,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来谈交易却忘了带诚意?四十万两银子的股份就只值这个?你居然有脸说出来?”
凌普老脸一红,有些恼羞成怒,“要什么条件,那你说吧!”
“二十万两现银!”
“不可能!一万二千两加三等公,这是我揣摩着可以跟爷去说项的。”
“啰,啰,我看你也是替人打工的,不为难你了,十八万是我的底线。”……
“至少十二万,是看在你和我都有一个凌字的份上,我最后出血一次!”
凌普见到双方的差距实在太大了,一咬牙。
“两万两,再加上世袭罔替的贝子爵位!”
凌啸心里一喜,终于逼出自己想要的结果了。
“真的!”凌啸夸张地惊喜,随即又做出掩饰自己兴奋的樱遄帕撑溃骸傲杵眨“盐业比晷『⒑灏。磕母霾幌梅橇跣詹坏梦醯牡览恚邓的阕约盒挪恍牛课也伲?br>凌普也是心里一喜,这小子动心了,还在老子面前装小样?“我凌普对天发誓,太子的最后底线就是这样的,你若实在不信,那我们只好……”他看看自己带来的人,威胁的意味十分浓重,倒不是他真的动手,只是要配合自己的那句底线罢了。
“可我信你不过!除非你拿来太子的亲笔手谕。”
凌普忽地犹豫了,这小子莫非想用缓兵之计?不过他立即就放心了,就算他用缓兵之计,可他缓得了两年吗?自己随时可以堵他,到时要你好看!要手谕,简单的很,府上多的是临摹高手,给你一个似是而非的假手谕,量你也不敢攀污太子!
“行,不过,到时我要的不是股契,而是你凌大人的一张四十万两的借条。”
凌啸心里明白太子要借条的意思,无非是怕康熙发觉罢了。
两人约定三天后一手交手谕,一手交借条,随即亲热分手话别。看着凌啸的背影,凌普还很是感叹了一番,“名利二字,真的可以害死人啊。”
盛世彩票正式发行的日子到了,七月初八,可是康熙钦定的黄道吉日,他今天要亲自主持开衙仪式。
郭琇袖怀奏折一脸庄重地走在众人头里,心里万分激动。当自己率领五十几个官员,出现在皇上的面前,在万众瞩目之下,拼死力谏的时候,将是何等风光的事情,日后的青史之上,自己一定可以留下浓浓的一笔!想起上次自己辱骂康熙是桀纣之君的时候,他就有一种难以言传的成就感,可惜那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了。
今天,就是今天,良臣的典范,将加在自己的身上,就算是死又有何妨,反正今日我把棺材也抬来了。这彩票之事,上有圣人之言可以引经据典,下有程朱理学可以判别优劣,自己可全占着理呢!想起日后将继位的太子也赞同自己,他劝阻皇上行逐利之事的决心就更加坚定,即使自己因此而死,将来太子也一定会为我平反的,更何况皇上并不是擅杀言臣的主,否则十年前就把自己杀了。
郭琇身后的官员们大部分是清流,对于在万众瞩目下谏阻皇上也很是向往,一旦成功,立即天下闻名,失败了也至少可以青史留名,反正皇上不会大开杀戒的。不过越接近广渠门,他们的心里越虚了。为什么走了半天,除了少数的人以外,都不见有人来围观我们这抬了五十几口棺材的队伍呢?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万人空巷”吗?
赈灾基金筹备衙门尚在三条街外,这些清流们就知道什么叫人山人海了,什么叫万众瞩目了。
在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郭琇的心越来越兴奋的时候,突闻一声惨哼。
“哎哟!肚子痛!哎呀,疼得好厉害!”一个官员捂着肚子蹲了下去,立即有七八个周围的官员同僚情深地询问,
“刘大人,你觉得哪里不妥?”
“可能是早餐不干净,痛入心扉啊。”刘大人咧着牙痛苦道。
立即有三四个官员异口同声道,“我们是一起吃的早餐,那岂不是我也要……”几人很快地捂着肚子,看来一起中招了。
令郭琇没有想到的是,泰半以上的官员都是在刘大人府中用的早餐,正在一起腹部绞痛。郭琇担忧焦急之余,很是感动,这刘大人不过是清水衙门的六品小官,竟然为了商议群臣联谏,不惜微薄的俸禄,为几十位官员提供早餐!他连忙关问他们的病情时,一股臭气袭来,看来是有人立即腹泻了,无奈之下,郭琇只得让他们先回去延医用药。
送走带着棺材回家的患病官员,郭琇继续带领剩下的人在拥挤的人群中前进。忽然几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一股愤怒冲天而起,他明白为什么自己的队伍越来越少,以至于再回头一看,竟是只有自己的一口棺材了。
郭琇冲到正要躲闪开的几人面前,拳打脚踢,在周围人群的骚乱里,郭琇怒眉直竖地骂道:“我打死你们这些不孝子,不是叫你们不要沾这肮脏的彩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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坚持是一种美德,但是错误的坚持就叫倔犟。
辰时还差一刻,郭琇终于挤到了衙门门口,已是臭汗淋漓,官袍不整,那一具黑漆漆的棺材也被留在了外面。用屈原的“世人皆醉吾独醒”来形容郭琇此刻的心情,是最合适的了。这衙门门口聚集的人,即使没有五千,也有三千,若是算上整条街上,恐怕不在两万数之下,这还不算正源源不断赶来地,却被顺天府衙役们堵在另外几条街的百姓。看着身边众人的期待眼神,听着他们以一搏万的渴望,郭琇在心里不停地问自己,孰对?孰错?
人一旦产生了这样的怀疑,郭琇就知道自己的掘犟也救不回以死相谏的勇气了,他看看这些痴财贪利地人们,叹息一声离去了。
根据凌啸和众阿哥们的筹划,每期彩票的十天时间是这样划分的,前三天是发售期,然后是两天的票务统计期,第六天正式在衙门外公开摇奖,七八两天是兑奖期,最后两天则是下期的准备时间了。为了防止践踏事件的发生,凌啸已经请了顺天府衙役和步军统领衙门的军士维持场面,同时规划了人流的走动方向等。今天是第一天,来的人却实在太多了。
康熙早在卯时初刻就来到了基金筹办衙门,他是在凌啸的建议下提前出发的,却未想到,比他早到的百姓已经十分拥挤了。康熙仍然不得不出动御林军皮鞭开道,才堪堪地进来。自太子以下的各阿哥王爷、户礼两部官员,都等候在大堂里,见到康熙进来,一起跪拜迎接这位至尊。
“凌啸,告诉朕,这外面的几万百姓究竟为何而来?”康熙一落座就呵呵笑道,不为别的,就为自己理解了司马迁的千古名句――天下熙熙,为利所趋,天下攘攘,为利所往!
“回皇上,他们为自己而来,人之本性也。而皇上您则取之于民,又用之于民!尧舜之道也。”凌啸昨晚想的奉承话,脱口而出,博得康熙龙颜大悦。
众皇子与王爷争相附和狂拍,他们把康熙拍得哈哈大笑的时候,除了三个人以外,心里都是美滋滋的。胤禩知道自己应该韬光隐晦,占股最多的他,如果面对大好形势得意忘形的话,是会招人嫉妒的。可是他努力了近百遍,仍然无法把笑脸严肃下来,索性尽情地开心。
胤禛最见不得胤禩的欢颜。
外间的几万百姓,那可是至少几十万的款子啊,除去交上三成的税务,和预计在四成左右的奖项之外,本期彩利至少十五万两。自己和胤禩有六倍的股权差异,等到开奖后结算之时,老八可以拿四万五千两,而自己只能拿七千五百两,想起这里,他的心里渐渐将凌啸恨上了。一样都是银子,为何你要厚此薄彼?难道我出的五万两是小妾生的,他老八的每个五万两都是大老婆产的吗?
同样见不得胤禩欢颜的是三阿哥,他在太子夹枪夹棒的威逼利诱之下,以十万两现银和所有儿子将来都封为郡王的条件,交给太子一张百万两的巨额欠条。看着老八的欢颜,老三心里不断祈祷彩票的行情越来越好,这样自己在每期还给太子债务之后,还能有所盈余。他一转头看了看若有所思的太子,恨恨地发誓,我胤祉一定要在有生之年生下十个八个儿子,否则岂不是亏大了
不过年轻的太子没有功夫嫉妒老八,他正在深刻检讨自己。短短的时间里,凌啸就凭着一份奏折给他造成了危在旦夕的困境,他现在意识到了,和凌啸结垢,是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甚至他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明天将和凌啸进行的交易,似乎不会是什么美好的事情。
辰时初刻,这个康熙定下的吉时,终于在君臣的欢颜等待中到来了。
由于衙门外的百姓实在太多了,彩票的首发仪式改在衙门大院里举行。仪式规程参考户部银票发行时的礼制,在上百名勋贵官员的跪拜中,康熙拈香祷告天地佑护,祈祷上苍扶持这一善举。康熙手执基金衙门的大印,象征性地在一张盛世彩票上盖上下去,一时间宫廷乐起,百官山呼万岁三声之后,凌啸跪着接过了这张象征性彩票,高声宣布:“大清盛世彩票第一期正式开始发行。”
在那巨大的当街大殿里,一百名笔帖式坐在一字排开的公案后等待着购买彩票的人。凌啸的两个协办助手都是从户部调来的郎中,正紧张地盯着大殿门口,外面的军士已经按照凌啸的命令开始放人进来了。“哄哄”的脚步声逼近,一大群人争先恐后地涌进殿来,幸好凌啸规定了每次进入的不超过一百人,否则凌啸很担心那新崭崭的殿门会被挤垮。
凌啸看着这第一批进来的人,心里微笑,看穿着果然都是些富家子弟。二十一世纪里,其实也有很多人沉迷于彩票,以致最后家财耗尽。为了不伤贫民百姓,凌啸一方面把彩票价格提到了一两银子的高价,另一方面,他不禁止守卫们为有“孝敬”的人安排先进来的方便,而且还暗示出鼓励之意。玩彩票最终还是一种捐赠行为,长期买下去,无论运气好坏,终将会是出钱。为了使购买者更多地出自富贵豪门,凌啸甚至坚决拒绝了老四的公平之策,坚持不限定单人购买彩票的数量。
“三十张,快啊,我要三十张!”
“我五十张。”……
凌啸看着激动的这些家伙,心里微微有种圈钱的快感,尽管这圈来的钱大部分不属于他。一个戈什哈悄悄靠近他的身边,快速地丢了一张纸条到他腿上后迅速地离去。凌啸一愣,是谁要给自己传信,还搞得这么神秘?不动声色地拽了纸条,凌啸装作出恭,悄悄地来到避人处展开纸条,不禁脸上杀机乍现。
整个衙门直忙活到掌灯时分才不得不结束,账房简单地盘点了第一天的成绩,竟然卖出了整整四十万张彩票,幸好这些人你买三十张他买五十张的,否则可就要把那些笔帖式给忙死了。凌啸连忙带着统计的结果赶进宫中,向康熙汇报。
“这么多?!”康熙显然很吃惊,没有想到第一天就狂收四十万两。
“皇上,今天是第一天,百姓有股子新奇,所以才会有这么多的银子。奴才以为,接下来就会慢慢平淡下去。不过,当奖项出来之后,肯定会刺激起一个高峰,至于以后,将会日渐平稳,形成一个稳定的群体了。”
“嗯,想不到你年纪轻轻,于经济之道竟是如此精通,朕倒像是捡到一个宝了。来,你也忙活了一天,同朕一起用膳吧。”
康熙的御膳并不好吃,不是食物的味道不美,而是氛围太压抑。康熙是典型的克己守礼之人,讲究食不言语,加上年纪大了凌啸一轮,这些都是凌啸有着压力,更何况他是生杀予夺的皇帝。凌啸拿捏着吃了个半饱,就在康熙放筷的同时,也停了下来。当康熙抹嘴漱口之后,凌啸就见到康熙从龙案上拿起了八张纸片,笑吟吟地对他说道:“朕今日里得到了几样稀罕物,你也来看看,让你开开眼界!”
凌啸赶忙过去一看,经不住毛骨悚然,凌啸没有吃饱的胃部因为恐惧有些翻腾。入眼的赫然竟是毛主席!
那一刻,凌啸可以感觉到脑细胞的大量死亡,他在脑海里高速地分析康熙的意图。他知道这东西是自己当出去的吗?凌啸知道自己只有充愣,等康熙先说话才是上策,进可攻退可守。
谁料到康熙说的话竟把凌啸逼回到了选择的死胡同,“凌啸以为如何?”凌啸一咬牙,两害相权取其轻,惊讶道,“皇上从哪里得来的,这可是奴才半年前典当出去的西洋工笔画啊?”
康熙大吃一惊,一副张目结舌的模样,“这竟是你原来的藏品?”
凌啸的心开始沉了下去,他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对的。自从上次两人在乾清宫抬杠之后,凌啸就知道康熙是极为善于控制情绪的人,现在他的表情太过于夸张,很明显是伪装出来的。
他在调查我,翻我的根,寻我的底!
凌啸心乱如麻之下,胡编乱造了一个路上无意捡到的谎言,他可以很多编出华丽的谎话,可是思索之下还是选了这种毫无油盐的,就算康熙怀疑而去调查,也无对证。
“朕问过白晋和南怀仁,这些画虽是走西洋画法的写真路线,但是他们两人都肯定,此画已经到了栩栩如生的地步,决不是油画能够画出的。朕神往不已,如果朕的容颜也可以这样流传下去,该是多么好啊?”
凌啸无语,看到康熙嗟叹不已,看来真的是惋惜不能找到这个画师,凌啸略微放下心来。康熙却转换了话题,同样是令凌啸心惊的话题,“太子的下属打伤你的哥哥,这是你准备如何了结?”
凌啸诺诺了半天,终于一股傲气和愤懑占了上风,你是天子又怎么样?不过他还是成熟了不少,“豪成是奴才的哥哥,是奴才唯一的亲人了,失去他奴才将茕茕孑立、形影相吊。鸿发赌坊设计冤枉豪成,还将他殴成重伤,如果是妄自行事,奴才誓死将与他们周旋到底!如果是奉命行事,奴才无言以对,唯请太子爷告知奴才错在何处,然后退而唯听圣上裁决。”
康熙听完这刚柔并济的回答,默然良久,他当然听出凌啸的意思:我凌啸是为什么得罪太子的,皇上是最清楚的,太子不知报答恩惠,反以死仇视之,是皇上的责任。
康熙在心里沧然一叹,朕的心事又怎么可以宣诸于口?自明党索党倒台以来,朝中已是太子一党独大,压抑太子党,扶持阿哥,都是康熙必须要玩的平衡游戏,而他不为太子和凌啸解说误会的原因是,凌啸显然是能臣干吏,值此父子相疑,君臣难信的时刻,康熙怎么可以让太子于凌啸相互靠近?
“必不是奉令行事,你且去惩罚肇事之人。太子于你乃君,于朕则臣,各行本分罢了。”康熙毫无味道地说完,挥手令凌啸跪安。
凌啸知道他的警告意味,要自己不要过分了,只得无奈地磕头退出。未及大门槛处,康熙突兀地问了一句,“皇上这人叫什么名字?”
也是凌啸的运气好。太子的事情既然只能惩罚小喽罗,自己能做的最多是削弱太子的实力了,看来是无可奈何的事,但是退一步来将,近日康熙的太子似乎很不维护,应该结局也不会好到哪里去,所以凌啸毫不犹豫地放下了这事,很快又想到人民币上去了。康熙突兀地一诈,凌啸正想着此事,毛主席三字竟被他在脱口而出前死死地忍在声带上了。
康熙看到凌啸的“愕然”,很是满意,他的心里再别无疑虑了,忍住了告诉他一个好消息的冲动,“看来你也不知道,真羡慕这人啊!跪安吧。”凌啸气得要死,你一个堂堂的国家最高领导人,不以诚待人,玩这些小巧干什么?而且我刚才跪安了一次,现在居然还要来一次,郁闷。
凌啸撇开随从,独自一人赶到明珠府的时候,已是戌时,夜色丝毫没有阻止住他强烈的仇恨,进们之前,他还在恨恨心道,既然你们都是成年人了,就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刚刚见到容若,凌啸就急忙问道,“大哥,人呢?”
容若哈哈一笑,“佛曰,饶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都在我府柴房里关着呢?不过在你有冲动行为之前,哥哥提醒你一句话,马上就成为一家人了,究竟有没有必要这么得罪太子?”
凌啸不解,“大哥,你的话什么意思?”
“你啊,马上就要以臣尚主,晋封额驸了,今日太后还召见于我,因为你没有长辈……”容若正要恭喜,忽见凌啸掉头狂奔而去,急对这他的背影喊道:“喂!啸弟,你去哪里啊?”
凌啸远远的声音传来,“我今晚没有见到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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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虫蛰鸣,夜风拂面,如果不是亭边池塘里令人心烦的蛙叫声,这无疑是一个美妙写意的夜晚。兰芩盯着天上蓝闪闪的星光,微微叹了一口气。
身似浮萍本无家,一朝漂荡回出处。轻轻地脚步声由远及近,一阵微微的风飘来,雅茹无言地坐到姐姐身边,轻轻地执扇微摇,为姐姐驱蚊纳凉。察哈的流放,使得雅茹已经知道了珍惜,无须说什么,姐妹连心的感觉自然而然。
“侯爷,请容我先去通报。”
“兰芩!兰芩!”凌啸的声音在花园门口响起。
声到,人也到,凌啸几乎刹不住身形地冲到亭中,一把抓起兰芩的手,握的生紧,却大汗淋漓地气喘如牛,一时间来不及说话。一杯凉茶出现在凌啸的眼前,一阵扇摇的疾风拂过凌啸的脸庞,一方栀子花香的丝绢为他擦拭额头上的汗珠,一只纤柔的小手轻拍他的胸膛。顷刻间,凌啸感到口再也不渴,人再也不热,汗再也不粘,气再也不喘。
凌啸猛地单腿跪下,“如果不是即将失去的恐惧,我将看不到自己的心里,原来竟是这么的在乎你。我虽然是为了明天不当驸马,但是当我今晚想找个女子来娶的时候,唯一想到的就是你。嫁给我吧!”
兰芩恍然是在梦中,惊喜复求证,见到凌啸肯定地一点头,又抓起她的小手在手背上反复地亲吻,胡子茬刺痛肌肤的感觉传来,兰芩这才知道这不是再做梦,急忙连连颔首应允之时,羞意已经从眼眸一直红到了粉颈。
得到兰芩的首肯,凌啸却在高兴之余,沉迷于兰芩柔若无骨的纤纤小手上了,正自猪哥之际,“啪!”后脑勺挨了一巴掌,痛也不是很痛,却震的有些头晕。
雅茹叉腰怒视,张唇复闭唇,终于一拧小蛮腰,跺脚就要离去。凌啸猛地想起,刚才照顾自己的好像不是兰芩一个,因为兰芩显然不是四只手臂的,他急忙一把抓住雅茹的小手,兰芩也拽住了她的衣衫。
兰芩眼泪汪汪地看着凌啸,“啸郎,你快说句话啊!”
人是拉住了,可是凌啸不知道说什么好,这十七八岁的雅茹好像也太小了点吧?忽然感觉到雅茹的抽泣,再想到兰芩的庶人身份,一咬牙,猛地把她们两姐妹扯入怀中。雅茹正在梨花带雨地挣扎,凌啸豪气干云地说了一句话,把她吓了一跳。
“今天晚上我就要娶你们过门!”
温软娇躯在抱,还是左拥右抱,又有几个男子能不想入非非?凌啸只不过是多抱了一些时间罢了,就听到兰芩在怀里柔声幽怨道,“啸哥,你,都抱了半天了,你还不去找我阿玛求亲吗?”
凌啸一怔,这才想起了,古代还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才行的,那就事不宜迟。凌啸握着两姐妹的手,一起来到正院,求见章彭,等候间来往仆役纷纷侧目掩口而笑,把被凌啸紧紧拉着的姐妹羞得面如桃花。
可是章彭却不好说话,给凌啸的心泼上了一瓢洼凉洼凉的冰水!
“难道我府上的郡君出嫁可以马虎到一夜而就吗?”
佟性闻讯赶来,他可是全心希望两个妹妹有个好归宿,凌啸除了太过于年少官高以外,基本上很符合他的要求,更何况凌啸是兰芩的心属。只是一次嫁了两个给他,自己只能当一个人的大舅子了,佟性不知道是何滋味。
儿是娘心肉,倒是福晋很是通情达理,丈母娘看女婿,是越看越欢喜,有什么可以挑剔的?凌啸面白清秀,官高爵隆,圣眷正隆,家财虽不知道,可是食双俸怎么也穷不了,再说雅茹只要生个男孩,自己的外孙可就落地就是世袭罔替的一等侯爵。如果说有些难办的,倒是这位姑爷的要求实在太急了。
章彭心里万分计较,其实他是千恳万愿,只是犹豫于太后有意招凌啸为额驸的传言,有些畏惧康熙发怒罢了,要晓得,太后和皇上是有权利决定宗室女子嫁与不嫁的。一旦他们下旨不许雅茹嫁给凌啸,自己的两个女儿可就成了京城的一大笑话了。
佟性毕竟脑光灵活,在章彭耳边一阵细谈,章彭立即笑了。
贝勒府下人立即被紧急动员起来。三条街外已经睡着的王婆,六里外住着的宗人执事都睡眼惺忪地被请来,连喝得醉醺醺的裕亲王福全,也被佟性极力邀来。不为别的,交换生辰八字,先行定下婚约。
章彭和佟性的如意算盘是,先定下婚约,由裕亲王作证,可是今晚婚约无法到相关衙门盖印备案,按大清律,步骤没走完。如果明日拖上一拖,就可以看到太后和皇上究竟有意无意,意有多强了。如果太后默认,皆大欢喜,如果太后不许,反正婚约不算完全确定,无名声之累。
――――――
怀着一丝惴惴入睡的凌啸被小依叫醒了,一瞥外间天以微亮,心叫一声糟糕,今天上衙门迟到了,才第二天就如此玩忽,被人弹劾可不得了啊。在这古代当官还真是累啊,平时每天要在卯时前到衙,否则还真是有罚俸降级的麻烦呢。凌啸一边以军训时的速度穿衣漱洗,一边吩咐备马,总算赶急赶忙地准备好之后,凌啸探视一下还在养伤熟睡豪成,就打马出府急奔。
“侯爷,我们走错了吧,今日初九,是大朝的日子,应该上殿啊!”9527见到凌啸策马就要往基金衙门去,连忙善意地提醒。
“我平日都不上朝的啊?怎么今天要?”
“您既然又官拜从三品,有了职事,当然要上朝了,这可不同于闲散侯爷了。”
原来是这样,上朝更不能迟到,总BOSS太和殿开会之时,如果忽闻“报告”,肯定不会很爽的。
太和殿里,凌啸的心里很是怪怪的得意。故宫博物院啊,你们当年把整个太和殿围起来,搞得我们这些游客只能在栅栏外拍照,现在老子亲自来到其中,可以就进地看个够,不仅可以踩金砖,看藻井,还可以看到康熙皇帝勃然大怒的样子。
“明年春暖花开的时候,朕定当再次亲征,不斩获敌酋头颅,誓不收兵!”康熙斩钉截铁,众臣唯唯诺诺。
“皇上,您以千金之躯,已是两次深入大漠,亲征葛尔丹,餐风露宿,身先士卒,兵凶战危,数月间满朝文武皆是为您提心吊胆。那些荒蛮之地,长久耗费圣上精力及朝廷资财,奴才以为,明年可否委一上将代您出征,或屠绝此狂妄一族,或退归化以守之。”户部尚书马齐出来向康熙奏道。
他可是个历史上大大的名人,凌啸记得,他是清朝历史上的第一个卖国之人。在凌啸心中的当年或者是现在的将来,即雍正继位后,隆可多在与俄罗斯谈判里坚持原则,寸步不让,可惜,马齐这卖国贼受俄国使者的贿赂,弹劾隆可多,建议雍正将他逮捕撤换,结果俄国面对平庸之辈,轻而易举攫取了贝加尔湖一带的广泛地区。
康熙的脸通地一下就红了,却咬着细牙冷笑。张廷玉心里咯嘣一下,知道大嘴巴马齐犯了圣怒,既有讥讽康熙无能之嫌,又有丧心病狂和弃土卖国之意。佟国维一阵暗笑,马齐啊马齐,不与我交好,我可不为你转弯,算你倒霉。
“深失朕望!”康熙不知怎么居然没有发怒,“具体如何筹划,下月再议。众卿还有何事?”凌啸想了想,忽然明白了康熙的心情,看来他的心里更加仇恨葛尔丹了,只是在这朝会上辩驳,是件很丢面子的事情,毕竟他两次亲征也没抓到葛尔丹。
佟国维施施然出来禀报其他政务。
“皇上,据闽浙总督报,台湾府三县之内,豪强肆意,局势颇有不稳状况。郑氏余孽、南阳海贼、高山土族皆蠢蠢愈动,台湾知府黄辰明奏请朝廷增派良将驻兵,以防不测。”
“准,着兵部议行,严加弹压。”康熙马上应允。
凌啸第一次参加朝会,听到在康熙朝居然可能会有农民起义,他有些不可思议,不是康熙盛世吗?忽然胡思乱想到,如果有朝一日,康熙命令自己去攻打起义军,自己该如何是好?
“凌啸,盛世彩票已于昨日发行,结果如何?”康熙觉得今日的朝会太过于烦心了,决定听听有彩头的事情。
“回皇上话,奴才昨晚率基金筹办衙门做了统计,一天时间内,共售出盛世彩票四十万零三十四张,即四十万零三十四两银子。其势头估计今明两天略有缓和,盖因百姓新鲜之故也。看来百姓们对于朝廷为赈灾而筹集款项,还是十分热心的,奴才正与各承办阿哥王爷加紧筹备,以确保后日公开摇奖的顺利进行。”
“嗡!”大臣们一下子惊呆了。
他们虽然知道昨天有万人空巷的盛况,但是对于这亘古未有的筹款方式,官员士大夫们都是反感多余支持,怀疑多余信任,如今听到凌啸报上的数字,又怎么不骇然失色。四十万两银子,相当于十个中等县一年的赋税,竟被凌啸一天之内在京城一隅给筹集到了?!
官员们交头接耳,小声地议论纷纷,震撼的结果,使得他们忘记了这是朝会之上。在大殿右侧的几个户部官员,甚至为了最后的彩利多少、抽多少税合适的问题低声争辩起来。一时间,无论是经济用事之臣,还是守礼清流之辈,都有一种强烈的失落感和危机感,只不过反应出来的行动就千差万别了。
张廷玉极力压下自己对数字的敏感,也按下对凌啸将来受宠程度地揣测,张大了嘴巴,想着能否说服皇上将彩股上收朝廷。
佟国维心里的悔意却是不住地翻腾,要不是在朝会上,他真想提手给自己一百个大耳光。前些天老八想拉拢自己,提出给自己两分干股,当时考虑到老八势力太差,没有应承下来,现在看来,自己真是憨人一个。他暗自下了决心,今晚一定宴请老八,看有没有挽回的余地。
郭琇的第一反应是,好险!他在心里感叹,原来懂得放弃,也是一种运气。不过随即他有一种回家问问儿子们的冲动,占有股权是想都不要想的,自己是一介清官,但是如果儿子合法地中得奖金,那又是一个现实的问题了。
太子竟是呆若木鸡,他也没有想到凌啸真能把事情办到这个地步上。他早已通过眼线,将基金衙门里凌啸所做的预测报告拿到手了,只是预测是一回事,结果实实在在地达到,又是另外一种震撼了。现实的银子已经刺激了他,昨天对凌啸的提防,已经忘诸脑后,凌啸的借条,他是志在必得。
康熙看着太子贪婪的眼神,暗暗惋惜和厌恶。群臣的惊奇使得他十分的得意,乾纲独断地定下此事,可以说是一意孤行,如今坚持得到了回报,可以证明群臣的反对是鼠目寸光,而朕的眼光是无人能及的!康熙看着满朝文武乱纷纷地议论,阻止了李德全要高叫“注意朝仪”,心里尽是满足的舒坦,康熙想找个词汇来形容这种舒坦,如果是文言,他找到了“如沐春风”,如果是俗语,他想起了凌啸的话,“一个大,四个叉――爽啊!”
“凌啸听旨!”康熙霍地从龙座上站起,高声道。
凌啸在百官的收声注视下,跪了下去,一丝担忧掠过心尖。
“卿迭立奇功,乃朝廷当用之臣。尽力做去,朕保你一世荣全!”
“奴才谢主隆恩,历次托皇上洪福,奴才鲁钝之资方有所作为。吾皇知遇恩深,奴才敢不全心效命,此刻心内激奋,全身干劲勃发,奴才这就先行跪安,前往基金衙门,尽忠王事!”凌啸想闪的意图未能得逞,因为康熙已经笑吟吟地抛出了隆恩。
“世袭忠敏侯凌啸,尚和硕欣馨公主,于八月十六赐府完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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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实话,今天我不能更新。
书友们的讨论我要细看一下,有些是我没有细细备备讲清,或者书友没有留意看清的,既然大家用心讨论了,有的甚至写了上千字的评论,可见,不仅是我努了力,大家也付出了心血。
出于责任感,我今天需要将前文花时间重新理了一遍,看看有什么是才力不堪,所以形成歧义的,希望明天能将前情做一个澄清。
希望今晚继续如火如荼,有疑问的请让明月知道。
为此,明天再更新,望大家原谅。再次叩谢大家的热烈讨论!
关于马齐的胆子,这是一条暗线。请大家回忆一下有关马齐的情节。
在西北,马齐被凌啸毒倒,由上书房大臣成为了白身,后来才被康熙解放,降级变成了上书房行走的亚相,乃是凌啸之所以被称为宰相毒药的由来。
之后,他和方苞随康熙南巡,一个“特区”建议包藏祸心,把凌啸顶到了天下嫉妒,今后将讥谤无穷的高度。接着,方苞将他出卖,凌啸为此给他写了一封表面感谢其实宣战的信件。
试想想他的心中,西北没怎么把他当成敌人,凌啸都整得他丢了相位,此次的郑重宣战,马齐会怎么想?不寒而栗!弄不好也是和诺敏一样灭门惨祸,下场比谋逆强不了。
可他最清楚,要灭掉凌啸,除非灭掉康熙。恰好此时康熙要北上五台山,又恰好身边除了他没有一个中枢臣子(方苞去了福建),恰好假康熙被人弄死在太湖,有此良机,为了他自己,为了他主子,他怎么会不竭尽所能,让康熙驾崩实至名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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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臣的嫉妒忽地一声就起来了,康熙之前嫁出的固山和和硕公主,全部都是直接供应蒙古,实行怀柔联姻之策,几时自己的儿子能有这样的机遇,拿到一个长期的金饭碗啊?大家不禁都看向跪在地上的凌啸,这小子真是祖坟埋得好啊,竟然接连鸿运滔天。
谁知道不看还好,一看之下,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想象中凌啸应该小鸡啄米般叩头的凌啸,呆在那里忘了谢恩,一副惊讶万分的表情。大家心里略微明白了,这年轻人太激动了,这也难怪,才二十一岁嘛。
“皇,皇上,奴才,奴才已经订亲了啊,正想求皇上的赐婚,可是奴才怕履蒙圣上恩宠,再贪图的话就有些非份了。”凌啸一句话出来,尽皆哗然,皇上竟然连凌啸订亲了没有就赐婚?这下有得好看了,难道要和硕公主去做小妾?
凌啸如果不是在朝堂上,真想恨恨地抽自己的耳光,一直以来,都听到说是太后想赐婚,凌啸还想在下朝之后,先发制人,先向康熙请求他赐婚的,谁会想到康熙居然在议论国家大事的朝堂上公开提出,这家事和国事怎么可以混为一谈?
老实话,凌啸在那一刻畏惧了,康熙在文武百官的朝堂上赐婚,是何等的恩荣显赫,凌啸知道此刻康熙正等着自己泪流满面地感恩戴德,可是却被自己拒绝。是怎么样地怒不可遏!可是婚姻自主,恋爱自由的思想就如同一个癌症,令身在古代的他欲从又拒,想到兰芩满是期待的眼神,凌啸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上。
康熙岂止是怒不可遏,简直就是羞愤难当。臣子拒婚之事。不是没有过,唐朝就有几起,明朝也有,可是那都是小场合私底下单独解决的。自从昨天调查完凌啸后,自己已经对他完全放下疑心,本来今天想当着满朝文武,给凌啸一个天大的恩荣,以奖赏他地特殊功绩,谁能料到竟是一记响亮的耳光?调查的结果里,凌啸肯定没有定亲。一夜之间就已经定下,这也太巧了吧?
康熙急思下台之计,“哦?是谁家的女子这么有幸和欣馨一争?”他的脸上十分冰冷,威胁的意味跃然于脸上。
无论怎么样,凌啸绝对不会去选择一个民间女子。这一点康熙有把握。一来现在要讲究门当户对,凌啸的身份应该不可能选择民女。这二来,康熙从凌啸的谈吐见识上,也不会相信他选择见识、气质一般的民女。康熙相信,凌啸的选择不会出于这些文武官员地女儿。所以他很期望那女家的父亲主动出来放弃。
可惜的是章膨不在朝会上,他只是空桶子贝勒,还不能参加这政务会议。
“回皇上。定亲的女方是章彭贝勒之女,雅茹郡君。”凌啸差点报出了兰芩的名字。
康熙捻须沉吟,原来是他地女儿,自己堂弟的女儿可是有些不好办啊。
张廷玉眼见皇帝的脸色越来越差,想起凌啸还着基金筹备的要差,生怕康熙无法下台之计,重处凌啸,如果废了彩票一事,可是事关朝廷信誉和大计啊。他虽然和凌啸别无交情。可是公和私分的很清明,本来就不理解康熙在朝堂宣布儿女之事地他,决定帮帮凌啸。
“皇上,想不到凌啸竟有幸得到两位宗室小主子的青眼,看来他今后还应该更为精忠报恩才是,否则天地人都容不了他的。依微臣之意,可否请太后懿裁?”张廷玉一面请康熙缓兵,一面暗示康熙,凌啸还不能重处,起码是现在不能。
凌啸就坡驴打滚,张廷玉地话他又怎么听不出来,“奴才当精忠此生,不负皇恩浩荡!”
看到也是别无他法,康熙压下愤愤和疑虑,摆一摆手,示意退朝,自己下座离殿而去。满朝文武山呼万岁,尽皆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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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把康熙的面子给丢完了。凌啸跪在乾清宫的廊柱下,越等越觉得祸不可测,他递牌子求见康熙,已经等了一个时辰了,还是没有得到康熙的接见。一般来说,要是皇上无暇之时,乾清宫总管李德全都会出来知会一声,可是现在牌子递进去了,不仅康熙在一墙之隔的西暖阁上不搭理自己,就是李德全也不见出来,任由自己跪得膝盖痛入心底。
走,他是不敢的,可是他晚间还有要事没办啊,太子今晚的交易尚等着他去呢。心急如焚地等待里,日已西斜,已经麻了的双腿已经没了知觉。凌啸很想起身而去,凭什么要老子跪?可是想起豪成、兰芩等人,勇气鼓了又泄!
康熙出来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凌啸已经在晕眩状态了,他跪了整整三个时辰。康熙立在他地面前,黄袍传入凌啸的眼中一阵刺眼,康熙终于来了,今天他的气不顺,他日我的命不好啊,想到这里,凌啸连忙叩头。
康熙其实已经顺气了些,听说凌啸还在跪着,不禁有些心软,这才出来看看,想叫他先滚回府中。可是现在一看到凌啸叩头,不由得想起了当日他为兰芩叩头一事,火气勃然而发。他看着凌啸的伏下的脖子,冷冷地问道:“你终于想通了?”
凌啸一愣,你的君权思想也太重了吧,想通了还要给你跪上三个时辰,若是没想通,那不是要给你活活打死啊。
“奴才是来给皇上请安的。”
康熙终于忍不住了,一脚踹在凌啸的肩头,口中怒骂道:“你这养不家的东西!”凌啸脚麻腰酸,没想到他竟然会怒气勃发,竟被他一脚踹翻在地,双腿一绞,竟把康熙拌得摔倒在大理石地面上,硬生生地在额头撞出了一个大包。
侍卫们惊慌失措,连忙扶起了康熙,康熙气得脸面铁青,头上的疼痛袭来,一阵恼羞成怒。凌啸见惹了大祸,自己无意间地绊倒康熙,这可是很吓人的大罪啊,此时此刻康熙要宰了自己,自己可是拉他垫底的力气也没有啊!求饶是最好的选择,无奈。双腿皆麻,连坐起身都来做不到,只得五体投地地磕着头。
也许是形象太过于滑稽,又或者是凌啸这次的头磕得最真,康熙看到他冒出血的额头,忽然想起了大阴山上凌啸救驾的功劳情分,心里无端地软了,可是究竟愤愤难平,堂堂皇帝被这奴才绊了个脸贴地,赫赫皇威何在?!
这奴才纵有大才,可是屡次挑战自己的威严,偏偏自己既爱其才,又承其功,很是棘手。康熙决定藉此给他一个警醒,对于他自身来讲也未尝不是菩萨心肠。
“你曾救驾两次,朕也曾加官赏爵,又恃宠妄言,以救太后而得赦。今次居然绊朕龙体。”康熙俯下身躯,让凌啸看着他那红肿起来的额头大包,“那你给朕听着,这个大包足够抵消你一次救驾的功劳了。”
凌啸瞠目结舌中,康熙已经站起身形,转身背对于他,“欣馨朕可以择人再嫁,但你却记住了,你的第二次救驾功劳也抵消了!”康熙也许是觉得用大包换性命太过于牵强,稍微缓和了口气,“自此以后,凌啸,你再也不是朕以救驾功宠爱的弄臣,想要重新得到朕的宠信,要凭实实在在的军功和政绩了,相信以后没了这层功劳的底子,你会明白如何做一个奴才和臣子了。莫谓朕言之不预也!”
凌啸这下明白了,虽然康熙早已用爵位来酬谢自己的功劳了,可是屡次容忍自己,都是源于情分。这次康熙用一个连血都没流的大包,就抹去了情分。想那曹雪芹的爷爷江宁织造曹寅,有屁大的功劳?还不是因为有情分,得到康熙一直照顾他的子孙到自己驾崩。如今比功劳还重要的情分没了,自己这个现代人肯定会和康熙有诸多的冲突,将来还好混吗?
凌啸被大内侍卫用棍子给轰走了。
康熙立在西暖阁的玻璃镜前,任由太医敷药涂膏。看着这西洋贡来的镜子里,自己痛得咧嘴的模样,康熙总觉得不甘,为什么在别人看来渴求而不可及的东西,凌啸总是毫不在乎呢?难道真的要逼迫自己杀了他,做那忘恩负义之君吗?
康熙正在感叹之时,忽见地上有白玉碎片,一抬眼看自己桌案,少了一方玉砚,不禁怒问李德全,“谁打碎了朕的玉砚?”
李德全战战兢兢地答道,“刚才欣馨公主在这里,听到您和忠敏侯的话,一怒之下把玉砚给摔了。”
康熙不禁一阵头痛,这个外柔内刚的女儿,表面看来最是文气郁郁,可是自己知道她是一副不把天下男人放在眼里的孤傲性子,加上个超级火爆的脾气啊,好的形容是“安若处子,怒如猛狮”,这样砸碎朕的玉砚,说明她已经怒气冲天了。
“传朕的旨意,火速令欣馨到太后宫中请安!”
可惜,李德全气喘吁吁地感到翠凤宫时,欣馨已经出宫了。
PS:凌啸看着远处的明月,讥笑道:“被人在混战里,把头上砸了一个小包,没必要郁闷地,何必在书里害我,搞得康熙也摔出大包?鄙视,列位看官,用月票砸他!”
如果说消息的传递在二十一世纪是一个电话的事情,那么在古代也不过是一匹快马罢了。上午朝会上,凌啸拒绝康熙赐婚的消息立即给各方势力的眼线放了出去,几家欢喜几家愁啊。
太子亲历朝会,自是前因后果明明白白,他这一刻既希望康熙一刀宰了凌啸,又担心彩票股份的事情泡汤,谁知道康熙会在处死凌啸之后,把那四分股份给谁?所以他一边在自己宫中心不在焉地批着折子,一边严命东宫长史朱天保打探乾清宫的消息。
胤禩今天正在基金衙门主持,看到上午只售出六万多张彩票的时候,他越来越佩服凌啸的预见力了。奶兄雅格布快马传来消息的时候,他还正在和来凑热闹的老九、老十在感叹凌啸的才干,惊闻剧变,登时觉得心中莫名忧惧。凌啸可是他最希望收服的大臣,而且两人的关系正朝着无比良好的方向发展,尽一切力量挽救凌啸,是他现在的第一也是最后决定。
“老十,太后平日里最喜欢你的性子,粗豪又嘴甜,现在,你立刻赶往慈宁宫,记住!进宫时刻,带上两个昆曲班子,只演《西厢记》和《梁祝》!无论你用什么方法,编排什么段子,都要将凌啸和兰芩说成是有情人。朝会之事,多的不要说,怎么切入话题,不用我教你吧?”老十看到八哥的脸色严峻,立即正了脸色。骑马飞奔而去。
“老九,你即刻回我府上调集三十名侍卫,要在第一时间接到凌啸,只要不是押入大牢,不管他和什么人在一起,不管你用什么理由。即刻送我府里保护起来!另外派一些人手,到他地侯府去护卫。”
老九一头雾水,“为什么派人到他府上,只要皇上不抄家,谁敢啰唆他的府邸?”
“如果我没看错他的话,他是重情义之人,值此时刻,保护好他的家人,无论有用无用,他今后会怎么想?”
老九点点头。不禁多看了胤禩一眼,领命去了。
安排了他所能做的事情,胤禩写了一份请帖,交由随身小厮送了出去。这位八皇子这才可以静下心来,感慨一番。自己已经找到了凌啸的弱点,今后凌啸想不帮自己都不好意思啊。
枫晚亭里可没有胤禩那种一言堂地状况,老四少有的优点里,多听手下意见就是一个。年羹尧正和戴铎争得面红耳赤。
戴铎正一脸愤然,有些意气相争了。“亮公的意思是我们坐看凌啸被老八收拢?坐看太子去报复落井下石?需要说明的是,凌啸绝对是四爷如今最缺的人才!朝廷权谋之争,四爷可从容应对。不才也可镶赞一二,你亮公领兵控军也是独有门道,但财之一字,诚所需也。粘杆所耗,阖府所需,内结好侍从、外示恩群臣岂可无资费?”
对于一个压着自己名声的青年才俊,年羹尧现在的确开始嫉妒了。自己杀了葛礼来筹措军粮,的确名震满朝,间接救了康熙的西征之军。当日是何等的威风。但是自从两人护军营一别以来,凌啸迭救圣驾于火铳之下,凭地还是血肉之躯,已在功劳上甩了自己一节。论军功,凌啸以御林军扬威关外,更是胜了自己一筹。最为恐怖的是,凌啸不仅仅是个将军,理财之才已经初现峥嵘,他日朝堂之上,自己如何争得过能文善武的凌啸?!
年羹尧抗声道,“四爷一向恬淡无求,忽援手凌啸于重罪,上得罪皇上,下见疑于太子,得不偿失!”
老四,听了二人的意见,陷入了沉思。凌啸之才,毋庸质疑,一月内奏折一上,京城顷狂,太子自缚。他现在明白了,凌啸的确不可以常理度之。本来,凭着军功和救驾,凌啸已经是可以在京城之中横着走地人了,无论是王公贵族,还是朝堂重臣,谁要是给了凌啸一个不公,皇阿玛定然不依的。可是凌啸好像完全不会做官一样,屡次对抗于皇上,而且是在儿女之情这等事上。现在如何对待凌啸,是拉拢挽救,还是听之任之,还是跟从太子打压?经过上次股权分配不公的的事情,老四知道,自己不采取行动,就会被动,所以听之任之绝不可行。问题在于,该如何行动?
主仆正疑虑踌躇,院门口传来“朵朵”声,一个中年瘸子,架拐赏景而来,看见三人,谦恭一礼,歉道,“啊!四爷,思道偶见风景怡人,误入此地,还望见谅,学生这就告退。”说完就要扭身,老四却喊道,“邬先生请留步。”
老四心里思量此事并非什么“粘杆”等见不得人的事情,想起这个刚来地清客似乎颇有心计,自己又刚刚费力救他回来,正是考察他的好机会,于是叫他留步商谈。
听完原委,邬思道啧啧称奇,方今天下,还真没有人像这个凌啸一样际遇奇特,功劳通了天,却祸也惹得大。
看到自己的感慨引得年羹尧撇嘴,这位邬先生语不惊人死不休,“此人如四爷得不到,人人皆不可得!”
众皆诧异之时,邬思道仰首望天,看着天边地孤鸿,他在等着人问缘故。
年羹尧年轻好奇,连忙问道:“邬先生何出此言?您如果见过他厚八爷而薄诸皇子,就知道他已经是八爷的羽翼了。”这是横在老四心头的一根刺,老八在这老党凋零之时,可是异军突起,势力大增啊!
“四爷啊,思道来京之时,京城正为盛世彩票所万众癫狂。思道研之,忽觉其妙无穷。此法虽非国家生财之道。然筹资之良方一绝私家赌坊害世之聚敛,二获百姓必将所赌之孔方,于世间不义之财,调至嗷嗷待赈之饥民。”邬思道眼中灼灼生光,“凌啸此举,抛开一切恩怨不谈。于国于民,其利在于公心功德。”
老四点头道,“不错,此法如善加执行,受惠者,朝廷与百姓也。”
“既如此,此人于太子恩怨之中,尚未忘天下众生,见其诚公至极。”邬思道一顷前身,盯着老四。“放眼当今成年之皇子,四爷以外,有何人可以心存百姓!四爷持一腔公心,执百姓于胸中,凌啸身为抱负之人。如何不引为知己之主?”只要你四爷也是为国为民地人,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想凌啸投入他人的怀抱都难啊。邬思道的话很明白也很在理,不料这话一出口。三人脸上都是古怪之色,气氛一时诡异至极。
老四怎么可将粘杆处的龌龊事告知新来的邬思道?这可是他内心最大的担忧,虽然确定了几次。凌啸应该不知道德隆多为自己府上所杀,可是谁又能保证确实如此呢?
诺诺应付一番,老四决定静观其变,邬思道地意思也是如此啊。
凌啸走在天街上,一时愁肠百结。
他今天得到了他自己想要的婚姻,可是也失去了比爵位更重要的东西──康熙的情分。在这个时代,皇帝对你有情分,即使是七品小官,也有了一层保障。想那曹寅。四品江宁织造,有了康熙的情分,出入王公之府,可以平礼进出,而章彭一闲散贝勒,几月都见不到康熙的面,孰优孰劣,一眼就可以看出。
他终于明白,一直以来,自己把封建社会的官场看简单了。这决不是他以为的企业政治。康熙绝不是总裁,皇子绝不是副总,众臣绝不是部门经理,百姓绝不是销售对象,而自己也绝不是一个策划总监!
这里有着一个最大的区别是,人在尊严上并不平等,在生命上绝无保障!
从绊得康熙摔了一个“狗吃屎”起,自己就耗尽了情分,再也没有了那份情分的保障,今后如果办事不力,会被削职,如果失职妄为,会被问罪,如果贪污结党,会被砍头。一切又回到了救驾之前那种朝夕惴惴地局面了。他不后悔这样做了,可是今后的日子他除了回府闭门当个闲散爵爷外,似乎危机重重!
来到太和门,凌啸站住了,不是他不想走,而是一个胸膛挡住了去路。兀自低头想着心事的凌啸,看到花盆底鞋子就想收脚的他,却很失水准地一头撞上了这挺立的胸膛,要命地是这胸膛很有丘壑,也很有弹性,随之而来地是两记火辣辣的耳光,“啪啪!”
如果凌啸在二十一世纪,他可以毫不容情地拳脚相加,别以为是女人咱就不打你,可惜这个并不美貌的女子是不可以拳脚相加的!
凌啸正要跪下道歉,忽听太和门外一阵喧哗,当先一人闯进来就是一推!凌啸懵懂后退间,老九一脸怒色,正指着自己的鼻子骂道,“好你个凌啸,上次好心请你赴宴,你却乘机盗走皇上赐给八哥地玉如意?!”
欣馨正有满肚子的委屈,忽被横插一脚的九哥给打断了,看到老九还要挥拳来打凌啸,不自觉就要阻拦。凌啸一把抓过老九地手,搁在自己的衣领上,辩道:“九爷,那如意我可是搁在花架上了,你可不能污我清名啊,你不信可以一起去看!”
老九顺势扯着凌啸的衣领,拽着就走,“看就看,要是没有,看我不扒了你皮!”
两人走的很快,欣馨追赶了几步,只得放弃,因为这九哥拽个人居然也可以健步如飞!
PS:凌啸一扯脖子上的绳子,抗议道:“明月,我忍你很久了。就算你今天被派出所请去喝了一天的茶,损失了6000块,但你不能拿我出气啊,邬思道这么厉害的角色都出来了,我怎么混啊!?有同情心的看官,月票砸他!”
“你说什么?凌啸没被皇上削了情分!?哈哈,这下子事有转机了。”毓庆宫里,太子高兴得情不自禁,一把扔掉手中的笔。在他看来,凌啸既失恩宠,又无性命之忧,这是最好的结果,如此失掉权柄的凌啸无力再威胁自己,而且他以太子之尊,随时可以献上小鞋,最重要的是,逼迫他交出借条将更为容易。
在太子的手舞足蹈中,朱天保直梆梆地给了太子一哽,“太子爷,可不能高兴太早。与一时的形势劣势相比,一个以一章奏折掀起风雨的敌人,恐怕更为可怖!”
太子的笑容硬生生僵住了。朱天保阴冷冷地说道,“此人与太子爷再无转圜的机会了,您难道不觉得如芒在背吗?”
“此话何解?”
“换作其他臣子,如此忤逆于皇上,竟还将皇上绊倒,致使龙体受伤,即使不斩首抄家,恐怕至少也是削职流放宁古塔!可是不削爵,不免职,不罚俸,以一个削夺情分就此了解,可见于皇上心中,一则爱其才,将来定有重任,二来恐怕皇上之情分也是说断难断!”
太子一下子掉入冰窟窿一般,大热天打了一个冷战。
“当日你为何不提醒这一点?”
“当日凌啸圣眷之浓,动之不易。今日其圣眷重挫,正是除此大敌之时!骇人者,今日方知其圣眷之隆至于此。犯大逆而不罪,倘假以时日,待其再立新功,恐时不再来,机不可待!”朱天保未言一个杀字,却语意杀气腾腾。
太子霍然起立。待要发话,又自犹豫,在大殿上来回踱步着思量权衡。
老九将凌啸拉出了大内,见身边除了亲信侍卫外,再无外人,呵呵笑道:“凌大哥,刚才跑得太假了吧,哪里有拽人地反被你拖着跑的?”
凌啸吃不准他究竟是为何而来,应付道,“唉。凌啸这次可是不识抬举,让九爷笑话了。”老九无可奈何道,“上次八哥就说你是性情中人,我看还要加上一条,凌大哥你是认死理。万幸这次父皇宽宏。否则你可就要西市问斩了!”凌啸正要和他解说一下,远处一人骑马奔来,“回禀九爷,八爷请您与侯爷到十爷府一晤。”
凌啸出了大内,原本要去兰芩处告知事情的结果。可是一看这来人赶得匆忙,不知有何大事,只得先随老九同行。
胤禩见到凌啸进来。阻止了他的行礼,上下看看他动容道:“凌大人可是鬼门关里走了一遭啊!不过我可是要给你说清楚,要真的是上了我父皇,为儿臣的第一个不依你地!”
凌啸心道,着紧你老爸的伤势,何不立即进宫去请安问候?赫然瞟见偏厅有人依桌背门而做,立即狠狠地自责一番,涕泪全下。两人演戏一番,胤禩将凌啸领进了偏厅。座中之人竟是佟国维。
老八长话短说,直切要害处。“凌大人此次无意间冒犯龙体,恐怕立即将惹起纷纷弹劾,有心人推波助澜,势将受严旨处分。大人如何自处?”老八比之朱天保果然高明得多,一语道出近臣未曾想到的发展,更何况他还知道一点没讲出的事情,最受太后和康熙宠爱的妹妹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凌啸知道他们有话要说,连忙引出话头道,“凌啸自知罪孽深重,只有在府中等候皇上的处分了。”
佟国维微微一笑,凌啸的这点子小巧,怎么让他这宰相看得入眼,不过今日他的心情实在是太好了,整整五分的盛世彩票干股,已经让他别无脾气了。
“凌啸,老夫身处辅臣,可以为你指一条明路,听与不听,由你自选罢了。”
“还请中堂明示。”
佟国维今天受胤禩所邀,商谈如何保全凌啸一事,其实本不必和凌啸见面地,可是佟国维考虑到凌啸的能量,这次如能示恩于他,将来再有什么发财的好事,必定会有一番酬谢的。
“以退为进。”佟国维言罢即向老八行礼告辞而去,甩下凌啸兀自深思。
胤禩笑吟吟地为老九和凌啸斟上茶水,自己愍上一口,顿觉齿颊生香,看着苦思的凌啸,一阵快意上来。自从上次在凌啸处买股份以来,他总是将当日毫无还价之力,引以为憾,牢牢记在心中。如果一个臣子自己都无法在气势上压制住地话,如何笼络和驾驭?现在看到凌啸皱眉苦思不得其解,禁不住心中大爽。这么简单的办法都想半天,你还真是不会当官啊?
在胤禩的得意里,凌啸忽然抬头问道:“八爷,欣馨公主是否十分要强?”
胤禩哈哈一笑,这个家伙总算开窍了,问道事情的点子上了,点一点头,道。“事情还没有完呢……”
凌啸却腾地站起,一躬身道,“八爷,兰芩有麻烦了,凌啸先告辞了。”话声未落,他已是奔出厅去了。
老八满腹的指点迷津,却没了对象,那个郁闷劲简直无法排遣,猛喝一口茶水,却烫得哇哇大叫地喷吐出来,淋得老九满头满脸。两人一阵慌乱收拾,胤禩用袖头抹了抹脸上茶汁,吼叫道,“前生地花痴啊!烂泥巴扶不上墙!没了女人就会死吗?”
老九幽幽道,“我算是瞧出来了,凌啸根本就不管什么以退为进的,死猪,是不怕开水烫!”
胤禩更是恼怒,一巴掌拍在老九的头上,“放屁!你这是骂八哥是活猪吗?”
凌啸快马赶到章彭府中,果然正赶上三个女人一台戏。没能赶上凌啸和老九,欣馨无处发泄心中地怨愤,只得来到雅茹处问罪。无奈堂姐妹平日里十分要好,加上又是争夫婿这么丢人的话题,一时间倒也不知道该是抹开脸皮大闹一场,还是威逼相劝。凌啸进来花园的时候,欣馨正在板脸闷坐,一任雅茹和兰芩在软语道歉。
凌啸的出现立即把闷火给调成了明火,欣馨也不理会兰芩二人,一指凌啸,“过来跪下!”凌啸一看她那生气的样子,更加觉得兰芩的美丽温柔,无奈形势没人强,只得过去乖乖地跪了。可惜的是,这欣馨的面前是一片鹅卵石铺就的地面,今天已经跪了几个时辰地凌啸,再次接触到可以和双核主板相媲美的地面,一阵剧痛传来,就此晕厥过去。
幽幽醒来的时候,幽香沁鼻,凌啸睁眼看去,却是香闺细帐,粉被绸枕。他待要爬身起来,却闻外间套间话声传来。
“雅茹兰芩,我求求你们了,我真的不想嫁去蒙古,上次,大姐随乌兰通郡王回朝的时候,可是抱着太后哭得死去活来啊!我不想过那种生活,更加不想丢下我额娘一人在宫中受苦!再说了,这次凌啸当庭拒婚,你要我还有脸面活在这世上吗?”欣馨嘤嘤哭道。凌啸一阵恶寒,气都不敢大出一口,看来这公主并不是在人人面前都争抢好胜的,恐怕是在男人面前如此,自己要是被她发现偷听,恐怕事情就不妙了。
兰芩的声音更是凄苦,“欣馨,我们都是好姐妹,你知道吗,离开了啸郎,我连怎么样活的勇气都没有了。你不想嫁去蒙古,我想一定可以求皇上在朝中为你择婿的,太后和皇上都是把你当成掌上明珠的啊!”
凌啸暗叹,兰芩就是老实,这小丫头分明是丢了面子来找茬的,哪里真的是什么蒙古不蒙古的,想起那个死去的宫女,一定是什么地方得罪了她,竟被发往教坊卖掉,可见这公主不是善茬。他正在床上苦思调解之策,忽听到雅茹道,“别争了,你们争来争去,有什么意思,你们喜欢凌啸,可是你们了解他吗?反正我一直都摸不透他,是一丝一毫都不明白。上次歌会上只有你们两个赞他唱得好听,我看啊,你们以后倒不如随时叫他唱歌就行了。倒是我才是真正有嫁往蒙古的危险呢!”
不晓得是说中了欣馨的想法,欣馨半天未曾言声,凌啸正自觉得有戏的时候,欣馨忽地站起,说出了她的解决之道,倒也很能解决雅茹的问题,“好,我即刻进宫,求太后她老人家,把你也贬为庶人,不就万事妥贴了吗?哈哈──哇哈哈!”
凌啸简直要抓狂了,二女显然是吓蒙了,没有声响。凌啸急忙起身喊道,“不可以!”
不顾膝盖的疼痛,凌啸连忙奔到外间,两姐妹见他出来,连忙扶住。凌啸却一扯兰芩和雅茹,扑通一下跪在冷笑的欣馨脚下,二话不说,先磕了一个头。
“凌啸不知何德何能,竟让公主如此厚待。公主才华冠绝,当世须眉汗颜,凌啸深信,公主一定可以找到一个心意相通的如意郎君,我与她二人情深义重,求公主网开一面。”
欣馨的脸一下子通红,被凌啸听到女儿家的心事,再拒绝,更是羞愤,抬起花盆底就是一脚,正中凌啸的胸口!
PS:凌啸恨恨在地上画圈诅咒明月,“活该被人打,安排个好婚姻就这么难吗?”明月一巴掌打去,“网络文学新三纲懂吗?读者为起点纲,起点为作者纲,作者为主角纲!把你写得这么曲折,你真不晓得为什么吗?”凌啸知错地捡起铜锣,“爷们,可怜我的投月票啊!”
一脚踢到胸前,凌啸大声惨叫,两眼一翻,仰身便倒,狠心咬破了舌头的鲜血从嘴角溢出。
兰芩和雅茹一下子花容失色,悲声惊呼,半抱着凌啸的身子,齐声呼唤这他的名字。欣馨则惊呆了,她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的槐木底鞋子竟然可以踢倒凌啸,这个奴才好像是御林军的第一高手啊?!她想起凌啸的侯爵身份和三品官职,随便殴打朝廷大臣,可是要受到皇阿玛的严厉责罚的,说不定还会被宗人府抽鞭子的,越想越怕之下,一扭身慌忙跑了。
凌啸听到欣馨的脚步声远去,实在不忍心赚两个丫头的泪水,止住醒神过来要叫大夫的兰芩,一把将眼泪哗哗的姐妹搂在怀中。两女见到凌啸“醒转”过来,带着泪珠儿高兴不已,把个凌啸看得心痛酸楚极了。俗话说,贫穷夫妻百事哀,可是如今自己三人想结为夫妇竟是这般千难万阻,看来真是“卑贱夫妇百事哀”啊。
兰芩还不放心地要去找药酒,凌啸一敞胸口,看到的确是有个红红的印痕,这公主踢得也的确是不轻,心里面很是愤恨,如果不是这小娘皮的身份,凌啸真想把她狠狠地痛殴一番。雅茹和兰芩粉面晕红地为凌啸抹着药酒,心里面扑通通小鹿乱撞,她们几曾看过男子这样赤裸的胸膛,如今还亲手抚摸着那结实的肌肉,一时间羞得她们茫然迷醉。
凌啸正待乘机温存一番。不料外院传来宣旨声,三人连忙略作整理,出来看看分明,一听之下,禁不住心中暗骂,你个老婆娘。不就是摸了你地白肚皮吗?又没摸别的地方,干嘛要这样整我啊!
“雅茹诚孝聪慧,深得本宫喜爱,常欲收为孙女。欣闻雅茹即将与凌啸成婚,甚为不舍,恰本宫抱恙经年,今次即封雅茹为和硕公主,暂缓婚期一年,侍疾慈宁宫。”
章彭等人听完这道太后懿旨,连忙谢恩。都在心里暗思,这太后的胳膊还是往内拐啊,一年的时间,可是足够生出很多的变故来的,凌啸都可以半年升官十几级。还有什么事情不可能发生?
尽管太后以懿旨地形式,直接承认了凌啸和雅茹的婚事,不过,章彭和福晋都已经不敢再报以热望了,她们的婚事随遇而安吧。
凌啸看着泫然欲泣的雅茹和面色苍白的兰芩。忽然觉得自己很没有用,索性紧拥着这两个愿意以一生来陪伴他的女孩。后天,他要在彩票摇奖的好日子里。借着全城的彩气,给兰芩一个交代,一个男人的交代!
今天是开奖的好日子,广渠门基金衙门外地广场上,人堆人,人挤人。
凌啸将官轿歇在三条街外,因为来看摇奖的人,实在太多了,若不是952X率领衙役们挥鞭开路。恐怕他这个衙门总理也走不到自己的衙门了。看到这种久别的热闹场面,自己“首创”的彩票,能够有这么好地人气,凌啸既是欣慰,又觉得万分不舍,过了这一期的彩票日子,他就要卷铺盖了。
天还没亮的时候,他就递牌子再次求见康熙。出乎意料,康熙很快就接见了他。看着康熙早已洗漱得干干净净的容颜,凌啸知道了,做皇帝难,做个好皇帝更难,至少要起早摸黑。康熙也在观察凌啸,前日的惩罚倒没让这个年轻臣子显得萎靡不振,行礼之后就开始汇报彩票开奖地筹备事宜,完了依然是毕恭毕敬的请示自己圣训。
好,公私分明。
康熙对于开奖倒别无训示,现在是几个儿子亲自监督,任何人想要作弊玩巧,都是很难的,他唯一地要求就是现场的百姓安全和事后的奖号兑付,不过凌啸已经安排得很让他满意了,所以他就开始跟凌啸讲了他要讲的话。
“昨天一日之中,整个上书房共收到三百七十一份这样的折子,朕想让你先看看。”
凌啸早就猜得到,这些一定是士大夫清流们对自己的弹劾,略微看看康熙指定的那份,果然入目都是骇人诛心之言。
“如此残害君父龙体之国贼,不杀之无以正纲常,不杀之无以平民愤,不杀之无以立君威。倘使圣上念其亦曾立下护驾之功,皇上可稍减其刑,由凌迟改腰斩可也。如若圣上以为此乃宫掖弄臣之私事,则奴才不敢苟同,盖君子无私事也!为国除贼,奴才之责也,此贼十日不伏诛,奴才维日辞官于朝上,夜伏刺于道途!”
凌啸苦笑之余,也不禁心下愤愤。这是哪跟哪啊,康熙时隔一天,额头大包早已消失不见了,我谈得上是“残害”了他的龙体吗?老子绊得皇上摔了一跤,居然就立刻成了国贼了,那当日老子救他一命,为何也没见一人称颂老子是救世主?!现在一个小包成了凌迟之罪,救命之功却只能换来减刑为腰斩?居然还大放厥词,白天辞官,晚上来行刺老子,什么王八羔子,来的试一试,老子砍死你!
可是,气愤归气愤,凌啸知道自己在京城出了容若外,就只有康熙作靠山了,如今康熙明着放话了,剥夺了对自己地情分,那自己有意和无意中得罪的人岂不是会跳出来,墙倒众人推嘛。凌啸一翻首页,康熙居然没有糊上奏折的名字,赫然入目,要刺杀国贼的人果然是冤家,那个被自己软禁半月的魏登科。
凌啸不知道康熙要如何处置自己,先前以为康熙绝不会杀了自己的笃定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惴惴不安。
“奴才之罪,虽是无意,但也罪无可赦,不过,皇上。”凌啸扑通地跪下,满脸尽是惊惧,“不至于凌迟吧!”
康熙确定自己是很想笑的,可是他知道自己是决不能笑的。这份狗屁不通的折子其实就是他召见魏登科时,专门暗示授意的,无非就是吓唬这个屡次逆龙鳞的家伙,要是其他官员的奏折,可都是削职、流放,最多是斩首罢了。
“你说呢?”康熙板着脸道。
凌啸这下确定了康熙绝对只是吓唬自己的了。自己虽然老惹得他不高兴,可是他对自的赏识也是常常溢于言表。一般像这种情况,如果要杀自己,肯定会露出十分惋惜和沉痛地表情,板着脸嘛,是要教训自己。情分没了没关系,不要命就好了。
“奴才实在对不起皇上的栽培,让皇上失望了,皇上啊,您不念奴才年纪轻,不懂事,也要看在奴才的犬马之劳,不要杀了奴才啊!”凌啸连忙认错求饶,甚至膝行几步,抱着康熙的瘦腿,拼命地摇晃,一把鼻涕一把泪都糊在了黄龙袍的下摆上了。
一抱得逞之下,凌啸更加确定他是吓唬人了,开玩笑,要杀自己,还许自己近身?不怕自己暴起伤人吗?
康熙很满意。尽管看出了凌啸的做作,他还是满意。现在至少在言语情势上,凌啸在求他饶命,今后再犯了什么事情,再无负恩的愧疚了。
“朕这次就看在你的功劳上,饶了你的狗命,下次,希望没有下次了。”康熙端起半热的奶子吸了一口,“你也没有下次了!上次砍朕脖子的事,你没忘记吧?”
凌啸的良好表态和保证终于得到了康熙的认可,“这次彩票事了之后,你就等着履新去吧。跪安!”
众位阿哥、衙门属员、各部监察都等着凌啸宣布开奖,可是凌啸却在设了香案的台上闭着眼睛喃喃自语,浑不把万众云集的官民期待放在心上。
凌啸是在祷告,今天对他实在是个重要的日子,他祈祷的只有两件事情:希望奖项能够尽可能多地被贫民中到;希望豪成能够在府中给自己安排好一切。
凌啸终于开始宣读礼部编撰的开奖祝词了,底下成千上万的百姓忽然觉得十分地不对头,台上的众人好似有什么不妥,一个个脸色红得像猪肝一样,身子微微发抖,难道是这些王爷官员病了?可是又不像啊,大家都兀自一本正经地矗在台上啊。
台子底下不远处一个书生打扮的人,忽地一拍双掌,对周围同伴笑道,“小生今日可是叹为观止啊,不愧是学富五车,想不到这位总理大臣,使用通假字的水平竟是如此地高啊!”边上几人会心一笑。
凌啸却不晓得,他用偏旁代替生僻字的丑事已经流传出去了,一待念完拗口的祝词,拿起鼓槌,照着身边的大鼓,就是一擂,“康熙盛世彩票第一期摇奖开始!”
身披黄缎的骏马,水晶球在万众瞩目下,终于登上了高台。凌啸还想解说一下摇奖的规则,底下的人已经开始破口大骂了,一时间群情涌动。
“凌大人,你已经啰唆了半个时辰了,还在这里耽误我们发财?!”
“年纪不大,话却一箩筐,快开始!下台!”
“对对!快点开始!下台啊你!”
先是一片一片地鼓噪,结果是万众齐声地在喊,“下台!下台!”凌啸目瞪口呆,这群不知好歹的家伙,老子辛辛苦苦搞这玩意给你们娱乐,你们尽在这里轰老子下台,尽管他知道古代的“下台”,和现代的并不一样,可是没讨到好彩头,真是郁闷啊。
PS:凌啸道,“明月今天没脸要月票,因为昨天呆派出所没更新,今天努力码字,没脸,没脸啊!”
“当!当!”几声锣响,一位户部员外郎立即上台宣布,“盛世彩票第一位数,开始!”一声令下,立即有兵士挥鞭打向骏马,马匹吃痛之下,立即拉着连接水晶球内搅杆的轮轴转动起来。
台下不知道是哪一位喊的第一声,不到片刻,下面的百姓们都跟着叫喊起来,每个人都叫着自己买的号码中的第一位数,似乎谁喊的声音越高,谁就会得到命运之神的眷顾,一时间,声震云霄。
老四看着这些疯狂的百姓,他感觉到自己的心在承受着撞击,仿佛这些叫喊声在冲击着他的灵魂一般。邬思道昨晚的话,又浮现在他已经听不到近处声音的耳朵里,“汉强唐盛,无不以儒学为教化,无不以逐利为驱使,并重而行,以致大成。未知明日之京城,会是如何颠倒众生啊!”
他此刻身处现场,满脑子里都是那个词,“颠倒众生”,想起邬思道曾建议他约凌啸促膝长谈,于是不由自主地看向凌啸。凌啸正站在台角,满脸笑容地看着百姓的火热,兴致飞扬呢。老四的心里忽然升起一丝恐惧,我们满人不过百万,汉人却有百兆,就像现在这样,官员衙役不过五百,可是百姓不下几万,如果此刻百姓是敌人,我们将是何等的危险?老四忽地有些不安起来,索性对那些呐喊声充耳不闻,专心想起心事来了。
“三!”
“八!”
……
“啊呀!是八啊。早晓得买八,多吉利啊。”
“哈哈哈,我买对了,我买对了!”
这些清朝地彩民们,以自己的方式祈祷着鸿运,随着一个金球的落出而尘埃落定。有很多不懂规则的百姓。以为这个“八”买中了,就得到了一万两,高兴的差点晕厥过去,发狂地拽着彩票,就要往台上冲。更多的人则发出此起彼伏地兴奋声、失望声、懊悔声、怒骂声,或者宣示着高兴和期冀,或者发泄着失望和苦闷,但是机会还在后头,第一个数字对了,不意味着你能中奖。反之,也不表示你没有收成。
“当!当!”当众纪录下第一个号码后,那位员外郎继续宣布第二个号码开始。
老八坐得心神不宁,起身来到凌啸的身旁,本来他害怕开出大奖太多。这第一期没什么赚头,想找凌啸探探底细,可是两人对面说话,几乎把喉咙喊破,才发现根本就是对面不应啊。百姓的声音实在太大了,就连台子下边的衙役都在高声地呐喊,老八只好拍拍凌啸的肩膀作罢了。反正晚上要去他府上的,到时再问吧。
已经冷清了十几天的鸿发赌坊里,吐惠的心也随着一个个号码的诞生而紧张,可是他实在无法确定自己该喜还是该悲,这次鸿发赌坊买的彩票实在太多了,他看看身边着德者太子爷,暗暗观察着这个主子地颜色。三万两的豪赌啊,太子的赌性还真是不小啊。
“八零三三六九五!快,吐惠。快找人手清点彩票!”只要中个三张就可以了赚了,太子兴奋至极,他当时可是挠头抓脑地想了好多数字,还教吐惠请来了京城最有名的柳半仙,专门帮他算出了很多的数字。
吐惠根本就不用真地去清点彩票,他战战兢兢地翻开了一本账本,这账本里面可是把所有的号码都记着呢,如果不能如太子所愿,他吐惠就只有流落街头了。这位太子实在太优柔寡断了,本来说好了只买五千两试试运气,可是一旦决定买了一个数字,忽然觉得把握不大,又去把挨着的号码买一大片,多次下来,已经是超出了几倍的预算,硬是把赌坊的所有流水钱给用了个干干净净。
颤抖着手指,吐惠一一地寻找起来,翻完了最后一页,他都没有能找到八零三三六九五这个数字,汗水啪哒啪哒地就流了出来,把个账本滴得到处都是汗水印子。太子越看越心凉,一把夺过账本,细细地看了半天,竟木然呆住了,真地没有吗?
倒是吐惠长期管理账务,清明些,“爷,您先别急啊,要是同六个号码的有十个,我们不亏啊,同五个的有三十个,我们也不亏啊!”他地话一下子提醒了太子,连忙催促吐惠清点。
对面的人们开始散去,中奖的,没中奖的都是如丧考妣般失魂落魄,没中的固然要如此,中奖的更要如此了,不怕贼来偷,就怕贼惦记啊,这种公开场合,谁敢露富啊?还是老老实实按规定,悄悄到衙门去领奖吧。
直到下午,吐惠才算点完毕,喝了十五杯茶,等得心急火燎的太子一看清单,傻眼了。同六个号的有,可惜只有两个,同五位的四个,加上其他地小奖项,总共可以兑换个一万二银子。
整整一万八千两银子啊,要是买丫头,可以买一百个上等的江南女孩了,却一下子被自己输了,太子虽然从来不缺钱花,可是他也舍不得啊,还差着一屁股的债呢!失魂落魄地心疼中,他恨死凌普这个奴才了,不是他在自己宫里吹嘘什么干得过,自己哪里会起这个心思玩彩票呢!为什么四成的返奖率,到自己这里就真的只有四成收成呢?
朱天保一头扎进门来,“哎呀,我的爷啊,可找到您了,微臣可是找了大半天啊,到处……”
“什么事?说吧,大呼小叫的爷抽你!”太子正烦心。
朱天保不知原委,一怔,“凌啸今天送来喜帖,他邀请您去他府上喝喜酒呢!微臣刚刚见到三爷四爷还有……”
没等朱天保说完。一个杯子砸了过来。太子蹦起来,盯着对面衙门口三三两两出来地官员,喝道,“混账,怎么现在才来说?!凌啸是吃了狗胆吗?太后的懿旨都不放在眼里,敢抗旨娶亲?朱天保。给爷点起人马,拿了这忘八羔子去!”
朱天保却没动弹,他被太子的杯子一下砸在额头上,倒在地上了。吐惠连忙过去探探他的气息,对太子道,“爷,朱大人晕过去了。那杯子……”
“啰唆什么,你去通知凌普,我到顺天府去调一彪人马,一齐去抓那抗旨的凌啸!”
由于今日衙役们实在太累了。值班的不多。太子才好容易点了几十人,直奔凌啸地侯府而来,反正昨晚凌普把借条也要来了,这家伙搞得彩票害自己亏了一万八,现在不趁他宾客盈门的时候拿下他。怎么消得了自己的满腔怒火?
刚到侯府附近,太子阴阴冷笑,忠敏侯府里一片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太子一摆手,凌普立即把一些物事往分给自己带来的手下。众人随着太子一齐向府门口行去。今天的侯府一改往日的冷清,门口站着好多的八旗闲散子弟在迎客,太子心道。果然是人一发达,趋炎附势的就多啊。
太子杀气腾腾地进到大厅之中的时候,吓得满屋的宾客傻了,今天不是喜事吗,怎么太子带着人来,面色不善啊,这些随从手里拿地可不是什么贺礼,都是黑乎乎的铁尺铁链啊!
身系大红花的凌啸,瞅见太子带着人马而来。第一个念头竟是这斯造反了吗?心下吃惊,脚下却不含糊,不退反进,向太子靠近,已是全神戒备,一个不对,就要先抓太子为人质。三阿哥正在敬凌啸的酒,一见之下,也不禁骇异,造反一词从脑海里冒了出来,今日几个成年阿哥都给凌啸面子,衙门事毕即前来凑兴,万一太子把他们一锅烩了,岂不是倒霉?
老八等人皆是一样想法,唯有老四镇定些,他不喊太子为太子,“二哥,你这是要……要干什么啊,凌大人今日办喜事……”
太子冷笑,“喜事?是祸事吧,凌啸,你胆子可不小啊!敢娶亲?嗯?还敢抗太后懿旨娶亲?来呀,拿下!”
凌啸一听他不是造反杀人来的,心里略定,“太子爷,为何拿我?难道娶妾也犯了国法吗?!”
太子一下就傻了,“你说你是……是娶什么?”
“娶妾!”
太子还在怔怔,老八幽幽道,“二哥,娶妻前先娶妾是很正常地事情啊,上不违太后懿旨,下不干国法民俗,不知您是怎么想的,吓了兄弟们一跳。”
太子在满室宾客的议论声里,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这事情太过于孟浪了,传到康熙的嘴里可就是很难解释了。
凌啸肚子里把他的祖宗十八代全部恶毒地骂了个遍,搅和老子地婚礼?他娶妾无非是要给兰芩一个名分,自己命运多舛,他实在是怕夜长梦多,本就是急切之举,希望低调从事,不欲引起康熙的过多反感,谁料道只想请老八一个阿哥的,却被年轻粗疏地老十捅得全衙门都晓得了,见到众阿哥都来了,不请太子又于理不通,谁知道竟请来了一个搅事棍子?
无论凌啸怎么烦躁,作为主人,怎么可以不帮太子圆场呢?这可是自己的好日子,不能再节外生枝了。
“太子爷,您真是最关心奴才的,随时提醒着奴才,君子爱人以德,奴才受教了。您光临寒舍,蓬。荜生辉啊,来来,爷请上坐,上座!”容若作为今天的长兄,也是极力转圜,竟愣是把坏说成是好,是太子的期望、关怀云云,扯入上座不提。
豪成乘机提醒道,“新郎官出发啦!”
PS:一脚将铜锣踢远,凌啸狠狠道,“明月继续没脸要票。有脸老子也不要,你们说句公道话,结回婚我容易吗?还有人搅局。”
虽然发生了很多风波,凌啸终究如愿以偿地娶到了兰芩。
盖着红盖头,一身新娘吉服的兰芩坐入了花轿中,尽管她知道自己将来只能是一个妾室的身份,但是能够和自己所中意的男人在一起,比起其他宗室女孩,她觉得自己已经幸福多了。临出发前,福晋热泪涟涟,一边嘱咐新姑爷好好对待女儿,一边安排雅茹和佟性送亲。已经上了高头大马的凌啸,只是下马在福晋的耳边说了一句话,就妥妥贴贴地把岳母抚慰安心了。
“您请放心,女婿的承诺是,凌啸的女人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回到府内,自有一番仪式应酬不提,总之,凌啸可是喝得七荤八素的,小依小雅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架进洞房里。雅茹正在陪伴惴惴的姐姐,两人方才讨论了福晋所教授的很多羞人的题材,一看到凌啸进来,两人更是羞涩里缠着一丝害怕。
小依小雅退出房去后,雅茹也要告辞回府,谁知道凌啸一把拉住了她,今晚凌啸实在是又喜又悲,加上酒后多话,他忽然很想向姐妹两倾诉一番。这也难怪,今日的大喜之后,凌啸明日就是一个大人了,将挑起一个新家庭的责任,成为一个实实在在男人。他很遗憾后世的父母未能在儿子的婚礼上坐在高堂,今世的格尔楞夫妇也不能喝上自己的喜酒香茶。除了外间正在照顾宾客地豪成,眼前的两个女子是他最为亲近之人了。凌啸解开芩儿的盖头,正色道:
“芩儿,茹儿,今天你们记住,我凌啸不会花言巧语的哄女孩子开心。只有借我家乡的一句婚誓,来表明我的心志,我发誓会照顾你们,爱护你们,无论贫穷还是富有,疾病还是健康、相爱相敬、不离不弃,永远在一起!”
兰芩姐妹很是感动,这虽然不是什么雅词妙句,可在她们心里,这平白地话语不下于“乃敢与君绝”的山盟海誓。雅茹不得不离开的时候,红着脸被凌啸紧紧地抱着温存了半天,才依依不舍地辞去。
当洞房里只剩下两人的时候。凌啸的温存如密,芩儿的娇呼似曲。在通房的小依耳中,除了略微对自己的凄苦自怜以外,这一夜里,内间洞房的动静。如同是美丽传说的完美结局。她虽然不能理解凌啸为何不惜抗旨拒婚,但是从侯爷“忙乎”到后半夜地劲头看来,她的爷十分的愉悦。尽管她对于这个新的姨奶奶很陌生,但是姨奶奶娇吁之余的温柔体贴,小依就知道她地爷没有选错伴侣。
春晓帐暖日升高。这种日照三竿方才起床的日子,并不是凌啸可以享受的。凌啸轻轻为芩儿的娇躯盖上红衾,又像孩子般不舍地伸手入被。抚弄芩儿的稣乳半晌,方才微叹一口气,在芩儿粉面上一吻,下定决心起身下床。
凌啸刚下地床来,身后递上来了内衣。芩儿悄声从后抱住她,羞答答道,“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凌啸心里一暖,哈哈调笑道,“恐怕娘子是。识得个中好滋味,方才悔教为夫觅封侯的吧!”
在身后芩儿的粉拳娇嗔中,凌啸穿好了内衣。小依闻声进来,请安完毕就开始为凌啸穿戴朝服,服侍他洗漱梳辫。芩儿见到小依地脸红扑扑地可爱,大眼睛不时地偷瞄二人,心里知道凌啸的这个通房丫头在臆想昨日洞房情景,颇不好意思地打赏小依红包。
凌啸见她们主仆和谐,一反昨日温柔,猛地揽过芩儿,用力霸道地吻着香唇,直到芩儿喘息方才一松,哈哈笑道,“好老婆,老公上班去了!”在芩儿的不解里,凌啸掏出一张八阿哥搞来的出籍文书,塞给小依,迅雷不及掩耳地扯着小依也是一搂,方扬长出房而去。
羞红了小脸蛋的小依惴惴地望着兰芩,刚想解说,却被兰芩一把拉住了。侯门贵族出身的兰芩当然明白这种事情很正常,也知道凌啸的好意,这是相公提前告诉自己,小依也是他在乎的人。
凌啸也不矫揉造作,对于小依,他绝不会虚假地说找个人好好照顾她,试问当今世上,论及尊重女性,自己称第二,恐怕无人能做第一,还是自己亲历亲为吧。
新婚的凌啸出现在大堂上,众多基金衙门地属官很是惊奇,凌大人竟然不休息一天吗?
其实凌啸也有不得已的苦衷,三百多朝臣的弹劾,已经把康熙也逼到不得不处分自己的境地了,凌啸必须抢在这个处分出台前,统计好自己的政绩──彩票的成绩。这些政绩虽然不能把处分抵掉,但是,它可以影响处分的轻重程度。凌啸已经失去了康熙的情分,这样一旦被处罚得太厉害,恐怕就不好翻身了,凌啸现在已经不再是单身一人了,他有了家室之责。
这种情势,令凌啸想起了阎锡山自挽联,“摆脱开摆脱开,沾染上洗干净很不易。持得住持得住,掉下去爬上来甚为难。”
第一期彩票的销售总量,高达六十二万两白银。由于清代没有电脑统计,凌啸只得在衙门呆着,一边等候属下们算盘珠子啪啪响地统计,一边胡思乱想康熙让自己到何处履新。自己在这个世界里,除了背负着一些仇恨以外,表面看来,生存似乎没了什么问题,可是凌啸却知道,事情并非如此。
忙活了整整一天半,凌啸拿到了完备的统计结果,原因无他,众皇子急于利益分成,各自从自己的府上和庄子里调集了大量的账房花子来帮忙。除了老四稍微恬淡一点外,其余几人都在祈祷无太多人中大奖,但是结果的统计不太符合皇子们的渴望,却很符合凌啸的思路。
三个人中了“天字号”大奖──每人奖金一万两,而且中奖人的户籍显示,这三人起码有一个是平民。三千两的“地字号”奖共有十一人中得,一千两的“君字号”奖也有四十八人获得,“亲字号”的三百两有一百八十人得到,十两的“师字号”有三千六百一十人中了,加上“善字号”返一两的有六万三千八百张,本次彩票需要奖出二十六万五千两的银子。
除去接近十九万两的国库税金和一万两的衙门开支外,总体的盈利是为十五万两。
无论阿哥们怎么样的计算,单从金钱上来看,最大的赢家只有三个,朝廷、康熙、和八阿哥。
老四看着高兴的老八三人,还有唉声叹气的老三,还有兴高采烈的老五老七,他的心里面已经平静了很多。邬思道昨晚的分析十分中肯,除了朝廷和康熙以外,这次老八失去的要比得到的多。
当时自己也曾疑问,“老八财力大增,财为势先,将来围拢在老八身边的势力将更加骇人。”邬思道嘿嘿笑道,“四爷你也知道这种势力是骇人的啊,那么骇到的第一个人就是皇上。这其中的得与失就自然而明了啊。”
众阿哥见到凌啸夹着汇集上来的材料就要挪步,晓得他要进宫向皇上汇报,立即就围在他身边,老七带头询问凌啸,衙门何时兑现分红。凌啸正要答话,一个声音响起,说的话让凌啸不禁刮目相看。
“七弟,就让凌大人先进宫吧。皇阿玛一定在宫中翘首相盼多时。了,事关国计民生,我们兄弟的私利可以慢慢来。凌大人,反正我胤禛已经决定,既然皇阿玛和凌大人开此机制,是为了筹集赈灾基金,我身为皇子,更当为国效力,索性,我这次的分红,就捐给国库,作为我的一点心意吧!”
老三老五老七尽是叫苦不迭,恨死老四的矫揉造作,老四这一手不是逼得同为阿哥的自己都放弃这次分红吗?否则就不是为国为父皇分忧的好皇子了,尤其是老三,他可是还欠太子的巨债要分期付款呢!_^
老八可是在笑容里眼中冒火,很想到衙门膳堂里找把菜刀劈了这个哥哥!你反正就只有五分股份七千多的红利,你老四又不是哑巴,缺钱或者嫌少,你说句话啊!玩这一手,害的我整整四万五千两不捐也不是,捐了又心痛!
跟着来玩耍的老十连忙仗着年轻,不怕说错话,“嘿嘿,四哥的忠心诚意,小弟真是受教了,以后我也照着你学啊。不过这次我不能学,八哥,这次你向我借的十万两银子,我也是找奴才们支的,还是要还的,我看,你也学四哥捐个六七千两吧。”
老九却阴阴地在人群后看着老四,心里警惕,这是一条咬人的疯狗啊,这种情势下,众阿哥怎么应对都落了下乘,就算一样捐出,也失却了先机。
邬思道教了自己小小一招,立即就把优势变化全然反制!这个瘸子真是人才啊,更何况他相信凌啸一定会把此事向康熙汇报,一颗老四忠心为国的金种子将会深深埋在皇阿玛的心中。
想到这里,老四看向凌啸这个向康熙“传信”的人,巧逢凌啸也看向他,眼神一阵相撞,凌啸连忙现出佩服敬意。老四道,不仅父皇,现在看来,凌啸也许也将投诚于自己呢!
凌啸却在心里骇异不已,以前太小看他了,好一招扭转乾坤。
:凌啸忍不住反抗:“你就不能把清朝人写得低能点,我再大能点吗?怎么混啊?”
第六十七章凌啸的新职务
官轿在轿夫们的前进中有节奏地摇晃,凌啸坐在里面,心里十分的沮丧。
胤禛是历史上的继统之君,即使历史发生了变化,他获得最后胜利的几率依然是很高的。今天他所显示出来的变化,正说明了他的日渐成熟,加上他之前所准备的人脉和势力,凌啸感觉到自己找他报仇是越来越难。与老四相比,自己单枪匹马,势单力孤,身份卑微,如何能都得过他?
这段前往皇宫的路并不长,凌啸还没有把怎么样对待胤禛的事情想清楚,官轿就已经到了东华门。乾清宫里,康熙正和张廷玉、佟国维计议江南水患之事,听到凌啸递牌子求见,早就望穿秋水的康熙立刻叫传。
“奴才及阖衙上下,自昨日清晨起就开始清点盘算,目前已经基本理清彩票的账务,特来禀报圣土。”凌啸深吸一口气,把心间的烦恼抛开。沉静地禀报。康熙就是喜欢他这种任事专事的态度,以前那种胡闹不好。早像现在这样多好啊,怎么看都是一个精神利索的能员干吏!
“皇上亲政以来,励精图治,使得国泰民安,百废俱兴,太平盛世水到渠成。托圣上洪辐。康熙盛世彩票第一期在您的关怀下加上各小主子的居中指挥,现在已经取得了很好的成绩。”康熙从前几句话就知道了是喜讯,也就不再担忧,领首微笑地听着凌啸地奉承。
“本期彩票共售得六十二万两银子。天字号大奖三名,地字号奖一人名,君字号奖四十八名、亲字号奖一百入十人名。师字号奖三千六百一十名,善字号奖六万三干八百名,总共需要奖出二十六万五干两银子。按照钦定税率。除去一万两的发行费用和五千两衙门开支之后。需要上缴国库一十九万两,各试行股东总红利十五万两。“
佟国维心里十分高兴,若不是每天都在锻炼宰相城府。恐怕立地要笑出声来。老八给他的五分干股。这下可以坐收七干多两白银。虽然这意味着是他的“卖身钱“,但是这位老中堂很是得意,寻常人想要加入老八地阵营要送礼方成,而自己却可以得到这么多银子、这就是价值!
康熙很满意、杜对于国家大计来讲、内务府可以有钱修造园林。只是意外之喜。他更高兴的是。就如同凌啸所说的。这为朝廷开辟了一条为天灾人祸筹集银子地好方式,不仅可以常备地开展下去而且在遇到特别紧急的情况时,还可以设立奖项比例更多的特珠期数,在短时间筹集巨资。
康熙正想好好抒发心头的高兴。张廷玉一正衣冠,走到康熙的面前。凝重她缓缓跪下,砰砰砰她连磕三个响头。
“微臣首先恭喜我皇、得此良方,社稷之福,百姓之福啊!皇上当日乾纲独断、一意选用凌啸侯爷之策,臣当时实不能解,今日事成、方知吾皇学究天,识穷古今,作为中堂辅臣,不胜汗颜。”康熙哈哈笑起、张廷玉老成谋国、是公认地理政好手,如今、信奉万言万当,不如的能臣亲口狂拍马屁,康熙怎么能不高兴开怀。
孰料张廷玉话锋一转,最后又陡然一收,听得君臣几人一愣,“唯此法关乎国计,圣上当着有力严加督管。“”
凌啸听出了潜台词,看向张廷玉的眼光自此不同,一直以来都只把他当成一个有所作为的宰相来看待,想不到这个古代的士大夫居然有这份气节操守、捍不畏惧阿哥们的仇恨,提醒康熙及早把股利收回朝廷掌握。信奉明哲保身的他敢于把话说道这个份上,更是难能可贵啊!
看到佟国维翻着白眼就要说话,凌啸决定帮帮张廷玉,说件同样性质的事情来印证。
“皇上,张中堂所言甚是,不过与彩票地成功相比,奴才更要恭喜圣上的是,皇上的阿哥们更是我大清朝最宝贵的财富!”迟早要汇报老四的做作所为,倒不如选择这个时机来对张廷玉示好。康熙一愣。自己的儿子们有什么好的,还被凌啸拔高到这种地步?
“说来听听,呵呵,朕都不知道这群小伙子地好处,你是哪里看来的?
凌啸在心里鄙视,康熙这种老婆他家靓、儿子自家好的样子实在明显。眼睛都笑得眯起来了。“方才来前,四爷与几位爷都表示要捐出部分红利给国库。说是身为皇子,当以身作则。不敢以和利而使皇上独力赊济百姓啊,奴才以为这是公。这是诚、”他上靠一步。在康熙面伸出了大拇指,“这更是孝啊!”
“呵呵,呵呵,这群不肖子,也只是学得了朕三分罢了,不值夸奖,不值得夸奖。”
佟国维一边跟着马屁凑趣,一边暗思,他搞不懂凌啸的立场,这个年轻侯爵不是和八爷搞得火热吗,怎么当着皇上的面赞起四爷来了。
佟国维己经和老八绑在了一条船上,心里很是不齿凌啸所为,口里就把话题往凌啸身上引,“皇上啊,您前天说过,只要彩票有所盈利。即减免忠敏侯一分罪责。以奴才看来,三百奏折可以留中不发,忠敏侯该当重赏。小小过错可以抵消啦。“
凌啸听着他的话,句句都是好话,心头舒畅,果然是老八一党的,连忙看向康熙。张廷玉却眉头一皱。这佟国维今天怎么啦,为何会对凌啸开炮?凌啸年纪轻,君前言语倾轧的机巧还不懂,可是他张廷玉听得出。佟国维表面好话,内里却在提醒康熙。凌啸的罪责不是小小过错。哪有三百奏折都留中的道理!
康熙渐渐把笑容敛去,正色反问道,“既然如此,索性现在议议凌啸的事。衡臣。你先说!”
凌啸早晓得康熙要自己卷铺盖的事,这也谈不上卸磨杀驴。问题是康熙会让自己到何处履新。他趋前跪在康熙脚下,等候几人搞定他的命运。
张廷玉微微思付一下。躬身禀报,“臣一直忙于朝务,不瞒皇上,于凌啸的事情所知不多。“康熙和佟国维心里暗骂。又是一贴“万金油”。凌啸微微失望,投桃没得到报李。
“事情的来龙去脉,微臣至今也没有搞明白,只是大前日上书。听到皇上说,已经剥掉了忠敏侯的情分,微臣不敢欺君,以为是很重的处分。至于这几天凌啸又犯了何事,臣不知,不敢妄言。
佟国维很是惊奇,张廷玉怎么啦?他话里的维护之意聋子都听出来了,你这个中堂、天天处理奏折的初选、不知道来龙去脉、那可真见了鬼了。看到康熙又指向自己。佟国维连忙请了清嗓子,更加“万金油”地说。”皇上、奴才刚才已经说了,弹劾折子留中吧。当然、最都请圣上栽决断才是啊。“”
凌啸当然知道自己的命握在老康手上、眼巴巴地望着皇帝。
可惜康熙皇帝的心事,不仅仅要考虑是非曲直这么简单。他只知凌啸的京官恐怕做不牢靠,还有陷入党争和夺嫡的危险、最重要的是、这小子来到自己的身边就没有消停过,老是惊天动地的折腾、自己的这张老脸都被他踩了三回,纵然有天大的功劳、也不能绊得朕摔了个“龙吃灰”吧。
滚吧,滚的远远地、先历练好了,晓得怎么做么个臣子了再回来。
“凌啸!
“奴才在。“”
“上次朕曾经封你湖广观风使,代朕巡查吏治民情、因故未能届任。加上也曾答应你为父母迁葬。削为三等忠敏侯、降三级履任,顺便由你哥哥代你迁葬!“
“谢皇上!可是奴才,奴才舍不得皇上啊……“””凌啸尚未来得及感激一番,康熙已经一摆手进了西暖阁、这个皇帝很怕听凌啸的马屁,他怕自己忍不住心软。
佟国维吹胡子瞪眼睛,这算是什么处分?!那巡查观风使是差使官职。只看差事的权限,不问品衔的高低的、活活一个常驻钦差,寻常督抚遇到他专管的差事,都是只有听他的份。比起从三品的基金总理大臣。这正五品观风使的权利暴涨。简直就是半个封疆大吏,佟国维咧嘴看看西暖阁,幸好今天自己没有赤裸裸地整治凌啸,这皇上分明就是的明降暗升麻、就算削个爵位也不彻底,还是令人眼红的世袭罔替。
张廷玉看看尤自“流泪痛哭“的凌啸,明白了两件事。
第一是坏事,他的直觉告诉他,整个湖广两省从此多事、肯定会这个少年钦差闹得风起云涌,到时自己这个宰辅肯定头痛心烦。
第二件祸福难料,自己与这个年轻侯爷今日交好,难以预测其中的好坏。他只是轻轻地在心里自问自答了一句“皇上真的剥了对他的情分了吗?“”
“难说!“”
凌啸随着两位中堂来到上书房,他要在这里办理相关的任命和印信事宜,而且还有几个上书房大臣也要引见一下。
原因只有一个,凌啸以后所任的职事再也不是一个点,或者是一条线了,而是方面大员一样的面了。吏、礼、兵、工、户、刑六部,都察院、大理寺、内务府等等都可能会于他有职差上的接触,所以,必须和几位分管的中堂先行打声招呼,求这些大佬们照拂一二。
佟国维一进上书房,立刻就摆出了首辅的派头,对那些个大小章京呼来喝去地支使,他跟张廷玉说了句,“你交代凌啸吧”,就到正堂办事去了。张廷玉早已习惯了,几个房里走一道,介绍了几个官员之后,就示意凌啸跟他里面说话。
上书房其实就是一个独立的小院。一个正堂和几间厢房罢了。张廷玉不到三十。是这上书房里面资历和官职较低的。正堂显然轮不到他。
凌啸随张廷玉来到东厢房,要行参礼的时候,却被张廷玉死死拉住。他现在的爵位没有凌啸高,虽是三品上书房行走、但是凌啸是钦差观风使。受凌啸的礼是不合适的。
一落座。凌啸就急不可耐地请教起来。“中堂。凌啸对那湖广官一无所知。可以说下去之后是两眼一抹黑啊,不知道皇上要我去那湖广四省巡查些什么。还请中堂教我!”
张廷玉差点一口茶喷出,不是吧。这凌啸究竟是不是大清的官员啊,连湖广只是单指湖北湖南都不知道,莫非他竟以为还包话广东广不成。那人家两广总督是干什么吃地?
“凌大人,我也大不了你几岁。以后别中堂中堂地叫了,称呼我张大人吧!”张廷玉阻止凌啸的起身谦逊。“你到两湖去的具体职事,莫说我不清楚,可以说连皇上都没有什么定计的,我猜想,无非是怕你京官做不牢罢了。所以你下去之后。先熟悉情况。重点放在巡字上。发现了什么不妥当的事情及时报给皇上,或者报给上书房也行。至于查嘛。我和底下认为还是等你有个三两年习学,完全熟悉之后再说罢,否则。可能一个案子出来。牵筋带骨的。怕是莽撞啊。”
凌啸当然知道张廷玉的话是好心,只是心里又欢实又郁闷。康熙然是怕自己再在京煽里面搞事,变褂地流放白己,不过这种流放他喜欢。因为张廷玉接下来地话告诉了他、自己的权力究竟有多大,而责任有多小。
“作为钦差,你在湖广可以说权力仅次于总督。吏治民情四字包含之广。除了不能调兵以外,什么事情都可以过问和调查。凌啸啊、越是权大。越要隐讳啊,你本无地方官之责,却有通天的权限。如果随意插手。是很容易得罪人的。皇上既然没给你指定具体的事务差事、怕也要你没有责任的压力,失分地习学政务啊。君子爱人以德,今日这番话希望你能记住。”
凌啸点头称是,忽地一个疑问上来了、在他的心里,这观风使不就是后世地国务院稽察特派员吗?为什么听张廷玉的话里意思,自己好并不是短时间可以回来的,三两年,那雅茹兰芩怎么办啊?
“张大人、卑职还有一个问题靖教,以前的其他观风使一般多少日间回京啊?“
张廷玉以为他是舍不得京中的优越繁华。呵呵笑道。“我朝先前的观风使都是具体差事。不完成是不能回京地。厄,你凌大人地差事太大太多,恐怕没个三五载怕是办不下来啊。再说,皇上也没说。你究竟需要巡查吏治民情到什么地步啊。到时在折子里多问问皇上吧。”他也不是刻意吓唬凌啸。只是希望凌啸明白自己有被流放的成分在其中,少在地方上惹事。
凌啸的心都谅了,连张廷玉端茶送客的礼节都没有看出。只是发愣。张廷玉每天忙得七晕八素的人,很多事都要等着去办,心急之下,再次端茶道。“可以带家眷的。”凌啸立即阴雨转晴。欢天喜地地告辞而去,留下张廷玉兀自端着茶杯喃喃道。“究竟是新婚识得了。还是他本来就是个花痴?”
把衙务往副手一丢。办好基金衙门的交接,凌啸就要高兴地往府中赶去,想不到康熙竟是雷声大雨点小,他要立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豪成和兰芩,让他们也开心。谁知道刚到衙门广场,凌普夸张地挥舞着一个账本等着他,身后还有十七八个手下对他虎视耽耽。
952X互相使个眼色,连忙把凌啸守护起来。谁让他们命不好。竟被侦知处安排到长期“为奴”呢。凌普看到基金衙门门口的衙役和御林军士们围了过来,一点都不胆寒,反倒微睨凌啸一眼,阴阳怪气地道:“”恭喜凌大人委派外差,听说大人有巡查吏治民情地权力,凌普有个问题想请教大人,不知可否?“”
凌普敢来这里找他、一定是要债了,可是凌啸哪里还有红利还呢?皇子们都多多少少地捐了红利,他凌啸又怎么会不交呢。他刚才衙门里甚至公开地宣布,连以后的全部都捐给国库了。
“诲人不倦,是我的美德。“”
“有人欠钱、应该还吗?“”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啊!天经地义。
“如果有人故意欠债不还,凌普可否拉了他去顺天府告他一状啊?”
“当然可以。“”
“那这张四十万两的借条请您帮我看看、在下可否能够找凌大人索债呢?“”
周围围观的人群这才晓得,凌普原来是找凌啸逼债来的,四十万之多啊、简直是天文数字。
凌普哈哈笑,“大人怎么可以不言声呢?莫非是想凌普到那顺府去击鼓鸣冤吗?
凌啸看着周围百姓官吏都议论纷纷,拿起那张借条又看了几眼,看了看得意洋详的凌普几眼。勃然作色道,“凌普!你地胆子可真的是大啊!来啊,给我拿下这个狗贼!”
御林军可是对凌啸言听计从的,立即就有几十人和952X一拥而上。凌普的属下还想反抗、哪里想到那952X甩手就是一刀。砍翻了一个。倒在地上哀嚎,登时。他们失去了勇气纷纷束手就擒。凌普被绑像个棕子一样。兀自在广场上高声叫骂,“***凌啸。你还真是有种啊!借钱不认账、还真他妈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
凌啸哈给一笑,拿着那张借条在凌普眼并晃了晃。“第一。这借据上的借款人是基金筹备总理大臣凌。凌啸现在已经不是基金筹备总理大臣了。你睁开你的狗眼看看看上面的日期吧,中午我就被皇上给降职外放了,如何在今日晚上给你写借条!?”
凌普张大了嘴、愣了半天,恨不得扑上来咬死凌啸、这家伙太可恨了。当时自己问他为何写在三天后。他居然振振有词,“三天后才是兑奖时间,没钱给你有屁用?!”想不到一不留神。竟然中了这衙的诡计。
“那借条上有你的指印。你可敢勘验?!
“听好了狗才,第二,这张借条上的手印怎么这么摸糊?对比一就可以知道了、来啊,过来几个、会验指纹的来检查勘验一番。”
凌普大喜,这家伙当日在自己面前亲手按下的,一定可以把他证到死地。所以当基金衙门的那些笔帖式上来验的时候、凌普也不怕他们众目睽睽下作弊、正自冷笑着想象凌啸如何向自己赔礼道歉的时候,几个笔帖式纷纷摇头、高声叫道,“凌大人,这厮不知死话,竟敢攀污于你。我们敢以身家性命担保,这指印分明就是刻意伪造的,还故意搞得摸糊不请。“
凌普大吃一惊,他想了半天都搞不请凌啸是怎么掩饰指纹的。凌陡即破口大骂凌啸投机玩巧,他赶想越恐帜,越想越绝望,这下太子怕是要剥了他的皮了、一向薄谅的太子不要说救自己、怕是杀人灭口的事情都做的出来啊。
凌啸看着他的眼睛,在心里道,“你可能难以螟目了,可是我不能帮你解惑呀,难道当着众人告诉你,我之前的手指上都糊了一层蜂蜜、在按指印的时候早已干硬了吗?我好歹也是来自于现代社会、那些个合同陷阱早已经深明其理的!“
凌普骂不绝口地被却往顺天府去了,凌啸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很是感慨。这个人死定了,他的这些缕罗恐怕都会被太子灭口。就算太子有胆子不干,康熙也会下手的,要知道这里面的曲折一旦传出、恐怕将会是开国第一丑闻,太子买卖世袭罔替的贝子爵位。
凌啸当日故意带着仆从们去交易。就是要埋下伏笔。今天早上自己再看收藏那份的时候。就发现已经少了他故意留下的指甲印。几个952X早就把自己得到的那份太子承诺盗走了,说不定此刻正摆在康熙的案头、而太子则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呢。
失去了凌普。见疑于康熙。太子今后再也不能从阴手上面暗算自己了。明面上的。有康熙罩着。他就更不怕了。
在进府门之前,凌啸决定放下这些争斗事情,于是大声对天喊道,“这下知道了,我是眶眦必报的人了吧!”
乾清宫西暖阁。凌啸正在陛辞。
康熙看了看凌啸放在御案上的银票,“既是那凌普想借太子之名讹诈于你,这两万两银子就当朕的程仪吧。朕知道你不是爱财之人,否则也不可能捐了所有的红利,下去之后,要用钱的地方多着呢。相信你手头有个宽裕的,就不会受制于人。”
凌啸抬头看看康熙,与后世的四十多岁的人不同,这个皇帝把情感埋得很深。在京城里闹腾了这么久,凌啸承认自己对于康熙既有些畏惧,又有些熟络的“友情”,尽管地位相差十万八千里,年龄也彼此差距一轮,但是在这即将分离的时候,凌啸心里知道,不管康熙对自己怎么想,他自己还是有些不舍的。
“请皇上训示奴才的职事。”凌啸极力掩饰离别的愁绪,可是看在康熙的眼里十分的欣慰。
“四个字、心、静、动、衡。自己去悟吧!明年待收拾了葛尔舟后。朕将南巡,或许一改以往从运河走的路线、自河南湖北巡行、卿好自为之吧。“
“喳,奴才去了,皇上保重。”凌啸也不婆妈、行了三跪九印的礼辞了出来。
容若在东华门一身便装地等候着凌啸、身后是刘子俊、多纶尔、忽赤灵、术裕、熊金柯、邓力、阳文斌、孙俊晖等几个侍卫,还有陈凭为首的一干护军低等官员,他们今日在大栅拦外安思楼为凌啸摆酒送行。
安思楼上的一番杯来酒去,直至喝得一干人嘴歪眼斜方才作罢。啸感激这些人的厚意,唱酒很是实在,把自己也灌了个东倒西歪。被若单独陪送回府。
说实在的、昨天,容若递上了三OOO两程仪的时候、凌啸简直想骂他几句。咱们兄弟需要这样吗?但是问清楚这是官场规矩地时候,更是感激这位好兄长。
上午。他收到了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和七阿哥五百两的程仪。他知道,这几位在湖广的利益自己就要好好地掂量了。太子没有送上程仪好理解。凌啸只是奇怪、连张廷玉和佟国维及各部尚书都有程仪赠送,为什么老八他们三个居然毫无动静?难道因为自己捐出红利更加挤兑了他们吗?
容若把凌啸交给了豪成扶着、就一起来到了书房中。小雅和小依看到主子醉了。连忙一个去通知兰芩。一个张罗醒酒汤和热毛巾。豪成知道容若有话要对凌啸讲,就亲自在门外把风、不许任何人靠近。
凌啸头脑微一明白了,就向容若请教起来、康熙的四字箴言究竟么舍义。
容若思付一下。解释道。“心者,凭心办事。静者。少生事端。动者。有所作为。衡者。循法有度!皇上对你地要求不低啊、啸弟。
皇上这是既怕你惹是生非、又希望你干出成绩来,所以你到了湖广,定要慎重啊。”
“大哥,这很有难度啊,叫我怎么把握啊。”凌啸越听越糊涂,禁有些烦恼。
这样。我府王正好有顾先生在就馆,可惜捞叙顽钝,而先生早有去意。先生乃江苏无锡人,才华横诺、不若随你前去辅暮,也可有所照应。他虽喜好交游、但性子太傲,放在他人处、哥哥实在不放心啊。”
凌啸正好求之不得,自己哪里去聘请这样的高级幕僚?顾贞观虽是刀笔吏出、但是在京游历多年,官场人情自是烂熟而精、于自己是良好的辅助,再加上为人忠直,凌啸又与他早有交谊、当即谢个不停。
容若忽然压低声音,对凌啸道“啸弟。你一定要小心你那几个仆从,他们可能是别人的眼线。能不用最好了。我府上的两个家生奴才可以送给你,虽称不上文武全才,但是也能给你踏实办事,这样放心一些。“”
凌啸突然一阵感动,这个兄长敢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是难得了。自己完全没有考虑到地幕僚和下人。都早被兄长安排好了。凌啸一直强抑的不舍。终于压不住了、他死死挽住了容若。埂咽道。“哥哥想得全面。弟弟这里不言谢了。今后哥哥但有要啸弟办的,尽请吩,。
容若笑笑,道,“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替我好好照顾顾先生,我欠他一个人情。如若将来有机会,望你营救他的挚友归来。
你看,这兰芩是我地一个小表侄女,你莫要负了美人思,好生照莫要让她受了欺侮。”
兰芩正好进来,忽听此言,羞得连万辐都忘了行。
凌啸哈哈一笑,“这辈分乱了吧?我可是打死都不叫你叔叔的!“”
一句话冲淡了离愁别锗,几人家常话别起来。
送走了容若,凌啸把豪成和小依小雅都叫道一起,开始安排明日启程之事。
凌啸还未及开口。小雅扑通一下跪在凌啸面前。哭诉道。“侯爷。小雅求爷也把奴婢救出来吧!奴婢愿意随大爷一起去湖广。”
凌啸有些惊奇,小依是在宫中受到了嬷嬷和太监的欺压,可是小雅没有啊。
“哦!为什么?“”
小雅振振有词,“大爷不会照顾自己。若是没有我监督。恐怕伤期间早把府中的酒给喝完了。
豪成面不红耳不赤、就算凌啸盯着他看,也不说话。只是盯着屋的房梁。倒把凌啸的促挟之心激起来了。一摇头。
“大爷是替我迁葬堂。还是要回来地,我可以招小厮照顾大爷啊。”
豪成马上不看房梁、看着大门。耳朵竖得老高。
“他还经常十天半月不洗澡,身上脏死了,洗澡的水简直和米汤有一比。
豪成的脸一下子通红。在兰芩和小依面前丢了这么大的脸。禁不十羞燥了。连忙低头者地。
“我和大爷、姨奶奶都走了、只有你守门了。难道教家里被偷空吗?再说。你是如何知道他的身上脏熙熙的?莫非……
豪成一下子就急了,一把揪住凌啸的耳朵,“答不答应?……“”
凌啸疼得直例嘴、自体里掏出一张老八给地空白出籍文书,乖乖送到豪成面前,“给给。有异性没人性的哥哥!”这张文书是他特意留的。小依是身上伤来累累,可是小雅就不同,他本想观察观察的,谁晓得是不是眼线啊?
豪成才不管凌啸说的什么,一把抓过文书,哈哈笑道,“还是兄好啊。看门问题简单。可以请佟性世子来,反正这一家子的家业都是两个妹妹的,也不怕他玩忽职守啊!”
凌啸和兰芩小依面面相觑,这两个家伙早就什么都想好了、比他想得周到,还真是未雨绸缪啊!凌啸一咬牙,也拍手叫进七个仆人,安排他们全部留在府中看家,与其带在身边时刻地提防,不如冒着康熙怀疑。充愣装不知道。
凌啸和兰芩小依回到房中,雅茹猛地从香帐后闪出,“啸郎……“本待和凌啸玩笑地她,怎么也无法掩饰自己的伤悲。
凌啸把她楼在怀里,知道她是特意从太后处赶来话别的,深吻一口、旦旦誓言,“我的正室之位是为你留着的,三百六十五日未见到你过门。凌啸则三万六干五百日不娶!”
雅茹挂着泪珠儿反问道,“才一百年不娶啊?“”
凌啸几乎抓狂,自己这么经典的盟誓,她居然还不满足,还这么诱人地靠在身旁。一狠心。一跺脚。就要今夜把这正室的身子给预支了、正自伸手上下摸索,雅茹面红气喘地给了他一个香吻,却哭诉道,“啸哥哥你要小心啊,今晚宫中可是到处在寻找欣馨姐姐啊,她偷跑出去,。
凌啸一下蔫了,不会是找我的吧?又想起公主是不能随便出京的,转觉放心。他抛开欣馨。专心轻薄起来,直到兰芩小声提醒他,婚前周公之礼是大罪,方才放过意乱情迷的雅茹作罢。
有了以前晕船的经历,凌啸不敢坐船走大运河转长江,所以取道直隶河南从陆路前往武昌治所,有了吏部委派的一百名护卒,他也不怕什么山寇毛贼了。
七月二十,朝阳高照,城南十里亭、送行者云集。几十位往日同僚下属。皆来酬酢一番,凌啸虽然割爵降级,但是在湖广位高权重,京官他日外放,说不定就在他的手底下了,先来通容,也好于异日见面啊……
会和了顾贞观和两个仆从,队伍高举肃静回避的依仗,出城二十里。豪成拽着近三万五千两的程仪银票,数来数去,一副财迷相,笑得几乎要把下巴给脱臼了。凌啸却在兰芩的车上,兀自沉思不已,直到现在都没有见到老八的人,难道他真的在怨恨自己?如果那样,自己可就是和所有的阿哥党毫无靠侍了。
“大人,前面有人求见。”凌啸正奇并为何队伍停下的时候,护卒把总前来禀报。
凌啸下来一看,一等侍卫雅格布一身便装,正笑嘻嘻地等在路中央。
官道边的一个小亭,许是地理位置独特,加上边上乡民设了一个茶肆,平日里,就有很多人进京前歇歇脚。不过今天这里可没有闲杂人等,上百的守卫已经把周围给封了,不晓得今天上是什么日子,八九十三位阿哥爷硬是要来这里送客,连带着刚满十三岁的十四爷也来了,究竟是哪个家伙有这么大的面子?
守卫们如临大敌般紧张,万一出了一点的纰漏,几位爷受了一丁点的损伤,他们这些守卫可就都只有陪葬的份了。等到雅格布带着凌啸来到跟前,他们才晓得,原来是这位风生水起的年轻侯爷。
小小的亭中只有一方石桌,四张石凳,胤禩四兄弟各霸一方,正自调理着桌上的茶具香茗,好一副悠闲模样。凌啸打了千儿行礼下去,老八站起来,微笑,“今日凌大人打坐湖广,话镇一方,胤禩兄弟四人特来与大人送行,来,大人请品品这味茶如何?”
凌啸看着另外三位大马金刀地坐着动,心知他们对自己颇有芥蒂。只是奇怪老十四这么小就和他们混一起了、当下也不婆妈,接过老八递来的茶水微呡一口,砸咂嘴巴,道声“玉泉山泉。信阳毛尖!谢八爷,好茶!“告即一仰脖,咕咚咚一饮而尽。
胤禩说不出的风流倜傥,一展折扇,微微摇着,笑着看着凌啸,老九阴阳怪气她道,“凌大哥,你这一撂挑子就去湖广风流快话,可把我三兄弟可坑苦了啊!“
老十夹枪夹棒地帮言,“是啊,说什么年入百万,如今才收了第一期就要捐出个万把两,还被你凌大人再次挤兑一下,我看啊。我们的十万两是血本无归了。
凌啸很是讨厌这种气氛,原困无他,这是他以前的商业谈判中最反感的围攻型。凌啸看到老八兀自摇着折扇,任由哼哈二将在这里折腾,心道。你也不过如此,难怪你在历史上没有人拼了命地帮你干。倒霉了,找老四去。是他的轰天一掌。打破了你们的如意算盘。
“凌啸何人?彩票股东里,凌啸是唯一的奴才,既然四爷都捐了,凌啸岂敢落后于人?”
老八听出了凌啸的话意,不禁微微恼怒,自己当然明白这其中的罪魁。但是凌啸此去就是他们鞭长莫及、而且在湖广地诸多产业还要依他手下留情。此次决不是谈拧的时候。无奈凌啸总是一副不交心的样子。难道真的像容若的弟弟捞叙所说,他是骨傲滔天的家伙?
他本待思威并施一番的、可是凌啸硬邦邦地话嗅得他心里一愣。威如不奏效、那恩就无从谈起了、否则岂不是他们在求着凌啸了,天皇贵胄的骄傲在骨子里烧她他一阵焦躁,以至于老十四一跃发难地时候,他都不想阻拦。
十三岁的娃儿一拧眉头,尚带着童音唱道。”大胆。主子说话、奴才就该洗耳恭听,躬身受教,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哪有你这样直挺挺顶嘴的奴才!
“我顶你个肺气肿!凌啸看着这个奶腥味都没褪去的小屁孩,一时伊不晓得说什么好,强烈的耻辱感只是在心底深处划过。没留下一丝波澜。他也不是小孩子。知道难以计较,只是默不作声。
老九一见形势不对,奇怪八哥为何不说话、只好自己揣摩着要收缓气氛。正待说话、凌啸却抢在前头。”十四爷教训的是,不过奴才学四爷一样,为国捐款,似乎没有错吧?凌啸是性情中人,只认死理,还请爷说道明白,让奴才明白如何有则改之!“他忽然感觉到不安,这几爷搞这么大的阵仗、置康熙那皇子不得结交外臣的禁今于不顾,定然有重大的事由、说不定就是自己无法承受的沼泽流沙、索性先试样一番。
老十四的青筋跳得超是火爆,老八就赶是微笑和蔼、凌啸就越觉危险。
“你狂妄!我,我定要参……“””
“十四。胡说什么?!凌啸大人一向钉是钉。卯是卯。问个明白的求真性子。你十哥我就是喜欢他这调调,时间长了。你就明白了。”老十怕了。连忙难得不甩粗话地转圈。凌啸这下不晓得水有多深。自己发不敢趟混水。知道老八他们有着很大地利益关碍在等着自己的应承。
索性挑白了话。
他对这八爷一躬身,“八爷。凌啸在京城多承您的照料,本持于彩票一事上有所报答,谁料得会让你血本无归”。老八脸上一红。自己算捐出一万。每期还大约有个三万入账。加上赌场。年入岂止百万?要是真亏了。他还把凌啸这么当回事干嘛?“凌啸职微位卑。此去湖广,您有何吩咐还请直说。只要不违法度,不害良心。凌啸定当鞍靠马后。不惧艰难。“
要是不违法度。还找你干嘛?
不过总算等到了一句半瓷实的话了。老八知道无法再说什么,到时再安排人时时提醒他吧,当当即笑了。“今日只是送君一程,想着十里又长亭这句话,侧小二十里处送送我朝第一才俊。湖广那边的事情你就凭着心就是了,都为皇阿玛办差,瞧着不是的,教训一番就是了。来。你十四爷年纪虽小。可也是和你一样的性情人。大家就以茶代酒。祝君鹏程顺途!、“”
老八别有一番亲和力。至少凌啸逃过了被逼表态后更是这样觉得。
一群人看着凌啸拽着五千两的程仪告辞而去。“八哥。这家伙就皇阿玛说地一样啊。是条养不家的狗啊、你可不能全不提防啊!”老十四小小年纪,性子却是固拐。
老八幽幽地叹了一声。他实在摸不请凌啸。人的胆子有大有小。大胆之人是结党的首选核心,而胆小的又是结党必须的外围、问题是凌啸忽然胆大如斗,忽然胆小如鼠,就这么飘忽在其间,今他自己很难选择如何拉拢。正自烦恼。老九一句话,让他的心惭渐好受了许多,“至少他离京之前,没和一个阿哥们掺合。”
保定府湃站,天色刚明不久,凌啸站在二楼栏前上一阵发愣。
当日亡命进京,一路策马狂飙,自己地性命尚在威胁之下。今日故地重返。却是别有感慨在心头。
当日所未注意的一些事情。在今日从京城繁华里出来,竟是如此刺目。
释站依着保定南门而建,凌啸站在高处,那城门口的空地上,一了然地尽是黑压压的流民。城门领的兵卒、直隶总督衙门的戈什哈、府衙门的衙役都在做着同一件事,驱逐!
容若大哥送的两个家生奴才是兄弟两个,叫做胡涛胡骏。人长的都是孔武里带着一丝书卷气,不愧是大家氏族调教的精干,难得地是都是十八九年纪,就颇有一份锐气。平日里就是在硬贞观地书房里侍读,那揍叙习学文才骑射、结果少主子没成器,倒把这两个书童调教的文通武善。
他们刚刚出去探了消息、连忙来向凌啸回禀。“爷、奴才打听过了。那些个灾民是自河南来的、今年的黄河菜花汛。淹了二十一个县,百万的灾民可是四出逃荒,大部分都是涌向江南,可是还有十来万往北一路乞讨。上书房严命。月底飞扬古大将军将献俘午门,沿途州府毋放一个灾民进京!“
凌啸暗叹、原来前世也搞形象工程。看着下面妻离子散地哀嚎。还有那带血的鞭影纷飞,凌啸虽远远她看不清楚,也感到得惨呼呼的压抑。顾贞观忽然在房中呛然道。“兴,古姓苦。亡。百姓苦。”
凌啸“呼”地吐一口气,转身回房、关老子屁事。“吩咐护卒、半个时辰后启程!
芩儿已经起身,正在小依的帮助下洗漱,她从来没经过这种车马劳顿。起得晚些。一见凌啸进来。两女连忙往外推他、凌啸哈哈一笑。”娘子可是觉得未着铅华、怕吓着你相公?岂不知素面朝天方是人生本色。爱一个人最重要的是心灵美,倘若尽只看着容貌,未必是人间一悲剧。但会是你我的最大悲剧。“
芩儿对他的这些理论已经耳熟能详,当即抱着他在脸上一吻,毫不犹豫她拒将出来,搞得凌啸郁闷不已,看来古今女子都一样,心灵上相绑老公,容颜上也要迷死老公、两者都不放松,这就是精神物质两手硬啊。“”
豪成公开地占据了凌啸的小雅,正在房中边洗漱边嘻哈,外加着隔会儿瞅瞅那一骡银票、乐得不知所以。无处可去地凌啸猛不丁钻进门来。把小雅吓得连忙抽出豪成握着的小手、徘红着脸逃出门去。凌啸一本正轻地问道,“你谁备多少银子买去小雅、正所谓亲兄弟明算账啊。“”
豪成一句话今凌啸膛目结舌。
“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
半晌。凌啸觉得郁闷、尤其看到豪成的奸笑,板出一句话。”你道吗。为兄弟两肋插刀,为女人插兄弟两刀: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谁动我衣服,我剁谁手足……
轮到豪成膛目结舌,“人中渣滓!、“”
两人还没玩笑开完,小依就进来禀报了一件事。
豪成死死摆住银票,像要他命一样地慢慢抽出来一张两张、凌啸荐着他的样子也难受后悔,讲什么心灵美啊,现在兰芩在栏前处看着灾民哭得稀里哗啦的。硬要开锅施粥呢
当凌啸目瞪口呆的那一刻,兰芩顺着他的眼神看去,不禁羞得连忙回到驿站中去。
衣不蔽体!凌啸一直以来都这个词语当作成语词典上的符号而已,直到他今天看到男男女女一大话子的灾民光腚露乳的样子,他才有深切的体会。肮脏的皮肤,如草的发辫,菜黄的脸庞,精瘦的骨架,加上干枯的嘴唇和空洞的眼神,这就是凌啸眼前的成年饥民。如果凌啸还有胆子去看那些孩子第二眼的话,他会发现这些孩子和《黑镜头》里的非洲饥娃是不同的,起码肤色是和他一样的黄皮肤。
凌啸逃也似地就要离开这些即将成为饿殍的半尸体,听到施粥的消息,几百饥民早已围得他水泄不通,凌啸闭上眼睛不去看这些人。他只是害怕,一如当天在科尔沁看到一帐篷的死人一样的恐惧。
“侯爷!混蛋。你们是哪里的兵?快去把我们的钦差侯爷救出来。否则老子们弄死你!”护卒把总在京城的差事当得好好的,哪里曾见到过这样恐怖的半口气饥民,他虽然深知如果凌啸有什么事情的话。他难逃一死,可是面对这些人,他举不起自己的鞭子。只得叫喊保定的兵卒。
豪成刚刚把弟媳和两个丫头护送回去释站的院子,回头一见凌啸深陷重围。眼睛立刻就红了。尽管饥民们还没有做些什么,他看到和感到了凌啸的恐惧。弟弟都吓得哇哇大叫了。这些人饿极了,咬死凌啸的可能都是有的。豪成猛地夺过胡涛的腰刀。呀呀叫着就要往里冲去,两个小伙这才晓得不妙。跟着往里面冲来。
保定兵卒们一听到凌啸竟是钦差。还是侯爷。也慌了,皮鞭翻飞往里面冲去。饱汉对付饿鬼。当然是桩枯拉朽,一路狂胜,他们杀到凌啸面前,才听清楚凌啸一直在大喊的声音竟是。“买粮。赈灾。买粮,赈灾……
凌啸一路扶起被撞倒地的灾民。才遗憾地发现。有些人已经起不来了。黄河离这里有多远,凌啸只知道个大概,应该不下于千里之遥。
这些活不下去的灾民,硬是一路乞讨。忍饥挨饿。用大脚扳走到了他心中的生地。却在最后一刻倒了下去。这让凌啸为他们深深悲哀。他不高尚、只是以前在网上看到底层弱势群体和千里爬回家地民工会心酸罢了。
保定府城门领是一个彪悍的大胖子。当他看到凌啸的抬手,来到啸的面前时、是绝对没有料到、身着五品官服的所谓钦差、竟敢对从四品的他发号施今、还是在他的地盘上,对他的差事指手画脚。
莫说你一个过路地五品官、就是钦差也不过是外地她职事钦差。竟敢阻止我!?阻止还不说。尽然还敢大声吩咐我全城买粮设粥场?俗话说的好,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这胖子就要狞笑着闪人躲开、老子惹不起。躲得起吧。这些灾民可是老子奉了防守尉的命今驱逐的、老子有权处置。这位城门领立即发令。“继续驱赶灾民、鞭子不行,拿刀砍,砍死这群刁民!“他竟是和凌啸耗上了。
凌啸气得喉咙发紧,康熙那不可惹事的告诫半丢到爪哇国去了,侯咙一阵发紧、就想杀人般的焦躁,正待号令自己的护卒闹腾起来的时候,一声炸雷般的大喝响起。
“呔!这群王八羔子、要不要也砍死本督!
凌啸顺声去,五旬年纪的武丹身着麒麟蟒袍地立在城门处,说不出的威猛豪毅,他的身后是几百人地督标随从。城门领一下子软倒了,督大人提前两天巡营归来了、那几位上官的分粮大计可是付诸流水了。
凌啸眼见他来了、连忙要上前见过这位老上司,谁知武丹抢先下跪。凌啸才想起自己的钦差身份。
“奴才武丹恭请圣安。”
“圣躬安。武大人快起。”凌啸和武丹的一派礼仪。吓得城门领一哆嗦,完了,刚才一怒之下给吓糊涂了,又多了条藐视圣躬的罪名。
武丹却对凌啸也无好颜色,“凌大人。你可信得过老夫否?”
“武大人这是何言,在凌啸心中,您永远是公忠体国的楷摸。”
“既然如此。这件事还是交给我直隶来处置吧。凌大人。还是赶路去吧。”
交给新任直隶总督武丹,凌啸当然信得过,他也看得出来武丹不欲自己插手。武丹巡营前上书房拨来的赈灾粮食,显然没有发到这些灾民手中。武丹知道其中必有弊案,要是查出来案子始末的是过路钦差。那整个保定官场就颜面扫地了。
可是临出发地时候。怪事发生了,释站门口的灾民越集越多,近两万的灾民在那里围住凌啸的丰驾。不许他们离去。哪怕武丹以保定知府的印信为据,都不能稍微平息灾民的疑惑和渴望。武丹出示的印信越高,人们对凌啸地身份就猜得越高。因为大家亲眼者见武丹对凌啸行了跪礼。而凌啸持他起身后只是还了一个千礼,直到武丹挂出了总督行辕的印信。灾民才把凌啸的身份升到皇子铁差为止了。
武丹知道保定府已经失信于民了。无奈下请凌啸一起商量。为个计。凌啸能有什么办法。只得建议武丹先让百姓吃上一顿饱饭。管他军粮还是民食,花钱买来。必要时搜查全城民居。谁有囤积居奇的。没收了粮食赈灾。
武丹的军粮早已调入了丰台。作为西北献俘兵士的粮食去了。各本地驻军的粮食可也不多。还等着正日以继夜赶往直隶的槽运呢。他作总督。可决不敢动用军粮,要知道饿了的军队远比灾民可怕得多。如说刚才武丹盼着凌啸快点走。那么现在他就希望凌啸留下了。因为眼下他只有强购民粮这一途了、面对将来可能有的扰民弹劾、多一个宠信不下于他的凌啸相陪。他会安心的多。
凌啸却也不是傻瓜。武丹扣着脑的想问题的时候。凌啸就明白了这水很浑。不下于两万的灾民。朝廷起码会拨二十万两的银子或者物资来赈灾。可是者这些饥民的样子。竟是几天连粥都没有喝过。二十万两白银。敢于贪的人一定能量非凡,未必是自己惹得起或者惹了划得来的角色。既然武丹回来了。他既是主官。又是最忠直之辈。凌啸知道他一定会安排好灾民的,所以那刚才勃发的正义感和同情心就此平息下去。人在血气之勇后还是要考虑自己的。
他从豪成手里拿出五千两的银票,塞到了武丹的手里。诚挚地道。“军门。凌啸一直以你为楷摸,这次河南水灾。却殃及你直隶,实在元妄之灾啊,凌啸别无可助,但是离京前的程仪,凌啸还是不能吝啬的。”
武丹的郁闷了。
本来想留住凌啸。可人家不与此相干,又掏出了白银五千的功德。武丹毫无话可说。但是当凌啸的仪仗宣布起驾的时候,武丹却发现凌啸根本就走不动,任凭护卒们的鞭子扬得老高。灾民就是不让开。围得他们里三层外三层。凌啸几乎要抓狂了,这些灾民未免太不晓得人情世故了吧。老子只是过路钦差啊。
武丹的郁闷来得快,也去得快。
武丹假装没看见凌啸的苦脸。强忍住闷笑,道。“凌啸。看来灾民已经把你当作他们的衣食父母了,反正都是为皇上尽心办差。不如先此逗留一晚,我两人一边张罗粮食。同时即刻联名拜折。恭请圣上指如何。好歹这保定离京很近,明日下午并就有旨意的。到时若皇上今赴任。我言出必行。就算杀一路也把你救出来如何?!”
总督去张罗采购粮食赈灾了,凌啸则无奈回到了释站。兰芩一脸歉然地看着凌啸,凌啸却挽起她的小手,哈哈笑道,“黄藤酒,红酥手。良善止于慧心有!”顾贞观见他乱改陆游的词作来讨好小妾,“扑”地忍俊不住,他依然不改称呼,“阿啸,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可否解观贞之惑?”
“先生何必客气,但问无妨。”凌啸也喜欢这个忠于友情的忠直人。一向以师友礼持之。
“如果武丹没有及时回来,你当如何?“”
凌啸想了想。“可能会做蠢事。可能想其他的办法。不过这有意吗。毕竟武丹出现了。“”
顾贞观一脸正色,叫过胡涛胡骏,对凌啸躬身一礼,搞得凌啸变站起。不解其意。
“有意义。贞观是一读书人。曾心怀天下,也曾得见天颜,由于家祖乃故明东林党魁,可惜所授之职无非撰书编集之内。大异贞观所报。
今日大人所为。无论何种处置,都未见你想过退却。更未见你以刀兵加诸百姓。贞观不才。愿以有生年相随左方,全你爱民之心!“两个小伙就是顾贞观的弟子,连忙随师父拜了凌啸。
凌啸愣住了。一边扶起他们,闻言慰勉。一边心里感慨,这莫非是收小弟吗?问题是自己这种一时冲动都可以收到有名的文人,是否天意。或是太儿戏?
康熙的谕旨来得很快,第二天中午,当凌啸带着众人在驿站门口施粥的时候,武丹就带着旨意来了。康熙同意了武丹的奏请,大索保定城,凡是发现囤积居奇,哄抬粮价的由武丹自决,尽力安抚好全部的灾民,至于贪污赈灾粮的案子也由直隶总督衙门侦办。
凌啸得到的是密旨,加起来只有四个字,“是湖广吗?”
这一下,凌啸立刻就蔫了。武丹派兵保护着他们离开了保定府,一路上沿着官道赶路,凌啸整天闷在兰芩的车上,这七月底的看太阳,他可是没怎么晒到。康熙圣意难测,凌啸唯有埋头赶路,诸事不理,那黄泛区的凄凉他懒得看,沿途上的灾民他也不瞧,反正不是他的治所,皇帝不急太监急也不是个事!
直到八月初九,凌啸才带着他的仪仗和养属来到武胜关,看着巍巍雄关。凌啸感慨万分,自己刚刚经过的身后就是去年遇险之地,可惜一点故地重游的兴趣都没有,短短十个月的时间他的变化实在是大啊。翻过这武胜关。他就将要到达属于他的舞台。唱一出他自己的戏了。
顾贞观看到凌啸眺望关隘,呵呵笑道。”古人诚不欺我、果然车不能方轨、马不能并骑,武脸关历来是南北杭衡之地,行师必由之道。
凌啸者看这位老先生,想起后世好像京广线就是由此经过,忍不住接口道。“是啊。如果南北对峙。的确是个重要她隘口,不过天下统一之时。这就是毫无用处的交通障碍了。“
顾贞观看着关口等候通行的几千灾民,“大人。话可不能不能这么说啊。这种雄关其实还是有作用的,你看、这不就被湖北官员当作阻止灾民进入的好关卡和收缴税赋的厘卡了。”
凌啸看着这些衣衫槛楼地灾民。想到过关之后就是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了。沿途刻意压抑的怜悯又冒了出来,拿不住把握地问道,“先生,您说。如果我凭着我的钦差关防。能够带着这些灾民进入湖广吗?“
“糊涂!“顾贞观猛地叱道,忽觉自己逾礼、连忙歉道,“大人尚请原谅则个。贞观日后定当注意礼仪。“”
“先生是拿我当子佳辈,爱之深责之切嘛。刚才先生觉得小啸哪里不是,还望先生不吝赐教啊。”凌啸来自现代,对这些当然很宽容。
“性德跟我讲过皇上给你的陛辞训示,我琢磨着,大人应该先放这些怜悯。“顾贞观见到凌啸地善听,当然毫不藏私“说句大人不喜欢听的,这些怜悯不过是妇人之仁!”
“妇人之仁?!”这是凌啸第二次听到这种评语了,前次是康熙么说自己,这次顾贞观又这样说,他十分的委屈和惊奇。
“敢问大人,这不许灾民进入湖广的命令会是何人所发?逃不过湖北巡抚或者湖广总督吧,你如果强行要求放入灾民。不仅仅是得罪了发令地衙门和主官,更加麻烦地是,你尚未踏进湖北,就得罪了大批的地方官员了!”
凌啸有所觉悟了,是啊。大批的灾某涌入,不仅会消耗地方的粮食。还会影响该地的治安状况,官员考桩里就有境内流民数量和治状况这两项,到时候,自己得罪的人将海去了。
“再问大人,进省灾民的日后生话您孩如何保障?你既不是施政主官。也不是方面大员,如何来筹来长达半年之需地赈灾款项?如何来安置灾民分布的区域?在湖广官员怕你抓辫子是真的,但要是谈到大人单独发布政今,贞观以为,不会有多少人听你的、除非和相关衙门合发令。否则更有可能会遭人弹劾!大人现在既不能为灾民做什么,又无法在将来保护他们,那么这就于事无补,还说不定会搭上自己的都程。“”
凌啸默然了,他想得的确太过于简单了,自己的官职并不是可以用来单独理政地,事情也的确不是空凭一腔热血就可以的。顾贞观继续道。“为今之计。大人只有保住自己的官位,在力所能及的方面给予黎民百姓一些福祉,同时谋取更大的权势。方可实现你的抱负。使得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所。”
一席话惊醒梦中人。凌啸现在忽然明白过来,从一种狭隘地怜悯里跳跃出来。
从繁华京城里出来的这些日子,他一直被老百姓尤其是灾民的悲惨遭遇所震撼,由此激起的同情心,使得他不得不想为老百姓做些什么,在兰芩的车上他就想通了一件事,自己其实已经找到了这半截人生的目标或者说是理想,那就是为老百姓做点民生的实事。此刻得到顾贞观的提点,他知道了权力的重要性,也明白了自己需要拿出出以前商场上的无耻了。官场是个比商场还黑的领域。“自我道德束绰简直就是在找死。
凌啸向顾贞观躬身一揖,连旁边的豪成和胡涛及胡骏也是一副受教的模样。这让顾贞观十分愉悦。连称孺子可教。如果他知道,凌啸理解得其实比他更加彻底的话。肯定会吓一大跳。“总之。无所不用其极。神档杀神佛挡杀佛!”
护卒们几乎和保定驻军一样。在皮鞭开道,穿关而去。
由于一路驿站的滚单传递,沿途官员早就得知观风使大人到了他们的地界。当德安府知府率领官员士绅列道相迎的时候、观风使大人却才本连车都没下。只是以一句身体抱悉的理由给打发了,德安府上下官员看着绝尘而去的队伍,都感觉到这位观风使并不好说话。而凌啸的心早已飞到了武昌城中,那里才是湖广的权力中心。凌啸不会做别的,但是搞些生意改善民生、捆绑官员利益他自认还是有些本事的。
凌啸等人到了吴家山。这才发现一大帮子的人在等候他呢。湖广督吴椣、湖北巡抚苏克济,布政使通古柯。按察使杨思谦、提学使宋文远及武昌知府枊铭,率领各司署衙门的主官都来为他接风洗尘。凌啸看到如此高的按待规格,吓了一跳。自己不过是一个五品官员。可以说除了两三个知县外。连知府都大他一级呢,叫他怎么不受宠若惊?
其实早在五月底,康熙第一次明发俞旨,通告天下重赏凌啸的救驾之恩的时候,这些官员就商量好了。对于凌啸这么一个可巡能查的观风使大人。就是要把他当成一个菩萨给敬起来。只要他不要没日没夜地上下找茬,他们就颔首相庆了。
正是因为凌啸的权力可以对谁都踢一脚,全湖广的官员都在打听凌啸的生肖属相,直到得知凌啸不是属狗的,都在大松一口气,这观风使应该不是疯狗一条。谁知道六月七月这位凌啸大人竟在京城玩起了彩票。一时间湖广官场人心大定。彩票的形势越好。凌啸来湖广的可能性越小。但是上月中旬康熙再次任命凌啸湖广观风的时候,整个官场又震动了。屁股干净的恨不得用香汤来洗洗,不干净的就恨不得把屁股切掉。
倒是总督吴椣镇定,他是湖广老人、前任湖北巡抚。也许是得到了康熙的密旨,又也许是得到了京中的消息。他知道了康熙给凌啸的辞京训示,明白凌啸遭流放的成分多些。心里安定了很多。本来可以等在门的他。提出了高规格接待的主意。把这个年轻侯爷安抚得舒舒服服了,他才不相信凌啸会胡来。于是就出现了高官迎低品的奇事。正二品总督、从二品巡抚和布政使、正三品按察使和提学使、四品的道台知府。这些人一起出马。想那凌啸尽管是个钦差侯爷。怕也是不得不见情吧……
凌啸下得丰来,一身的黄马褂。甚是扎眼,吴椣知道凌啸的钦差身份。这第一次的礼不可马虎。这五十八岁的老总督打头一甩马蹄袖。带头跪下。
“臣等恭请圣安!、“”
凌啸看到这白发芩芩的总督和年纪都老大不小的官员跪下。连忙句“圣躬安”。结束了这让他不太习惯的跪拜礼节。
见到众人起身。凌啸也不是愣头青。笑容满面地对着吴椣和苏克济行了平礼,对其他人仅仅一拱手。就在地位上给了大家一个暗示。因他是超品的侯爷。又是钦差。这个地位他也当得,礼节也说的过去,只是在一群早生华发的家伙面前,略微有些不敬老罢了。
吴椣用带着山西胜的官话笑道。“侯爷远道而来。更钦定差事巡查倘广。老夫吴椣未能远迎。尚请侯爷恕罪啊!”
“老制台,这么说就把凌啸不当成湖广人看待了吧!这吴家山里的总督衙门不下于六十里地,还要越江踏波的,这份心。凌啸可是心知盛重啊。今日凌啸表一句。我不是来找诸位麻烦来……
凌啸尚未说完,就听得远远的官道前处传来大叫声。
“冤狂,冤狂啊!“”
一声喊冤声叫得在场官员
大为心烦,是哪个不长眼的刁民在这接钦差的地方鸣冤啊?臬台杨思谦和武昌知府柳铭的脸腾地红了,一个是湖北司法主官,一个是地方父母官,在观风使下车伊始就鸣冤叫屈,岂不是显得他们的治下法治不彰,刑名不顺吗?不只是他们两个觉得羞臊,其他湖北官员也大感无趣和惶恐。
吴椣看到凌啸惊讶的神色,索性发令将鸣冤人叫上前来,今天处理好了还能给凌啸一个好印象,办得不好,恐怕凌啸这年轻人的面子上也不好下台。
凌啸看到这个老总督办事很是麻利干脆,倒也不急,今天的事情其实他根本可以置身事外的,他倒是想好好看看这些地方官吏如何接案办案的,同时也想借此来了解一下相应的官员。向两个督抚告罪一声,啸到车上给兰芩打声指呼后。就小声地叫顾贞观等人仔细旁观。
鸣冤告状的是一个老头。七十来岁的样子。牙都似掉光了。风烛残年的破落老书生样儿。可能是看到吴椣也是年长之人,加上慈眉善眼的和善,他颤颤巍巍地一头就跪在了这位总督的脚下。口中加劲叫喊。却是一口的河南口音,“冤狂啊。草民冤狂!求青天大老爷给草民作主啊……”
凌啸不得不承认、吴椣身上有着他所不具备的威严,尤其是当面对百姓的时候、凌啸暗自警惕自己。这种不怒而威地品相自己一定要学会。否则以后会使得自己的下属嬉恬不畏的。
“你是何人?状告何人何事?”吴椣持着花白的胡须问道。
“草民是河南开封府童生。名叫鲁贵庄,草民的家乡遭遇了洪灾,和乡亲们乞讨流落到此,草民代表乡亲们状告那汉口赤香楼的东家源。告他强抢我等灾民地女孩儿!“
一石激起千冲浪。所有人都把眼光集中到一个人身上,凌啸也看此人。这个中年的文雅官员留着三绺青须。一副儒雅。显得很吃惊的样子看着那老头。激愤的眼晴都红了,怒吼道。“你,你血口喷人!”看来这个人与那曹源有着众所周知的关系。凌啸不禁多看了他两眼。
吴椣同样很吃惊,“哦?鲁贵庄,你可有状子?“””草民读过两年书、会写状子、无奈滚落飘零、已是身无分文。不曾备得了状子。“”
老总督点点头,看了凌啸和巡抚苏克济一眼、和他们一颔首,沉声道。“老苏,侯爷,依老夫看。就先将这个案子发给武昌府审理,再由臬司衙门复查,你们觉得如何啊?”凌啸可有可无地点点头,案子经过两道审理,按照后世地说法,基本上就是到了省高院的终审了,应该不会有失公正的。苏克济也点头同意。凌啸却在余光里看到。那个刚才有干系的官员似松了口气。
接下来就是介绍低级官员和凌啸的随从了,凌啸这才知道这个官员是盐道朱敬盟。苏克济看出了凌啸的疲倦,连忙邀着大家上了汉江边的官船。沿汉江下入长江再横渡过去就到了蛇山下的武昌城了。凌啸这短暂的乘船却没有呕吐,倒是胡涛兄弟这两个北方人吐得一塌糊涂。
汉阳门巍峨耸立、造得十分厚实坚固,城墙上黑洞洞的几门火炮正对着江面。凌啸后世的时候。这城墙早就拆除了,不禁多看了几眼,孰料立即就有一个武官拍起他地马屁来了,“侯爷,卑职忽然记起来了,侯爷当日扬威科尔沁草原,以几百御林军打得上万葛尔丹骑兵丢盔弃甲。屁滚尿流,功劳直追图海周培公,乃是我朝第一青年勇将啊!如今侯爷虽然是文职、但是英勇蒙武不改,难怪侯爷拜我们的红衣大炮这么感兴趣的。“凌啸看着吴椣微微一笑,看到他也对这吹过头的马屁莞尔一笑,身看看那名武官,却是十分年轻。问道。“这位大人如何……”
卑职是吴制军麾下唐江,现任职武昌守备。”
“这些就是当年我朝威名远扬的红衣大炮吗?”凌啸一指那伸出墙的炮管。
唐江连忙点头,又是摇头,“侯爷,这是红衣炮,但是却是十五年前南怀仁大人在京师所造。”凌啸忽地心中一动。问道,“类似小型械和火器制造难道都是在京师吗?”
我们武昌也有军械修备司的。可以修理和购买一些简单地军械。
唐江的回答让凌啸升起了一丝欣喜。这里应该也有一些简单的自己这个机械本科岂不是有了用武之地?
武昌官员给凌啸安排的行辕是位于藩署街南的何园,这本不是衙门建筑,原是当地首富何家的大宅。何家受到文字狱牵连后就没收成官产了。但是胜在园林雅致。倒也挺合凌啸和兰芩的性子。
安顿好兰芩她们,总督衙门地人就来请了,专为凌啸所设的按风宴设在黄鹤鹤楼上。带了豪成和顾贞观,凌啸来到了蛇山之鼓的黄鹤楼前。这古色古香的八角重檐六层仆。让凌啸禁不住有了“睹古思今”的怪异感觉。老总督率先迎了出来,把凌啸几人请上顶楼。按风宴就在这里。
看到这楼上满满的四桌酒席。凌啸吓了一跳,这三十几人不会把楼板压塌了吧。历史上黄鹤楼虽然毁了几次。但是如果是因为为凌啸接风宴而被压揭,他就有些不可接受了,会留下千古笑名的,自己也会成为腐朽官僚的代表人物。
巡抚苏克济、藩台通古柯和江夏绿营指挥使克萨给都是满人,看到凌啸格外亲密些。他们又是除了吴椣以外的头面人物,于是都在首桌上拉着凌啸小弟长小弟短地亲近,吴椣一边劝酒。一边猜测。本来这里地三位就是京城里三派的代表,不知道这位新来的侯爷又是哪一派的。
如果破坏了湖广官场的平衡,那可就够他吴椣喝一壶的了。
凌啸一边应酬着饮酒,也是烦闷不已。看来天下始终无净土啊,这三人对自己都是亲近。但是其中亲疏有别。苏克济对凌啸最为热情,像是老八一党地。藩台通古柯显得玲淡,还总是偷偷拿眼暗窥自己。像太子爷的人。而那克萨给可能是老四的人。竟然提到了年羹尧。
凌啸偶尔一瞥楼外大江壮景。天堑东流,龟蛇对峙。镜波歉歉。渔舟如点。鸥燕飘翔,禁不住赞道。“江山如画,引无数英维竞折腰!“”
满座膛目。
这个观风使竟还是一名文人骚客,众人等着他的精妙下句,“思宠似密。使多少豪杰都才高!“当即有三个文官,包括那个学政宋文远忍不住喷酒,这算什么对朕?字是勉强对上,可是平仄完全不对。他们强忍笑意、满座阿谀如潮、却只有顾贞观和凌啸两人是玲汗淋淋。凌啸一时忘形,吟出了毛主席的诗词。可是他突然看到通古柯眼珠乱转,马上惊觉此句她批漏,这可是文字狱风行的清朝啊!如果是有典故倒可以维说是怀古,可是这句明显容易被人垢病,所幸凌啸还是有急智的,就算是出丑、也要抢拍康熙一下马屁来避祸。
通古前暗叫可惜、差点就抓住凌啸的把柄了,虽然整不死他,但可以用于离间。吴椣轻咳一声。众官员都静下来了。凌啸知道他们有要于说了。
“侯爷,这次皇上派侯爷巡查湖广,定是有所交代,老夫身为两省总督。定当完全配合侯爷地差事。既是圣上安排的差事,老夫所辖各衙。也定会通力合作。“吴椣站起身来。威压艳环视一圈,“如有胆敢握推诿欺蒙侯爷的,莫说侯爷手上的王命旗牌容不了你们,就算是老夫,也会给你们伤上加两刀!你们可听明白了?”
“卑职不敢!”众官起身齐道。
“好!好!侯爷,您看这些同僚的态度如何啊?
凌啸微笑道,“很好啊。诸位都是我朝精英。又是制台大人长期教出来的老人了。我信得过制台您啊!”
吴椣暗骂小狐狸,“呵呵,侯爷说笑了。只是我们地这些伙计们啊。有些鲁钝,怕是到时不能领会大人的指示。万一有个批漏,耽误了圣上的差事可就不好了。不如侯爷先给他们通通气。那些事不能做,些事该做。什么事要弥补。什么事要预防,君子爱人以德,侯爷。看在都是为皇上守牧一方的份上。还请明言啊!”
凌啸正持直说并无特定差事。忽见顾贞观眼神微传。话到嘴边、改口道:“呵呵。各位大人,凌啸只是来玩玩,观风嘛,就是吹吹风。啊,真的下来只是溜达溜达,顺便向各位习学些经验啊。要知道啊,这人啊都不是神仙,那圣人不是说了吗,人非生而知之,诸位都是在最接近百姓民生的交椅上。所谓耳闻目睹亲身历。凌啸要求教……
他充分了学习一次“唐僧”。一直啰唆了小半个时辰。满口的“下来玩玩”。最多是“习学”。恳求各衙门主官都务必“诲人不倦”
听了半天,所有在座官员地心地都冒起了两个字,“谁信?“”
就连深知他是康熙宠臣的吴椣都顾不得生气。只在心里嘀咕。“莫非他奉有皇上的密旨?“”
一场接风宴,使得湖北官场悄悄地谣传满天飞,观风使凌大人越是说自己没特定差事,这些官员们就越不信。皇上是什么人,没事情会安排给你一个钦差名份来玩耍吗?吴椣为首的几个主官本来各有消息来源,京城里面都有些风声过来,可是谁也吃不准凌啸的真实使命。
可是七八天过去了,武昌城里百官提心吊胆,观风使大人却天天呆在府中,毫无动静。
何园,观风使行辕,凌啸正在书房里摆弄些文搞,他这几天疯狂地回忆一些在学校学的东西,想到哪里就写到哪里,倒也忙得不亦乐子。顾贞观一边在他旁边翻看着邸报,一边向凌啸汇报迁葬的准备事宜,“大人,今天大清早豪成带着胡涛两个去汉口了,需要订做上等的看材,还要备好一应的法器冥币,他们昨天已经去汉阳请了归元寺的大师,只要寿材到位,估计很快就可以到沔阳去了。”
“嗯,先生啊,这事情你就别操心了。让豪成搞去。您啊。多给研究研究朝政,有时候您的一个建议就胜过十万雄兵啊!小啸可是在翘首相盼啊。”
顾贞观忽然笑了,“大人,你写的这些东西和白晋他们的文字有些相似啊。贞观虽然看不懂。但是这些似是而非的汉字。我可以确定你不是在写错别字。能告诉我吗?”
“先生,这只是我小时候自创的一种记事方法。把有些繁复难写的字简化了一下罢了。这不是要事。先生暂时不需要理会。我决定先把一些思路理请,然后再和先生谈吧。奇怪了。都下午了,豪成怎么还有回来?”
盐道朱敬盟直到今天才消停下来了。几天来。出于对凌啸这个风使的恐惧,藩台通古柯一直要求他赶紧平掉太子抽走的红利。他忙了七八天才持此事办妥。想到在整个江南。太子党只有自己这一个盐道,他就十分自傲。日后太子登基,自己一定会被重用的。
听说那个观风使是咱们太子党的死敌。连凌普都被他给玩死了。地确让人心忧啊。不过老子的帐已经做的天衣无缝了。想必凌啸也无可何吧。倒是被老八给控制粮道,你们要小心了。即使你们的八爷和凌啸关系不错,但是也顶不住我们天天告状吧?
觉得自己的屁股已经干净了的朱敬盟,正淮备前往拜会凌啸。顺便告那粮道一状,忽然从前堂急匆匆跑进一人,差点撞到他的身上。他睛一看。原来是小舅子曹源。
“小源。你怎么这么慌张干嘛?真是烂泥巴糊不上墙!我不是已跟武昌府打过指呼了吗,就你那强买女娃的破事,还真怕他们判你个流放三千里啊?”
曹源闷声不响。一脸的慌张。他干的事情又岂止是强买女娃这么简单。他依仗姐夫是太子一党,借为太子党收亲采购年幼女孩做奴仆之名。也为自己顺带做了很多上不得台面地事情。可是他怎么敢跟姐夫实话呢?就今天这大众广庭下的事情,闹腾开了可又是麻烦一件,他曹源不得不来求姐夫去疏通关节。
“什么!?你,你、你竟然把观风使衙门的人给抓了?”朱敬盟听之下不由自主地溯了起来,眼珠子瞪得老圆,看到曹源畏畏缩缩地点头。又气又怕。操起茶杯握在手掌里。对着小舅子的头脸一阵狠揍。
曹源被打得鬼呼狼嚎,终于引来了他的救星姐姐。珠光宝气的朱夫人出来一看,狮子一声吼。携着满身的肥肉飞抖,竟然没有吓得了往天专吃这套的朱敬盟。小舅子被揍得鼻青脸肿。血流满面。看起来很是吓人。“夫纲大根”的盐道大人终于自己都打怕了。才停了下来,兀自指着曹源恨恨地痛骂。
朱夫人好不容易了解了事情的原妄。这才得知弟弟闯了大祸,知莫如姐。她知道弟弟绝对不会只是把人抓了这么简单。在这节骨眼上。不知死话的弟弟官司未了,再次顶风犯事。恐怕难以善了啊。
“那你们两个爷们看看能否这样……”朱夫人将自己肉乎乎地手放在脖子处。向方下缓缓一划。
曹源立刻就咧着还流血的嘴巴哭道,“我的姐姐啊,要命的是,那三个人里面还跑了一个,我没有抓到啊。”他的话说的苦,朱敬盟的脸色更苦。
“那这样,你马上回去收拾细软,跑回老家去躲一躲,等风声散了,再说罢。”朱夫人又道。
虽然今天沾上了一件大麻烦。朱敬盟刚刚尝到了大男人地劲头、大包大揽道,“这样吧,我们去观风使衙门负荆请罪,场面上搞得悲苦一点,再请藩台大人给我们斡旋。想那凌啸也不会太过分的。最厉害也会把你杀掉吧。他新来。肯定也会顾忌不为己甚的。”
两姐北对视一眼。却苦不堪言,逃跑或许还有一线生机,留下来,叫凌啸要是查出春香楼里的勾当,恐怕就死无葬身之地了。但是她们听到朱敬盟这么有信心,难免有些侥幸的念头。
“不好了。不好了,东家。东家!”一个苍头气喘如牛地跑进来,“春香楼被官兵给封了……
曹源一抹嘴上的血丝。急忙问道,“货出去了吗?
看到苍头摇头喘气。他一下子瘁倒在地上,面色死灰。
朱敬盟这时强迫自己玲静下来。声音也不再显得激动了。“春香楼里有什么货?“”
……
汉口集家咀繁华处。豪成看着这个年轻人的模样,就觉得好笑。这小子居然自称湖北纨绔之首,江城衙内之秀?!豪成他是真的郁闷、尤其是听到他自称是盐道小舅子地时候。你小子不过是区区一个盐道的小舅子。就自称纨绔之首,那我这钦差的哥哥还是执挎之祖呢!如果不他知道“衙内”不包括哥哥。否则肯定也会大大鄙视这位衙内之秀。
“老子不管你是纨绔还是开档裤,总之不按照别人的价格强买女孩就是不对!爷可容不得你小子丧尽天良。
“狗日地。你杂种可能是昏了头了。”看到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且对方也有三个人。曹源不想闹大。”算了、我曹源最不喜欢欺负外地草包。给爷滚开!”
豪成在北京城里好歹也是个侍卫,就算太子K他一顿,都被凌啸整得十荤八素的,何况来了武昌更有老弟罩着。虽然不是欺男霸女地主,但决不是怕事的主。加上是正牌子满人,啥时候受过这气,甩手就是几个耳光,扶住了曹源就要抓他进衙门去。
不得不说胡涛和胡骏的武功好、既然豪成大爷动了手。他们又怎么能不动手?三下五除二。除了一个面目挣拧的中年汉子没动手以外,他们打得曹源的一帮手下满地找牙。可是就是这个中年汉子,直到曹源叫一声“甘大报恩”,立刻动若脱兔,身影猛地一晃。欺步跃到两兄弟身前。左拳又腿,连环狂攻之下。打得两人连连后退。
弟弟胡骏左臂挨上了一拳。顿时就痛得麻木起来,连抬手都困难。
他比哥哥的心思敏捷些。知道不是这中年汉子地对手。一个地滚过去。死死抱住了汉子的大腿。高叫道。“大爷快走!快走啊!”未及喊完。肩背上己是再挨一拳,喷出一口血来。
豪成正要狂揍曹源。忽见此景。怒目圆睁就要上来拼命。胡涛却被汉子踢到在地、不顾伤势。滚了过去和弟弟一样地胞住汉子小腿,盯着情豪成说不出话来,只是急焦使眼色。
豪成一跃而起,亡了命地往江边急奔而去,一路上拔出随身的匕首挥舞。吓得路人纷纷让开,直到上了渡船,他才发现自己的眼泪流了下来。
……
从肩膀直到胯下地一刀砍死了一个龟公,豪成一脚踢开小屋木门、身后借来的督标官兵陆续进来了,都被这眼都的景象给惊呆了。这里外面看,是间小屋子,可是进来之后才发现是个半地下的大牢,就算没有府衙大牢大,也比那县里的牢房大多了。三十多个栅栏笼子里,除了最外间关着奄奄一息的胡涛和胡骏外,还关着一百多个衣衫不整的少女。在那里悲声痛哭,看见官兵进来,很多女孩竟然掩起面来。
吴椣地总督标营游击金虎一脸的震撼、早就听闻曹源有买卖人口的嫌疑。但是这眼前的景象,显然不只是买卖这么简单了,从这些女孩的衣服上就可以看得出,她们肯定还有被逼卖春的遭遇。下午豪成来不及回到何园,直接就闯入总督府搬救兵的时候,金虎就感觉到自己地眼皮在跳。现在莫名得了一个破获本朝开国以来最大贩卖人口案的功劳、他真不敢相信自己还有这种运道。
“啊呀!抓住他!“门外的兵丁们忽地大声叫喊起来。
金虎和豪成等急忙拥出门外,只见一个中年汉子在兵丁们的枪林刀光中翻飞攻守。手中一柄长枪如吐信蛇吻。红缨每停。必伴随着一声惨叫
豪成和金虎看得胆颤心惊,这个叫“甘大”的人枪法好厉害啊。也许是金虎的惊叫声大了一点,也许是只有他一个的官服太招摇,甘大猛地甩挥长枪,逼退周围的官兵,急步窜到这位游击的身前,挺枪就刺。
金虎大骇,挥刀力砍那枪头,“镪!”这一刀却只是把枪头微微劈斜了一分,枪头带着红缨直往金虎左胸扎去。“我命休矣!”金虎一声暗叹。
“铛!”一把仆刀砍在枪头上,那枪头竟是像不胜其力,竟被砍得脱前斜飞,钉在小屋的木门上铮铮直抖。失了枪头的枪前捅在金虎的肩头上,一阵剧痛传来,半边臂膀就此酸麻得失去了知觉。金虎连退三步,直到撞在背后的豪成身上,才定住了身形,他凝神一看,夕阳下的凌啸手持钢刀,挺身立在甘大身边、一脸的惊怒,是观风使凌啸在危时刻赶来救了他一命。
凌啸得到了总督府转告的消息,当即赶了过来。
被撞到在地的豪成一见凌啸赶到,担心他的安危,顾不得抹去气血翻腾而满出嘴巴的鲜血,爬起身来急切召唤兵丁,快保护大人!“兵丁们这才惊醒过来、纷纷包抄上来,门外的一部分也快速爬上了院墙上。拉弓张弩,直指甘大。
凌啸死盯着中年汉子,手臂却酸痛如麻,这一刀是他第一次运足了十二成的气感才发出的、可是仅仅只是劈飞了枪头、反弹之力却不下于六百斤的重锤,这还只是凌啸从旁猛砍,要是这一枪是刺向自己、他可不敢想象后果怎么样。凌啸知道自己不是这人的对手,可是他却不能退。豪成就在身边。自己或许可以逃到兵丁那里去,但是豪成就难逃毒手了。
甘大的瞳孔急缩,这横劈来的地一刀,虽不如他的劲道,但是也震的他虎口生痛,更可怕的是这个年轻官员的移动速度惊人的快,方才余光里膘见他还在院门口处、短短三息时间已经冲到了自己的身前。他实在没有一击得手的把潍,尽管他知道只要拿下这个年轻人。其他人就会投鼠忌器。
夕阳红的越发柔和了,惧得天空地晚霞一片血色。
豪成看到大家如此僵持,忽地明白了自己才是僵持的最大原因,于是缓缓地往外退去。他这一动,立刻就动一发而牵全身。甘大爆喝一声,挺枪疾刺凌啸,凌啸同样的心底哀嚎“我命休矣”,一咬牙就待举刀横斩那没有枪头的枪杆。
变起仓促……几个黑乎乎的东西被人猛地砸来,一阵震耳欲裂的爆炸声响起在他们的身旁,凌啸花出了吃奶的力道劈在枪杆上,却发现那枪杆上再无力道。凌啸用力过猛,在烟雾中失去了平衡,一个跟头裁倒在地。躺在地上的他在烟雾稀薄处看到,甘大已经跃向了春香楼的屋檐,那里还有一个蒙面人正伸手接住他的手腕。在兵丁们各种武器到达前,那两人几个飞跃,已是远远地从一片民居地屋顶上消失了。
又气又惊的凌啸再也顾不了自己的韬光隐晦了。他几乎要抓狂了。满脸上都是黑乎乎的烟灰,还在这么多人面前摔了个狗吃屎,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中年汉子伤了自己府上的人,还险些杀了自己的哥哥,而这个哥哥是他发誓再也不让人碰的……
凌啸一把掏出康熙御赐的王命令箭,“金虎何在?”
“末将在……“”金虎不用看凌啸狰狞的面孔,仅仅听他那几乎是金石相撞的声音。就知道凌啸愤怒欲狂了,莫说凌啸刚救了他一命,就这份钦差的暴怒,他也不敢说不。
“你拿了这王命令牌去调集各府役兵卒,给我封锁全汉口所有陆路,准进不准出……派人知会吴总督,请他即刻派水师严查上下船只。捉拿曹源和刚才那两个逆贼,本钦差死的活的都要……
金虎微愣瞬息,一个参礼扎下,“喳!”
十几骑自院门口疾驰而出,各奔相关衙门而去。金虎则不放心,自己亲自火速至江边调集水师船只过江去寻总督。
吴椣看着金虎手中的王命令牌,就知道凌啸越权调兵了,可是文武官员见牌如见今,只能丝毫不可马虎地执行,这是朝廷铁律。至于越权发令的钦差,只能由皇上处置了,如果要在皇帝处罚之前不予执行,除非有一个另外的王命令牌来强行阻止,他吴椣是有一个王命令牌的,但是抓捕犯下滔天罪行、同时拒捕和危害钦差的罪犯,这是十分正当的理由。他吴槛如果阻拦。自己也同样越权。
这位总督根本就没有按过金虎手中的令牌,毫不迟疑地连连发出军令。执行了凌啸的要求,甚至连武昌城他都给封锁了。
在他吴椣境内和眼皮地下。出现了开国第一贩卖人口案。无论如何。他都难免会受到朝廷地斥责、甚至是处分。即使凌啸不用自己的令牌调兵,只要知会一声,他作为总督都有义务缉捕罪犯的,更何况他很欣赏凌啸这事急从权的勇气,,所以这顺水人情他何乐而不为?
整个大江在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内被封锁起来,而凌啸却带着金虎的手下直扑朱敬盟的府邸,令人感到恐怖的是,这么短的时间之内,他们还是晚了一步,滔天的大火竟然把这三进的大灾烧得僻僻啪啪,不仅如此。火势还正在向周围的民居蔓延。
“救火!”凌啸看着这么样的大火。也惊呆了,赶紧指挥兵丁和民救火。经过几百军民的极积扑救。火势终于没有大范围地蔓延开去。
黑乎乎的残垣断壁,泉泉的青烟还四处直冒,整个朱府被烧了个精光,连带这周围的十九间民宅也受了城门池鱼之殃,幸好是在黄昏,人们未睡下。否则可就要出人命了。
跟着衙门派来的捕快伍作。凌啸踏进朱府。眼前的景象和当日自家的火灾一样触目惊心。朱府全部十八人地老老少少都葬身火海了,甚至还多出了一具半焦的尸体。从他戴在身上的护身玉符来看,这人就是曹源。
三个老仵作都十分肯定地告诉凌啸,这些人都是在火起前就被人杀死了。
凌啸这下头痛了。康熙把自己搞到湖广来。不是要自己惹事生非的。想不到抵达武昌不到十天。自己就碰上了这么棘手的事情。他憨眉苦脸地问豪成,“我的好哥哥,你究竟桶了一个什么样的马蜂窝啊?“豪成一脸无辜,谁会想到那个纨绔之首还真的不简单。
顾贞观也赶来了。和凌啸豪成打过仗不同,文士书生的他看见一摆开地这些尸体,吐得一塌糊涂,几乎把肠子都给呕了出来。看到坐台阶上的两兄弟垂头丧气,顾贞观一面干呕,一面对他们说道,“豪成这次真的是无意捅到马蜂窝了。呕,哇。我看这人口贩卖案子背后恐怕还有更大的案子牵扯其中,否则。呕“哇。大人,谁敢灭了一个四品盐道地满门呢?”
凌啸和豪成如果不是太疲惫了,肯定会异口同声地说“废话!
两人今天的生话实在是太刺激了、谁料顾贞观的一句话使得他们接下的时间更加的刺激。
“你们想。朱盐道为什么会被人灭门?顾贞观的眼神在火把的耀下闪着烁光。”无非两种可能、一种是寻仇,但是早不寻仇,晚不寻仇。偏偏在这个时候,可能性不大。”
豪成作为一连串事件地主角,自然十分关心。“先生、那另外一手可能呢?
“朱道台手上有着可以置某些人于死地的秘密,这些秘密据贞观猜测。定然是朱道台不敢放弃的护身符,而且还是一些纸质的东西,否则凶手决不至于纵火!”
凌啸猛地站起,盯着顾贞观。“先生觉得我应该继续追查下去?
当日先生教导小啸少惹是非难道错了吗?
“出了当朝第一贩卖人口索和十九人命灭门索,你可以置身事外吗?
“或许我们可以设法糊涂结案,这里面的水深得我都不敢淌了。
顾贞观无声地苦笑,“关键的问题哭这湖广的官员里。你想找出一个敢于糊涂结案地人来。恐怕是很难的。更何况这两个案子都牵到了你们的身上了。”
凌啸无言了。是啊,谁敢糊涂结案啊,他吴椣肯定不敢,自己也不取。
豪成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一个抱不平竟然惹出这么大的麻烦。
正在内疚的时候。凌啸一掌轻拍他的肩膀,“哥哥,别内疚了。老天爷是在嬷妒我们啊。故意来考验我们来着。
“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先生。我们回去再商量怎么办吧!”
吩咐了捕快们封锁这处废宅持明日详勘之后,凌啸他们赶回武昌。
大江被武昌水师上下封锁严查。汉口武昌的陆路也被兵车给设卡住了,满武昌府地捕快衙役都在挨家挨户地搜查甘大,他的画像立即遍了各处布告栏。总督衙门悬赏一千两白银来捉拿,可是直到现在,是毫无信息。
吴椣在总督府里等到了凌啸。巡抚苏克济、藩台通古柯和某台杨谦三宪到齐,听到更加骇人的十八命灭门案,都是惊得站起身来。
尽管陕西四川大旱,河南黄河决堤,但这些都是几乎年年都有的,所以康熙没把灾情看得很重,倒是这些日子的高兴事实在也不少,他这皇帝过的十分惬意。
前天在丰台大营检阅了飞扬古的献俘军队,昨日正午的午门献俘,他可是高兴异常,小小葛尔丹,竟敢屡次逆反我煌煌大清,明年朕一定要将你抓来杀掉!而盛世彩票的发行已经走上了正轨,凌啸离京后的连续三期也一样取得了不俗的成绩,如今京城里可是聚集了不少的江南富商,专门玩这种彩票呢!太子党自从失去了财力的优势之后,已经老实多了,几个儿子间的平衡局面已经形成。每当想起这些天的事事顺心,康熙就十分舒坦,以至于叫牌子的次数明显增加了,结果就是一个月的时间,又有三个妃子有了身孕。
但是现在张廷玉送进来的这份折子,马上把康熙的好心情一扫而空。看到折子上有凌啸的名字。他可是不停地在心里苦笑。这个凌竟是走到哪里都惹出些麻愤来。
“臣等经过初步搜查审讯,已经在春香楼解救无官府证藉的被拐女子一百二十人。同时在院内挖出三十来具骸骨。多名龟公证言。抛尸大江的可怜女子不下上百之数,此等女子之来源多是历年陕西河南灾民之女……“”湖北盐道朱敬盟闺府上下一十八口被人先杀于府中。后又纵火焚屋,其舅子曹源即上案首凶亦同时遇害于朱府。火势延锦至四周民居。焚屋一十九间。幸无无辜伤亡。两案一出。已责有司限期缉凶之余。臣等惶恐骇然。大夫守牧之责。印请圣上训诉圣裁。”
张廷玉发现康熙并没有想象中的大发脾气。只是呆愣了半天。有道。“竟至于此?”
他和佟国维两个根本不敢说话。他们在上书房里初见此折的时候。已经是骇了一跳。绝对的惊天大案啊!近三百已被发现的可怜女子。未知的不知道还有多少呢?没有相当的背景关系。那歹徒如何敢。又如何能如此作孽?而一个中级朝廷命官竟在大白日里,在繁华省城里被人灭了满门。还敢纵放大火、祸及市井。这是何等骇人听闻地事情啊!仅折子上的前情来看。至少武昌的知府衙门和某台衙门就难辞其咎。而那掌管人事的藩台、主管全面的巡抚、各监查道台都要吃牵累、甚至于曾巡抚湖北多年的现任总督也有失职之责。
湖北官场这次恐怕是洪洞县里无好人了。
正在康熙发呆之时乾请宫门口有人晋见。“臣高士其叩见皇上。“”
这个自己引退的前中堂,今日是兴冲冲地奉旨来下棋的,谁知道被康熙顺手点将参与廷议湖北惊天大案,早已不理政事的他直呼倒霉。
康熙一脸郁郁,靠到龙椅靠背上、有气无力道,“你们说说看。
皇上问得空泛。可是他们三个却不能答得空泛,否则就不配当这遗补闽地宰相了。
佟国维沉玲一下。还是先开口。“皇”,奴才听闻此前,可是吃一惊啊,真可谓开国以来所无,其案情之重。牵涉之广,都是骇人闻啊。奴才以为如不彻查此案,恐无法于天下臣民交代。
其中之乱象昭然于目、官场之贪腐以至若毒瘤,奴才以为治乱需用重典,恳请皇上谴派干吏。投以钦命。拆往彻查!“
他思付康熙这次决不能轻轻放过,倒不如直接提出,再说他也不怕得罪人,因为就算是傻子也会看出,彻查严办已是题中应有之意了。到时消息传出,相信各方势力只会尽力去争夺查案人手,而没人会来怪罪他。
“康熙“晤”了一声又看向张廷玉,张廷玉此次不能如以往一样沉秩寡言了,“微臣以为佟国维所言甚是。只是派何人前往。微臣以为当为德高望重、刚正不阿的治狱能手方可。一来此次涉及的衙门和官员很多、非德高望重难以压住阵脚,非刚正不阿无以彰法理。二来此案毕是刑案。虽是其后必有贪腐弊案。但先厘请全案的真相方为首要。”
康熙也是点头,又看向高士其。高士其却别出蹊径,“皇上,微臣已是隐退之人,于朝政决不干涉,但既蒙圣上垂询,只得畅所欲言。以为当严查刑狱。缓办吏治,武昌省会,非洪洞一县可比。不仅关乎朝廷颜面,更连着江南稳定哪!”
佟张两人闻言,恍然大悟。心下暗服,不愧是熙朝名相,一语中地。大局为重。日理万机的他们当然知道当个江南不稳,广东天地会。台湾日月盟,福建知无堂这些暗地里的一些反贼正等着看笑话,要是惊天动她查出一省之会百官当贪,岂不是正好有利于这些反贼蛊惑百姓吗?两人连忙改弦易张,附和高士其的意见。
孰料康熙的性子是极端的傲气,他从来没把这些小小的见不得光反贼当回事,他更加明白什么是民反的根本。
“只要朕真善施政,百姓自当归心。耕看有其田,居看有其屋,且永不加赋,孰得从逆揭竿?朕尝闻,治标须治本,苛政为乱世之本疥之疾。可成大患。孰轻孰重?”
皇帝定了调调,三人只得在查案人选上建议了,不过明日正好大朝。康熙决定在大殿商议。他还想借此考察群臣的见识高低呢……
……
包话凌啸在内的湖北五大巨头,都被这个凭空杀出的灭门惨案给吓住了。果然不出顾贞观所料、没有一个人敢梧盖子,三宪一致提议,明日五衙门联合进行初步勘察之后,五人朕名拜折子向康熙禀报。
康熙在乾请宫廷议只之时,武昌这边已经过去了四天了。
五衙联勘的初步结果已经把凌啸的畏难退却之心给彻底打消了。杀了朱敬盟一门对他来讲,意义不大,无非狗咬狗或者杀人灭口罢了,真真让他震撼她是一个个饱受摧残的女孩、一具具土里挖出的皑皑白骨。“”
凌啸觉得这歹徒太丧尽天良了,所以这些天他连案子都不怎么参与。一门心思她关注捉拿甘大的事情。可是那甘大就像是人间蒸发一样。不见踪迹、近三千的衙役兵卒在搜索、还是毫无线索。也许他躲得很深,也许他早已经潜逃出去了,随着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抓住甘大的希望赶来熬渺茫,而他和吴椣面临的压力赶来越大、陆路和大江不可能长期封锁啊,城里要出去地人怨声我道,江面上堵来的船只也越来越多。
金虎刚刚向他禀报完毕这些天的搜查、顾贞观就领着一个中年人进来了。
“大人,这位高夫子是贞观多年的好友,五年来都在于文龙大人处帮幕。是位律例烂熟的绍兴刑名师爷,恰逢于大人任上病逝。正要往西宝鸡知府处谋生,我看大人如今开府建衙,正缺少暮僚,也来荐上一次。大人可否看看?”
凌啸看到这个中年人一副清贫模样,例也眉目坦荡,再说能给熙请官于成龙当师爷的、肯定请廉没得说的,欣喜道,“先生,你可帮了我的大忙了!高夫子,不知您的大名如何称呼?”
高夫子躬身一揖,“学生高夫子。、
凌啸一愣、还真有读书人取名夫子的?不禁哈哈笑道,“既来之,则安之。你我是要定了!我这人武将出身,不懂得太多俗礼,光以年纪论。先生以后断不可自称学生,否则凌啸决不接受!”
高夫子诧道。”大人这是为何?
“你大子自称学生。那我岂不是成了老夫子吗?像我凌啸年轻力壮,这可当不起啊!不过你这个名字取得霸道啊、只要叫了这个名字像我这样的粗人、任谁都要先敬我一声读书人才有的尊称啊,这名字和那名叫劳跌的有得一拼。
“哈哈哈,“”众人都笑了起来。
一阵闲谈,金虎又谈到了甘大的事上,高夫子皱眉沉思,忽地一合掌,“大人,夫子觉得这甘大尚在城中,不过是所处之地我们难以猜到罢了……”
众人连忙追问。
“大人您看。第一。大爷带官兵直扑赤香楼。事发突然。甘大仓促间拒捕逃逸。可见事前并未做好逃逸淮备。第二。依据金大人所说的时间。甘大在闹市之中的民居屋顶逃走,但是他们无轮如何都快不过骑马的传今兵卒,等他们赶到相关出城陆路上,路己经被封了。这第三啊,就是在于那个接应他的蒙面人。常理上看来。人都会选择安全的地方行藏匿。再于风声消退之后择机逃走。所以夫子判断甘大必是随那蒙面人隐匿起来。至于那人为何蒙面。定是不能露面之人,还不是文官文士之流。且能在如此短的时间获得消息,马上前往接应的,定是……”
高夫子没有说下去。但是大家都知道他说的就是总督衙门……
他的分析十分有道理。问题是总督衙门里人员有几百之众。还不包括汉阳门外的两千督标营。PS:明月往眼晴里滴了几滴润洁,显示屏才不感觉那么花了。凌啸看了他一眼。“白天只要再码两章,就基本还请了对读者的欠账。我已经跟读者们说了。他们会把你顶上去的!喂。你怎么睡着了。明嫂!”键盘声立刻响起。
高夫子讲得很有道理,凌啸开始思索起来。
总督府里有内奸通风报信,这是可以确信的,但是这个人究竟是谁,就很难确定了,上至吴椣,下至普通马夫都有可能。如果凌啸自己是总督,当然可以通过大规摸排查的方式来调查,可惜他不是,所以像这种需要大量人力物力的事情他做不了。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相信吴椣,和他去作良好沟通,希望能够查出,当时有机会得知这一消息的人员范围。凌啸有这个自信,凭着自己的眼力,他当天曾经见过那个蒙面人,至少可以通过身形特征确定一批嫌疑人,再调查在豪成求援之后,这些人都在干些什么,来进一步锁定。这种方式不一定是最完美的,但却是凌啸目前只能做到的。
兰芩和小依小雅十分的懂事,见到凌啸他们正在忙碌破案的事情,也不来分他们的心。凌啸来到后院的时候,她们正在按凌啸的要求、给他收集整理农书和一些枝术笔记方面的典籍。凌啸悄声来在兰芩的背后。一下子蒙上了她的眼睛,“啊,相公!”凌啸顿觉怜悯,和后世的女人相比、这个时代女子的生话圈子实在太窄了。除了家人以外、就只有一些闺友可以交往了,像兰芩这样的、已经算是京城中交际圈子很大的女子了。
凌啸闻着她的发香,不顾两个丫头的羞笑、用脸贴着她的耳鬓,缓缓厮磨、柔声道、“芩儿、相公答应你、等过段时间、相公不忙了带你出去好好的游玩一番。但是现在你们要好好地呆在府中、哪里都不要去。相公正在抓捕两个武功高强的犯人,实在怕你们遇到危险,不管怎么说,这府里毕竟还有一百护卒在保护。我的芩儿宝宝,你知道吗,“
兰芩受不住耳边的搔痒,将粉面紧贴向凌啸,向上伸手轻轻抚摸他的面颊。“芩儿知道。相公是担心我们啊,放心吧相公、倒是你一定小心啊。你知道吗?我们每天都为你提心吊胆呢。“凌啸有些情盛,他恨不得一把抱起芩儿、好生怜爱一番,只是小雅在面前有些不便,无奈只得凶巴巴地亲吻了几下,就辞了出来。他还要赶到吴椣那里去。
总督府西书房内。吴椣显然是未曾休息好。像是突然间衰老了很多。案子一出来之后,这位老人想得很多很多……
自己这次恐怕是要卷铺盖回山西老家了。和凌啸不同。对于这两个案子。吴椣更加注意灭门案。因为拐卖案的案情相对简单些,且有很多的人证物证。首把曹源已经丧身朱府。所以这案子接下来的步骤是,把一些关于失职官员和与之勾连的相关有司进行详查即可,何况那春香楼里有很多的证人证据。
四品道台遭秧被凶手灭了满门。还基本上毫无线索,这个才最影响吴椣的宦途。吴椣不是什么名臣干吏,理政能力十分的平常。所幸于政上有些捻熟,这才得到了康熙的重用。可是湖北这个地方。几方的京中势力在这里犬牙交错,几乎都是他吴椣所惹不起地,一日日地渗透下来。竟搞得官场上派系林立,且吏治的败坏和治安的混乱。一直以来是湖广的老大难问题。同时槽粮、水利和盐政也腐弊丛生。就是军务。也渐渐有些汉河楚界地苗头。
“什么?侯爷认为我们总督衙门的僚属里面有内奸?!”吴椣大吃一惊。要真是像凌啸说的一样。可就大大不妙了。
如果在他的总督衙门查出了胆敢拒捕的要犯,那他可就是跳进黄河都说不请了。别人还以为他是拐卖人口案的后台呢,更加要命地是。那个叫甘大的要把还差点杀死了凌啸这个钦差观风使呢?不过吴椣久经宦诲,眼力超凡,发现凌啸的神色十分坦然,看样子不像对自己生分和芥蒂的样子。吴椣知道自己无法拒绝。只能全力配合凌啸的查案。一来自己洗请嫌疑,二来。在朝廷的决议下来之前。最有资格查案的就是眼前这位年轻侯爷了。
“当日豪成世兄来求援的时候,老夫正和督标参将郑勇、绿营参将敦翰、军需参议道何智壮,本督钱粮师爷周湖定四人一起在商议军务。
得知豪成其事。老夫当即点出值衙标营地游击金虎,令他火速率两百人听豪成世兄差遣,由于这时军务也商量完工,也就同时散了会议,让们都各忙各的去了。老夫继续留在签押房中处理案牍。
原来事情就这么简单。凌啸忽然感到兴奋。要么很快就可以锁定内奸。要么就是根本就没有内奸。
总督一级可以有自已的直属军队叫做督标营,平时驻扎在城外,轮流进城来值卫总督衙门。随着豪成前往汉口赤香楼的兵丁。都是金虎在衙门里紧急调动的。这个时间过程相当短,而且金虎也只是向军士们讲明任务是随他去拿人。那么这么一个简单的传令行为过程里。最先得到消息的只有寒寥几人罢了。
吴椣的亲兵队长被急召到凌啸面前,看着这个名叫吴洪文地中年汉子,凌啸只是交代了两句话,“安排五十名刀斧手在堂后听我号令。以吴制台的名义即刻派人招参将郑勇、参将敦翰、参议道何智壮、钱粮师爷周湖定四人前来商议军务。”吴洪文迟疑地看看喂楔,见到他的老爷直点头。立即风风火火地出去传命。
凌啸按捺住一丝紧张,看着吴椣在那里镇定自若的模样。暗骂自己胆子太小。这时。就在衙门内的钱粮师爷周湖定进来了。这周湖定是一个典型的文人形象、顶玉瓜皮帽,一袭蓝绸长衫,一把长竹折扇、贵贱难辨的衣着配上精明透溢地眼神,总之,凌啸看着他就觉得,这是个市井味浓厚的读书人。
周湖定看到凌啸也在座,微微一愣、连忙上前给两个大人请安。待他礼毕起身、凌啸开口问道,“周夫子、本官有几件事需要询问你。希望你能够如实回答。“”
“大人请问吧!“周湖定十分镇定。
“五天前的申时三刻左右,本官听说你们正在和吴大人在商议务。可有此事?”
“有的,当日议的就是截漕济军地示意。
……“”
接下来到达的敦翰、何智壮两人也都和周湖定一样接受了凌啸的盘问。三个人的身形都与凌啸见过的索面人大相经庭,不是矮胖,就是竹竿。那何智壮更是不同得离谱。因为他的右手根本就是没有,据说是在第一次御驾亲征里,被葛尔丹的土炮给炸掉了。更重要的是,当日豪成来搬救兵之后、他们因为还要落实具体的细务,三人都留在了签押房里继续商议。这些都是有人证可以澄请的。
凌啸也不气馁,这毕竟是第一次的盘问调查,接下来凌啸还有至少环节来考察他们。不过他想等盘问完督标参将郑勇之后,再继读、但是郑勇实在是栅珊来迟了,连远在付家坡绿营驻地的敦翰都来了半天,他却半天不见踪影。前去传令的人也没有返回。
吴椣看看凌啸越来越难看地脸。也等得有些烦躁了,质问吴洪文道,“郑勇怎么还没有到啊?”
“制台、侯爷,可能是郑大人他正好不在营中,传令的戈什哈也许上他家中传去了,要不我亲自去一趟?“”吴洪文观察着两个大人的脸色。小心翼翼道。
正自相等中。一名戈什哈高叫着“报“。迸了四来。
“启熏大人,小的赶到汉阳门督标中营的时候,营中回话说郑参在汉口府中修养,小的连忙渡江过去,郑参将家人说他刚刚回到中营了。小地再次赶到汉阳门的时候。营中却又说郑参将刚刚带着几十名兵赶往汉阴巡防去了。”
吴椣大吃一惊,站起身来。和同样惊骇的凌啸对视一眼。像总督召见这样的军令。就算那郑勇第一次真的不在营中。那他回来之时。督标营里的人绝对不敢不转告于他。而他竟敢不理会传令。带着亲兵出去巡哨。真是匪夷所思。
凌啸急问那戈什哈。”你第一次前往督标传令之时,是在营外和人对话。还是进入了中营大帐、快将过程详细道来!。”小的当时未能进入大帐、只是进了辕门,就被郑大人的亲兵给拦了下来,他就进去为我通报。过了一会儿,他出来说没有看见他们大人。他已经派人在营中寻找。他问了我一下制台召见些什么人、我就告诉他了,接着过了一会儿他就自己又在营中找了一圈、才来就告诉我他们大人回府去了。“”
这下连吴洪文都猜出来了,那个郑参格可能一直就在中营里面,是听到了些不好地风声,杯弓蛇影地吓跑了。
凌啸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吴制台,如果贵督标有一种会爆炸的小火器的话,那这个郑勇就十有八九是可疑之人。“”
吴椣铁青着脸。摇了摇头。沉声道。“侯爷,督标没有配备这种火器。但是郑勇自己有种叫霹霉弹的防身玩意。吴洪文,传本督今,督标左、右营即刻出发,赶到汉阳锁拿郑勇!”
“喳。
“慢着!”凌啸止住了就要往外去的吴洪文,“制台大人,万一是声东击西之计呢?“”
吴椣这时候十分沉着冷前。反正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自己所督的军队里出了这样的事,康熙将对他要查要撤,都不是他所能避免的了,但是如果还不尽力补救,那就是要杀要剐的事情了。
对于凌啸的提醒,他只是点点头,“镇守鄂州的是苏克济的抚标、巡守大江的水师,属于提标,由你没见上面的湖北提督陈倬所统帅。他们和督标之间都不太往来。如果侯爷还不放心,就请侯爷前往督阵吧。”凌啸知道他所说的不太来往,应该就是相互矛盾重重,抚标和提标的人应该不会轻易放行郑勇一行,但是也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啊。
就这样,凌啸和吴椣分头行动。
凌啸和金虎率领着五百督标骑兵出得城门的时候,北和东两条路需要他们的选择,北就是要顺江而追,赌郑勇走水路。凌啸对这清朝的路径和形势不是很熟悉,尽管他曾经是这里人,于是直接了当地问金虎,“金虎、如果你是郑勇,你会选择水路还是陆路?快点,猜对了,本侯举荐你直接升参将!”
“当真?”金虎兴奋地把脱口而出的陆路忍在了口中、抹去涨红白脸上汗油,开始慎重起来。
要知道官场之中流行着几句俚语,“从七正七。姨妾变妻、从五正五,奴仆成主,从三正三,草民当官,”说的就是宦途中几个关键地。过去了海阔天空。档住了望天兴叹。
从七品的州判、只有升了正七品、才能真正成为一方父母官、否则就只能做一辈子的僚属,难有自己说话算数的治所。从五品的知州类似于今日的省直辖市市长,亚地厅级。只有上到正五品的同知,才有机成为他日顺位按班地真正知府大人,否则就只能老死在一州之隅。而从三的参政道台,只要能进入正三品,就是一个标谁的方面大员,和主管一省法司的臬台平级了,这样才有真正做到封疆大吏的可能。
金虎虽是武官系统,但是道理是一样的。从三品游击的他只有进了正三品的参将,就像现在的省辖军分区司令。才能够真正成为统帅一营地长官。才能在他日成为掌管一协地副将,进而总兵、提督。多年蹉跎早已灰心的他忽然听到凌啸的承诺,没有当场心肌梗塞,还多亏了他多年行伍打熬出的好身体。
他看着这个于他有救命之思的年轻侯爷,知道自己遇上了一生中重要的贵人,
拿捏了半晌,金虎一咬牙,下马一个半跪军礼扎下,“如果末将是郑勇,定然会走陆路。我们应当向东直接插追到葛店抚标大营。
凌啸点头鼓励他道。“好。你讲讲理由。“”
“郑勇带着一个影印海捕的要犯。有几十的亲兵,如果乘船顺江而下。有三个不利。第一。他们都是步骑兵出身,不善水战,一旦被发现。将很难脱身,连一拼之力都没有,而陆路不同,还可且战且逃。
第二。郑勇的督标中营常常欺负提标水师,彼此之间的矛盾很大,而葛店地抚标则不同。两标主官同处武昌城,关系还算融洽。通融放行的可能性高一点点。第三。水师盘查是一船一船地查验,检查要苛严的多。“金虎进来进镇密。
“水师为何比陆路上检查得严苛?”凌啸不解其意。那后世走私船、偷渡船上可是到处都是暗格可以藏人啊。
金虎有些羡慕地道,“我的侯爷您可是不知道啊、水师平日里就负责水上征收商税,还有查缉私贩盐茶的职责,那可是肥得流油的差使啊。这次缉拿要犯,简直是一次借着军令合法地发大财的机会,还不把吃奶的力气拿出来搜查啊?可以这么说,平日里连五六斤私盐都翻得出来地家伙们,还查不出百十斤的大活人?况且大江在此处向北弯了一个弯。我们如果在葛标店没见到郑勇,可以立刻派人赶往鄂州江边的水师寨。请他们严加堵截。”
凌啸恍然大悟。大手一挥,一拽马僵,青花大马猛窜往东疾驰。金虎连忙领军跟在他的后头。远远听到凌啸哈哈大笑道。“金虎。看来你是无论水陆,都不放过郑勇了!但是你给本侯记住。甘大必须活的!”
五百人马蹄翻飞,顶着最后一丝黄昏晚霞。赶到葛店的时候。已稍稍晚了些。
前方官道上的木栅栏关卡被人掀翻在一旁,余下上百地抚标官兵急败坏地混乱一团。号角响起处。地上是七八具兵士的尸体,官道东头。是几十名绝尘而去的骑兵。
凌啸马不停蹄地吞起直追,大声吼叫,“和老子玩骑兵,找死!弟们!玩死他们一个,赏银百两,抓住郑勇和要犯,老子提他当千总……
“哇呀”凌啸的赏格一出。身后迸着扳奋的怪叫连连。蹄声大震,一匹马从凌啸身边向前去,凌啸刚想看清这熟悉的背影是不是金虎。又一匹马飞起,接着两匹三匹十几匹几十匹上百匹。凌啸看着前面这么多的马屁股在奔腾甩抖、正在想象这算不算丰乳肥臀。危险猛地降临。后面一匹马撞来。接着又是一匹,装得他七晕八素的时候。他开始觉得不可思议了。
有人扯着嗓子吼骂。“哪个苔姆妈养的若货!跑这么慢,挡老子发财!”和者如云,一片谩骂声里,凌啸更是挨了两马鞭子,肺都气炸了的凌啸正要发飙。身后却是“得儿打得儿打”地弛出了上百骑。
天色渐黑。凌啸孤零零地打马前追。这才发现只剩下了他一人在在后面了。想不到这一百两地悬赏竟是这么迷人。凌啸觉得自己很丢脸。早就在北方把骑术练得炉火纯青的他怎么都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比不上一群江南骑兵?
黎明,空忙一场的吴槛回到总督衙门。第一件事就是瘫坐在太师上搓糠太阳穴。
回来的路上。他沮丧中带着恐惧。仔细回想了很多遍郑勇的履历。
每次的提拔都少不了他的影子。他地确赏识这个福建汉子。谁叫他曾经救过自己幼子的性命呢?只要他立下功劳。哪怕是剿杀十人左右的小股土匪。自己都力排众议地升他一级。不过五年时间。就把他捉到了正三品上。引为心腹,执掌自己的中营。想不到。为了一个要犯。郑勇然会弃官而去,他就没有为自己这个总督想一想吗?吴椣其想当面问问郑勇。难道知遇之思就这么不值钱吗?
只是,当郑勇被带到吴椣面前的时候。他已经不能和吴椣讨玲知之恩价值几何了,一个失去了身躯的头颅是不能出声的。
凌啸进到衙门大堂。指着吴椣就是一通质问。吴椣看到这位钦差大人的模样、心里就翻腾起两个字,狼狈!看来和郑勇的战斗十分地激烈。连侯爷地脸上都还有几道伤痕。青紫青紫的放亮。但是同情归同情、凌啸的话他可不认同。因为他听不懂。“万生平等的道理。制台不懂吗?母马怀孕了就应该放它产假!”
原来,夜色中白白误挨了两马鞭的凌啸,根本就没能够赶上战斗。
直到座下的青花马越来越慢的时候。他才想起这是吴椣专门送给他的坐骑,下来看了看这匹喘着粗气的马,弯腰一拍额头,“日你妈的吴槛。怀孕地母马能骑吗?”他理解吴椣的苦心、不想让自己这钦差冲锋陷阵。问题是。如果老子万一打了败仗要逃命的时候,岂不被这应该说成是两匹的马给害死了吗?
无可奈何之下,凌啸只得顺着官道慢慢追下去、谁知道前面又出了岔道,夜色里看不请马蹄印的他只好孤家寡人地傻等。前面的手下跑后面的抚标应该会追来吧。
果然,当一条火龙婉蜒由西而来的时候,凌啸就见到了抚标参将夏荣富。没料到。凌啸不亮字号还好。一亮字号,那夏荣富竟死话不肯借马。只是好话奉承地拨出两百人团团保护住他,岂可随便让钦差观风使大人犯险?
金虎怒马血衣地回程碰到了凌啸他们,兴奋得胸口地一处伤口不停地飚血。郑勇被砍掉了头颅。那些个他的亲兵也被砍掉了头颅,除了那个甘大被绑得像个粽子似的外,没有一个是带着躯干被抓回来的。抢到了头颅就别在腰上的士兵们围着凌啸晃荡、他们不敢当场向凌啸要赏银。但是晃一晃来提醒凌啸的胆子还是有的。
令凌啸大呼变态地是、敌人只有三十多个可是晃荡在他身前的竟有近百人。除了三十多个兵丁别着敌人脑袋外,还有六十多个兵丁一人拿一个脚掌在他眼前晃来晃去。难道后世那种“恋脚癖”在清朝集体暴发?就算如此,可也不能都恋上男人的臭脚吧?
金虎正等着凌啸的夸奖,虽然五百杀三十不值得一提、但是谁叫凌啸当着众人开了赏格呢?正想向凌啸详细禀报的时候,凌啸问了他一句。正问到他心窝窝里了。
“本侯说的是杀一人赏百两,砍头当然算杀了一人,难道砍一只脚也能算要人一命?
“侯爷,一只脚掌当然不值得一百两、但是有着这两个字的脚掌就值了!
金虎抢过两只脚掌在火光下递到凌啸的面前、凌啸恶心地连连吐。要是他说得出话来、一定会问个清楚。
“不就是纹有个无字和知字吗?难道无知两字这么值钱?
吴椣看着郑勇那挣狞的头颅,还是很恨这人的无义。
“侯爷,老夫想请你到后堂单独一叙。”当金虎献上那些脚掌的时候,吴椣骇然失色。
凌啸直到现在都没有搞清楚,那些纹着“无知”两字的脚掌意味着什么,金虎的级别太低,他根本就不知道个中缘由,只能告诉凌啸,总督大人曾经发布命令,凡是在脚底纹有这两个字的就是反贼,格杀无论。
吴椣带着凌啸进到后堂,吩咐亲兵队长吴洪文把守中门,不许任何人进来打搅和偷听。凌啸看他这么隆重,一丝不安涌了上来,难道自己这次捅了什么马蜂窝不成。吴椣开口说得第一句话就让他觉得莫名其妙。
“凌啸侯爷,如今吴椣被撤已是定局,会否有性命之忧也在摸棱两可间。还望侯爷笔下留情啊……“吴椣老泪纵横、一直以来总把进入一品行列,期望光宗耀租的他,知道自己遇到了天大的麻烦,凌啸能够说有什么好呢,一个老头子在你面前落眼泪呢。
“制台大人、凌啸虽然没读过什么书,但是也知道恕道二字,更况我与制台并无芥蒂,制台大人还对我照拂有加,凌啸绝不会落井下石。“”
吴椣知道凌啸能应承到这份上已经难得了、毕竟二人毫无瓜葛,走到书案前,提起毛笔,写下了“无知”两字。
“侯爷。您在京城备受皇上圣眷,可曾听说过这知无两字地来由?“
凌啸这才知道应该从右往左合成“知无”,茫然不知的他只好摇摇头。吴椣长叹一声。细细到来其中的缘故。
“二十二年前的康熙十三年,福建莆田少林寺被皇上派遣三千御林军一夜之间剿灭,寺庙烧成了灰烬,寺中三百僧众尽当斩首。”吴椣才开了一个头。凌啸就大吃一惊。他只知道莆田少林寺,还有什么洪熙官,方世玉之类的、一直想当然地认为南少林长期存在呢。
“原因是、三藩乱起之时,每当两军交锋、吴三桂的叛军之中总有一些武艺高强之辈。对我军的伤害很大。常常交锋伊始。就被叛军高手夺杀主帅良将。锐气尽失。后来经过多方查探。方知道乃是那南少林武僧相助叛军。“凌啸明白了康熙为何要进剿南少林了。关键是这南林与“知无”有什么关系。
“”……可惜辐建民风彪悍,加上当时台湾未服,朝廷正在执行禁海今。于是相当多地人从事私贩海货的营生,这都需要武艺傍身。所以在皇上剿灭南少林之时。有着大量的武僧流落在民间。未能一网打尽。
之后这些人就隐姓埋名,暗藏于市井田间。秘密结社。妄图推翻我煌煌大清。陷黎民于水火之中。这些人借着反清复明的口号、蛊惑百姓。并建立了天地会来招收门徒,逆天谋反。”吴椣因为凌啸是满臣。说话外地小心。
“天地会?!”凌啸一阵叫苦,金庸不是说天地会是台湾建立的吗。怎么成了南少林建的了,自己这个实汉伪满的现代人持如何自处?
“是啊,不瞒侯爷说。如今的天地会虽然没有造成什么大的事,但是它地发展势头正猛,两江湖广福建江西和两广云贵都有它地分支。
“不过二十多年。就这么快?”凌啸更觉不妙。他总有一种预感某一天他的命运里不会少了天地会的。
“天地会只是一个秘密的组织。虽然遍布南方诸省,但是基本上,难以有什么大的动作。一来前朝大乱。百姓思安,二来当个皇上图治爱民,屡减赋税。他们很难鼓动大量的百姓参与他们。真正今皇上和朝廷不安的是天地会早已分离出去的两个分支。这才是心腹之患啊!”
凌啸见到吴椣讲得都有些干巴了,起身为他倒了一杯茶。
“他们的分离,据说是因为各为其主。天地会奉什么伪朱三太子正宗,而台湾的日月盟主要是高山族组成。谋反原因是要台湾自成一国。但是朝廷在那弹丸之地上驻军就达两万之众、他们近来还比较安分。最多是搞些抗缴地租和贩卖私货地勾当,不过听说他们正与南详的海贼相勾连,令朝廷十分不安啊。现在就有很多大臣建议再行禁海呢!”
凌啸暗嘘一口气,我靠,台独的租宗!还勾结海盗和红夷闹独立,难怪登辉水扁靠美拉日乐此不疲的。原来是有历史渊源的啊。
“而最令人头痛的则是这福建知无堂!侯爷、你知道吗?他们竟是自称奉前明唐王为主的,真是笑话。那唐王连一天真正的皇帝都没有过。只是郑芝龙地傀儡一个罢了。竟然在五十年后的今天有人为他卖命!”
凌啸对历史上的唐王一知半解,但是他只关心眼前的这个知无显然郑勇和甘大是这知无堂的人。
“要说谋反谋到像知无堂这种地步的,可真是应了一句话。人神共愤!”吴椣不知道的激动起来,“人家天地会还知道一个假仁假义的义字,一般不祸害老百姓。可是这知无堂是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劫掳官银槽运、杀戮员兵丁、抢夺官盐茶马这倒也罢了。还像是个谋反地勾当,但是他们盘霸赌坊妓院黑店、绑架勒索、杀人越货、版卖人口、烧杀乡村就天理不容了。总之,只要是他们能搞到钱的事情,就不管辜与无辜地干了。依我看。他们迟早是要聚众造反的。”
凌啸第一次听到在清朝还有这样的组织。十足地黑社会恶势力。加上强烈激进的政治意图,“恐怖组织”这个词从他心里冒了起来。
平日呆在北方不觉得。来到南方一看。这长江以南竟是这样地热闹非凡,老百姓不走运啊!
“制台大人,那知无堂的名字有何来历啊,怎么念起来很神秘啊?“凌啸一直对自己把它念成“无知”耿耿于怀。
吴椣解释说道。“侯爷。知无两字和那个诸字一样是个和音字、你它们的声部和韵部合作一字来念就明白了。“”
“知。无,朱!”凌啸明白了。“这些家伙真是挂羊头卖狗肉,他们的所作所为、恐怕就是那九泉下的南明唐王也不同意!“”
“是啊,侯爷。”吴椣讲完前因后果。开始切入正题。”这次我是万万没有想到。那郑勇竟是知无堂的奸细。所以请侯爷上奏时。身够手下留情。“凌啸看着这老头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心里也认同他是真地不知情。不过毫无好处做好事的习惯他还没有养成,毕竟雷锋叔叔还没有世人间啊。
只是他这样一今年纪轻轻的勋贵。讨要好处的方式令吴椣这样的无法适应。哪有这么直接的。就算洞房花烛夜。也不是一句情话都不讲就扑上去的呢!
“如果我笔下留情。我要。第一。金虎和今晚出发的骑兵全部拨我做护军!“”
吴椣思付凌啸在湖广的特珠地位,倒也不太离题。咬咬牙。点了点头。
“饷银你发!
吴椣眼前一黑。这侯爷也是欺负老实人地主。
“第二。过几天我要做些买卖方面地事情。保证不违法制,到时会给你没差使的公子一份干股。不许不要!
吴椣暗思。这条件很爽啊。求之不得啊,谁不晓得他凌啸是长袖善舞的敛财高手!
“但是、可能会有争议,你一要在争议前支持,二要在赚钱后保障我独家经营!”
吴椣喉头一甜。看来自己会被绑上他的贼船的。
“最后一个,我想知道一个答案。你女儿多大了?“”
吴椣一愣,“四十岁,侯爷。”
“孙女呢?
“十六岁,侯爷问这干吗?
凌啸哈哈一笑。
“我要娶她!”
吴槛头上一炸。
凌啸的风流情事可谓天下当知,他终于忍不住了,“难道侯爷认我的孙女是可以做小小妾的吗?”
“是娶她坐我的正房嫂子、不寒惨亲家您吧?
吴椣毕竟年纪大了。一种孙女逃出虎口的喜悦袭来地时候,终于一口气没按上来,晕厥过去。
接下来的几天,凌啸却是出乎吴椣的意外、根本不搭理审问甘大的事情。只是给康熙上了两份折子。一份是他雷打不动地五天必上的马屁精请安折子。而另外一份则是洋洋千余字的奏事折。
这份他和顾贞观反复思量措辞的折子,把吴椣的责任弱化了绝大部分。
“……奴才自接触案情以来,蒙总督吴椣多方指点。方才能协助吴椣厘请案情。吴椣于此朝野城乡震撼之际,不愧治世能臣,霹雳果敢,详加谋划。方才逼引知无堂逆贼郑勇上钩,自暴嫌疑。吴椣不辞辛劳。在指定奴才东追逆贼之时。全心报主。以六旬之龄策马西搜三百余里…………”
凌啸和顾贞观相信,在凌啸这旁观者和参与者地口中说出来的。吴椣的主动饵捕态度和动作,已经可以消去他大部分的责任了。
但是,随着“钦差大人到。闲看回避,官民肃静”的请道声,有人蹦了出来,决不答应消去吴椣的重大责任。
康熙终于给湖北的两大案派来了钦差大臣,竟是正在两江巡视的左都御史郭琇,凌啸在邸报上看到这则消息的时候,总督衙门亲兵队长吴洪文已经到了何园门口。
“侯爷,制台大人让我来请问一下,豪成大爷的生辰八字和聘礼什么时间可以送过去啊?”
支吾着送走了吴洪文,凌啸一脸愁容地望着顾贞观。吴洪文传达的意思很清楚,他吴椣已经准备和凌啸全面合作,共度难关了,凌啸何时能够真正地付诸行动?
凌啸当时只想将吴椣这个封疆大吏牢牢地绑在自己的船上,急切之间,把豪成的婚姻就轻易地定了下来,可是回来的这些日子,他都不敢向豪成提起,尤其是豪成和小雅眉来眼去的时候,他就觉得自己很无耻。自己成了一个包办婚姻的家长,还是以弟弟的身份为哥哥包办,更令他惭愧的是,包办原因是肮脏的政治交易。
现在吴椣在新钦差的压力下,已经向他凌啸实质性地靠拢了,巨大的利益面前,凌啸知道自己无法抵抗诱惑,问题是自己该如何去说服豪成?顾贞观却根本不理会凌啸的眼神,只是指点刚刚能起床的两个弟子一些调理药方子。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一身居家大少爷打扮的豪成拉着金虎进来了。
“呵呵,啸弟,金虎的差事做得不错、这次的府邸守卫可比那些护卒们做得强多了。刚才那总督府吴洪文,无论走到哪里。都起码有三四个暗哨有在盯着他呢!咦。对了。啸弟。吴文是来干什么的?”
“……”凌啸面红耳赤,不知道说什么好,平时在外人面前的灵醒和谋段,在哥哥面前一点都用不上。他看看漫不轻心写着药方的顾贞观,又看看偷笑着不敢说话地金虎。硬着头皮道,“哥哥,是这样的。想一一那个”总督吴椣的小孙女烟罗小姐正待字闺中,听说慧心兰质,德言红容貌……”
豪成一脸通红,高声道“啸弟,等等,你是说,……“”
凌啸见他这么激动,吓了一跳,急忙道、“哥哥,你听我说、如果你不满意呢,我马上去退掉这门亲事。”凌啸说完沮丧地一屁股坐下去。放弃就放弃吧,和那巨大的利益相比,豪成这个哥哥更加重要一些。
“不会吧!”豪成一下子跑到他面前,“你太荒唐了吧、哪有弟弟偷偷帮哥哥订亲的道理啊?”凌啸更觉惭愧,头都低到裤档上去了。
“顾先生您给评评理啊,这简直就是反了个嘛!我可是长兄如父啊。再说了,好不容易给我定了一门好亲事,没等我偷偷乐上两天,他居然说要给我退掉!您说这成个什么事啊!”
凌啸傻眼了。他看到顾贞观面带微笑地看房梁看门外。
就是不看他,明白过来是他,偷偷给豪成报了讯。“那小雅怎么办?
“我答应会娶小雅作侧室的,我豪成可是个说话算数的爷们,丢出来的话,风吹雨打一百年都是金字诚信招牌!”豪成一副自恋。伤了几天的脑筋,凌啸才发现,原来只有自己一人把这件事情当成了疙瘩,唉这些个古人。
“好!先生,淮备彩礼的事情就要先生多多地操心了,后天我们就出发前往沔阳,为阿玛额娘他们北葬。“”凌啸解了心头的大结,开心了很多。
已经被吴椣委任暂署参将的金虎诧异道,“侯爷,眼看着钦差郭大人就要来了。您这一走,岂不是把吴制台一人丢在里独自抗衡啊,要知道,抚台藩台臬台三位大人可都是有阿哥爷们撑腰的,就怕郭大人住死里整倒了吴制台,那样末将岂不是就又要被调回去了?”金虎地编制是督标,吴椣要是倒了、他就只能乖乖地回去向新总督报到了,那这侯爷的心腹岂不是当不成了?
“这是顾先生的妙招。是以退为进。一则。他郭锈来时,我就躲开他,毕竟他是办案的主差。二来,先看看他是什么章程再说,对于制台那边,也只有雪中送炭的时候,方显得情深义重啊。”其实顾贞观还有一层意思、凌啸却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说的。福建知无堂的案子,凌啸最好回避,否则真的陷得深了,日后万一碰到这恐怖组织的疯狂报复,可就得不偿失,。
“走,何园护军全部跟我回沔阳,侯爷我也要衣锦还乡一把了。”
八月的最后一天,凌啸豪成和芩儿他们回到了凌啸的“故乡”,六百人的护军行列浩浩荡荡地一路保护,旌旗仪仗的派头可是十分的光鲜。什么叫做光宗耀祖?这就是的。
前面的肃静回避开路牌仪不说,沅是凌啸的职旗就大的吓人,上面的职衔爵禄可是把沿途路上稍懂经书地人羡慕死了,“钦封世袭周替三等忠毅侯、钦定湖广吏治民情观风巡查使”,两个“钦”字使得围观的人们纷议玲,这个乡里乡亲的大官究竟是哪一个。
汉阳县县今全程相送固然没话说,沔阳州知州更是提前就来迎接,而全武昌的各衙门几乎都派出了相应的属官陪同前往致祭。凌啸骑在马上回头看了看,官员、衙役和自己的人马成了这上千人的队伍,凌啸忽地感到有些美中不足,要是格尔愣能够活着看到这一幕,该有多好啊。
直到官兵们进入到杜台活地去了、百姓们才恍然大悟,看来这位大官的家在那片荒地里,纷纷绝了攀亲拉戚地念头。
平日里那两间破房还未倒塌,只是愈加的破败了,成了神鸦仙狐出没的好去处。凌啸看着一大票的手下军士在这里打扫除草,他弯腰检起丢弃在墙角的那张大弓、心里想起了那两个老人家,禁不住在心里暗暗伤痛起来,音容笑貌莞在眼前。
才过了不满一年,高地上的坟头上已经荒草谩谩了,那权作墓碑的大石头却没有什么变化。
凌啸、豪成、兰芩还有两个丫环都跪了下来,凌啸垂泪喃喃祷告,“阿玛额娘,你们两位老人家在天之灵可还好吗?今天啸儿终于回到这里,已经能够完成你们地遗愿了,将你们遗骨还乡,归葬租坟。相信你们在天上见到了大伯,啸儿请你们转告他一声,哥哥我一定会照顾好的,别人欠他的我也一定会讨要的。”
他看了看身边的三女,声音渐渐放大了些,“阿玛和额娘,看到孩儿为你们娶的媳妇儿了吗?哥哥也定下了亲事,是温婉贤淑的持家女孩、他日我们家开枝散叶,儿孙满堂的付候,相信你们也可以瞑目了。”
豪成见他祷告完毕、就将他夫妻两个扶到一旁芦棚里歇息。接下来的各衙门致祭、相关的法事布置有条不紊地完成后,方才是重新启坟,用上好的楠木寿材收殓尸骨。
小雅是个小女孩,见到这种事情难免有些害怕。即使大白天,鬼神之想让她有些瑟瑟发抖,一侧目、却见凌啸早已将兰芩和小依揽在了怀中,“芩儿,别怕,记得我给你讲过阿玛们的事情吗?阿玛和额娘是好人,芩儿更是他们的好媳妇儿,小依小雅也是家里人,他们在天之灵保你们都来不及呢,又怎么会害你们?”小雅闻言。也渐渐坦然了些。
依照风俗,北葬时候,儿孙的孝心要体现出来、就是要尽一切可能快速完成到再葬的过程,否则父母的在天之灵被打搅过久,就是儿孙不孝了。凌啸被康熙变相地“夺情”启用,是无法檀离职守,只得交代好豪成一些相应的事宜,由他代自己办好这本该是他来做的事情了。仍由那京城一百护卒保护着,豪成和小雅当即护着灵推登上了汉江上的官船,他们要走大江转运河回京了。
站在码头上,凌啸看筹渐渐游失在视野的船队,心中不舍。豪成回京之后,就是丁忧期满了、康熙究竟会如何安排的职事呢?凌啸预感到、康熙绝不会好心地把哥哥送到湖广来、自已将会和这哥哥天各一方。
沔阳知州是个典型的昏庸之辈,光从他那身段上的肥肉就可以看出来,他候在凌啸身边心里无限遥想。这位侯爷是我州人氏、只要巴结好了,相信就算看在乡士之情的份上,自己来日的前程可就如花似锦了,如今各衙门的官员都已经走了,正是自己献殷勤的好时机。
“侯爷诚孝通天,实在是卑职等的楷摸,相信老大人在之灵看到大人的一片孝心,还有您今日的光大门媚,肯定会十分欣慰的。这里风大,侯爷还请保重啊,卑职恭请侯爷和如人到仙桃镇上现行歇息。
凌啸看看身边的芩儿和小依,的确也怕她们着凉,就一来到镇上歇息,毕竟像今天的车马劳顿,她们肯定很是疲劳了,再说他把顾贞观师徒留在武昌照应,应该也没什么大碍的,索性就在这里舒心几天。
可是到了镇上,凌啸才发现舒心变成了闹心。沔阳州内论远近的属官、士绅几乎都在镇上,筵席不下三十桌,连戏台子都摆了两个,全镇的三千百姓就差没有摇彩旗喊口号了,否则他会以为这是在迎接国民党要员呢……
本想作色推辞一番,谁知道机会就来了,不过这机会,啸可是决不想要。
一个从七品服色的州判挤进人群,向知州禀报道,“大人,三十里外通顺河管涌泛滥,多处决堤、上百百姓被困!“”
沔阳知州的脸色十分难看,汗珠子当时就冒了出来,偏偏这时候出了这种事情,他胆战心惊地看着凌啸木然的神情,连忙安排道,“李州判,还不马上安排人手前去营救。我这里的三十名衙役你先带去,一应所需的器械舟船,沿途快些搜集!我这边安顿好侯爷,马上就赶过来。”
满场的官员士绅百姓都议论纷纷,不过也没有什么情绪激动。
凌啸看着这个身上泥水淋漓的年轻州判,这才记起,原来汉江与长江的夏汛不同,乃是每年农历八九月的秋汛。果然是沙湖沔阳州,十年九不收,好容易挨完了夏季大水,还要再挨一次秋水,怪不得老百姓听到有水灾也不惊慌失措,看来都习惯。不过现在不是清谈的时候,救人要紧。
“李州判是吧。快把决提情况说一下!
“侯。侯爷。决堤处来中在南面三十里处的彭家场。大都不是最紧急的。最多是房倒屋塌。但是小南垸现在成了四面环水的绝地了。那里还有百多名囚工家人呢!但是水势实在是太大太急了。而且还在猛涨。
今晚子时救不出他们。他们就有没顶之灾。我们的船小。过不去。已折了九个衙役了。“那沔阳知州却松了一口大气。怒道,“我说李轩啊,你可把侯爷和我都吓了一跳,说了半天
原来水围的是些个囚属贱民啊,犯得着连折九人去救他们吗?就算你……“”
那李轩却是一挺脊梁。气得满脸通红。正要抗声辩驳。却听到凌一句话。热泪立刻就流了出来。
“贱民也是民,圣人之教。说了贱民不是民吗?李轩!你想要些什么?“””船。侯爷,卑职需要汉江里的大船。再要要人运去。”李轩眼泪都不及擦去。急忙道。
凌啸理都不理目瞪口呆的知州。“金虎,让兄弟们把江里的大船搞起来、全部驾到马车上。然后点起三百人、随本侯马上运去。”
金虎领命而去,凌啸拍拍李轩地肩膀。看了看这个年轻的州判,“你也去帮忙弄船吧。记得等下叫我。“”
谁知道这人并不走。一下子跪下来。猛地磕头道。”侯爷爱民。令卑职软佩不已,所以有句话卑职不得不说。千金之手不立于危堂之下。请侯爷不要和我们前去冒险。这仙桃镇上可能更不平安。多日的江水泡。江堤恐怕已经不堪一击了。侯爷还是即刻赶回武昌去吧。”
一句话激起千层浪。不仅凌啸大惊失色。那些个官绅也是吓得屁尿流。就连已经对水灾麻木的百姓也是纷纷恐惧起来。支流泛滥起来已经让这些百姓苦不堪言了。要是汉江也决堤了。那可就是摧相拉朽地横扫全州了,不要说财产。命都可能保不住了。
凌啸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快跑,带着芩儿小雅跑得越远越好。越高越好。可是他现在是官啊,这么多人望着他呢。更何况。他不知道则以,万一知道了水情还跑的话。莫说康熙处不好交代、就是自己地良心恐怕也不安啊!
这个李轩绝对是个爱民的好官,但是就是太不懂事了。这种百姓在的场合,怎么可以直述其事呢?这岂不是引起百姓的骚乱吗?
胖知州面色惨白。心底把李轩骂了十来遍。早说了你小子危言耸听。现在又来吓唬侯爷,岂不是要把我的并程全给挥了吗?他也不是那完全的傻蛋。此刻安稳民心才是最重要的。正待驳斥李轩。忽听凌啸是一声大喝。
“大胆李轩!妖言感众。方才随本侯来地官员里面,就有巡抚衙门的通判大人。他刚刚巡视过汉江的提防要务。可以说是固若金汤!来呀。把这个李轩给本侯押下去,重打二十大板!”
李轩呆住了,被凌啸的护军拖了下去。
“知州大人给本侯失排好下塌处了吗?本侯倦了。”凌啸听着远李轩的闷有和扳子声。微笑着问道。
百姓们尽管还是忧虑重重。但是见到凌啸的这种做派,已是半信半疑,渐渐散去了。回到家中的百姓们,开始默默地收拾细软的大有人在,完全放心下来的也不少。
第二天清晨起来。不管是睡好了还是一夜无眠地。都发现镇子的街道上有上百的陌生人,尽是些老幼妇孺,正拿着窝窝头猛啃。他们的身边是一身泥水的钦差护军。大家都猜到了。这就是昨天晚上获救的那囚工家属吧。
竹货街头最大的宅子已经成了凌啸的暂时驻地。此刻他正在回想着众人上船前的眼神。还有那一句勾人心肺的话语。
三更时分,金虎李轩带着获救地囚工家属回来的时候,凌啸的第一件事就是要金虎去省城传令。金虎上马前猛地跪在凌啸的面前。“侯爷、金虎是穷苦人家出身,一直以来都在前伍里沮。从来没有见过您样的官。但是爷您真的要这样做吗?会得罪很多人的啊。”
“你如果怕了话完这道今就回督去吧。“”
金虎仰头看着凌啸、毅然摇头道,“不可能。
当金虎带着百余人远去之后、凌啸招来了护军干总李晋、就是他一刀砍掉郑勇的头颅、凌啸当即请吴椣升了他地官、凌啸要他做的就是,送兰芩小依回省城。此刻的汉江秋汛。是威胁不到江南的武昌。他凌啸职责所在不能离开、但是妻子却是可以离开的。如果让妻子在这里陪他把险,他还是一个爷们吗?
凌啸小觑了一件事情、就是一直以来,他只看到了兰芩和小依的柔顺。却没看到地两个地烈性。
好说歹说的骗了半天、哄了半天,劝了半天、慰了半天,芩儿和小依就是不为所动、一左一右拽着凌啸的臂膀、死死不肯松手、两人哭得像个泪人,却决不是以前凌啸见过的幽泣,而是惊天动地的嚎哭。
小依再也不顾兰芩在场的顾忌、娇小的身躯紧紧抱着他,只有一句话。“爷,奴婢身子离不开,心更加离不开。
“相公,你曾经对芩儿说过你家乡的婚誓,其实在芩儿心里面,也对相公说过干遍万遍、我发誓会照顾相公,爱护扣公、无许贫穷还是富有,疾病还是健康,相爱相敬不离不弃,永远在一起!芩儿知道相公放不下这些百姓,但是请相公不要让芩儿独自离去,好吗?“
凌啸哪里经得起兰芩的泪语凄诉,看着地那双连睫毛都谩上了泪珠的眼眸,心里不停动摇。跑吧、快跑吧、和妻子一起跑吧。
可是半夜街上话来的号哭声比这屋子里的更大,几个死去衙役的家属哭得更是呼天抢地。下午李轩的话又涌上心头,“侯爷刚才您也看到了。到处都是细细的管涌,汉江决堤的可能在六成左右,如果赶紧淮备全力守堤的话还有八成的把握保住今年,否则,江汉一隅将成沼国,三十万百姓……”
就算真的发了大水、凌啸也不相信自己会挂掉,可是他的女人却不敢这么想。
四百多露宿的护军和一百多的灾民看到了今他们终身难忘的一幕。
钦差侯爷两只手臂各夹着一个嚎淘挣扎的女子,向江堤码头上走去。夜深人前时候,那哭喊声随着距离越来越远。凌啸将再也无力挣扎的两个女孩放在船床上,轻轻为她们理理乱了的发譬、再拭去香腮上的泪珠。柔声道。”相公答应你们、一定活着回来!你们不要惊恐,我只是点了你们的穴道,小半时辰就会好的。相公希望你们明白,有些事有公不做,会内疚一辈子的。“
凌啸转身走向舱门、芩儿和小依的眼神更加惊恐,凌啸知道在这样的封建杜会里,丈夫对于妻子是多么的重要。出门那一刻,兰芩挣扎的一句话,让凌啸也心痛了,就是这样一句话,使得他身边的护军多了一个任务、随时要为凌啸准备一卷绳子和两个木盆,他一定要活着。
“相公,我有了你的骨肉啊。“”
自己竟然有了孩儿。
中午时分,仙桃街上忽然热闹起来。先是十几个衙役抬着官轿,鸣锣开道,接着是又是一批,再接着几批,十几批,不到一个时辰,就来了将近几十名的官吏。老百姓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多了这么多的官,打听之下,这才晓得、他们都是省城和附近州县府衙的大人们。
金虎眼睛红彤彤地来到凌啸面前,一个军参扎了下去,他显然一晚上都没有睡觉了。凌啸默不作声,离开案椅,走到他的面前,亲自把扶了起来,为他拍去甲胃上一路蒙上的风尘、
询问道。
“好!好!为何真的回来?
“末将觉得爷不是请这些人来唱茶的,当爷你需要人扮黑脸的日候。末将不觉得别人比我合适,最多日后把这一条命还给爷。
“金虎你记住,你既然叫我一声爷,爷就告诉你一句话,人生世。轰轰烈烈才有意思。去敲锣召亲百姓官军吧、爷要下套了。“”
两大开国以来的巨案,将牵连进去多少湖北的官员,现在还很难说。总之,天天研究邸报的官员们日日祈祷,千万不要是凌啸来查处这起案子。因为毕竟大家和他都不熟,况且凌啸带领着督标干掉郑勇的事情已是官场旧闻了,官场更流传着凌啸心狠手辣的谣传。所以他们送往北京八百里加急的私信不少,都是期望北京的关系帮他们活动活动,总之千万不要由凌啸主审两案。
可是皇上的谕旨一出的时候,几乎所有和这案子有牵扯的官员都傻了,肠子都悔青了。
他们如愿了,的确不是凌啸主审两案,来的是有“当官杀官,铁锁横江”之称的郭琇,有好清名如性命的左都御史。现在发生了这么轰动天下的巨案,这位郭大人还会放弃这留名历史的大好机会?
这些年里,犯到他手里被整死的官员们,竟有的只是因为五百两银子的贪污情节。湖北的官员们开始坐立不安,想想这些年自己收的肮脏银子的数目,都觉得脖子凉飕飕的。几位大员能量都是巨大的、倒霉的只可能是他们这些中下级官员了,不想作替罪样的他们度日如年、对着观音菩萨日拜夜拜、期望有救星的出现。
救星居然就被他们给盼来了。
天亮之前,风尘仆仆的兵丁送来的信件,是钦差观风使凌啸写的来。字不多,可是生的希望就在里面。
“九月初一正午时,沔阳州仙桃镇,啸与诸君会前民生大计。出力者。有罪减罪。无罪建功。啸之陋室寒简。仅能招待先到之三十名同僚。迟看望恕!”
天无绝人之路啊,感谢菩萨的保佑。一个临派钦差要来收割人头,一个常驻钦差却来保护人头、人人看到这封书信。立刻就感到绝处逢生。“”
每一位官员都拿出大锭的银子重谢送信兵丁,然后都会亲亲热热向他这样问话。
“这位小兄弟啊、你可知道侯爷派了多少人送信啊?
每一位兵丁都会这样回答。
“侯爷严令不许说。再说我地马今天拉稀,跑得慢,前头的兄弟只是数了个七八十,就被甩了个没影了。
大部分官员都会吓一跳、急得连忙备轿。大部分官员还都会得到这样的暗示,多带银票,不会错的。
六十名大小官员也来到场中的高台上就座。钦差观风使凌啸阔步上了台子。所有官员的眼神看着这位忠毅侯。怎么看都觉得他是地确“人如爵名”。忠毅忠毅。看起来真中意啊。不。用中意不足以形容。应该说是泛着佛光。
凌啸先是请出了钦差关防。王命旗牌往香案上一摆。凌啸套上黄褂。上了九拄香。一转身当中立定。官员们哪里敢坐了。齐齐和百姓全呼万岁。恭请圣安。
“凌啸今日感到十分的欣慰,想不到有这么多位大人,听到凌某说百姓危难。就马不停蹄地赶来。看来你们心存百姓疾苦如感同身受。乡亲们!你们看到没有。咱们老百姓有这样的好父母官。还怕什么小小灾啊?来。大家对他们三跪三印。表示对他们的敬意和感谢。”
老百姓懂得什么,听到侯爷说要跪拜、立刻就全部跪拜、一时间面热烈极了。
官员们一面接受跪拜。一面暗暗在心地称赞凌啸的方法。不错,只有获得关注民生的好名声、才有可能获得减免罪行的功劳。只是,小小水灾。似乎功劳不大啊,就算天大地功劳,几十个人来分。也变成小功劳了。更何况凌啸还只保三十人?官员们忧急如焚地望着凌啸,等他的下文。
凌啸一指底下的百姓、高声道。”列为大人,可以这么说、现在百姓正遭受着灾荒的威胁,等待着各位同僚的帮助,这可能需要各位付出一定的代价,甚至不只是银两,所以,如果觉得有困难的,尽请离去、凌啸艳难不会怪罪的。但是丑话说在前头、如果答应留下又中途离开看不尽力的,凌啸绝对不介意加上一脚。“
官员们互相看了几眼,都在心地叫道、来了,果然只保三十个,现在人多了,想先吓走几个、钱我有地是,不就是钱吗、总比那位要命的好啊。我一定不要怕,更要加油表现、对、这胸脯一定要挺起来。甚至有几个官员想要出来好好表白一番,但是害怕聪明反被聪明误,万一不拜侯爷的胃口、就得不偿夫了,索性都在心里更加较劲。
凌啸看着他们挺得像波霸的胸膛,为难道,“既然都不走,看来凌啸也只有尽力多担当一些了。不过话说回来,凌啸要是实在保不了。只能够按照出力大小顺序来了。到时大家别怪凌啸的势利眼啊。”
“实话告诉大家。百姓们现在有灭顶之灾的危险!我们身后的大堤。如不好好的日夜守护训保,恐怕三十万江汉百姓持生灵涂炭、流离失所。”
“哄一一!”台上台下顿时像被扔下无数的炸弹。登时惊慌失议抢纷纷、乱成一团。
凌啸拔出腰刀,向天一举。“刷!刷!刷!”登时,他的护军们一起拔出到来。向天一举。众人一惊。登时安静下来。
严肃地神色浮现在凌啸的脸上,“乡亲们!我知道现在有很多人想逃难去。但是你能带走你的家园?带走你的事业?你能带走你的全部子女?还是能带走你年迈的高堂?难道我们在这个还可以挽救的时候,就做逃兵吗?就丢下自己的家园,抛弃嗷嗷待哺地子女,丢下养育你们的老父母,带着残缺的家人颠沛流离吗?”
百姓们渐渐都陷入了沉思。凌啸在那里猛然地吼道,“今天当着这些来拯救你们地父母官的面,你们像个爷们一样大声告诉我。你们能不能?能不能?!!”
一个娘们的声音响起。“不能!”很快就是汉子们震天的吼叫,“不能不能不能!“”
凌啸暗嘘一口气。看来和所有地商业会议一样,事先安排的“托”很有杀伤力。官员们则个个冒起了一种恐惧。此时以后,要是自己想半路散摊子。恐怕凌啸根本不用等到回省城,直接就可以“合法”宰了自己,原因无非是不杀之不足以平民愤。
凌啸看看这些官员。用了十二分地真诚。“各位大人,想一想三十万百姓的生死,可以这么说吧,就算大水淹死六万,瘟疫再杀死六万就是十二万百姓。”官员们莫名其妙。这个帐谁不会算?
凌啸猛地一点最近的一个参议道,暴声吼道。“起来。答个题。十二万除以六十是多少?除以三十又是多少?快点别***磨蹭!回答本侯。”
“是两千和。和四千。”参议道战战兢兢地回答。
凌啸笑了,换上柔和的声调娓娓指点。“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如果大堤保住了。你们每个人就救了四千的百姓,还有什么罪名不能赎减?!难道你们犯了谋反罪吗?”
这下子官员们都活络起来了,纷纷站起,“是啊”“对啊”“不错啊,“言之有理啊”响成一片。
可是凌啸哪里有时间和他们啰唆了、高声叫道,“现在老子要两样东西。钱和物!等米下锅!李轩,给老子纪录下来他们捐的银子数量。他们要是有本事从他们自己衙门调来什么必须地东西,按官价减半纪录。还有,东西只要粮食、麻袋、帐篷、铁锹。“
凌啸一指金虎,“金参将!你派出军队给这些大人们往他们衙门送信联络,筹到了就请吴制台调集军队押送物什来。”
他再狞笑一指那个沔阳知州,“你的顶戴花翎先放在本侯这里。立即去调集三十镇乡民。老子要十万的民夫日夜沿两岸布防!记住,大堤你给老子分成片断,层层责任到甲到保到乡到镇。谁出问题,先给老子诛杀他全家老小。然后你再来这里领死!”
凌啸杀气腾腾的话,告诉了大家他不是说的玩的,他一指众官员,“开始吧!”然后扭头就上了大堤而去,他需要去练练一下游泳、在北京呆久了,有些生疏,他可是答应了芩儿的,更何况自己在这世上已有了孩儿,一定要活着!
侯爷一走,李轩就傻眼了,这些以前在省城道貌岸然的上官们,先恐后地拥到他的案都、几乎把桌子都掘翻了。
“我捐一干两!我啊、是臬司衙门……
“滚一边去,这么不急公好义,一千也来丢人现眼,等着砍头吧……李大人,我五干两!我是……
“我一万两……
“我四万……
李轩地桌子终于还是被掘翻了,场中的官员虽然没有饱以老拳的斗殴。但是争先抢后的,拥挤不堪。李轩忽然感觉到凌啸的可怕了,愣搞个什么限量排名,结果……”他潇洒地一挥手,直接上了凌啸交代的第二步骤。
明刀晃晃的护军兵丁们冲上台来,立刻就把官员他们分开了。
“把银票全部都拿出来,快快点,叫什么,什么职务?“”
李轩拍了拍纪录了数据的账本。“小声”道,“小三,你去把这三十的名字再造一册……
一个官员马上蹦出来,叫道。“李大人!你可不能这样就盖棺定啊!我是没现银罢了。侯爷可是说过调衙门物资也行的,你等着,我马上写条子,让我们巡抚衙门工房给你们调粮食和麻袋!”
“李大人、我也写条子要他们调铁锹和麻袋……
“我也写……
这边官员们捐钱捐物地时候,武昌城中刚刚到达的钦差郭琇,可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湖广总督在。三大宪台也在,可是其他的官员却少了一半以上,看着稀稀拉拉的五十多名迎接官,郭琇简直很想对天大骂,“湖北的员牛啊,死到临头,居然连个马屁排场都不晓得来捧一棒,真是不小的死字怎么写的吗?“
吴椣按照全套礼节将他迎进了总督衙门,看着这位阴沉着脸的钦差大人。心里暗暗叫苦不迭,昨晚上不是都己经在大堂上通知过了。要全体来迎接钦差地吗?这些个官员都到哪里去了?
“吴大人苏大人通大人杨大人、郭锈先在这里通声话。我受皇命来湖广查案。一不是针对哪个人。而不是要贬打哪一派。只有两个心思。一报皇上隆恩。二张人间正义,所以呢明日开堂之时……“”
“报一一一一!”一个兵丁从仪门外高呼着冲了进来,打断了郭的场面话。
吴椣按过了军报。却不是军事的民务,但是上面一个鲜红的大印骇然入目,钦钦差湖广观风巡查使凌。吴椣直感觉自己的心在兴奋得发抖。昨天离去的凌啸这么快就发招了!四位湖北主官更是对灾情可能的后果忧心不已,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湖广真是麻烦不断啊。
吴椣连忙就在大堂之上给凌啸办理了。调派各标人马抽调人员骡马车具。组成运输队。这事情有些繁琐,涉及到很多地标营和细务,吴和三究商量一番。不断地发文传令。忙了个半个时辰方才消停下来。
郭琇见他终于忙完了,道,“吴大人。我们不如明天召亲全府人员。组成一个缉拿侦核组,将那凡是有责任的……
“报!”又一个兵丁冲了进来。
又是凌啸的钦差关防大印。这次却是立即将十九张物资调拨的条子落实下去。吴椣看着这些各衙门主官的条子,知道了这些官员的去处了,心里暗暗高兴不已,这次凌啸这老钦差可能和新钦差干上了。自己再也不是孤军面对了。
忙完这些条子的批转事宜。又是半个时辰过去了。郭琇连茶都喝了七八杯了。见他们忙完,忍住心头的愤懑,“吴大人我这次还带了几十名帐花子,正好可以……”
“报一一一一!“”
“砰!”郭琇很没有风度地砸了杯子。
九月初八的清晨时分,上书房里收到了郭琇的明发奏折,排头就将张廷玉的眉头看得皱成一个川字,《请撤妄吏凌啸差事并参其乱纲市恩折》。佟国维一看之下,也是心头骇异,这一个钦差大臣弹劾另外一个钦差的案子,无论是单劾还是互告,可都是一个不死不休的结局啊,当下二人连忙往乾清宫赶去,这种事他们可不敢擅自作主,连其中的内容都不敢看一下。
康熙刚刚才做完了五禽戏,精气神正是好得很,看到两位宰相这么早就来了,笑道,“衡臣你们也不要着紧请安,朕曾经说过多少次了,忠不忠不在这上头的。”哪晓得这句话还未说完,那殿门外又依次进来了几个皇子,把个康熙乐得心里着实畅快。
众人请安完毕,佟国维将郭琇的折子呈上,一言不敢多发的退了来。这种钦差告钦差的事情几乎开国未有,有的时候论的是是非曲直,更多的时候却是论的宠信。没看准风向的时候。弄不好会碰一鼻子灰不说。搞不好还会树上一个死敌。
康熙一边品着御制点心。一边将折子读完。点心吃完了。但是折子却总是像放不下来。他的脸色越来越凝重。
“这折子你们看过吗?“”
“奴才们只是看了一个题头。深觉此事重大。所以赶来恭请圣裁。“”
“那就都看看吧。”康熙又一指太子及诸皇子,“你们也看,看了各抒己见。“”
郭琇拜折的原因还是要从九月初一说起。
郭琇气冲冲地回到释站的时候,并不知道缺席官员去处的,心下的那种郁闷实难排解。当请官地最爽处莫过于青史留名。而当钦差的最爽处则是看着别人在自己面前瑟瑟发抖。来的路上他曾经设想过很多次。自己面对湖广官员的各种丑态时,将要说出什么样地言语才能够成为千古绝唱。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连大部分涉前官员的面都没见到。更别说以前那种自己经常看到的夜斥送礼看的情节了。
他暗暗下定心,明天的过堂,自己一定要当一回酷吏,胆敢不上堂的官员。嘿嘿。管你官大官小。一律水火棍子押来!
天一亮,郭锈就穿好黄马褂。在铜镜前持自己打理得清爽又威严,然后带着自己的监察属员,前呼后拥地兴冲冲来到臬司衙门,进衙门前。他自己都可以感觉到心里的狠劲更甚。“居然今天来得更少了。好!等一下我就让你们看一看,我郭琇疯起来。连自己都会害怕!”
吴椣和三位究员互视一眼。会心一笑。他们四人多多少少都与案官员们有些牵连。昨天他们忙来忙去。就是不透露那些官员的去处。
无非就是期持着新老钦差相斗,他们身上的担子就轻松多了。通古前心里冷笑,自己昨晚将凌啸要保湖北官场地消息泄漏出去,今天居然又不见了三十几个官员。
这些天,臬司衙门己经将基本的案情查了个大概。
春香搂东家曹源和他姐姐背着朱敬盟,勾结郑勇专门通过低价强买或者僻静处直接劫掳的方式。弄得很多的女孩儿。曹源截留了大约三百人左右用于强迫卖春,而大约有千把个女孩都卖往了江浙一带。豪成此事捅开冰山一角的时候,郑勇一方面营救甘大,另派亲兵将朱家灭门纵火。臬司衙门在朱家废墟现场的勘察。还是找到了朱夫人暗藏地账本。不过这本账本上的一些行贿纪录。却是以姓加上代号来表示官员的。
郭琇就是要来查处这些众贪腐官员的。他慢条斯理的当堂叫了一遍涉案官员的名字。就狞笑起来了,一个个都没有来,他充满恨意地看看四位大员,抓起王命令牌晃了一晃,向那些巡捕吩咐道,“本钦差奉旨查案,这些人竟然不把皇命放在眼里,来呀!将这些目无圣上的家伙给我逮来。如果你们逮不到人。哼哼。你们就不要回来。不说这差事干不了。回来本钦差还要打每人八十大板。”
臬司衙门的衙投立刻领命四处逮人。
郭琇绷着面孔坐在公案后,腰前挺得笔直,四大员则悠闲地品尝杨臬台的珍藏茶叶。这枯坐的绝没有想到会枯坐了一整天,那品茶的去是有备而来,几个人频频如厕的时候,几乎要笑得打跌。
谁教你吓唬那些巡捕的?话该。抓不到人就撤差,还打八十扳子。傻子才回来,有那个挨扳子地精神,还不如在仙桃镇上当几天民夫划的来呢。
黄昏时分,郭琇终于听到了散衙鼓响,幽幽地问吴椣,“吴制台,本钦差有个问题想问。你们武昌的这些官员是住在江的吗?
“不不不,都是住在武昌的,要不我现在再派人手去传?“”
郭琇面色古怪地样挥手,“不用了。你们先回去吧。”杨臬台一愣,这是我的衙门,我能回哪里?不过他还是和三人先辞了出来,几站在仪门并还未及话别。就见到一个郭琇的随从出来吩咐他的轿夫,“快去延请善治痔疮的名医,老爷今日坐得太久了。“”
在六十名官员身上,凌啸己经挖出八十多两地银票。游完泳后睡得正香的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些人竟然会在天还没亮就找上门来。稀里哗啦地跪了一地,衣衫破烂的他们脸上伤痕累累。哭得是杜鹃啼血。让凌啸听了都是闻之侧隐。
被几十个老男人围着痛哭,凌啸不知道自己该作何感想。但是看到已经被榨得干干净净的这些官员,又交上了五O万两银票。他就觉得奇古怪了。一问之下,凌啸竟然哭笑不得。金虎还没有胆大到痛殴这些官员的地步,这些伤痕竟是他们和连夜赶来的三十名省城官员互斗打出来的。原因很简单。新来的官员里。可能会后发制人地争夺他们的名额。他们誓死不答应。
吓了一跳的凌啸连忙赶了过去,一看之下,几乎把肠子都笑断了。
六十人打三十人已经很不公平了。抢了别人的卖命银票也就罢了。还把别人剥得赤条条的。搞得街道像是澡堂子,可就实在是太不厚道了。你们狠!
凌啸索性不露面。将这些光屁股官员每人一件破衣裳给打发走了,不肯走的。也很简单。这里实行凌啸发明的新名词,“军管”。乱棒之下,全部根窜而逃,不过欢迎明天再带银子来。
整个江堤的防守在凌啸的严命下快速动员起来。到初二下午时分。
全州十万民夫基本到位了。整个封建官僚体系的一个成熟优点体现出了,他们对于瑶役的经验真的十分丰富和成熟,就沔阳知州这么昏庸的人。指挥起防段划分、伙房指派、工料派发、信息朕络、上游雨情等等竟然得心应手。基本上没让凌啸有太多操心。就搞得井井有条。
凌啸今天只做两件事。第一。将六十名官员发配到各重点工段上监督指挥,可以说,这些人是最负责的人选了,身家性命全压在保住大堤上了、不怕他们会贪污、也不怕他们敷衍塞责。至于第二件事,就是凌啸需要写一道密折,向康熙汇报这件事情。
折子送出了才两天、凌啸迎来了四大员和钦差郭琇。
痔疮刚州有所好转,郭琇就迫不及待地邀请吴椣他们赶到仙桃镇,因为他的手下终于得知涉案官员到了什么地方了,更加知道了凌啸给这些官员的承诺。他的心里一直在叫着四个字,“奇耻大辱”。
但是经过上次彩票弹劾未果的事情后,郭琇慎重了不少。重新温习了一晚上的《大清律例》之后,郭琇知道自己站住了道理,恨意连连地逼着吴椣四人一起赶来,淮备在仙桃镇上现场开衙审理。自己连决堤可能殉国都不怕,你凌啸还有什么理由来阻止?如果凌啸一意要庇护犯案官员。就是有违国法,自己就是把官司打到康熙面前也要讨个公道。如果凌啸不为官员庇护,那么就是失信于人,今后还有谁理会这无信之人。
郭琇出发的时候,恨恨道,莫说六十个,就是一个都不让你保住。别的理由先不说,就凭这又痛又肿的屁股,我一定要为它讨个公道。
开中门、设香率、放礼炮。一应的钦差仪式排场俱全、郭琇就看到凌啸也是一身黄马褂地迎了出来、在众官员的跪请圣安的大礼中,凌啸居然只是一拱手见礼。郭琇一阵上火。忍住火辣辣的疼痛、低声吼道,“我是钦差大臣!”
凌啸嘴巴张得老大、摆然道。”郭大人,哪个说你不是了,我定重重治他的罪!
“你行的礼告诉我,我不是钦差!“郭琇冷冷道。
凌啸叫起撞天屈来,“大人,皇上给您的旨意里,有没有剥掉我差事的话?”
郭琇一下子愣住了、是啊,康熙没说剥他的差事、人家是钦差观巡查观风使,哪有钦差跪钦差的道理?凌啸很厚道、换上一副笑脸,挽着手臂将郭琇迎进堂去。进到堂中,郭琇一下又烦了。凌啸大马金刀地坐上了两个主座的上位、将下位留给了郭琇。郭琇这下子再也忍不住了。
“来人!
郭琇的号令声音刚落,两个戈什哈立刻杀气腾腾地站了上来,吴椣等人尽是大惊失色,生恐郭琇和凌啸当场翻脸。
郭琇到底宦海多年,一句来人喊出,已是后悔,当场翻脸他绝没有好果子吃,凌啸的身份固然非等闲辈,他也和自己一样是钦差身份,自己有的玩意,凌啸手里一个不缺,更何况凌啸有着湖广官场的强力支持。火气一压再压之下,他已是硬生生地说出了一句全场哗然的命令来,“替本钦差拿一个棉褥子来!”
通古相唯恐天下不乱,这两个钦差都是都是太子爷眼里的刺头,要是能挑得两虎相争,于自己的阵营将是一件好事,当下强忍笑意,颇为关心地道,“郭大人,莫非是痔疮犯了?下官认得一个……“”。”
郭琇面红耳赤之际,凌啸一口气打断了通古相,“郭大人勤劳王事。凌啸深感软佩,来呀。将我那揭上的高丽软垫取来,为郭大人垫上。郭大人。这养生之道还需平心静气。善加调养。”当下凌啸给郭琇上了一堂养生课。绝口未尝提过痔疮一字,却把现代的医学保健知识说了半天。郭琇这才听出凌啸并无取笑之意、凌啸夹枪夹棒地最后一句话还说得他心下闷笑。
“十男九痔。以我辈为官之人来说,更是如此。不仅长期坐堂办事。甚至还有娈帷雅事地。
就更难避免了。否则通藩台也不会专门交善治痔疮的神医啦。哈哈。
郭琇地脸色好看了。轮到通古相面红耳赤了。可惜这两人他都惹不起。
气氛稍微援和下来。凌啸不等郭锈开口。立即和吴椣苏克济谈起了目前守住汉水大堤的重要性起来。将这几日的筹款、备材、民夫到汛情都介绍了一遍。
湖广诸位官员都知道凌啸的用意。无奈凌啸碰上地是一根筋的郭琇。凌啸的介绍刚刚完毕。郭琇猛不丁地抓起公案上的令箭盒。一股脑地砸在堂前,“来呀!将涉及两大案地九十名官员尽数逮来,本钦要开堂问案!”
凌啸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好说歹说了半天,连这些把官都在第一线的事情和理由都讲了。可是这位郭琇如此不通人情。他看看一副铁面判官模样的郭琇。心里真想给他两嘴巴子,好,你郭琇要玩。老子就你玩。
当下凌啸也不说话,把金虎找来耳语几句之后。就在公堂上闭目神起来,急得旁边的吴椣把嗓子都咳哑了,凌啸就是铁打不动。
一个时辰后,除了在较远工段上的官员外,郭琇地戈什哈已经抓了近五十名官员,挤得凌啸的临时公堂十分拥挤。
凌啸抱臂在胸,眼望屋顶。听到身旁郭琇将牙咬的咯嘣直响,心暗笑、这个都御史大人看来要酷刑上阵了。郭琇惊堂木摄地一砸“啪!”先行开审了。
今得堂上所有官员大出意料的是,郭琇的这一拍人听闻。四十名把官竟然就像老实到了极点的乡民,齐齐地跪倒在地,直接一片“我认罪”声响起。弄得连郭琇都莫名其妙。
他当了这么久地监察官员,莫说是直接认罪的罪犯他没见过,就是脑筋有些傻气的,也晓得欺不作声地抵赖一番,可是今天的情形实在过于顺利了吧?他憋了一肚子的想劲,准备把胆敢抵赖的人整得死去话来。现在却无处泄愤了,对于一个认罪的人,你能再上大刑了吗?
吴椣和三大员更是面色如土,心底地骇螶加上恐惧,已经使得几人汗如雨下。吴椣还是很请廉的。但是他的汗木流得最凶,上百的属下员贪赃狂法、任何一个总督都逃不脱干系,他看看凌啸还在悠闲地看着屋顶。真想把自己暴打一摊,当日要不是自己嫌弃凌啸已经有了正室,现在凌啸绝对不会坐视不理吧?
“既然你们已经认罪,本官就不为己甚了,把各自的事情始末交代一下吧。”没有机会发枫的郭琇郁闷归郁闷。能够轻易办好案子,他就放下心了。接下来就要看凌啸如何敢保这些个贪官了,郭琇很期待啸身败名裂的结局。
犯官们一片沉默。
“怎么,刚才不是已经说要认罪了吗?难道是戏耍本钦差不成?“”
郭琇勃然大怒,没有人搭理他的问话。
郭锈狞笑起来,正要开始一个一个地死整这些人,却无意间发现了犯官们都再望着凌啸,心下一阵欢腾,凌啸啊凌啸,好好的钦差大臣不当。居然和这些私通反贼的家伙们搅在一块,你可不要怪老郭心黑手辣啊!
“韩维!本钦差给你最后一个机会、否则就大刑伺候了。”郭琇见一个千户眼睛盯着凌啸目不转晴。决定拿他开刀。
谁料这个韩维竟然是个半吊子性格。不耐烦地张口就道。“郭大人,你想要我交代什么?该交代的我早向候爷讲得明明白白了!我们都是投案自首的,在你大人来之前就向候爷交代了,候爷管的就是吏治民情,这案子是治吧?”
把官们一片附和声里。满场当。
惊郭琇睁大眼晴。愣愣地看着凌啸,他现在明白自己被湖北官员和凌啸给涮了。
凌啸站起身来,对郭琇嘿嘿一笑,“郭大人啊,你看,本侯本来要说道清楚的,可是你猛然间就要审案,本侯也是怕你以为我是来抢差事的。不得已只好让把官们自己来说清楚了。”他拍一拍还在发愣的郭琇。“都是为皇上办事嘛。其实不需耍分得这么清楚地。这样吧,等水情缓解之后,这些个犯官我再押回省城,细细地核实清楚。再与郭人一起上报朝廷如何?”
郭琇气得是手脚冰谅,偏偏却是毫无办法。凌啸的差事就是巡查湖广地吏治民情,管的比他要宽泛多了。这个案子就是一个重叠之处。
如果从常理来说,既然皇上指定他来审案,凌啸就不应该插手,最多只能和自己一起办这个差事。但是如今在湖北地界上。他一人又怎么说过芸芸众口?更何况官员们已经向凌啸这常驻钦差投案了。自己将再也难以枪过来独自审理了。
想想终觉不死心,郭琇冷笑道。”那么凌大人准备如何办理此案?本官可是听说了很多的谣言,说你淮备网开一面?“”
凌啸络给一笑,对吴椣说道。“制台大人。你记得我和郭大人的事全称吗?
吴椣老奸巨猾。正色道,“候爷地差事是巡查湖广的吏治民情,郭大人的差事是审理两大案。“”
“听到了吗?查案是我的事情,审案是你地事情,至于最后的半这上百的官员犯事了。恐怕不是你我的一句话能算数的吧?”
郭锈万万没有想到,凌啸竟然格这个差事里面地区别划分的如此深入,辩得这么分明。一种受制于人的感觉涌上他的心头,而凌啸离开公堂前的一句话,更是将他的这种感觉化为了现实。
“啊,郭大人啊,忘了说一声、眼下湖北地任何事情,都及不上这三十万江汉百姓的性命重要,正好把官们也在此处效力。这样,何时水退。何时开始查案,何时查完,何时移交你处进行审理。最后有件事是要澄请的,绝对不存在包庇犯官的事情。既然他们在危急之时戴罪立功。我决定还是兑现之前的承诺、按照他们在此次水患中的表现,向朝廷申赦减罪。”
郭琇今天不知道自己如何回到省城的,总之,他已经忘了屁股上的火辣辣了,相比于脸上的野山椒,痔疮连青椒都算不上了。人活一张脸啊。可就是这张脸、今天连张草纸都不如,在湖北官员和凌啸的眼中,他的作用不过是为这两个案子擦屁股罢了,而且擦屁股的时间未定、还要看凌啸什去时候需要!
回到驿站的时候,郭琇只想找一个地方好好发泄自己的悲愤,可他现在有客人了,还是他不得不见的客人,一块雕着金冠雏凤的罕见蓝玉告诉他,这人的身份非同小可。
平凡的容貌,高贵的气质,矜持的冷漠,还有一种执拗,这个年轻人的模样郭锈很熟悉,即使是一身文士打扮,郭琇依然认出了、她就是欣馨公主,那个被凌啸拒婚的大清和硕公主。郭琇对于这个文采风流的公主女扮男装并不诧异,但是有宗室禁足规定的公主现身武昌、就让他感到诧异了。尤其是她的两个女随从、竟是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大内女官。他就更加不解了。
大内女官,文武双全。能有这样的人保护,至少说明了公主是半官方的出游了。
“郭大人今日风尘仆仆地出外公干,可是让秦某好等啊。”欣馨温文儒雅地致意道。
郭锈立即回过神来,施下一礼。“原来是秦公子。不知道秦公来晤有何贵干?”他的脑袋转得飞快,一定要套出公主是否私自离京。要是。肯定必须将她送回京城。
欣馨单刀直入。“听闻郭大人的差事办得很是不顺。正好秦某随姑姑路经此地。愿为大人献上一策,管保大人名留汗青。“”
“你姑姑?”郭琇一愣,欣馨的姑姑起码也是一个已嫁的长公了,会是谁?
门口忽地传来一声咯咯笑声。银铃般好听。像极了小女孩的请音。
“郭锈。莫非你己经忘了你家主子?“”
太子看完这份奏折,他感觉到自己的心都在颤抖,兴奋有的时候就像是在颤抖的,就如同他常常在太子妃身上迷失的打着激灵。为了对付凌啸,他以太子之尊也是损兵折将,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亲信凌普丧命,鸿发赌坊倒闭,还是未能动凌啸分毫。但是如今,郭琇的一纸奏折,却将凌啸给逼到了死角上,他已经在所难免地悲惨了!
郭琇弹劾凌啸的有三宗罪,每一件都是凌啸很难回答的,至少太子觉得自己很难回答。
第一,郭琇弹劾凌啸乱行所谓“军管”之令,此令上至吴椣,下至驻防将军和提督当不知情。兵有何来?令由孰发?戒严之州,何看简牧之封疆不知其情?沔州之地,何看圣遣之钦差不得而入?
第二,凌啸擅自暗中信传涉案之犯官,公开叫嚣减罪于通逆之贰臣。胆大妄为至于极点,丧心病狂全忘皇恩。此索之涉于福建知无堂,乃其亲手揭开,来龙去脉更是知之甚详,然其执迷不悟,私自要为通匪之贪官污吏谋取功业,其顽不灵,不听阻拦,一意孤行,妄图保住这毒瘤。实属市思结党之行为!
第三,凌啸坚持不拘押犯官,更偏听妄信,将犯官派往汛防重地,致使犯官韩维脱逃,此不异乎私放重犯,其心难以测度。且行事更是屡违朝廷章程。另设湖北水利基合会。擅自批谁其管理本应抄家没入藩库地百万两赃款。此不异乎私设衙门。其心险不可测!
当几位皇子将这份全部奏折看完的时候,康熙发了话,“老规矩,佟国维。你先说说看。“”
其实在郭琇起草这份奏折地时候,自己也觉得凌啸死定了,他扪心自问了一下,凌啸固然可恨。但由此就把他牵扯到图谋不轨上,似乎过于牵强了。
在郭琇看来。凌啸就像是一个康熙的超级弄臣,飞扬跋扈,但也就止于飞扬跋扈而已。但是这份奏折他郭琇已经是箭在弦上了。反正自己是一个言官,就算告错了、康熙也不会杀掉自己的,可能处分重。但是凌啸这个绊脚石不挪开,他想深挖广追这两大巨索的希望。就了白日梦了。想了半天。郭锈觉得至少那维护犯官一条自己占了全理,加上凌啸也不得不承认,韩维确实失踪了,于是他也就微叹一口气,粘上了火漆封口。
武昌城北地枊园里,一轮上弦月挂在天空。秋天的寒气袭来,欣馨方寸尽乱,惊慌失措地追问,“姑姑。你说什么?你当真是要郭琇这写的?这岂不是把凌啸往死路上逼了吗?”
“那不是正好吗?到了他妻离子散上刑场之时,你我两代公主一起为他求情,成则可以园你的如意驸马梦。”一个体态丰腴地女子闲适道。好听至极的洁脆声音,让人难以和她的年龄对上号来,她慵獭地伸伸腰肢,收回看月亮的眼神,转脸对着欣馨调侃,赫然就是凌啸当日在观音寺所救的女子。
欣馨都快要哭了,“那要是不成呢,岂不是让他狂送性命?再说就算成了,皇阿玛也不会再允许我嫁一个罪人啊!。”
哼!天底下的男人有几个好东西?不就是兰芩姐妹比你美貌吗。像这样的家伙你根本就不该挂记在心里。”那姑姑却是突然发怒。欣馨终于忍不住一阵凄苦,低声啜泣起来。
那姑姑爱怜地一抚欣馨的秀发,叹了一口气,“傻孩子,姑姑何尝不知道凌啸罪名落实的后果。问题是。你一直念念不忘他那首什么狗屁歌曲。姑姑也是于心不忍啊,不得已出了这样一招,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唯一办法。馨儿。你要知道。你的时间不多了啊。“
欣馨将头埋入那姑姑地胸前。哭得更是凄谅、她也很后悔自己当日为何要去容若府上听那歌曲,以至于今日愈发不可自拔。
那姑姑继续道。”雅茹进宫已经快两个月了。姑姑这份奏折就是要为你争取机会。
馨儿你想啊,皇上对凌啸的信任其实并不是这份奏折所能离间的,但是会对他的能力有所怀疑。一个钦差大臣你很难接近。但是如果没了钦差头衔。他就只是一个知州级的人物,你想,这样再想靠近是不是容易多了?
欣馨猛地抬起头来。眼眸带着泪珠看着她姑姑。“这么说,他没危险啦?“”
那姑姑无可奈何地翻了一个白眼。“没有。“”
欣馨转涕为笑,一把搂住姑姑,“太好了!馨儿就知道姑姑最疼我的了。”忽又转觉可惜。“那他的前程一定会大受影响地。“”
那姑姑见侄女全副心思都在凌啸身上。真是哭笑不得、一指头点在欣馨的头上,“你下半辈子定会被他欺负死了!
“长公主、公主,秋夜谅风起,不如进屋歇息去吧。“一个大内女官躬身语示道。
“好的好的,馨儿、咱们回房去。
欣馨走在前头,自然是不知道,她姑姑的一双白皙丰满的玉手,经滑下到那位女官的臀部上。放肆地揉捏着。
凌啸并不知道欣馨和他的姑姑已经把他的前程给玩了一把,但是他自己却有一种预感、自己要倒霉了,因为千户韩维失踪了。他发动了几乎所有的机动力量、都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他一边忙着、一边揣度郭锈会如何地写折子来弹劾他。
这下子被郭琇抓住小辫子了,凌啸狠想等等看,也许韩维是落水身亡呢?
但是,什么都可以等,就是时间不能等。汉江的水位退下去了,十多万军民欢呼崔跃的时候,凌啸却闷在衙门里、考虑这下一步要怎么走。归心似箭的他十分想回到兰芩的身边,去看看这世界上为他怀上孩子的妻子,但是如果不能将思路理清楚的话,他就可能会过不了这个眼前的坎。韩维无疑将他陷入了被动。凌啸不知道,当郭琇把韩维失踪事报上去的时候,康熙会怎样看待于他,对他先前的奏折是否还有一丝信任?
乾清宫。
佟国维说了一通毫无瓷实话的君前应对之后,整个被康熙问及的人。竟然都向他学习。张廷玉自不必说了,就连太子和诸位皇子,也不敢表态说是谁对谁错了,竟然都是一个意见,再派一个钦差大臣前往调查观审。
康熙点点头,未置可否,他也陷入了沉思,良久方才道,“何人可往?“
太子爷是有生以来的第一次果敢坚决,佟国维等人尚未及说话,他就提出了人选。
“四弟刚毅善断,于法政处多有造诣,更常有一颗公心于胸怀。且四弟为人既善于变通,又通晓律程,定会使有心为善者伪装落地,也知晓保护那无心为恶者。儿臣觉得他是不二人选。“
老八闻言,心里暗骂太子卑鄙。谁不晓得这个四哥是典型的冷面王?说得好听是坚持原则,不好听的就是刻薄认真,太子建议这眼里揉不得沙子的四哥,安的就是要老四当枪去整治凌啸的心思。无奈,两钦差闹意见,朝廷肯定会派上一个阿哥或者亲王去湖北,方能压得住场面。而这其中的人选。也的确只有老四合适。
没有人反对、附和声里,康熙也有些意动。
胤禛回到自己的府邸、第一件事就是到枫晚亭寻邬思道和戴铎商议。邬思道和戴铎正在手谈围棋。胤禛来时。已近尾声、戴释一把甩手中棋子,怒道。”你和那个疯子凌啸有得一拼,猜你的下一步会怎么走。竟是这么难的一件事情吗?”
邬思道仰天长笑、说出的话真是让人大跌眼镜。
“你把我和疯子比我有意见,但是和凌啸比、我就荣幸极了。“
胤禛在他身后呵呵笑道。”先生今天还总算服了一个人、真是不简单啊。不过凌啸现在不能用疯子来形容了。”在两人的诧异里。老四将今日受到康熙钦派他去湖广调查的始末全部讲解了一遍、引来戴铎一阵啧啧称奇。
邬思道却把玩着残局上的玉制围棋子、良久都没有说话。老四知他在思考,也不来打搅,自己坐下后翻来覆去地回想,这件事里面的蹊跷实在太多了。
“四爷,到了湖广之后,你自己有什么章程?“当一片枫叶在九月的谅风下飘落时,邬思道结束了冥思。
“不瞒邬先生,我到现在都毫无头绪,连这个案子的详情究竟如何,我都不甚了了。
邬思道靠近老四,低沉沉问道,“四爷,这几日可有凌啸的奏折来?
胤禛回想一下。摇摇头,那邬思道却猛地将身子倾前。”皇上今日的心情有否大怒?
“似乎没有太明显的不悦。
邬思道眼光灼灼,“四爷,这件事透着邪门呢,凌啸绝对不是傻子。无缘无故会干这种事情出来?学生思付,凌啸更不会傻到不给皇上上奏折的、其中的是非曲直,相当地复杂,说不定还牵扯到军国大事呢!”
他的话音刚落。就见到。院子门口处。一大票人马诵了进来。
当先一人,赫然就是康熙。
众人连忙迎接皇上驾到,连邬思道都扔了双拐,匍匐在地上给康熙行了大礼。康熙今天的气色不错,但是邬思道看得出他的眼神里有一丝忧虑。
“呵呵,揣摩二字果然是难以救药的官场通病,如今连自己儿子也开始学会了猜测老爷子的心思了,的确是长进啊。”康熙难辨喜怒的一句话,搞得胤禛措手不及,一时间诺诺不知回答。
“圣上说的真是至理名言啊。勿要说涉及朝政的军国大事,就是寻常人家的首子贤孙,也得要细细体会一番,否则又如何能够真正地首在所需处呢。四爷刚才也是一个劲地想要到湖北去澄清吏治,但是又怕有违圣上的一片良苦用心,方才和学生妄自揣摩,期望能顺利完成圣上交代的差事。”邬思道已经断定,湖北之事绝不简单、无事不登三宝殿,康熙此时扔下朝务来到这里,已经说明了这一点。
“哦?你是?”康熙没想到这个中年瘸子竟然能侃侃而谈,还能自圆其说,暗合自己的心事,颇是欣赏。
“草民邬思道,前些年因为牵连科场舞弊案,直到遇到太后寿诞之恩方才遇赦,四爷怜我残疾,赏碗饭吃。
康熙想起曾经有过这一个文才很好的人。当下点点头,“你处事,才华也是不错,好好辅助你主子做个有为王爷吧。
胤禛见父皇不恼,连忙奉承。”皇阿玛,儿臣鲁钝、不能体会您的圣意。着实惶恐,还望皇阿玛指点混沌。
话题既已扯回,康熙庆幸道,“亏得凌啸这奴才的提醒。朕长久来的一件心事。也该付诸行动了。“”
康熙的夸奖声远在京城。武昌城里的凌啸自然听不到的,他正楼着憔悴的兰芩和小依好好抚慰。芩儿清减了不少,本来就白皙的肌肤越发缺了红晕,看来连日地担忧,让她寝食不安啊、而小依地双眼更是像个粉红的桃子,她可不像兰芩一样有着大家闺秀的镇定。被城里的各种谣言一吓。已是乱了方寸、只怕是日日以泪洗面。
凌啸抛开所有的公务。中午回来省城后。本待看看芩儿两个就去顾贞观商议的。可是看到她们,凌啸怎么忍心就此离去?今日是属于家人的。属于芩儿和小依的,凌啸对着门外地金虎吩咐一声。就抱起两个女孩。往卧房里行去。
芩儿呻吟一声,痒到了极点。凌啸像个孩子一样。轻轻抚摸着她雪白的肌肤,最后停留在那温软地腹部。伴着傻笑反复地摩挲。小心翼翼地唯恐碰着其中的孩子。小依看着这一幕,不知道自己应该是害羞还幸福、因为凌啸的另外一只手已经牵着地的葇荑。也去抚摸芩儿的小腹。
第一次抚摸女子的柔软肌肤,摸地还是自己的姨奶奶。小依看见凌啸的笑意里带着一丝坏。羞得和芩儿一样窘迫。
就快做父亲的凌啸喜不自胜。一时兴起的胡闹。就像是给小孩讲童话故事一样,在两位红颜的耳边。细细描述起未来的美好,“我不知是不是老天爷对我特别的眷顾。能够娶到芩儿。还有小依。相公没有别的本事。但是相公可以保证你们绝对不会失望。别地女子都有的,你们绝对不会缺失。就算有些是相公不能给的。我也会让你们不觉得羡慕。”凌啸一个指头刮向芩儿的鼻子,看着她期待的眼神,“当然了。如果你们羡慕别人家的挨打受骂。你们相公就无能为力了。”
“去你的。”兰芩娇嗔着将他往小依那边一推。红着脸道。“相公啊。恐怕芩儿这些日子就无法给你了,让小依妹妹……“。凌啸一把抓着她推来地小手。色迷迷地连着指头一起含入吮吸。嘟哝不请地道。“芩儿是不能给相公什么啊?”
兰芩的一声娇呼里,凌啸坏笑着将小依拉到一起。“我们永远不开。今晚也样。”
“啊呀,这怎么可以?羞死人了……“”
顾贞观听到凌啸回府。赶来参见的时候,方到院门口,远远就听到院里的这声娇呼,吓得连忙一转身,急步离开了。他晓得凌啸现在没空。安排了一个仆妇守住凌啸的主院门口后,就回到书房去等凌啸的空时间了。
谁知道这一等,不知不觉就等到了夕阳西下,顾贞观看到残照当空里。天上的候雁渐远时。这才忍不住再次前往主院。还没到二进园口,这位先生就碰到了满脸通红的那个守门仆妇。远远隐约的欢声传来,顾贞观一阵自惭,这么久?
顾先生的离去。使得那位中年仆妇如释重负,瞧着四下无人。又犹豫着往主院靠近几步。心旷神怡又面红耳赤地听着床底。带着急促的腔调和喘息,除了望梅止渴外。时不时传出的话语很令人向往,更无奈的是一些新名词,不是身临其境,仆妇又如何猜得到,她暗暗打定注意,晚间回家问问自家死鬼。什么是三批罗利?什么是连环肥瘠?
清晨阳光里,凌啸神清气爽地出现在书房里。如果不是顾贞观的暗笑着了形迹,他恐怕还要继续装下去,见到先生一副为尊者讳的神情,也就不再硬撑了,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凌啸暗暗下定决心,以后定有所节制。其是一晌贪欢啊。不仅自己腰酸背痛,芩儿连呼手臂酸痛,还累得小依现在都还皱眉酣眠呢。
“什么?那些女子还有两百个不肯回家乡,为什么?”顾贞观说了那些春香楼里女子的处理事宜后,凌啸大感诧异。
“唉!一部《春秋》不灭人性,程朱理学白骨累累啊!侯爷,这些女子被逼流落风尘。但是深恐乡邻戳脊梁。故此不愿离去。
顾贞观神色黯淡,作为一个词人、他的思想更接近北宋人情、对于南宋即后的理学也是深感反胃,想到他所欣敬的李清照也能改嫁,还有陆游的前妻也能别有怀抱,他就向往那个人性宽容的年代。理学盛行后。士大大对于擅自休妻的人都很鄙夷,原因是,被休女子的下半辈子实在太悲惨了。同样。程朱理学对于失贞女子、不管是何原因也是多加鞭挞。还振振有词,生死事小,失节事大!
凌啸心下明了了、却是无力改变这么强大的学说和世俗,那么,武昌府是如何处置这些女子的?
“官卖为奴!“顾贞观见凌啸就要发怒,连忙细细解说,“按律,这些女子应当遣返家乡、但是她们既然不愿回去,武昌府也只得通过官卖为奴给她们一碗饭吃了。虽然官奴的命运不见得好过,但是官房所付五两银子,可以给她们的家人改善家境,已经是各取所需了。”
“全部买来吧。“十五两这么便宜,想来不是黄花闺女的原因吧、一想到自己府中还缺人手,同时想做些买卖也要人手,凌啸毫不犹豫要买下这些女子。
接下来、凌啸开始了调查两大案里所牵涉到了官吏腐败、果然如他所料。这些官员里面的确有三个武官、像他所猜测的一样。凌啸又开始担心起来,那个韩维究竟是到哪里去了呢?因为所有的证言都显示,韩维这个千户也十分的可疑,那个甘大就是从韩维的绿营军中被开除出去的。让凌啸更加忧虑的是。康熙是否会对于自己奏折里的猜测真正重视呢?否则、他冒了很大的风险,尽力拖延案子的进展就会变得毫无意义了。
郭琇这些日子也不去和凌啸啰唆,他相信,凌啸要查就让他查去、总之他拖不了多久,说不定还会拖来一个更牛的钦差呢。他已经从驿站搬到了湖北监察道衙门、这监察道衙门是他都察院的派出机构,郭锈就在这里冷笑着严查湖北官场,这一次他所受的羞辱、湖北的这些龌龊官员们也有份!不把这湖北官场整一个底朝天、莫说朝廷的吏治会更加败坏。就是他的这一口恶气,也会憋死他的。
两个钦差都憋着劲地查着案子、九九重阳节才过去十来天、郭琇这左都御史还没有真正地开始部署起来,就接到了吴椣的照会,所有官员一起前往中华门码头去接新的钦差,皇四子胤禛。
得到这个消息、郭琇一下子欢笑起来,胤禛是有名的认真脾气、查起贪官来,往往是除恶务尽的主,加上又是十分爱惜名声的皇子,定不会姑息养奸的,更何况郭琇也隐约听过谣传,凌啸是属于八爷党一派的。穿戴好一身的行头。郭锈在出衙门上轿的那一刻、恨恨狞笑道,“凌啸,要怪就只能怪你自己糊涂,那些个贪官污吏岂是你的身份可以结交的?遇土了大清第一清官,还有第一认真皇子,你的末日到了!”
码头上迎接的排场并不奢华、但是胤禛还是皱眉不已,这么多官员前来迎接、不知道会耽误多少的公务?吴椣和凌啸见老四下了官船、忙打头跪下恭请圣安,码头上跪成一片,除了一个人矗立如山,格外打眼。引得众人一片议论纷纷。
郭琇气得肺都炸了,尤其看到老四疑问冰冷的眼光,心下更是把凌啸骂得体无完肤。“凌啸你这个王八蛋,欺负老子之前没碰到过两个钦差见面的礼节。没敢阴老子!你不是说钦差见钦差可以穿黄马褂、行平礼的吗?为何你今天不穿黄马褂,还跪得这么顺溜?”
郭琇不是一个头脑转弯快的人,好容易等到胤禛的“圣躬安”出口,众官员起身了,他才好受了些,不敢再用上凌啸那天的拱手平礼,一个大千扎了下去,谁知道胤禛根本就像不以为意似的,一把扶起了他,还温言抚慰。郭琇一阵安心,看来礼节上并无大错。
总督府众官云集,级别高的主官全在大堂上听训。
“胤禛这次来所为何事,相比大家都知道了。皇上令我来总揽两大案的审处事宜,胤禛自会重新了解案情,我想先听听两位钦差的介绍。”
郭琇倒也不急,反正他占着全理,“四爷,咱们还是按照先后顺序,先来的钦差先讲,我这后来的就后说吧,再说,我到现在连个完整的案宗都没有看过呢!”
他这酸溜溜的话语说得胤禛心下暗笑,想我胤禛在京城里被他的彩票差点给挤兑得势力大减、要不是邬先生的一记翻盘、恐怕现在已经是阿哥里面仅次于太子的穷鬼了,就你郭锈这个直人性子,那还不是凌啸的下酒菜?
凌啸毕恭毕敬地对老四行了礼。”四爷、那就奴才先说了。揭开这两案的起因是奴才哥哥豪成的一次偶遇。“用了小半个时辰这两个案子的来龙去脉讲得清楚了,很多堂上的官员这才完全明白了,原来是福建知无堂的歹人,作出了为非作歹的行经。
“奴才以为。此案里逼良为娼、屠戮抗争、杀官灭门,歹徒手段残忍。实在伤天害理至极,对于这些个罪犯,当用重典严惩,否则难以彰天理,平民愤!除郑勇及其亲兵业已伏法外、朱敬盟曹源也被灭口,现在剩下地春香楼帮凶和贩卖人口的相关歹徒当应该处以极刑,至于甘大,奴才以为。逆贼郑勇竟然不惜以身相救,必定非一般身份。当解押至京城着有可严审追讯。“
胤禛颇为满意。这些案情他基本上已经听明白了,对于案犯的处理。虽不是他前来湖广的主要差事。但是很合他的心思。像这样的人。要是不杀,那还得了。
郭琇见凌啸绝口不提官员腐弊,忍不住提醒,“凌大人。那么这个案犯能够横行武昌、潜伏官场多年,凭的是什么?”
“凭的是钱权交易。读圣贤书的冠盖之辈倒在吸人血的歹徒手下,原因只有一个贪字!苍蝇不叮无缝蛋,这些贪官收钱卖权,是此两案直到今日才事发地根本原因。从这个角度来说,他们是为虎作伥,一个父母官员。不能够保一方平安。已经是失职了。倘若参与其中,就是胁从作案了。”凌啸承认得如此干脆。郭琇冷笑不已。
胤禛一边示意凌啸接着说下去,一边同情地看看郭琇,凌啸越是承认。就越有后手隐藏。
“发案之初,由于人手不足。凌啸及吴制台杨臬台只得将重点放在破案和捉拿人犯上。对于两案其中的贪腐弊情,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恰逢沔州大水压境。三十万百姓命在旦夕,凌啸不得己兵行险着。以捐银救灾可以减免罪责为名,广发信笺,居然真的框来了六十名贪腐官员。凌啸所料未及的是,这些官员十分配合,先是在汛情严急的当口纷争相捐出家产,愿意将功赎罪,拯救三十万苍生于波涛。而后又纷纷向凌啸投案自首。主动交代了所有地犯罪事宜。至此终于将此案地各种勾结丑事完全显露出来。奴才以为。这六十名官员确实是有悔改之意,且在当时急切情况下立有寸功,佛曰,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平均挽救两千黎民的功劳,还请皇上和朝廷给他们一个小小的活命机会,以此来惩前毖后。扬善罚恶,也是教化之道啊。”
胤禛尚未及表态,他身后的屏风处一声微小的叫“妙”传入他的耳朵。老四知道这是邬思道地感叹。
“你!你!“”郭琇满脸涨红。指着凌啸而说不出话来,一直以来这个奸诈之人何时透露出了一丝这样的意见了?
这厮口口声声的减免犯官的罪责。他不惜得罪自己弄了这么僵的局面出来。怎么看都是要和自己拼着干的模样。搞得自己全把重点理解成了免罪上面。但是此刻凌啸却在公堂之上说出只要免死就可以了,郭琇就有苦说不出了。这下子满湖北官员的眼里。一定以为自己是非要杀掉所有的涉案官员才肯罢休的了。那么他住死里得罪地官员可就多了。
凌啸对着郭锈说道。“难道郭大人以为。凭这么大的功劳。让他们在抄家免职判刑之后。连保住一条性命都不可以吗?”
郭琇吏是深觉此人险毒无比,在湖北官员投向自己的厌恶眼光里,他已经被挤兑得无话可说了。凌啸看着他那羞愤欲绝的样子,心头一阵怜悯。没办法。你只是一个牺牲品,换了任何一个人,只要是主张严查此案犯官的。我都要整他!不仅湖北对他来说很重要。这眼前的一个掌控兵权的契机更是他志在必得地。
吴椣和三大员看着凌啸,忽然觉得他不可小觑,这些天来自己几人都是拿他当成枪来供。不知道他看出来了没有?这次他救灾利民暂且不谈。单论权术就颇让人捉摸不透。之前靠他所营造的种种情势。使得所有和两大案有牵连的官员们把他看成是观音转世,飞蛾扑火般向他涌去。
就连整个湖北的官场全都坚信他会为犯官们出头,此刻在公堂之上,却是一句义正词严的轻猫淡写,既不违背承诺又全然出卖干净。
大堂外等候发落的很多犯官们却对凌啸感激有加。
是的、他们都知道,除了钦差郭琇外,朝廷绝对不会把他们百余人全部都杀掉、肯定会有被流放和判徒刑的,但是朝廷也绝对会杀上部分的官员,来杀鸡骇猴以平民愤。问题在于、谁会死谁不会死、这可是青山柴烧的关键啊!现在凌啸的表态请求,虽然离他们先前的期望有些距离。但是在朝廷如此重视的情况下,还是顶住了压力,于情于理地为参加防汛的官员们扛下了一层保命的包票、这已经够仗义了、剩下的活罪轻重。则只有靠各自的背景和运气了。
其他的湖广官员也对凌啸无话可说。凌啸用这种方式,既挽救了民百姓,又顾全了朝廷的声誉、更重要的是,保住了很多和他们沾亲带故的一部分官员的性命。
胤禛看见众官员都不说话、又对沮丧的郭琇问道,“郭大人,你对于凌大人讲的的案情和处理方案可有异议?“
郭琇这次是枉做了一次小人,他知道自己可是成了湖北官员眼里最不欢迎的人了,悻悻然道,“郭琇全凭皇上和朝廷的决议、案情也基上没有异议。“
“好!既然两位钦差已经达成了一致,那就快刀斩乱麻吧。这样,郭琇你就执笔给朝廷上报全部案情和处理意见,毕竟不是什么光彩事,早些结案吧!”
堂上众官员一阵犯蒙、不会吧、两个钦差斗得这么大了,你四爷是风尘仆仆赶了小半月的路程,却在一个时辰里就了解了此事,也太麻利了吧?就连凌啸也觉得不可思议,老四这次就为一个时辰跑一趟,
老四却不宣布退堂,他看看凌啸和郭琇两个钦差,“还有一个案子,关于钦差郭琇明发奏折弹劾凌啸一事,你们两个当事人有何话要吗?”
郭琇像是吸食了五石散一样来了精神、翻盘机会来了。凌啸却愕然无语,看来康熙并未认可自己密折上的猜测和建议,否则这等诬陷自己的折子早就留中不发了。
胤禛看着凌啸的颓然,忽地想起康熙在枫晚亭里给自己看的密折。
“奴才凌啸再拜首于吾皇都,啸有骇人听闻之测度,本不敢说,但恐其为实,则不可不早加防范,否则悔之晚矣。想那参将郑勇,潜伏营军旅达五年之久,其所图谋看何也?后奴才翻看犯官们自首之供词,又骇觉三人可以之处更甚。余看当受贿万两以上,唯此三人贪得不过千余两。而各犯官所供,当称九成以上为此三人牵线搭桥。此三人当供军职。奴才以为,其与郑勇一样,乃知无堂暗遣潜伏我军刺探军制,或急缺领兵之将才!奴才据此妄测,福建知无堂起兵造反之日不远也、恐非吾皇与百姓之福!”
当时老四也是吓出了一身冷汗,凌啸的猜测的确很吓人。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奴才窃以为。朝廷应对此逆反之群贼迭施间计。对于此等秘密社团帮会。需要派出忠心之良将。以特珠契机获其信任,长远谋划佯施其功,方可进入反贼高层,担当要职。否则他日叛兵一起。朝廷不知贼力。驻军不晓贼利,恐吃大亏,即使军前弹压下去。恐怕也难斩草除根。后患无穷啊!奴才于千里之外遥祝吾皇安康。且静候圣上英明之决。”
郭琇方待答胤禛话。却见这位四爷忽地取出一份黄绫圣旨,当天宣读起来。
郭琇见到胤禛不待他开始说话,就要开始颁旨,觉得心下不甘,当即喊声“四爷且慢”。无论圣旨内容如何,康熙金口一开,就很难更改了,要是圣旨的内容有利于凌啸,那么这一回合就再也难以扳倒凌啸了。
胤禛却不理会郭琇,微睨了他一眼,庄严地展开圣旨,宣读起来。
邬思道的屡次赞叹剖析,使得胤禛对帝王心术和争霸夺嫡有了一个全新的视角,更对凌啸起了强烈的爱才之心,若不是有那次血士的擅自行事,他真想即刻就把凌啸笼络到麾下来。此刻他还没有弄明白凌啸对他究竟有无戒心,但是这不防碍他通过折辱郭琇来向凌啸示好,毕竟皇阿玛的决意已定。
“奉天承谕,皇帝诏曰:钦差湖广观风巡查使凌啸。屡违朝廷纲程。私设水利基金,擅发军管之令,着革去黄马褂,撒湖广观风巡查。贬湖北整军使。软此。“”
郭琇一阵头晕。这是个什么怪异的圣旨啊?皇上究竟安的是什么心,凌啸如有罪,就该锁拿进京会审,贬个什么整军使,这可是盘古以来前所未有的一个职事,究竟是升是降,哪里说得清楚啊?
吴椣等人各有喜悲。通古柯和杨思谦心花怒放。他们两个一个藩台一个臬台,从此后就少了凌啸这个吏治民情的悬顶之剑了,日子定会过不少。至于吴椣和苏克济则是心烦不已。他们两个的职事里面。民务都有藩台臬台主持了,军务占了更大地成分,现如今被皇上活生生划给了凌啸来整顿、岂不是架空了自己吗?
胤禛微笑着把圣旨交给凌啸,看到凌啸还在傻愣、对他手上的圣旨努了努嘴,凌啸连忙展开一看,却发现康熙的这道圣旨是朱砂涂改过的。
“虽尽忠职守。救灾防汛。拯救生民,速破巨案,廓清湖北“这话上被康熙划了一个红圈,边上一排御笔小楷写着“暂且记于朕心。“
老四正等着看凌啸感激的神色,却发现凌啸的脸慢慢苦得像个黄瓜。
凌啸一边收起圣旨,一边在心里思量。由于不得以破了这起大案。凌啸知道自己己经和知无堂结下了深仇,要想保护自己。他必须具有一定的兵权,这就是凌啸给康熙上那份密折,夸大知无堂可能起兵造反的原因。
康熙封他整军使。他早有准备。整个湖北地各个军营里,谁都不得被知无堂给渗透到了什么地步,不肃清潜伏的反贼,康熙肯定会夜不成寐的。此刻湖北的地界上。谁最忠心耿耿又擅长军事。谁最不会反复明。当然是他这个曾经有过战功的纳兰凌啸了。
但是康熙既然看到了自己功大于过。完全可以名正言顺地升赏自己啊。为什么会用贬压自己的名义?为什么要写这样一份涂改过的圣旨,难道堂堂地大清皇帝就没有新的黄陵来誊写一遍?为什么老四要指给自己看康熙的这几句话?
凌啸看着胤禛的笑脸,忽然明白过来,康熙肯定是要给自己一颗定心丸。他接下来还要贬罚自己!凌啸的心里有了一个很不好地预感。康熙不会是想要我来当那潜入知无堂的间谍吧?我可是一个正牌子的满洲勋贵啊,就算你康熙把我贬成一个小兵娃子。一个满族血统的人去投知无堂。谁信啊!
胤禛宣布了退堂。众官员纷纷退下。就连吴椣也将正堂让出、自己到签押房理事去了,毕竟胤禛的身份更是贵重。
笃笃声响,邬思道拄着双拐来到目送凌啸的胤禛身边。长叹一声道。“吴椣苏克济时不久矣!”
“邬先生、您何出此言?
邬思道极目眺望着蓝天,“今日堂上之事,三天之后就会有至少十份密折直达天听。圣上很快就可以知道、湖北的督抚藩臬已经是深陷名势。无力自拔了。四爷。你可曾注意到,凌啸摆明地功大于过,四大员却无一人为之辩白求情?”
胤禛回想一下。确实如此,心下也对这些湖北大员很是不齿。
“四爷!学生想知道、你到底在犹豫什么?”那思道忽地正视四爷。突兀地问了一句。
胤禛当然知道邬思道问的是什么意思,但是他与凌啸之间的事情却碍难出口、长叹一声,默然不语。
“四爷、日后的形势,可以说将是诸皇子群起逐鹿,如若不然、请四爷抉了思道的眸子去。凌啸乃是无双国士,如若四爷不获此人,恐他人捷足先登,悔之晚矣!如四爷觉得不可毫无缓退、学生愿现行一试。
凌啸并不知道邬思道如此看重他,此刻的他正为这满府的女人和人发愁呢!
买来了两百个女子倒也罢了,顾贞观刑名师爷高夫子和金虎可不知道如何安排,就把凌啸请到正堂来处理。凌啸正持详细规划一番。却见到那沔州州判李轩求见、他的身后更是拖男带女地有两三百人。
沔州府里的那些贱民囚工家园尽毁,可是沔州刚刚轻历了一场水灾和防汛。哪里还有余力照顾到他们。不得已只得由李轩领来求凌啸这老恩人帮忙了。
凌啸看到一下子多了这么多人。也是吓了一跳。我如今又不是有火耗外水的地方官。哪里来的这么多银子帮助这多人?咬咬牙,看来只有两个办法了。男的当兵。女的务工!
定下了调子,刚刚要金虎把男人们全部编为亲兵,女子务工的事情。凌啸却不得闲去具体筹划了,因为门房上通报,总督吴椣、巡抚苏克济、提督陈悼、总兵梁佑邦、蒋恒昌五人联袂前来拜访。
这些个大人都是湖北的军事长官,凌啸虽是钦差整军使。但是对于这些个一二品的军中大佬却不敢怠慢,要知道不仅湖北地所有兵力归们掌控着,他们更是掌握着自己的独属军队,督标、抚标、提标、镇标。凌啸连忙出来迎接。
除了驻节荆州的湖北八旗将军思德安以外,今天的何园可是首脑云集啊。提督陈悼对凌啸平礼一拱。就昂然而入了,两个总兵都是有些看不起凌啸这个五品官,但是碍于他是钦差,倒也不敢过于无礼。行了一个军中简参,也快步进去了。倒是吴椣和苏克济更是恭顺些。
凌啸拉住吴椣落在后面。悄声问道,“老亲家。今天刮得是什么风啊。怎么都跑到我这园子来了?
吴椣苦笑道。“什么风?还不是整军风闹的!这些个家伙消息就是灵通。四爷前脚宣布退堂、他们后脚就来到我的签押房。硬是说要来和你这整军使涝叼涝叼。讨个如何整军的章程呢。”
凌啸一阵郁闷,妈的,老子土午还在考虑些吏治民情,下午就要操心什么整军事宜了,这哪里想得请白啊。这群子提督总兵的一个个摆像二五八万,好相与吗?就是吴椣和苏克济两个的心里,恐怕也十分地腻味老子吧?康熙只晓得要我当恶人、他自己连个圣旨嘉奖一下都舍不得。还剥了我的黄马褂,实在太小气了,教我这个五品官怎么有底去镇住这些一二品?
茶一奉上,陈悼使了一个眼色,总兵梁佑邦和蒋恒昌一起站了起来。居然说的话都是看口同声,显然就是事先商量好了的。
“凌大人新任整军使,我等今日前来就是想问问大人,皇上可有个具体的方案谋划,这样我们就可以好好配合大人了办好这次差事、得又搞得不请爽……”
凌啸终究年轻气威,听到他们暗讽自己办砸了观风巡查练差事,不由得一阵火起,这群王八蛋让知无堂这样的恐怖组织给混了进来,还来老子这里打码头?猛地一拨茶杯,就要发火,却听顾贞观在屏风后轻咳一声。方按奈下来,冷冷道,“如果大人们是为此而来,那就请恕凌啸无可奉告了。凌某才接了圣上的任命旨意,连圣意都还没有揣摩清楚呢!”
“唉。凌大人你也不要生气。你如今是整个湖北军务整顿的话事人。莫说陈提督,就是我吴椣这个总督,还有老苏这个巡抚。也要听的调度啊,大家都是来讨你的一个方略。免得我们各标到时候落个不听号令的名声。您说是不是啊?
吴椣乐得陈悼他们来闹。一旁打着哈哈地调拨。搞得凌啸更是恨了吴椣。妈的,难道你吴椣就没有一点的香火情分?刚刚在老四面前保了你们一票,暗示他暂时不要追究你的责任。如今尘埃尚未落定。你就翻脸不认人了。这政治联姻难道就是朝不保夕的吗?
陈绰见凌啸铁青着脸,心中大恨。本来他以从一品的官街受制于吴椣这个不加衔二品总督。已经是非常的不甘心了。现在又来了一个五品钦差。还敢摆脸色给他看,叫他如何的心里平衡。
当下陈悼怒目瞪视凌啸。妄图以虎威压倒他,无奈凌啸是何许人,连康熙都敢绊倒的不要命家伙。偏偏就不吃这一套。陈悼越是瞪视,凌啸越发不理。端起茶杯。还夸张地吹着手中的热茶。唾沫星子和热气都直往他右首的陈悼飞去。
凌啸也打着哈哈道,“总督大人,我是真的还没有章程,连现在的湖北各地驻军我都闹不清楚,如何现在就拿出个方案来?这样,几位大人先给我讲清楚各自的营中情况吧!”
陈倬忽感瞪大的眼珠一痒,也许是凌啸吹出的茶水热气所激,又或者是他的唾流星子溅入了,眼眶当时就红通通了。他看到凌啸讥诮地望着自己,这才明白过来,以这样的红眼看着凌啸,知道的人还能明白他是在发怒,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向凌啸哭诉呢。当即收回眼神,闭上眼帘,谁知道凌啸的这句话出来,弄得他几乎暴跳起来。
“要我们给你禀报吗?黄口小儿,本军门在打罗刹鬼子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找奶吃哩!”陈倬一怒之下,扬长而去。
众人面面相觑,凌啸却笑了起来。
他今天是心烦至极了,如今被这陈倬一闹,反倒心情慢慢平静下来。陈倬这个一品提督对自己不服。也是情理之中。凌啸知道无论自怎么样搞。都迟早会和他发生矛盾的。康熙的要求不就是整军吗。整来整去还不是整的他们这些个大佬吗?
不欢而散的这次会客完毕、顾贞观从屏风后转出来,他担忧地看着凌啸。毫不客气地斥责道。”小啸、你怎么可以处世如此不谨!你以为顶了一个钦差的头街就可以为所欲了?总有一日你也会成为一方官员或者位列朝堂、这些人都是山不转水转就会碰上的、就算抛开这一层。能确保自己一人之力就可以办好差事吗?”
凌啸见先生发怒了。连忙陪着笑脸。为他沏上一杯浓酽酽的香茶。
把他挨在椅子上坐好,躬身一礼表示受教。顾贞观地道理他认不认同另外一回事。但是他是真心关心自己的。这点确无怀疑。被一个关怀自己的师友责骂。对于凌啸来说。他感觉是一种幸福。尤其是在这尔虞诈的官场混得越久。凌啸就越珍惜。
康熙这个老大尽是给他一些查什么整什么的差事,要他当黑脸得他的选择就只有一条路,查下去整下去经过和吴椣的所谓“结盟”失败以后。凌啸已经不相信自己有本事,可以将这些年纪大的权臣笼络袖中。只有培养一些自己地少壮势力,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阵营。
好,既然陈倬他们不服自己,我就要让他们不得不臣服!凌啸决定去老四处讨些主意。
才进总督府大堂。凌啸就听到后堂传来了一阵女子的咯咯轻笑,连忙驻足在堂上,谁知道老四是不是在会什么红颜知己,进去显然不合适的。凌啸决定四处转转。这建制恢弘的总督府,他还真没有细细观赏过。
府内的下人和卫兵都认得凌啸,也不来啰唆于他。凌啸一会儿看屋檐的花纹画饰。一会儿瞅瞅廊庑亭廨,不知不觉来到一处小院。前已经别无去处了。幽幽的酒香传来。凌啸“竦竦“鼻子、忽觉有些饮酒的兴致,顺着香气的指引。踏进院来。
两个人背对院口,正围着一方小桌对饮。凌啸看他们一个身着官袍。一个确是布衣。正在那里大呼过瘾,忍不住少年心性,大喝一声,“可抓到你们两个酒鬼了!不去办理公务,却在此偷酒喝?
猛听到这以嗓子,两人大惊回头、一看之下彼此确是熟人。原来军需参议道何智壮和总府督钱粮师爷周湖定。两人连忙过来给凌啸见礼。如今凌啸更是何智壮的上司了,他还不赶紧巴结。
凌啸思付着老四那里可能也要些时间、当即道,“拼个桌子讨杯酒。两位不介意吧?“周湖定笑得眼睛都眯一条缝。”大人是个贵客。要不嫌弃菜肴简陋、我们可是就巴结了。”
凌啸看他一副搞笑样子,指着桌上唯一的一盘花生米,笑骂道,“我靠!这也算是菜肴。那你还不如把这酒水叫成琼浆玉液算了!”呀。哪里晓得那个何智壮更是个活宝,一把抓起自己面前地酒盏,“大人,说好。酒桌无父子,喝到不够时可不许以势压人!”
酒是好酒,正宗的陈年稻花香,难怪香气四溢的。凌啸咕咚一口饮了半盏,吓得何智壮将自己的杯盏死死护住,连花生米都忘了吃。周湖定却无所谓,这里是他的院子。地底下还埋着两坛子私藏货呢,他借着几分酒意看着凌啸。壮着胆子问道,“大人今日怎么如此有闲,能和我们这些个小虾米喝酒啊?”
凌啸暗赞他一声懂事。自己既然得罪了陈倬这些大佬,当然只能在这偶遇的机会下。和这些晓得军务的老油子们多亲近了。当下凌啸一长叹。确是又咕咚一口。默不作声。这下连何智壮都看出凌啸有“心事”了,当下扶住自己地酒盏,问道。“大人怎么闷闷不乐,莫非是差事不太顺手?”
“唉。恐怕我这次的差事就要办砸了,其实办砸了差事倒没什么,大不了回家当我的闲散侯爷去,可是底下的那帮子手下就难得好前程了。你们想啊,那贞观先生的子侄辈可是就指着我带一把的,就是金虎,你们的熟人吧,我既然把他扶上了参将,也要考虑对他的未来负责啊!”
何智壮飞快地和周湖定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的羡慕。两人都多年酒友,岂会不知道各自地心思。
周湖定帮暮了大半辈子,羡慕那些个当官的东家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自己今生恐怕最后也只能做个绍兴师爷了,光宗耀祖的希望都寄在在两个儿子身上。无奈东家吴椣却不是喜欢施恩之人。几番试探下来。他对吴椣帮忙提携儿子已经死了心,总之他现在很羡慕顾贞观,有人提拂他的子侄。
何智壮则对金虎羡慕有加。他和金虎两个号称是督标里地“铁秤砣”。两人都是五年没有升迁了。金虎在从三品上停步不前。他则在从四品上铁打不动。呼啦啦一声雷。金虎认了凌啸这个贵人。立刻就升了参将。接下来要是凌啸这个整军使整到了个把什么副将的,还不是拼把他金虎顶上去呀!
两人眼神频繁地交流着,凌啸却盯着酒盏,像是烦恼至极地对酒当歌。他是真的在吟着诗词,“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山不厌高,海不厌深,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勾引,绝对赤裸裸地勾引!招揽。明刀明枪的招揽。
偏偏何智壮他们两个无法拒绝凌啸的诱惑。几句试荐下来,两个老油条缴枪投械、明送秋波起来。
“侯爷,您就别这么喝了,杯忧饮酒最伤身啊,您要是有什么心事。要是瞧着我们两个还成器。綶禁用词语]隼础⒁蝗思贫蹋——思瞥ぐ-蛐砦颐蔷湍芨-钜——狭δ兀俊-spanstyle=display:none>_Zzne
凌啸借酒装愁,“你们要是真的帮爷出个好主意、爷定不会亏待你们的。信爷不信?说,快说。信你们爷不?”
两人这还不马上顺杆爬。“信!咱们信爷!爷、您就说说看啊。
花生米吃完。酒也干净了。凌啸满意地一拍两人肩膀,”好你们两个真是人才!能给爷出得这么好地主意。这下子爷就不相信他们不就范!听着,只要你们不做违法害理之事,爷今日把话撂在这里了。罩定你们了!”
两人虽不懂“罩”的意思,也猜得到几分,心下欢天喜地、真是上积德啊。吴椣肯定日子无多了。现在他们能找到一个仗义的主子,比吴椣背景硬。宦途长,前途想不光明都难。
酒意只是微微涌上胸口,凌啸在秋风里辞别何智壮他们、赶往正堂去。却是迷茫里辨不请方向。在一个园子门口,凌啸走进两步、却发里面是花园,晓得走错了地方,响响地打了一个酒嗝,转身就走。猛听一声“混账”、尖锐的破风声疾奔凌啸而来,醉意登时醒了一半,凌啸快速抽刀转身向那破空声处劈去。”啪!“凌啸脸上一凉,伸手摸来一看。登时傻眼了。明明不疼痛,为何会流这么多的血?
“大胆狂徒,你究竟何人,胆敢闯入我总督府放肆!拿下!
二十步外树荫下的一个小绿亭子里,几个女子站起,其中一个女子叉腰对着发愣的凌啸怒喝。
凌啸还未及说话,那女子身边地两个Y环扮的家伙很快冲了过来、手里一晃一晃的东西很像是刀剑。
这些女子还真***强悍啊,难道是钵阑街的十三太妹?凌啸舔嘴唇想就此离去,忽觉入口一阵酸甜、原来是砸到脸上地是西红柿,凌啸对那砸自己的女子不禁充满了好奇,高手啊!她不会是自己未过门的嫂子一吴椣的孙女烟罗吧?
“喂!在下只是误闯罢了,先道个歉……
可惜的是、凌啸这个专门管兵的家伙现在也尝到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请的滋味了。那两个丫环欺上前,一阵凌厉地抢攻,凌啸案日手忙脚乱。
他现在才知道自己在花园门口打地一声酒隔。引来的竟是一群母老虎!
PS:凌啸一路小跑到明嫂面前。“明嫂啊。快去阻止明月发疯吧。他竟然为了取悦读者,贪图月票。就要把我逼到傲视美女、狂整军阀的危险地步了!”明嫂悠闲地剥着柚子,微笑道,“难道你不知道我们是一个鼻孔出气的吗?”凌啸连叫七声惨字,咬破十根手指,在地上写下血字一行。“月票,你这杀人不见血的刀!”
两个丫环招招都是咄咄逼人,凌啸这才晓得这小娘们是真的要拿下自己,腰刀连连隔开丫环们的猛攻,喝道,“胆敢谋害本钦差,找死吗?”
丫头们一愣住手,眼前的这个人会是钦差大人?要是真的,可就罪过不小了。
那小绿亭中的几个女子闻言也赶了过来,凌啸一个照面,顿觉这古代的世界也很小啊。入眼的当面女子就是他曾经救过的成熟女子,依旧是那么样的丰腴妖娆,地见到凌啸也是一愣,微张小口诧异道,“是你?莫非你就是钦差凌啸?”
她身边的一个劲装女孩,将手中的长剑挽了一个剑花,“长公主,您认识这个人吗?”凌啸一听这个成熟女子竟是一个什么长公主,立刻头大如斗,立刻连一点兴趣都没有了,连忙一揖道,“哈哈,天涯何不相逢,在下凌啸,一场误会,既已冰释、凌啸还有俗务缠身,就此作别!“他不管两女的惊异、也不管是否失礼不敬、飞也似地逃了开去,只往那正堂奔去。
长公主轻抚面庞,怅然道,“烟罗,这个人是第二次在我面前逃开了,若不是本公主对臭男人毫无兴趣,简直要怀疑自己是否相貌很丑陋了。
烟罗的嘴巴却是极甜,脆声猜测道,“我的长公主啊,这凌啸分明是凯觎您的美貌、方才在这里暗中窥视,但是在您面前又自惭形秽,见面不到两句话啊、就落荒而逃啦!哈哈分明是一个胆小鬼。”
“哈哈!“两个丫环也笑了起来。那长公主一揽两丫环的腰肢,也是嗤嗤笑了一番。”咱们去找你们的欣馨主子吧,想不到她的心上人竟然是这个有意思地小鬼。”
凌啸来到正堂,却是扑了个空,胤禛出门去了。接待凌啸的是邬思道。
这个瘸子先生端坐在椅子中,低头一点算是拜礼,“侯爷,我们爷刚刚出门去寻一位贵客了,小半时辰定然回来,侯爷不如在此用茶稍等。学生邬思道是四爷府上的请客。今日有幸见到颠倒众生的盛世彩票始作诵者。不胜荣幸啊!”
凌啸眼神定定地望着他,刚才通报的人说有位邬先生请他进去、他的心里就涌起了惊涛骇浪。邬思道。九王夺嫡里地第一谋士!凌啸感到自己的心是冰谅的,老四有着邬思道的辅你,自己还怎么和老四斗?
还怎么为德隆多和老陈报仇雪恨?凌啸忽地心里泛起一种恐惧,一种懦弱。这恐惧和懦弱让他产生了一种冲动。干掉这个精通权谋的瘸子、否则这个人将是他向老四复仇的最大障碍、甚至自己某天死在他地手里还可能不明不白地!
“侯爷?侯爷?”邬思道看着怔怔的凌啸,忍不住张嘴喊喊他。
“哦!邬先生是吧,呵呵,先生实在是太像我的一位故人了,以至于让凌啸念起了故友、一时间看走了神。先生达人,见谅见谅啊!“啸回过神来。连忙致歉。
“啊。先生说盛世彩票颠倒众生、很不准确啊。凌啸相信至少邬先生不会去买,对吧?”
邬思道心里也是莫名其妙、凌啸刚才的眼种杀机浮现。绝对不会想起故人来了,这事情泛着玄妙,自己虽是年少轻狂过,但是却并无什么生死仇敌、眼前这位年轻人也是第一次见面,他为何会对自己露出杀机呢?
“侯爷这下可就猜错了,思道每期定打不饶地买上一张盛世彩票。”他教人为凌啸上了茶水。微笑道。凌啸这下不解了。邬思道如此精明能算的人,岂会不知道彩票这玩意的玄机?
“侯爷有所不知啊,思道生平有一个习惯,那就是绝对不会放过每次可能成功的机会。但是也决不沉迷于一个希望不大的机会中。盛世彩票恐怕就是让人无法拒绝又绝不可以沉迷地机会,侯爷你觉得呢?
凌啸搞不懂这瘸子话里的意思。他知道自己和这样聪明绝顶的人说话。应当格外地小心。万一被他看出了什么端倪。可就是大大的不妙啊。当下敷衍道。“习惯决定性格。性格决定命运!先生既然如此洒脱。应该是青松野鹤之人。奈何留在红尘名利场中?”
“习惯决定性格,性格决定命运。好见地!思道佩服不已。”邬思道肃然起敬。搞得凌啸暗道一声惭愧。“想不到侯爷年纪虽轻,见识王却如此不凡!思道逗留在这红尘之中,确非心中乐土,但天下莫非王土。率土莫非王臣,此处固非乐土。安知松下就是乐土?”
凌啸怀疑自己是不是被邬思道的名声给吓住了,总感觉他的话里有话,细想却毫无痕迹。他谈到彩票的什么机会,是否实在暗讽自己就他买彩票一样,既不愿投入夺嫡党争,又暗暗抱着投机心理,每个可能的阿哥那里都示好一番?
“倒是侯爷既然说到性格和命运,思道想冒昧问一句,侯爷觉得您自己的性格会决定自己怎么样地命运呢?
凌啸哈哈一笑。“按照我的性格。恐怕是一世磋跎。也只有圣上他那般的海量方才容得下我吧。”
正在此时,胤禛回来了,见到他们两个在吃茶寒喧,紧张在脸上一现即逝。凌啸连忙规规矩矩地行了一个跪拜礼。说明了自己来请教圣意的来因。胤禛早知道他会来的。当即让他起身,“凌大人,胤禛来时皇上是有过一些交代,但是请恕胤禛无法给你复述原话。你的主要差事,我不说你也知道、皇上就是希望你能清除所有的反贼潜伏之人、同时要牢牢掌控湖北绿营。”
凌啸紧紧追问,“四爷,凌啸资历浅薄。年纪又轻,加上是新贬之臣,实在是很难办好这样差事。您就不怕奴才万一胡闹起来。朝廷不好收拾啊?”
老四却无声地笑了。你凌啸哪一次不是胡闹,又有哪一次不是皇阿玛在给你擦屁股?他伸手自怀中掏出一枚玉扳指。交给凌啸地手上。
“所以圣上要我转交给你这个,凭着它你可以借用荆州将军的一万八旗精锐了。还有什么事情不可以弹压下去?”
凌啸骇然失色,这个扳指是什么东东。竟可以调动八旗驻防将军的人马?康熙竟然连出兵镇压地最坏打算都做好了!难道康熙真的觉得有这个必要吗?湖北绿营真的到了令他寝食难安的地步吗?
“凌啸、我要警告你的。这枚扳指只是以防万一的最后保障。当你不得以要用到它时候。你已经是办砸了差事,会受到皇上和朝廷极端严厉地责罚的。”胤禛许然地说出了这一席话,“当然罗,你也不要于担心。由于要处理两大案的收尾。我在武昌还有半月的时间要呆,如果有什么人敢不服你的整军指今。尽管来寻我压阵就是了。”
凌啸除了感激以外,还能说什么,看来胤禛已经充分考虑到了他诗会遇到的困难了。
稍微犹豫了一下、胤禛对凌啸道,“凌啸,这次回京,我将带着堂妹兰芩回京给太后请安。”
凌啸地心猛地一缩,他老四竟然要把芩儿带回京城去!是康熙要他这么做地还是太后?他睁大了眼睛看着老四,正待要追问。却听胤禛有道。“今日整个忙了一天,你四爷乏了,你先回府去吧。”
看着凌啸失魂落魄的背影、邬思道眼中亮芒一闪,“四爷,这好像不是圣上的意思啊。”胤禛却黯然点头道。“是我自作主张。欣馨毕竟是我的同胞妹妹,要是能帮她与凌啸结为连理,相信这亲妹夫的胳膊就不会向外拐了!”
“你的这个险冒得不小啊!我的四爷啊。”邬思道长叹一声,“无论是他日圣上发现此事,或是凌啸觉查出来,恐怕你会得不偿失。”
胤禛似乎很自信,“凌啸决不敢去问皇阿玛,这可是诛心之言。阿玛那里,我自会交代、像那个玉板指、本来就不是人臣可以拥有的、我这么做也是为皇上拾遗补阙罢了,更何况,我根本就没说这是皇阿玛地意思。“老四更加关心邬思道和凌啸谈的情况。”先生和凌啸一席下来。以为凌啸何如?”
那思道低沉道,“国士!但不知以后怎样。学生无法猜测他在四爷你把兰芩带回京城之后的想法。正如凌啸自己所说的一样,性格决定运。第一次按触。学生难以了解他的性格,假以时日。或许可以吧。”
老四听出了他的隐隐责备,也是深沉半响。
何园的书房里,凌啸怔怔地望着眼前案上的玉板指,欲哭无泪。
是太后要正式出手干涉他的婚姻了,还是康熙要押芩儿做节制自地人质呢?兰芩刚刚有了身孕,却不得不千里奔波、尽管地可以回家视父毋、但是如果没有自己在身边、她将是多么的孤立无助啊。
顾贞观和他两个弟子进到书房。胡骏高举着一封信件,高兴的神色难以掩饰。“爷。好消息啊。大爷升官啦、现在已经是官居正四品的二等侍卫了。
“你们都来看看这个东西,这内面的满文写得是什么?”凌啸知豪成终于丁忧完毕,很是替他高兴,也不再去把事情全往坏处想了,干脆就拿出这个玩意来炫耀一下。
顾贞观拿着玉板指端详片刻,猛地一哆嗦,险些持扳指拌落在地。扳指内侧弯弯曲曲的阴文刻饰。竟然是骇人的四个字。
“如朕亲临”!
满屋子的人都呆住了。顾贞观可以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手在颤抖,他尽力地控制这种悸动,但是却完全不能如愿。
凌啸此刻对于这个玉扳指却没有太多的震撼,心里只有一个求得了答案的明白。原来如此,康熙给了自己这样一个玩意,他需要人质来控制自己,一个哥哥还不够,还要加上自己的老婆孩子?尽管他很久以来就明白了人生无奈的道理,但是这一次,他真的很失望。自己的路走的如此崎岖,貌似高楼大厦,却如空中楼阁般无根无基。眼前除了一门心思走下去,已经是别无它法了。
“小涛,你去将金参将请来,小骏,你去把总督府里的周师爷和何道台请来。先生,我们今晚来议一议,如何整军!”
中华门码头长亭。和风煦照。秋阳光照,棋目楚天舒。
胤禛坐在亭中,看着眼前的姑姑,暗叹一口气。当初欣馨的一阵软磨硬泡,并没有使得他心软,但是当这位姑姑指着他的鼻头一通臭骂的时候。老四只得没口子答应了。
别样的情愫流淌在胤禛的胸怀里,这个姑姑是他心里永远的痛。倘使时光倒退,如果身份改变,他一定会愿意为这个曾经朝夕相伴的姑姑抗争。他永远忘不了。姑姑出嫁时候、十三岁的自己把嘴唇都咬破了。
他也永远不能忘记,姑姑的额驸死时,姑姑连哭都没有哭一声。只因为这个额驸是个兔儿。他更加忘不了,被血士们抓来地那个东宫长史,开国以来最轰动也最隐秘的东宫长史虐杀案,就是他胤禛亲手炮制的。
胤禛一刀一刀地割下了那个长史的肉、只是因为这个长史就是给太子出谋划策谋图姑姑的人。当他赶往公主府的时候、姑姑地哭嚎在太子的魔爪下显得多么的可怜。尽管太子最终没有得逞,但是姑姑最后却恨死了天下男人,包括不得不为太子隐瞒的他。大阿哥在一旁虎视耽耽,老四决不能便宜了他、这只是出于保护自己的本能,但是他在姑姑的心里最后连个好侄儿都算不上了。
胤禛再次看看姑姑那漠然的眼神,心里很是伤感,也许正是自己对她的暗中孽恋,才使得自己心性变得冷酷的吧。
长公主摇着香扇,渐渐面露不耐。“小四啊,欣馨怎么还不来啊,还有那个凌啸,现在都还不来,究竟是胆子太大,还是故意地拖延?”
“姑姑。您还是先喝喝茶吧。这可是正宗碧螺春啊。“胤禛劝解道。心里也很明白凌啸的感受、磨蹭一下也是人之常情。毕竟他能理解凌啸地坚持,男人的眼里,不是每个女人都一样的。
来了,远处的车马声传来。
凌啸看到胤禛和那长公主。微微一愣。也就淡然地跪地请安。”四爷,拙荆体弱,又是有孕在身,一路上的风尘仆仆,还望四爷多加照拂!“胤禛点点头。“她不仅是你的妄室,更是我地堂妹。你且放心去。
小依扶着玉腮挂泪的兰芩,一起出了车厢,见到长公主,虽是堂姑。也很是欣喜激动,“姑姑,您在这里啊?真是太好了。好久没有到姑姑您了、芩儿给您请安。”
那长公主一把扶住地、心头一阵歉疚掠过。但是谁教她和欣馨亲疏有别呢?“芩儿,听说你已经有了身孕,就不要多礼了,咱们自家人,何必生分呢?”
邬思道在胤禛身边看着这一幕,无声地叹息一声,挂着双拐独自上了官船去了。他这一走。凌啸就意识到,分别就在此刻。他毫不避忌四爷和那长公主,轻拥兰芩和小依,缠绵道,“今生今世长相顾,明朝后朝永难忘。乖。相公会尽量早日办好差事,回京来与卿相聚。你们要照顾好自己。”
兰芩抚住凌啸的双臂。“倘使相公觉得了烦闷。就在何园的小亭里喝喝歌。芩儿和依儿一定会听到的。”凌啸为她俩抹去脸上泪花,亲自送她们上了官船。
离愁恰如春草。渐行渐远还生。
望着远去的官船融入在烟波江上。凌啸收回了远眺。一回身却看到那长公主还在小亭里品茶。凌啸现在心情很坏。也懒得理会她。对着亭一拱手。踩蹬登马扬长而去。
那长公主却是性情中人,一把香扇被她跳起来扔得老远。差点就咂到凌啸了。两个丫环就是欣馨带来的大内女官。见到主子发怒。“公主。要我们去把这无礼的奴才抓来处罚吗?”
“不用了!”长公主气冲冲地往自己地丰驾行去,要是没有烟罗的那番奉承话。长公主还对这个臭男人毫无所谓的。但是她现在明白过来、,凌啸哪里有一点像烟罗说的凯觎她的美色了?他简直就是对自己视而不见!
吴椣接到凌啸己经开衙办事的消息时,再也坐不住了,他很想和几位其他的军事主官商议一下,无奈不知为何。那陈倬和苏克济却没有上门。自己又拿不下架子去拜会他们,只得出了一招。发出督命宪牌,以调拨冬日粮草的名义向几位主官发令,要他们前来议事。
宪牌发出去了一天。可是直等到第二天的上午。还是不见苏克济他们前来。吴椣正在郁闷猜疑。忽见亲兵队长吴洪文飞也似地跑进来禀报。整军使衙门发出了钦差旗牌。要他这个总督即刻赶往何园议事。
都是牌牌。但凌啸地牌牌比自己的牛!
吴椣元可奈何地穿戴完毕,赶马过来。才一进门。大老远就听到陈倬的破嗓子在咆哮。心下一惊,快步进到正堂。待适应屋内的光线后。吓了一跳,这里比他的总督府以往的场面还要大!三万湖北绿营的各标干总以上官员都到了。把个三进六间地正堂挤得满满的。
陈倬一身黄马褂地立在凌啸案前。指头指脸地正在破口大骂。“怎么?皇上既然赐了我这身黄马褂,就是让我穿的,难道到了你这里就穿不得啦?你是钦差没错。但是老子凭一刀一枪换来的黄马褂难道是假的?你也不看看自己那小人得志的肮脏模样,老子在雅克萨打罗刹的时候。你***只怕是连屌头都没从皮里冒出来吧!”
“哄一一!”他的提标和两个镇标里、爆出了一大片哄笑声。说资历、这位老提督还真的不寒任何人。
凌啸却懒得理会他,对着刚进门的吴椣一拱手,将他请了进来。就等他这总督了,现在可以开始议事了。满堂闹哄哄里,凌啸一摆手,用几乎只有周边的幕僚可以听见的声音叫道,“请圣旨!”
吴椣和苏克济都在竖着耳朵听着他的动静呢,忽然听到他这如同蚊子哼哼的吩咐声,两人对视一眼,心里都是一骇,陈倬和一群高声哄闹的军官们恐怕要倒霉了。
“来呀!”凌啸爆喝一声,运足了气劲的声波立刻压得全场寂静下来。后面的上百军官们这才发现。前面的人不知何时已经跪倒在地了,当然除了陈倬兀自挺立外。这些还带着笑意的军官马上就笑不出来了,他们弄不明白前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身后大门口涌入的持刀拿枪的兵丁可是杀气腾腾的。
凌啸一指那些个站立的官员,拍拍手中的黄绫冷笑道,“好样啊,跪天跪地跪父母。独独不跪圣上,你们牛!”
军官们这才吓得魂飞魄散,纷纷要跪,凌啸却把手一挥,“懒得理你们。本侯待会再来处置!
凌啸一转身,对吴椣道,“制台大人,圣旨您可听得清楚,是否旨啊?
“遵旨!遵旨!”吴椣能说什么?俗话说的官大一级压死人,在啸这五品官身上决不适用。
“那您说本侯的差事孩从何处开始着手啊?”凌啸看都不看陈倬、只是和吴椣商议。吴椣拿出了自己幕僚们做的方案。说将出来。众军官听得是一阵火起,将个吴椣恨得牙痒痒。太无耻了、你吴椣错用郑勇。才引发了今日之事,如今你却要把整个绿营的军官全部请查届历,还要核对什么财产,再搞个原籍审查,顺带还要清点什么兵额数目,你还要我们活不话啊!
陈倬兀自冷笑,他看看也是莫名惊按的苏克济,心里很是高兴,你们两亲家搞得越狠,咱们就越有利,到时候老子安排在你吴椣督标里的人就可以……
“我反对,这岂不是要逼得咱们去跳河吗?“一个镇标副格跳出嘀咕道。立刻引起了这群丘八爷们的赞同。
“是啊!江大人说的有道理啊!
“不错,爷们也要养家糊口、不吃点空额,还让人话吗?
……
凌啸暗骂吴椣阴险,自己如果是那种好大喜功的毛头小子,当然会同意他的建议。但是。凌啸知道吴椣是在转移方向。四处点火,其心毒不可测!等下再收拾你!
但是此刻凌啸首先要对付的却是这群兵油子。
“江大人是吧?贵姓?”凌啸笑吟吟地看着他。那江副持的上司总兵蒋恒昌却觉得有些不妙。
现在形势危急啊,月票榜空前残酷。
“凌大人,你这不是废话吗?晓得我姓江,还问什么贵姓?毛-”那副将的病字尚未出口,凌啸心下暗喜,口中喝道,“你既然晓得说废话不好,还在这里废话!”他逼近那副将,森然道,“第一,老子也带过兵打过仗,没有吃空饷也活得有滋有味!第二,这里还轮不到你一个区区副将来说话!”
那江副将勃然大怒,老子堂堂二品副将,你竟然说老子是区区?但是他的怒气还没能变成实际行动,凌啸已经开始发飙了,“来呀!把这个叫嚣要吃空额的狗才打得他妈都不认得他!”
金虎和胡骏一个箭步冲上前来,几个耳光子抽在那副将的脸上!噼噼啪啪的甚是吓人。
整个大堂上霎时间给镇住了。
吴椣和众官员都是摇头不已、这个sb副将一向粗豪惯了,口无拦地公开要求吃空额。这不是主动往凌啸的枪口上挂吗?你自己皮痒就不能怪我们不帮你的忙了!
总兵蒋恒昌气得站起身来。看到陈倬都不能说话。有颓然尘下去。
凌啸这是妄用私刑,没错!但是如果自己提出异议。恐怕更加没好果子吃。一来现在凌啸手握圣旨。他说怎么打就怎么打。二来。蒋恒昌担心凌啸“从善如流”,真的要用军刑、打那江副将一百来军棍,那就是有性命之忧了。这里行刑的戈什哈可都是凌啸地亲兵啊。弄些手脚。怕就会打死人的!
陈倬哈笑不已。杀鸡骇猴?恐怕是适得其反吧!
江副将被打得鼻青脸肿,头脑却越来越清晰了。好汉不吃眼前亏。万一再闹腾下去、逼得凌啸用王命旗牌宰了自己可就划不来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凌啸一摆手、止住了金虎两个的残酷殴打,在满堂官员以为凌啸此作罢的时候。凌啸却笑嘻嘻地道。“江副将,可知道自己错了?”
“……”
“妈的!再打!”凌啸索性打个够。
陈倬铁青着脸。插言道。“凌大人。这个江副将可是有功之人。你这么不停地打下去。莫非要整死这些大清功臣?”
这一句调拨出来,立刻引起了众军官的窃窃私语,一时间场面有失控。谁知道凌啸慢条斯理地拿出那个玉扳指。在陈倬面前晃悠一下。
“听闻陈大人是包衣出身。定该识得满文吧。哈哈。凌啸虽是正牌子地上三旗。但是早年一直流落湖广。没有读过几年的书。这玉板指上有几个字想请教大人一下,不知可否啊?”
凌啸一脸的假诚意,看得陈倬真想给他一个耳光,哪里会为他去看。冷哼一声。就此扭头不理。
苏克济连忙凑过来。“侯爷。不如让我来给您看看吧?”他巴结凌啸不为别的。几个主官中。自己是最弱势的。民务被藩台臬台分去大半。军务也是上有总督提督,下有总兵。自从上次看到凌啸力顶郭琇晕个钦差后。他就坚信。这个和八爷交好的侯爷。自己巴结巴结没有错的。
他接过凌啸的玉扳指,只扫了一眼,吓得手一哆嗦。差点拿不住扳指,再也坐不住了。顺着腿软跪下身躯。高举着那扳指。高呼。“万万岁万万岁!”
陈悼等人看他,不晓得他发的是什么疯?却听那苏克济高喊一声。“这是如朕亲临扳指。尔等还不叩拜!”陈倬哪里肯信,狐疑地上前去,弯着腰去看那苏克济手中的板指,一看之下,腰前就再也没有直起来,他又不是反贼、敢不跪吗?
凌啸看着吴椣打头地官员们跪了一堂,走过去拿了那扳指。他心里暗笑老四,这板指我就不拿去调八旗军队,在这里摆威风,不行吗?只要折服这些个丘八,老子一样办得好差事!
“各位大人。湖北的将领们很牛啊!看到钦差可以不管不顾,不跪的人有,开骂的人有,大放阙词的也有。现在看到你们跪下了,我才安心了些,刚才我可吓死了,以为你们要造反呢!”
吴椣几人固然是汗如雨下,那陈倬也是心头惶恐,倒不是别的,是畏惧他地扳指,他万万没有想到,凌啸竟然会得到康熙的如此信重,要知道、这玩意除了太子和大阿哥办差的时候用过几次外,他还没听说其他皇子有这辐分。万一这凌啸现在借刚才的事由处罚自己,跪在地上的自己。那就是还嘴的机会都没有啊。但是受处罚的却不是他。
凌啸走到跪着的吴椣面前,温言道,“吴大人,凌啸受命以来,常常夜不能寐,皇上地差事很难办啊。要是令出多门,可就更加地棘手了!这样,本侯以为。应当督命宪牌和王命旗牌都暂时统一起来,你看如何?”
口气是有商有量的。但是地位是绝不平等的。凌啸扳指在手。就代表康熙说话。吴椣这次真是应了他的名字了。“吾把头点”!
“大家起来吧!大家接着议。”凌啸一伸手放大家起身,堂里的人老实安分多了。陈倬心里更是较劲。你凌啸不过是接着皇上狐假虎威。我到要看看。要是几场哗变出来。你的官还当得牢吗?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凌啸在持督命宪牌拿到手里之后,所发的军令,就完全粉碎了他的这种哗变愿望。
“整军令第一条、湖北绿营即刻封停各级调兵虎符。妄动一兵一卒者。以谋反论处!”
这是题中应有之意。整军开始了。必要的防范还是该做地。众军都没有意见。当是军中参礼一拜,“喳!”陈倬无所谓地笑了。哗变又不需要调兵虎符,否则还叫哗变?
凌啸看看大家,态度还算老实。嘿嘿暗笑一声,“整军令第二条、即日起,各标各协各营的军粮和军械需要重新点查,各仓库全数集中交至督标大仓。两日一配发!”
“哄……!”众军官这下子傻了,凌啸这道命令简直让他们惊骇恐惧啊。哪个的仓库里不是亏空着的?万一凌啸下着死手来查他们的贪污。那可就惨了。陈倬有些色变。如果军粮辐重被凌啸收缴起来,那就对下面的军官们有了很大的控制力了,日后抱着他大腿地可就比仰仗自己的多多了。
凌啸见到这些军官们有一些恐惧,当即给出了他自己敢给的“胡萝卜”。
“今日是康熙三十五年九月二十四日,钦差湖北整军使凌啸在此放出一句话。”凌啸很严肃的话语让众人都把耳朵给竖起来了,怎么发个军令还要说什么日子?“湖北绿营的各级官员们,本侯不管你们之前吃了多少空额,亏空了多少的粮草军械,你们好好听着,只要不是知无堂潜伏的反贼,一很既往不咎!”
此话一出,各军官先是兀自不信地互相求证,待一确定这是真真切切的钦差大人承诺,猛地欢腾起来了。一时间不管是什么参将、游击、都司、守备、千总都是拍额相庆啊,钦差发话了,以前的全部既往不咎了。这就意味着以前捞到腰包的那些个财物都是自己的合法财了。
这一下,就连有些副将都暗自庆幸不已。看向凌啸的眼光自不同了,尤其是在苏克济的暗示下,他所领的抚标里更是欢呼雀跃地拥戴凌啸的决定。
陈倬却一阵冷笑,你凌啸在这里牛皮轰轰,老子晚上回去就写折子告你一状。这是典型地妄自市思。把兵部的职权都越了。蒋恒昌和梁佑邦两个总兵却不这么想了,虽然碍于陈绰的面子,不至于捧凌啸的臭脚。但是这毕竟对于他们这些带兵的来说,是件好事。
吴椣没事人地坐在一旁喝茶、听着自己督标里称赞凌啸有担当的声音越来越大、被凌啸暂时剥了军权的他、就一阵葡萄酸泛起、暗暗在肚子里吼道。”老子要是也有一个玉扳指,老子比他更有担当!”
凌啸双手虚按。待众人的欢声静下来之后,换上了一副真正的商量口气。慢条斯理地说出一番话来。
“各位大人,其实说起来,凌啸也和大家一样读书不多啊,也是在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他一把扯开自己的上衣。展示起自己地战场上伤痕起来,持到大家没伤的一阵砸舌、有伤的撇嘴奚落后,他才裸着上身诚恳道,“俸禄太少。你们养家糊口,官场应酬都很手紧,这我知道。但是大家吃空额。喝兵血是有违国法军纪的。今天我就算免了大家以前的罪过,但是日后你们怎么办?继续贪污吗?继续倒卖军粮?”
挨了一顿打的江副将看到凌啸这幅做派,心下一阵悔恨,妈的,让人话不话啊,只许你州官放火,不许我说。但是他也只能自叹倒霉。为什么偏偏是自己跳出来呢?要是自己晚点说话,那可怜的“立威对象”就是别人了。
“那侯爷您说我们应该怎么办啊?“一个都可乍着胆子问道。
这家伙上路,凌啸笑道,“本侯虽是行伍出身、但是懂得一句话,授人鱼不如授之以渔。要想大家富裕,我们湖北的军队应该有自己生意。这样才能让大家宽裕起来啊!现在问问各位,有谁知道盛世彩票?
低级的军官们人脉路子都有很大的局限,哪里晓得京城地这等事件。都在那里发蒙。但是三品的参将都多少有些背景,立即就有几个踊跃地说自己知道。
苏克济更是离谱,自告奋勇地站起身来。把个凌啸的盛世彩票讲是眉飞色舞。他想得很明白。一来八爷要他拉拢凌啸,二来凌啸有玉板指。三来嘛、傍着凌啸这个大财阀、今后的日子想穷都难啊!
他不愧是经常训话的巡抚,口才极是了得。不仅把个彩票的来龙脉讲得清爽明白,更是用一些盈利数字把在场的绝大多数官员给吓住了。不仅如此。苏克济的官场阅历极为丰富,他还针对凌啸地年纪资力对症下药,话语中更是夹七夹八地介绍了很多凌啸的功劳情分,还把凌啸与几位皇子的关系暗示了一番,当然这几位皇子就是八九十三位阿哥爷。
凌啸看着苏克济的唾沫星子乱飞,心却一阵自警。他小看了这巡抚大人的心计才情,此刻他这一出手,自己就二又欠下了老八他们的一个人情了。
苏克济的话声一停,大部分的军官看向凌啸的神情就此不同了,这个侯爷实在可怖。
他们之前都是在主官的授意下胡闹地,但是他们知道了,眼前的这个年轻钦差绝对的后台子硬实,就算没有了那枚玉板指,也可以像弄死蚂蚁一样的整死一个参将、哪怕他地品级比参将还低三级。想到这里、刚才嘘声闹过的军官就忍不住后退几步、往人群中藏去了。
但在更多军官的心里,凌啸简直就是一个陶朱公加散财童子。有些喜欢YY的已经开始幻想、凭着凌啸的背景和钦差身份、在湖北也强行搞个什么彩票的并不是难事。而且看这侯爷的意思、好像是要为我们这些个军官搞个补贴、要是自己有幸在其中占上那么小小指头地一丁点份额。嘿嘿,岂不是发达了,还至于去吃什么空额?可惜的是众官的口水未及流下来、一个声音就打碎了他们的发财梦,从此这个说话的人就多少少被人有些瞧不起了。
说话的是陈倬。
他万万没有想到苏克济这般老奸巨猾。来之前在他的提督府里整天泡着,说什么“整军整军、全部头晕”,现在只是看到一枚玉板指,就突然临阵倒戈了,为留下来造声势,拉人心了。眼看着一班军官都快要匍匐到凌啸脚下去了,自己要是再不发话挽回。恐怕就很难板倒或者逼走凌啸了。
“可是苏大人。你难道不知道。皇上准了张廷玉中堂的《奏请暂缓两江彩票折》吗?两江那么富庶的省份,朝廷都不许开办彩票,湖北凭什么可以?”
苏克济一阵语塞、此刻却把吴椣的魂给吓出来了。人只有在失去某些东西的时候、更想保住没失去的。
他这个总督前两天只记得和凌啸争权了,却忘记了自己和凌啸之间有三条盟约,现在失去了权力,加上大家都在谈论生意,让他记起了这事情。可是看凌啸的意思仿佛要把生意交给全体的军官来分享,当然就十分肉痛了,于是就不管这是军事会议,大声暗示道,“侯爷,我曾经给你拍过胸骨说过,总督府全力配合你的,这种有利于整军的事可是绝不落于人后!”
苏克济一阵火起,老子好不容易和侯爷搭上,你就来插一脚。刚你个老东西干什么去了,还拍过胸骨呢,就你那几根老排骨,就算拍断了也发不出一声脆响!“总督大人,这可是在说彩票啊,莫非您能说服皇上在湖北搞彩票?
吴椣立刻就哑了、这里唯一可能说服皇上的是凌啸。陈倬看着他们的为难神色,心里哼唧哼唧地爽、但是一看凌啸的镇定模样、一阵弧疑。莫非这家伙有什么定计?
凌啸看着各人的神色,静静地一笑,站起身来走到大家面都,“我们来商议商议这样一个点子好不好?”
大家一听忠毅侯没有什么为难神色,都凑近了来听他说话,就是陈倬也禁不住好奇地将身体都顷了一下。这些个人群的旁边,站着的顾贞观一声暗叹,凌啸的这个整军会议怎么开的像是商行开会啊?
“各位大人,你们说说看,人这一辈子每什么是必须要使用的?”凌啸却上来就提问,还马上就点名提问,点的就是总兵梁佑邦,“梁大人。你说说看。
梁佑邦措手不及,以为他要整自己,让自己出丑,当即眼睛一翻,“什么必须要用?是个人的话,他就要吃喝拉撒,这食物肯定要的。对了、还有衣服要穿,我就不相信这两条不对!”他怕凌啸笑话。像整老蒋手下那个江副将一样,就立即加了一句,“难道侯爷你不要吗?
凌啸却不以为意,拿出营销人员的一个原则来对付他,赞美!一通你真是聪明容智才思敏捷文武双全的赞美下来,直到赞美得老梁自己感觉不去考状元真是朝廷的一大损失这才作罢。
看到他笑得花一样的乐意,凌啸还奉上一句定向皇上保举你再进一步。这可就把陈倬气得七窍生烟了。狡诈的凌啸在分化他们几个!总兵是正二品,比他这从一品的提督仅低一级,更进一步岂不是要鼓励梁佑邦把自己捅下来吗?
“梁大人真棒!“凌啸最后大声开讲的时候、还不忘了对老梁竖一下大拇指,“不错,只要是个人,他就需要那衣食住行的四大行业来供养。我们只要把这四样里面的任何一样给做好了,是一笔既庞大又稳的财源啊!那么衣食住行,你们说说看,究竟我们应该来先搞那一样好?来,蒋总兵,你说说看。”
老蒋的汗刷地就流了下来。
刚才老梁被凌啸一阵好赞,在这下级军官都在的场合里,同样是总兵的自己要是答错了、那可是涉及到威信的问题啊!
蒋恒昌看到不管是自己标里的,还是其他标里的军官,都盯着自己,那个紧张劲就别提了。当他看到额头上的汗水流到睫毛上形成的花花时,就可以想象到老梁的讥笑神情,说他有急智,那还真不是盖的。老蒋急切间想起进来时,何园里多了很多的女子,他就一咬牙,“衣!侯爷,是先搞衣,对吧!”
“哇!”凌啸也真是做的出来,他夸张地叫了一身,连连后退了几步,眼睛瞪得老圆,一副吃惊的模样,“果然是大才若愚,怪不得说是唯楚有才,凌啸今日算是见识了!”凌啸接下来的夸奖一套接一套,虽然不是赞他文才武艺,但是像什么眼光独到思维新奇陶朱再世之类的,也搞得这位总兵大人恨不得立刻做做生意。当然凌啸也没有忘记把他再次拔高到“有抚臣封疆之才”。弄得送位总兵心里欢实不己,倒是梁邦一阵紧张,而陈倬几乎要吐出来了。
众军官都围着凌啸纷纷发问,他们实在是搞不清楚,这“衣”还么能搞出什么赚钱的花样来。可以供得起他们的富裕之梦。
在众人围着凌啸呢呢喳喳的时候。顾贞观站起身来。他已经放下心了。凌啸刚开始的那一阵发飙,让他吓了一跳、实在是太狂太硬了。
眼下他见到凌啸已经紧紧抓住了大家的心。掌握了整个会议的主动和节奏。也就不再这里提醒了。这个会议哪里还像是一个军事会议?更像是那些商行的会议。顾贞观怕自己对凌啸的“无耻”看多了的话。会失去文人地气节的。于是对着金虎使了一个眼色。就到后堂去取那个整军第三条。那可是整军差事的关键啊。
凌啸却慢慢地绕到自己的公案后,渐渐地敛了神色,开始严肃起来。
“众位同僚,大家不要忘了这里是公堂之上。军机要处。全部站起好!
凌啸猛地一喝、把早已经觉得气氛开始不对的众人给喝哑了。”并不是我凌啸今天要发三四疯,本侯只是希望借今天这个机会,来提醒大家一件事,公和私之别要严记心头!作为一名武官。不仅仅要严肃对待公务。更不要忘记了,你们是令行禁止的军营官员。在办公事地时候,要注意上下尊卑,要严肃地对待每一件公务,执行每一个命令,否则军纪不容!大家如果明白了。就给我规规矩矩地按各自统属站好!”
陈倬心里一阵哀叹,这道理谁不懂啊,他们之所以变得这么嘻嘻,还不是你的什么发财生意给闹的?皇上不知道怎么会这么信任他这小子。以他这没有定性的瞎折腾、湖北绿营就算本来没事,也怕是会搞出很多事情来,嘿嘿,最好是搞几场哗变。不过陈倬心里想归想。看到军官们开始站得规规矩矩起来,吴椣他们也正襟危坐的,他也不得不腰板坐得直起来。
凌啸缓和了口气,“好,既然大家还没有忘记这公堂的静穆,那本侯就再说说如何与本侯私下相处。在没有公务地时候、我想,首先我们是同僚,相投的可以成为朋友。共生死的可以成为兄弟,那么在私底下。我绝对不会摆什么上官的臭架子,愿意以真心相待!日久见人心,大家以后就可以感受到凌啸的为人的。那么现在、对于这财路地事情有些虽公不公。我看就暂时休会。等我们说道清楚了再重新开始会议。散会!”
大家面面相觑,直到看到凌啸出了公案,把那个江副将亲手扶起、躬身陪了个不是、还要金虎去给他上药之后,仍然不晓得究竟该动还不动。这个家伙这么喜欢搓揉人。谁晓得他会不会冉发那个“三四疯?
很多人的心里都知道凌啸做的这套很假,可是假又能怎么样。人家权力摆在那里,自己这些人的心也被他吊在那里,钦差亲口给了他们一个盼头,自是都希望能够实现的。
“都愣在那里干什么?不想听发财计划的话。老子就进去休息了!”凌啸假装一膛,立刻就看到众人拥到身前,好在他是站着,可怜那老吴椣和陈倬的椅子都差点给掀翻了。
凌啸看着这些清朝的“热血军官”。忽地一个想法上来。自己什么时候鼓捣一下传销的话,岂不是立即就发大财了?当然,肯定不能自己出面来搞地,否则万一引起了社会问题,不好向康熙交代啊。
“衣食住行这四样。我们之所以从衣开始。主要是现在吃实在太散,不好快速发财,住呢。要大的资本,行嘛就需要我们能够搞到自己有钱又有人手才行。”凌啸一样一样地分析,那么这个衣呢。包括很多种,做衣服的那种裁缝,你们有兴趣吗?
“侯爷,您看看我们这拿着杀人刀的手,怎么去做那娘们的细话啊?“一个参将哭丧着脸把老茧手伸到凌啸的面前,立刻引起一群军官的哄笑。纷纷赞同。
凌啸喜欢这种气氛,尤其是哄笑放肆些的都是稍微年轻一点的官员。年纪大都不超过三十五,这些就是他要团结地青壮派。于是仔细看看那双手,“的确是双只能摸娘们的手。估计叫你去绣个驾鸯花,保定你这老小子会给我绣出一对王八还缺个头呢!”
这一句玩笑话出来。粗豪的汉子们立刻活络起来。“王八还缺个头。那岂不是少了……”“姚大人绣出的花也不一定是王八。可能还是只鸟,不过也是没有头的。哈哈。”
凌啸一把抓住那姚参将的手。道。“姚参将、你们也要把思路放阔一点。就算我们做衣服。也是请人去做,不然我们当兵地都去锈花了。谁来保家卫国?当然了本候的想法不是这个,而是纺纱!”
“纺纱?”吴椣几乎一口水喷了出来。亏得凌啸卖了这么半天的关子。尽然是家家农户都可以做的织布,那还搞个屁啊。
“凌大人太儿戏了吧?就算你把我们这三万兵丁全部弄去纺纱,恐怕也及不上农妇们织得快吧,那还不如你直接上书朝廷,要我们全部屯田去算了。“陈倬可是耐着听了半天,还真的怕凌啸有什么样的拿手生意。提心吊胆地听了半天,现在才松了一口气,忍不住大声第讥讽起来。
苏克济却对凌啸信心十足。但是他不明所以。也不好对凌啸表示支持。
凌啸笑吟吟地问那个姚参将,“我看姚大人的履历,发现你是出身贫寒。哦。英雄不怕出身低。我的意思是,你一定见过令高堂或者其人纺过纱织过布吧。”
那姚参将点点头,听他一句英维不怕出身低,很是感动,想起往事动情道,“末持自幼贫寒,是由寡母纺织,哥哥耕种方才养大成人的。“凌啸拍一拍手,胡骏胡涛两兄弟立即从后堂搬出了一台五锭纺砂来。是一款黄道婆的踏板式纺车。
“好!看你这样子也是孝子一个,凌啸最喜欢孝子了。你一定还记得当年令母所用的纺砂车了?你看,可是这一种?”
那姚参将却在众目瞪瞪下摇摇头。“不是。家母当年所用的没有这个精良,我姚辉虽然不会纺织。但是这个眼力还是有的。”众人一阵然,大家有根多都是出自农家。对这个东西显然十分眼热。
凌啸哈哈一笑。“你们这群土包子啊,本侯请来了一个专业人士,给你们讲解一番吧。来。有请江宁织造局的总高手。”众人向那后堂门口看去,孰料一个女子的声音却在大堂门口处响起,“各位大人,职女所在的江宁织造局虽然不事棉纺。但是我可以告诉大家,这台棉纺车是目前在松江府最好的了,一个熟练能够的纺工可以用它一夜之间纺出两匹棉布。”
众人回头一看,一个三十岁上下的女子当门而立,有那熟悉的官员立即就认出地来了,这个女子就是享受九品待遇的江宁织造驻湖广的司总高手冯婉。
凌啸向地点头致谢一声,“有劳冯姐了。”他不管下面军官对他呼一个卑微的女子为姐的惊诧,“那么还请冯姐告诉本侯一下,为什么说是要熟练的女工?”
那冯婉被他的亲兵传来了半天,等得本就十分焦急了、不由的不耐烦。“侯爷,这还要问吗?自古以来,这纺砂就是一件很劳神的事情,要不是有了踏板,我们的那些女子到现在还只能一双手纺一条砂呢。
在的这种纺车,还是三百年都黄道婆造了三锭纺车,才慢慢演变来的呢。即使这样。纺纱的人还是要一手用送松砂,一手照顾那五个锭子呢。不熟练能行吗?”
凌啸微微笑道。“那么你既然这么清楚。一定也是一个其中的高手了。可否再我鉴定一下在下闲暇时候所造的纺车呢?”
冯婉十分的得意自己的专业。当然很愿意看看这个钦差侯爷吃饱饭了没事干才造出的玩意了。随着凌啸的一声“请看”,堂外八个亲兵喘吁吁地抬来一个超大的家伙、顿在了堂外的石扳路上。
那冯婉的第一映像就是,这侯爷还真是不一般的饱。连松江府里的水力大纺车都造一台,如果不是那大水轮太碍事,恐怕他也会搬进来吧?
冯婉讥诮的嘴角还没有完全翘起,就突然定住了,地猛然发现了一个怪异处,和地所见过的所有纺机的平放键子都不同,这眼前的纱机上键子是并排竖着的,而且键子数达到了十八枚之多,虽然比松江的水力大纺机的二十键少两个,但是块头却少上一大半。
凌啸忽地将手臂搁在那姚参将的肩膀上,摆了一个自认为最得意的神色,去激那女总高手,“怎么样,冯姐,我有一个不成器的丫头,地会纺织,你可敢用那台五键纺车和我的这个比试一番?”
冯婉出身于那江宁的曹家,大门大户的见过不少世面,连康熙皇帝南巡时住在曹家时,地也远远见过几面,性子放的很开,当下一有,“小女子不比!就侯爷你这台纺机,只能纺纱,而我那台是连去棉籽弹松花、纺织布一体的,最后我的布能出来,你的只能出砂,嘿嘿。胜之不武,倒时候别人会说我们曹家欺负于你,可就枚意思了。
凌啸毫不犹豫给她一个大拇指,“行家!冯姐不愧是行家、那么我们就专比纺砂如何?三刻的时间内,看谁纺的纱多?”
那冯婉也不怵他,“比就比!“她心里有计较呢,松江府里也曾有人专门研究过纺机、锭子越多纱越易断,而且一双手根本顾不过来,有那个按断头的时间、不如不停地纺呢。她就不信这很成熟的纺机比不他凌啸的这个怪物东西。
众官员眼见好戏上场,反正凌啸已经宣布休会、就立刻看起戏来、他们三三两两地围着两台织机议论开了,蒋恒昌和梁佑邦虽是朝廷二大员。仍不改一些行伍粗性,两人眼神一对,“老梁,来一宝?”
“来就来!我押侯爷胜!”梁佑邦机灵,就算输了也是赢了。这种马屁比送凌啸的礼物强多了。老蒋气得一阵后悔,你压了凌啸赢老子押谁去?他也有他的招,一指那江副将,“好!小江、你押总高手吧!”
江副将刚刚敷药出来。一听之下、吓得是浑身一哆嗦,拿眼晴怯生生地看看金虎和胡骏,生怕这两个暴起痛殴自己,连退几步,拼命摆手。“我没带银子,汤药费都还没着落呢!”
这下子没人和他们赌了、吴椣他们几个当然也不会来搞这玩意、冯婉见没人抬庄。心头很觉失了面子。咬着柚牙默着脸。凌啸看着这情况一阵好笑,拍拍手叫道,“小彤上来。开比了。”一个小丫环打扮的女孩揣揣地上来了,小Y头就是春香楼的可怜女子,被凌啸买来。专门练了几天凌啸的这台机器、凌啸见她心灵手巧,就派了她来比试。
两大包弹好的去籽皮棉抬了上来,二女一阵上架操作淮备。却听到一声“我来赌”。惹得众人四处找人。却见那陈倬拿着一张大额银票。“五百两。一赔一。谁来?”原来。他见那冯婉的手极是快速。上好五个锭子地时候,那个小彤还只是上好了三个,就忍不住看好来自江宁的总高手了。众人的一片轰然应赌里。凌啸却不待那小彤才开始上第四锭子。高声宣布道。“比赛开始。计时!”
胡骏一把抽开一个沙漏,立刻就看到两人的动作明显加快了。
冯婉手运如飞,脚上将踏扳踩得飞快地翻动。那纱撞似飞地旋转来。而小彤还是在不停地上纱锭、等她把十八个锭子全部上完的时候,冯婉地第一个五锭纺满了,换锭!而当小彤还在那里刚用铁丝压松纱调锭完成的时候。总高手已经又完成了两个五锭。
陈倬心里暗喜。就你这台破机器。还想赢了人家几百年的好纺车?就算你接下来一口气同时纺完十八锭。这边也搞完二十锭了。等你再重装锭子的时候。嘿嘿,人家又开始啦!凌啸啊凌啸。我还以为你这家伙真有什么生意。将我的这些手下都给笼络走,原来是空吓了一场,等着哗变吧你。
几个赌凌啸赢的军官正在自我安慰,这是送礼给侯爷的庄,忽然见那小彤一摇那怪纺机的轮子。十八个锭子同时如飞地旋转起来。众人的希望又升腾起来。那小彤完全不去用手分顾十八个锭子,只用一只手偶尔照顾松纱送上去,就在一个总锭的分送下自动地分开成十八股了。小彤看到锭子飞转、干脆就双手都握着手摇轮。匀速地摇着。
令众人大吃一惊地是。当冯婉完成了第五个五锭的时候,小彤还不换锭,纱锭上已经饱满得像个大棒槌了,小彤还在哪里猛摇!
凌啸暗笑不已。老子是照着1764年珍妮纺纱机搞的这东西。本来就领先了这世界将近七十年。再加上我的机械本科生的小小改进。加大键子间距,一锭等于你三锭!
这些东西,他在读大学的时候,上机械制造史地时候就学起的,本来还想直接上更前卫的技术,比如纺织一体化的,后来考虑良久,还是暂时放弃了。因为他在找来那个武昌守备唐江要些作坊设备的时候,想到了自己究竟应该是怎么做才好。治大国如烹小鲜,凌啸现在也是一个一方大员了。他必须慎重,否则莫说出了问题康熙不答应,就是一些蝴蝶效应他也必须注意。
如果硬是要说女人的汗是香的话,那么冯婉现在就是香汗淋漓。而陈倬就是典型的臭汗淋漓,他也看得出小彤的一锭抵三锭。到小彤开始换锭的时候,她那相当于五十四锭地棉纱摆在地上一大堆,而冯婉这个高手勉强才纺出了三十锭。这下子他输了五百两。陈绰暗叹一声,他知道自己输的恐怕不止是这五OO两。看着满场军官的欢呼声,他晓得凌啸已经在心灵上把他们都俘虏走了。
“不比了,我输了!”冯婉一抹香汗。“一个回合下来,我就少了接近一半,要是这丫头是个熟练工。那么我恐怕会少至少三O键。而我两手不停地累个半死,这丫头却汗都没流。”
她走到微笑的凌啸面前一个万福拜下,“侯爷,我服了,他日的汗青之上,定会有侯爷的一席之地。”
凌啸呵呵、将她扶起,“冯姐,不必如此,你且先去歇息,我这边公事一了,还有很多事情要请教于你呢!小彤,将冯姐带进去好好休息吧。
小彤乖巧地答应一声,掺了冯婉往那后院行去。凌啸严肃地一挥手。对众军官道。”开始整军议事!”忽地那冯婉在远处大声问道“侯爷,小女子能知道这纺机叫什么名字吗?”
凌啸转过身来,想起了兰芩雅如小依她们三个、想起了珍妮是发明者的妻子,冉想起那个时代曾经著名的品牌、毫不犹豫地道,“三妹纱机!”
重新开堂议事,众军官可就很严肃了。
凌啸端坐在公案之后,开始画饼给这些人充饥。“各位同僚,刚刚大家都看到了,我这个东西给一个普通的农户去搞纺纱,可以速度提高三倍左右,如果算上体力地原因、恐怕四五倍都不止,这钱应该是很挣的。啊,记起你们了,你们表个态,你们想要搞这玩意吗?
“想!想啊!
“侯爷、不想那才是傻子呢!。”我们万死不辞地搞!
两个总兵更是激动得胡说八道,“侯爷,千里当官只为财啊!”凌啸眼晴摄地一瞪,两人才意识到说错了话,赶忙哼着脸陪笑。吴椣和苏克济都差不多眼睛都红了。吴椣决定今晚回去就要劝说孙女早日嫁过去。自己马上安排在京城当小官的儿子来办这事情,否则这层关系不定下来。他这总督就要被凌啸撩一边了。
苏克济却是更急,在众目瞪瞪下,又不能多说。不停地暗暗向凌啸比划一个手势。凌啸一愣。“难道八路来了?”再细一想,才明白他在亮他的八爷党招牌呢!
看到这一幕暮阿谀的场景,陈倬心里哀叹。想起了晏珠的那一句,“无可奈何花落去。
凌啸却不肯一下子放出怎么挣钱的方式,他知道一个利民地事业要想成功。需要很多体系的支持,莫说好高骛远难以造出。就算造出了。他必须考虑一件事情。就是广大农民怎么办?自己造出超前太多的东西形成垄断的话,会逼得千家万户都破产的。这绝对是一个悲剧,当中国的工商业体系还没有足够容纳力的时候。破产农民只会流向地主,成为被束缚的佃户。这是中国的一个悲哀。凌啸绝对不能让这个情况出现。
“怎么搞这件事情,我一来要向皇上和朝廷请示。二来嘛。还要思虑成熟些。但是有一个原则。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官!要想搞到这份好处。你们就得好好当牢自己的这个官职。否则。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了。
“不就是要我们当个听话的官吗?要得!我听话。听谁的话不是啊。区别是听你的有钱啊!”各人都听出来了。几乎在心里憋不住地要表白出来。
凌啸见到大部分人都在小鸡啄米般点头。知道时机成熟了。他站来宣布道。“整军令第三条,即日起。全体湖北绿营军官进行标与标间的大对调,根据整军使衙门的方案。每标每协每营的千户级以上官员全部打乱原有统属。由本侯重新指派!”
陈倬等标营头头全部色变,好一个掺沙调官的毒计!
凌啸的整军令一出台,几乎没有遇到什么阻力,就通过了。
高夫子拿着一大堆的卷宗,他用一口绍兴口音的官话抑扬顿挫,念完了湖北三万绿营的一百零三名千总以上军官的调令。
督标、抚标、提标和镇标经过这次的重新分调,吴椣、苏克济、陈倬和蒋梁这五位标首,都感觉到自己的属下已经很陌生了。比如陈倬的提标里,以前千总以上的军官一个不剩,全部被打散分配到了其他的标里又去了,调来的全部是其他四营来的军官。如果不是凌啸特许他们保留自己的五百亲兵队,那么他们简直要感觉到自己是调任新职了。
陈倬一直在鼓起勇气想要提出异议,但是直到高夫子念完的时候,陈倬才结束这种冲动,他仍然没有足够的理由,自己安排的几个刺头也没有跳出来反对。等高夫子话音一落,凌啸马上道。“五大标营的调军官须在两日之内完成交接和到任,逾期不到任者,就地解职!”
众军官大部分都躬身听令。“喳!“还有几个犹豫的,看到凌啸冰冷的眼神。加上几个主官都在眼观鼻鼻观心地不说话,赶紧也“喳”了一声表示遵今。
陈倬知道大势已去,凌啸的整军令已经在形式上成为了正式的军令。他陈倬除了遵今执行以外、再无一丝翻盘的机会了。他唯有期望日将整军事宜办好之后。康熙将这个年轻的侯爷赶快调走。
这三条军令如同一道道的紧箍咒,把一兵一卒的调兵权都全部集中到了整军使衙门手中。还把所有地军需供应也收了回去,粮食军械的供应也被掐了喉咙,再将全部的标营都给凌啸调了个面目全非,心腹亲信全部给调走了,就算重新收服人心、也需要相当长的时间。兵不识官,官不知兵的。就算熟悉起来都很困难。更别说什么成建制地哗变了。
凌啸宣布散会之后。军官们都告退了。只有那个巡抚苏克济死皮脸地留了下来。
“抚台大人,有什么帮你就直说吧!凌啸见苏克济做贼般地端着茶杯四处张望。吩咐了胡骏两兄弟把住门。“我这里虽谈不上是密不透风,但是至少可以保证此处所说的话只有你知我知。
苏克济这才放下心来。清清嗓子道。”嘿嘿。侯爷。前些日子收到八爷的书信了。八爷要我在武昌得和侯爷您多多亲近呢。”
凌啸知道自己小看了这个老狐狸。前段时间他装得十分的庸碌和低调。搞得自己把他当成了一个可以忽视的人了,但是他刚才在会议上那一手。帮了自己很大的忙,能够做到巡抚的人物。又岂是等闲角色?
“凌啸来到湖北公干。自然要多多依仗抚台大人的全力支持了,再说我在京城里。多承八爷的照顾。以后自然会和大人多多亲近的,刚才你不是就帮了我一个很大的忙吗。凌啸承情了。”
“好。快人快语。侯爷果然是性情中人。我今日看到侯爷的三道整军令。就知道八爷如此看中侯爷。真是慧眼啊!虽然您也刮了我抚标的兵权。但是配合您侯爷办事。我要是推三阻四地,恐怕八爷也会怪我不识大体地。依我看。侯爷。您现在有一个很大的麻烦。”
凌啸装出略有惊慌的样子。连忙问道,“啊?苏抚。何出此言?”
苏克济暗暗高兴,这个凌啸还是嫩了点。一句话就唬住了他,“侯爷。我知道整军令已经可以防范住了绿营的不稳。我承认您今日大获全胜。但是您也得承认,人心未附啊。苏克济说句很直的话。今日要不那台三妹纺砂车比试获胜了,侯爷抓住了军中同僚的求财心理。恐怕这个第三条就难以通过。通过了。未必代表了会好好地执行,而且我可断定、明晨时分,至少会有五份以上弹劾您的奏折会递往朝廷!”
凌啸愕然道,“弹劾我?我有哪里做错了。让他们有弹劾我的理由?”
苏克济站起身来,一指那公案,“侯爷,刚才您的玉扳指一出,其实就可以宣布第三条整军令的,无奈您又提出了为湖北绿营搞些油水。再拿出三妹纺纱车,这样他们弹劾您地理由就多了。”他盯着凌啸的眼睛,声音很是沉闷,“一可以弹劾您妄开军商,与民争利。二可以弹劾您有伤国本,触害农桑,三可以弹劾您以财止贪,有违教化,四可以弹劾您奇淫技巧。不务正业!”
凌啸瞪大眼睛,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提出的一项技术改进和搞经济,竟然会被扣上这么多的罪名,要是康熙看到了这些官场倾轧的折子,还真是不知道去怎么想呢?
苏克济看到凌啸失神之余还要说话,又加上一记猛药,“若不是侯爷是天下闻名的纳兰家族,正牌子的满人,他们还可以弹劾您收买汉军军心。意图谋反!不过,我可以很明白地告诉侯爷,当其他的罪名被您化解地时候,他们肯定要提出这一条来,要知道,鳖拜也是我们满族人!
佩服!佩服!这下子凌啸可有些慌了,他忽然想起豪成和兰芩两个的“人质”身份。康熙的心思和提防早就很明显,要是众口烁金起来,康熙会怎想。可就只有天知道了。
他连忙向苏克济讨教应对之方。这次请教可是真心的,苏克济能在官场的残酷倾轧里做到封疆,定是其中的高手。
苏克济一看凌啸诚恳求教,内里心花怒放,外面却不露声色,“侯爷。我可是看在您与八爷交好的份上才说地、因为这个结也只有八爷可以帮您解开。真正的反对者将是清林士大夫、纵使皇上是九五之尊,难敌那些个腐儒。有此四项弹劾罪名,侯爷如果还想做这纺车的生意,恐怕也绝不可行了。但是侯爷你已经放出了话,要为这些军官谋福利、恐怕食言之后,军心更加背离、整军的差事就更难办了,到时候您的大好前程就大大不安了。”
“嗯,请苏抚赐教。”
“不如即刻拜折恭请圣裁,将此纺车说成是八爷所造。同时书信一封,请八爷在士林为您斡旋转圈一番,这样才有可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保住您目前的差事。至于您向军官们的承诺,您可以求求八爷来牵线,将这个纺车的制造方法卖给苏浙的豪商巨贾、来筹集一部分的银子,先安抚军官们一年半载的,整件事就可以迎刃而解啦。”
“哦,哦!我明白了。“凌啸这才明白苏克济绕了这么一个大圈子。原来是要为老八谋取这份巨大的利益。我靠,要是由你老八来搞,卖给了豪商巨贾、那可就真的是老百姓的苦难了,
亏得你苏克济说得出口!
“苏抚,这样,你容我考虑考虑,方可决断,否则万一被人把火烧到了八爷身上,你我都脱不了干系啊。”
苏克济急了,“侯爷,本来要是文官上折子,都由我的巡抚衙门转。我还可以为你压上一压,但是这次的折子肯定会由提督衙门代转,更何况还有密折的可能。”
凌啸继续地一记太极推手,“苏抚啊,你说得很有道理,不过兹体事大。不可轻举妄动,这样你我今晚分别拟个奏折搞子。明天看看用谁的好。再说,行吧?否则,要是让皇上以为八爷是前明那种喜好木工的皇子。可就大大不妙啊!”
这下轮到苏克济愕然了。是啊。要真是那样,老八还不剥了他的皮啊!
送走了苏克济。凌啸带着胡氏兄弟回到后院书房,顾先生、高夫子、金虎、周湖定、何智壮等一干心腹都在等候着他。
凌啸首先大大地夸奖了周挣爷和何参议一番,第二条和第三条整军令就是他们提出来的。两人十分高兴。相当于新来乍到就为凌啸立了功。得到侯爷的赞赏,那周湖定当场就表示要辞了吴椣的幕府,过来凌啸处。
顾贞观看到凌啸面有忧色,连忙询问。听到凌啸复述了苏克济的话。众人都是倒吸一口冷气。只有顾贞观微微一笑。“侯爷不会就那条整军令的三板斧吧?”
高夫子一皱眉头,“老顾,这个时候你怎么一点都不担心啊?那克济说得几种弹劾罪名。他既然能够想到。其他人也一定可以想到,些人虽都是武将。但是暮府内拟奏折的高手也不会少。”
顾贞观哈哈一笑,“夫子,你是当于成龙的师爷当怕了吧?他于成龙一个有名的地方清官。
恐怕是十年才也没有一次被弹劾的事情。但你们的这位侯爷就不同。他从五月底开始到八月离京,三月之内已被弹劾两次,可以说全身上下都是口水,而且前那两次的罪名都不小。
凌啸苦笑一声,“先生是在夸我还是损我啊!”
金虎忽然道,“爷,金虎是个粗人,不懂两位先生所说的这些,不过照直说出您的想法,恐怕会更好一些。”
顾贞观眼色一亮,“为何?
金虎有些紧张,“先生,金虎只是以为,不管别人说得地动山摇口水漫漫地,侯爷只要照直说,就显得老实诚善,就像两个人打架一样,那被打的不还手的,反而容易得到同情些。”
顾贞观一拍手赞道,“金虎能有这番见识,的确有大智若愚的境界。”
同情弱看!凌啸眼睛一亮。
顾贞观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眼下的情势,是你攫取湖北军政大权的最佳时刻,贞观只想问你一句话,敢不敢?”凌啸和众人都被他的话搞得满头雾水,现在是在被人弹劾,如何逃避都还没有想清楚,哪里可以谈得上反击?
周湖定似有所悟,看着顾贞观求证,“先生是说,眼下的这个弹劾之事,我们可以借机置他们于死地?!”
顾贞观点点头,他还等着凌啸的回答呢。凌啸格格笑道。”先生年我亦师亦友、难道不知道小啸是典型的睚眦必报、也是典型的不为己甚吗?不如先生先说说,我再斟酌一番。”
“我果然没有看错人!要是你一口气选释了,我还不敢乱说呢。先想一下你的官职名称、钦差湖北整军使、何谓之整?拨乱反正之举者也!皇上既然任命你为整军使,就是要你来整顿皇上所不喜欢的人和事。
周湖定是急性子、猛地一拍桌子。“先生真是神人,拨开乌云见日月啊!既然皇上是派了侯爷来整人地,要是连个鸡飞狗跳的动静都没有。恐怕侯爷就当不起皇上给的这个重任了。至于圣眷,皇上能赐给爷那个板指。本来就很能说明问题了。所以这次。越多的人弹劾侯爷。弹劾的罪名越重、皇上越是会护着侯爷。不过,先生、你说地那个反制之计。学生想不出来。”
顾贞观很喜欢周湖定的敏捷、但是对他的急躁苦笑不已、用手指沾了些茶水,在桌面上写了六个大字,“玉板指江副将“。众人看着这个字。都低头品位着这其中的关窍。慢慢地、大家看向顾贞观的眼神得尊敬和畏惧起来。这六个字可以将很多军官的前程断送掉。
凌啸已经明白了他地意思、心里的大石头放下了大半、于是将另外的一个问题提了出来,“先生,这六个字、我用。只是那纺砂的生意,先生是否看好呢?”
顾贞观哑然道。”什么纺纱的生意?我到现在为止、也只是知道你造出了一台速度快点地纱车而已、你准备拿它做什么生意。怎么样的方式去做,我可是一概不知啊!“他故作愕然的眼神里,凌啸看出了他狡谐的促狭。
是啊,自己的具体方案都还没有出来、这些家伙们就立刻弹劾,有什么用啊,自己又怕些什么?
第二天。苏克济兴冲冲地来到何园、却被档了驾,“我们侯爷去提标大营巡查去了!”他连忙风急火燎地赶到了程标大营,却连营帐辕门都进不去,凌啸的亲卫牢牢把守住了这里,非提标内的人员,都不许入内。
苏克济看到两个很眼熟的军士向北驰去,就知道已经晚了,陈倬已经派了他的亲兵北上京城。看着钉子一样立在辕门的凌啸亲卫,这位巡抚大人感觉到一丝不妙,凌啸似乎并不介意有人弹劾他。
此刻在提标里的凌啸岂止是不介意,简直就是春风拂面般的客气,搞得陈倬和两个赶来的总兵纳闷不已。这个两百五地钦差莫非是转性了。又回复了观风使任上的好作风?
“陈军门、这次本候的差事里面,清查知无堂潜伏军中的奸细,是一个很大的难题,本侯想过了,现在刚刚开始了轮调,军心未稳之时,就仓促促开始匿名举报等方式、也的确太急了一些,陈军门的这个提议在是中肯之言。接受!”凌啸接过老梁递来地茶杯,慢慢地喝着、说出了这段话。
陈倬和两个总兵合计了一请早、就是担心凌啸少年性急,马上开始全面清查所有军官的背景,其实他倒不信自己的嫡系里面会有多少的知无堂奸细,但是只要是提、镇三标里出现了一个。他这提督的面子上都不好看,责任上也有连带的。三人想请凌啸先把事情援一援,自己好以心腹的力量先期暗察一番、到时候即使抓住了奸细,也是自己查出来的,名声上和场面上也交代得过去。他们可不想像吴椣一样,被这愣头青钦差抓住话头给暂停了差事。
陈绰本来想了很多种方式来和凌啸辩驳的。却想不到才刚提出,凌啸变得如此好说话,不由得愕然,凌啸你这小子早像现在这样“从善如流”。老子还弹细你干嘛?不过可惜的是。你已经把我们得罪狠了,八百里奏章早己轻拜出,现在就算是飞也难得追回了,你自求多辐吧!
梁佑邦和蒋恒昌看到他们两人现在十分和谐。心下一阵庆幸。看来我们两个不用夹在中间难以做人了,谁晓得两人还没有来得及舒心地口茶。凌啸的一个说法把他们的心情全搞糟了。
陈绰拍案而起。怒目而视,“什么?你要将五标合一?”
“陈军门,是暂时五标合一,这样免得各处一方。我们几个主官断了腿也照看不过来啊!要是哪个标营里被知无堂钻了空子。挑起了么哗变。可就是大大的不妙啊。”凌啸慢条斯理地对他说道。
陈倬喘着粗气,“凌大人。我可是要提醒你。第一,这五标各自防区、职编可是兵部的规划,除了圣上以外,任何人不得改变。第二几标之间平日里有些不合,如果置于一地。肯定会有些械斗的事件出来,这要是闹腾大了,恐怕责任绝对不下于哗变!第三,你既然已经布了整军令。所有的军官都轮调了。再这么搞,就是糜费军资。还有守防区!本提督决不同意!”
凌啸自顾自地一笑,话却半点笑意都没有。“你少拿兵部来压我!防区的事情,我已经委派了臬司衙门和城门领命巡卒好好照看。用不着陈军门操心。至于你同不同意。本侯是在发第四条整军令。用不着你同意,如果三天之后你不带着提标前往督标大营。本侯就暂停你的提命牌!
既然陈倬注定是他的敌人、凌啸绝对不会客气。
“你!“陈倬气得几乎吐血,刚州以为凌啸人品爆发,现在才知是他人品丧沧前的回光返照。
凌啸却不再理他,起身就往外走,帅帐内传来陈倬的吼叫,“老看你还能蹦跶几天!
金虎站在帅台之上,看着底下的七千督标将士,心中有些怯场!
自己这个铁秤砣的从三品游击,被侯爷帮忙提拔到参将位置,已经是感觉到祖坟冒烟了、谁料到昨日顾先生夸奖自己一句大智若愚之后,今天凌晨就被侯爷命令全权署理督标了。老天爷。这脚底下的帅台子、是至少正二品总兵才能呆的地方啊,看着以前官威很大的中军副将等候自己的军令,他有着在云颠上谩步的晕眩。所幸自己的人缘一向很好,刚才大帐内几个刚刚调来的同僚,还算很友好、纷纷向自己祝贺呢。
不过当金虎想起侯爷督标的职分,他就有些担心其他标营会眼红。
“金军门,兄弟们全部到齐,现在请您训示!”被人叫作军门,的确很威风,只是不知道能够被叫多久,就要看自己能不能帮侯爷办好事了。只有这样,侯爷才能够向朝廷谁荐,帮自己将这署理二字去掉。
“兄弟们。侯爷己经下今。明日起五标合一。在我们督标大营进行集中整军。作为主人,我们督标被侯爷指定担任军法执行。也就是说,从今天起。我们所有的弟兄不仅要自己军纪严明。而且还要监督好其他标营。这是我们督标的骄傲和荣誉。值得我们这些爷们用性命去保住!但是,要想说别人的时候不亏心,就得要自己行得正站得直,你们说。是不是?!”
“是。”
稀松的回答。使得金虎意识到。一来自己的确还不够威望。二来,这督标的军士们怕是还软了些!
幸好侯爷已经想到了这一点,明天再向侯爷学一学吧。
第二天的朝阳不仅仅是在督标校场上升起。它在紫禁城也一样高升普照。
弹劾钦差湖北整军使的奏折到了上书房,张廷玉就知道麻烦又来了,虽然两个月前凌啸上任的时候,他就有了湖广多事的觉悟,但是这位仁兄未免太会惹事了吧。两大案的犯官还没有处理完,郭琇昨天还皇上那里诉说着对凌啸的怨屈,今天就又有十七名武将联名弹劾他了。
张廷玉和佟国维略一商议。两人就连折子也不拳写。就原样拿着向康熙请示。刚进乾清门。老远就听到康熙大发龙威!
“一个月了,侦知处难道全部都是废物吗?”
张廷玉和佟国维一愣,侦知处是不是废物他们不敢肯定,但是侦知处是他们不能碰的的秘密,这点两人还是明白的。当即两人回转到上书房,孰料就这一去一回的功夫,又有新的奏章到了。张廷玉看着大章京鄂尔善递来的凌啸奏折,他明白,湖广官场的纠纷因为一台纺纱车,就此拉开了帷幕。
佟国维只是略微扫了一眼凌啸的奏折,心里狂动如鼓,连忙表示头痛难忍,辞出宫去。
晚风习习的时刻,枫晚亭正院的暖阁子里,戴铎垂手伺立一旁,皇四子胤禛焦躁得来回走动,时已深秋,他却走得汗如盛夏。湖北风云乍起,一个省份的官员纠纷争执,本不能对朝廷中枢产生什么重大的影响,但是凌啸的折子,一下子将整个争执的焦点转换到了骇人听闻的皇权问题上。
胤禛他焦躁。并不是为凌啸的奏折,因为凌啸的奏折并不是他焦躁就可以应对的了、而是为了邬思道此刻并不在京城之中,没有人能帮他亲赞划策,他只能够靠自己来独立应对。胤禛再次拿起上书房眼线给眷写的奏折内容,打起十二份的精神看起来。
奏折他看懂了,胤慎知道,凌啸的那个顾贞观先生,才华绝对不邬先生之下、暮府刀笔、杀人于无形。
这份奏折通篇都没有提到那个所谓的纺纱车,只是详细诉说了整军会议的具体经过,在结尾处带上了一句话,“钦差关防既出,辅以御扳指之助,三项整军令方始通过、诸将咸垂首听令、皆曰必将衷心维护执行。”
胤禛眼皮一跳。好一个“既出。“好一“之助”、将湖北武将骄奢傲慢,藐视钦差的指责隐于辞章背后。好一个“咸听今”,好一个“皆执行”、一巴掌把这些弹劾看打成了反复小人,纵使这些武将弹的是凌啸的纺纱生意,却让人一看就明白,他们弹劾的绝对是整军令。
“戴铎,皇上明日必定问我湖北众将的是非曲直。为今之计、当如何是好?”他去过湖北,皇上必定会有所垂询。
戴铎站在他的案旁,却一筹莫展,这些事情实在出于他地才能见识范围之外啊,但是他这几年帮四爷处理秘密差事,有自己的思路。”爷。这件事可能要看两个方面。一是要看这两方的胜算大。说句不好听的话。他们这些人都是皇上所宠幸的人,并不是哪个阿哥爷们的私人。但是据奴才来看,凌啸的胜算恐怕是小些,毕竟他的这个纺纱生意。宣称是要为湖北军方谋些高薪养廉的出处。爷,据我们的消息,此次陈倬他们向京城地清流们可是广发求援帖,凌啸的对手很强大啊!”
胤禛吃了一惊。父皇一向注意笼络士林。要是反对者云集,恐怕啸难得获得父皇的支持。
“这第二,还要看看各个阿哥们的想法。太子爷和八爷今天都召了自己的班底议事。我们需要看看他们的想法。才能借力发力啊!、”
胤禛悚然而惊。“他们为何要如此重视。如你所说。凌啸也好。陈悼也罢。都是皇上的信臣。并不是他们的私人啊!”
“这个奴才还没有得到详细的消息。只是知道佟国维今天早上看凌啸地奏折后就马上称病回府了,连君前地奏议都没有参加。”
胤禛的眉头皱成一个川字。“皇上今日召见张廷玉。谈了些么?”
戴铎有些汗颜。“爷、暂时我们还不得而知。但是。据说张中堂也只是进去了不到一刻钟,就退了出去。”
胤禛着实担心,老八他们看上了他自己要的东西。“你连夜派人去通州。把邬先生接回来。还有,加紧打探太子和八爷他们为什么要这么重视这个案子!”
“我为什么看重这个案子?我不管这个案子,我只要那个三妹纺车!”老八缀一口杯中的茶水,看着水树外摇曳的宫灯,心里也很烦躁。
胤禛听了他的气话,将几张纸交给老十和老十四,等他们看完。
“十弟。十四弟,九哥告诉你们。佟中堂说了,凌啸现在面临着弹劾。但是他却一招推蛾上火,把弹劾他的人都给逼到了险境里。但这些都是要点。关键是。他的那个纺车,是一笔上千万的银子,我们志在必得!”
志在必得?
老八心里充满做人很失败的悲哀,如何志在必得、苏克济给他地书信里面,己经明白地告诉了他,凌啸把纺车交给他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为什么凌啸就是不肯和自己过心呢。难道是自己不够礼贤下士?从凌啸倔起以来。自己哪里对他不好了?
老十四见到这个纺车这么值钱,当即拧眉道,“八哥,那我们干脆趁此机会。将凌啸推倒,那些请林可是只听您和三爷的啊!到时。我们再想办法通过苏克济把他的那个纺车搞到手。”
老九恨铁不成钢地斥责道,“笨蛋,授人鱼不如授之以渔!凌啸此人在敛财上可以呼风唤雨,长远之得,又岂是一时可比的?你别看八哥现在这么说气话,现在都不能放弃收服凌啸的心思。如何既得纺车,又保住凌啸,留得以后见面的地步,这才是左右为难的地方!”
倒是老十粗索,看到弟兄们在那里烦恼不已。一句话惊醒梦中人,“我看啊,说来说去,现在最重要地,就是先看看皇阿玛怎么想的!”
康熙怎么想,才是众人必须注意的关键,唯有顺水握舟,方能够不站在最强大力量的对立面。可惜康熙今天什么人都不想见,他的烦心已经够多了,对这个案子。他根本就是一个冷处理,胤禛以为第二天会举行朝议来讨论,但是康熙只是谈谈来年进攻葛尔丹的事情,就要众人散了。
众人无法揣度皇上的心思。心中更加地焦急,这样只是过去了三天,湖北传来了一个更加不好的消息,令得康熙再也无法摸糊了,他须给凌啸他们一个了断!
凌啸继停了吴椣的督命宪牌之后。又停了陈绰地提命宪牌。
陈倬不是吴椣。没有那个查出奸细的拖累,他可不像吴椣那样不争辨。凌啸只能暂停他的军权,却不能阻止他上奏合冤。
当陈倬的奏折上来的时候。佟国维看看有些苦楚的张廷玉,自己也是一阵的心烦和心忧。他们作为宰相,看过争权夺利的事情有很多,但是夺得这么快,这么心急的,恐怕就只有凌啸这么一个了,他也不想一想。凭着二十一岁的小小年纪、和只有不足千人地指挥经验。他凌啸如何能够担得起一省军政。如何能使将士们心服!
康熙看了陈倬这份社鹃啼血的奏折,也不得不理会了,“一待凌啸的辩折到达、即于乾清宫召开御前会议。”
兹体事大。就算康熙预料到了凌啸会遇到掣肘,但是有了御赐板指之后。还要在一月之内,凌啸连辞一省的两大军队首魁的军权,这事情要是不追究个明明白白、恐怕对于他自己这个皇帝都交代不过去,毕竟。康熙没有任命凌啸为一省提督的意思!
凌啸的辩折在第二天就到了,但是康熙已经有了定计,开会已经了一个了解各人想法的形式。
今天参加这个会议的官员,可谓阵容强大。成年地皇子、上书房大臣、兵部尚书待郎、前任湖广总督提督、都察院左右都御史全部到齐。胤禛一见参加会议地这些官员,就在心里为凌啸可惜。
前任的总督提督、和陈倬都是多年同僚,代表着一帮老军务的心思。有谁愿意看着同生共死过的老朋友受到小小年纪的钦差排挤?那左都御史郭琇更是凌啸的死对头。这次自然别无好话了。至于兵部尚书和侍郎,那可是年年收受各地督抚孝敬的老上司了,说不定陈倬就捏着他们的把柄呢!皇子里面,光是一个太子、就比任何人的分量都重、偏偏凌啸是太子众所周知的仇人。
胤禛拿眼看看老八、偏偏这位八弟也看向他。两人眼神一对,老八微点下头,就此荡开。胤禛心里一缩。看来老八也是心里感觉到势孤力单。在向他问主意呢。
李德全开始宣读奏折了。
“臣自凌啸五标合一令下伊始,即屡次以防区军情相劝,未料其一意孤行,多次以暂停臣宪牌相威胁,臣尊凌啸乃圣上钦差,不敢有违军令。逐遵行无怠。二十六日。五标合一、凌啸所将之督标、妄行粗暴军法。激起五百余兵丁械斗,死伤者达百余、各标遂皆不稳。情势危机下。臣急调亲兵队镇压,将十名苛责闹事之督标兵丁当场枭首,亦将三名檀自离营之镇标兵丁斩荐,以此平息此次械斗。然凌啸以臣行事不公为名。强行停用臣之宪牌……”
众人面面相觑。这里面还有着百余人死伤地军中械斗,为何兵部不知情?
“奴才尝献中央辅助计,此翻驻镇湖广,又发觉官员体禄偏低,导致吏治败坏,有亏法治民生。圣上爱民,堪烁古今,然永不加赋未能惠及黎民。盖因为官者用度不够,屡索于民。巧立之名目,苛征之役税。民不堪负。奴才翻看藩司典籍。康熙十年,有田自耕之民,十有入九,今已不足五六矣。长此以往,则地土兼并日益,堪忧!”
胤禛看到这里。虽是第二次看。仍然对凌啸所说的盛世隐忧感叹不已。这些日子他也开始办户部的差事了,当然明白凌啸说的是事实。
“奴才无意间制出的三妹纺纱机。可以提升速度达四五倍。仅此一项。倘使推广,”
郭琇的话语就像一根巨大的鱼竿,将所有在场的高官勋贵深埋心里的嬷妒都给吊起来。
是啊,凌啸崛起的速度,实在快得让人难以接受。每当想起两击胡马、两救圣驾、再救太后的五大功劳,就让他们眼红不已。每个人都知道,凭着这些功劳,恐怕只要皇上一日在位,凌啸就是万千宠信集一身。倘若在朝政上也卓有建树,那么凌啸总有一日将位极人臣。”
凌啸的施政能力究竟如何,他们不知道,但是凌啸的咄咄逼人,这些讲究中庸之道的人多多少少有些看不惯的。
面对郭琇的强辞指责,康熙眉脚一跳,言辞很是激烈,“哦?这说来。朕真可谓是有眼无珠了,他日朕在史书上也会是一个信任宠臣的昏庸之主啰?”
张廷玉心里“咯鳖“一声,郭琇要倒霉了。皇上的性子最是要强,倘使认了,就是变相的罪己话。以他日夜伴君的经验。康熙这次一定力挺凌啸,因为这牵涉到皇上的面子问题!
郭琇却是一个个心要当诤臣的人、心里没有那么多的弯弯道道。
回到京城的这半个月里,他受到了太多同僚的嘲笑,一个钦差风风光光地乘兴有去,又灰头土脸地滚了回来、这些他忍了。回京后述职的时候,康熙虽然对他勉励慰奖。但对凌啸在两案的处理问题上百般维护。又让他觉得十分的郁郁,以至于他回到家中地时候,总觉得屈辱,这些他也忍了。可是凌啸在他走后所干的两件事情,他觉得自己再也不能忍下去了。
“皇上。凌啸的功劳。臣觉得圣上当重赏,就算保他一生荣华,封为世袭一等公,臣也觉得不过分的,因为他救了臣的君王。但是,作皇上的臣子。朝廷地谏官。臣凭心而论,凌啸的确才华横溢、只是臣为他是经济谋划之士,绝非守牧一方之臣!”
康熙一扫众人神色,见黯然无语者有之。下意识颔首者有之,就没有为他和凌啸出来说话的、冷然道。”你说凌啸非一方守牡,何以见得?”
郭琇将头猛地一叩。”皇上。凌啸锋芒毕露,罔顾法度、行事草率,逼人处至墙角崖边而不放、吴椣陈倬是也!纵容时置民贼贪渎而不为,六十贪官是也!牟利心虽国计民生犹儿戏,军办纺纱是也!、”
太子九子要落下泪来、知己啊!这个冷面判官似的御史头子,今天是越看越顺眼,如果不是在君前,他几乎想抱着郭琇。好好地和他把酒言欢一番,再许以日后的宰相之职!凌啸岂止是这样的无耻无得无能,简直就是一个心有山川之险、腹含孟德之毒!只要看看自己被他整得损兵折将、折财也不能免灾、就知道了。
康熙循循善诱,“湖北案已经定弦,可以不玲。你郭诱既是铁石贞臣。可否让朕这昏庸之主,错得明白些?”
胤禛心头一动、看向老八、见他也在搓手沉思、顿时心下微松一口气。看来昨晚赶回的邬思道看得明白,皇阿玛似乎已有定计,自己该不该用那一招?那边地郭锈听了康熙的这番剜心的言语。又是一个头扣下,额头已是青肿起来。
“臣自得圣上看重,殊格简拔,当以死相报!湖北武将弹劾凌啸军办纺纱案,臣以为参之有理,但又不在其理!凌啸有否谋反之心,臣以为圣上自有判断,说实话,这一点臣不信。但凌啸之纺砂机一出,军办不合法理圣道!粗率停用督提宪牌,更是造成军心不稳的劣令,百人伤亡的械斗即是明证。皇上、凌啸才不在地方啊,望圣上持其调回朝中,阔阁任职方是合适。”
出子所有人的意料,康熙还未来得及说话、太子趋步上前,跪在康熙脚边,为凌啸说起话来。听了郭琇地建议。太子大愕撂,刚才对郭琇的好感不翼而飞。
“皇阿玛。儿臣觉得郭琇此言差矣。想那吴椣陈倬失察在先、圣上任用凌啸去整顿湖北军务,这些人必定会给凌啸掣肘。军中渗入反贼、凌啸用些雷霆手段、也是题中应有之义的,对于凌啸的果敢,儿臣也是十分的欣赏的。若说凌啸居心叵测,儿臣不信。他敢于任事,按了这本来就容易得罪人地差事,朝廷就应该予以强力的支持,怎么可以用人而疑,见危不扶?至于那个纺砂车,儿臣觉得既是好东西,不妨拨入凌啸所说的官办事业、一来利于国库丰盈、行凌啸前次所奏之中央辅助计、二来,朝廷也好控制其不至于伤害农桑!”
康熙慢慢地笑了起来,这个平日里令自己失望的嫡子,今日里的这番话,说的可是有担当有智慧,既是为国举贤不避仇冤、又是高瞻远瞩谋划明理。
“你们以为呢?
张廷玉和佟国维心头明镜一般,皇上受那郭琇的一次谴责、不管原来怎么想的,已经是要力保面子了,太子既已为凌啸说话了,康熙也笑了。谁再敢驳斥他们父子两个现在和将来的皇帝?所以,大家连忙表态。支持太子、搞得三个人郁闷不已。
郭琇心知这次的征伐注定己经大败、闷声跪在那里,见风练舵是很危险地事情,矗在那里硬跪着,皇上就会当自己只是政见不同的挣臣罢了。倘使现在认错,就会失去起码的人格,皇上还会信任自己吗?
胤禛则是惊中带怒,太子一句话,把他和邬思道想了半夜的奏对给“剽窃“了,使得自己向圣上讨好。向凌啸示好的如意算盘给全部落空。心中的郁闷简直就是无以复加。其实他不晓得、他还不是最伤感的人。
老八希嘘不已,这下子自己可就对凌啸完全失去了诱惑了。太子和他凌啸修复和好地意思实在太明显了,凌啸再也不需要借助自己来抗衡太子了。令老八心痛的远远不止这个,要是父皇办什么官营纺织。恐怕只要太子一句话、那么太子这个提议看,恐怕就是这项事业的控制者了。自己只能看着上干万的生意,流下哗里哗啦的口水了。
要是这三个郁闷者晓得太子帮助凌啸地真正原因,恐怕会齐齐竖中指。鄙视他这个储君的!但是就是这种偶然也可以影响必然的历史规律。凌啸逃过了一劫!
其实包括康熙在内,谁也没有想到太子会力挺凌啸这个众所周知的对头。更没有想到太子这么做的原因,只是因为无奈和畏惧。就如同郭绣所说的。功劳摆在那里、凌啸是很难绊倒的。
但是要把他调回、太子就是被凌啸搞怕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开玩笑、把凌啸那个克星调回。他要是再和老八走在一起、我还有话路?倒不如把他放到地方上。他凌啸越是治理地方不行,我就越要把他放到地方上!
康熙一锤定音,弹劾折子严加驳斥、凌啸也被在圣旨里告诫谨慎行事!
凌啸接到地不仅仅有明发的谕旨,还有康熙的密旨。
“整军事大胆去做,纺纱机即啡运往京城!
凌啸看着这密旨,膘着欢天喜地离府而去的背影,苦笑不已。康熙的密旨实在下得晚了一些。他已经签了又一项卖身条约。
他哪里有胆子去做什么事情了、军中械斗的事情,明显是有人挑拨的,但是他几天下来都还没有搞清楚,不是胆子不大,是他实在没有时间。他被人缠得要死。偏偏这些人是他没办法、没胆子对付的人。
当一个位居一品的正牌子八旗驻防将军。口口声声地拜你做上司天天向你索要公正持遇的时候,即使凌啸手持御赐板指、也只能歇菜。这个人就是清朝的十三八旗驻防将军之一,荆州将军思德安。
整军风闹得湖北官场风声水起,思德安怎么会不知情?他位居一品。平日里联名奏折。他可是当头排名第一的人物。连总督和提督在他眼里、可是屌都不屌地。但是一听到凌啸的军办纺砂生意、当时他就摔杯子发火了。
本来他思德安对于捞钱是并不在行也并不热衷的、但是有两个原因。让他不得不为这一万三千的八旗子弟来争一争了。一是他今年发了一笔意外财、淮确地说、应该是说。他的儿子写来家书、儿子在京城中了一注盛世彩票的大奖。思德安正要向僚属们炫耀一番。不料底下的武将们先向他诉苦起来,凌啸实在太偏心了。当时他就几乎要骂娘,凌啸你***还是不是我们满人啊?胳膊向外拐,哦、你这家伙要把那些绿营搞成富得流油,那我们这些你的族人、你就忍心让他们去当叫花子?
当他怒气冲冲就要去问罪的时候、他地师爷向他建议,可不能用啊,凌啸不是善茬,有名的翻毛鸡、吃软不吃硬,还有御赐扳指在手,况且求人家的事情。要是搞出前去示威的样子。怕是迷勒佛也会发飙的。
思德安眼珠一转。交持一番,就号令全军六品以上的官员跟他前往武昌。
凌啸看到这些家伙向他参礼,哭笑不得。站在钦差的角度,他是得起这个参礼地。但是他觉得很丢人,因为这些人虽然自称某某大人,但是老实话、堂堂军官、比街头的乞丐还有派头、至少有十人以上在摸拟衣不蔽体的扮相,问题是别人还知道把重要部位遮住,这些人却像是三级明星,玩的是若隐若现。
思德安带领的这一批八旗军官,都是满族人和汉军旗人,他们早就受到将军的耳提面命,一定要以最可怜的模样去见凌啸,这可就有些为难这些人了。
思德安这个将军不会搂钱,并不代表他的这些属下也清廉,尤其是这些人远离京城,平日里相对于地方上的汉人来说,总有很大的优越感,所以他们的行头服饰都是颇有品位的。他们听到将军的命令,导致一时间荆州气丐倒霉。做气丐本就可怜了,还被人抢去衣物,就有些祸从天降了。
凌啸看着这些远道而来的军官们,只有一句话,“想不到荆州八旗竟清贫至此,能够坚持到现在而不去逃荒,真是坚贞之士!
思德安的脸微微一红。随即坦然如常。宾主介绍一番后。带领诸将随凌啸进入何园。凌啸略一思索。就明白他们的来意。吩咐一声。“看茶,再给每位大人来一碟包子。”思德安却已经毫无羞耻。微笑道,“侯爷。你前些日子来鄂。我老思一直没有来拜会,还请见谅啊!”
“将军何出此言。须知道我来的时候。可是负责民务的巡查观风使。没去拜访于将军。已经是我失了礼数。怎么敢劳您大驾?”凌啸慑于他这个将军的名分,例也十分的客气。
思德安很是滑溜、说起话来颇为灵光。又不失军旅豪气。“诶。侯爷这么说可就不对了。我老思怎么说也是你的下属。该来。该来啊。你是湖北整军使。难道我们这些个八旗兵,就不是湖北军了?所以今天我就带着手下这一干丘八。前来拜见侯爷你这个上差。怎么说。我们这些个族里的兄弟、要比那杆子汉人贴心吧?侯爷有什么吩咐。一句话的事情!”
凌啸心里一动,看看这随他来的三十多名军官。细看之下。却觉有趣。这些人大都穿得破破烂烂。却有六个穿得颇为整齐。在那椅中坐得笔直,颇有军人气质。凌啸指东画西道,“将军,为何诸位大人行装如此不堪,莫非是荆州有什么灾情。大人们都为民捐助,方才至于如此?”
老思老脸一红,正待说话,却被他身边一个豪壮彪悍的将领接过话去。凌啸认得他是都统鹏维开,“侯爷,您可是不晓得我们荆州八旗的苦啊。想那些绿营,比我们富得多了。世祖顺治爷曾有圣旨,各地驻防八旗需勤练军兵,不得参与地方治事,可怜我们这些族人。除了一些微薄地月例和饷银外,别无油水,像那些稽查私盐、厘税关卡、械草槽粮、水利摊派,统统没有我们的份,怎么不穷啊?这次我们听说侯爷要整顿湖北全军,还要搞军办纺织,思将军和我们可是万般拥护的。所以还请侯爷钧令,我们一族的兄弟,怎么敢不给侯爷您长脸?要是被绿营那帮子混帐笑话,还拜得起皇上吗?
“凌啸被这鹏维开义正词严的话说得哭笑不得、老子是整军使没错,可是差事主要是针对绿营的,莫说我不敢碰你们,就是康熙要整顿你们。只怕也要和八旗旗主商量着办。他当即想了想,“各位大人高义,凌啸感激不尽,只是皇上说这差事没有你们什么事情啊。再说了、那知无堂的奸细就算是想混进你们那里,怕是十分困难的吧?”
“不错!”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凌啸一看,见是那穿善整齐干净的四品防守尉周军。”侯爷、我们荆州八旗兵里面,不敢说是个铁桶,但是末将敢说,那些反贼奸细除非是脑子坏了,花个几年地时间学满语。否则哪里会往我们哪里钻?”
周军话音一落、剩下地那五个也是服饰齐整的军官纷纷点头。鹏维开面色一寒、板脸斥道,“周军,你们怎么可以敢这么肯定?今日当着侯爷的面,我可以告诉你们,将军和我就是怀疑你们汉军旗营里面有奸细混入!”
“鹏大人,你可不要血口喷人!”周军身边的一个汉军参领黄浩大怒。他是汉军旗营的头,怎么容得别人胡说。当即涨红了脸,对凌啸辩道,“侯爷。您要是不信,可以彻查我们汉军旗营。要是发现了一个奸细,我黄浩愿意把头给鹏都统当球踢,就是我家妻与子,我也让给披甲人为奴!”
“契。就你那个可以吓死钟旭的黄脸婆?得了吧,你把他当宝,老子看一眼都会半年不举。”鹏维开奚落得十分刻薄。
“锤”!”黄浩怒气勃发,站起来一把抽出腰刀,怒目而视。鹏维开手下的一个参领也是针尖不让。同样拔刀相向。一时间当堂双方又有几个人拔刀在手。
凌啸一瞥思德安,发现他面色尴尬,但是决不叫停,心下十分疑惑。很显然,这荆州八旗的汉军旗营和其他几营正牌旗兵之间积怨很深,几乎是兵戎相见的地步,为何他这个将军不管呢?难道是做戏我看?
“思将军,这?”
思德安讪笑道,“让侯爷见笑了,这帮***,平时在荆州就闹得厉害。可是偏偏都是战功卓著,我老思也不好往死里面去整他们。不如这样,侯爷过几天就移驾荆州,我们恳请你来整死这帮子忘八蛋!”
我靠!难怪你要带着这些家伙们来地,原来是想骗老子去荆州,然后逼老子帮你们赚钱。幸好老子有些背景。可以不屌你。
凌啸表示理解和同情地哈哈一笑,“将军,这你可就不明白了。所谓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同僚属、别看这份缘分现在看不出来,他们此刻在这里磕磕绊绊。其实过得几日不见。还怪想念的。我这边也有很多整顿差事要办。可是偏偏很棘手,十天前的军中械斗,您可是听说了吧?贴心的弹压部队不多啊。否则岂会轻易放过那些闹事的。这样。您老思要是放心,把汉军营调到我这边来,等皇上批了我的军办纺纱。我给他们双俸双饷!”
思德安还没来得及算清楚得失划算,那底下地军官“哄”地闹腾开了。
鹏维开扯着鸭公嗓高叫道,“侯爷!“这,这,这不好吧,您用我们正牌子旗营吧。贴心!”他的这口子一开。那些满营地主官都争先恐后地要求前来,反倒是黄浩和周军他们一声不吭,似乎对凌啸地提议不热衷。凌啸不由得多看他们几眼。狠有职业军人的气节啊。
思德安慌了、看着凌啸的笑脸、恨不得一拳打碎他的奸笑。要是都跑到武昌来了,他这个驻防将军岂不是成了光杆?那可就是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了,传出去,整个官场会把他思德安笑死的。
“这个。侯爷。您也不能厚此薄彼啊、是不是?要是来的才有双饷双捧。那我老思岂不是要把荆州将军改成武昌将军了,就算我同意、朝廷也不许啊!你就别为难我老思了,要不,你地那个军办纺纱成了。给我们的军官全部赏一份养廉银子算了,到时候你要调哪个营来镇压,带句话去、我要是不派来、那我就是我阿玛额娘黑灯瞎火做出来的!”
鹏维开见高他半级的思德安这么发话了,也不好驳他面子,“是啊。侯爷。常驻这武昌。怕是有些难度、随叫随到,我们也好交代啊。”
凌啸面露难色,一摊手,“唉,既然这么难办、算了,反正军办纺纱还没批下来,况且你们荆州八旗地全部军官地一份俸禄、每月就得四千两左右,我们到时候再说吧!”
思德安心里一急,他可不在乎军办纺砂成不成、凌啸这个善财童子会搂钱、他可是知道的,只要他凌啸今日对荆州八旗有所承诺。自己这个将军是一点不怀疑他的能力的。就凭他救皇上太后的功劳、一旦日后朝廷允许各省试行彩票业务,他凌啸一句话,就可以影响利益分配的,到那时,自己个人会得到更多。
老思连忙道。”侯爷、我和你虽是忘年、但是一见之下、感到很对胃口。相信假以时日,我们定可成为忘年之交的。现在你办差遇到难处。我这做哥哥的怎么能不帮你?我看这样,依你、就依你的!我把军旗营调到武昌,听你调遣,不过,可不是双饷啊、那些个兵娃子要那么多的钱干嘛、还不是便宜了赌场和妓院?这可和皇上要重振旗营地圣旨不合。你把那双饷转成其他满营里军官的双俸,成不?”
凌啸暗自揣算一番、脸上做出难色,心头却是狂喜。老四不是说不能随便用御赐板指调八旗兵吗?老子不用板指,这么轻易就骗来了一干五百人的汉军旗,要镇压个小股的哗变,还不是轻松多了。
“好吧,老哥这么蒙爽,兄弟怎么可以忘记我们这些同族的同僚呢。
就这样,荆州汉军就此此换了上司,宾主各取所需,接下来把酒言欢,气氛极是热烈。
凌啸暗自观察周军和黄浩他们、却发现这几人极为桀骜不驯,对周边的满营官员固然不热乎、对自己和思德安好像也十分不耻。连个酒都不来敬一杯。看来。他们被满营军官排挤惯了。
酒宴罢,凌啸和思德安谈妥明日就开始调动汉营,凌啸也当着众人承诺了八旗军官的好处。这才各自满意地话别。
刚刚送走他们,凌啸就接到了康熙的密旨,整军大胆做,纺砂机上交。凌啸把肠子都悔青了。从这密旨来看,康熙既然支持整军。自己调个把汉军营还不是一纸文书地事情。何必承诺他们的双俸,现在康要自己上交纺积机,傻瓜都知道他想中央官办,凌啸不禁为自己的承诺犯愁起来,哪里去搞银子兑现自己的承诺啊?
凌啸正要叫来顾贞观商议,大门处传来一声喊,“固伦长公主到!”
固伦长公主?凌啸想想,雅茹和那个欣馨都被封为了和顾公主,还是不太明白,这和顾和固伦的区别。正好顾贞观来到他的身边,一拍还在怔怔的他,“老天爷,你还发什么愣啊,上次码头见的那个黛宁长公主可是世祖爷的嫡女,可不要失了礼数!”
凌啸吓了一跳,上次救的那个长公主竟是黛宁长公主?凌啸有些慌了,前次码头辞别的时候有些失礼,因为当时他以为那个风韵万千的长公主只是一个普通妃嫔所生,想不到是康熙最疼爱的胞妹,他连忙向府门赶去迎接。
远远见到一群女子进得府门,凌啸和顾贞观一个千儿扎下身去,“奴才凌啸给长公主请安,长公主吉祥!”为什么只教顾先生起来,他们以前认识?凌啸的这个千和请安却半天没得到什么回应,想起上次自己的无礼,凌啸有些慌了,莫非这个长公主还在忌恨?
“哼!公主吉祥?这厮还挺会拍马屁的,顾先生起来吧,欣馨,咱们进去。“一双千层绫丝别珠鞋停在身前,那个黄莺般清脆的声音响起,凌啸这才知道来的还有欣馨。凌啸刚刚起身,欣馨正盯着他、看得别有一番相互慌乱的躲避,凌啸连忙又一个千扎下,“奴才给欣馨公主请安。公主吉祥!”
黛宁莲步不停,往正堂进去。欣馨竟是连平身都没有说。无声无息地随黛宁进去了。把个凌啸丢在影壁处跪也不是,起也不是。顾贞观拉他。挪愉道,“都进去了。看来是来者不善啊!”
两人连忙进去。看茶之后,凌啸呆在旁边垂手而立,“不知两位公主凤驾挂临。凌啸有失远迎。还望两位公主恕罪。”
“顾先生、京城一别,已是五月不见,先生安否?”黛宁像当凌啸透明一样、只是和顾贞观说话,凌啸顿时知道、眼前的这个长公主绝不是宽宏之人、不由得想起一句话,宁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宁可得罪小人,不可得罪女人。
“承蒙长公主挂怀,贞观来到武昌,一切有侯爷照拂着,过得也是十分的惬意啊,倒是长公主好像清减了不少,不过这精气神很不错、比起京城里,似乎活乏多了。“听到顾贞观的话,凌啸看看黛宁那丰腴的身体。很是想象了一番地往日没有请减的模样。
黛宁端起茶杯,轻喝一口,“唉,像黛宁这样地孀居未亡人,出来四处走走,方才可以散得了心啊,否则,呆在府里。岂不是要像李易安那样凄凄惨惨戚戚不成、就是此刻,也不过人比黄花瘦罢了。
凌啸有很多的事情要办、见她们要聊起文学诗词,暗暗叫苦不迭,偏偏插不上话、就算插话了。那黛宁也不理会他,无趣之下、偶尔一瞥欣馨。登时如芒在背,浑身不自在起来。欣馨自打进来,就用雾蒙蒙的眼睛看着他,连转都没有转一下视线。
顾贞观在那里高谈阔论,上至诗经楚辞,下到宋词元曲、谈地是意兴飞扬。凌啸知道。顾先生是在努力地帮他转移注意力,无奈的是那黛宁好像谈兴很浓、品评起历代名家、信手拈来,又激辩入理,任由凌啸被那欣馨看得无所适从。
“顾先生,黛宁久闻何园雅致请丽,别有一番景趣、这样,你陪本宫游玩一番如何?
“这是贞观的福分。”顾先生不得不从。
两人起身游园去了、把凌啸和欣馨留在堂上、一时间气氛变得十分的尴尬。
“凌啸,“欣馨的眼睛已经馨不住泪珠,无声地滑落下。“你现在还有什么新曲吗?”她率先打破了沉欺、看到凌啸的拘谨,她不想过于压迫这个她喜欢的男子。
凌啸没想到她会先说,愣了一下,“回公主的话,凌啸受圣上命。整顿湖北、俗务繁忙,实在没有了那份闲情、很久都没有作词曲了。
砍馨“哦“了一声又复无语。
时间就这样慢慢地过去、秋日的夕阳从堂外照来,微微带着霞光的反射在欣馨地脸上,尽管欣馨并不是美人,但是那种恬静和凄切像似溪水入涧般潺潺,凌啸突然发觉她地忧愁别有一番古典的味道。要是她不是公主,凌啸觉得她也许并不是自己会拒绝的女孩。
“公主。您怎么来湖北了?皇上他老人家知道吗?太后知道吗?”
凌啸看到欣馨并不答话,连忙道,“要不要奴才给您派些侍从,一来体安全,再者奴才也放心些。”
不知何时,黛宁和顾贞观已经站在堂前,“好啊!正好咱们姑侄两个在释站住得腻了。你这何园很是舒适,那后园就暂时给我们住吧。”
凌啸大吃一惊,你们难道要玩什么同居?
他问欣馨只是说给地派些卫士和丫环,没料想这长公主竟然要住来。那以后自己岂不是要天天早晚请安?
“长公主,您是说,您和欣公主要住进来?”
黛宁打着香扇、一拧黛眉。“怎么。你不愿意?”
“奴才的荣幸。”凌啸知道自己此刻的脸上肯定十分苦楚。
“唉。早听说江南农家乐陶潜。今日方知天涯山水怡王维。本宫已经厌倦了四处奔波,恬静处险山恶水也是蓬来仙境,凌啸。你把那个三妹纺车搬到后园,我和欣馨想尝尝男耕女织的滋味。”黛宁慵懒无比伸了一个懒腰,风情万种地说道。
两个男人登时愕然,男耕女织?女的是你们。男的莫非是我们。不会要我两个种田吧?
凌啸持她们安置到自己原来住的院子。自己搬到前院住下。顾贞观看着凌啸郁郁提不起精神。安慰道。“想不到你千般保密那纺织机。却被长公主一句话就要去观摩了。恐怕一夜之间。她就能把那个制作的草图画得明明白白。不过你也无须自责,没有任何一个臣子。可以有勇气拒绝。因为她们是皇上最宠爱地妹妹和女儿。”
“先生。”凌啸长嘘一口气。“你看这长公主是为谁谋取纺车的样式?”他之所以郁郁。其实是为欣馨,想不到欣馨竟然会参与到算计的事情里面。刚才对她地一点歉疚。现在不晓得该作何感想了。
顾先生心里划过四皇子的影子,但是他却不敢多话。他看得出来。凌啸对老四总是保持着距离。凌啸和老四之间的恩怨。他从容若那里了解了不少。这个时刻他不希望凌啸更加疏远老四。毕竟凌啸地势力还弱,万一沉不住气,让有着秘密力量的老四觉察。凌啸可就危险了。
“小啸。皇上不是已经要你将纺车上交吗?到时候,要是官办纺织地话。这东西没有多大的保密必要了。”
凌啸微叹一口气。他后世的经验见识告诉他。事情当然没有那么单。凌啸很有一种上折子的冲动。他要提醒康熙,官办纺积也要注意些摸式的问题。否则万一在操作摸式上导致伤害了百姓,那就不好了。
晚饭是在前院和顾先生吃的,凌啸今天破天荒地要了酒水。两个女人的入住。让凌啸想起了自己地女人。思念犹如潮水般涌来。在这个没有了电灯电视电话网论地世界里、兰芩一定顶着秋凉。在侯府地高楼上手扶拦前眺目南望、也许她心里对自己的思念极为简单、也许她和别的同时代女性并无区别。可是凌啸知道。思念本身就是纯洁的。
酒至半酣。顾贞观衡不劝他。愁绪使得凌啸有些醇醇。忽然胡骏和何智壮猛地奔了进来。急急禀报道。“侯爷。大事不好了。前次参与械斗而受罚的官兵抢了些兵器战马。逃出营去了。金大人正带兵追捕。
凌啸微微色变。上次的械斗显然是陈倬暗中调拨的,幸好自己将个督标全部充作军法监督,配备了最精良的武器。才草草弹压下去。后自己停了陈倬的提命宪牌,陈倬上折子弹劾自己。今天才收到康熙的旨意。他们还想闹腾什么?看来自己必须要下重手了。
“他们为何要逃出去?
何智壮连忙道。“侯爷。他们当中有两个千总被查出履历造假,很可能是知无堂地奸细,金大人当即将他们抓起来。谁知道今日下午的付候。剩余的百多人强行到大库里拎了兵器和战马。杀出营去了。”
凌啸和顾贞观忽地笑了。想不到自己的混编之策成功了。
三万绿营兵车,一百多军官,要想很快查清楚谁是奸细,当然不太容易。凌啸也不想搞宁杀错不放过的事情,这就需要好的查法。顾先生不愧才华卓越,当时就出了一计。
除了督标外,他们将各标所有的军士全部打乱,自愿报名参加各标。同时,凌啸当众公布了细致入微的庞大调查细则、从籍贯、届历、征人、户藉等多方面着手,声称一定要把全部地知无堂奸细给挖出来!
顾贞观当时的想法是。在严密调查的威胁之下。那些奸细一定会抱成一团。自愿选择加入到同一标同一协里面去。这样他们一是可以互相作来掩护身份,期望侥幸逃过调查:再看,可以来聚起力量,万一查到他们头上的时候,有一拼之力。
械斗之后,凌啸发觉那些参与械斗的士兵下手极重,督标兵士伤的比闹事的多得多,当时凌啸就怀疑,他们根本就是借陈倬地尿壶拉自己的尿,所以严命金虎详查。现在看来,很有效果啊。
顾贞观嘿嘿一笑,“小啸。看来你的心腹之人不够了。”何智壮阵兴奋,他相信凌啸绝对不会放过这些反贼原来的上司和现在的上自己一定也可以像金虎一样。改变铁秤陀的命运了。
“侯爷!快走,反贼杀到何园来了!、”
胡涛冲了进来禀报,肩头插着一支箭、血水正在往外直流。
反贼竟然杀到这里了?
凌啸怎么也想不通,这些反贼的胆子可真的不小啊,何园里面凌啸的亲兵可是有五百之众啊。他更加疑惑的是,反贼的目的何在?杀掉自己泄愤吗?但是要干掉自己,暗杀可能是更加明智的选择。
“走?你要我们快走,那五百亲兵是干什么吃的?”凌啸不解,不是说反贼只有百余人吗?
胡涛捂着伤口,焦急道,“爷,反贼不下于三百人之多,而且个个都是武艺高强,弟兄们顶不住了。”
凌啸不再去想为何反贼多了许多的问题,当机立断,“胡涛胡骏,你们马上命令亲兵收缩退守到后园,无论如何给我保住这最后一道防线!记住,安排后卫拖住他们。”
胡骏马上站起来,对凌啸深深一躬,掉头而去。凌啸望着他的影。心里一紧,看来胡骏要亲自担当后卫了,“给老子活着回来!
凌啸不是不想走,而是他根本不能走、两个公主在此,就算自己逃得了性命,康熙也不会饶了他的。既然反贼们武艺高强,凌啸就需要集中起分散的力量来抵抗,只需要档住一阵子,城门领和巡捕厅的兵力就会赶来相助,金虎也会快马来救的。
全府人员立即行动起来,仆役丫环等全部辙到了后园之中。且战且退的亲兵们也全部退到了这里。凌啸一看这些亲兵,发现他们的损失极为惨重,五百人竟然剩下不足三百五十人了,还有很多挂了彩。
后园并不大。占地不过四亩,园门和围墙处都被严密把守起来。凌啸听到远处的惨叫声渐渐近了,就知道反贼们已经肃清了后卫的亲兵,正往这边搜索而来了。墙头上眺望的一个亲兵刚叫了一句“来了“,就“啊“地惨叫一声,头下脚上地栽了下来。砸在地上一声闷响、园门处响起了擂门声。
何智壮拔刀在手,吼道,“弟兄们!为侯爷报恩的时候到了,侯爷说了。击退贼子,活着的赏银百两,阵亡的养帮他家一生!”他的话音还未落下。亲兵队里奔出一个中年人,“囚工乡亲们,想是谁救了我们的家小,知道好歹地跟老子杀敌去!“立刻就有百多人随他纷嚷着挺刀就往院墙处厮杀过去。
“反贼们已经三三两两地攀上了墙头。
凌啸认得这个中年人。他就是沔州的囚工首领鲁桓。想不到这些竟然还记得他曾经救过他们的家小。
凌啸正持也拔刀上前。身后手拉住了他的后襟,凌啸回头一看,两个公主正面色苍白地看着他,几乎异口同声急切道,“凌啸。不要去。危险!。
这么大的动静。黛宁和欣馨已经被惊动了。带着两个丫环撑着宫灯出来了。凌啸一脚踢灭丫环们的灯笼,低沉声音喝道。“你们两个马上进去和公主们换调衣服。还有首饰发式!”
黛宁微微一笑。欣馨带来的这两个丫环实际上是大内女官,虽然不懂这灯笼会抬来敌人的常识,但是一身地功夫未必会输过凌啸。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个危险的时刻会有心情笑出来。但是看着凌啸严唆的模样。黛宁忽然发觉凌啸似乎并不是太臭的男人。至少他很紧张姑侄两个。尽管这紧张来自于身份地缘故。
四女依言进楼去换衣服了。凌啸专心看向园中战况,心里一阵后悔。这些日子忙前忙后、没有专门抓一下亲兵们的训练。都是交给胡骏胡涛两人负责,他们两个的功夫固然不错,但是这些亲兵里,除了金虎留下地原来督标兵士外。新补充的囚工们还是很嫩。素质差得不是一星半点。全凭着一腔报恩心思在那里瞎砍乱劈。
而贼子们的武功真的十分厉害。不仅力道强劲。而且招式诡异莫测。看到那些衣着杂乱的贼子们刀剑翻飞。倒下的亲兵越来越多,场中的局面极为险峻了,凌啸心急如焚,怎么援兵还没有到呢?
何智壮带着亲兵奋力抵扰,但是贼子们进来的越来越多,园门已被攻开了。敌我双方挤在那里形成一个战团。
凌啸再也呆不住了,气运丹田,狮子怒吼一声,拔刀冲向一个敌兵处。一式力劈华山斩向那人。刀与刀的交锋处,火星一闪,“锤!”
敌刀未断,但是凌啸的力道比他要强大不少。那人虎口血涌,手臂一软。钢刀落地,凌啸哪里容他反应过来,拧身回环一脚踹在他胸膛上。听到对方胸骨地折断声,借着脚上的反弹力,凌啸顺势快速地跳向一群向主楼杀来的贼子。
令凌啸郁闷无比的是,那十来人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是叫道,“先不要管这个搭头!”他们闪身就往主楼奔去。
凌啸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被人称为“搭头”,他们难道他们不知道我就是主要的目标吗?就算现在天色已晚,可是到处都是火把。
他们就算是近视眼远视眼散光眼弱视眼。也应该能认得自己的服饰,我好歹是个湖北的公众人物啊?杀郑勇。抓甘大。查奸细。这些可都是我干的啊。你们不找我,还找谁去?
凌啸心里插地一炸,难道他们尽是冲着两个公主去的?是啊,比斩杀或者生擒大清朝两代公主,斩杀自己这个奴才。的确就好比买东西地时候捡到一个搭头,问题是,他们怎么知道公主在我这里的?来不及多想了。凌啸脚底诵泉气劲力道一爆。衔尾活窜地追上前去。
一声娇喝响起。两道轻盈的身影如-箭般射出,直刺向那群贼子。“欺我大清公主不能杀敌乎!”
两声闷哼响起。又嗖然寂静。就如同被什么东西卡住声带一样。
凌啸追上最后一名贼子。信手疾刺。眼睛余光一膘。才发现那两人竟是穿着公主服饰的丫环。正在用小蛮靴蹬向两个贼子,同时拔出他们喉上插着的剑锋。
凌啸侧肩闪开对手的斜劈。诡异的不改手中刀向,依然直刺过去。
对手身形连退,奈何凌啸地轻功实际上是硬轻功。爆发力极强。瞬间速度快他几倍。当刀尖卡在那人的肋骨间时。凌啸知道那人的心脏已经被自己刺穿了、这时候他才有机会高声赞叹道。“想不到两位公主竟是一代红颜高手。能和公主们并肩一战,凌啸三生幸甚!”
贼子们显然十分吃惊。一个贼首般的老者吼道。“全给做掉!”
凌啸和两个Y环刀剑齐出,迎上这些恼羞成怒的敌人,余光扫处,亲兵们更加不敌,剩下能拿兵器的不足两百了,贼子们似乎还有两百多。
凌啸急得恨不得骂娘,金虎你这***,再过一刻钟不来,你家爷可就要废在这里了。可惜他渐惭觉得骂娘的代价太大了,眼前还剩下的八个人,功夫可其不可以小觑、刚才凌啸分神之时。肩头已是玲不丁地挨了一刀。两个丫环尽管功夫很好。却被那些人生生逼开了。失去了配合照应,应付起两三人来,渐渐失了锐气。
任由肩头斑流疼痛,凌啸心无旁警,狠劲翻涌上来,尽管久不练丁的体力已经有些不支了、他只知道杀杀杀!他连劈三刀,逼开了接蹭而至的攻击,忽地猛见身边站着一人、似乎一直没有出手,臂下夹着一个长卷布包,凌啸吓了一跳,莫非是火铳?当下也不多想,挥手就运足气感。回旋小周天至四圈,疾速劈向那人。
围着他的三人刚刚恢复了被凌啸劈麻的手,见凌啸攻击那人,大惊失色。刀剑齐出,自背后攻向凌啸。凌啸听着背后刀剑激起的风声,心头一阵犹豫,眼前这个似乎是读书人的贼子正瞪大了眼睛,惊恐!绝对是惊恐失色。难道他不懂武功?
在这种攻击钦差府邸的叛乱中,贼子为什么要带上一个不会厮杀的人来?
凌啸下意识地觉得奇怪,但是后面的刀剑他不得不躲啊,当下底再次加速猛弹,跃升起来,跳过那个吓得将面抱胸的家伙、落在他的背后。还没及转身,随即就被那人暴退的身形撞得往前冲去。踉跄中、凌啸感觉到尖锐的剑尖刀尖正刺入他的后背心,钻心地痛。亡命之前,凌啸想起了肾上腺激案这个现代词汇,因为此刺他感觉到全身血脉都在膨胀。力量在爆发,时间的尺度也变得慢了,听力范围似乎在无限扩大、他这次没有来得及运气,只是凭借自然的爆发力、奔了开去,脱离了背心上的刀剑继续刺入。
直到撞在主楼的廊柱上,凌啸才止住前冲,撞得自出了一口鲜血,他才缓气转身,一看场中,莫名奇妙的是,这众贼子比他中了刀剑之伤的还要苦楚,一个个愣在那里,默然不语,手在发抖!
凌啸定晴看向他们视线所及处。那个夹着“火铳”的人,胸膛和腹部插着三把刀剑,透体而出,正在喉头“喀喀”作响地倒下去。
两个丫环一脚踢开掉在她们脚下的“火铳布包”,一横剑锋,抓住机会往那群贼子杀去。
谁晓得那贼首须眉剑张地暴喝起来。”给我宰光他们!”
贼首绝杀令一发,贼子们似乎悲愤欲绝,一个个像是发狂一般地爆发起来,攻势更加凌厉。
两个丫环顿时压力倍增,可惜凌啸却无法帮她们了,背后的三处伤口不知道究竟有多深,总之动一下都是痛得钻心。即便如此,还是有三个贼子狞笑着向他逼近而来,贼首一马当先地举刀要向他砍来,凌啸看到刀光闪闪,几乎要窒息过去。
何智壮和鲁桓见到凌啸的处境艰险,登时急得眼睛都红了,暴吼着快步奔来。可惜无论他们如何的快,也难以止住已经举到凌啸头顶的刀锋了。顾贞观早就扶着受伤的胡涛躲进了主楼,见到这一幕,都是撕心裂肺地焦急,偏偏一个是伤重在身,一个是文弱书生,救援不得。
能救凌啸的只有他自己了。
凌啸仰脸看着那即挂劈下来的钢刀,心中一阵不甘,难道今日就要挂在这里不成?惶然间猛然记起动作电影里常有的动作,就是拳脚将发未发之际,不退反进,“灯下黑”的道理,搏击术之中也是有的,不过凌啸需要一赌,这些二十一世纪动作指导们凭空想象的招式,是否真的可以置之死地而后生,关键在于自己的速度!
“呔!“这是凌啸在暴喝。
接连三声沉闷的撞击响。凌州刚刚背靠的那根主楼柱子断裂。檐脚上的瓦片纷纷坠落,扬起一阵沙尘。众人惊呼声里,刀光不再寒闪,贼首的身体倒飞出去,他的身后,两个逼来的贼子也被贼首的身形撞得踉跄不已”
凌啸立在那里,任由瓦片砸落在他身上,他痛苦的表情告诉大家,他伤得绝对不轻。脚底诵泉穴快要爆了,背上的十来个穴位也是撕裂地疼痛。除了他自己以外。谁都不明白凌啸刚才做了些什么。又是如何做到的。
虽然危险并未解除,但是凌啸已经满足了,刚才自己一改脚底硬轻功的用法,将气感积蓄至最强,强行在大周天背部穴位上喷发出去,激在背后所抵靠地柱子上,获得了前所禾有的瞬时速度。身体一侧。用肩头猛撞进那老者的怀里。
那老者的刀已经猛力劈下了,但是臂膀部搁在凌啸的头上,一磕之下。刀己轻脱手落下。凌啸的头固然被他肘部磕得一阵晕眩,但是接连的闷响声告诉凌啸。老者的手肘和胸部骨髓已经被他撞废了!
在老者即将倒飞出去地之前,老者的眼睛盯着凌啸的眼睛、就相距不到十公分、他根本没有想到凌啸令如此诡异地撞进怀里、以至于看着凌啸就像看见鬼魁一般。身上骨头的响声他也听到了,开始地时候他坚信。那是凌啸的骨折声,因为凌啸的身形在倒退。被自己撞飞了,可是当他渐渐发觉凌啸身后地主楼也在离他远去的时候。明白过来了、飞的是自己这把老骨头。
看着地上这个老年贼首的脸,凌啸淬出一口浓痰,却是一口鲜斑,老者感觉到了任务的失败和生命的逝去、用尽仅剩的力气、问道,“小看了你这个搭头!
凌啸嘿嘿一笑。“你都说了我是搭头的,干嘛还要把头搭进来?”
老者被凌啸的反问气得白眼直翻,兀自不肯断气。喉头深处挤出后的疑问,“你这招叫什么名字?
两个贼子眉眼挣拧,一脸悲愤、收住踉跄的身形、淮备一待老者断气。就要赶上前来斩杀重伤的凌啸,凌啸看也不看老者。
“投怀送抱!
女人投怀送抱让人起劲。男人投怀送抱要人老命!
“呼””老者吐出最后一口气,就此合眼,从此再也不需要仰仗。
凌啸瞄瞄两个贼子,猛叫一声,“投怀送抱!
两人大骇,侧身往边上跃,手中刀剑乱劈一气,不怕一万只怕一。凌啸的刚才一抬太过诡异,他们明知凌啸伤重,也不得不防。
一口鲜斑喷出,凌啸这么一拖时间,何智壮和鲁桓已经赶到身边,他再也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贼首虽然挂了,可是亲兵们的形势依旧危险。众反贼听到远处的急促锣声传来,已经明白凌啸的援军快要到了,更加地疯狂,只是他们再也不是往主楼狂攻了,而是往着人多的地方一路杀戮。
凌啸躺在地上、身上伤处的痛感很奇怪。已经进入了半麻木状态了。失血过多的他。眼前有些昏花。还在生死搏斗的人们,在凌啸地识里已经不太重要了。夜色的星空里,凌啸听着惨叫,觉得一切都开虚幻起来。就连他坠落到这世界上的所有经历。也变得像是一场梦一样。
金虎带着大军前来的时候,正是亲兵们快要挎掉的关键时刻。箭雨之下。刀枪齐上。很快就杀光了还有反抗之力的反贼。
军医连忙紧急救治已经昏厥的凌啸。天明地时候,军医的手十分没有轻重。再次换药和检查的时候。凌啸终于被他给弄醒了。郁闷的是。除了肩头的伤和骨折外,凌啸这次又伤到背后了,趴着的他现在可没有力气去么想什么褥疮的事情了。
听说凌啸醒来,等候在外间的军官们纷纷要进来探视。顾贞观却伸手一档,将他们拦在了外面。他自己有很重要的话,要向凌啸汇报,这可是十分机密的事情。
“侯爷,你醒了就好啊!当时可是吓了我一跳,还好、我就知道你福泽深厚。哪里那么容易就……”顾贞观心下还是后怕,当时凌啸危机时刻,自己的心里空落落的,似乎那贼首要斩掉的不仅仅是凌啸的头颅。还有自己下半辈子的抱负。
凌啸忍着痛楚。咧嘴笑道,“呵呵,先生什么时候会看相占卜了?改天帮我好好看看,说不定我是天生的命硬哟!”他看到贞观这个深沉读书人的眼角带泪。很是感动。连忙嬉笑地冲淡这种感伤,不过接下顾贞观告诉他的事情、就让他笑不出来了。
顾贞观递上几份材料,“侯爷你看,这是战况的统计。”
这次地损失太惨重了、五百亲兵有够活的不到三百,完整无缺的只要一百多人、所幸的是胡骏这个小子。凭着路熟和夜色逃得了性命回来。凌啸很是自责。要是自己平时多花点时间训练他们,就算那些反贼的功夫像御林军一样好。也决不至于这么惨!
“先生,等下你传我的命令、活着的每人赏一百两。我还会抬举他们。阵亡的一定要厚葬,他们地抚恤一定要丰厚,家属我会负责起来,残疾的兄弟、跟我做事,我凌啸绝对不会让他们没了活路!”
“好的,你能这么处理,我很欣慰,不过。你的银子似乎要花掉不少啊。“顾贞观又递上来几份纸张。“侯爷、活着地俘虏不多、这是们的供词,你猜他们这次的行动目标是什么?”
凌啸愕然。”难道不是两个公主?
“我早就觉得不像是为了公主。要杀要擒两位公主,竟可以夜劫驿站。为何要等到公主们搬到这里才动手?不去杀十几个驿卒,却来攻打重兵把守地何园、反贼不会笨到这个地步的。“顾贞观拿起桌上的一个布包。凌啸一看。原来就是那个疑是装“火铳”的包包、顾贞观打开布包,凌啸看到的是一叠卷起的宣纸,一把有刻度的木尺,还有几支细卷炭条。
凌啸猛然一撑胳脖,直起身来。却痛得直喘粗气、他实在是太吃惊了。
“莫非知无堂是为了三妹纺纱机而来?!”
“不错!侯爷,他们正是为此而来、两位公主不过是恰逢其会罢了。据俘虏的供述。他们不仅有军中的奸细,还有武昌城里潜伏在各各业中的奸细、这次全部集中起来、攻打我们何园、目的就是三妹纺车!
凌啸摇头道。“不通。不通啊。先生请想,皇上已经下了旨意,三妹纺砂机立刻要运往京城之中。万一开办了官办纺砂,那么知无堂就可以很轻易地获得这件纺砂机的图样。有必要花这么大的代价来强抢吗?
何况,就算他知无堂控制了很多的产业。他也不能公开地大办纺纱生意。枪来又有何用?”
顾贞观眼中精光闪烁,“圣旨是圣旨,可那是密旨。除了你和皇上。知道内容的人不多!就算是朝议里有要官办纺纱的意思。但是外界都以为你是淮备湖北军办的。他们来抢。就不足为奇了。至于他们抢何用。我想。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吧。卖给江浙巨贾豪商。这图纸立地就是白花花的一笔巨款,就算卖给其他的海商。怕是也收入不菲啊。侯爷。要知道这张宣纸上的一排小字。可不像是我中土文字啊!”
不会吧?凌啸一把接过那卷宣纸。果然在左下佰发现了安条所写一排文字。不看还好。一看之下。凌啸勃然大怒!
片假名!
凌啸咬牙切齿道,“怪不得这些反贼的招式诡螶莫测。哪里是武功高强,分明是用了武士刀的技法。所以劈刺凶狠。大异于中土武技。我们的亲兵很不习惯,才吃了这么大的亏。吴椣说知无堂借助矮寇来谋反。我当时还不信。想不到竟是真的!”
也许是没有凌啸那种深深的切齿仇恨。顾贞观只是说了句“倭寇可恨”。就又爆出了一个情况,让凌啸恨得牙直痒。
“侯爷地何园遇袭,为何那近在咫尺的城门领和巡捕厅不来相救,倒是被小股反贼引到远处的金大人先行赶来呢?”
凌啸正待和顾贞观剖析一番。就听到前厅外间爆出金虎的怒喝。
“什么?你唐江昨晚竟然接到侯爷手令,命你这守备严守各处城门?”
凌啸和顾贞观凝神细听,只听那唐江急切分辩道,“金军门,真的,这是昨日傍晚时分送来的,您看,这可是侯爷的亲笔手令啊,还有钦差的关防,所以末将昨晚才不敢妄动,后来听到何园这边打起来了,奴才正要带兵前来救援,谁知道一个戈什哈又送来了这个。您看,末将没有骗您吧!”
“唐江你这蠢货,给爷滚进来!金虎,你也进来。”凌啸忍痛叫他们进来,他实在是太诧异了,居然还有人假冒自己的手下假传军令,真是见了鬼了。
唐江一进来就跪在地上,几乎就要痛哭起来,“我的爷啊,幸好您老人家没事,不然我可就是百死莫赎了。”
凌啸看看他,觉得这喜欢拍马屁的家伙应该没胆子通匪,“把那两个手令给本侯看看。”
接过唐江递来的手令、凌啸细细观看起来,一看之下。凌啸自己都悚然一惊,这份假手令摸仿的惟妙惟肖,可以说要不是凌啸知道。自己绝对没有要顾贞观写过这种手令,那他自己都分不清是真是假。想不到那知无堂竟是人才济济,他们说不定还伪造银票呢,凌啸忽然有一种强烈地爱才之心、在古代能够伪造文书印到这种地步,不是人才是什么?
顾贞观也要了那手令看看,忽然若有所觉地翻开那卷空白的宣纸仔细比对一番,“侯爷,是一种宣纸,应该就是出自被杀的那个人之手。
凌啸把唐江哄了出去,陷入了沉思。
这次战斗、自己的亲兵队几乎被打残了,不过知无堂在湖北的势力也差不多消灭殆尽了,就算有漏网之鱼,也只是极个别的情况了。俘虏们的供词上显示,他们在洞庭湖中有个水寨,这次为了抢到三妹纺纱机的图样。水寨几乎调了个空。知无堂在湖北肆虐到这种地步。无论是吴椣还是陈倬。铁定要被追究责任了,湖北官场的大倾覆,即将到来。
自己应该何去何从呢?
顾贞观见凌啸沉思不语,笑道,“侯爷,虽然整个事件全部都是机缘巧合。但是无论如何。这决你是最大的赢家,好了,公事上我会帮你先照应着。现在你什么都不要想。养好伤是最重要的,否则要是落下么疾患。可歉二悔之晚矣。”
凌啸觉得他讲得也对,康熙总不成任命年纪轻轻地自己当总督提巡抚吧。想多了也没有用的,索性就在府里安心养伤。
秋意惭渐浓得转成了寒意,十月来临了。躺在床上的时间很是难熬。凌啸直趴得无比憋屈。他实在忍不住要起身出房走走的时候,也只是刚刚过了五天。
何园遇袭的第二天。顾贞观就帮凌啸起草了汇报此事的奏折。顺带着凌啸给兰芩的家书。派了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为防夜长梦多、三纺织机也在五百精兵的护送下,运往了京城。下午。黄浩和周军就带着他们地汉军旗营入驻武昌、直接听凌啸的号令。鉴于亲兵队的元气大伤。五标和汉军旗营的首脑们给何园派了一千名混合卫队。凌啸看到这些马后炮。也懒得说什么了。总之他已经下定决心。伤势一好。就要组建合乎自己期望地亲兵护卫营。否则今后岂不是处处危险?
钦差行辕遇到反贼大规摸的袭击。这事情可是太过骇人听闻了。黛宁和欣馨两个公主都时常来探望他一番。就更别说全武昌的各个衙门主官了。但是大部分都被顾贞观给挡驾了,除了吴椣和苏克济两人。也许是意识到自己地乌纱戴不了几天了。吴椣在凌啸的榻前表现得很随遇而安。苏克济则不顾自己一省巡抚的身份。坚持要床前榻后地照顾凌啸。惹得一阵恼火、忍不住以一句“苏府自重”将他唬走了。
现在。虽然还需要十天半月的时间休养,但是凌啸已经可以慢慢起来。到处走走了,令他最苦恼的事情,莫过于搂钱大计和如何和两个公主相处了。
抚恤和打赏亲兵队,己经花去了他整整两万两银子。虽然这样大手大脚有些心疼,但是凌啸还是觉得值。凌啸躺在病塌上一个一个地接待了幸存的亲兵,亲兵们领到凌啸亲手发出的赏银和凑家费的时候。看向凌啸的眼晴里,都是感激和悲痛。凌啸相信。自己的温言勉励和厚赏,将会使得这些人对他有了抽象地忠心意识,如果在今后再对他们多一些关心、再做一些思想教背的洗脑,那么他们将对他忠心耿耿。
康熙一纸密旨,上交纺纱机已经成了定局,康熙如果官办纺纱,不会给湖广一份利益,凌啸不敢报以奢望,但是他自己对于湖北军官的承诺还需要实现。否则。要是落下个“大忽悠”的名声,那么今后很难开招人了。
受了陈倬他们乱安罪名弹劾的教训,凌啸开始思考自己该用什么方式挣钱了。纺砂是涉及到国计民生的事业,其中有自己强烈的政治理想寓藏其中。结果现在还受到了康熙的强烈干涉,就是最后康熙究竟把纱纺成什么样子。还需要进一步的观察。
要想单纯地挣钱,凌啸只有一条路了。搞奢侈品!凌啸坚信。只要是搞出了有竟争力的产品。凭着自己地经营理念和职场经验,搞好这项事业。简直是信手拈来般轻松。问题的关键是,如何造出好的产品,凌啸很自然就想到了自己的机械制造专业上去了。
说干就干,反正躺在床上十分的无聊,凌啸招来唐江。要他从军修备司叫来几名熟练的工匠。
唐江为了奉承凌啸,很快就叫来了七八个鼎鼎有名的匠师。凌啸知道。这些工匠他很难搅到自己地手下,清朝的军中工匠都是集录造册的在编匠户,有专门的衙门和官员进行管理。是不可以随便离职的,他今天叫他们来。不过是想了解一下现在的工艺水平。
一阵交流之下,凌啸欣喜地发现清朝的时代里,并不是十分落后的。至少他们这些军匠都能够熟练炼出兵刃用钢。由于凌啸只是机械造的本科生。对于这些工匠们讲的什么灌钢苏钢并没有太多的涉猎。古今名词上的差异,他也很难理请。但是通过交流,他很明白地捕捉到了一个信息,工匠们能炼出钢来,只有三百工匠的湖北军械修备司每月都能炼出上千斤的苏钢,这就够了!
凌啸送走了工匠们,仍然不能让自己激动的心平静下来。钢铁是工业之母这句话确实是真理,有了钢铁,凌啸相信。自己的赚钱大计已经是实现在即了。他已经决定,伤好之后立即开始着手。
顾贞观几乎把繁琐的公务都接过去了。只是在决断的时候来请示。
但是每次他都不忘记提醒凌啸。那后园里面住着的两个公主,是需要每天请安的。
凌啸一阵头大,他弄不清楚这两个金枝圣叶想要干什么,要是想刺探纺纱机的图样。她们也应该搞到手了,为什么赖在这里不走?名分在那里。凌啸尽管不自在。也一直施着没去,但是顾贞观已经说了很次了。他也不得不去应应卯。
刚刚进入主楼。凌啸就觉得有些不对头。”自已这么高声地通报了两声、还是没有人出来应答一下。凌啸探首往堂内看看。那两个功夫丫环却不在一楼。凌啸心中一紧。莫非出了什么事情?
不过他可不敢造次、万一失了礼节,冲撞了她们,可就划不来了。
凌啸转出主楼,远远地抬手叫来一个自己府中的丫坏,命她上楼向两位公主禀报。没曾想那丫环吓得瑟瑟发抖,口中不停地求饶道,“侯爷饶命啊。长公主三番五次严命,除了她们的待从外,任何人不许上楼,否则一定严惩不怠,爷您就饶了奴婢吧。”
凌啸看到小丫环如此害怕,心知地肯定被那黛宁和欣馨处罚过,只得作罢,自己再次进入堂中,高声地喊道,“奴才凌啸,给长公主和馨公主请安!”
“上来吧!”黛宁的声音在楼上响起。似乎很是疲惫。
凌啸很怕这两个公主在他的地头出事,也懒得管什么合适不合适,三步并作两步上得楼来。隔着一层纱帘,却见那欣馨并不在楼内,只黛宁和两个丫环在里间。似乎她们刚刚起床。凌啸嘘了一口气。行礼请安之后,就要辞出去,忽听见那黛宁呻吟一声,看来有些痛楚的模样。
“长公主,您怎么样了?”一个丫环急忙问道,另外一个也连忙上前询问。凌啸只得停住脚步。
“凌啸,本宫稍染风寒,你回去养伤去吧,不碍事的!”黛宁像是不欲让凌啸知晓自己的事情。
要不是你是公主。老子才不想管呢,凌啸答应一声,就待出去随便叫个医生来给地诊治一下,突然那黛宁又是一声呻吟、竟是更加的疼痛模样。凌啸哪里还敢马虎,连忙对那两个丫头喝道,“你们两个还不去前院吩咐叫大夫。难道要等到长公主病重了方才后悔吗?!”
两人连忙答应一声,急急地掀开砂帘,谁知道她们动身之际,一个圆滚滚的物件从她们身上掉落,在木楼扳上滚到凌啸的脚下。
凌啸定睛一看,几乎吓傻了。原来你们在玩这种调调!
凌啸的眼神很锐利,看到滚到他脚下的东西,忍不住心惊肉跳。这是一个木头雕制的弥勒佛,普通弥勒佛不同的是,这尊雕像竟是挺着前后两条阳根的淫具,凌啸明白这长公主正在和两个丫鬟玩GAY。
两个丫鬟也惊呆了,看到凌啸一脸的愕容,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凌啸像装作没事人一样,“还是我出去找大夫吧,寻常大夫我可不放心。”“站住!”黛宁一声冷冰冰地叫喊,凌啸一愣,不就是撞见了你的隐私吗,反正我知道为尊看讳的道理,定不会乱说,难道你还敢杀人灭口不成。
“你都看见了”黛宁又肯定地说了一句,几乎将凌啸逼到了死角里去。“此刻在你的眼中,定然将本宫看做淫荡成僻的公主,是不是?”
凌啸此时已经从震惊里反应过来,这一细想,还真的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自古以来。在士大大阶层里面就有断袖之癖、龙阳之好,不足为奇、尤其是康熙禁止官员们嫖娼之后,拳养娈童的事情就更加普遍了。大点的家族里面,像什么通奸扒灰的事情。更是多得不胜枚举,与唐朝的那些个乱淫成性的公主们相比,黛宁也就是丰腴的身材有得一比。其他的可真是望尘莫及的,就她的这点子韵事,在凌啸的心里,也就不比手淫严重多少。
他的心里已经这么想了,表现出来的自然就十分的无所谓。
“长公主,奴才是看见了、那又如何?这能代表什么事吗?凌啸反问道,“难道您非要把自己和太平公主那种人相比吗?”
黛宁闻言,起身掀开纱帘,走了出来,一直到了凌啸的身前。她的小缎袍领口斜开、露出一片的白雪般的肌肤、粉面上地红晕十分浓重,凌啸也不知道地是刚才的潮红未退,还是被自己给气到了。
仍然是那种可以骗人的黄莺声音,却带着嗔怒,黛宁咬着柚牙道。“你这混账奴才,竟敢拿本宫和太平那淫妇相比!?”
凌啸闻着她的阵阵幽香。也不屌她的质问。扬着脸道。“整个天底下。没有任何人能够逼迫你变成那样,除非你自己想要硬和她扯在一块。在奴才看来,和自己的女待有些亲密、实在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连淫字的边都沾不到。更别说什么淫荡成性了。”
现在轮到黛宁发愣了。“你说什么?这还算不上是……是那个?”
凌啸一摊手。”圣人的父母都曾经在野外交合,方才有了这位孔圣人。所以圣人说食色性也。男女之间尚且如此。女女之间就更不值一提。女儿是水做地。难道公主没有听说过吗?别说是冰请玉洁的女人,就算是您宠幸一个男子。也不过是那个男人的荣幸,更是您的私隐。
黛宁听到他的这番言语,很是惊奇、一把拉过两个丫环,“你究明白没有,我们刚才在干什么?”
凌啸开始有些哭笑不得了,他现在真希望欣馨快点出现。免得自己给一个大他十来岁的熟女做性教育,“这种事情就像是抚慰自己一样的正常。只要是个人,就有追求幸福和快乐的权利!我也曾经这么做过,很多的道学先生也这么做过,天底下地人谁敢说自己没有干过?即使没有。那他敢说自己没有想过?”凌啸一指两个Y环,“你可以问问她们。可有思过春?”
两个丫环一阵羞怒,娇嗅凌啸一眼,低下头去,手捻着裙角,不看两个公然讨论这种事情的大胆之人。
黛宁嘟看嘴,拿眼睛挖着把凌啸看了十几眼,终于确定了凌啸并没有鄙视和笑话的意思,这才恢复了常态,一把揪住凌啸地耳朵、凑近去大声道。”你这奴才给本公主听好了,要是这件事情你敢乱说、我就去皇上那告你一状、就说你非礼本公主!
凌啸几乎要抓狂。非礼你?我自己的一妻一妾一婢都没有时间去搞定。还会有心思来招惹你这个寡妇?要是康熙信以为真的话,不要说什么世袭周替地侯爵了。自己地去处恐怕是只有到大内当太监了。
“奴才不敢!”凌啸淌着玲汗躬身答道,“绝对不敢。”
黛宁哼哼一声。“本公主对男人不感兴趣。滚!”
拽什么拽!你这个死变态!你对男人不敢兴趣。老子却对女人感兴趣,但是绝对不包括公主身份的女人!老子今天算是倒了大霉了。这是请个屁的安。凌啸一边在滚。一边在心里痛骂这个熟女。
“忠毅侯,可记住了。本公主看纺车的事情。最好谁也别说。否则。我可是要偷偷地告诉太后。就说你这奴才你辱了本公主的身子!”
没等凌啸走到楼梯处。黛宁又是威胁一番。凌啸回头称“喳”的时候。他知道自己的心情就是恨恨恨。你辱你的身子?老子真地要有那日,首选的就是你辱你的灵魂。就是不晓得你这个死同性恋是p还是T。
“长公主放心吧,奴才不会说出去的。不过奴才略通医理,要提醒公主一点,那个物件最好每决都要用开水给浸泡祛风。否则会很脏的。伤了凤体就划不来了。”带着火气的凌啸要是不出出心头的恶气。肯会难以睡好觉的。他如是“好意”提醒,却不料黛宁听出他在讽刺她们很脏。娇吼一声,“滚!”
同时到达的还有砸在凌啸头上的东西、凌啸头上一痛、定睛一看落在楼梯上滚落下去的凶器,一阵恶寒。黛宁竟然用那个双根弥勒佛砸他的头。这让凌啸想起以前世界里的卫生巾,大叫倒霉透顶!
出得主楼、凌啸经过这一惊一怒,他还未痊愈、已经是有些疲倦焕闷了。当下就在那楼前的台阶上坐了下来,回头看看那背后的楼阁,心里一阵焦躁和疑惑。今天的事情实在是太巧合了,凌啸很是怀疑这件特就是黛宁的事先安排、故意要引自己入局,她真正的目的、就是威胁自己不要把她们和窃纺车式样的事情说出去。但是凌啸十分不解的是、她们既然是奉人之命来盗取、暮后主使必定是消息灵通的背景人士,很可能就是阿哥爷们,难道他们还想推自己老子的墙角不成?
第二天、凌啸刚刚从一觉中醒来,就见到一双妙目正面难面地盯着自己。凌啸一惊,那眼眸的主人也是一惊,两人一阵后缩,原来是欣孽。凌啸欲哭无泪。难道睡个觉也要被人偷窥不成。
“眼屎很多,快来洗把脸。”
凌啸一见她竟然端来了一个盛水的铜盆,心里很是无奈,这个公简直就是一个涉世不深的小Y头、连个含蓄点的话都不晓得说,讲什么眼屎?但是他可不敢放肆,更不敢承受欣馨递上来的毛中、自己还没有活够。那里敢要公主伺候他的起居。
“公主。奴才不敢!”凌啸连忙跪在床上推辞。
欣馨一怔,毛中从指间滑落下去。突然大声地哭泣起来,把凌啸吓了一跳,更加是请罪不已。欣馨本不是什么木纳之人,平日里言语极为健谈。可是在凌啸面前,却半点利落的话都说不出来。端盆拧毛巾这种事情也是个早上才学到的。想来献献殷勤。却被凌啸如此拒绝。心下自然十分悲苦。自己可是当朝公主,皇上的掌上明珠啊!
凌啸也知道,欣馨这个金枝玉叶肯为他作下人做的事情已经是十分的难得了,可是自己对她实在是没什么好感。更何况她还有自己最不敢要的公主身份,唯有敬鬼神而远之了。
欣馨哭得了一会,见凌啸半点安慰哄劝的意思都没有,更加明白凌啸在冷淡自己。当即止住了哭泣。抽噎着问道,“你如此地嫌弃于我。是不是我如何做都难以打动你的心了?难道在你的心目当中,容貌真的是这么的重要吗?”凌啸知道她已经夫去的耐心,只要自己加把劲,丫头就会死心,可是偏偏那种绝情的话语说不出口,更是难以用容貌去刺伤她。只好黯然不语。
欣馨等了半晌,凌啸还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渐渐失却了她所有的热情和期望,转身悄然而去了。
,观进来的时候,凌啸还在那里发呆。看到凌啸的这幅模样顾贞观暗暗叹口气,道,“侯爷!长公主今天清晨已经离去回京了。”
凌啸的振奋出乎他的预料,“真的,哈哈哈哈,真是大快人心啊!老子今天可以总算可以抬头做人了……
“你别高兴的太早了、刚才我们收到了北京来的谕旨,皇上任命了新总督,竟是河道总督于成龙,他是出名的请廉,也是出名的执拂古扳,认定天下人只有他最忠君爱民。权柄也是看得最重的。看来你和之间。将会很有些龙争虎斗啊。”
凌啸莫名其妙。“于成龙不是死了吗。高夫子以前不就是他的幕僚?
“呵呵,侯爷,本朝有两个清官都叫于成龙,这一段官场佳帮你竟然不知道?死的那个是老于成龙,曾经当过直隶总督,现在调来的那个是河道总督,人称小于成龙。”
凌啸这才明白过来,无所谓道,“先生,我已经想清楚了,无论皇上怎么想,总之,这一次,我不想再理会太多官场上的事情了,争权夺利,咱家实在有着先天不足,想不到年轻也是一种罪过。他于成龙来了,我和他井水不把河水,他管他的分内,我办我的差事。”
顾贞观见凌啸似乎很厌倦争名夺利了,很有些愕然,怎么他就转了性子,“侯爷,贞观只是怕到时候你身不由己啊,你们的差事重叠的地方很多,你不去惹人家,他倒不定会来撩你,到时候你可以退?再看说了,你要当个享福人,来这湖北干什么?你要真是铁定的安分心思。不妨现在就对金、何智壮他们说清楚,免得误了他们的前程。”””先生难道觉得我非要去争不成?现在摆明的道理在那里,皇上用我这弱冠青年挑大梁吗?既然如此,我除了得罪人以外,还有什么好处?”
顾贞观怒了,一膛眉目,“学会争权夺利,方能手握重权,方能话算数,方能兼济天下,惠及苍生!这算不算好处?你说!、”
政治经验?凌啸觉到了他的苦心,连忙点头纳谏,是啊、这些个士大夫心里想的就是这些所谓的入世救民、不过自己现在的心思走得更远了。权势,有的时候不仅仅是在于官职高低。“对了,先生。我想帮鲁桓他们脱离贱民籍,你觉得这事情难不难?”
顾贞观明白他想进一步收复那些囚工出身的亲兵,自然明白他的意思。见凌啸又自振作,当下笑笑,“你说的脱藉事情说不难也难,说难也不难。他们是前明建文帝的臣子后裔,被永乐皇帝罚为贱民,世代操持老鸨龟公吹鼓卖喝的贱业。在世人的眼里,他们可是比奴仆太监还要低贱。都是些见利忘义的连利小人。你要想帮他们脱藉,得分两步走,第一步就是把他们招为你的仆役,待官府的报备文书满了一年之期,再将他们脱去奴籍,就可以了。不过其中的难处在于第一步,凡是贱民招为奴籍。需要一省督抚首肯方可。呵呵,看来你还真的是和于成龙不投缘啊。第一件事就和他对上了。”
凌啸看到顾贞观笑颜逐开,心下郁闷。难道你这先生地圣贤书都反着读的。这么喜欢看我和人争斗?不过他自有妙计。“那我就不找于成龙。找苏克济这个巡抚不就成了!”
“苏克济和吴椣都被撒了差事。按任的是施世纶。
不会吧?施公案里的大清官,靖海侯施琅的小儿子?康熙这是怎啦。一下子派来了两大清官,湖北官场这下子可就热闹了。
凌啸眼珠一转,哈哈大笑道“怕什么。新官上任也是要骑马坐船的。只要他没有飞的本事。十天半月之内他们能够来湖北了不成?留总督和巡抚谁敢不卖这个面子给我!等他们两个正主到了。难道还能抓住这种小事先开战火不成?要真是这么不通人情,我再和他们斗,别人未必会同情我。但是一定会知道是他们先行找茬。先生派人将吴椣和克济请来吧。”
顾贞观倒是没有想到凌啸这招生米煮成熟饭,盯着凌啸一阵欣慰,这个家伙脑子还是很快的、当下又报上了另外的公事。
“这份明发地谕旨里面,大大褒奖了侯爷的功勋。虽然没有什么赏赐,但是这次能够将知无堂在湖北的势力大部肃清,皇上十分高兴,在谕旨里称赞你地差事已经完成了一半。不过、余匪的肃剿和绿营的整顿。皇上要你更加上心些。还有。皇上令全国督抚上议事奏折。讨论妹纺纱机地官办方式。”
“没说要我凌啸也上折子吗?”
顾贞观眼中精光一闪,道,“皇上地这份谕旨里面没说。但是我建议侯爷千万不要!、”
凌啸不解,“为何?难道先生不知道我的经济之道最为独步?”
顾贞观前然反问道,“你能确保你提的方案就最好?即使是最好的方案。万一执办之人出了偏差。最后的骂名你至少要担上一半!造出这种利于纺速的纺车,你是有功无过,名垂青史,犯不着再去冒险置椽。”凌啸还在品位之中。顾贞观的话更近一层,“更重要的是,明谕旨都已经到了。可是圣上地密旨还没有到。这就是说,圣上经过考虑。根本就没有要你发表意见的意思!”
凌啸悚然而惊,是啊,康熙的密旨一向都是快于明发谕旨的,越是这样。凌啸越是担忧,纺纱机这种西方工业革命的产物,放在了东方的封建社会之后。究竟办的怎么样。恐怕只有自己能够了解来龙去脉、随时掌控运营方式的反馈和调整。如今康熙不向自己这个始作诵者问计,难道他是有什么异样的心思不成?
“先生。你总是教寻小啸爱国爱民,要是朝廷听了督抚们的建议。却不合实际。最后落得个伤害农桑或者导致粮食饥荒的后果。你我如自处?”
“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顾贞观显然很吃惊。他一个标淮的文人。经济上懂得有限之极,不过他马上斩钉截铁道。“这恐怕就是圣上问各地督抚而不问你的原因吧!侯爷,总之。现在就算你上了折子。很难得到采纳。万一真的到了鹊案的那一步。到时候你才能补救。”
他看到凌啸似乎有些不敢想象和承受那种后果,玲然提醒道,“后等你做了一方父母。你就会知道。自己是造命之人。你的一言一行,即使出于好心。结果却可能造辐百姓,也可能祸害人民。要真正反思一下自己,这个纺砂车上,你是不是急于求成了。”
凌啸一正衣冠,坚持着给顾贞观行了一个师礼,“小啸受教了。”
鲁桓等人听到了凌啸要为他们抬籍的消息,是在吴椣和苏克济他们辞出何园一个时辰之后。凌啸派人将他们叫道堂上。
凌啸没有用多少的手段,两个行将去职的大员就缴械投降了。这两个家伙竟然被勃然大怒的康熙勒令致仕退休,马上就要回老家去抱孙子颐养天年去了。
吴椣早已没有再和凌啸一争长短的本钱,对凌啸自然贤侄亲家地叫唤得亲热,他还指望着孙女烟罗和豪成地婚事呢。这样,自己的儿子就有凌啸可以照应了。苏克济却是哭丧着脸,如果不是他刮了些养老银子,恐怕会更加的失落,但是凌啸的面子他不敢不给。
在的夕阳权力不用白不用,给自己的后人留个门路。也算是没有白白浪费。
仗义每多屠狗辈!
凌啸看着堂上跪着的仅仅剩下四十几名的囚工亲兵。实在是感慨万干。之前自己救这些人的家属。不过是源于届行职责所在罢了,谁料这些中年汉子们竟然挂记在心。何园遇袭当晚。他们竟是奋不顾身。
拼得最是不要性命,一百二十多人地小队,竟然剩下阵亡了六成以上,就是眼前的,全胳脖全腿的也只有二十来个,平添了不少孤儿寡母泪。
“弟兄们为凌啸受苦了,为了护得我的安全。有很多的弟兄再也回不来了、也有很多的落下了残疾,凌啸不一定记得他们的名字,但他们的家属,我也一定照拂到底、父母我养到送终。子女我保他们成人!”
鲁桓他们禁不住落下泪水,想起死去的亲友,也是十分黯然,但更多地是感动!剩下的孤儿寡母,今后的生计肯定十分艰难,现在凌啸亲口承诺、无异于是一名有但当地汉子,也不枉咱们忠他一场。
凌啸站起止住他们的道谢,“面对武艺高强的贼子,我看到你们没有退缩、打不赢了,就用血肉之躯和敌人缠斗。我曾经对两位公主和先生说过一句话,现在亲口对你们再说一次。你们是当之无愧的勇士!有你们做我地亲兵,我引以为豪,引以为傲!”
世界上有什么奖赏,比得上被肯定?有什么士兵能够抵档勇士的名誉?常年挣扎在社会的底层,忍受着非人的歧视和唾弃,对于这些囚工来说。凌啸的评语简直就是仙音,他们听到这里,每个人都在颤抖、这位侯爷把自己冠上了“勇士“的头衔、士,当为知己者死!每个人都在心地提醒自己,侯爷的话就是金科玉律,他讲的就是对地,任何对此认同的人,自己一定会证明给他看!
凌啸一振臂膀。”可是、有一件事情,我已经忍了七天!现在已到了绝对不能容忍的地步,我绝对不能容忍,我凌啸的勇士们竟然被骂成是贱民!那种鄙夷和轻视让我觉得是一种耻辱、勇士啊勇士,怎么能够和贱民联系在一起?所以,这两百张抬籍文书,请你们允许我,亲手交到你们的手上、凌啸对这将引为毕生的荣幸!你们可愿意当个真的勇士?!”
鲁桓目瞪口呆地愣了一会儿,才想起看看左右,手下已经一个个泪满面了、却都如同他自己一样,挺着笔直的胸脖。
鲁桓暴吼一声。
“梦寐以求啊侯爷!”
“梦寐以求啊侯爷!”
众当暴吼。
凌啸听着囚工们的吼叫,感到十分的欣慰,这些单纯的汉子,依然不脱江湖市井的本色,思想中的朴案,令他感觉得到自己被他们所依靠。也许他们的忠诚现在还没有到达赤胆的地步,也许他们的跟随,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只是为了报答你的恩情,但是当一个人愿意为你舍生忘死地战斗,你还能要求什么?
“鲁桓,你们还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我会尽力满足你们。”
扑通一声,鲁桓跪下了,哽咽着道,“我们哪里还有什么要求,您把我们的身份抬籍,已经让我们脱离了耻辱,从今往后,我们可以堂堂正正地活出一个人样了。侯爷的大恩大德,我们恐怕是难以报答了,只有我们的这一百多斤,从此跟随左右,侯爷只要一声令下,就算是和天王老子干架、我鲁桓也决不退缩半步!“众囚工也是纷纷表示今生效忠。方可叔答凌啸的深思厚意。
凌啸谦逊几句、笑道。”你们这些个直肠子的汉子、真是太瞧不起我凌啸了,叫你们提个要求,竟然畏首畏尾的。这样,既然你们不说,那我就帮你们想一条我要为你们做的,然后我再要求一条你们为我做的。如何?”
鲁桓一愣,他手底下一个三十来岁的虬髯汉子忍不住好奇,问道,“侯爷,您好要为我们做什么事情?莫非是要给弟兄们,找一房媳妇不成?“他这声笑话一出、很多人都跟着笑起来了,鲁桓怕他们太过嬉戏,凌啸会不高兴、连忙喝止道。“左雨!不得无礼,在侯爷面前要得规矩!
凌啸笑了、这些汉子的文化定然不高。至少此刻在凌啸的心里,只是把他们当作普通的士兵、既然如此。就不必像对待文人和将领般讲究上下尊卑。
“鲁桓,不碍事,本侯既然称大家一声兄弟们,自然也是全心相待。不要生分嘛!本来我就是想在府里办上一个学堂的,让你们的孩子们也上学堂。将来他们就有可能出将入相,成为光宗耀祖地出息汉子!不过左雨说得很好,提醒了本侯、原来你们还有很多人都是光根汉子。
呵呵。没有媳妇哪里来的儿子。没有儿子哪里来的香火和出息?”凌啸哈哈大笑地解释道。
左雨一听有些羞愧。”爷,您能够这样为我们着想,倒叫我们真地觉得对不住您了、咱们都是贱民出身,一来我们的身份低贱,除了寡妇老妓肯嫁给我们外。剩下的就是些瘸脚断手瞎眼聋耳地残疾了,二来,我们大都穷得叮当响,能够娶妻生子的毕竟是少数啊。“他这一说,倒真的引起了大家的共鸣、有的人想到悲苦处,竟已经哭出声来。
凌啸同情地一叹,“人生天地间,所谓着何?上承先祖下开枝叶、想不到你们竟然连个未来的前程和奔头都没有。罢了,爷今日就好人做到底了,反正你们都是我府里地人,爷今日就在此说上一个消息、全了你们的这点子心愿。我的那些个丫环,和你们一样都是苦命之人,要你们有本事将他们求到手、爷给你们办个集体的婚宴、让你们都有依靠,”
左雨和一般光棍欢呼崔跃,把个凌啸简直当成了凡间生佛一样,像鲁桓一样有家室子女地更加高兴、自己地孩子能够上学读书了、这种赏赐简直就是给了他们更加远大的盼头。
凌啸也是更加的快乐,他帮了这些没有明天的人,心里上极为满足。再说,这些人今后将对他更加的死心塌地不说,他们的那些子女还不一样都是他的家生仔,后继有人啊。他将手一按,宣布道,“有两条不得违反,第一。要想成双配对。女方的意愿是最重要地。这第二嘛。
不许争风吃醋大打出手。毕竟还有督标来的亲兵也在求那些丫环儿。”
左雨惧着脸陪笑道,“爷,您也太小看我们了吧。要是只有这点出息。哪里配给您当差呢,要是真的有这种事情,爷,您大鞭子狠狠地抽。就算是开革了我们。我们也没脸说您半个不是的!”
“好,这点事就这么定了。弟兄们努力吧!现在再来说说你们以的职业。和各自的擅长。本侯好给你们来排合适的职事。
经过一番摸底。凌啸更加欢喜,他没有想到这些囚工贱民出身的里面。还有两个人才,凌啸盯着他们,开始盘算自己的心思了。
左雨和几个手脚好的壮年汉子依然喜欢这种军旅生话,也乐意继续当凌啸的亲兵随从。凌啸看得出来。鲁桓是德高望重,而左雨却显然是壮年汉子们新的首领,索性就让他按替鲁桓的亲兵小队长一职,待到以后补充好人手。就正式掌管一个小队,做胡骏胡涛的得力帮手好了。
鲁桓以前有干过妓院的总管,对于那账务和细事的安排十分在行,凌啸正好缺少了一个管家,毕竟要顾先生长期兼着府里的细务,实在浪费了贞观的才干。
有一个叫做陶洲的更是不了得,他曾经隐匿自己的出身,在湖广闻名的德生货行里面干过副掌拒,大江南北的一应货物采购聚散、客商名录他都是铭记于心。要不是德生货行的大掌拒怕他威胁到自己的地位。在东寒那里告发他的出身,恐怕德生货行现在已经是他在掌舵了。凌嘨看着陶洲这个“高级主管”,心道,这家伙算是自己的同行了,看来自己今后的搂钱大业,就要从他的身上开始起步了。凌啸先让他做了府里的执事。等到自己的奢侈品计划出来,可以定他出面来轻营。自己只在暗中就可以了。
当凌啸听到姜隐报上他的职业和履历的时候。凌啸简直就像是检到了一个宝贝,毫不犹豫就指定他担任陶洲的副执事。这个早己经残了左手的中年汉子,竟是当年呵呵有名的秦淮烟花处所的红人、他的职业就是刺探各家妓院里花魁们的隐私,只要是有对手想搞到这个花魁,都可以找他买去花魁的隐私污点,比如狐臭、花枊病史之类的。他的左手是在秦淮河被怀恨于心的人砍掉的。不过在凌啸看来。这个残疾并不重要。绝对不会防碍凌啸使用这位当代“中情局特工”的,就算政治上用不到他,商业上也是大有他发挥余热的舞台。
待鲁桓他们都欢喜地离开之后。凌啸立即抬来了胡骏胡涛两个。
“小涛小骏,你们的差事办得不错。”凌啸将他们行礼完毕,立辛肯定了他们的成绩,“这几天你们在我的面前不敢说话,是不是这次何园遇袭。我们伤亡惨重。你们就在心里面自责啊?”
两兄弟连忙请罪,他们的确很有些惭傀。
“主要责任不关你们的事情、那都在于我平时难你们督管不严。所以这决我不但不会罚你们、还要奖赏你们。但是也不是说你们就半点责任也没有,金虎离开后,既然我将亲兵交给你们两个来掌管,那么在保卫安全的问题上,你们就应该事事时时都要想在我的前头,可能的威胁、存在的漏洞、亲兵的战力、我的行程安排、府邢安保设置等等这些。都应该是你们为**心的。你们都是跟过容若大哥的人、现在是的贴身心腹,要是我不信任你们,会把我的性命全部交在你们的手上吗?所以、你们要更加的用心,不要让人看了我的笑话、看了容若大哥的笑话,最重要的是,我还想将你们调教成才的,不要让人看了你们两兄弟的笑话!”
胡涛两兄弟听了凌啸的话,知道他这是完全的贴心话,更加的羞愧。胡涛几乎无地自容了,但是胡骏却一挺胸脖,“爷,过去的小骏就不说了、我们定会发奋自强,绝对不会再掉以轻心了、等到我们真的改好了。爷,那时候我们才有脸向您再谈起这件粗事。”
凌啸击掌赞道,“好!知耻而后勇,说说看,你们这些天都想到了些什么。”
“爷、我觉得应该从两方面着手改进亲兵队!“胡骏似乎很有自信。“一方面、我们要格整个亲兵队分成忠、毅、侯三营,忠字营三百人负责外围警戒、巡查、设哨、阻截、冲锋、这个营的人员、就以这次幸存的亲兵里面挑选善战的忠贞之士担任干将,具体怎么机选士兵,等您的伤好了之后再选拔。”
凌啸听他说的什么外围,觉得有点意思,兴致勃勃地听着,胡骏看到他这么重视。有一种被赞赏的喜悦。说得更加有劲了。
“毅字营一百五十人。这些就不仅仅是要求忠心就可以了。还需要绝对死心塌她的忠于侯爷,一声今下,就是刀山火海,也要趟过去!而且要武功高强身手卓绝。因为他们将是爷的贴身护卫。是您的最后保障。他们不战至伤亡殆尽。是绝对不许任何人伤害侯爷的。侯字营则一个五十人的斥候营,只要是我们分析到某一个势力可能对侯爷有威胁。那么侯字营将千方百计地刺探、监视、用间、收买、分化这一势力。确保能够将其状况随时掌控。”
凌啸怎么看都觉得这个方索都像是大内侍卫的那一套,御林军、寺卫班、侦知处,一一对应起来,忍不住有些得意,想不到自己手下的一个十八岁小厮。竟是文武双全之辈,正待赞赏之余加以指正些问题时。
顾贞观在门外叹道。“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官。亲兵队里有很多是朝廷制的督标兵丁、小心人言可畏啊!”
顾贞观在武昌警告凌啸人言可畏,康熙就真的听到了人言。
乾清宫外已经是霜雾浓重,但是大殿里面西暖阁却温暖如春。康熙笑吟吟地看着地下跪着的两个臣子,心中仿佛看到了湖北即将政通人和。于成龙和施世纶即将前往湖北赴任,这是来向康熙陛辞了。
于成龙却一梗脖顾,如强项令一般,和康熙打起了擂台来。
这个小于成龙是汉军旗人,与汉人的老于成龙并无亲属关系,虽是一样的清廉,但是他有一点性格强悍,他们之间的私交并不融洽,多年来被老于成龙给压着名声,很想自己有番作为,有名的前任治水名臣靳辅就是被他给排挤掉的,他坚信自己才是天下第一忠君爱国之人。康熙取他的廉洁,将河道总督这个花钱如流水的衙门交给了他。可是康熙,里明镜似的。他的长处并不在于这治河上面。而是在于地方上的政务。
这次连派两个清官能吏前往湖北。实在是对他们黛以厚望。希望解他士的廉洁德行和理政能力,全面整顿已经靡乱不堪的湖北官场。
“奴才获圣上如此器重,感激不尽。君恩深重,臣又岂能怜惜这老骨头?但是臣以为。唯有办好差事,方能真正答谢圣上隆思。故此。奴才有一个请求。如圣上不答应,奴才不敢前往。还请皇上另委高贤。”于成龙言罢。将头磕下。
陪同在旁的佟国维闻言一愣。这些个所谓的清官孤臣,老是一副唯我其谁的傲慢性子,谁的面子也不给,谁的威严也不怕,这不。又和皇上对上了。在康熙御案旁专设小桌习学政务的太子。也上了心事,好于成龙到底想要说些么。
康熙笑了。他这前半辈子除了文治武功之外。最为津津自豪的就是自己的清官臣子多。他最重视鼓励清官培养,不仅从学术上恩想上以鼓励。而且在名誉上大加褒奖。不仅加封清官们的父母妻子。还对很多清官之子女封赏爵禄。上有所好,下必迎焉。于是不管是真清官还伪清官。康熙朝多地是。不然雍正以后可就没有必要大杀伪清官了。
“好。想不到你于成龙竟然跟朕叫上板了。朕这次要你和施世纶两大清官督抚湖北、就是要以你们请廉的德行和理政的才干,好好整顿靡乱不堪地湖北官场。还百姓一个朗朗乾坤,还朕一个固若金汤!说,你要朕满足你一个什么要求?“康熙不以为意。讲话起来勉励、寄望使得于成龙的胆子一壮。
“请圣上召回钦差凌啸,奴才方可事权统一。大刀阔斧。除旧新。望圣上成全!”
于成龙的这一要求、俱得几人都愣住了。施世纶心中一动,凌啸这人的背景他也知道,于成龙的担忧很有道理。单看凌啸前往湖北地这三四个月里,那里就迭爆丑闻,累发巨案,可见凌啸绝难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我们两个到了湖北。他会不会卖面子还很难说。
康熙的脸色当即就垮了下来。
凌啸到达湖北以来,自己的确有时嫌他多事至极、可是这个年轻的家伙总是让自己无法忽观。湖北整军整得洪进军中地反贼奸细无处藏身。纺纱车一出,又引得这些贼子以卵击石,几乎全军覆没。凌啸对自己的忠心早经多次考验,又曾经与自己恩荣相结,要不是凌啸年纪太轻。又缺乏主将地方政务的经验,那么凌啸就是湖广总督的最佳人选。
和康熙一起挎下脸的还有太子。要不是没有他说话地份,他简直拍案而起,怒斥于成龙一番了。
太子又惊又怒,脸上阴沉不定。紧张地看着康熙地神色。生恐他会答应下来。他不晓得于成龙说的什么事权统一,什么除旧辟新。他只知道一件事情,没有凌啸的日子。自己过得非常惬意。要是真的如此。
太子想借大办纺纱来挽回康熙对他能力的信任。来挽回群臣对他威严的享重,更想改变并前段时间财力上的颓势。他用脚趾头都可以想得清楚。凌啸毕竟是造出这台纱车的人。又抽长经济之事。如果凌啸一旦被召回,那么父皇必然改变主意,将自己已经在筹备策划中地纺纱事务易主。
康熙舒援了一下面容,用平静的语气问道,“为什么?朕可以下旨、凌啸不得干涉民务。难道凌啸在湖北还会碍你的事吗?”
于成龙久闻郭锈说凌啸自恃皇上恩宠。飞扬跋尾得很,现在听到熙这么说,心里有数了。凌啸的圣眷之浓。非同小可。当下他干巴着嘴、问道,“那圣上是说。奴才暂时就不管军务。专门先照应着民务。让凌啸一个人掌管军事,等他把军队整顿得全听他指令再按手过来吗?”
于成龙见康熙有些迟疑,又反问了一句,“要是凌啸用那块御赐板指强行干涉民务,奴才可以不理吗?
佟国维心里暗奚,果然是久经宦海却本性难改。连这等挑拨离间的话。都要说得如此直接,半点都没有合蓄。不过这种直性子的清官讲有一个好处,就是让人觉得可信度高。康熙听了之后。心下的确有些不放心。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太子见到康熙有些犹豫了,恨不得为老头子打气加油,为凌啸摇旗呐喊。“父皇。每次谈起凌啸,儿臣都觉得很惭愧。以前分彩票股份的时候。儿臣心里确实是十分想不通。为什么就是不分给我一点点股份呢?后来见到四弟他率先捐出红利。凌啸也捐得一干二尽,儿臣这才知道他是出于公心。皇阿玛您还记得八九月间的河南陕西大灾吧,朝廷一下子就拿出了上百万的嬷灾银子。儿臣才明白都是皇上您未雨绸谬慧眼识人。不过。即便如此、儿臣还是觉得。于大人的意见有道理,一个御赐板指长期放在凌啸的手里,似乎有些不安。这只是儿臣的一点小见解。还请父皇指点。”
康熙对太子近来的长进很满意,“想。你上次就能自公心出发。不计前嫌,力挺凌啸整军。很好。这次也能将公正于心。深符朕望。”
他慰勉了太子,接着对于成龙道。“人心互不相知,也是你和凌啸未曾共事过。朕既然将整军事交与凌啸。就用人不疑!如此,佟国维拟旨,收回御赐扳指。凌啸剿匪有功。晋升二等忠毅侯。于成龙以湖广总督任钦差湖北整军副使。会同凌啸整顿。”
随着佟国维的一声遵旨。这次陛辞就此结束。今康熙和凌啸都没有想到的是。于成龙对于一件事十分不满。就是康熙今他以两省总督的身份兼个钦差副使,让他地自尊心受到极大的伤害,加上郭琇的挑拨言语。以至于还没有上任。就对凌啸满腹地成见。
被人莫名奇妙地恨上了,凌啸并不知情。
凌啸听了顾贞观的警告,嘿嘿一笑,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准备在亲兵里面建立什么特情机构、他的计划不是这样的。顾贞观的一句话是对地。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官,更何况自己这样的临时钦差?与其无辜招来弹劾。白白便宜后来者,倒不如另起炉灶。
对于胡骏提出的这个方案、凌啸早有计划,他在心里面常常怀疑己可以忍受多久。
跪在地上磕头,总感觉到自己和亲人地生命时刻受着威胁,对于他这样来自于一个自由世界的人来说、滋味很不好受。加上他还多多少有些民本的思想、他就更加无法确定自己有没有会冲动起来的一天,如果真的那一天到临,自己全无资本,可就只能是可悲的结局了。可是“资本”又怎么能放在别人地兜兜里面呢,那还不被吞掉才怪!
“左雨!。
“在!“左雨从门外跑进来听今。
“出去看看,将你的兄弟把此处的防务接手过来,大堂三十步不许一人接近,爷有要事和先生他们谈。
左雨出去了,顾贞观看着凌啸。心头不知是何滋味。从谋士的敏感来判断,他知道凌啸可能有些并样想法要商谈。可是从一个正统文人来看,他又希望凌啸不要玩火,他不希望自己看好的人自焚。不过他信一点。凌啸的火不可能玩得很大。怎么说。凌啸也是一个正筒子满族勋贵。玩火玩不到谋反上去吧?
“黑社会企业化!”凌啸忽地感慨一声,也不管他们听不听得懂,自顾自地说下去。“小骏,你的忠字营和毅字营的想法很好,不过太过于抬摇,会让别有用心者攀污于我。可是皇上一日不把我调回京城。我就要在知无堂地威胁下与狼共舞,实在危险得紧。这样吧。那一套方案。你还是接着搞下去。不过规摸缩小,名字也不叫什么什么营,就叫亲卫吧。开始的人数控制在二十人以内。主要从左雨他们的家属里面选拔,我要亲自训练他们。这是我自己的家将,又不是军中人。这样就可以旁人就不能够说三道四了。”
“喳。”
“记住!从头到尾,这件事都要隐密。我说的隐密,就是任何我们四人以外的人都无法窥其全貌。还有。以后在府内应命。不要说喳。要憋着中气说,是!”
“……是!”
顾贞观露出惊异的眼神,大清开国以来,官场惯例是领命曰“喳”,凌啸是标准的满官,难道他要假惺惺地做出倾慕汉文化的姿态?可是他要摆这姿态应该是对外界去摆啊,在自己府里面,给谁去看啊?
“府上的奴仆实在太少了,再碰到像这次的危险,可就麻烦至极。绿营里来的那群子亲兵,我可不能全然仰仗他们,还是自己府里恩荣相结的人可以相托!”凌啸不理会顾先生的惊奇,“小涛,去给我到汉口人市上打听好行情,十三岁以下的灾民子弟,你给我留心起来,选那些孤苦无依的,买个五十左右的。另外置个庄院来安顿这些孤儿和刚才说的亲卫,这事情要分批分次地秘密进行,不能教外人知晓!”
“是!”
顾贞观却两手一摊,“侯爷,府里现在可是没多少银子了。上次爷回去拿走了五千两,少奶奶和小依也带了八千两,买那些春香楼丫头花了三千两,这次抚恤又用去了两万两银子,加上几月下来的人吃马嚼,己经是花去了三万七千两了,账房里面的银子只有不足两万两了。”
凌啸哈哈大笑,“我的先生,你可吓了我一跳,我还以为身无分文呢。还有两万两银子这么多,够用啦,而且我马上就要挣一笔银子、这可就不是小数目啊。到时候别说是一个庄院。就是半个汉口,我也可买得下来!”
胡骏胡涛立刻欢天喜地起来、他们话着顾贞观管理细务、对凌啸的账务一请二楚,他们倒并不担心凌啸不会捞钱,但是他们看着账上的银子越来越少,就怕凌啸忘了为自己捞钱,现在凌啸自己干了,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好了。你们两兄弟好好干。出息了,爷自然会好生提拔你们的。你们这就下去办差事吧。记住君不密失其邦、臣不密失其身。另外。叫陶洲到我书房里面等候。
两人下去之后,凌啸端起茶盅,为若有所思的顾贞观沏满茶,先生,我知道你一定有很多的疑问。你我师友一场,可不要有,说出来,咱们叼叼。”
“加强府邱防护,还有你的贴身护卫,我是非常赞同的。只是有好奇。昨晚和今日你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变化。
凌啸将黛宁威胁之事说与他听了,问道。“先生,倘使真地有天。黛宁诬告我污辱地,你可否帮我预测一下皇上会如何处理此事?杀头?圈禁?还是赦免?”
“倘若你不能证明自己无辜,铁定要圈禁起来。”顾贞观沉吟一才回答,“不过这事情要看圣上对你的信任,只要你用心办差,有圣上信任你,她就根本不敢诬告于你。”
“真的吗?”凌啸疑然反问道,“那先生告诉我。暗杀、离间、栽脏这些下三烂手段又如何?难道面对可能会有的杀身之祸、我都不做好防范。这是智看所为吗?万一真的到了那一步,可就是晦之晚矣。先生可不要忘了。我得罪的人里面可是至少有两个皇子,还有一个朝廷屡剿不得的知无堂,难道我应该做束手待毙之人?”
顾贞观惊然而惊,他把凌啸的眼眸盯看了几遍,才确定他不是开玩笑的。他只是一个文人。有些皇子们的秘闻、草灰蛇线地传入他的耳里。他一向都不怎么在意。以为这些不是什么王道现在。凌啸的想法虽然大胆,也大不敬,可是从感特的角度上来讲,顾贞观怎么舍凌啸被那些敌人所害,当即关切问道,“你欲待如何?
“藏人于商,育人于商、丰满羽翼,先发制人!”凌啸斩钉截铁道。
顾贞观忽地心中一动,“要是那两位爷……
凌啸一指他。笑顾左方,“先生,你今天可有些钻牛角尖啊,哈哈……
这是一个奇怪的铁圈。外面还套着一个铁圈。其中放着一些小泥团。陶洲盯着案上的这个奇怪物事、想不到有些怪异的东西什么用处,直到凌啸进来,他才收回眼光、看着凌啸行礼下去。
“陶洲,这次爷听了你的经历,升你做副执事、月例银子比别多。你也该表现一下了、让爷看看自己的眼光究竟好不好。
“得爷所赐,陶洲能够家眷得保,子孙又可以抬头做人,这思情陶洲不敢旦夕相忘,俗话说,生前不曾负恩惠,死后才敢面青天。陶洲求发达,只求今生效劳左右。爷。这次您有什么吩咐,只要是小的做到的,您尽管说。”
“以后你不要自称小的,三四十岁了,还小?叫老涛吧。”凌啸见他似乎颇为真诚,拿出一块洗澡所用的胰子道,“你看这抉胰子,觉得它究竟如何?”
陶洲接过胰子,闻了一下,又用指甲插了一下,道,“爷,您可是有眼光啊,这块胰子应该就是我们武昌城最有名的曾氏胰坊所产,们所出的胰子全国有名,即焦是京城德和坊和苏州静安坊也只能甘拜下风啊。”
“这次爷淮备改良这胰子的造法,明日,你就将这曾氏胰坊的东家和师傅请到我的府中,爷有重要的事情和他们谈谈,另外,你去请教有名的香料坊老板,将各种香料地行情摸熟、最好带些样品回来。”
陶洲大讶,无轮如何,他都无法把凌啸这个钦差侯爷和那胰子联系在一起、这沐浴去污之物、怎么会入得他的法眼?陶洲满怀着狐疑离去。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凌啸觉得神请气爽,皮肉伤已经好的差不了。只是肩头骨折还需修养。刚刚用过午饭、陶洲来报、他昨天要请的人已经到了。
曾氏胰坊的东家和师傅是一个叫做曾匀,他三十七八的年纪、衣着竟是陵罗绸缎。应该是有钱人,却已经是白发早生、很是不解他何早衰到这种地步。
见到威震湖北的钦差大老爷、这位曾老板却是一点都不胆颤,不卑不亢地行礼之后。就前候凌啸发话。
“曾氏胰子、号称玉胰、宫中贡品,即使内务府自己下属的德和坊所产也有所不敌,本侯在京城也是常有所闻,常有使用啊。想不到今日能见到贵坊掌舵,荣幸。”
曾匀见惯了内务府达官、宫中采办、皇亲之类、倒也明白凌啸的身份尊贵、正要谦逊几分、却听到凌啸口气一转。“不过据本侯看来,曾氏更胰有三大缺陷,倘徐本侯事此营生。可将贵方顷刻击倒在地!”
凌啸的这句话简直就是睛天霹霉,不仅吓得曾氏屁滚尿流、就是陶洲也吃了一惊,他虽然晓得凌啸要改进胰子造法、但是他没有想到凌要拿曾氏开刀。
民不与官斗,曾匀哪里再敢不卑不亢。连忙摆出请教地姿态。“侯爷、日后鄙坊的小本买卖还请侯爷多多照顾啊。”他向凌啸秦上放上张五千两的银票。凌啸现在的确有点穷,看到五千两银票也的确有些心痒难耐。甚至产生了各行各业这么吓唬一番地冲动。不过,他有自己想法。这么一点点银子就想将我打发掉,未免把我凌啸看得太下作了点吧。
“曾老板,其实本侯也知道,你们所造的胰子,乃是用北方越界湖里析出的碱抉,溶化在水中,再混以那猪油胰脏所制成,其中之艰辛困苦。在于调制混合油水比例的火候。相差一份则油水分离。难以凝固。你们的师傅自己。即使是做了很多年。都只能保证同一批原料有把握合成凝固。换一批原料了。恐怕就要再次摸索备百次。可以说。一块小小的玉胰,之所以价格在一两上下,就是因为它来得很是不易,对吗?
曾匀已经傻了,惊骇不已,就像是一个自己最隐私的秘密被人当揭穿一样。
“侯、侯爷,我的好侯爷啊,您、您是怎么……”
凌啸很是惬意,他在二十一世纪就是一个喜欢究根底的人、虽然自己是机械专科、但是理工类的很多知识,他都是喜欢涉猎一二,不精却庞杂,你要他去想什么复杂的高难工艺,他不晓得,简单一点的,还是了解的。见到曾匀这么紧张害怕,凌啸微微一笑,接着猛攻。
“你们加地胰子之所以色泽如玉、去污有力,关键在于你用的是盐湖碱。而其他作坊用的是草木灰罢了。你猜,本侯要是把这其中的关窍传出去,会有什么结果?”
曾匀哀叹一声、身子骨软倒在凌啸的脚下、他之所以早衰,就是因为他为了保守自己家祖传下的秘方,凡是关键的合成工序、都是他和儿子们亲历亲为的、尽管他已是家资几十万两的大富豪。
凌啸虽然未曾将全部的祖传工艺讲出,但是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下体已经裸露地少女。再去捂住胸部已经毫无意义了。
“侯爷手下容情啊,小的愿意为侯爷鞍前马后,恳请侯爷就饶了曾氏吧。”
凌啸将他扶起,微笑如春风抑面,曾匀却是战战兢兢,不知道他有何企图。
“曾老扳勿要惊慌。本侯既然请你来作客,岂是那携柄相胁人?不过是本侯期望与先生强强联合罢了,只要是造出了当今天下最去污的胰子,说曾氏富甲天下有些过了,可是位列全国前二十位的大财阀。还是可以保征地!”
曾匀哪里敢轻信于他,可是祖传秘方已经为他所握,人在砧板上,又比那鱼肉强多少?一咬牙又掏出了两万两银票,谄笑着放在凌啸案上。心里面却是暗叹自己的主子太弱,可是此刻也不得不侥幸地亮上一亮。这凌啸侯爷下车伊始即在黄鹤褂吟诗作对、又是来自京城,定与己那文雅主子角所交往。
“侯爷。您哪里会是那种人,我们三爷上次来信,还赞侯爷您最急公好义、雪中送安的文坛豪杰呢!”
凌啸正要端茶自饮一口,听到曾匀这么一讲。一口茶喷出。呆了一呆。曾匀心中暗喜若狂。好。他果然吃惊,看来还是阿哥爷们的门子硬实。你一个小小的侯爵,现在怕了吧!想到这里,他忍不住眼神在案上两万五千两银票上逡巡,早知这样。何不进门就亮后台?
“呵呵。原来曾老扳真会说笑啊。陶洲。咱们叼扰了曾老扳这么久。人家也很忙的,你就送他回去吧。另外,去把另外几家胰子作坊的东家请来。”凌啸神色冷冷地吩咐道。要是你报个;老四老八地。我要思量一下,老三算什么势力,我怎么会屌上一屌?你要烧高香没扯上太子。否则老子就要你生不如死!
曾匀吓了一跳,头发瞬间就又急白了几根。看来牌子亮坏了事情,眼前这位侯爷根本就没有把自己那主子放在眼里,更何况凌啸把自己的秘方望其他作坊一卖,他照样可以刮个至少十万的卖秘方的黑钱,自己的主子就算告他的状。也没处告啊。大清律里面可没有什么保护祖传方的条款啊。
“唉呀。我的侯爷。您可别这么快就赶我走啊。您刚才所说的事情。小的可是很感兴趣啊!
凌啸忽地记起导师的话来。“资本来到世间。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既然导师说了资本比封建进步,自己就算再无耻。也是奉了导师的教条而无耻的。心中嘿嘿一笑,口中却冰冷如故。手指轻敲桌案边缘。“曾老板。本侯实在不愿勉强人,还是下次有缘再晤吧。”
曾匀哪里还敢期将来日有缘,到时候恐怕自己已经四处化缘去了。
他顺眼一瞧凌啸敲着桌黄的手指。听出了这是“喜洋洋”的节奏。心里懊悔不已。凌啸的手指所向之处、正是他刚刚掏出的两万五千两全票。刚买的笑脸没了。曾匀身上何曾再带有银票。见此一阵叫苦。
眼睛滑向陶洲这个似有同情之色的执事。曾匀有了计较。
pS:凌啸嘿嘿阴笑,“昨日明月出血将近三千元大洋,结果才给明嫂买的首饰就在街上被偷了,是新疆来的人,被他抢回了,继续逛街到下午。回到家中,老妇人大讶。乖乖我的儿啊,你的裤子怎么后面破了这么大的口子?明月晕绝哀号,你们说说。写手日夜码字,好不容易陪老婆逛街维系感情,却被小偷划破屁股上的布,露出大片的内衣裤在街上逛了四个小时,什么脸都丢完了。”
明月汗颜。“这是失信于读者的惩罚。今日码字一万。恕罪。”
曾匀很是机灵,对凌啸把手一拱,急切道,“侯爷,我想起来我府上有一本祖上留下的《制胰宝典》,想来让侯爷检阅一下,对于侯爷的大计定有帮助,请您稍候片刻,麻烦贵纲纪随我前去取来。”
凌啸对于怎么制造肥皂有些化学上的知识,但是那些肥皂里面的香精添加就不甚了了,现在曾匀有祖传秘笈,闻言心里暗喜,面上却不置可否,“陶洲,忙不忙啊?”陶洲早看出凌啸在敲竹杠,岂有不配合之意,作出极端为难的模样,“爷,您不是要我去张罗收购几间铺子吗?时间上很吃紧咧!”
曾匀暗骂这两个短命的,这样折腾老子,两万五千两银子白白敲掉了,自己奉献祖传秘方竟然还要像窑姐般陪笑,他只得哀求道,“陶兄,耽搁不了多少时间的。都是为侯爷就陪我走一趟吧。”
凌啸这才允了。他们来去的速度极快。凌啸才把记忆里的知识回味了一遍。曾匀两个就到了。献上了一本破破烂烂的手册。凌啸才看了几页就对此毫无兴趣了,里面都是些摸索油水比例的笔记,香精的添加却极为简单,看来添加香精倒不是什么要紧工序。凌啸很快就翻到最后几页。几张龙头银票映入眼帘,靠!有钱,真***财主。
整整十张五千两的银票。要是还不能买来自己的平易近人。只怕观音菩萨都会生气的,凌啸的钦差架子马上拆掉了,拉着曾匀的手。亲得就像是多年老友。陶洲看到这一幕,几乎要笑了出来,这当大官地是这么爽歪歪啊。空口无拼地吓唬一番,又画上一今天大的饼,就可以捞到整整七万五千两银子。我倒要看看爷你怎么将曾匀赶走?
可是凌啸却没有赶走曾匀,而是将陶洲给支出去了。两人在房中曲谈了近半个时辰,凌啸才端茶送客。陶洲本将看看那管匀如何苦瓜着脸。谁知道曾匀就像是老来得子般欢天喜地。见了他竟然十分大方地送了一千两银票。“给哈。老陶。咱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你以后可要好生照顾我们曾家啊!”
陶洲不解,曾匀却也不解说,马上就闪人。似乎要赶着办什么急事去了。
有钱周转的凌啸,当然是一边养伤,一遍责成胡骏胡涛两兄弟办既定地事情,他自己也时常地窝到自己小院里面,和常来串门的曾匀不知道干什么。
光阴茬荐。转瞬就过去了半月之久。到了十月下旬。
胡骏选拔的二十个府内青壮已经到位,胡涛也已经买到了四十多个孤儿。全部安置到了以姜隐的名义买下的庄院内面。期间朝廷的谕旨到了一份,凌啸升了二等侯,却被收了御赐板指。于成龙被任了整军副使。凌啸的伤势也好得七七八八了。呼吸着请晨的请新空气。他现在正要到后园去给欣馨请安,自从那日欣馨神伤离开,他一次都没有来过。等下他就要到督标大营去了。再不应付一下。也太说不过去了。
才一进主楼,凌啸就呆住了,非典爆发了吗?那两个丫环里三层外三层地用白布围住口鼻,就连欣馨也是一样地罩了丝巾。一手抓一个香囊。左右开工地轮换着吸个不停。凌啸行礼完毕。本待就此离去。终忍不住好奇。也怕她要是在自己地盘出了什么事情。可能就会有责任。
当即询问了一下。
长了小酒窝地丫环微微棍怒。“不晓得是哪个缺德鬼,似乎每天都吃那臭鸡蛋,弄得这本来幽静雅致的何园奇臭无比。公主实在难以忍受,尤其是夜间,一丝丝地传来。今我们深以为苦!侯爷。你也不管管你的那些下人,真是很恶心地气味耶,要是在宫中。可是要打烂的屁股的!要是被我抓到,哼!定将他扔到鸡笼里面去!”
“荃儿,不得对侯爷无礼。凌啸,不碍事的,欣馨将两个香囊一摇。“你看,欣馨备了两个香囊、已经不要紧了。
凌啸做贼般汕笑一下,那荃儿丫头要扔到鸡笼的正是自己。他连忙对欣馨讲明,明日就彻查此事,保证不会再有这种情况的发生了,并将自己即将到督标办公务的事情讲了,就辞别出来。还没走下台阶,凌就听到楼里惊喜的叫声,“荃儿,婉儿,你们看到了没有?他第一次对我笑了。不枉我忍受这十来天地臭气了。”
“笑倒没有看见,只是闻见侯爷身上似乎很臭,难道吃臭鸡蛋地就是他?
凌啸摇摇头,苦笑一声、这欣馨到底还是没有死心、竟然能够忍受污臭。
回到书房,凌啸直接就宣招在府官员,他已经二十天没有到军中视事了。要金虎一人在那里支应着,他也的确不太放心。凌啸一边等候员们。一边和顾贞观商量些府内事务,胡骏跑得飞快地进来了,“爷,刚刚接到群站的滚单,新任总督和巡抚马上就要到了,他们是陆路前来。吴椣老大人问您去吴家山迎接吗?”
“当然要迎接!”这官场人情世故,凌啸怎么肯落人口实。
带上亲卫,风尘仆仆地赶到吴家山,凌啸和满城的文武却直等到傍晚十分,都没有见到于成龙和施世纶,最后还是一个快马赶来的戈什哈报信。他们早就微服进了城,此刻正在停牌提督陈倬的府里落脚品茶呢。
听到这个消息。吹了半天冷风的官员们,都拿眼偷偷瞄着凌啸的脸色。新任总督巡抚放了大家一个空等、还捏出微服私访地清官做派,又跑到凌啸的对头那里“品若”、看来这两个大员有心给大家一个下马威,。
凌啸在文官系侥里面还是颇有威信的,尽管这威信来自于让郭琇当了恶人,可是新任督抚如此不讲特面。他们心里都有些揣揣不安,于施两人毕竟是自己的顶头上司,是不是要和凌啸保将一定距离?吴椣和苏克济也觉得无趣。老子都被逼撤差致仕了。却被于施玩了一把。
众人闷闷回城,凌啸也懒得再去抱于施他们地臭脚。辞了那些前陈倬府的官员,顶着晚霞,来到督标大营。
怪事发生了,,凌啸远远看到,五标合一的大营里面。齐齐地挂起了五个帅号灯笼。灯笼上赫然入目地是:“于”,“陈,“施”“蒋,“梁”。取代了他定下的“金”“苏”“蒋”“梁”。
顾贞观和凌啸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怒火,好一个调虎离山之计。凌啸感觉到自己脖子上的青筋直跳,心下强今自己冷静。
于成龙好胆!竟然下车伊始。就悍然将自己停用的督提两宪命牌启用,且并无事先通气。凌啸知道。他是将自己当成了聋子耳朵作摆设起来了。自己要是就这么算了、就无疑是当着众军官被他甩了一个响亮的耳光!
众人驻马营前。顾贞观紧皱眉头。“于制台的官威如此之大。莫非是怀有圣旨?”
凌啸嘿嘿一笑,无论他于成龙有没有圣旨,凭着自己的救驾之功,康熙都绝对不介不给自己通气地、就算康熙忘记了、容若大哥常在君侧。这等大事。他虽然不能议政。但消息一定会快马送来的,绝对不会比他于成龙跑得慢。
他收敛了冷笑,挨上了郑重之色,就要进入营中,那门哨却一挺兵器。”来者何人?报上口今!”顾贞观就着幕色一瞧、乖乖,这几个还真是生面孔,满口的北方口音。不用说,这些都是那于成龙地亲兵,问的好像是他们的头。
胡骏冲上去就是一个大耳刮子、打得他满地找牙。哨兵头破口大骂。顾贞观见那些子门哨就要上来开打,气得是胡子都翘起来了,要不是凌啸没有发话,他都想上去抢起袖子干一架。
凌啸懒得和他们计较,出示了钦差旗牌,谁知道那家伙竟然不认得这高级货,死话不依,只认口今。还掏出了牛角吹呼起来,非要捉拿胡骏这擅殴凶徒。
前营立即震动起来,立刻就冲出了两三百骑兵,杀气腾腾地涌到跟前。等着看戏的哨兵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那些兵士到得凌啸面前、定睛一看、纷纷吓得下马就拜,来不及止住马势的干脆向两翼驰出,在绕到凌啸面前跪拜。
凌啸心情大好,看来自己和金虎前些天的功夫没白忙。当即哈哈一笑。边往营中踏步进去,一边伸出马鞭在兵士们盔甲上一阵敲打,“***。还是你们贴心,认得爷是什么身份,带队的明天到何园来,爷有赏。
大帐里灯火通明,凌啸远远行来,就听到里面有爆吼声。
“很好!不交虎符是吧?你金虎不过是个署理督标地参将。还上头上脸了!依着你地意思,本督还不能掌管自己的标营不成?你看到的这钦差关防难道是假的不成?违抗军令,来呀,枪出去重打五十军棍!”
顾贞观也听得分明。急忙扯住凌啸。在他耳边细语几句。“……制胜死穴在此。”
立刻就有三名戈什哈将金虎拖出帐门帘,却被凌啸堵在那里了,闪着寒光的眼神,盯得那三个家伙心里发毛,金虎一下子埂咽地叫道,“爷。于制台他……”
凌啸拍拍他的肩膀,止住了他说话。挽着他的臂弯。走进帐来。
帐内众人猛见两人进来,登时呆住了。
正中虎椅上正坐的山羊胡老人穿着黄马褂,应当就是于成龙,方首一个奇丑无比地三十多中年人,凌啸不用想。就是施世纶了。左首的陈悼满脸挑战意味地盯着凌啸,蒋恒昌和梁佑邦则是一脸尴尬,黄浩这个汉军旗营的参领则大马金刀地歪躺椅中,见到凌啸。立刻站起来了。他们知道凌啸终究会出现,但是没想到他会不顾劳累,连夜赶来。
于成龙装作不认识凌啸。施世纶正待以目光向陈倬确认,那黄浩去呼呼三步上前。一个标谁的参礼扎在凌啸脚下。“末将参见侯爷!恭喜爷伤愈!”凌啸看他刚才的坐姿,就知道他不喜欢于成龙。否则以他那么注重军仪的人,岂会如此不庄重。
“侯爷,刚才于制台令我汉军旗营明日就返回荆州。请爷示下!”这家伙也是站着不怕腰疼,将了凌啸一军。他个人虽然不太注重凌啸承诺地利益。可是屁股都没有在武昌呆暖和。就这么被赶回去。那还不被荆州满营给笑死?
凌啸今他起身。就这么横粗鲁地立在当场。仰脸盯着蓬顶,一语不发。
梁佑邦和蒋恒昌坐不住了。对视一眼。迟疑半晌。还是起身给凌一个参礼扎下。对他们来讲,这无疑是一次阵营的艰难选择!他们边给凌啸行礼、边在心里对于成龙说道,“就算你是总督,也怪不得咱们了。谁让你的钦差是整军副使。这就好比是母地碰到公的。不服不行啊。也许他走了之后。你会给小鞋我们穿。但是他凌啸现在就能整趴自己。
凌啸沉脸扶起两个总兵。说的话不容质疑。“佑邦。送陈提督府!”
梁佑邦一惊,为难地望望陈倬,又看看于成龙,万般无奈。
于成龙见到梁佑邦的脚步已经开始想要动弹。不得不开口了。
“凌大人果然青年才俊,气度不凡,老夫于成龙奉旨守牧湖广。节制两省军民,这位是本省巡抚施世纶施大人。大家同殿为臣。都是为了皇上的差事,还要同心协力。有商有量。”
施世纶心道,好像你自己也没有商量啊,但愿不会两虎斗。他此刻也拱手招呼凌啸道,“果然是人中俊秀。哈哈,常听到容若公子念叼他的族弟,今日一见。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啊!”
凌啸听他提到容若,连忙微笑着将手一拱,“皇上派了两位青天司同镇湖北。全省文武可真是望眼欲穿啊。凌啸原本怕失了礼数,去到二十里外迎接,却是无缘逢面。不过凌啸倒是欣慰荣幸,尤其听到两位大人今日微服私访到傍晚。高风亮节、优怀百姓疾苦。是我湖北之辐!”
施世纶黑脸一红。凌啸指桑骂槐。谁听不出来。他觉得万分不好意思。尽管今日这事情是于成龙极力坚将所为。可是自己虽觉不妥,但活该被凌啸骂了,他忽然发觉自己既怕凌啸和于成龙相斗又希望凌啸教训他一下,否则以于成龙的性格,自己以后的这个巡抚恐怕和当孙子没有太大地区别。他的脸皮尚薄。但是于成龙却是号称“铜豌豆”的人物。毫无半点羞愧之色。
“老夫奉有圣……”
“佑邦?!”凌啸冷声打断了他地话。
梁佑邦避无可避。看看黑脸的于总督。一咬牙。走到陈倬身前将手一抬。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陈掉艺得全身发抖。将头一扭,不理会前心腹的请。他坚信于成龙这个老朋友会为他主将公道的。于成龙早听郭说凌啸跋扈,可是万万没有想到他竟是比自己还要硬实的“钢豌豆”、登时就抹开了脸,带着金石之音训道,“陈倬乃是钦命湖北提督,过问军事乃是理所当然职责所在。凌大人。你只是整军使。整顿而已。不是将军提督,他的正常军务。不碍着你的事。本督制军。兼管两省带甲,也是钦差整军副使,此事乃是本督许可!”
施世纶大骇。于成龙性子极为暴躁强势。原指望凌啸年少尊老,那晓得见面就干上了,正要劝架,却见凌啸淡淡冷笑一下,迭发军令,那架势。别说总督了,就是思德安一样地八旗将军也没他这强悍胆子。
“黄浩!本侯今你把辕门前五帅灯笼取下。一刻钟办不好。将屁股洗干净来挨军辊!、
“……喳!”黄浩管他什么总督提督地。自己属于八旗,思德安是今他听凌啸调遣。
“金虎!召集游击以上军官大帐议事!”
“喳!”金虎想得更加简单。凌啸说一。就是十他也要把那竖砍掉!
“梁佑邦!磨蹭的结果,就是本侯再派人送你们一起回去!
“……喳!”梁佑邦惊慌起来。一边再次做个请的姿势。一面在心里愤愤不平,为什么不叫老蒋干事情啊,看他阴笑的这么幸灾乐祸。
“蒋恒昌!出去给本侯警告任何知道今日此事地将领兵士,若传出钦差副练檀自更改钦差正使军令的事情,你就淮备担这个黑锅!”
老蒋一愣。”黑锅?”
凌啸正视他,淡淡笑道,“就是调拨正副钦差和睦、质疑圣上所派钦差军令威信、居心巨测地制造和传播谣言的罪名啊。
替罪羊?老蒋猛地明白过来,官大地两个口也大啊。连忙窜了出去。梁佑邦心里平衡了。还隐隐幸灾乐祸起来,自己只是送送陈倬。他蒋恒昌恐怕就要忙个几天几夜了。
贪官奸。清官更加要奸,于成龙仅仅是请廉,施世纶却是又廉又精,他一见凌啸地这最后一道军令,就知道于成龙输了。质疑和更改钦差所发的军令,影响威信。这么一顶大帽子扣下来。他于成龙立刻就成了思虑不周了。是啊。凌啸发的停牌军令。连陈倬的弹劾都被皇上给留中不发了。你这个总督就随意更改。真的是被凌啸抓住了把柄。
世纶见于成龙张大了嘴。心里有些怜悯。可是这总督的性子也太无可救药了。你要为老朋友改变处境。好说好商量啊。现在你可是地方总督,不是你那河道衙门的一言堂了。
于成龙强横惯了。知道这次自己把事情办鲁莽了,可是如果不挽回面子地话。只怕今后就威信扫地了。他毕竟久经宦海沉浮,此刻借着愣。正在心中百转千回地想着板回一城。就在陈倬气嗽嗽地要出帐之际。他猛地咳嗽一声,道。“既然凌大人难容陈提督。那也罢了,不过本督的宪牌是时候开封了,金虎也改马上结束署理!”
“开封开封!你于制台兼整军副使,当然开封。金虎那一标嘛,改为提标、原提标就改为督标、反正都是重新整编过的、无妨!”凌啸非常大方。
于成龙下得一城,心中知道这战果也略胜于无。也懒得在这里看凌啸地嘴脸、更加不想听他那什么将领议事。找个车马劳顿的理由辞了出来。走在营中。于成龙看着举着火把巡营赴赴兵士。心下奇痒无比。
自己在河道总督任上干了三年,手下虽有八千河标兵丁,可那都是只能拿着兵器吓唬河工民夫的游兵散勇,现在看到绿营正规军,那股子军气势和装备、让他实在忍不住想看看自己的直辖军队!
“小豹,拿这个普命宪牌你去传令本部兵丁列队,本督要检阅训话。
于成龙看到小豹飞快地传令去了,捻着胡须,心中一阵期待,不道这帮手下究竟如何,毕竟这湖北是知无堂反贼的重灾区,保护自己的力量可别太弱啊!
须臾,小豹面红耳赤地回来了。
“兵士们在何处的操场集结啊!
小豹苦着脸诺诺道,“大人,那般子军官都去大帐开会了,剩下的值营副将说不可以调兵。于成龙怒道,“混账!哪个行子如此大胆,竟敢违抗军令?
“他说,没有凌啸大人地王命旗牌,整军期间,妄调一兵一卒者,斩!哎呀……!”
于成龙气得一下将督命宪牌砸在他地身上,怒冲冲掉头就走,幸好自己带了上百的的亲兵来上任,不然,自己要些护卫,难道也要找凌啸这厮批准不成?
他喘着粗气来到凌啸的大帐。远远听到,喧哗笑骂声,更加怒燥。
“哈哈。想不到你姚参将一脸虬髯。身上却是如此的细皮嫩肉。比那些娘们还要滑还要白啊!”
“就是就是,你看他的奶头都是粉红的!
“日!你有几天没洗澡,竟然这么多泥垢?”
于总督听到这里,心下狂喜,竟然聚众龙阳宣淫?!这就是你凌整出来的军队,看本督不参你一本!
他一掀开帐门帘,登时傻眼了。
于成龙掀开帐帘,只见满帐上百名军官闹闹哄哄,他们围观的中间正是两个武将,两个裸着上身的武将,正在拿了胰子向湿淋淋的身上擦抹。
于成龙还不怎么认识这些军官,却见巡抚施世纶也在那里发愣,连忙凑了过去,一边捋自己的山羊胡须,一边正色问道,“施大人,凌啸在搞什么鬼名堂?把个军营搞得像澡堂子一样污秽不堪,大失朝廷命官体仪,你怎么也不阻止一下?”
施世纶正在自己摇头叹息,突然间听到于成龙问话,诧异一下即答道,“制台,世纶也不晓得侯爷要干什么,他只是说了一句话,又问谁肯脱衣试验一下,就马上有几十人冲出来抢着要脱掉衣裳呢!”
于成龙大奇,虽说这些武官是男人中的男人,不比那些三贞九烈的女子,可是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袒胸露乳。也不是说拉得下面皮的。更何况是要争抢着脱衣服。
“他于说了一句什么话?”
“本侯所研制的超级香胰问世。发财大计已成。愿意亲自一试者。脱掉衣服。”施世纶也是不可恩议。苦笑道,“制台您可是不知道啊。当时就有一半的军官欢呼雀跃,还有三十几个当场就脱得露出了屁股,要不是侯爷制止。只怕比澡堂子还要热闹。老大人。您可是不知道啊。今天看了这么多的男人臀部。要是我明天眼皮上长针眼地话。那可是得慌!”
场中的两人是最先踊跃脱衣的。一个是那叫姚远德地参将。另外的一个却是蒋恒昌手下的游击高超。凌啸之所以只选择他们两个,一来自己和曾匀试制出来地新型胰子只有两块。轻不起几十人来折腾。二来。他们两个在其他人还在嚷嚷报名的时候。就已经脱得赤裸裸了,对于这么听话和拥护的家伙。凌啸实在是盛情难却。
姚远德他们都已经完成了左身的洗浴。用的是曾匀自己产的曾氏玉胰,现在要用凌啸的新型胰子了,众人停止了玩笑。都盯着场中两人。
泡沫与黑水齐飞之下。凌啸笑嘻嘻地看着他们这些观众。他对于自己出的肥皂信心十足,但是心下却在犯愁。真地要实现肥皂的生产。凌啸遇到的问题不小啊、今天只是暂时用试验品先安抚武将们的心罢了。
否则时日一长,纺纱毫无音讯之下。若不能说现对军官们地承诺,难免会丧失信用。
凌啸很清楚肥皂要用碱性物质混合油脂来制造、肥皂的去污力与碱性强度有关,现在地关键在于用食盐造出纯碱的工艺上、以目前和社会的工艺能力、没有耐酸反应釜。没有懂得化学基础的专业人员,更没有大量的硫酸,凌啸完全要白手起家、难度可想而知。就是前些日子他鼓捣出来的样品,也用的是道观里面买来的炼丹硫酸,要不然他就只能干瞪眼。无法用硫酸、食盐、木炭、石灰造出肥皂来。
两人终于洗完了,众军官包括于成龙他们几个大员,也都惊呆了、先不说别地,光是刚才他们看到的大量白色泡沫,已经让他们大开眼界了。
凌啸妆回遥想憨思。笑骂道。“你们这两个遭遏东西,竟然洗出这么多的黑水,我真的根想暴打你们一顿,要不是你们、那些个女子怎么会称呼我们为臭男人?”
姚远德没有用肥皂洗脸、但是脸上的羞涩还是看得出来的。以前上有一层总是难以洗掉的陈年污垢,这样光着上身还不觉得什么、但是现在一洗之后、他明显感觉到自己原来可以这么“冰肌雪肤”,不由得想去拿衣服穿上了,原因是他忽然想起了一个词汇。”春光外泄”。
“不要穿衣了、大家都去摸摸他们身上,看看左右两边的感觉究竟如何。”凌啸绝对不是一个好人、姚远德现在的感悟更深,你不许我衣服。要我展示父母杰作倒也罢了,为何还要这么多人来摸我?要是是在自己府里,让妻妾们摸摸、倒是值得炫耀的事情,可是整整一百多男子同僚摸来、他和高超两人全身鸡皮疙瘩暴起。
梁佑邦边摸边笑。开始的时候只是觉得有促挟他们的意味,可是入手的感觉袭来,他忽地心花怒放起来。这两人身上,左边色泽略黑。摸起来明显油腻。而右边白嫩光滑却决无那种粘腻的肮脏感,他差点忍不住意淫起自己的小妾来了。要是自己的小妾也能够用香胰子好好流浴一番,该是何等的滑嫩香润?梁佑邦摸着摸着,笑得口水都懦湿了嘴唇。侯爷为大家搞出了这个香胰子。那钱财还不滚滚而来?
于成龙很是自重。即使施世纶也去摸摸的时候,他坚守自己正直书人的本分。坚决不去参与“轻薄”,可是见到摸完的的将领们一个个喜笑颜开。他也忍不住心里痒痒地猜度。“难道凌啸这屑真的又造出了好东西?”施世纶精得像猴精一样的人物。他也懂得一些经济之道,凌啸的香胰子真的去污能力强悍。愣是把个脏男人洗得可以出道卖笑般洁净,那怯是如何的紧俏抢手啊。更何况这胰子就像吃饭穿衣一样,是个长远的买卖。谁敢说自己不长污垢?他哪里会放弃向同僚们打探前因后果的机会,立刻用起自己的巡抚身份,向自己抚标下属询问。将听到买卖只有军中武官才有分。当即眼珠四转,暗暗打起主意。
蒋恒昌摸得最晚。但是动作比谁都快,一待摸完,立刻就抢上几步,老老实实地跪在凌啸的案前。大声郑重道。“侯爷之技能,侯爷之慈善。恒昌以为,除了鬼斧神工、再世话佛八个字以外。想不出我朝康熙字典上还有什么可以形容地!”他这口一开,其余人哪里肯落后。纷纷跪倒称颂一番。搞得施世纶都不知道自己这堂堂二品巡抚究竟是跪好,还是坐好了。
于成龙看到这一芩。心酸得又是嬷妒。又是自怜。自己名满天下,原以为来到湖北,可以只手遮天,独事尊荣,谁知道总督官职加上钦差身份,都及不到凌啸的一半风光排场!
凌啸示威般膘膘于成龙。心里很明白这排场不过是恭维罢了,可是能够要于成龙看得吹胡子瞪眼睛,他就觉得十分愜意。当下将手虚按,令大家起身。再画一饼道。“天底下有不长油垢的人吗?没有!所以,只要不是傻子。我这香胰子就是他们地必须之物,我朝的亿兆百姓都是我们的顾客。倘若我们只在每人身上赚一两银子嘿嘿,那可是一亿两白银啊!”
他一个做过抬商经理地人、给这些毫无经济风险的古人做起利润分析来。还不是摄人魂魄?“老天爷啊,一亿两!”“我的妈呀。一亿银子该有多重啊!““啊!侯爷,这是真的?““我的祖宗,这不是像是户部在印制银票吗?”惊听声、梦咆声案时让大家都忘记了这香胰子的价格。
凌啸继续吊着大家的发财梦,但是也没有忘记客观地泼泼冷水,“不过。这香胰子的价格不菲,并不是谁都可以用得起地,我们的主要对象是家道殷实的大户人家。只要是他们用过一次。就很难有兴趣再去用普通的胰子了。这生生世世地用下去。就算我们十年之内赚不到一亿两。可难能可贵地是、银子像流水般的进账,天底下,还有什么生意值得我们去做?”
被凌啸地大饼给勾去了魂魄的蒋恒昌和梁佑邦这时候十分欣慰、枉我们站在你这边!金虎却有万分的惋惜和不解、他已经习惯站在凌啸的立场上考虑问题了,如此好的发财营生,侯爷为什么不自己来独吞这生意。却还要给大家分事?黄浩恐怕是最能够保将军人气节的人了,是他也忍不住心脏狂蹦,要是自己能够有一份这样的股份、岂不是永都永舟无忧?
到底是蒋恒昌忍不住、叫道,“我的爷、你就直接说吧,要弟兄们怎么做,您捏个章程、我们都听您地。”底下众人都满脸期待地看着啸。等待他的具体规划、人人都知道自己肯定模样紧张得很下贱,可偏偏就是不由自己控制地紧张。
凌啸微微一笑,站起来在帐内信步,“本来,我给大家的承诺是、将这生意所得、作为军官们的养廉银子的、可是本侯很诚实地说一句。现在看来这方式有些难度,因为、到现在为
主,这香胰子还不能算造出来了,我一个人忙话大半月,才搞出了这么两抉、要想一月造个几万块。我单枪匹马实在难以造出来。”
“什么?”众人就像是从天堂坠落到地狱,人人都感觉到了巨大的失望、死灰般的面色,已经能说明这失望究竟有多大,就连于成龙都感觉到自己窃笑是会抬来众怒的。
“所以,这次我们必须和著名的曾氏胰坊合股,同时筹集部分的验试和开办费用,方能摸索好工序,建好炼炉,造得出数以万计的胰子,得到数以万计的银子!本侯认为、股本应孩均分成三股、一股是曾氏的。一股是养廉银子的空股,而另外一份开办股、则需要找到有财力的士绅来参加,这样,才有相当的开办费用!”
蒋恒昌又是最先回过神的,凌啸这是允许自己这些人以私人身份入股啊!他暴喜若狂。
要不是他多年行伍打熬的好体格,恐怕要晕死过去。凌啸简直就是,跟大家玩什么冰火九重天,把众人的心,都给天堂地狱上下乱抛,谁受得了啊!
凌啸假作忧愁,“唉。五干两一分开办股的价格。不知道有没有愿意拿钱来买啊?
于成龙不善于经济,还在那里低头咀嚼凌啸的一些道道,将他想通了一些,抬起头来,却猛然发现,不知道何时开始,这大帐里面,只是剩下了凌啸和施世纶了。不知道怎么回事的这位总督莫名其妙,“施大人。人,刚才这些人呢?”
施世纶却不理会于他,对这凌啸假装哀叹道。”侯爷、你看这些伍丘八,一听到可以入股,跑得比猴子还快,可惜老施文弱书生,请贫若洗。跑得又慢,不然我也要马上回去拿钱入股。”
凌啸真诚道,“施抚出自靖海侯府,要说你请廉,我绝对相信,可要说你请贫。凌啸决计不信。你不过是存了不与民争利的想头罢了。凌啸就很佩服你这一点。”他对于施世纶还是颇为钦佩的。“施抚。凌可能在武昌还要盘衡一段时间,以后差事上面有什么事情,还望你多多照应啊,我年纪轻。官场迷茫,少经搓磨,行事难免会有疏忽,倘有不周之处。好需要你大人大量,从旁指点一下。不然。到了京城。我可是要向我容若大哥说道你的不是了。”
施世纶见他这般坦荡,也真挚道,“侯爷名动京华,才特冠绝,说来倒是我受益颇多,今后差事上,咱们互话互戒,只要能够厘请这湖北的一片青天,世纶决不后缩。不过。窃以为这次的香胰子一事,侯爷是给皇上上一道日后请献贡品的折子。这样,侯爷进退将更加自如啊!”
凌啸连忙拜谢,施世纶的建议很好,不过凌啸早已经上了密折,人一定要学会保护自己,这种拍马屁的事情,他向来是想在前头的。看到于成龙又在那里瞪眼气闷,凌啸也奉承了他两句,援和了一下关系。
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这个道理凌啸还是懂得的。
懂得这个道理的远远不止是凌啸,三天后的乾清宫里,盘算心思的人实在不少,拿出这个道理来说服自己的人,也不少。
康熙刚刚亲口将官办纺纱的差事交给太子去做了,众皇子和大臣心里都不是滋味。在群臣的心里。太子是个取之尽锱铢,用之如泥沙的人,想要从他手里分的星点好处,无异于与虎谋皮。皇子们则是郁闷无比。太子的财势被凌啸的彩票压得暴跌,现在却又有了翻身机会,显然是皇阿玛在玩平衡游戏。
唯有老八看看装作无动于衷的老四,心道,“四哥,你也别慌神,现在你我有共同的敌人,这次太子的纺纱差事,我保他折戟沉沙!”
臣工和皇子们纷纷向太子表态支将他大办纺纱,太子则是一个劲地谢谢康熙的信任,表示要全力办好这件差事,不辜负皇阿玛和天下臣民的期望。
回到毓庆宫,太子显得十分高兴,长史朱天保见到他愉悦,正要奉承一番,只见新任太子太傅的王晱从书房出来,阴沉的表情显示他十分忧烦。太子见到他,兴奋道,“王师傅,您知道吗,今日圣上正式将官办纺纱业务交由我主办,已经拨款一百万两户部专款,按照魏东亭大人的方案,编制衙门置办工械招募工匠,摸拟江宁织造的形式开办纺纱局,我等了多年,终于有了一次在皇阿玛处露脸的好机会了。”
王晱却不似太子和朱天保一般的兴奋,拧着眉头在那里思量。他虽是昨天才新任太子师傅,但是长期担任宗学师职。对皇子们的明争暗斗知之甚详,太子并不是蠢笨之人,可是这两三年来的差事总办不好。究其原因。太子的差事总是无疾而终。就在于他有太多的掣肘了。阿哥们和他们的党羽经常暗中使绊太子。这次官办纺纱的差事。其实他王晱是赞成太子争枪的。并不是因为这差事不重要,而是困为太重要了。重要到一旦办砸,太子在康熙心目里的地位将会受到致命的威胁。无奈昨天自己新来乍到。太子对自己的话充耳不闻。自己也无法把话说透。现在到了米已成炊的地步。他冉也顾不得忌讳了。
沉吟半晌,他谨慎地选择措辞,叹道,“太子,凶险就在眼前,奈何您就看不出来?”太子两人的愕然里,他继续道,“唐太宗李世民曾道。天子之难。在于以一人之心敌万人之谋。太子爷是大清储君。环境也相差无几。一个不好,就会为人所乘。朝中兖兖诸公。皇家煌蝗天胄,究竟有几人是真心希望您办好这件差事的?官办纺纱,涉及民生凋旺,农事兴衰。倘使无好的结果。皇上怕是……
经过凌啸的彩票搓磨。太子已经成熟了许多。王晱的提醒无异于当头一棒。他万万没有想到,这几天梦寐以求才得到的差事,却是一双刃剑。成了。固然地位牢固,败了。则可能万劫不复!
“王师侍。您是说这差事怕是不好办?可是皇上都已经下了圣旨,各项淮备都已经进行开来了。还有什么是我所疏忽的?”太子抱着侥幸,鼓起自己的自信。既像是问王映。也像是问自己。
“诸位阿哥难道就会让你顺利办好这差事?你手下又有何人能当此经济大任?棉纺地产地产量销路又在何处?价格如何才能不伤及农家?魏东亭提出的官收棉花和官销纱线方案。又有多少的胜算?”王晱虽不懂这些东西,但是他辜承圣人之教,关注农桑,也问得太子哑口无言。
太子面色惨白,猛然站起来,性格里面的懦弱,让他几乎下意识道。“那我就即刻进宫。先辞了这差事,如何?
“不可!“对于这无勇无智的太子,王晱心里面哀叹。”为君父忧。您有什么理由临阵退缩?除非装作是生了一场重病,方可避开这差事。可是倘使被圣上察觉您弄虚作假,或者让圣上认为您体弱多病,可就更加得不偿失了。”
太子抱着头懊恼不已,后悔自己没有听王晱地事先之言,他呆呆地坐入椅中,心中慌乱无比,半晌才想起王晱可能有什么办法,连忙求教。
王晱苦然一笑。盯着太子道。”方今天下,论及能够帮助您的,,是只有一个人了,只是不知道太子可否放下成见,虚心求教了。”
“师傅快说,是谁?
“凌啸!”
京城离武昌两千多里,八百里加急的快马也要三天才能到达,等到容若转来王晱的亲笔信,凌啸这边已经离上次迎接于成龙施世纶他们六天了。
凌啸的日子只有一个字可以形容。“忙”。
一百个买来的孤儿已经在广埠屯买来地庄院里集结起来,外加二十个十九岁左方的囚工子弟。都在等候凌啸的亲自培训。可是凌啸根本出不了何园的门,那里敢在众目睽睽下到这宝通禅寺边的秘密庄院来?
他还要天天窝在府里。没日没夜地设计如何将试验设备转换成工坊,那耐酸材质。那硫磺制酸。那食盐提纯。那木炭碾磨。那烟道设计,那反应器建造、那石灰石采买。这些都是他要操心的事情。
五十万两开办股份,加上军方的空股和曾氏的股份,整整一百五十万两资本的香胰事业也开始筹备了,府里亲信的股份奖励他也自有安排。那些可都是从曾氏地股份里面扣除的。凌啸在那三分之一地股份里。独占了整整三分之二的空股,不过那都是以豪成地名义占有的,因为凌啸简单的一句话,曾匀就心领神会地表示,要将自己的小女儿嫁给豪成当小妄了,这空股就当是给豪成的嫁妆。豪成要是在这里,恐怕欣喜若狂啊。什么事情都没有做。凌啸就为他备齐了妻妾。
凌啸这些日子要应付的却是醋意黛天的湖北文官。自打香胰子的事情传出,湖北官场震撼了,仿佛是波澜不掠地湖面上扔下了一抉石头。
涟漪波及之处,闻风而来的官员士坤,几乎把何园的门槛都踏破了。
可是鲁桓一句话,让他们心灵备受伤害。”侯爷说了,这香胰子是为军官们筹备养廉银子,确保我湖北军队无吃空饷、喝兵血事件,保将战斗力的。暂时不对文官开放。众位大人请回吧。”
但是顾贞观却派高夫子和周湖定出来在文官里面放风,事情也不不可以商量的,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由于年年和平,边关打仗也轮不到这些湖北的军队,所以军官们的穷,就可想而知了、和上次那些两大案的贪污官员比起来,简直就是一群乞丐。难怪大家一听到凌啸的发财计划,就像狼一样眼里放光的。
才收了二十七万两银子、包括绿营八旗在内的军官们。就再也拿不出银子了,凌啸面对二十三万两的缺口,一点都不担心。像苍蝇般围在府门的文官们、就是他最好的候补认购对象。
一时间、于成龙的火气被激得空前高涨,原因无他、各衙门的官员请假告病的达到五成以上,他这个总督无论是召亲下属议事,还是视察那些衙门、总是难以找到主官。气急的他,派出了狠多戈什哈四处打探。才终于得知。官员们都在何园那里等着凌啸的接见。于成龙心里,愤愤不平,你凌啸对军队搞一言堂。也就算了,可是把手伸到文官系统来,可就实在手长了,是可忍孰不可忍?当即就要拉了施世纶前来评理问罪。
于成龙和施世纶赶到了何园,顿时间更是火上加油。他原以为,本应“养病”的官员们见了他,会立即作鸟兽散的,孰料到这些人见到他和施世纶,一个个理直气壮,虽然致礼甚恭,却全无半点的傀疚之意。
于成龙再也忍不住了,他决定给这些毫无廉耻的官员们一个教训。
施世纶懒得理会于成龙的暴怒、他只是好奇凌啸究竟有什么魔力,忽然看到街角的两个官员正背对他们,口中念念有词,忍不住就走到两人身后,侧耳倾听起来,等到听到其中人的喃喃,莫名其妙。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
“是啊,杨老大人,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啊、我就不信侯爷他会不管我们这武昌的几百文官的、你看这食盒被窝、是我夫人听说我要在此坚守几日几夜、命下人们送来的。我劝你啊,快点教小衙们回府张罗、是到时候你坚将不住,被人家枪了这好位置,可别怪我没有帮你守住位置,要知道今天就来了上百的官员士绅,明天恐怕会更加的多啊。”
杨老大人,一听之下,恍然大悟,急忙就对小厮吩咐、忽听到那人又道。“杨老大人,有件事想麻烦你一下,可否帮忙啊?”
“江大人为我指点迷津,谢你都来不及、您说您说。
那江大人汗颜道,“你的下人等下回府。请一定要带好夜壶和恭桶,我怕到时候憋不住啊,你也知道这寒冬腊月的。要是有个三急的,我们可不能离开这位置啊!要是困为这事情错过了侯爷接见,传出去了、会被人笑话死的。”
施世纶哭笑不得。他知道凌啸的香胰子让人垂涎三尺。但是万万有想到会有这般的威况。他正要问询和讥讽几句,却听到一声暴喝,这边于成龙已经开始发飙了。
一个四品道台被于成龙指着鼻子大骂,“你的粮道衙门堆积着多少的衙务,你不去理会,却来这里谋一己私利,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要是你不想干,本督立刻就将你免职!”那道台似乎很有些背景,虽然也有些害怕,可是胆子也并不小,当即软绵绵地顶了回来,“制台大人,卑职昨天已经请了病假,实在是身体不适,这才休息一下,为圣上办事,卑职也要将息好身体,才能更加地效犬马之劳啊,等到病情好转,卑职一定日以继夜,保证将公务完成。您说呢。”
施世纶一见于成龙气得连眉毛都在抖动,就知道他要立威了。果然,于成龙怒极而笑,他已经决意杀鸡骇猴,当场免了这四品道台的职务,等候他的弹劾,当下就嘿嘿讥讽道,“好你个程执,竟敢当面说话。你话蹦乱跳地等在这何园门口。分明是想要求凌啸通融,让你认购些香胰子的股份。还敢假词狡辩。当老夫是三岁小孩子不成?”
他正要扳脸就发令、惩罚这个四品道台,却见程道台脖子一扬。软绵绵道,“冤狂啊,制台大人,卑职已经病的很重了,大夫说了,非名医不可以救治。所以才来到这何园求侯爷接见的。”
于成龙起了猫玩弄老鼠的兴致,格格冷笑道,“我看你的确是病不轻!凌啸大人是名臣,可不是名医、要是你真的病了、就核去找医馆。而不是来这钦差行辕!找凌大治病、他恐怕就连小猫小狗都治好。更别了说人了!”
他的这句话一出,施世纶案时心里咯瞪一下,完了、于成龙久在河南治本。京城里面凌啸的有些事情不是很了解,现在口急之下闯祸了。
那道台猛地站起,阴笑着道,“卑职是八爷门人,八爷亲笔信里说过。侯爷曾经为太后治愈了肠痈。这是天下人尽当知的绝症,制台怎信口雌黄,将太后和小猫小狗来比?!”
一下子尽皆哗然,于成龙不知情下口不择言,犯了天大的一个忌讳。要是有人告起状来。他将会满头长包地麻烦。施世纶心里有些怀疑他于成龙是不是家里祖坟坍塌了,为何这上百的官员不惩治,偏偏扫上了一个八爷门人的刺头,简直是倒霉透顶了!
于成龙心里急躁和害怕,使得他的面色渐渐惨白,满街的文官没有一个敢出来帮他圆场,一时间众目睽睽地盯着于成龙、气氛变得怪异起来。本来训人问罪地变成了最岌岌可危的人。这变化使得众人都不知是祸是福了。但是程执的话无疑为大家找到了逗留此地的理由,也找到了对付于成龙的把柄。
“程执你怎么可以如此胡说八道!”一个声音从何园内传来。朱红地大门的开,凌啸一身黄马褂地走出来。“于制台乃是不知者不罪!凌啸上次也只是误打误撞、全凭了太后洪福和圣上诚首,方才使太后转危为安。”
于成龙不知道凌啸为何为他说话,他见到众官员都打着马蹄袖向凌啸拜礼,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何有味。
程执看到凌啸钉子般的眼神射向他、吓得连忙回话,“哦,原来这样啊。卑职不知其中缘由。倒是误会了制台大人了。侯爷。我这就向制台赔罪。”
凌啸上前挽了颔首微笑的施世纶,又搀了呆若木鸡的于成龙,往府里行去,临到门口,他停住身形,冷冷道,“今日这事情,本侯已经解释清楚,谁要是胆敢拿着说事,就别说我凌啸心黑手辣!”
众官员诺诺一片,凌啸这当事人都亲自来澄请。谁也不会傻到去生是非,他们期将的东西并不在于扳倒于成龙,凌啸又淡淡地一句话,使得他们心花怒放。
“诸位后天再来吧。明日尽快地料理衙门公务。后天,本侯开始酌情放出些开办股。”
开始接见文官的命令一下,最风光得意地不是别人。是鲁桓。作为管家。他掌管了让那个求见的官绅进去的权力,这导致了他的荷包分量暴涨。他时常在每晚上床之前抚摸着鼓鼓的荷包,念叼一句话,“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阖府上下的仆役,都沾了光。鲁桓最明白利益均站的道理,他将府里的仆役们轮流地置换岗位,门房、认购处、候进耳房这些容易捞油水的地方,他都让大家轮着前往,虽然不至于勒索前来走门路的官员们,但是别人赏地小费,他们可是奉了凌啸的命令笑纳地,就连这小费的名称。都是凌啸亲口说地。“这等小费还要向我汇报?他们喜欢帮我养人下属,我还不受,简直就是不近人情了。”
凌啸对此想得清楚。请水池搪不养鱼,钱财是试金石,在这利益关头,就是凌啸最好的考察和选拔亲信心腹的好机会。就是文职官员,也不是金钱就可以买到股份的,金虎、黄浩,周军、周湖定,何智壮这几个是久在湖北官场的老人了。对于上下官员的情况如数家珍,按照凌啸的吩咐,将武昌上下文官全部挨照家族背景、门主派系、官职品级。职务轻重全部整理分列了一个档案。
凌啸绝对不是个势利的人。但是他也绝对不是一视同仁地主。只要是和各个阿哥站上关系的,他淮备给!只要是世代为官且有很多亲威势利的,他准备给!只要是现在处于关要职务的。他也淮备给!只是区区二十三万两的空缺。就显得僧多粥少了。顾贞观他们还在那里苦苦斟酌给谁不给谁,凌啸却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侯爷所定的后天。在官员们食不知味的等将里面到来了。粮道程兴冲冲地赶一个了早。几乎是披星戴月地在丑时三刻就赶到了何园。可是才到那里的边缘。就吓了一跳。看着恨不得摆了一里路长的官轿,这才晓得,自己实在不应该贪睡的。很多人都是呵欠连天。惺松的眼睛。都告诉程执。他们起码是昨晚就已经在这里排队了。
天快亮的时候。何园朱门大开,却是一群兵丁在把守。蒋恒昌和梁佑邦寒着脸跨出门来。手里紧握的马鞭不时地挥舞一下,表示他们绝对不爽。
“列位大人!你们为何和我们这些苦得要死的武官抢食啊?要不是侯爷解劝了我们半天。你们休想得到半分地股份。要知道已经有很多钱庄愿意借贷给我们了。总之一条。这次要不是侯爷的面子。这增股方案。我们绝对不会同意的。来呀。快给大人们发新通告!”
文官们闻言揣揣不安,生怕事情不可挽回、连忙争抢戈什哈们发的通告。
凌啸立在门后,看着争先恐后地文官、心里忍不住得意、事业还没开始。就第一次增股了,看来在这世界里玩资本运作圈钱,真的是大有前途啊!
顾贞观从后边赶来、递上了一封信。他感觉到、这封有着容若印信的书信。用八百里加急送来。定然不同寻常!凌啸看了这封信,顿时到魂飞魄数,心里的那个急躁,几乎要将天地都掘翻开来。
“先生!你马上接手这里的事情,我要到后园独处一下、不许任何人打搅我!另外,你让胡骏将后园的院门把守住。将里面地Y环仆役全部赶走,等会我要和欣馨公主商议些事情,任何人不许偷听,凡是窥视偷听者,一律杀无赦!”
“好的,不过万一这外面的文官要是有些反感新方案,该如何?
“鞭子赶走!
凌啸急忙赶往自己的书房,点上了一盘息香,淡淡的檀香烟雾弥谩开来。他深吸一口,才略略定下了心境。信是从容若处寄出来的,上却是太子太傅所写的、通篇都是谦逊赞赏之词,求教如何办纺纱的诚意溢于词表,他可以感受到王晱担心伤及农桑的诚忧,可凌啸却对此毫不动心。他看重的是字里行间透露出地官办纺纱方式,这才是他心急如焚的关键!
据王晱所言。康熙采纳地是魏东亭的“一条龙“摸式,由官府出本来设立大型地纺纱机构,原料由各地官府以官价收购,抬慕工匠农妇在三妹纺纱机上织成棉,再按照官价批发给百姓和织布作坊。
这个方案坏就坏在夺了百姓的一条生路!百姓纺纱去卖的这层利润。被剥夺了,凌啸还不了解康熙是如何分配利润的,但是很显然,康熙将这可能的盈利,是准备收到国库的,可是层层酷吏贪官的盘剥下来。他这九五之尊恐怕也难以控制利润的流失吧。更何况官方定原料收购价格和销售价格,只怕更是弊端丛生,最后受苦地怕是只有老百姓,。
一圈息香很快就烧尽了,胡骏前来禀报,后园己经控制起来,闲杂人等都已经调走了。凌啸赶到后园门口,心里还在怨怒魏东亭,和肥皂相比,这纺纱本来是寄托了凌啸全部的富国强兵理想。更是涉及到了民生要点。一个不妥,就会伤害国力。造成百姓大规摸破产,万一出现了那样的情况、光罪恶感。就可以让凌啸一辈子愧疚难熬。
“***,老魏。你真他妈有远见。三百年后的计划经济你也想得出来!可是你这混账知道吗?连有着那么多廉洁干部的CD都办不好国营企业,你凭什么就肯定这一条龙纺纱能成?”
踏进后园主楼之前,凌啸深吸一口气,停在楼前稍微犹豫了一下,他需要确定一下自己心中所想。他知道自己不是圣人,性子里面还有些流痞无赖,可是真正面对一些严重后果的时候,他发觉自己其实还是心软之人。
他还记得,二十一世纪的历史研究表明,产业革命已经是可以避免农民灾难性破产的,小日本鬼子的明治维新就是一条以上带下的成功之路,凌啸自从仿造纺织机开始,就期望在清朝初年的中国利用自己的知识,既提早八〇年推动工业革命在中国进行,又不想产生像英国圈地运动般的悲剧。
以前网络上流行的一些简单的看法,认为即使发生大规摸的圈地运动,只要中国提早进入产业革命,这种阵痛也是值得的,凌啸当时也深以为然,可是现在他的想法变了。他在这个封建社会的世界上飘零了一年之久。他深切地直觉到,中国如果发生圈地运动。贪官、酷吏、奸商、兵痞、军阀的腐败残忍,绝对不会有温情脉脉,绝对会使得这运动变得腥风血雨。倘使再回到网络世界,那些人再叫嚣这样的理论,凌不敢说他错了。但是凌啸会提醒他去翻看清朝初年鳖拜圈地的历史、上百万汉族农民被从土地上赶走,甘井离乡,十多万人被诬以各种罪名,要么发往宁古塔为奴,要么被屠杀宰割。恰逢灾荒,饿死病死看更是无计其数。
这鳖拜的圈地还仅仅只是京畿河北一省的行为。就造成了这般的结果。倘若全国大面积爆发这种事件。凌啸不敢想象,这会造成多少的家庭破裂,多少人因此丢失赖以生存的土地。多少人会孤苦伶竹,多少人会丢掉性命。站在后世的人也许会看到一些历史书上的数字。嗟叹一番。可是凌啸是活生生地存话在这个世界上的,他会亲眼看到路有饿殍。他会亲眼目睹杀人夺地,他更加可能会亲身碰到流着泪的孤儿寡母。
阵痛也许是必须地,但是站着说话腰不疼的人。是不会理解身处中的苦难的,就如同侵华日军的暴行让以前地凌啸愤愤不平,但是他没有经历其中的杀戮和侮辱,有的仅仅只是基于民族的愤恨,不是切身的悲痛。
他再次叹叹气、心中拿定主意。先别说得那么远了、就是眼前的纺纱。能不能形成一个发展工业革命地良好契机,还是未知数。但是按照魏东亭的方案,它绝对难以利民利国了,更加恐怖的是,官办的纺纱还好控制,但是万一大的财阀掌握了纺纱机,大规摸运作起来。他们的成本绝对低于官府、对于现在没有大片海外市场的请王朝来说。只能冲击本土市场。这简直就是一场封建社会的经济危机灾难!
凌啸不想好心办了坏事。他现在要做的就是两件事情、第一件事,就是立刻上书康熙改弦易张、还是按照凌啸的设想,大规摸生产十八锭纺纱机,以低廉地价格或者是以分期付款的方式提供给百姓、以上大量地农家自纺来平稳过渡,同时辅以加大对南详、高丽、日本的贸易棉纱。第二件事。则是凌啸必须亡羊补牢。立刻调查和阻止纺纱机式样地外流、最起码是在短期内不能外流出去。
欣馨正在小亭里抚弹古筝,咯咯的筝声传来,夕阳里的两个丫环挥舞看宝剑,别有一番韵味。
凌啸的请安。打断了欣馨的弹奏。她怎么经得住凌啸的出现?凌啸请安起身。沉声问道,“公主,请问长公主现在何处?”
欣馨一愣。“姑姑早己离去。也许是到了京城。也许是去了江南玩。具体的行踪。我也不知道啊。”她看到凌啸的表特颇为郑重严肃、不知道凌啸为何问起黛宁来了。
凌啸看她的样子确实不像说谎。这在他的意料之中,当下立刺问道。“那公主知不知道,长公主要了我那个三妹纺织机的式样。是想交给哪一个阿哥呢?”欣馨顿时一阵惊讶。看来凌啸早已经猜测到了姑姑的意图了,还知道地是为一个皇子在办事了。只是她对自己这姑姑的事情也所知不多,只好歉意道,“凌啸,我是真的不知道,姑姑从来都不肯告诉我这些事的。不过。你当时不是没有反对姑姑,也没有询问姑姑为什么。怎么现在又……”
“欣馨公主,三妹纺纱机事关重大,现在的形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个不慎。要是让三妹的样式过早流传出去。不仅是太子,就连朝廷和百姓都会受害深重。公主善良,是不忍百姓受苦吧,凌啸希望你能够告诉我。长公主当日说要去往何处?”
凌啸已经越想越怕了。
黛宁已经离去二十天,以她的行程速度,自己安排快马去追,也许还能赶得上。但是前提是,黛宁不放心下属,是亲自带着图样。
欣馨忽地面色一红,她想起了黛宁离去前的话,颇觉为难,这种事情岂能当着凌啸这种青年男子提起。不过凌啸在她的心里分量极重。”里面想取悦他的念头更加旺威。矛盾交织之下,犹豫良久。
她一定知道一些。凌啸看欣馨的面色就知道。当下更加焦急万分,面色也耷拉下来。欣馨看他样子阴沉、忽地有些害怕。正将要说出来,却见丫头荃儿连连暗中摆手,不解其意。
凌啸在欣馨面前。他早已经不把她当成公主了,更加有一种被追求的心理优越感。所以心急之下。敢于放开一些拘束。“欣馨,我一以来都相信你是一个善良的女孩,想不到眼看百姓即将陷入水深火热当中,你却无动于衷。是在今我太失望了!”
“大胆!”荃儿娇斥一声。如同连珠炮一般对凌啸大加讨伐。“忠毅侯爷。有你这么和公主说话的吗?今日进来,连奴才也不自称一下。还直呼公主名讳,如此咄咄逼人。妄自评议公主品行,你可不要忘了,无论从名分还是尊卑来说,咱们公主呀。都是你的主子!”凌啸有些烦躁,正要反唇相讥。却在荃儿的快嘴下提不起速度。“你口口声声说为我们公主善良。但是这关你什么事情?你冷冰冰地拒人于千里之外,累得我们公主千里而来。受你的玲落、挨你的白眼。还被你这府里的臭鸡蛋黛得半死,现在可好了。侯爷居然敢训起公主来了!怎么着。你这么看我,是不是想吃了我啊?还瞪眼。你还不服气啊。那我问你。要我们公主今天不说,你是不是还要给公主上刑逼供啊?”
凌啸被她一阵枪白,老脸一红,正要辩白,却见荃儿叉起了腰肢,枊眉一扬,恶狠狠地瞪着他,“哼!”他真是哭笑不得。要是这丫头不是女子。凌啸还其想和她练练嘴皮子。可是这荃儿也提醒了他。无论自己如何急躁,欣馨都不是他可以用强的对象。既然不能用强,凌啸只好用软了,“公主,奴才有些心急,才这般失礼的,你也知道,奴才是为了皇上的江山社稷黎民百姓着想,不得不去寻找黛宁长公主,你就告诉我吧。”
荃儿不将欣馨说话,抢言道,“告诉你也不是不可以,有条件!”
凌啸一阵气急,好一个就地起价的勒索奇才!“什么条件?
“告诉你了,就要给我们公主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
“多给她一些和你接触的机会,荃儿相信,我们公主一定会证明给你看。她是一个多么值得你珍惜的好公主!”
“……”凌啸无言,斟酌良久,点头允许了。机会给你欣馨。只要我对你不改观,又能如何?
“姑姑临走时说,想去那扬洲名媛楼见识见识。”欣馨欣喜万分,连忙隐讳地回答了凌啸的问题。
“见识什么?她会逗留多久?”
“姑姑说要见识见识江南美女,”欣馨面红耳赤,不由得想起黛宁对自己有意无意的亲狭行为,害羞得声音几不可闻,“不过她具体会在那里盘恒多久、欣馨就不知道了。”
靠!原来黛宁她要去嫖女人!
步出园门的时候。凌啸长喘一口气。谢天谢地。还好黛宁有这个态的嗜好,这一次凌啸真的觉得自己也变态了,因为他在心里默缺地祈祷,黛宁啊黛宁,你一定要慢慢地嫖啊。最好是日夜沉迷在江南美女们的姿色当中不能自拔。最好是一家一家地一路嫖下去,反正你无论怎么玩。也不会像男人一样。有精尽人亡的致命威胁!
作为签下城下之盟的报复。他把荃儿要到自己的身边。这个丫头跟黛宁有一腿。又有一身武艺傍身,等到了扬州。将是凌啸寻找黛宁的最后帮手!
胡骏见到凌啸还不及请示。凌啸就命令连连。
“马上去传令,调集两艘水师快船到城门码头。选拔五十名忠诚的轻骑亲卫,随本侯于亥时登船!另外,叫人即刻找顾先生。要他来我签押房。”
黑黑的夜色里,江风一直这么吹着,凌啸立在船尾,享受着刺骨寒风带来的清醒。还有晕船的他在冷风里好受多了,完全没有半分的呕吐感觉。这晚上坐船,使他想起了明人张某某的《夜航船》,可惜现在他完全找不到那种看古人笔记的兴致了。临出发前,顾贞观已经为他草拟好了给康熙的密折,凌啸依然记得他点拨顾贞观的情形,使得这个先生也慌乱忧心不已。
“奴才忧急若焚,有魏东亭纺纱案五大不可行相奏,望圣上三思而后行。一不可行,官府定价采购皮棉及销售棉纱,价由孰定?古人曰,财货之情需察市而审,又曰,物以稀为贵,货以滥为贱。十二时辰、十八行省,市价之浮动,剧烈之时可达一天十二价格,差异之地可达全国十八行情,官价之制定,可灵话至此耶?倘使买贵而卖贱,朝廷亏本,倘使买贱而卖贵。一则伤农民生。二则奴才可以断言。私家纺纱必成灾患。继和盐和茶和马之后。定将出现私纱弊端。二不可行。官府抬慕农匠集中纺纱,纱每成一锭,则百姓即少了一锭赖以养家糊口的收入,以农家每一妇女夜纺二两纱即可贴补三成的家用计,官纺至少会夺了他们三成的生机,将农夫本可纺纱谋生之谩谩长夜。空闲至袖手日贫境地。倘使朝廷也无免税减瑶之惠民政策。即是以堂堂中央。削夺山野小民之生机!三不可行,在于官办纺纱全无掌控机制,专卖专销耶?官私当办耶?开源之路何在……”
其实凌啸自己也知道。后世的集体性质纺纱厂,是大力发展纺织很好的方式,但是。将它这种摸式放在封建社会,简直就是玩笑话,没有了相关经济环境,没有了工业商业配套制度。没有了产供销储运的全套机制。没有新型的劳务体制,一切都只能是一个笑话。
相信康熙看到自己的详细分析。定会吓得一跳。只是凌啸到现在还有一个疑问。康熙为何不向自己征询方案,以至于弄出了现在这样一方式?
“侯爷,天就快亮了、您还是却睡上一觉吧,等您傍晚醒来,我们的快船就可以到秦淮金陵了。晚间亥时的时候、必定可以到扬州的。“左雨虽是在劝凌啸去歇息。恐怕最谁不着的就是他了。胡涛在容若府里见过大场面,这次也随凌啸出来地陶洲和姜隐,一个是货行掌拒。一个是秦谁河的风月间谍,对繁华江南都不太在意,唯有左雨最期盼。江南好,风景旧曾语。扬州一觉十年梦、赢得青楼薄幸名。这些他道听途说来的诗句,使得他无比的憧憬。
凌啸不知道扬州梦如何。他只知道江船上的梦做得极为香甜。一觉醒来、已经是傍晚了,荃儿已经为他备好了洗脸水、凌啸洗漱起来,待到他正用青盐擦牙地时候、方才发觉,原来他还有一样生意可以做的。极少量肥皂粉加上大量碳酸钙。再添加少量香精,这不就是十九纪西方流行的牙粉吗?嘿嘿,等到肥皂造好、我就马上着手造牙粉,这可都是搂钱的长远生意啊。
“荃儿,你帮本侯想一想,我们找长公主,总不能满街叫着长公名讳去找吧。黛宁长公主平时在外面那个的时候。她一般会用什么化名?”凌啸的担心是肯定地,要是黛宁敢用公主的名号去燥女人,那么她一定是脑子进水了。
“上次在武昌,长公主她用的就是戴帽子的那个戴字作姓,名叫戴公子。我呀。可不知道地这次会用什么名字,”荃儿自从上次被凌啸撞见黛宁和她们鬼混,早就不怕凌啸取笑了,反正自己怎么混,到头也不过一个Y头的份,再说地看惯了凌啸在公主们面前吃糗,对他也不怕。“我说,侯爷啊。你能不能不再那个那个地说那个事情啊,上次你不是跟长公主说过没什么吗?怎么心口不一呢?”
凌啸有些愕然,自从当上了侯爷,还没有一个下人敢对他这么“嚣张“地说话的。怎么眼前的小丫头敢这么直来直去?凌啸忽然有一种久违的熟悉感,就仿佛二十一世纪里面与人相处般的轻松惬意。
船门猛然被急切敲击起来,胡涛大声道,“侯爷!江面上有动静。
不会吧?难道是遇上了水匪。凌啸当即赶到甲扳上观看。暮色的江面。前方有三艘双桅船。正在望这边满帆地行来,自己两条船顺水,它们逆水,可是相向而行。接近却十分快。凌啸很是奇怪,自己的船挂地可是湖北水师的军旗。而且船型一望就知道是水师船只,为何它们敢逼近?
“胡涛,这里是何处地界了?
答地却是姜隐,他以这窝了多年的地方十分熟悉,“侯爷,这里是金陵地界,往下二十里,就是南京了。按说这里应该有很多的两江水师巡逻的,为何不见他们、看来来者不善啊!”
危险的气息弥谩开来,所有人都紧张起来,由于没有想到会有人敢瞄上官船,加上事情紧急,凌啸只要了两条小型的快船,除了五十名轻骑卫士外,水手船夫加起来不到二十人。没有了水师士兵,万一真的是水匪。打起来,可就是要遇难了。凌啸当即立断,打不赢,跑!
“满帆、向江左岸且靠且冲,我们的船小,转向和速度都比对手快得多!、”
船夫们股战如栗,但是这关头由不得他们紧张,当即帆布高起,立刻鼓满风力、两艘船马上就加速起来了、和双桅船地距离进一步拉近了,但是已经在航道上开始错开偏离了。
凌啸紧盯着那三艘可疑的双桅船。暗自心惊。它们越来越近。凌啸都可以看见甲扳上人影重重。似乎发现了凌啸他们要逃跑。就在甲扳上急切地移动起来。接过了胡涛递来的一个单筒千里望。凌啸的视野一子拉近了,将到他看到双桅船甲板上有一股黑乎乎的烟腾起。下意识地吼道。“卧倒!敌人开炮了。”
他的话音未落,隆隆炮声传来,同期而至的是呼啸的炮弹。尽管没有打中凌啸的船,但是砸在不到十米远的船边水面上,吓得众人面色惨白。
凌啸看看那炮弹激起的水柱。不过米把高,就知道他们用的是实心弹,可是实心弹也可能砸死人啊。万一点子不对。正砸在身上,只怕自己不死也要残废吧。相对于自己船上的一些弓箭来说,这拥有火炮的人。绝对是悍匪了。
拿着千里望,凌啸连忙观察敌人形象,他很想知道,这些人是什么人。一个中年汉子恨意浓浓地盯着凌啸这边,凌啸忽然觉得他有些面熟。可是一下又想不起他是谁。他的身旁。一个微笑的人出现在镜头里,这个人就算化成了灰,凌啸也认得出来。正是那因为两大案潜逃的千总,韩维!
韩维的出现,立刻让凌啸汗毛直竖起来,知无堂三个字立刻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凌啸拔出刀,将刀把拽得死紧,事到临头,万一不能逃脱,他唯有做好拼死一战的准备了。“舵手,不许停!左满舵向江左的沙滩上行驶!弟兄们,这是知无堂反贼,做好厮杀准备!”舵手立刻转舵到最大角度,其他的船夫也马上将桅帆偏转开来,两船迅速向江左靠去,亲卫们则略显紧张,武器紧握在手,一旦逃不掉,就只有咬牙上了。
胡涛的眼睛迅速充血,弯腰在凌啸的耳旁低声道,“爷,我们府里有内奸,除非真的是打屁赶上炸雷,不然,怎么会被敌人给堵在江中这么巧?”
凌啸当然知道事有蹊跷,但是此时不是考虑这些事情的时候,“江岸离我们还有一里远,现在的风向是西南风,对我们的速度最为有利,反贼的船比较大,要是我们能逃到了沙滩上,他们就过不去了,不然会搁浅的,我担心到时候他们会连续开炮,你去通知弟兄们,提早淮好跳板。一等我们的船搁在沙滩上。马上牵马弃船快速撤离!”吩咐完毕。他继续拿起千里望,观察敌船上的动静。
韩维他们的双桅船也开始朝江边转向,紧紧地追击过来,也许是发觉到灵话性不及凌啸。韩维在甲扳上气得大声吼叫,倒是他身边的那个中年汉子。也拿着一只千里望,在观看凌啸的举动,这人显得冷静得多,把手一举,又猛然挥下,“轰!”又是一炮轰来,打在凌啸所在船的左舷旁,木屑纷飞。却没有伤及到一个人。凌啸检起那还在甲扳上滚动的炮弹。原来是个二十多斤重的生铁球,看来只要不是直接砸到身上。或者是船的吃水线下,威胁不是太大。
可惜凌啸还没有来得及庆幸,反贼又向凌啸的另外一条船开了一炮。
“轰。”直接命中在那条快船的桅帆处甲扳,“啪。!”猛烈的炸声激起强烈地气浪,照照火光燃起。桅前带着着火的风帆迅速倒下,一直坠落在江面上。相隔不到十丈的距离,凌啸他们可以看得很清楚。
那船上的亲卫们不是被爆炸轰上了天,就是在烈火中疯狂挣扎,湃僻啪啪的火声和凄厉地惨叫激荡在江面上。
凌啸一下子惊呆了、他有生以来也只是在电影上过这样的面。他身边的甲板上咯咯作响地落下一些东西,是一些残肢破身。血肉摸糊的很是刺眼、有一块正好落在荃儿的脚下,吓得她惊叫了一声。
“开花弹!”凌啸寒声恨道。韩维他们的火炮不仅仅有实心弹,还有开花弹。他再次拿起干里望。紧盯着镜中狞笑着地韩维和那个吟笑的中年人。忽地他想起这个人为何这么面熟了、他长得很像被抓到京城的甘大。
左雨从左舷赶了过来。满脸的悲愤、刚才那条船上可有几名是他的囚工同伴。“爷。怎么办?反贼他们有空心弹,我们不如反过来靠近他们。好歹和他们也可以厮杀一阵,只要运气好,说不定我们还能够赚个够本!”他这话一说,马上就有亲卫纷纷表示赞同、铿锵拔刀声响成一片。就连陶洲和姜隐也取出弓箭。
胡涛却不说话,低头沉思一下,道。”爷,莫非他们是想生擒我我?”
凌啸赞许地看了他一眼,不错,是个动脑筋的将帅之才,难能是这份冷静。“继续向江边撒退!小涛、你说的对,敌人是想生擒,否则他们早就用开花弹轰掉我们了。
你看看这个人像谁?”凌啸给胡涛干里望。
“啊!”胡涛惊听一声。
“好像是那个武功很高的反贼甘大。他不是被解却到京城了吗?
快船乘风疾速,直到靠到了岸边沙滩上、韩维他们也没有再开炮、只是衔尾紧追过来。当搁在沙上的晃动还没停止,亲卫们当即快速牵马通过跳板、慌乱中、几乎所有地马匹都是摔下去的、亲卫们则纷纷跳入浅水里,拉起马匹就要凌啸上马。左雨指样得更是吼叫得声音都嘶哑了。
凌啸回头望望半里外地三条敌船、心里有个更加不好的预感,他们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靠岸、却不开炮,莫非岸上还有更加厉害地后招不成?
姜隐用完好的手望东指去,“爷、那边二十里就可以到金陵城了、我们只要快马加鞭,须臾即到,那里有官兵保护,就安全了。”左雨一听。叫道,“我开路!“纵马就要奔出,凌啸一把扯住他,“跟我来!“骑马翻上堤岸的时候,轰隆隆炮声阵阵,凌啸扭头一看、刚才自己的座船已经火光一片了,这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判断,韩维是怀着某种目的要活捉自己。
“跟本侯往西!“凌啸一夹马肚子,向西奔出,众满腹莫名其妙、但是也紧跟他疾驰起来。
“老子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
说这话的并不是凌啸,而是一个骑马疾驰地虬髯汉子。“那个满鞑子真***狡猾。竟然晓得老子有板刀阵在渡口等着他。居然往西跑。还拖着老子跑到了天亮。要是让老子们追上他,非把他卖到扶桑去!”
他的身后,紧跟的是八十多人的骑马队伍。刀剑等各色武器在手。服色杂乱无章。这些人的形象一看就像是贩私盐的盐帮成员。
“邱大哥。甘爷这次可是上下打点。花了很大的气力,才截住那鞑子的、他老人家可是交代过,一定不能让满鞑子逃往江浦镇,那里可驻有一哨绿营,叫何筒的把总和我们一向不对付,这附近我们也不熟悉。大家加把劲啊。”说这提醒话的是邱姓大哥身后的一个年轻人。
蛇鬃汉子却不怎么耐烦。嗡声道,“这个还要你赵亚东说?这何筒简直就是一个油盐不进的二百五,兄弟们从来不敢到他的地头上借路运盐。可是那满鞑子实在狡猾。你看看路上他拐了多少岔道。我就纳闷,他们的马匹最多只有二十多匹,怎么马力这么强劲。连老子的青XX得有些没力气了,怎么他们还没见到影子呢?”
赵亚东也是纳闷无比。按说那名叫凌啸的鞑子大官地形不熟。又是黑灯瞎火的夜晚,要说是藏匿在乡村野外还好理解。可是他偏偏骑马狂奔,左绕右绕的到现在天亮了。还是只见马蹄印不见人。
冬天地黎明。寒风十分刺骨,这群辛苦了一夜的追兵,直到经过一片泥泞道的时候。才醒悟过来。赵亚东勒住了马匹,指着地上深浅不一的马蹄印,懊恼地高叫。“***,金蝉脱壳!”
一切都明了了,“操他妈地鞑子,“邱大哥气喘吁吁地大骂凌啸,“狡猾鞑子,竟然用几个人牵了二十匹马哄骗老子。等你落在我邱鹏手里。老子要你生不如、如死!”他直骂得自已都不好意思了。方才发命。“回去!还矗着干什么!全给老子回去。这次耽误了甘爷的紧要事。可是丢尽了脸。”
“慢!”赵亚东截口制止了正要掉转马头的众人,“继续追下去!
“你!你不是说我们中计了吗?还追有个屁用?
“你怎么能够确定这不是计中计呢?说不定凌啸这厮就藏在前面的骑兵里呢?“赵亚东的反问,让邱鹏怔住了,是啊,握能保证凌啸不是用的计中计啊。“况且我们现在只需要派人给甘爷送信就可以了。让老人家做好补救淮备,其余大队还是接着追。否则我们怎么能死心?
空手回去,你们盐帮如何向甘爷交代?“一行人听他说得有道理,想起甘爷地手段又有些畏惧,只得接着追击下去。
天亮了,难于这群盐帮的追击就十分有利了。不仅可以看见马蹄印。视野也渐渐开阔起来了。当朝阳在赵亚东的左侧升起的时候,他有些诧异了,鞑子不是在向西逃窜吗,为何现在看方向却是向东?凌啸的狡猾。使得赵亚东已经开始警惕起来。他急忙回忆昨晚的追击路线,忽地觉得有些不安和不解,凌啸逃亡的路线怎么总是逢岔即拐,碰到没有岔路的时候,也莫名地弃路往荒野上左拐右拐地逃窜。但是当他仔细忆了一下,又觉得凌啸他们是慌不释路,因为他们既有右拐,也有左拐!
还没等他想明白,前面的一个帮众已经驰上了一个坡岗,在那里喊道。“在前面!鞑子在前面啊!
众人一听,兴奋得杀意都暴涨起来,马上追击了一夜,屁股和大脚上的皮都蹭掉了几层,现在终于看到了鞑子,那总算是没有白费一夜辛苦。
邱鹏看得很清楚,一里多远外地二十多匹马在狂奔,马背上却只有七八个人,都是清一色的号褂子,显然是凌啸用于脱壳地疑兵。你们些杂碎,就是你们哄骗老子呀、等下要把你们剁成肉酱!他当即抽出刀来。“弟兄们冲啊,抓到他们、老子不论死话,都赏你们醉怀院嫖十天!
私盐贩子们平日里过的都是刀口夺食地营生、活一天就赚十二时辰的日子,使得他们对于享乐别有嗜好,听到说老大让他们在江宁最好的妓院嫖十天,还不争先恐后地上啊。八十条马鞭狂抽马臀,疼得坐骑像箭一般射出,直往前面的鞑子追去。
近了,又近了。再近了。在邱鹏的感觉里,追上前面的鞑子官兵、用不了半柱香的功夫,因为他们似乎越来赶慢了。嘿嘿,马力耗尽了吧。你们这些官兵,哪里有我们这些盐帮爱惜马匹,每日都是精饲料养。就是准备在关键时刻派上用场的,你们就等着死吧!呵呵,不跑啦。还真有自知之明啊、还晓得趁活着喘几口气、也好,都站好了、老子几刀砍死你们!
八个号褂子地确已经放弃了逃跑了,甚至下了马背,一个个喘着气等着他们来杀。也许是帮众们的马速太吓人,也许是蹄声太震人心魄。等到蜂拥呼啸的盐帮冲锋到五六十步远的时候,面对寒光闪闪的刀剑。领头的一个号褂子把手一挥,暴喝一声,“跑!”八个人兵分两路。向两侧急忙暴闪开来。
对这几个哄了他整整一晚上的疑兵,邱鹏的恨意最浓,所以他冲得也最是前突,看到号褂子往两边闪躲开去,他自己虽然收不住马势,可是他盯着那跑向方边的为首之人、心里讥笑不已,跑?往哪里跑?就算我不能砍死你,还有我身后的缕啰呢!就算他们都收不住马势,一个回合砍不死你,难道我不晓得迂回之后再来剁碎你?心中这样想着,眼睛这样盯着那人,邱鹏下意识地右拉马僵,但是他忽然发觉,那人在他的视野里急剧升高,高到他需要仰头去看了。”扑通!。喇!“一阵被打湿全身的凉意传来、接着是一声某种穿刺声传来,邱鹏威觉到自己的身形被顿住了,还没来得及发愣,痛的感觉夹杂着彻骨的寒意拥到脑海。很快就感觉不到什么了。
有埋伏!
接连消失的四五十骑,使得后面的赵亚东觉察到危险,可是死死勒住了马速之后、他却发现像自己这样精明的人不多、屈指数来不过二十多人罢了。没等他扭转马头。箭雨的滋味接踵而至,茅草丛中钻出了十几个号衫子。手里的硬弓飕飕直响。
赵亚东己经肩上中了两箭,在这危险的时刻,居然想起了自己以前问自己的问题,既然走上了一条不归路,那么自己将来怎么死?自己当时好像排了一个序列,床上老死、暴病而死、慢病拖死、自杀吊死、毒药毒死、阵前战死、火拼砍死、刑场斩死、凌迟割死。看来今天的结局似乎不好不坏,好歹是个阵前战死。但是要是一个敌人都没有赚到,好像谈不上完美的阵前战死吧,一定要拉个垫背的!
拉垫背的需要实力,赵亚东扑到一个看似乎是军官的人身边,才发觉这句话的正确性,眼前这个年纪轻轻的敌人,只是眼花缭乱地挥舞了几刀,他就发现天旋地转起来,直到旋转停止,他才看到,远处的地上是自己的无头身躯兀自站立着。
整个世界清前的时候,凌啸大步流星地来到邱鹏坠马处,看着陡得像刀切般的湖岸,心中连呼侥幸!
的确是侥幸,这里简直是大自然赐给他的天然埋伏场所,就连昨晚天黑的时候,他们自己都窜下去七匹马,底下的湖水虽然不深,可是也摔得他们够呛。这是一个隐蔽在平缓坡地上的大湖坑,陡峭的湖岸像人工挖凿的塹沟一样十分突兀,而且岸边的草丛比人工还要隐蔽。
即使在姜隐这熟悉地形的家伙的带领下,自己都还是吃了天地造化的亏。没有理由他不利用的。
于是眶眺必报的凌啸就马上吩咐,以姜隐为首的八名亲卫去诱敌绕圈子,自己则带领其他的二十多人设计埋伏。
一晚上的时间他们也没有做什么,不过是就地取材砍了很多树叉,向上插埋到水中而已,湖水中冻得瑟瑟发抖的苦楚,现在得到了回报,就是他们杀了几乎所有的反贼,除了几个受伤没死的以外。
“爷!刚才那边山岗上有礁夫模样的人经过,要不要抓起来?”左雨赶来禀报。
“算了。此地不宜久留。马上把没死的人带过来,本侯立刻就要问。通知弟兄们。赶快用些干粮。我们很快就要转移了!
俘虏只有三个,当是中了箭伤,但是还不至于毙命。他们被扯到凌啸的面前、却没有一个人有害怕的神色。“谁告诉我是怎么回事,誰就可以话命,谁告诉我的最多。我就可以给谁赏的钱最多,赐的女人最美。当的官最大!”
“呸!”当中一个看似文弱些的中年人,却极为刚强,一口唾沫淬向凌啸。气愤的他伤在了右胸。箭杆还留在那里,使得他没有力气运出喉咙间地浓痰、唯有用唾沫这种文明些的来抬呼凌啸了。
侧头让过飞来的唾流,凌啸一刀桶进这人的腹部,他可以感觉到对方肌肉的紧缩把刀身夹住。“别以为自己是CD员!”说完他猛然劲把刀搅转,看着血从那人地口中溢出。凌啸却不拔出刀,只是要过一支箭。一下子捅向那人裆部,听到痛苦的惨叫声。他才淡然道,“哦,忘记告诉你们了,谁最不识抬举。就死的最过瘾。到你们了。这位是我的示范。希望你们抓住机会。因为等下再要我失望。凌迟割人的手法我也很拿手!”
惊恐的眼神在两个俘虏眼中请晰可见、他们对视一眼、显得很犹豫挣扎。地上的那个还没断气的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喊道。”誓言!家国!”听完之后,两腿一蹬,就此寂静无声。这位死去的人万万没有到。正是他的当场断气。才使得两个同伴更加惊恐,凌啸一指脚下的尸体。蛊惑道,“佛祖说、人的生命有很多次轮回的、这次不行,下次再来嘛。二十年后你不又是一条好汉吗?怎么样,你们说呢?”
天知道有没有轮回?俘虏们的胸脖更加起伏、眼神更加闪烁,吞咽口水的次数也越来越多、在凌啸拔刀在手地时候、两人终于扛不住了。
两个人分开交代的东西还是一致地、交代的内容也使得凌啸心惊肉跳。
如果说知无堂反请复明只是政治斗争,那么眼下地事情里还加进江湖恩怨。
据这两个缕罗说。他们这群人是江宁盐帮的。昨天下午才突然接到命令。要他们赶到江北渡口埋伏起来,等到一群看似外地骑兵的人,将他们全部生擒起来,可是他们等到了天黑,也没有等到这些骑兵,后来有一个叫赵亚东的人赶到。他和领头的邱鹏大哥似乎很熟,后来就一起带领他们向西追击起来。
“你知道是谁要你们追杀我们的吗?
“我只是听说这个话是甘爷让我们做的。”
“甘爷?”凌啸想起了甘大,对他的武功极为忌惮,昨天在敌船看到地人,似乎就是他。问题是他本应该在天牢里面关着啊!
“就是名震江湖的甘兢平甘二爷。他可是我们盐帮漕帮的靠山啊,这在江南几乎是无人不晓的,也只有他老人家才能吩咐动我们办事啊!”
“你知道甘大其人吗?
“甘大?没有听说过这个人。”
“那这江上应该有两江水师的巡逻船只。陆上也有巡逻的兵丁,难道你们就不怕吗?
“这位大人。千里当官只为财。谁不爱钱财?再说甘爷的门下弟子徒孙重徒孙遍布江南各营,甘爷的面子拿出来。谁能够不买账?要找个由头停止巡逻。简直是小菜一碟。不然我们盐帮运些私盐。那还不天都要打打杀杀。就算九条命也顶不住啊!”
听了这些口供。如果说凌啸还只是震惊的话。那胡涛和姜隐则是感到恐怖了。他们一个是习武之人。一个是江宁混出来的人。对于甘家江湖上的地位。那可是知之甚详。两个缕罗说得还不淮确、岂止是盐帮漕帮依仗他甘兢平,就是大江南北的绿林好汉,都是更他控制的。可这么说。他甘兢平一跺脚。整个江南都要抖动。
等他们将这甘兢平的背景讲解完毕、凌啸只有一个念头。他碰上清朝的江南教父!
现在事情十分明白了,敌船上的那个人。即使不是甘大,也是和甘大有很大关系的人,凌啸很怀疑他就是甘兢平,因为北京的天牢绝对不是容易逃脱的地方。而且凭着酷似的长相。弄不好他们是兄弟关系!甘大既然是知无堂的人。甘兢平掌控江南的三教九流。肯定也不可避免地和天地会、知无堂之流有联系。对他凌啸的迫捕也就好解释了。可问题在于。甘大押到北京天牢等候凌迟处死。诛灭九族。他甘兢平怎么会安然无恙的,难道江苏的官员动作竟然这么怪?更加让凌啸难以理解的是。他们应该是要毫不犹豫地以杀死自己为目的的。为何偏偏是一副生擒话捉的做法?
胡涛猛地跪在凌啸的面前,眼泪都下来了,“爷,小涛不知道您要到扬州去干什么。但是前面简直就是龙潭虎穴。千金之子不立于危之下。爷。求求您。您还是先回武昌吧,把这要办的事情交给我们去办吧。”
姜隐左雨和陶洲听到甘兢平竟然如此势力强横。也纷纷跪地强求凌啸不要以身犯险。凌啸却是苦笑。黛宁的事情。怎么可能告诉他们呢,就算是要他们去找到了黛宁。黛宁甩他们吗?凌啸想了想。看来这次的确是为难之极,江宁也罢、扬州也好,都走人家的地盘,黑红两道、比自己要牛逼多了,自己两眼一抹黑,人生地不熟,贸然前去无看于送死。但是黛宁的事情他也难以放弃。
思量半晌,凌啸决定了,先到一个地方去碰运气,要是不行,马上打道回府,留得青山在的道理他岂会不懂?
“我意已决,扬州事就此放弃,凌啸致死也难以释怀!陶洲、本还想借你的人脉,结识一些江南豪门的,现在看来危险就在眼前,你给爷办个差事!马上带领十个卫士快马回广济,用我的这枚小印信调五百水师。要他们务必在三天后的午时赶到燕子矶接应、然后你直奔武昌、等下我修书一封,你要亲手交与顾先生!”
众人又是一阵苦劝、无奈凌啸决不愿意放弃,只得作罢。陶洲临前问。”我看爷在江南逗留时日肯定不短、只是武昌衙务如何交代?
“军务交由金虎全权,府务由顾先生一言而决!”凌啸十分干脆。”陶洲,你一夜未睡,路上可要杠起精神、虽是回程,切不可掉以轻心!倘使遇到反贼、本侯许你诈降偷生。“他又转向那十名亲卫。”寸是你们不可以,和陶洲执事不同,因为你们是军人,是勇士,只有战至一兵一卒。方能证明这一点!”
“是!”十人齐声吼答。
看着陶洲已经远去,众人这才感觉到一夜亡命的疲困。但是他们不能在此多留。剩下的亲卫还有十四名,加上十个船上的水手,就只有凌啸、胡涛、左雨和姜隐四人了,要是甘兢平还有什么别的布置,那可糟了。这疲劳困乏的二十八人,如何抵挡得住?
“姜隐、八旗江宁将军驻地在何处?”
眼下凌啸唯一能够试一试的地方。就是八旗兵,但愿他们这些满族人,没有被知无堂和甘兢平渗透进去。
“将军衙门在城内,但是八旗大营分别别驻扎在京口和江宁。江宁大营在钟山脚,一则守护明朝皇陵,一则那是虎踞龙盘的险要。但是……
凌啸见他吞吞吐吐。“但是什么?
钟山在城东郊,要想去往那里。必须渡江越城而过。弄不好我们又会撞上埋伏!、”
凌啸还没有来得及对这个问题头痛。就见一个亲卫驰马来报,“侯爷,西北方两里外。三百人的骑兵正围了上来!”
凌啸赶紧登高向西北远望,沙尘滚滚处,已经是清晰可见骑兵马影,“撤!”
当即大家上马向东北狂奔起来,凌啸一边控马,一边急切询问姜隐,“来的这么快的,你估计是何处骑兵?”姜隐面色苍白,他在马背上被颠得七晕八案,不是骑兵出身的他们这些囚工,骑术不精,“爷,只可能是江浦绿营的骑兵,可是问题在于他是敌是友,我们难以搞清啊!”
跑了再说,三百骑兵要是知无堂或者甘兢平的人,被追上的话,管你是皇亲国感,还是高官显爵,随便安个误会,就可以让你死无葬身之地。于是凌啸这一群未曾睡觉的疲劳之人不得不再次马上亡命。这一跑,渐渐让凌啸叫苦不迭,后面的追兵简直就是如附骨之蛆,紧紧吊在他们的身后一里处,还冷不丁地有骑术好的追兵赶到近前、令凌啸大觉威胁,亲卫们们不得不时常回身射箭击杀他们。马的脚力和骑手的体力惭渐显现出来。左雨已经不记得他们一共跑过了多少的村庄、小镇、田野和荒地,他只知道。两者的距离渐渐缩短。已经不足半里了。
一条大河波浪宽。
凌啸愣愣地看看前面波涛粼粼的大河,这河仅凭目测就知道徒马难以渡越、他又回头看看瞬息追到的骑兵,光凭自己的眼光也杀不死他们啊!渡口倒是有,可是没有时间。前无去路,后有追兵,上天无梯,入地无门。左雨无声地拔出了刀。转身过来,冷冷地看着追兵,他知道。
倘若骑兵真是敌人,自己这群人定然已无幸理。倒不如从容面对地好,“爷,左雨恨相见太晚,三十年纪、今日才得遇上侯爷、死就死吧,我只希望让爷知道,你的亲兵小队长是条汉子!”
“糊涂!还不赶快护着爷顺水东下!”胡涛暴吼一声。一脚踹向凌啸的马屁股,“忠毅侯府的勇士们、随胡某断后!“话音未落、他一挂僵绳。就二要上前厮杀。
“慢!”凌啸看看已经围上来的骑兵。心知没有必要了。这些杀气腾腾的家伙。是不可能让他们逃走的。光是那些弓箭。就不可能让他士逃掉。对方地骑兵训练有素。上来就分成左中右三翼,将凌啸他们的路给封死,尤其是他们地马匹根本就没有停止,还是维将着小跑,骑兵们不断地互相换着方位。随时警惕着凌啸他们的暴起逃窜。
“姜隐,为何走这条路?”看到对方阵里闪出一个领兵武将。凌啸却问姜隐。他想知道,是什么害得他陷入这般困境。“爷。这是滁河。对岸可以到达六安。这里原本有木桥一座。可是谁料到时隔五年。已经不见了踪迹。”姜隐懊恼地回答完。就拔刀在手。“陷爷身处险地。姜隐为有杀贼相报了!”
“哈哈!笑掉你家爷爷的大牙了!”那对方武官猛然高声狂笑,张着的嘴巴露出龅牙。“这年头真***怪事。老子堂堂七品把总。带的朝廷官兵竟然成为了贼子,岂不是怪事年年有,今年到我家?”
“就你那大黄扳牙,要是把它卸下当门板,别人会以为是金子做的黄金门。可那样你就要狗犊大开了。不过论及它的厚实尺寸,要把它笑掉可真不是容易之事!”凌啸冷冷挖苦,他地话一出口,那把总顿时将嘴唇一闭,面色尴尬、这话明显伤及到他的自尊心了。
“但是就眼下事,你的牙齿也显然会在今晚掉落,因为这件事真的很可笑!堂堂七品把总带领着朝廷骑兵。悍然追杀超品二等忠毅侯及他的钦差亲卫,莫说你的大牙了,就是大象牙。也不得不笑掉!”
凌啸眼下的唯一办法,就是亮出自己的金字指牌,吓住骑兵里面些不知情的老实人,等下真地屑杀起来。不至于全无硬忌地下辣手。
这样,也许自己还有些机会突围出几个人,毕竟。甘兢平他们只能收买控制武官。至于寻常兵丁。量他们也没有这兴趣和精力。
出乎凌啸意外地是,听到这个消息。兵丁们只是小声议论,最吃惊的竟然是这位把总!大黄门牙再次亮相,因为他已经吃惊得合不上嘴了。“你!你说什么?你居然还说你是侯爷和钦差?”
“看到我们的号褂子了吗?”
把总把头都摇肿了,“私盐贩子哪次不是穿着号褂子冒充官兵?莫说你们穿官兵的衣服。拿着官兵的制式武器,告诉你们。盐帮经常还着盖着提督衙门大印的调防文书呢,就你们这点子衣服武器。当不得数!”
凌啸一亮自己的钦差旗牌。“那么这个当得数吗?
把总将眼看看那旗牌,实话实说道,“如果不是这玩意高级,就是我太低级了,总之一句话,本把总不认得这玩意!
“那你说怎么样办?”凌啸无可奈何了。看来真的是夏虫不可以语冰。不认得钦差旗牌。这也怪不得他这七品官。
酷似黄飞鸿徒弟地龅牙再次亮相,因为他的主人要笑,“好说,不管真假。放下武器,你们跟我走一趟。如果是真侯爷,那卑职何筒也迎进送出,如果是假侯爷。本把总杀无赦!”
“不可!”胡涛左雨姜隐几乎同时吼叫。”万一这厮暗中加害,们岂不是还手之力都没有了吗?
把总何筒夷然一嬉,“你们现在就有还手之力?“他话音还未落下。嗖地一声弦响,一支箭直插在他的盔顶根部,吓得他几乎要下意识发令进攻了。凌啸回头一看。只见一个年轻俊俏亲卫搭弓在手,正是荃儿乔扮的亲卫。凌啸对她微微一笑。以示嘉励,等到他回过头来,却忍不住爆笑起来,哈哈之声直贯云霄。
众人不解他为何如此放浪形骸,但是凌啸自己清楚,眼下自己的生死,已经都却在何筒是什么身份上了,这一刻过了,就只有天知道。他刻是阶下囚还是座上宾,在这样不知结局的时刻,看到好笑的事情为何不开怀大笑一番,否则等下万一身首异处,岂不是辜负了上天让他看到这个无厘头的笑料?
只有凌啸才能笑得出来的笑料,真的很无厘头,本来一个清朝武官的盔顶就像长长的避雷针,现在被荃儿一箭穿在上面,何筒成为世界第一个顶着十字架头盔的人。
笑毕,凌啸饶有兴致问道。”那何筒你又如何才能证明我的身呢?倘若是很无礼的法子,最后本侯定会治你之罪!
何筒的一句话却几乎让凌啸抓狂了,他让凌啸知道世界上不是只个聪明人,偏偏何筒的法子天经地义,“你既然是侯爷,又是钦差,难道这江宁城里就没有一个认识你的大员?江宁将军?两江总督?江苏巡抚?江苏提督?布政使?总兵?副都统?臬台?学台?
他每说一个官职、凌啸就摇摇头。
莫说何筒不信,他带来的骑兵不信,就连凌啸自己也不信了,哪里有像他这样的大官,不认得几个封疆同僚的?但是实情确实如此,凌啸的七品侍卫从年初到现在,不过十个月时间,不是内臣侍卫,就是在外打仗。坐牢,当护军参领,闲散侯爷,再就是什么基金总理大臣,湖广观风使,湖北整军使,没有机会大肆结交官场。要是别的省份的封疆和方面大员,他兴许在什么进京晋见述职时候认得一面,可是两江历来是朝廷财富重地,这里的大员基本上都是康熙的绝对心腹,两年不回京述职都是常事,凌啸真的是一个不认得。平常官员所有的同年同窗,凌啸没科举过,自然也不可能有,同僚嘛,倒很多,可惜都是在京城和湖北。在两江的他没有听说过一个。
何筒的脸色渐惭变了。受凌啸伤害的自尊心,因为不相信凌啸开始跳出来了。被上差侮辱一下可能是无可奈何的好事,但是被“私盐贩子”侮辱面门招牌,那就是奇耻大辱了。他要不是顾忌荃儿的弓箭指着他,恐怕就要发飙了。
“这是我的帖子、我再修书一封,你只要保证两件事情,我就让你去找两个人来证明我的身份!、”
何筒轻轻“哦?”了一声,“说说看!不过要是你找什么后台来压我。就劝你免谈了,就算总督来了,他若没有字据,我一样屠了你们!
“一!我们就维持这种情况、双方都不放下武器,不进攻,也不突围。你们还要提供粮草酒水棉被!你也不许走,就这么给我呆着,因为我也不信任你!你只要敢乱动,我就令他们放箭。二!派你的心腹去,注意保密,因为有人要谋害我这个钦差!”
何筒只有一个异议,“就算我站在这里腰不酸。你们这位小兄弟的手也会酸的。万一误射,可就不好了。”凌啸思量江宁一去一回也要半天。当即允道。“互换!我去你们那边。你来我这边当人质!你这自称是总督都不给面子的人敢不敢?”
“敢!为什么不敢?但是你要告诉我,你找谁来证明。官声不好的。我信不过。”
“诲关总督魏东亭、江宁织造曹寅!”
何筒还未及说话。胡涛却急了,“爷。他们也不认识你啊!
凌啸却叫道,“文房四宝伺候!”
沙尘滚滚而来的时候,何筒还在和凌啸反唇相讥。一个嫌左雨的刀搁在他脖子上太紧,一个焦躁绿营兵的枪尖顶得太硬实了。
来的不是曹寅,光凭这上千的骑兵就知道了,曹寅只是四品内务府外派官,他调不动这么多的军队。“哈哈,忠毅侯爷何在啊,魏某前来领教了。”随着这一声洪亮的嗓子,一个全副披挂的中年汉子驰上前来,用眼神在人群里面寻找着。凌啸确信他是魏东亭了,因为自己写的书信里面,全是责难他的一条龙方案,天底下也只有魏东亭能够看懂了,当即哈哈笑着招呼道,“魏督是凌啸的前辈,要说您护卫圣驾的时候,凌啸怕是还在穿开裆裤玩泥巴呢,如何敢当得起您的领教?”
何筒一见还真是魏东亭亲至,立刻就明白凌啸是如假包换的侯爷。
却是一把推开左雨的刀。面不改色地对着魏东亭奉拜,“卑职何筒参见魏督!”他本是两江总督傅拉搭的亲兵外放。这才补的一个把总,平日里和魏东亭很是面熟,只不过他傅拉搭是满族有名的诸官,调教出来何筒也很强项。加上傅拉塔这个觉罗氏宗亲的权势黛天,寻常人又会不得他何筒。使得何筒成了官场上有名的二百五。
魏东亭和傅拉搭同城开府建衙。来往极为密切,当然记得他何筒,当即板着脸训道,“你这傻屌,还不叫他们放开忠毅侯?从两江总督府里派出来不到两年。就这么没有眼光?你们主子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何筒却不以为意。恬笑道。“何筒窝在这江浦小地方。才见过多大点世面啊,侯爷他老人家的高级货这么一出来。卑职简直是吓蒙了。一来是怕匪患不靖,在此保护侯爷,再就是,才请魏督来证实一番的。侯爷大人不计小人过,就饶了卑职吧。”
凌啸看他从头到尾还很正派,对于虚惊一场。也不往心里去。笑骂道,“你到底是谁家地奴才,书都不读几本。好好的匪夷所思被你念成匪恩所夷。其是别面生开啊!”
哄笑里,众人尽释前嫌。魏东亭和武丹穆子膘书信频繁,与容若是忘年交好,所以他对凌啸也所知甚详,凌啸听得他说与格尔愣以同辈相拎。就以父执礼相拜,魏东亭也以贤侄相称。
就在这渡口的一个小糊里面,魏东亭一面稍作休息,一面询问凌啸的前因后果。待到凌啸讲完路上遭遇“他也忍不住心惊肉跳。甘兢平的势力他早有所耳闻,但是由于他海关总督不管理民务,也仅仅是听闻而已。现在这股地下势力竟然浮上水面,公然买通水师,指使停止水陆巡逻。私自偷运炮船、妄图加害朝廷高官,这一条条算起亲,谋反不轨的罪名。抄家灭族的处罚是少不了的。
魏东亭正将转着弯子对凌啸有所承诺,孰料凌啸却道,“我这次前来江南、所为之事公私难辨,当然、我定会密旨报给圣上、但是明面上。我却不予公开。否则。光是擅离职守一项罪名、我的这幅小肩膀就难以承受,所以还请魏叔代为保密,只需将此时告知侍势,请他留意防范即可、究竟怎么办,他们给职责秉公就可以了。”
既然凌啸都已经这么说了,魏东亭也只得作罢、他久任要职,当然分得出轻重,凌啸此来,必不是游山玩水的,明知山有虎还要偏向虎山行。可见他到江南定有要事、说不定就是为纺纱事情而来的,只要派出大队人马保护好他,就没有什么大碍了。
“贤侄与令兄不同,容若一向是先赞后责,你却是后赞先责,好个纺纱五不可行,问得老夫哑口无言、后生可畏啊,想当初,你阿玛尔辖也是如你这般蒙特壮志,一晃已经二十年了、故人之子,已是文武全才好青春,真是长江前浪拒后浪,后浪死在沙滩上啊!”魏东亭地叹。让凌啸起了兴趣,魏东亭作为海关总督,也算得上是熟知海外贸易的轻沛人才,能当面和他交流一二,也是十分难得的机会!当下马上问他。“魏叔、那个一条龙方案、您究竟是如何想出来的?”
“唉!说来汗颜,是你魏叔根据朝廷历来官办铜盐茶马的摸式,加上我那里一个西详幕僚的建议,才炮制出来,结果成了四不像的。幸得你地提醒。要事真的大张旗鼓起来。百姓有难了。”魏东亭的话让凌万分诧异。“西洋幕僚?”
“是个叫安德鲁的楚蒂冈教士。由于我们海关衙门有很多夷人事务。需要通事翻转些文书和对话,这才聘请于他在衙内。当时圣上问询各地督抚。我就征询一下他的意见,结果他说的一条龙即可以什么集权,又可以什么规摸,当时就用了他的想法。”
西详教士都进了大清海关的衙门、这让凌啸更加好奇。
“魏叔。现在地江南。夷人很多吗?”
“倒也不多。他们都是希望来传教的,所以才在陆上久居,但是常年往返贸易的红夷很多。要知道西行的思搬亚国已经把南详的吕宋岛占领了,荷兰国也占领了爪哇。听说还有英格兰国和法兰西国分别在蚕食天竺和安南呢!”
凌啸虽然不是学历史专业的。但是他知道郑成功从荷兰鬼子手里夺台湾,还有澳门被葡萄牙蚕食的事情,可是他不知道魏东亭说的这么多啊。天啊,现在才是康熙三十五年的96年,整个中国的四边就都是洋鬼子了。要是加上相对较弱地北面沙俄和东面日本。简直是恶邻环伺。
“魏叔对红夷的长短有什么看法,还请向小侄教诲一番。”对于西方列强日后的强威,凌啸是刻骨铭心的、他忽然想听听这个时代里。最熟悉海洋事务地魏东亭是何想法、别人都不远万里来到家门口了、自己人都在想些什么?
“夷人精于造驭船只。擅于商贸,事事都精打细算到分分厘厘、犬其是火器有后来看居上的趋势,这都是对我朝的威胁,但是夷人离家国万里。只是癣疥之疾,真正于海防威胁者、乃是我朝侨民庵留而聚地南洋海匪。这些人才是不颠覆我朝不死心的心腹大患,所以今年盛夏,我才上折子给皇上、请求缩小贸易规摸,减少口岸,严禁夹带出外私逃之民!贤侄、你在圣上跟前也能说上话。到时候万一议论此事、还要帮衬一二啊!”
魏东亭的话、使得凌啸心里谅透了,别人都打到了门前,屋里人却要关门,问题是你的门有多厚?面对魏东亭的请求、凌啸只得支吾着应付一下。孤独啊。天地之间。举世众生。恐怕也只有凌啸一个人明白日后的这些强邻的能量和残忍。要说服一个人,他不觉得光凭空口可做到。所以他没有和魏东亭争轮,但是他已经将这件事情搁在了心头,自己要是面对民族以后可能的悲哀毫无作为,也白白浪费了老天爷地一声惊雷了。
在何筒的三百骑兵和魏东亭一干海标的护卫下、凌啸他们向江宁中进发。
凌啸在马上神色郁郁地想着心事、既然自己想要作改变的努力,就得有个章程。现在大张旗鼓鼓吹什么锁国就会落后、落后就会挨打,显然只可能被当成异端邪说,弄不好会惹祸上身。从康熙和魏东亭忌惮海外华人,诬陷他们是妄图颠覆清朝的海匪看来,康熙对于江山家业更加重视。这根本不是什么开门与关门的理论问题。而是一个弱小民族统治庞大汉族的强烈担忧,更夹杂着视天下为一家之天下地纲常。为什么唐不怕开放?为什么大宋、大明都不锁国,到了清朝。就锁国了?原因在于他们都是汉族统治,不像清朝的以弱驭强。而康熙被孤悬海外的台湾纠缠怕了,被详人所造的红夷大炮轰死他曾祖父努尔络赤给吓住了!
,凌啸忽地眼头一亮,康熙在收复台湾后开海禁的目的是什么?是钱!是连年征战朝廷财政枯竭!想到这里,他忽然有了一个方向。
“爷!”姜隐打断了凌啸的思路,“前面就是江宁城了。”
“哦!”凌啸翘首顾盼、六朝古都,金陵王气,烟花秦淮、乌衣石头。数不尽的英豪,道不完地风流,这种名城,他实在难以不升起观望的兴致。忽地又连上自己刚才的思路,低头默然不语了,这里好像是后的国耻之地,没有今日国策的失误,何来日后积弱积贫几百年?!
凌啸忽然很奇怪,自己似乎在心里很怨怒康熙。为什么为自己是在康熙时代吗?那如果要怪也应该怪自己没有尽力啊。在走向城门的这段距离里。凌啸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为什么自己要怪康而不是怪万历崇祯、怪雍正乾隆?
魏东亭不知道凌啸为何忽然如此郁郁寡言。他哪里知道凌啸是在心里思量为何怪罪他的皇帝呢。不过巍东亭很快就找到了自以为的答案。
城门口,虽然是人流来往繁密。接蹱摩肩的出出进进,兵丁、百姓、摊贩、行人和车马将城门处挤得很是热闹。但却别无迎接依仗。凌啸既是悄然而来,早接到魏东亭飞马相报的两江总督侍拉搭只是派了自己地中军官低调来迎接。魏东亭以为凌啸是少年新贵,对于排场很是在意。才郁郁寡欢的,正要安慰开解。却见凌啸注视着开路的骑兵,他们在狠鞭子驱逐摊贩呢。
“倒霉,这可是我们自己地里面种的胡瓜,交了市税,才拿来的。凭什么驱赶我们?”
凌啸忽然拍手道,“原来如此,所以我才怪你!”他的面上却毫无想通“原来如此”的快乐,只是愈加地苦闷了!
魏东亭见凌啸如此异常,感到很是诧异,要说凌啸是被路上的风险给吓傻了,也说不通啊,凌啸可是在大漠打过仗的将军,皇上跟前挡过火铳的人,哪会这么浪得虚名?他只好认为是开道的兵士太过粗鲁,使得凌啸不悦罢了,尤其是看到凌啸仍然怔怔地望着那个摊主,更加认定了这一点,于是吩咐下去,让海标骑兵收敛一点,这可是关系到江宁官场形象面子的。
经过这个摊主身边的时候,凌啸突然用官话问道,“乡亲,你们家有多少口人,多少亩田?”
那摊主见官家问话,战战兢兢地回答道,“八口人,十七亩水田,九亩旱田。”
“那你村里的其他乡亲呢?”
“大人,乡亲们的田都差不多啊,除了十来个好赌博的闲汉和药病罐子败落以外、就是几个大户的田多一点罢了。”
凌啸不再说话了,心里面苦闷加剧,竟是绕在脑海挥之不去。
他责怪康熙、是因为当他听到摊主的话。”自己地里面种的。“使得他在此意识到,大量的自耕农在现代产业里的政治和经济意义、这是至关重要的和平腾飞之路。现在刚刚经过明末的大战革命,清朝初年重新请点人口、分配了土地,地土兼并还没有达到很严重的地步,自耕农的土地为自己所支配、只要工商业的雇佣工人收入能够比种地的强、那么农民向产业工人的流动是自由的。当地主阶级并未空前壮大的时候。大力发展工商业,正是阻力最小,实现产业结构和平调整地最佳时机!
康熙的社会条件最适合发展,据自己的执事陶洲讲述。江浙一带的纺织机已经达到了几十万台的规摸,从业人员近百万,是当时英国的十几倍。这些还不算民间大量的小型家用纺车,资本主义地萌芽已经到了量变升华成质变的关键时刻,又碰上社会基本稳定、农民基本自由的好时机。变革条件已经全部成熟。只要轻轻推一推、整个中国历史和民族命运就此不同。
康熙却拒绝了,他把科学文献束之高阁,他把造船厂纷纷关停并转。他把发明机关枪的戴梓流放盛天,军工生产枝术完全停顿和退步,后期抑制海洋贸易,闭关锁国。而他同时代的彼得一世愣是把一个比中国还落后的农奴社会搞成强国。
凌啸之所以不怪前面的皇帝。也不怪后面的君主、是因为他们根不可能去变革,即使主观愿意,也做不到。
明朝地万历时候。封建社会尚未受到明末清初那样的巨大冲击,在惰性的稳定中。资本荫芽还在孕育,地主阶级强大、想要变革。
难!崇祯朝不保夕,悲惨!顺治还在打仗,南明未灭、后来胜利了,他又二十四岁早死,怪不得他!康熙当了六十年皇帝、定了很多规矩,整个朝廷国策都已经定型。他儿子雍正再到孙子乾隆唯有沿袭、旧体制暂归稳定,不易变矣。也怪不得他们了!至于后面的嘉庆,道光咸丰,同治光绪,宣统,只能可怜,却怪不得他们了。
如果康熙是一个不知道落后,也没有接触自然科学知识地人,凌绝对不会怪他。但是凌啸知道。康熙接触了西洋科学、也知道自己落后。
康熙是当时的中国人里面自然科学知识最丰富地人,但他对科技非真感兴趣,只是当成了摆设而已。
凌啸清楚地记得,历史上的康熙是酷爱西详科技的人。当时地传教士带来的科技知识。康熙是好学的,他曾学过一些西方数理化基础、甚至还学过法文,他也用过一些西方传教士做官。还让他们翻译科学著作。汤若望、南怀仁的天文历算。被康熙用来为官廷迷信话动服务:怀仁白晋造出的西详火炮更到康熙夸奖,但他没有推广,也没有对军火工业进行改造;成批的科学著作翻译过来了,但是地方府州县学仍在以八股取土。这些都足以说明了。皇帝并不想利用这些东西。
要说康熙没有觉察到自己的落后,凌啸打死都不信!
科技与教育落后的最明显后果是军事落后和人才落后。雅克萨地军四百对彭春的一万五千人。还能打得彭春损兵折将。叫苦连天。人家远离莫斯科,就能在你家门口撒野。这能说你大清强吗?西详各国越详几万里,来到你国门附近安营扎寨,连些非官方的传教士都在大清住了多年。你大清的船能走到人家门口去吗?你大清的子民可有远游到他们国家去的吗?别人的玻璃、钟表、大炮都已经出现了先进的迹象。康熙身为和传教士打交道最多的皇帝。他怎么会认识不到。自己国家开始落后了?
自己该怎么做?怎么做?他今天是第一次缕清了自己的思路,却到自己更加迷失,因为他恐惧。
康熙铁定心思不变革,凌啸猜得到他的目的只有一个、他一定是认为。汉族无论文化和人口本来基础就比满族强大、如果进一步发展了,江南更加兴盛,汉族就会更加强大,满族就更难驾驭汉族了,会威胁他的统治和长治久安的,他宁可在贫弱的中国维持满族统治,也不愿意富强了,却失去祖宗家业!
要是自己妄图要螳臂档车,强自出头、怕是逃不脱灭亡的下场。
“爷。你怎么啦?魏督在和您说话呢!”荃儿见凌啸完全像个傻子一样。连魏东亭和他并骑说话都没有听见,忍不住提醒道。还拐了他一下。凌啸这才大梦如醒。
“啊?到了?哦,好一个威武气派的衙门,两江果然是富庶之地啊。光看这衙门,就知道了。“凌啸刚刚称赞一句,就听得三声礼炮。两江总督衙门中门大开、一个精神奕奕的老者身着一品朝服、笑容满面地迎了出来,“呵呵,我族巴图鲁光临,老夫搏拉塔有失远迎,恕罪恕罪啊。”
凌啸是怀着苦涩的心情踏入傅拉搭的总督衙门的。直到和傅拉搭拱手行礼的时候,他猛然想到了一个词、为康熙开脱,也为自己的畏惧开脱。
“阶级局限性!”
“什么?!”缚拉塔和魏东亭异口同声惊诧莫名,凌啸本应该和傅拉搭寒暄,却突然脱口冒出了这句话,他们听不懂的话。魏东亭忍不住把手摸上凌啸的额头、这个小后辈莫非真的是吓病了。才会如此说胡话?
这是十分失礼的行为、凌啸无法自圆其说,毫不犹豫就顺着魏东亭的手。假装晕倒下去。引起众人一片惊慌、尤其是胡涛左雨他们这些亲卫。几乎成了惊弓之鸟。他们不晓得凌啸是否遭暗算,铿地一声就拔出刀来。守候在凌啸地四周守护。警惕的眼神看向傅拉搭,显然对他很不信任。
安排住所、延请名医,众人慌得手忙脚乱,直到大夫开了一剂安神药。说明只是惊吓疲劳所致,才总算消停下来。
“悠悠醒转”的凌啸其实也是迫不得已。他闭上眼睛装晕其实也很辛苦。尤其是他装晕的人是不能皱着眉头的,但是他很难做到这一点、因为他还是意识到了,“阶级局限性”这个词只能为康熙这个标谁的古人皇帝开脱一下、但是却不能为他自己这“伪古人”开脱分毫。你堂一个后世大学生,存在狗屁阶级局限性?如果你被雷劈到了未来多少多少世纪了,你才有这个谈局限性的资格,现在是清朝,什么人都有开脱的理由、唯有你凌啸没有!
第二天,缚拉塔地书房里,凌啸愕然的样子,使得伸拉塔很怀疑自己是否太残忍了,明晓得凌啸受了惊吓,还用他不晓得的事情来刺他。
“什么?您是说甘大和甘兢平不是亲戚?
“是的、江宁共有三支甘姓祠堂,他们虽是住处相隔不远,但是却是不同支派流传下来地,据他们族谱上显示,他们共同的祖先还是在唐朝时候,所以甘大谋逆案子出来,我们两江督抚和臬司都要将甘兢平拿起来,还将他地族人都包围起来,可是他拿了族谱出来,地方官也证实了这一点、加上圣上令曹寅曹大人传话、不许动甘兢平、我们就不能牵连到甘兢平了。
凌啸这才明白了原委。怪不得甘兢平没事人一样。并不是江苏官员殉私舞弊,原来有这层关系,今凌啸很不解的是,为何康熙不许他们动甘兢平呢?正在百思不得其解,傅拉搭却问起他来此的目地了。
黛宁的事情岂能容得他知晓。凌啸当即其假谎话连篇。“上前日。有我府亲卫无意在茶肆听到,有人密谋对已经离开武昌的长公主不利,凌啸得圣上隆恩深眷,长公主又是从我湖北出来游历江南,故此我才赶到扬州,警告和保护长公主,不见长公主安然无恙。凌啸岂能安心有啊!”
傅拉塔大吃一惊,“长公主不在扬州啊、她就在曹寅府内小住呢!。
“啊?她不是要到扬州嫖、漂泊见识一番吗?”凌啸大喜若狂地、为了这黛宁,自己险些丢了性命、想不到地竟然就在这里,去扬州的目的,忍不住差点说漏了嘴、那可是大不敬之罪。
“哪里啊。长公主是曹寅侄子媳妇的婶亲,这才住在了那曹府中。已经来了十天,老夫没有听说长公主要去扬州的意思啊!、”
凌啸大吃一惊地坐落下去,心开始沉了下去。黛宁不再走了,说明她已经完成了纺纱机样式的转交工作,曹家就是最可能地对象。曹家将来的不幸,虽然导致诞生了一代文豪曹雪芹。但是也说明了他们在九王夺嫡里站错了队。这就推翻了凌啸和顾贞观一直以来的猎想,黛宁绝对不是老四的人,那么黛宁究竟在为谁做事呢?曹寅如果跟的是太子,日后的雍正绝对不会找他们的茬,因为太子毕竟是正牌储君。更何况雍正要维将他眷顾康熙老心腹的孝子形象,日后曹府的悲剧只能说明,曹家跟的是雍正恨之人骨的老八。
“老八!你要玩太子我不介意,但是玩我凌啸就是你找死了。
江宁织造署就在两江总督衙门的边上,凌啸草草观察几眼,就觉察到它的规格建制,比傅拉塔的总督府更加恢弘磅礴,整整就是一个行宫建制。
虽是上午,但是曹府内却冠盖如云,仅仅是门口街上的摆出一里长的轿子,还有那几百个歇脚等候的轿夫随从,曹府在江南的地位就可以清楚了。谁都想得到接见,可是更多的官员绅士名流都只能等候着,不过凌啸却不在此列中,他是由傅拉塔和魏东亭亲自陪着来访的。在初冬寒风里等候的官绅们,看着这位年轻人信步而行,心里除了啧啧称奇外,升不起一丝半点的嬷妒,能和人家比吗?
全国八大封疆总督加上漕运河道海关总督,一共才十一个,就有两个总督陪着他,试问天底下除了皇家以外,还有哪个达官贵人会让他等候?
几人来到门口报上名刺、很快就有管家出来。
“哟!是魏爷和缚制台啊,来来、爷们里面请、太爷和老爷都在悼栋亭接见即将参加博学鸿词科的老先生,您们几位先到正堂喝茶,昨日可是到了极品的龙泉啊,老爷正要给两位爷送去一些呢,奴才这就去禀报一声。“管家看凌啸的气宇似乎不是随从,“这位……”
魏东亭甩手丢给他一张票子。”哈哈、焦大、你这精得像猴一样的东西。总算是历练出来了,眼睛知道认人啦?这位是忠毅侯凌啸凌大人。可是当朝炙手可热的圣上红人哦!”
“有劳焦纲纪了、凌啸备了薄礼,是给老太爷老大人和你家老爷夫人的小小心意。”凌啸也塞给他一张百两银票当作赏钱、焦大立刻倍感亲切。欢天喜地去通报。自有二管家之类的将他们迎入正堂。
“傅督。这博学鸿词科凌啸也略有耳闻,是圣上独创的搜遗拾之举。只是不知道他们要考些什么啊?“凌啸听说曹府之人在接见那些老儒。心知是康熙笼络江南汉族知识分子的策略,
但是他很好奇,他们究竟考些什么。
“考地内容推简单,诗词歌赋,四书五经。会什么写什么,考什么中什么!“傅拉塔认为彼此都是满人。也就说得十分明白了,考,说明他服从朝廷。就给他官做。正在聊着闲话。忽听见门外脚步蝈蝈。两个眉眼极为相似地人出现在门口。老者十十多岁,却精神硬朗。年轻些地是个像魏东亭他们四十岁上下,文雅里见着精明,富贵带着不俗。凌啸暗思,年轻者定是康熙的奶妈之子、江宁织造曹寅。这年长的老者莫非就是曹寅他爹曹玺?
一阵介绍寒喧,凌啸没有猜错,这老者果然是康熙乳母孙氏的丈夫曹蛮、凌啸连忙以后辈礼见过他们,老爷子基本上不理会俗务了。他略略抬呼客气一番,就告乏去后堂歇息了。曹寅的话锋健谈至极,表现的亲和力让凌啸这个职业经理十分汗颜、温暖如春的问候、恰到好处的称赞。矜持礼貌地亲近。都让凌啸觉得他没有任何的过分。不愧是帮康熙暗中抚监江南地学看型能臣、可惜书卷味太浓了些。市侩气息又全然没有,凌啸微微觉得自己和他离得太远了。
话题渐渐谈到了凌啸江面遇袭和被追杀上来。曹寅立刻就沉缺寡言起来,凌啸知道他一定有很多的秘密,因为康熙不许动甘兢平的命令。
就是经过曹寅之口传达地。但是。他的支吾之言还是让凌啸听到了一大吃一惊的信息。甘家多壮士,三支甘姓里面,就有三个出类拔苹的勇士。甘大、甘兢平,是凌啸见过的。但是还有一个是凌啸听说过,却没有见过的,甘凤池,这个如雷贯耳的名字。让凌啸莫名心中滋味,原来一代大侠真有其人!
如果说凌啸在其他地方长期受到尊崇的话,那么他在曹府里面就毫无任何半点地优越感。甚至是自卑感。曹家,这个和康熙有着深特厚的贵勋家族、对凌啸这个少年新贵至可能结交,不可能巴结的。
孙氏用乳计养育康熙。曹寅和康熙有兄弟的情谊。却没有兄弟争斗的利害关系。这些人都不是凌啸可以比的。因为功劳和情分根本就不能摆在一个天平上衡量、所以,凌啸碰到了这么大的危险狙击。曹寅敢于连一个交代都不表示,这让凌啸深感难受。一口气憋在胸中,好!
没有天理是吧,那你们不为我出头,就不要怪我自己动手了,二十五名亲的性命就此消失,此仇倘若不报。凌啸何以凝聚自己的亲卫之心?
“黛宁长公主?她在我府上啊,些许毛贼岂能伤害到她的凤驾?长公主是犬子正室的婶亲。如今正在我府上小住,正好今天早上十三爷小主子也到了,长公主正在和他叙话呢。不如这样,凌大人就在寒舍小十几日。怎么说都是要比驿站强啊!”
魏东亭和傅拉搭一起笑骂,“你这不是寒掺我们两个吗。你的这织造署也是寒舍。那我们的岂不是成了狗窝?““就是就是,要不我们就换上一换,这样我老傅也可以尽地主之谊,好好招待凌啸贤侄了。”
凌啸却是傻愣愣,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老十三。十三爷。胤祥来了。这个十五岁的少年皇子如何敢出京?他为何而来?难道黛宁不是八爷的人?这织造府只是一个交货的地方?
曹寅魏东亭傅拉搭都是忙人。吩咐好管家安排住处之后。就嘱咐凌啸好生歇息,晚间江宁几大员再为他设宴按风洗尘。然后各自忙活公务去了。留下凌啸和他的随从在单独的客院。
现在莫说大观园了。就是曹雪芹的父亲方才刚刚成人呢,所以这府里面,对凌啸的吸引力大减,要不是黛宁在此,他真的很想回武昌去。管他十三十四的。去黛宁那里看看。就当是敲山震母虎吧!
“荃儿!咱们去见长公主!”凌啸抖抖衣衫。整理一下,就要前去。荃儿却莫名面色羞红。拿手直摆,“爷。还是你去吧,荃儿有些乏了。
“大早上地乏什么,跟我去。难道你不想见长公主?”凌啸心知想起何园地“情事”,有些害臊。但是凌啸对此很有促狭地兴趣,忍地一个念头起来,要是自己当着黛宁的面。做出和荃儿亲昵的样子,她这个女同性恋会不会吃醋?
凌啸心里有些嬷妒曹寅的学者气质,心知自己无轮怎么修身养气,难望其项背。干脆作出一派粗鲁武将的做派。甚是无礼地直闯织造署后园。一路上丫环注目惊诧羞涩。女眷纷纷怒目回避。还没有走到焦大所说的衡湘院。凌啸就被一个人挡住了去路、要是“貌美如花”是用来形容美女的话。那么这个词与她就毫无关系了。
档住去路的女人不仅长得很普通。而且很老。足有六十上下。怒视凌啸。可笑地是、这么大年纪却穿着丫环服饰,手里面拽着一根竹子所做的罚鞭,像极了环珠里地荣嬷嬷。凌啸是粗鲁,但是他不傻。这府有一个人是他万万惹不起的人。就是康熙的乳母曹寅地妈。用这么老的丫环。那主人一定老得和孙氏老太太很吻合。
凌啸先发制人。“这位姐姐。小弟给您见礼了。我有要紧事情要黛报长公主,此事十万火急,但是管家们都说十三爷在给长公主清安。小弟实在不敢耽搁。方才有些失礼。还望姐姐带路通报一声。小弟不胜感激姐姐恩德。“荃儿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来、谁料到那老Y环却把眼一瞪地。把她吓得一吐舌头。凌啸打铁趁热。贴近些悄声道,“有人要追杀长公主,小弟这才从武昌赶来报信,这件事只有曹老爷知道。我是看姐姐才貌双全气宇不凡。才告诉你的。姐姐可要保密啊。”
凌啸这次完全误判了。他以为老丫环穿丫环衣服是为了挽回青春,就此花言巧语,但是马上他就知道自己错了。
那老丫环却上下打量了他两眼。眼神的凌厉让凌啸大呼不好,“管你是什么人,这里是不可以乱闯的!长公主的安全自有曹府和老身负责。本嬷嬷见你还是官身。就此滚出去吧!”她一转身。又道,“求见公主,要按照礼仪来,不过忘了告诉你,越是花言巧语的男人越不见!这是我定下的规矩。哼!”
规矩?凌啸莫名。略一思索。才明白过来。这一个不是孙夫人地Y环。而是黛宁的教习嬷嬷。原来清朝公主的起居行程安排。都是由教习嬷嬷决定的,就连驸马要和长公主过夫妻生话。也要嬷嬷允许。那这嬷嬷让黛宁去武昌。她与图谋自己纺织机式样的人就脱不了干系!更让凌啸怀疑的是。这个嬷嬷似乎极为痛恨男人,黛宁的同性恋倾向。说不定就是地教导出来的。
“本侯凌啸,确甫要事求见长公主,烦请嬷嬷通极。”凌啸正道。
“想得美!”老嬷嬷更得不可一世。
“我的亲卫得知有人要对长公主不利,此事要亲口告诉长公主。我知道嬷嬷是最关心长公主的。请嬷嬷通报一声。”凌啸柔声道。
“做梦!”二五八万。
“嬷嬷真是坚将原则,忠心耿耿啊,但是事关重大,您老人家就通融通融。“凌啸堆满笑脸。递上一张银票。
“滚!”还油盐不进,扛上开花了。
“荃儿,拿下!
泥菩萨还有火气呢,凌啸怎么可以自己欺负老太太,当然要找到合适的人去欺负。他不忍心看自己随从欺负人,背转身去,看着远处的Y环的指指点点,还微笑地扬扬手、显示他自己没有仗势欺负老太太。
但是让他大跌眼镜的事情发生了,荃儿和老丫环打起来了。
荃儿的武功他是知道的,尽管没有自己厉害,但是要对付几个二流会家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但眼下的老嬷嬷却打得她连连后退。老嬷趁着荃儿退后,手变鹰爪,突然身形蝶舞,闪电般抓向凌啸。
惊人至极的速度!凌啸悚然急退,这才堪堪避过老嬷嬷的一抓。
凌啸一向以为自己的硬轻功是绝活,除了使大让他吃过亏以外,他还没有在速度上吃过亏的,但是此刻却惊出一身的汗来。老嬷嬷一抓落空,即马上如脱笼之鸟,展臂腾起,连环三腿,腿腿都是呼呼生风,直逼得凌啸连退三步,老嬷嬷却不饶他,相指禅点凌啸下肋。
凌啸忽觉这招似乎很熟悉,但是交手之际哪里敢多想,他后边就是一方池塘,不得已之下,一击斜踹瞪向老嬷嬷的下腹,老嬷嬷不得不侧身避过,又抓向凌啸腰间,凌啸虽是一拳击打到她的手上,但是就如碰到了棉花一样毫无落实。老嬷嬷却一击得手,飘忽忽后退开去,嘿嘿冷笑道,“下流坯子,自不量力!”凌啸却没有感到伤痛,惊诧地向她看去、只见老嬷嬷手中抓着一物。正是他佩戴在身上的玉佩。看来这老嬷嬷也只是想教训教训他一下罢了。
凌啸正要拍拍她的马屁。那老嬷嬷却像是觉察到什么,将玉佩翻转到眼前一看,顿时表情复杂多变起来,刀子般的眼神盯向凌啸,寒冰冰地厉声问。“这块玉佩是哪里来的?”
“祖传的啊!”凌啸并没有说谎。这块玉佩正是格尔愣临死交给的他。他很奇怪这老嬷嬷似乎认得这块玉佩老嬷嬷似乎不信,但是看看玉佩,又看看凌啸之后。恢复了平静。
淡然道。“你是德隆多的孩儿吧。纳兰凌啸。好名字。却出落得如步品行、也太丢你阿玛的脸了。记住了,以后可千万别在攻击女子的下腹、太下作!”
“您和我伯父认识?”凌啸很怀疑她是死去伯父的红颜知己。要是他们有旧,那这个香火情一定要抓住了。说不定老嬷嬷一高兴就让他进去见黛宁呢。他黯然道。“想不到伯父去世之后。除了我们孤苦无依两兄弟。还有一个人记得他。”老嬷嬷惊诧极了。籍自神伤地样子、让凌啸暗喜。看来老嬷嬷地确是伯父地红颜知己。在他故去之后。会么伤感。
“你说你的阿玛是格尔愣?他死了?他娶妻生下了你?”老嬷嬷的手都颤抖起来了。满是皱纹的脸上倘着泪水。但是眼里已经不再是伤了。而是怨恨和杀机。
凌啸这才大吃一惊。这个老嬷嬷怎么会问起格尔愣。还是如此的痛恨模样?慌神之下。他暗自蓄积气感。随时淮备应对老媚嬷有什么不理智的举动。
老嬷嬷却收回看凌啸的眼光,“郎情似妄手中丝、飘零天涯不羡衣。”她看着玉佩。哀绝地念着小曲曲词。如泣如诉,“看看你的儿子。品行顽劣。就知道他地母亲并不是什么善教寻之人,哪里似你的丝儿这般知情达理善诗书。为何你要抛家弃妻。与那人亡命天涯?”
荃儿没有见到过老女人如此悲伤地样子。有些害怕地往凌啸靠去。却发现凌啸已经默然无声地跪下了。凌啸已经猜出这个老嬷嬷究竟是谁了。他就是伯父说的格尔愣留在京城里面的妻子、只是伯父说她被娘家逼着改嫁了。谁知道竟是跟了黛宁。做她的教习嬷嬷了。格尔愣三十子,却不休妻娶妾、可见随军出发之前、格尔愣对这个丝儿是很疼爱的。这个女人的命很苦。这是毫无疑问的、也许正是因为遭遇坎坷,上京中谣传格尔愣是贪图美色而叛逃。才使得这个丝儿对任何男人都不信任。结果才让她教习出来的黛宁不喜男子。
世界上、内功究竟有没有、凌啸很快就得到了答案。老嬷嬷用力一捏。那块玉佩就化成了粉末。从地指尖滑落。凌啸连有都没哼都没有哼一声。说不定这玉佩本来就是她的、就算不是、这个女人也有这个资格。
“大母请保重身体!阿玛有不得己的苦衷。”老嬷嬷这一手的确凌啸很眼红、这绝对是比甘大都要强上一个档次地高手。但是此时凌啸没有一丝笼络她的心机。尽管他平时也不怎么地道。他要为格尔愣尽些心意。
“闭嘴!这么叫我。我觉得羞耻。”老嬷嬷眼睛都是玲漠。丝毫不领凌啸的情。
“无论他有什么样的苦衷,都不可以抵偿我二十一年孤愤坎坷!看在你是他的香火份上。我现在不杀你。但是若你作奸犯科。于辱你祖父的请名。我一定取你性命!”
凌啸默然起身。又跪下向她磕三个头、这才起身向衡湘院走去。自己是否长得很像作奸犯科的坏人?也许是也许不是,但是他知道,自已要是不去找黛宁,那就真的是漠视百姓的人了,那么他就是一个自己心中的坏人。
“再往前一步。杀了你!”老嬷嬷寒声道、凌啸站住了“凌啸不相信您就不知道、长公主手里的东西十分要紧、我志在必得。“说罢抬脚就继续前进,暗中戒备和等候老嬷嬷的攻击。衡湘院里十分的幽静,这里的侍从是宫女和太监打扮、凌啸看看他们。苦笑不已、教习嬷嬷、宫女和太监一应俱全。哪里像在武昌。黛宁还要借欣馨的丫头用。这曹府分明就是黛宁长期停留的地方。恐怕那织机的式样己经凶多吉少了。
机祥早已不在这里了。黛宁对凌啸的目的心知肚明。于是摒退待从。等着凌啸开口。也许江南环境适合美女。黛宁丰颐的身体越发白皙,黄莺般的嗓音越发请脆。除了看到荃儿的时候明眸一亮外。对凌就没有一丝故人之谊。
“你能拿我怎么样?你有证据说是我把那纺车式样泄露出去了吗?别忘了,到时候最里外不是人的。可就是你一个啊。太子会把你怪死的、朝臣们也会以为。你是在皇土不让你们湖北轻营军办纺纱。所以后卖了谋利啊。”
黛宁的矢口否认。凌啸毫不意外。他只能晓以大义。劝她以大局为重,但是当黛宁看完凌啸写的纺纱五不可行。却是一把撕烂,凑在凌啸的耳边奚落道。“怎么。忠毅侯不觉得自己很可笑吗?竟然拿国家大事来要求我们这些不着边地妇道人家,嘻嘻。真地是没有用地。对于我们女人来讲。恩怨情仇。才是全部。记住。本公主不是武则天。也不是吕后。”
“这么于说。图已经流传出去了?”
“本公主已经到江宁很多天了。”黛宁也不否认。慷懒的模样让凌啸恨得牙痒痒。
“你这么疯狂、如你所说、是为了恩怨情仇、就不惜百姓?就不社稷?
黛宁咯咯一笑,拿手掩着唇。打了一个呵欠。伸出藕臂舒展一个腰,方才道。“废话!。”
“是谁家的丫头让你如此着迷,又或是谁家的臭男人夺了你的所爱,你告诉我。看我能否为你效劳保密?”凌啸只得对症下药了。
黛宁嘲笑地看他一眼。这次凑得更近,几乎是碰着他的耳朵、在凌啸的痒痒里、轻声道,“这里就我们两个。不入六耳的话、也不怕你密。我恨太子、你能办到吗?你有那个本事吗?我知道你斗赢过太但是你能动摇他在皇兄心中她的位吗?”
“我能!”凌啸有些吃惊。太子和地之间有何恩怨?
黛宁一愣。凌啸竟口出狂言。这太令她意外了。
凌啸接着道,”如果你是要对付太子。将他彻底废掉,凌啸可以保证,不到五年,让你得偿所愿。作为诚意,我可以将一种芬香又净齿的牙粉生意送给你,作为你对他进行狠复地财富准备!”
黛宁面对如此诱感,也不禁有些心动,她觉得还是那泄密纺纱机、搞砸太子差事的方式更直接,更有杀伤力。因为这可以从根本上动摇太子地位。而且,有些事情已经无可挽回。
“忠毅侯。你来晚了。不过。作为利用你的补偿,泄密之事。我为你斡旋地。”黛宁还是凑着凌啸的耳朵。接下来的句话却把凌啸惹毛了。“上次在武昌码头。你对我不屑一顾。本来我以为你与其他人不同、但是现在你的呼吸急促。心,好像也跳得很快哦。自不量力,大包大揽。看来你还是一个臭男人罢了。”
“啪!”
凌啸再也忍不住反手就是一个耳光、他所愤怒的,不仅仅是这个同性恋黛宁拽得很。侮辱了他。更重要的是,泄密将会导致富商们毫无节制地发展纺织业。百姓的利益会受损、而他凌啸,则不得不陷入康熙的怀疑里被动至极、而且逼得凌啸还要亲身投入到纺纱商战里面去。通过当商业地老大。来引领发展的良性。这会占用他不知多少的资金和精力!
黛宁呆住了。泪水在眼眶里面打滚,落地以来。那个奴才敢这么打她?
凌啸一把将她推得踉跄两步,又暴怒地冲上前去,仅仅拽住她的肩膀。压着声音低吼道。“你以为你是李嘉欣?万人迷?真是自不量力!你当皇上就是瞎子,太子看不请,才把这差事看得重。你也一样没有清楚、私家纺纱厂只要一用我那纺秒机,皇上就知道有人在给太子下套。皇上寻会怪太子没本事、但更多的是同情。是同情!处处受掣肘的太子。会得到皇上的谅解,而那些不顾大局使伴子的人会被严惩。最倒霉的将是我。还有你!明白吗?”
黛宁睁着惊恐的眼神、看着暴怒的凌啸。她狠想叫人。但是凌啸的话似乎很有道理。狂费心机后的彷徨和无助。让她很想讨个主意。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个想法,但是她很想凌啸接着说下去、最好直告诉她。应该怎么样做。
凌啸却渐渐冷静下来了。松开黛宁柔若无骨的臂膀,他不知道自为何暴怒。为何去冒犯黛宁。也许是这两天老想着什么国家民族。却无计可施的郁闷。才导致他今天把压力如此发泄一番吧。现在如何收场?凌啸当然是对症下药了。她的软肋已经被自已找到了。
“如果你真的是恨太子入骨。我想。我能够帮助你。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只要我们精诚合作。太子的春天不会有几个了!冒犯了你。请恕罪、你要是想参我一本、随你的便、但是千万不要说我强奸你之类的话。皇上不会相信的。他知道我对公主没兴趣!”
凌啸说罢。摔门扬长而去!
才走几步,却听屋内哭声缨缨,被他们赶到院门口的侍从们纷纷投来疑问的眼神。凌啸很不耐烦。要么高声叫,说老子冒犯你啊。要么没事人一样的。这么哭哭啼啼的,下人们的眼里。老子不明不白的。
不得不退回屋去。尤其是看到老嬷嬷冰冷的眼神,凌啸实在鼓不起勇气。
“你哭什么,我他妈还想哭呢!为了找你,命都差点丢了。”
凌啸虽是牢骚。却仍然顺手拿起了一块丝巾,递了过去。黛宁却不接。自去拿身边另外的丝巾。把个凌啸气得哭笑不得。
“嫌我臭男人脏是吧。得。得,得。我就留在你这里了,同样是公主,欣馨就比你强多了。”
黛宁却不再低头哭泣,仰脸拿大眼睛狠狠挖了他一眼,“你为什么要对付太子?””……”凌啸再次确一下。认定黛宁的确恨太子、不然不会挨了自己一下,还不将自己拿下的。“难以说请。我和太子的恩怨,你应该楚吧。明天我会告诉你如何补救这次的大祸。如何用阳谋步步进逼太子!我先出去找些东西。等下再来你这里。
凌啸快要出门的时。黛宁突然道,“你最好不要到街上去,你这次碰到的袭击,。危险得紧。可以说是和上次何园一样。几乎全江苏的反贼要对着你一个人。”
凌啸猛地回头。“你是怎么知道的?”
黛宁却不正面回答,只是说道,“小心使得万年船,你还是注意一些。”
等到凌啸再次进来的时候,黛宁看到他手中的东西,不解其意,“这是从曹府冰窖中拿来的存冰,你用它敷在面颊上,很快就可以消去淤肿。今日凌啸实在太过激动,对不起。奴才告退。”
黛宁并不缺乏人的照顾和关心,凌啸亲自去为地张罗这东西,地有些诧异了,想不到凌啸除了会发脾气打人之外,竟然还有体贴的一面,看到凌啸就要离去,幽幽问道,“你为何不问我和太子有何仇怨,就不怕我是讹你的?”
凌啸已经开了门,转身回头看看地,“既然你敢对储君下手,这事情必定让你不堪回首,既如此,伤心事就不要再提了。你我既是结盟,就应该同仇同心,或许有一天得偿所愿、也许永远做不到、但是我相你。不是每个人都敢告诉别人,他恨太子、他要整挎太子!你既然对交心。我也会还你一个信任。”
“那纺车图样,我已经临摹成了五张,分别卖给了江宁、扬州、松江、苏州和杭州的五家富商,是由苏宁丝嬷嬷去办的,“黛宁拿出了一摞银票。”这些是卖图所得的二十万两银子、交给你吧。”
凌啸无言,接过银票,千辛万苦来到江南,有黛宁却已经把图泄露去了。黛宁现在把卖的钱都交给地了,他还能说什么。
“解铃还须系铃人、长公主、你办积机厂吧!低价或者是祖赁提成的形式,给农户供应、供应商家。则按照正常价格,太子的差事显然已经胎死腹中,告诉你一个免祸的办法,学我一样。给内务府三成的股份。只有这样。皇上才不会过于责怪我们,而且、你可以向皇上提出,设立谁入许可证制度,确保你独家生产积机地权利。至于办不办得到、就看你的了!”凌啸一把将银票丢还到地怀里。
黛宁愣住了,气哼哼道。“原来你留有后招、那,那些富商的钱不是白花了,我的一个耳光不是白挨了!、”
凌啸怒火又起来了,“狗屁后招!你亲自去弄,才叫后招,我去弄就叫找死!我有你地皇家长公主身份吗?我有求皇上不行就求太后的权利吗?我有你的这二十万两银子吗?我能要到独家经营的权利吗?那些富商明知道上当受骗。又能把你怎么着?可是他们就能用后台把我给玩残了!”凌啸凑在她跟前,死盯着她,“一个耳光只是告诉你,天底下的男人,你可以不喜欢、可以不搭理,甚至可以去侮辱,但是我除外,”
这次他真的是扬长而去的。但是才离开蘅湘院,凌啸就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的、钵羽地感觉使他很郁闷。
和荃儿回到客院、凌啸见到了康熙的十三皇子胤祥。
见礼的过程,使凌啸品位出他和老十四很大的不同。老十四在京和老八他们一起送别凌啸,骨子里面带着傲气,而眼箭这个年仅十五岁的十三、却豪侠气息里带着桀骜,彬彬有礼却暗显郁郁。胤祥一把扶住凌啸。根本就不让他拜下去。这点就和老八都不同,没有一种矜持和假意宽柔。
“四哥和邬先生、多次在我跟前说道你的事迹,说你是我等年轻辈的楷摸,胤祥常常神往不已,今日一见、果然如此。”胤祥地套话让凌啸好笑。说正题吧。要是你没有差事而来、打死我都不信。
“四哥在安徽赈灾。本来自从彩票筹集基金以来。府库还算活络。不过为保饥民不致闹事。四哥令我来江宁调些银子过去,多做准备啊。”他这一说,凌啸才明白过来,我说呢,他一个皇子,怎么可以擅离京城。原来是奉有差事。
凌啸正要询问,但是胤祥极为干脆利落,毫无施泥带水。就向凌啸提出了一个警告,竟是和黛宁如出一辙,“承四哥和邬先生对你的关怀,有件事你定要注意。江宁于你。不异于龙潭虎穴。事情早已失去控制。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窃以为。你当即刻回武昌。”说罢。他口称乏累。就要离开。
如此大的是非,一日两次的警告,凌啸怎么能放走眼前的胤祥。但是胤祥却头也不回就走了。到院门口还兀自加了一句。“今日偶感风寒。胡话连篇。胡话连篇啊。”
凌啸看着他离去的身影,心中不知道是何滋味。“失去控制”这个词让他万般不解。究竟是谁在控制什么,又会失去控制,导致自己深陷险境?他将几日来的事情反过来。翻来覆去地全部想了一个遍,希望找出其中的躁疏。猛然间他想到一种可能性,禁不住魂飞魄散,连呼侥幸,自己险些被人玩了一把。恨意莫名诵上心头。将到深想一层,凌惭渐呆若木鸡。
自己前脚离开武昌,后面就有人以快马知会韩维和甘兢平,石头城历来水路战略要地。江上却毫无巡逻。要说甘兢平地能量大到这种地步,可以役使朝廷兵马如自家小仆。这也未免太过于骇人听闻了吧?!江南的两江总督、八旗将军、提督衙门、臬司衙门难道是吃干饭的?要是这江南教父真的权势如此通天,还折腾我这小小侯爷干什么。直接在康熙南巡的时候将他干掉,岂不是更加完美和可能!
联想到甘兢平的地位和不许抓他的康熙密今,甘兢平的真实身份呼之欲出。这家伙分明就是康熙的一个棋子,一个代朝廷管理江湖势力的红顶教父。一个康熙意图打入知无堂高层地古代无间道,而自己这个知无堂十分槽恨的满洲鞑子,理所当然就是甘兢平的最佳投名状!
从他们要生擒自己来看,也许策划的人还没有放弃自己,让凌啸去当死翘翘的投名状,或许还留有什么让反贼对自己“得而复失”地补措施。也可能根本就没有要救出自己的意思!
谁料到,自己地戒心深重,不按照常理出牌,在江北岸上的向西窜。使得他们地全盘计划付诸东流。导致“失去控制“。如今甘兢平和他背后的一帮人意识到了知无堂捕获凌啸的决心,也许只是怕真的落入知无堂之手,也许只是怕知无堂看出了破绽,不仅折了自己又得不到知无堂对甘兢平的信任,这才拐着弯子把消息透露给凌啸。
魏东亭和傅拉塔应该不知情,实际执掌江南和密事务的应该是曹寅。可是拿自己当身处死她的棋子。他曹寅敢吗?
既有想保全凌啸的生擒指今,又有毫不犹豫地出卖,这种矛盾心理。只可能是一个人作出的决定。
天地不仁。役万物为刍狗!
天就是天子康熙、而自己就是这条刍狗。这就是冷冰冰的现实!
…………
凌啸病了。心病如沉菏。要是自己当时往东。撞入布置好的口袋。是受辱成擒?还是身首异处?天知道。
自己身边有康熙的奸细,而黛宁这个长公主,究竟只是一个康熙发动这次投名状的偶然契机,还是康熙早就安排的棋子?凌啸忍不住想找黛宁问个明白、但是走出院门、他停住了脚步。
康熙抓捕鳖拜之前。也曾经在他很信任地魏东亭府里暗中伏下奸细。来监视魏东亭。自己被他的眼线盯住,也是题中应有之意,闹个清楚明白惹祸上身,还是学魏东亭一样佯装不知?
一天后,五百水师准时到达了燕子矶。
“小涛、你去燕子矶联络指挥,同时派兵护送姜隐,到那日的伏击地等候顾先生派来的人,一有消息。即刻通知我!”
“是!”
胡涛一去,凌啸还是忍不住来到蘅湘院,黛宁究竟是什么角色、他实在想知道。
来到门前,却听到里面的一番争执。
“嬷嬷,办纱机作妨、是黛宁自己决定的。并没有受他的什么如簧舌的哄骗。”
老嬷嬷却露出沉痛万分地表情,“可知道这样办个作坊,你就从暗处走了出来,今后就要摆明阵势、直接和太子对垒、咱们都是孀寡妇道。如何斗得赢?你这么信任他?难道你忘了平日嬷嬷的话?难道你忘了那次的奇耻大辱?难道你忘了天下男子的无情无义吗?凌啸看似有些实力。但是那只是表面,就算他现在没有诓骗你、但是现在他朝不保夕。能否安然离开江宁、还不知道呢?难道你忘记了、太子出了那等丑事。皇上还是逼迫你息事宁人,即使凌啸回到了武昌、他又怎么斗得背后站着皇上的太子?!”
黛宁却分毫不让。“但是我们费尽心机。阿哥们又有几个是好东西。好几年了,谁又真正将我的事情放在心上?凌啸或许不是什么正君子。但是我相信他的胆子,连阿哥们都不敢对人说要对付太子的胆子。”
老嬷嬷怔然无语,忽地向黛宁万福一礼,“老奴婢这就进京,刺杀他!”
“倘若一刀就可解我心头之恨。嬷嬷你又何必等到今日。还是凌嘨说得对,阳谋步步进逼,太子惶惶不可终日,让他如同蟾蜍爬滑石,却终不免坠落深渊,这才是真正的报仇。”
老嬷娃闻言。停住脚步。半晌叹道,“格尔愣,你一个光明磊落人。怎么会生出这般阴险的儿子地?”
凌啸一阵冷笑,大母,黛宁,你们还真的说对了。凌啸不仅要阴险。而且胆子也很大。莫说太子,就是康熙我也不再抱幻想!回到古代。我没有想过要当一条当狗,或许我斗不过你这千古一帝,但是你那些儿子,不是自私忘天下。就是才识难当大任,你最好叫他们都夹着巴做人,惹我看不得善终!
黛宁没有欺骗他,凌啸略感欣慰,没有推开门,转身去了。
第二天,陶洲和黄浩带着整整一千骑兵,来到了江宁,这是给顾贞观的信中交代的。凌啸只有一句话,化整为零,全部给我办差去。
连番接到两次警告,凌啸当然不会贱到贸然上街的地步,没有自己贴心人的保护,他怎么敢出去游玩。秦淮河畔的烟花繁华,窝在曹府的他也只能够是心中艳羡,干流口水了,但是河水淙淙,花船依旧,十里秦淮不会因为凌啸的缺席,就有任何德文暗淡。
芙蓉就是秦淮河醉怀院的老鸨,地常常念叨一句话,“学而优则仕,妓而优则鸨”,不到三十岁的地还颇有些风韵,看到今天晚上的生意好的惊人,自然笑意更加殷勤。忽然从大门口飘来的两张纸片,她忙抓起一张,略略一眼,就知道是客人们想要的东西,这高级欢场里的客人,都对这纸片感兴趣呢。尤其是有资格进入后院里面的富贵客人们。更是对这小纸片憧憬不已。醉怀院这几天的生意好,也有一个原因。就是很多平日里零嫖散欢的客商,因为要讨知这纸片的详细,而逗留在这里。
芙蓉一看手中这张纸,也不禁赞赏道,好一个精明的商家,把人的胃口吊得上了天,下面却绝无一个字的联系办法。突然一个人抓过她的纸片。奚落道。”芙蓉姐,你的记性也太差了,我们这些人可都把它的内容都会背了,你还在这里看!”
“哟!是枊大爷啊。您真的会背吗?奴家可不信哦。”
“你小瞧我的智慧?我就背给你听!”这一位显然是不能激将的主。一步跨上醉体院大堂的楼样,在中间站定,当着一楼和二楼回廊的嫖客妓女。卖弄起来。
“曾氏玉胰名扬字内、皇宫贡品独家专供,年底再创沐浴极品,冰雪香胰,去污强劲,香瓶四溢,冰肌雪肤,不再是梦!现隆重推出新摸式。诚心招募各地代理。凡是不怕钱多,不介意钱生钱、不后悔为子孙留下一门长远生意的客商,曾氏玉胰欢迎您加盟冰雪香胰事业!”
枊大爷扯着破嗓子刚刚念到这里、就被人打断了。”我也会背啊!一项独门的生意,曾氏圣胰地去污力已经是别家字号的三倍,而即将推出的香胰则是有玉胰的五倍以上!涂抹一遍。脏叫化子也立刻洁净,长期使用。还有美容养颜白皙肌肤的功效。”
他还没有念完,有一个人打断了他,“一项客人最多时日最长久的生意——只要找到一个身体不生油垢的人,曾氏玉胰将奖励其十万两白银!冰雪香胰通过前无古人的制造方法,将成本降到了普通玉胰地三成。大江南北小康之家都能消费得起!”
这次。又有人打断他,可是他不甘心,和那人比起背诵的熟练度起来,谁知道这一比试,众人竟听不清楚,纷纷笑骂,“日!我们也会,成为冰雪香胰代理,圆你月入千两的发财梦,还犹豫什么?为确保老字号信誉。需选择各地德高望重。有实力者合作。每地仅选一位。独家轻营,价高者得,故拟定召开冰雪香胰招商会。具体详情。请购买冰雪香胰事业手册。备注——无实力者、无诚意者请勿购买,免得看到机会却抓不到手,怨天怨地怨祖宗!”
某位嫖客竟然高呼、,“我要买几块,家里黄脸婆等着用呢!”惹的他身边的女子狠狠揪住耳朵。”那你还来找我吗?当着我的面,讨打!”
哄笑中、已有很多人哀叹。”也不知道真的假的,市面上只有人发这种纸片、他们说地什么事业手册,根本就没有看到卖的。
众人正要附和,却见门口来了两个年轻男人,怀抱厚厚的一叠书。并不散发,只是在门口高
喊一声,“冰雪香胰事业手册,一两银子一本!”荚蓉连忙上去,拿眼一瞧,却是精美的雕版刻印,正待要套话。却见嫖客蜂拥而至,二楼的竟是把楼梯都险些踩塌了。
“啊?明年二月在武昌开招商会?三百两的首批购货款。五百两台信誉保证金,不定价竟争的加盟金?这都是什么意思啊。”
“笨蛋,你不晓得慢慢看啊。后面几页都是解释!、”
这种场面前不是只在秦谁河有。扬州、苏州、抗州等长江沿岸各地烟花之地都在上演。还有各地的商馆货栈,都有这些招商册的影子。凌啸在书信里要顾先生办的就是这件事情。好不容易来江南一趟。他么能够放弃这种机会?
他来自于现代,像这种快速化铺开产品销售网络的手法,简直是小菜一碟,对于陶洲提出的建分号的方式,凌啸一口否决了,太慢!快渠道。才能保证他的利润空间和时间。
这世界又没有什么广告法、反商业欺诈条例什么的。凌啸可以根据需要的夸大其词。只要合理就没人找茬。
但是他的方案。又被顾贞观和陶洲发扬光大了,看到湖北官场为了股份争得头破血流,那么侯爷所说地代理权应该也很吃香的,两人眼珠一转。黄浩的一千汉军出去办差。成本不小啊。他们有责任为侯府节省开支。于是。事业手册需要花钱买了。什么代理权也要价高者得,什高额信誉保证金。独家加盟费都出来了。以至于凌啸看到事业手册的时候。心想,后世那些特许加盟圈黑心钱的。莫非就是你们两个家伙转世投胎的?
很快。凌啸就觉得顾贞观和陶洲想得周到了,在江宁城散发传单手册的汉军兵士。再看到凌啸地时候。眼晴里面满是崇拜了、他们鼓鼓的腰囊。说明侯府不仅不需要贴补他们的差旅费,而且大家似乎都有赚头。
陶洲也曾经问他。连大规摸的产品都还没有影子的时候。为什么开始招商呢?凌啸没有回答,其实原因只有两个。一个是他相信自己很快造出肥皂来,在这没有电视电话飞机火车的世界里。只有提早进行宣传。才能保证自己出产品的时候,很快就有卖货网络。第二个原因。他需要一个借口。一个把黄浩留在江南办差的借口。
他的差事在湖北,尽管凌啸很想看看这次招商的人气如何。但是不能久呆,军务还要整顿。况且。曾匀已经雇好了工匠,采购好了所需的设施和原料。正等着他回去主将大局呢。
凌啸将四个绝对信任的心腹叫道自己房中交代各人的差事。
“陶洲,你留在江宁,协助长公主筹备建一个大型的作坊、具体事宜。我都给长公主讲过,你要全力辅助于她。但是任何大的事件,要快马报给我知道。姜隐,你就做陶洲的副手,有其他的差事,我会另外再通知你的。胡涛左雨随我回武昌。
待四人明白了,凌啸把黄浩叫进来,道,“黄浩,将骑兵分我五百。随我回武昌,其余的和广济水师,全由你指挥,“他阴森森道。”无论你有多大的困难、都要给我翻出韩维和他几条破船的藏身之所、相机行事、有利就出击,如果不好动手,就给我钉牢了通报我,办不好这差事,别回来见我!”
二十几条亲卫的性命,岂能就此销账?哼,现在暂时动不得甘兢平。老子就先拿韩维开刀。
黄浩大惊失色,越境办差是官场大忌,地方官弹劾起来,他怎么得了?万一沿江驻军驱逐起来、孩怎么办?凭凌啸给自己的这些兵力就算自己敢于大打出手,也很难搅起多大的浪啊。
凌啸一扬手中早已备好的手令,嘿嘿笑着递给他,黄浩接过一看。喜笑颜开。“湖北绿营叛逃千总韩,事涉谋反。疑为敌酋,着参将浩追拿,此今!钦差湖北整军使凌。
“呵呵。侯爷。这就好办了。他韩维既为我湖北的叛将。由我们捉拿。天经地义,当然师出有名。谁也啰唆不得。”黄浩对凌啸将韩维定为湖北叛将。简直就差竖起大拇指说。高!实在是高!
陶洲其实比黄浩还要佩服,因为他想到了一个可能,这些逗留江宁的汉军。因为是缉捕行动。可分可聚,可兵可匪,能够帮凌啸办的事情可多了,日后凌啸肯定会用这个由头,或者制造更多的借口,长期逗留下去,不过到那时候,凌啸肯定早将这些汉军换成了自己的人了。
凌啸要回武昌了。魏东亭、傅拉塔、曹寅还有很多要员前来送行,在凌啸的意料之中,三人都是如释重负的神情,魏东亭甚至还很忘形地拍拍额头,看来这些日子,凌啸的安全也让他们担忧啊。现在好了,凌啸要回去了,以后的事情。与他们再无关系。
一番酬胙。凌啸带着亲卫和骑兵绝尘而去。留下的是曹寅一派轻松。
让凌啸当假的投名状是康熙的意思,但是康熙有严命,要他确保凌啸的安全,具体的执行都是他干的、失败之后,这几天他就是担心凌啸察觉之后,会全部迁怒于他,现在凌啸似乎没有怀疑的离去,让他很得欣慰。
他回到织造署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密折禀报,连凌啸在江南的招商话动,也密密麻麻地写了。正要放入匣子发出,忽自己的程师爷进来。附在耳边报告他一个消息。
“手下密报,凌啸偏离官道。带着五百骑兵。经直向甘兢平的庄公,。
曹寅一阵苦叹。有完没完啊?
“老甘现在何处?”
“甘爷在城内,庄院里只有家眷和庄丁。”
“立刻通知傅督,请他调兵前往阻止!”曹寅马上站起来,急急地吩咐道,他关心的正是家眷。程师爷却摇摇头,“如今甘爷的罪名,已经不是受甘大的牵连了,而是甘爷涉及谋逆造反。就算来得及,我们去了,除了帮忙抓人以外,也只能干瞪眼!哪里有官兵不抓贼,还话着贼打官兵的?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他的声音对曹寅来说,很像是窗户外传来的一样遥远,“为今之计,我们只能够等。老爷,凌啸这一招,看似浑水摸鱼,其实蛇打七寸,耐人寻味啊!”
曹寅很是惊异。他来到江南已经十多年,常常办的差事,就是给皇家置办丝织品之类的必需品,而暗地里面的任务是笼格和监视江南各界,这些都是极为单纯的差事,就连明珠索额图的党争。都没他的什么事情,所以、他对朝廷的争斗已经有些生疏了,程师爷的话。他不是特别敏威。“先生有何想法。请说。”
“凌啸进军甘家庄。他的目的是什么?”程师爷跋着步子来回动。边想边说
“要想弄清楚这个问题。就必须要先知道凌啸对于投名状是否知情。但是问题是。凌啸的这个行动,我们根本无法判断出。他知不知道是老爷你策划的。”
程师爷和缓的语调。使得曹寅渐渐冷静下来。“为什么不能半断?。”
“先说他不知情的可能。您想,他来到江宁遇到袭击,要是力量单薄。也只能老老实实收敛,隐藏着形迹乖乖回去。但是他现在手中有了自己的骑兵。报仇雪恨也是人之常情。不过,他会把我们视为包庇甘家地贪官污吏。说不定会在抓到相关人等之后,弹劾众位江宁不作为的官员。”
曹寅点头道,“是的。这种反应合特合理。”
“但是如果他知情了,那他进军甘家庄。可就别有一番趣味了。“程师爷忽地看看曹寅。“老爷、我明白了。他这是甩了您一个耳光,还要您感激他呢!”
“打我一嘴巴了,还要我感激他?我似乎没有下贱到这种地步吧?”曹寅一点都不前信。
“您不得不感激、万一皇上责怪于他,他可以说。是在给您擦屁股!“这都是些什么词啊,你程师爷能否高雅一点。曹寅皱着眉头,程师爷了说下去。
“本来我们煞费苦心。编造甘氏族谱、就是要将甘兢平独立保护来。不抓捕他、是为了在反贼面前显示他甘爷的能耐和背景、但是这次凌啸身为侯爷,遇袭了,我们还不动作,就是一个漏洞。这还可以用甘爷收买官员来搪塞过去,但是。已经有了精兵的凌啸,还是灰溜溜地回去。可就是彻底漏了马脚。反贼也是有脑袋的,他们和凌啸在湖北交手。一定会诧异凌啸这二愣子怎么会转了性子,前后一想,可就露馅了。
程师爷的分析滴水不漏、曹寅明白了,这次无论正和反,凌啸都可以说话,自己只能是白挨一嘴巴、说不定还要感激他擦屁股呢。可是很担心的还是甘家家眷。“你说凌啸会不会杀掉甘家地家眷?”
“应该不会,凌啸不是贪杀之人,就连湖北有名的两大案贪官。他都没有杀。他无论知不知情。都把不着杀掉家眷,最多是往衙门里面送,,。
曹寅放心了,程师爷却钻起牛角尖来了,“凌啸究竟是还是不知道呢?他要是这次捅大了。谁来帮他擦屁股?
凌啸根本就不需要谁来擦屉股,因为他做得并没有过火,即使他已经看到了几个当日江上狙击他地缕罗,他也没有暴怒。
五百骑兵还在甘家庄两里之外,甘家就已经发现了。就像是凌啸曾经看过的福建围屋一样,甘家庄虽是民宅,也具有防御盗贼的功能。因为它有高墙和门楼,还有女墙和箭垛。庄丁们有些惊慌地赶紧布防。虽说甘家是名震江南地武术世家。就连庄丁们都豪武善斗。可是面对杀气腾腾的汉军旗营骑兵。就有些胆寒了。这军队打仗,箭雨纷飞,蜂拥上,刀枪乱戳,马蹄狂踏。哪里会和你讲什么架势套路、单打独斗、江湖规矩?
甘兢平不在,能作主的只有他的夫人曾敏。
这位续弦之妻也曹是江南有名有姓的女侠,举手投足间颇见英气,二十岁年纪的她,登上庄院门楼子的时候。凌啸看了。还以为地是甘平的女儿。也禁不住赞叹一声。“英姿飒爽!”
左雨摩拳擦掌道。”爷,下令吧!我们要为二十五位弟兄们报仇!
“慢来,你难道没有见到这庄院建制,很合兵法吗,也要参详参详。
凌啸地这一参详、竟然足足参详了半天。左雨急得直跳脚,但是啸不下今,他也只能干看,看看已经过了三刻钟,该跑的也应该跑得差不多了吧,要是你们自己没准备地道之类的、就不要怪我了!凌啸信步来到阵前、两边的人都前前望着他,凌啸高举着手,,弓箭手准备!”
对垒双方一阵愕然,哪里有将军在阵前高叫准备的、这不是提醒对才躲闪吗?但是就是这有了提醒之后才发出的箭雨,也把个大门楼射的蜂窝一样,还有那反应慢的受了伤。看着门楼上满插地箭枚,庄丁们有些明白了、铁布衫使得再好、可也经不住连续的箭雨打击啊。
凌啸玲吟道,“本侯数十声,若不开门俯首就擒,蝗臂档车、只会鸡犬不留!、”
曾敏回头看看,庄丁们或者义愤填膺,或者面色苍白,惨然道,“开门!、”
汉军旗营毕竟不是凌啸自己带出来的,在丁屏无奈开门之后,简直就像是狼入羊群,到处都是一片男悲女嚎的凄惨之声。凌啸只是发出条军令,不许奸淫杀人、就直趋庄院正堂。”
“搜!“亲卫们立刻就四处查找。四处都没有见到甘兢平,就连几个眼熟的喽罗也跑了。
凌啸嘿嘿一笑,难曾敏道,“原来你是甘家夫人,既然没有抓到甘兢平。就只好委屈你甘夫人了,带走!”
左雨连呼不过瘾,直到晚上到了津这驿,他仍在餐桌上叫唤。
“这是打得什么仗啊,人都没死一个、就带着个娘们回来,兄们的仇还报不揪啦!“他的话音未落,胡涛暴喝。“左雨!你自己昏头昏脑,还敢怪侯爷?!、”
凌啸已经在内间听到吵闹,靠在门口处听着胡涛训斥道,“你左雨只顾着打打杀杀,那些庄丁是杀害兄弟们的凶手吗?来,给你一把刀,那个娘们就在屋里,去,把她杀了报你的仇去吧!拿着啊、你***手抖什么!江湖上还讲个一人做事一人当呢,更不了说天理人情。”
见左雨低头汗颜,胡涛低声哼了一下,上去拍拍他的肩膀,柔和道。“我知道你想为弟兄们报仇,这是兄弟情深,我佩服你。但是你以为我就不想报仇,侯爷他就不想报仇了?他要是不想报仇,那派了黄大人留在江南干什么?现在侯爷心里也很郁闷。我们当下属的,要多体谅,知道吗?来,喝酒。”左雨更加惭愧。低声赔了不是。两人又复颜饮酒去了。
三十多的左雨被十八岁的胡涛搓揉得毫无脾气,凌啸看到这一幕,笑了。看来还真的是教育改变人啊,左雨落魄江湖。贱民的身份苦涩挥之不去,而胡涛胡骏两个被顾贞观和容若调教,当然气度胸襟手腕有天攘之别。看来让胡涛当自己的亲卫领队,实在是浪费人才了。
“把甘夫人请来。”凌啸又复坐下饮酒,他忽然对这个甘兢平的妻子很感兴趣。
抓甘兢平的家属。是凌啸给某些人的一种警告,二十五亲卫的帐,找甘兢平、就会找到曹寅,最后就落在康熙的头上,这最后,只能是凌啸觉得苦涩和烦恼的事情,唯有记到韩维的头上才合适,。说老实话,凌啸本来是准备抓到人。狠狠拳打脚踢一阵,出出恶气后往江宁臬司衙门一丢。这甘兢平就从此与他无关了。
但是看到曾敏的模样。凌啸忽地觉得事情很有趣。这个曾敏的眉之间很像一个人。一个凌啸很不以为然的人。江宁织造曹寅。打死凌啸。他也不会认为这是巧合,这个女子就算不是曹寅的女儿。也与他有相当的亲属关系。
这些古人。真***肯下血本啊。未完成任务。竟然把自己的亲属嫁给一个江湖人士,这可是他们这种钟鸣鼎食诗书传家所难以接受的。
“甘夫人到了,侯爷。”进来禀报的是荃儿,她被凌啸指定看管曾敏。曾敏随后就站在门口。凌啸看着她的样子。越看越觉得像曹寅,兴趣倍增。
“来,甘夫人请坐。所谓长夜谩谩,无心睡眠……”
眠字还未说完,凌啸就感到一股杀气扑面而来,一个极快的身影晃动,从曾敏的身后猛地窜到凌啸对面坐下,凌啸这才看清楚是个三十五六岁模样的中年人,正以狠厉的眼神看着他。
冷汗只能在看不见的地方流,凌啸面不改色心不跳,略一思索,“甘先生?
那中年人面色不变,镇定得很,但是瞳孔猛缩一下,凌啸知道自己猜对了。天底下又能有多少高手,无声无息地瞒过了厅堂内的众亲卫,这份功夫和眼前的曾敏,凌啸才猜他可能是甘凤池。
“本侯正在四处抓甘家的人,想不到先生就自动找上门来了。”凌啸信口雌黄,都要把他的注意力分散开一些,因为他的眼神太让凌啸难受了。他虽然不晓得这甘凤池为何而来,但可以肯定一点,此人技高胆才肥,要是不在气焰上将他打压下去,恐怕将是一件很被动的事情。
“我就坐在这里。”甘凤池角嘴微微露出不屑的神情。
这是赤裸裸的挑衅和蔑视,凌啸再三确定自己已经调整到了最佳状态,一面全神戒备,一面也笑哈哈道,“原来甘先生赶到这里。是想做我的座上宾啊。好说,所谓有缘千里来相会、真是一段风云际会的佳话。不过先生不速而至、把我当成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无礼庸人。似乎很瞧不起我凌啸哦!”这一声笑哈哈,惊动了厅堂亲卫。听凌啸的语气,这内间突然多了一人。胡涛左雨才奔到门口。凌啸却一摆手止住了他们。
甘凤池纵横江湖多年。焉能听不出凌啸的玲嘲热讽,不过他懒得在乎这些小节。“侯爷是否拒人于千里之外。这个甘某不敢臆测。但是爷为难妇道弱小、更加让人垢病。”
凌啸看到亲卫们都来了。底气下意识高涨起来,一指那曾敏。恍然大悟道。“哦!你说的是这个甘夫人啊!据我所知。她的夫君好像叫兢平。和你似乎没有关系。”
甘凤池的面上不易察觉地抽搐一下。痛苦的眼色一现即逝。这一都没有逃出凌啸地眼睛。凌啸心里咯瞪一下。看来这曾敏在甘凤池的心里颇有地位,要是自己一味耍无赖。可能会刺激他的,这种高手。能够不往死里得罪是最好的。否则你就一定要有把程置他于死地。
“本侯从来不会仗势欺人。凌辱弱小!但是这甘夫人的夫君涉嫌刺杀本侯。还有二十五名朝廷军士。难道本侯就不应该将她抓去问问?
甘凤池听到凌啸稳住他的话,端起桌上酒杯喝了一口,然后重重顿在桌上,杯底竟然陷在桌面半寸有余。却没有破碎。他忽地目光如电。“侯爷。既然你说是官面上的事情。我也不为难你。不过希望你记住今天的话,曾敏倘使受到一点委屈,我上天入地也要对付你。”
“对付我?”凌啸怒了,男人话地就是一张脸,当着属下和丫头的面。这么赤裸裸威胁。武功好就了不起吗?凌啸要是今天就此屈服。莫说其他人。就是自己也会看不起自己地。他猛地抓起自己跟前的酒杯。运足气感,喝吼一声,也猛地往桌面上一按,霎时间也搞出一个窝来,不过杯屑四飞,手破血流。
人家轻松的像是闲庭信步、他却似炸雷滚滚、还没有成功,高下立判之际,曾敏忍不住嘻嘻一声笑了出来,甘凤池却神色复杂地看着凌啸。后者地头却昂立得像是寰宇称雄般自傲、甘凤池忍不住苦笑,这家伙难道看不出自己输了吗?他这才发觉、凌啸除了油嘴滑舌之外,还有刚性的一面。
“你的硬气功很特别、但不如我,十招之内,我可以取胜。
“胡涛左雨!
“末将在!“两人见凌啸毫无畏惧,大为钦敬,吼叫着答应,一点都不给凌啸丢脸。荃儿虽被甘凤池的一手给吓住了,此刻也惊醒过来,铿地拔出宝剑、护卫在凌啸身旁。门外亲卫热血沸腾,门口和后窗都伸进弓箭,全力戒备。
“把甘大人押下去,戴上刑具,从今往后,与犯人无异!
“你敢?”甘凤池跨前一步,气机扑涌。
“传令下去,日后本侯要是被他杀了,或者查不出是谁杀的,你们凌门将士,全被他杀了、这事就这么了了、但凡有一人活着、就奏请圣上。带着三干骑兵、踏平江宁三甘之姓,无轮男女老幼、格杀勿论`!祠堂祖坟。一很扒平!”
甘凤池微微色变,这家伙简直是怪胎、刚刚说他是条刚强汉子,却猛然变成无耻之徒、刚刚说过不会仗势欺人凌辱弱小,马上就变了。他愤怒地盯着凌啸,心里在在不停想象,鸡犬不留人畜死绝地惨象,还祖坟祠堂被扒平后的甘家祖宗。
凌啸像是斗公鸡一样瞪着他。心里还在兀自撑着英维,老子连康熙都敢伴倒在地,又岂会怕你这江湖豪客?
他们不是捕快,何来的刑具,“拿绳子来!”胡涛和左雨扭头叫道。眼睛却紧盯甘凤池。
“罢了,甘大侠,你且去吧。凌啸侯爷和家父有旧,他不会为难她。“曾敏见到亲卫们真的就要拿绳子绑她,不想真的为这事导致甘家绝户。
她一说完,那绳子已经绕上她的臂膀了,凌啸见甘凤池还未发动,知他犹豫了,把手一挥,“松绑!你们先出去,我要和甘先生谈一谈。
“啊?爷,小心他……”凌啸一样手,“执行命令,勇士们。
甘凤池自己拔出那只酒杯,正自饮,忽地呛到喉咙,咳得气血翻飞、他愤愤不平、几乎是咬着牙道。“以他人相要挟、算不得英维!”
凌啸把桌上的酒盅抓起。猛地灌一口,也辣得咳嗽几声,“我与甘兄,混的不是一个圈子。圈子不同,这规则也不同,就好比是我们现在喝酒,你呢。虽是大碗喝酒的豪侠。酒坛也拿过。但是你现在为何费劲拔出酒杯来喝?因为你的心里。喝酒用酒杯是个最好的规则。我地圈子就不是这样地。喝到酒才是最重要的。方式只是策略。酒杯好比是道貌岸然的遮羞布,酒坛就是赤条条明刀明枪,如何用它们。就看需要,。
甘凤池听他这番怪论。暗想也有些道理。这斯典型一个小人。但还算坦率。可是刚才的吃疼。让他很下不来面子。“官场之人言及无耻。往往津津乐道。”
两人都是刚才心神挣扎一番,此刻都是需要喝酒,不知不觉都有些酒意。
“你喜欢甘家夫人。说不定还曾渴望她成为你家甘夫人。”
凌啸的话使得甘凤池雷劈一般,“不得污她清白!”
“你看你,甘兄。我说过你有很多限制的框框吧。你喜欢地,关她屁事,我怎么在污辱她了,要侮辱也是侮辱你啊,但是这是侮辱你吗?
说真的,把她抓到湖北去,我还真的觉得很麻烦了。你说不能给她上开过堂。那我怎么审问她?把她送给你。你们浪迹天涯去好不好?”
甘风池地酒意立刻全无。苦笑的样子。让凌啸觉得他像变了一个人,颓废极了。
“如果能那样地话。我早就抢了地跑了。甘某今日还请侯爷宽宏,勿要迁怒甘夫人。山高水长。他日若有机会。甘某定当会报答!告辞。”
甘凤池来的突兀。走得更加急促,凌啸忽地一个念头起来。莫非这甘凤池以前就认得曾敏。他们以前就是恋人?嘿嘿,管它呢。这曾敏在自己的手上。起码会让曹寅他们再不敢想自己地心思了。而且看甘凤的情种样子。说不定自己还有网罗这种高手的可能呢。
连读两天的马上奔波,凌啸才回到了武昌。刚到葛店。早有胡骏着何园亲卫前来保护。金虎更是亲自带了一营督标来迎接。凌啸遇知无堂反贼袭击。在湖北已经不是秘闻了。
“金虎。现在督营内情况如何?于制台没有指手画脚吧?”凌啸金虎哄来。让他和自己并驾齐驱,可是金虎总是要谦逊地半侧身和他“回爷的话,目前五标都还稳定,于制台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军和将士地肃反调查已经搞完了。下一步该整顿些什么,请爷示下!、”
凌啸知道。在康熙的心中,这湖北绿营的整军差事,只有一个中心任务。就是肃清反贼影响。要将其处于绝对忠于朝廷地控制之下,战斗力之类的。相信康熙绝对不曾对自己报以厚望。如今既然基本上将可能潜伏的奸细都清除了。那么接下来就是要搞组织工作了。上书康熙。申请由兵部吏部派遣各地所谓的“忠贞之士”。前来掺沙子,凌啸对此并不反感。反正就现阶段来说,根本没有拥兵自重的可能性,与其强行去做引得弹劾满天飞。倒不如充分展示自己的忠贞之心。
当下他按这个思路。交代金虎先和各标商议,然后向他汇报。
行到广埠屯。宝通掸寺山门在望。高高的洪山宝塔在山腰矗立、凌啸忽地想起。这地方是他和云儿定情的地方。忍不住驻马凝视久久。
胡骏问道。“爷。可记得这宝通禅寺颇有看头。很多好景都翘首等着您呢。
荃儿一派小丫环兴头。连忙嚷着要去、就连那曾敏也颇为欢喜。只是期盼地望着凌啸。凌啸却知道。胡骏说地并不是什么小洪山上的景致。而是秘密庄院里的孤儿和选拔的囚工子弟。
“众亲卫陪你们上去玩玩吧、到时候直接回府。金虎左雨先回府通知先生,胡骏胡涛随我四处走走。
两兄弟陪着凌啸来到寺背后的一处庄院。几声长短不一地叩门之后。门呀地一声开了,却是一个青年,凌啸知胡骏办事小心,拿眼一扫。果见几处暗角隐蔽处有人在戒备。凌啸微微一笑,随胡骏绕过两影壁。进入后院花园。却见满地荒芜,基本上除了暗哨,再无人烟。心头诧异。忽见轻微咔咔声响,一个假山处,慢慢向外突出三尺。但是乍一看。还是并无入口。
“爷,请跟我来!”胡骏向假山走去。将身一闪,就此不见了。
凌啸愣住了,你不会是搞什么地下堡垒吧?
地下城堡是没有的,下面是一条地道,弯弯曲曲行进了上百米,快到尽头的时候,胡骏一指地道壁,凌啸借着他们的火把光细看,才发现这是和土色一样的活门,“爷,这沿途都是这样的话门,属下安排了十来个囚工亲卫在暗中值勤,倘有外人从一号院进入二号院,他们就随时报警和狙击。”
等到出了地道,凌啸这才发现自己进入了一个很大的庄院,依照凌啸对方向的记忆,这里应该是处于小洪山后角,他忍不住赞叹胡骏的缜密心思起来。这样的防范措施,相信一定可以掩人耳目。
庄院里只有那一百孤儿,分别在十个房间里,按照凌啸的意思,分别改建好了用于读书的思辩堂、用于练功的寒暑堂、用于训练的模拟巷,还有一个大的会训堂和几个反思室。
胡骏将凌啸和胡涛请进会训堂后,他轻敲堂内竹板,声音不大但是节奏急促,脚步蝈蝈纷纷传来,两边走廊上上很快就疾跑进来很多孤儿。不需要胡骏发什么口令,很快就有两个身材稍微高大的孤儿站上前面,他们的出现,使得纷乱的孤儿迅速以他们为目标,自动列队在他们的身前,竟是分成了整齐的两队。尽管队形是站好了,但是他们仿佛认得凌啸一样,纷纷看着凌啸,眼里很是激动,凌啸不禁莞尔,毕竟还是十三四岁的小孩,和军人是无法比拟的。
那两个稍大的孩子,应该是胡骏暂时指定的分队长,他们两个人却不向胡骏报到和请示。凌啸满腹好奇,他们究竟在搞什么?这两个大孩子径直一左一右来到堂前主位,慢慢卷起一幅正当中悬挂地《虎啸山谷》图,等他们完全卷起,凌啸才发觉,这是一个站在江堤上振臂高呼的人像,服饰和眉目竟然酷似自己。
“远瞩堂属下叩见侯爷,侯爷爱民如子。属下以命效力!”众孤儿齐刷刷地单跪地上,对着那画像抱拳参拜。胡涛觉得滑稽,弟弟这是在搞什么名堂,再一深想,连忙看向他的侯爷,凌啸正笑吟吟地看着他们兄弟,这个小骏连个人崇拜都搞出来了。为自己真是用心良苦啊。
胡骏一肃面容,对众孤儿道,“今日侯爷驾到,是远瞩堂上下的幸事,全体给侯爷见礼。恭请侯爷训示!”
众孤儿再次参拜凌啸之后,凌啸看着这些或清明或懵懂的眼睛,他饱含激情道,“你们来到此地之前,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在你们的家里,曾经发生了很多各不相同的故事,但是都有一个同样地现状和结局,那就是不幸和没有好前程,但是自从你们踏入这里。你们的人生就从此与众不同,因为这里是一个新的家庭,我凌啸就是你们的当家人,我会保护着你们不受欺侮和伤害,会抚养你们成长,会给你们书读,只要你们勤奋刻苦。我会让你们有一个做人上人的机会,所有的这些命运的改变,都将是在外面地孤儿们所没有的。”
胡骏听到这里,诧异地张大嘴巴,凌啸今天所说的这些,和自己所想象的完全不同啊!他是第一个提出要搞秘密班底的人,倒不是说他有什么异样的心思,只是出于保护凌啸的目的出发,他一直坚持要组织不为人知的班底,这点侯爷也是同意了的啊,现在怎么还要请先生教他们读书?
“我说这些,并不是要在你们面前称功,而是希望你们知道两个道理。首先是机会难得,你们是不是要好好珍惜呢?把握住这次机会,认真地学习本领,让自己做一十有用的人。第二个道理,则是需要你们现在起就要开始考虑,在将来地几年里慢慢学习的,那就是你们以后到底要为谁活着?看着我,如果都为自己活着,我不可能救你们,谁也不会救你们脱离苦海。这个道理你们慢慢的想,一有想法或者不明白地,随时可以找我。”
孩子们绝大多数没有读过书,不过凌啸的话也很平白,听得他们似懂非懂的。看到有很多孤儿拧着眉头若有思索,凌啸知道,自己的种子在他们的心里种下了,对于这些五六年就将成人的孩子们来说,现在正是对他们施加影响的最好年龄段。开民智,历来是重中之重,凌啸既然不可能像顾炎武那样写书论著,就只有寄住于先培养自己人了。对于这些孩子,凌啸计划用几年时间,来亲自教育他们,作为自己的亲信,不仅仅是卫士。
“现在开始分科。我们会分成军事、商业、工业三科,你们要凭着自己地喜好来选择,学军事的就是学怎么打仗,商业是告诉你如何做生意,而工业,就是学做百业工匠。想学这三料的,分左中右三队站好。”
这下子孤儿们开始有活力了,他们在胡骏的惊异里,交头接耳起来,过了一会,都开始挪动脚步,凌啸郁闷地看到,想学军事的最多,几乎达到了八十人,工业有十四个,而商业就更少,只有六个,这是最典型的社会上的行业贵贱划分,当然,凌啸早就有所预料,幸好他没有规定一个文科,不然就都会选那个了,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这是连小气丐都知道的道理。
不过凌啸早有对策,孩子们学什么就说了算的,大课这是最好的授课方式。
再安排一些琐事,见天色不早了,凌啸和两兄弟回到了一号院中,准备回何园,胡骏猛地给凌啸跪下了,“爷,小骏心里有不明之处,还请侯爷解惑。”他这么辛苦地置办一个秘密场所,还进行了少量前期死士训练,结果凌啸来这么一个大拐弯,他实在难以接受这种失望,是以要问个明白。“小骏。说罢。”
“我和哥哥是您的家奴,我常常在想,您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所以有地时候就希望为您分忧,您告诉我,这次我的差事办错了吗?胡骏虽年轻,说话却爷很有策略。
“呵呵,小涛。看看,这小子物不平则鸣啊,你说说看,你自己觉得哪里可能错了?”
“爷要教他们读书识字,在府里面找个小院子教他们就是了,我却弄了这么多机关,花
了这么多银子。搞一个这么隐蔽场所,还把他们当卫士一样的训练,这不是牛头不对马嘴吗?”
“为什么他们不能在读书的同时接受卫士的训练?谁说的?都像你这么想的话,那么,将来我要抬举自己的忠诚卫士当官。就会发现,忠则忠心,可惜全是饭桶啊。起来吧,你办得很令我满意!”凌啸拍拍胡骏地肩胯,嘿嘿笑道,“现在爷就要表彰你。给一个你喜欢的事情去做。”
胡骏一听凌啸表扬,千激辛苦都化为兴奋,“什么差事?爷。来刺激点的好不好。”
凌啸看看四周,对两兄弟低声道,“当反贼!”
两人听得浑身一抖,刺激果然是刺激,可就是感觉脖子上凉飕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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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何园,已经是黄昏,晚霞满天之际,四周民居炊烟袅袅。
大门口。顾贞观望眼欲穿地等候着,见到凌啸,当先就是一拜,“惊悉侯爷江上遇险,贞观日夜难寐,后来闻你安然,这心方才落下啊。你先猜猜,是谁在府上?”
凌啸见他眼圈微红,知他挂怀之情真挚,感动之余,一拳擂在他的肩上,“还说挂记我,见面又要我费力费神,爽快点,来的究竟是哪路神仙?”
“两个都是姓纳兰的。”顾贞观地关子卖得太简单,,他话声才落,凌啸已经大叫一声,冲进府去,边跑边叫,“豪成,大哥,想死兄弟我了!”听到豪成和容若来了,他又怎么不欣喜若狂?只是他的高兴奔跑间,并未注意到,一个小院门口,欣馨正倚着枯柳,望着他泪流满面。
小半年不见,容若已经留起了一绺短须,恬静中带着成然,正在堂门口望着凌啸进来,情不自禁连跨七八步,一把搂住凌啸臂膀,眼里渐有唏嘘之色。倒是豪成,穿着崭新的三品五官袍服,见面就笑骂道,“你这最喜欢给哥哥娶老牌的家伙,看拳!”当即三人打成一团,兄弟融融,观者莫不为他们开心。
三人在堂上坐定,顾先生作陪,加上胡涛胡骏,“大哥,哥哥,今天我们就摆个家宴,和你们先叙叙别情,明日个,啸弟大邀湖广百官,为你们接风洗尘!”凌啸倒上酒,连干三杯,“来,一敬两位哥哥千里来探,二敬哥哥代我迁葬尽孝,大哥替我留神指点,三敬你们照顾兰芩和小依母子三人。”几人都是性情中人,情谊深厚,这一见面立刻杯来盏去,浓浓的相依感觉在他们各自心中升起。
酒至半酣,凌啸问及来意,两人却面有愧色。
容若是来宣旨地,但却是一道密旨,本来只需一个匣子一装就可以的旨意,却亲派大侍卫容若前来,这让凌啸对密旨忐忑不安,他打开一看,康熙的小楷映入眼帘。
“前奏纺纱一条龙之弊端,深合朕忧,已责成太子细思,拟采用卿所奏专造织机策,卿即向太子详列方案,事之模制关窍,务须尽其详备。近悉湖北官场传言,香胰事业可成,卿所奏之一成内务府干股,于制不合,着内务府库以现银认购。再则言官蜂起,弹劾放股中存在利诱文官之举,朕己留中不发,为纠正事,着容若亲办文官退股事宜,然己花费之开办股本,以户部款项退赔。”
靠!康熙这是摘果子呢,还是怕我收买湖北文官啊,典型就是强逼文官退股,换成国家股份啊。不过这可不能怪我,现在他是老大,他说了算,你们这些文官别来找我骂街。现在康熙通过一纸命令,将香胰子变成了国营股占了一成半,加上他的皇帝股份一成,再加上三成三的军方养廉分成,军官们的私人一成半股,这肥皂已经成了众多人地期望了,凌啸感觉到,至少目前两三年,自己的位子会稳如泰山的。
豪成地差事却更加稀奇了,他是外放湖北绿营当参将的。
凌啸愣住了,康熙会这么好心吗?难道是要自己当了投名状之后的补偿?
撤去筵席,几人在书房密谈,胡涛胡骏亲自在外把风。
容若叹道,“为兄此番前来,要给啸弟你添麻烦了,因为皇上指示,这收回股本之事,非要你亲自出马,才可堵住郭璓之口,他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消息,硬是鼓动了一帮监察御史连上二十几奉奏折,皇上面对着很大的压力,才出此良策。”
凌啸看着顾先生,狐疑道,“难道是于成龙?”
顾贞观捻着胡须,思索着说,“脑袋长在他头上,他要真的那么想,向郭璓发发牢骚,这也是题中应有之意嘛,不过这段时间他也真的叫老实,没有再找金虎啰嗦半向。他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清官啊,湖北这几天就刮起了什么清欠风,各地各衙门都在清点亏空呢!侯爷你幸好没在啊,不然你可就有得忙活了,这武昌的文官们,都想走你的路子呢!这不,昨天襄阳府还送来了一个金佛,要我帮他在你面前美言,然后请你再去找于成龙说项。”
凌啸哈哈大笑,“那我不是往于成龙的袋子里面钻啊!”
看到他翁宾两个谈笑风生,容若大奇,“小啸,皇上要你去逼迫文官收回股本,这可是得罪人的差事啊!你半点都不苦恼吗?”他的这话一说,豪成也极了,他一路上就和容若担忧良久,生怕弟弟的人脉受影响。
凌啸还没说话,顾贞观叹道,“公子,大爷,自从大爷回京后,可以这么说。我们两个每天都是在夹您里面求长胖,于冰雪峰下图攀登啊。不过这也好,我和侯爷也培养出了默契,有的时候说事情,根本就不用直言的。”
两人更加好奇,凌啸却不愿在他们心地留下自己卑鄙的映像,转换话题道。“哥哥,芩儿、雅为、小依,还有小雅她们好吗?为何不见她们随你前来?”
这是他从回来就想问的,两个月了,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勾心斗角之后,他就特别想念她们,还有那个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地宝宝。如今自己的御赐扳指都已经变了,康熙没有必要死死扣住人质了吧?再说,连豪成都到湖北任职了。这古人不是一向当士人为草芥吗?更何况一个小妾呢?
“她们啊,都很好。雅为被封我公主,在太后宫里服侍,来之前,我让小雅去看过她。弟妹现在和小依住在侯府。也很好的,佟性这大舅予也住在那里照应着,还有四爷送的好多嬷嬷们服侍呢。”
“什么?”凌啸大吃一惊,雍正搞什么?“你怎么能够要四爷……”
容若咳嗽一声,打断凌啸可非会说出口的话,“豪成找过我,但是我也束手无措,因为这都是通过佟性他们贝勒府转手来的。我和豪成都不好干涉啊。不过。佟性马上就要护送芩儿她们来武昌了,到时候什么首尾,你这正牌姑爷好发话啊。”
凌啸一听,差点蹦起来了,“真的!哈哈,我得意地笑,得意地笑!”他高兴的样子让人忍俊不住,正要取笑他。却见凌啸猛然惊叫道,“不妥当,芩儿她有孕在身,这般来往奔波,要是万一动了胎气,可是如何是好?”
“弟弟,你典型的就是操些瞎心,有女人没兄弟,半天都没问哥哥如何!太子和八爷分别送,几个有名的奶妈和稳婆,弟妹她每天都是十几人在照顾呢。”豪成对凌啸一阵鄙视,引得容若和顾贞观正要赞同,
豪成却幽幽道,“唉,可怜我家小雅,孤零零的一个人。”
容若和顾贞观齐声笑骂,“你们两兄弟,五十步笑一百!”
凌啸略微放下心来,心下却是感慨不己,“真是难为我们的芩儿了,恐怕我的一封家书回去,她都不知道该藏在哪里了,三拨眼线肯定抢着看呢,这种长期蹲守订阅者,定是我的铁牌粉丝。”
第二天一早,凌啸要来文官股东名单,这些都是他上船之后,顾贞观办理的,凌啸下令将这些官员全部找来。
容若因为要拿出户部银票回购股份,于是也就陪同他亲自接见,豪成和胡骏胡涛自然也是陪同,他们都想知道,凌啸怎么办这个得罪人的差事。只有顾先生对凌啸信心十足,他早要左雨通知金虎、曾匀去了。
文官们来得比赶集还要快,令容若大吃一惊的是,人人都是提着礼物前来地,鲁桓竟是来者不拒,全部收下,还根本就不避忌,等着一些官员的面,声音不大不小地报上他们礼物的轻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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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让容若大感孟浪,啸弟太不知道收敛了,万一被人报告上去,康熙虽是很包容功臣的人,可是也是会给凌啸一些处分的。他正要劝说,却见很多文官告退到屋檐下,拉着鲁桓又是一顿搪塞,眼尖地可以看见,不时飘落的竟是银票。这下容若就更加坐不住了,他就这么一个谈得来的族弟,对他的亲近和期望,远胜对亲弟弟揆叙,当此之时,作为哥哥,他又怎么能够不为凌啸指点训示一番呢?
容若就要起身劝说凌啸,凌啸却开腔了,“各位,大家宦游湖北,也可以说同为湖北人了,夺日本候找你们来,都知道是为了什么事情吗?”
“知道知道啊,侯爷的大恩大德,我们都记得呢!这事情还请侯爷你为我们通融通融啊。”
“是啊,侯爷,我们虽是文官,不在您的属下了,但是侯爷高义,我们定然铭记在心,这次无论成还是不成,都请侯爷放心,您的好,和某些人的恶,我们都看得明白,将来有事用得着我们地,您说声话让我们办事,下官们应以为荣!”
文官们七嘴几舌,搞得豪成一下子蒙了,弟弟这是怎么啦?你收礼收钱我很开心,反正你都会给我花地,但是你要是为了这群官员抗皇上的命,可就让我有些害怕了。
豪成正要使眼色让容若说话,只听凌啸说了,“各位,你们还真他娘的运气好啊,嘿!正好这位容若大人是我哥哥,他名满天下,可是不要礼物的。我己经说了个七八分通了,名额有限,剩下的功夫,你们自己看着办吧!本侯先走了。”
说罢凌啸扬长而去,众官员马蹄袖齐打,送走了凌啸,然后都看着容若,眼睛都开始红彤彤的……
容若心里一慌,皇上可是要你来办这差事的,我虽然愿意为你分忧,可是现在这些家伙好像急红了眼,眼看就要拿我出气啊。他忍不住拿出自己的大侍卫架子,就要为凌啸发飙,却冷不丁一个官员大声嚎出,跪行三四步,一把抱着容若地大腿,“容若公子,容若大人啊,求求你可怜可怜我们这些苦命人吧!”
这位大人一开腔,那杨老大人,江大人之流的就马上有样学样,一下子都蜂拥而上,跪满一地,哭成一片,容若反而听不见他们在哭些什么了。
他在那里默着脸,心里快速想办法帮凌啸,这地下的官员见他无动于衷,哭得更响,容若面对这些牛皮糖,真是无计可施,正想发火训斥这些没气节的家伙,忽听得一个人高声喊道,“公子啊,我是八爷的门人程执,他们也都不乏各位爷的门人,我们知道您是各位爷的老师,看在我们都是您书册下的渊渊,求求您,就帮我们把这股份回购了吧!”
容若这次真的是大吃一惊,多年诗书培养的处变不惊,顿时变成了形于色了。而豪成筒直就是觉得自己进入了荒唐世界,他喃喃自语道,“疯了,都疯了!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这不是得罪人的差事吗?为何还有人求着大哥剥夺他们赚钱的机会?”
因为没有明发圣旨,康熙原以为,这差事要扯皮拉筋办上一月有余,谁知道很快就办完了差事,容若万分诧异和激动,他一定要找凌啸问个明白,连康熙都觉得棘手的事情,凌啸为何轻而易举就办好了。
可是他和豪成找了半天,都没有见凌啸,胡骏上来道,“爷,爷交代了,要是爷对爷今天有什么不清楚的,就问我小骏,爷让我给爷讲清楚,爷还让我告诉爷爷去看香胰于厂去了。”
“慢着!”
豪成大叫一声,胡骏爷了半天,搞得豪成一件事没搞请白,又遇上不明白的了。“你爷了半天,我感觉全乱了,乱了,叫乱了啊,你看,咱们是不是缕一缕!”
“前一个爷是叫公子,以前我在府里也是这样叫的,一直改不过口来,侯爷我也是这么叫的,不过大爷你过来武昌了,我说不是也会叫你爷的。”胡骏很认真地告诉他,吓得豪成觉得好乱,连忙吩咐他,以后见到自己叫大爷。
容若问道,“对于我们收回股权,为何官员们不仅不抵触,甚至还给你们爷送礼,还给我磕头跪求?”
胡骏小心看着四周,官员们早己离去,他方才说道,“请晨的时候,爷就吩咐了,要我派出亲卫,请这些有股份的大人们过来。亲卫们挑起话头,明着向这些官员索要些小的开口赏钱错,官员们当然纷纷问情况啦。”
“他们怎么跟官员说的?”
胡骏嘿嘿奸笑,“我们爷收到消息,于制台要澄清湖北吏治,扬言没收任何亏空和贪腐官员的财产,正盯着我们香胰子的股份呢!听说还给圣上上过折子呢,昨晚还和我们爷打过擂台呢!”
胡骏一转身,装成官员大急道,“那可怎么办啊。”
胡骏又伸手要钱后,才道,“皇上同意于制台的办法了,你们的这些明财看来是保不住了!不过听说,昨晚就有京里容若大人进了何园,准备从于制台那里,再把没收的股份买回去,这事情连着湖北藩库和户部的帐,具体嘛事情,我也不懂。反正你那股份,摆在明面上,绝对难得藏起来,铁定没收。这一十萝卜一个坑……”
胡骏还没有说完,容若和豪成已经明白过来的,几个月不见,自己的这个弟弟已经变得狡猾狡猾地了,这次人家于成龙算是一脚踩在钉子上了,啜蹿着郭璓整凌啸,却被凌啸使了一个大绊子,得罪了人还不知道呢!
他们几个或者感叹凌啸的奸诈,或者引以为豪,凌啸却在葛店的工地上忙的头昏脑胀,现在他要解决的不是勾心斗角了,而是玩不得半点虚假的科学工艺。
凌啸要造出大批量的肥皂,这油脂好解决,动物油脂和植物油脂,对于中国一个农业国家来说,是小菜一碟,关键是苛性纳碱的生产。凌啸知道现在没有电力的存在,他没有办法通过电解食盐来制成苏打,只好采用最简单的化学置换方法了。
他在中学的化学里面学过,但是事隔多年,他要想起这些,还要能够找到这世界有的原料,颇有难度。就现在的憨办法,真的是让他当日绞尽脑汁,才想清楚明白的。
只要把硫酸和食盐在一个炉子中混合,就会产生硫酸钠和氯化氢气体,然后用木炭将硫酸钠还原为硫化钠。硫化钠再与石灰反应,就会得到所需产物苏打和一种难闻的副产物硫化钙。这样地苏打里面还含有硫化钠等杂质,不过在蒸发前须用烟道气二氧化碳处理,就都变成碳酸钠,再经澄清、倾析、蒸发,碳酸钠就变成结晶苏打了。
所有的过程,最难的只有三样。一是硫磺变硫酸,二是如何解决酸性气体腐蚀设备,三就是凌啸还有环保意识和节约意识,那硫化钙气味难闻,要深埋,那氯化氢气体加水可是宝贵的盐酸啊。
曾匀一路小跑,把凌啸和金虎请到工地上,看着堆积如山的石灰、铅块、木炭、还有民居改成的仓库里几十万斤硫磺和硝石,这可是花去了将近四十万两白银啊!他兴奋地看着凌啸,他身后的那些找来地几百工匠。也都望着凌啸,他们希冀的眼神,让金虎都觉得压力无比。
凌啸却发怒了,暴怒!
“金虎!曾匀!本侯三番五次交代过,各个工地分开。各个工人要登记吗?如此都窝在一起,你们是不是要让人家学走方法?”
金虎他事多繁重,凌啸只是命他协助曾匀,搞好警戒和防守,他自己何来时间,于是手下将领的一时疏忽,就要他来背了。金虎谁都不怕不服,唯有对凌啸最是敬畏。没连忙要请罪。那曾匀却先担了责任。他前半生最看中保密,现在凌啸此言一出,他最合心意,但是金虎已经不在是普通的将领了,位高权重,这可不能得罪,出来混就要准备还,该扛的还是要扛。
当下两人纷纷拿起纸笔。记下凌啸的命令,“在附近分别设立五个工厂,对外分别叫一二三四五厂。一厂就专门制备硫酸,二厂专营食盐和硫骏混热,三厂专搞木炭粉和烟道气,还原二厂货物,四厂给我专门蒸煮和提纯。五厂就造香胰子。工人你们要严格控制起来,凡是各厂之间流窜的,抓!同乡和亲朋之类认识的分在一个厂内。”
等他们记完,凌啸问道,“你们两个想到什么了吗?”
曾匀和金虎一个是将领,一个是大老板,当然会举一反三想到很多,当即说出来了,凌啸拊掌道,“好!表扬!你们两个记住,学学胡骏这小娃,凡事都要想在我的前面,以后我只讲精神,具体的做法,你们要自己用了心去思考摸索,只要是秉承我地精神要旨,我允许你们犯些错!”
“是!”金虎这次对凌啸开始刮目了,原来这个自己跟的老大,深谙驭下之道和成事之理,好像古人说的什么垂手而治也是这个道理啊。他这样在心里感叹,幸亏没有说出来变成马屁,这也为他免去了一个耳光,因为凌啸要是听了,铁定要骂他,垂手而治是形容皇帝的。
正在两人颔首称是之际,十几个人来到跟前,给凌啸跪下去行礼。
凌啸笑呵呵地把他们叫起,这些人都是他认识的,正是当日在他地何园陪他当助手的工匠们,大部分是陶州找来的各行业著名工匠,凌啸将他们全部收入自己的府中,专门建立了一个百工堂,条件就是认下他们的孩子做亲卫之类,给他们这些地位很低的家庭一个机会。正是有此承诺,他们这些窑工、铁匠、漆匠、染匠、木匠、瓷器师父之类的人,才会心甘情愿归到凌啸麾下。
但是现在领头的人,凌啸还没有合适人选,只得让曾匀地两个儿子先支应着代为管事,怎么说,他们也是豪成地小舅子,加上曾氏也算是工匠之类的大作坊,这两个十七岁的小大人,看起来十分好学,办得好像还不错,近日还没有听到什么不服管理的闲话。
曾匀的两个儿子起身之后,又是一个大千的家礼扎下,“曾辉、曾光给爷请安!”凌啸笑道,“辛苦你们两个了,起来吧。怎么,看了半天,联想到我当日的实验,你们百工堂今天可是准备好具体方案了?”
曾辉是长子,他一瞥自己的父亲,向凌啸躬身一礼,“已经基本上明了了,只是有些小问题要请教。当日爷用地铅块作房,烧硫磺与硝石。以出吸收,制得爷所说之稀硫骏,属下拿回少许,细细研究一番,却发觉这稀硫酸就是古代的石胆精华,不知道侯爷不用那个办法来制造这稀硫酸呢?”
呵呵,还真是好学好问啊。凌啸来了性质,笑眯眯道,“你先说说古法是怎么造的?”
“有本书叫《黄帝九鼎神丹经诀》,”这曾辉才说得一半,忽地钻到凌啸背后,怯生生地看着怒客满面的曾匀,不敢说了。
看来曾匀这当爹的和儿子的趣味完全不同啊,凌啸若有所思,“说下去。”
“上面说。以土垒作两个方头炉,相去二尺,各表里精泥其间,旁开一孔,亦牡表里。使精董,使干,开炉中著铜盘,使定,即密泥之;一炉中以炭烧石胆使作烟,以物扇之,其精华尽入铜盘。炉中却火待冷,开取任用。入万药。药皆神。”受到凌啸庇护的曾辉立刻说下去。“您想,他都用的是泥巴做炉予,您却用铅块,好贵啊!”
凌啸哈哈大笑,这石胆不就是蓝色胆矾吗,他很欣赏这小子的脑筋和兴趣,反问道,“石胆价格几何?硫磺硝石又几何?”
曾辉还在懵懂。曾光却蹦得老高,“哇,侯爷好厉害啊!价格差别虽然不是特别大,但是硫磺和硝石都是鞭炮火药原料,一来便宜,二来好供应。铅块虽贵,但是是一时之需,而原料是常年才损耗,这本钱可就差别大了。”
众人这才明了,对凌啸更加敬佩,只有曾匀苦着脸,满腔郁郁之色,凌啸看在眼里,记在心间,却不说破。
众工匠向凌啸具体汇报建造方案,凌啸知道他们见过自己的小试,基本上也明白了他们的大试想法。
硫酸生产是关键。工匠们结合凌啸地想法,决定用铝块做出三十个铅室,中间留出进燃烧锅的孔,上下还用铅管做成通过水蒸气的管道,让水气吸收燃烧产生的硫的氧化物气,这样形成稀硫酸。凌啸赞同了基本想法,但是他还有自己的想法,提出了注意安全的工序要点。
凌啸站起,对曾辉曾光道,“现在爷宣布一个规定,无论是何人,只要是提出了好的想法,能够真正对产量和本钱起到大的功劳,本候一是要给他重赏,还要吸收他进入百工堂,授予荣誉称号!具体方素,你们两个拟好,报我批准。同时,除了你们的薪俸之外,本候还特设立津贴制度,奖励有建树地人,每月更有奖励基金,诸位努力,要知道,本侯在这方面的赏赐都是以至少千两为基准的!”
众人啧啧称奇之下,凌啸打铁趁热,“现在开一个赏格,谁能在半年之内,解决这硫酸的连续性生产难题,赏金三千两!”这下子,工匠们兴奋了,三千两,是他们很难想象的。
凌啸看到他们地“贪婪”,心中睹笑,这个方法我知道,就是要拿出来让你们想的,调动你们的积极性,比我死脑细胞,强多了。再说了,你们只要想上去了,老子立刻把奖金还要提升,这可是为我凌啸立信的好时刻啊。
最后,出于安全的考虑,因为有毒气体会有很多,凌啸不得不无耻地剽窃了一个发明,木炭粉防毒面县。至于酸性气体腐蚀和密封问趣,凌啸自己又不是神仙,不可能什么都知道,都会搞吧,所以他连着开出了两个五千两赏格了事。
不过,当有人提出,那臭鸡蛋味实在夸人难以忍受的时候,凌啸出人意料地站起身来,他一言不发地走到开阔处,对着大地跪拜匍匐下去,心中默默嘱告,“我的大地母亲空气娘,原谅我,为了很多缘由,今天开始了对你的伤害,但是我保证,倘使有朝一日,我会呼吁和执行对你们地保扩,让子子孙孙有个青山绿水,就像日后地欧洲花园,他们的民族也是富了之后才还的,不过致命的污染转移到日后的我国罢了。我今天希望非夺得先机,日后才能真真有机会还你。原谅我吧,我不想中国做世界工厂,要做资本和技术之国。”
等到万事规划完毕,接下来就是小规模建造了,待各厂都有了产品,完成衔接链条之后,再考虑根据各工序产量和衔接需要,配比设备多少、工窑大小、工人多寡了。这个过程大约需要半月就可以了。
在交代好金虎安排督标士岳加强保卫和防谍之后,凌啸吩咐众人散了,他把曾匀叫道。自己身边,问道?“为何你如此反对曾辉钻研那个?”
没想到曾匀的回答让位哭笑不得。
“他们两兄弟专门研究炼丹术,那可是要出家当道士的断子绝孙路,我怎可不防?!”
“靠,这么说,那皇家还天天看佛经呢,怎么没见他们出家当和尚去?”
事关曾家香火,曾匀急不择言,“顺治爷还不是佛经看多了,出家了吗?”
话一出口,曾匀和凌啸两人都僵了。
金虎一看曾匀犯了大忌,已是回转不得,好生犹豫,万一爷叫我抓你,可不要怪我啊,不过就算你不怪我,说不定豪成大爷会怪我没给他岳丈转圜。
曾匀扑通一声跪到地上的时候,凌啸却是发了狂。
他地口水像开闸的流出,哗啦啦地流啊,他由顺治看佛经上想到了一样,那就是康熙找了很多传教士翻译的西方书籍,这些被束之高阁的典籍!自己和这个国家强烈需要这些翻译典籍。
凌啸深知,自己一不是电脑,后世的知识不可能记全记牢,二不是当今之人,很多东西的表述古今差异,会使得意思南辕北辙,这就是凌啸称为胆矾,而曾辉叫做石胆。此刻的西方人,已经学会科学的归纳总结,而中国实在需要这些同时代的宝藏,但是康熙既然自己都把它藏在深宫,事关国策,他绝对不会给自己的。
凌啸忽地满是悲愤之色,郁郁中仰天恨恨狂吼一声。
凌啸无人可以诉说衷肠,莫说心事不可对人言,纵使说了,也不过是自寻死路罢了,当下硬生生将愤愤按压下来。回城之时,您地有一个念头升起,诸皇子阿哥,谁是励精图治堪当大任者?
正胡思乱想之际,猛听见后面一声喝骂,“前面的人让开!”
嘿!这湖北还有毕我还牛气熏天的人?凌啸和几十亲随忍不住回头怒看,这一看就忍不住细看,等待他看得清楚明白,也禁不住心酸恻隐。
上万的百姓在官道上蜿蜒十余里,拖家带口,锅碗瓢盆、被服铺盖、车载肩抗的竟像是在逃荒一般,但这绝对不是逃荒,因为逃荒的绝对不会是被官岳拿着鞭子抽的。千余兵丁拿着浸泡过桐油的鞭子,驱逐着这群百姓,豺狼般凶神恶煞,每当一处速度稍慢,立刻就有兵丁上去一顿鞭子猛打,孩子的啼哭,妇女的哀号,和汉子们敢怒不敢言的低声恕吼,呈现在凌啸面前的就是一幅人间惨剧图。
“爷,要不要问问去?”左雨问道。
“你说呢?”
左雨一伸舌头,赶紧吩咐亲卫上前摆开阵势,把本不是很宽敞的路直棒就给封了。他自己还留了一个心眼,又派出一个亲卫忙马去找金虎,他作为湖北军中的话事人之一,怎么会不知道这么多兵丁的调动?
前面受阻,当头的兵丁们不敢再牛皮哄哄了,看着也是号褂子的挡路者,不知道什么来头,连忙一面叫停队伍,一边飞奔到后面去给官爷报信。他们的长官还没有出现,凌啸就已经向百姓们和押送兵丁问清楚了情况,这些回答让凌啸大吃一惊。
“我们是江西填四川的迁移队伍!”
凌啸小学曾经读过朱德元帅的《我的母亲》这篇课文,那里面说他的祖上是清初湖广填四川的。想不到凌啸自己就亲身遇见了。只是现在地队伍是江西人,凌啸才知道,原来填四川的。不仅仅是湖广两省。
对于这事情的来龙去脉,凌啸一无所知,但是他直觉地发现,这事情对自己是一个绝对地契机!档下凌啸眼珠一转,吩咐道,“本侯乏了,左雨,等他们管事官员到了,命令他先停住队伍,到何园来向我解释!”
快马奔腾之下。凌啸很快就到了何园,进门就向鲁桓叫道,“顾先生在何处?”得知他正和容若在签押房清点股本善后,凌啸拔腿就跑。跑得几步,回头对鲁桓道,“等下要是有江西官员求见,一个字,拖!”
顾贞观和容若突然见到大汗淋漓的凌啸,微微一愣,凌啸叫道,“十万火急!先生和大哥谁要是知道填四川的来龙去脉。请快点告诉我。”忽地眼前一黑,从他身后送来一方热毛巾,捂上了他的面颊。凌啸一阵惊喜,欢叫一声,“芩儿?”转身入眼却是傻了,愣在当场,
这个哪里是兰芩,分明是自怜欲泣的欣馨。凌啸哪里知道会是她,当下就要行礼,却见欣馨把脚一跺。扭身跑出了签押房。
容若和欣馨极为熟悉,又是长辈亲戚兼奴才,对驻足未动的凌啸叫道,“先生对填四川知之甚详,我去找公主。”
有容若去追,凌啸当然立刻就把欣馨抛诸脑后了,静下心听顾贞观讲述。
“自顺治爷兵定天下,四川已经是缺少人丁几十年了,这些年的填补迁移,使得四川从开始的几万人口,增加到现在的四百万,但是对于一省之地来说,仍有不够。朝廷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历来都是提出免赋分地的激励政策,加以引导和鼓励,甚至还有贱民脱藉地奖励措施。”
凌啸若有所思道,“先生,这么说来,无论是开始迁是现在,这些迁移的百姓都是主动的,对吗?那为何会有兵丁押送之类的?”
“贞观不是地方官,具体地地上执行我可不懂,”顾贞观笑道,“不过,据朝廷历来的谕旨和朝命来看,应该是用激励措施吸引他们主动移民。当然,对于劝说百姓迁移的各省官员,朝廷也会激励的,比如按迁移数免去赋税,记档优升之类。至于兵丁押送么,这可能是路上安全的需要。”
顾先生说明白了,凌啸这时候陷入了沉思,从他所目睹的情况看,这些百姓的情绪,绝对不是自愿的,而他们的行李家当也很齐备,他们应该不是那种活不下去的百姓啊!再说,倘使是自愿,有必要提着马鞭子狂抽打一顿?他所不明白的是,这些朝廷会给于予的奖励.不至于使得官府对百姓用强啊?
凌啸将自己今天见闻讲了,问道,“先生,你说,有什么样的好处,会使得江西的地方官,拿着大鞭子逼迫百姓迁移?”
顾贞观思索一下,摇摇头,“我看他没什么好处啊,你想,减赋税是因为他本来就少了交赋税的人,这记档优升嘛,也顶不上太大的事情,说到底还是要靠后台和政绩。他们犯不着啊!”
他们还在思索,左雨快步进来,“爷,那游击来了,鲁管家正拖住他呢!”
顾贞观一惯,“辣袖鸡?””
“是江西提督衙门的一个游击大人,姓那,正是他押送那些百姓到成都府去的。”
凌啸忽然问道,“左雨,你们以前为何不到四川去谋生,那里不是可以分得耕种的土地,还可以直接抬藉为民吗?”
左雨陪笑道,“爷可知道,就算我们是贱民出身,但是我们也是人生父母养地,去了,背井离乡不说,我们的祖坟谁来打理?祖先谁来祭祀?再说,只要是有些活路,谁愿意遭那份千里迢迢的罪?沦为囚工,我们并不怕,咱们基本上都有一既傍身,老小还可以寻些荒芜泽地干些耕种,凭什么去四川那山地里奔命呢?您看,得亏我们没去,就遇上了您这话菩萨……”
没有理会他的低级马屁,凌啸恍然大悟道,“原来这般子贪官,竟然打的良田的主意!真是要钱不要命的贱民自肥!”
顾贞观也顿然明白过来,江西的这些子官员,定然是强逼着有良田土地的百姓迁入四川,然后伙同那些土豪劣绅,上下其手,通过见不得人的系列契约操作,将其良田瓜分获利。他自己很愤怒,但是眼见凌啸的样子更愤怒,他有些担心凌啸起来,“侯爷,你无论怎么想管这件事情,怕是也鞭长莫及啊!你是湖北的官,他们江西的事情,一来管不着,二来也难以取证调查。”
“先生,养兵千日,用在一时,今天让泥露脸的机会来了!”凌啸自己对江西官场是两眼一抹黑,于是毫不犹豫给老顾加压力,“我对他们江西的事情有心无力,更犯不着得罪那些人,我只要一样,这些百姓,既不让他们回到江西,也不能让他们去四川,都得给我留在武昌!”
顾贞观几乎没有噎死,听到凌啸竟有这样的心思,他忍不住苦笑一声,“侯爷,我还是马上为你磨墨好了,你写份折子告御状得了。想要让他们进退不得,何其难也。”
凌啸却根本不理会他的叫苦,顾先生才能,凌啸是绝对相信,但是太过于方正君子了些,加上君君臣臣的影响,要想以后真的成为自己的一大臂助,需要他开解心怀,破除心中的一些框框条条,否则,今后自己的路上,难免顾先生不会落伍,又或是滑落到自己的对立面去。
“府中一应人等,甚至金虎,远在江南的陶州姜隐,都任由先生调遣,小啸预祝先生马到功成!”
凌啸踏步出了签押房,心中暗暗拿定主意,顾先生能否站在一夺船上,就看他的选择了,如若不能以我为主,只能趁现在礼送回乡了,也算是一段佳话,否则,欲罢不能之时,说不定恐不忍心的事情出现。
在进入后园园门之前,凌啸断然吩咐左雨道,“叫胡骏和金虎到我卧窒等我,爷要他们为先生先出把力气!”
“您不见那辣油鸡了?”
“就说公主在召见本侯,问他,是他大,还是公主大啊?”
公主这个身份在外面游击的眼里的确很大,在凌啸的心里却并不怎样,他来看欣馨,全是因为他在公事的间隙里,忽然感到有些歉意,无论如何,刚才签押房里的那临走怨眸,有些灼痛自己的心灵,今天他必须给自己和这个情网苦囚般的公主一个交代!
公主显然刚刚哭过,正坐在小园的亭中,容若在一旁苦苦劝慰,但是显然没有什么效果,红桃子般肿起的眼,还有仍在断线珍珠般的泪水,说明她并不曾从伤感里走了出来。凌啸自信,今天一定可以有个解决,他脚步坚定地走向小亭,正在服侍的荃儿,老远见凌啸来了,连忙一扯容若,容若悄悄指指欣馨,无声地走了。
荃儿微微在欣馨耳边细语,欣馨转头瞧瞧他,轻哼一声后又转过去,忍不住啜泣起来。凌啸进得小亭,欣馨一边低头轻声哭,一边玩弄小石桌上歇着的一只白鸽,白鸽似乎对桌上茶杯更感兴题,和欣馨一样,正眼也不瞧凌啸一下。
这个公主或许真的是喜欢自己,但是,千不该万不该,她是公主,是康熙的亲生女儿!
凌啸不知道,自己在这个些界上还能忍受多久,也许一件突发事情的发生,就会点起自己胸中的熊熊烈火。真到两难之间,欣馨又能如何办?这恐怕更加是一个比情字还难接受的煎然吧!
“和你京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记得,你身边的那个宫女,告诉我,在哪里?”有些事,长痛不如短痛,凌啸慢慢坐下来,冷冰冰问欣馨。这是横在他心中个的一根刺,那个酷似云儿的宫女,倒在自己的怀中死去,让凌啸产生了极不好的联想,以至子过了快一年,在梦中凌啸总会害怕那是云儿的命运隐射。而那个宫女的死,显然与欣馨有莫大的关系,一个宫女,为何会被罚到卖女奴的场所?!
欣馨犹自弱肩微搐,微微有些莫名,“你是说云儿吗?”凌啸心中大痛,连名字都是一样的,天啊,
“她是四哥福晋的婢女,一次福晋要罚她到通州庄园,欣馨见她可怜,就要她跟了欣馨。你从大漠回来,欣馨见她见鬼祟祟的,经常探问你和容若的关系,就将她赶回去四哥府了。她怎么啦?”
凌啸傻了,欣馨的样子绝对不会说谎,难道那丫头真是老四的人?当日的一场意外,害自己惹上一场人命官司,还和索额图成了死仇。连带太子都犯自己恨上了。无论这事情有意无意导成这个结局,但至少开始的时候,老四安排那宫女接近自己是显而易见的。
“她死了。我虽不知道他是谁的眼线,但她就死在我地怀里。”见欣馨都知道那宫女有些问题,凌啸也直言不讳。
欣馨怔住了,半晌回过神来,面色苍白得犹如白纸一张,她明白了,凌啸在怀疑她,以前是怀疑她任性不容人?现在则是怀疑她是同谋。
“你知道吗?太子爷和我之间有深仇大恨,今日他或者懵懂。但终有一天,他会明白过来,太子登基之时,就是我凌啸抄斩之日。无论你有多么的垂青于凌啸。到时候恐怕会更加难过,“凌啸指太子而言康熙,对子一个公主来言,都是至高无上的君权!凌啸长叹一声,“公主,你这又是何苦呢?”
凌啸从来没有这样正面谈过这个问题,欣馨像是觉察到了什么,绝望就在眼前。
她一改以前在他面前的讷言。泪眼花花地望着他,“阿啸,我爱慕你。沉迷在你的歌声和音容笑貌里不能自拔!”她猛然站起来,仰视着比她告一个头的凌啸,凄然道,“欣馨曾经无数次后悔过,今生今些都不应该去听你唱歌的。欣馨也曾问过自己,我究竟是喜欢那首歌,还是你这个人?宫廷里最好的乐师,被我逼着学唱了千百遍。那首我只在乎你,我让他们通宵达旦地唱,齐唱了再重唱,重唱了再独唱唱,男人唱了再女人唱,没有一个晚上,欣馨不是听着歌声入睡的!呜呜,阿啸,你知不知道啊?他们唱得比你好听多了,但是,就是没有你的那种倾心入情的的味道啊?呜呜。”
凌啸听着她的戚诉,对她创出地人工连续音响,丝毫不觉得好笑,她的呜呜哭声,犹如一只纤纤小手拨动了自己心中的所有音阶。凌啸顿时升起了一股知音般的感觉,二十一些纪地歌,无疑只有二十一些纪的人,才能唱得出真的情感和意味。词中的哀怨、意境、苦乐哀愁究竟来自怎样的人文环境,那些个只知男女婚姻父母定的清朝乐工,又如何得其三味?
“无数次的哀求太后,才换得皇阿玛的赐婚,那一刻听到准信,欣馨以为自己是些界上最幸福地女子,那一晚,我没有听歌就安然入睡,自己爱慕的人就要陪伴左右了,谁还听那些人糟蹋你的歌?”憧憬回忆地甜蜜呈观在欣馨眼里,突然又摇头哀哭,“谁料到,一个美梦醒来,欣馨跑到姑姑那里讨要陪嫁首饰,却听说你不要我了。呜呜,我也试过,找兰芩和雅茹,甚至还使过性子威逼你,可是都不为所动。欣馨告诉自己,不要再强求了,就放你们鸳鸯神仙去吧,但是欣馨又如何苦熬这心中想着你的日日夜夜呢,阿啸,欣馨熬了,但是根本熬不过去啊,啊日-”
欣馨无助地着着他,开始嚎啕起来,小手甚至开始神经质地抚着心窝,凌啸着不下去了,这个公主已经处于了崩溃的边缘。他扪心自问,也是感佩有加,一个人对你如此青眼相待,用情之深,就算自己是铁石心肠,也不得不化作绕指柔。
欣馨哀意戚戚,泪如雨下,一指桌上白鸽,“这只鸽子也是一个苦命的生物,有的时候,欣馨就觉得自己和它一样,被一个网所罩住,上天入地皆无门。阿啸,马上兰芩就要来了,欣馨知道自己更加没有了机会,求求你,帮欣馨照顾好它,它的翅膀已经被欣馨折断了,它的主人也死了,再也不会出卖你了。“
凌啸莫名惊诧,瞪着白鸽,猛地醒悟过来,“这是信鸽?它的主人是那小婉丫头?”
“她这次害你差点命丧江南,不该死吗?凡是危害你地人,都不可以活在世上!”欣馨却是疯了一般,戚容上凄然惨笑,“天家绝无骨肉情,阿啸,无论是太子爷还是四哥,甚至,甚至,都不可以相信他们。欣馨要走了,欣馨再也不会来烦你的。你保重,保重,保重。保重……”
欣馨呢喃着“保重”,失魂落魄地向园外走去,凌啸悚然而惊,很多事灵光闪现,一气贯通,小婉正是侦知处的密探。
远处荃儿疾速奔跑过来,面色苍白得吓人,“侯爷,小婉她,她死了。“
“怎么死的?”凌啸一把抓住荃儿肩头。急问道。
“毒,毒。”
凌啸猛地拔腿追上欣馨,猛地将她抓入怀中,欣馨还在呓语。“保重,保重……”凌啸眼泪开始流下,手在她身上四处摸索,着得荃儿一阵发寒,侯爷这么多天都不要公主,为何现在……
纤纤腰肢滑润处,入手一个硬物,凌啸掏出一看。正是一个瓷瓶,上书三字鹤丁红。凌啸一把将它摔到地上,欣馨仿佛受了极大的刺激。拼命地想要逃出凌啸的束缚,挣扎着又复嚎哭道,“快走啊,阿啸,皇阿玛教他们来抓你啊,快走哇。”
欣馨疯了。这个类似的情景再现,刺激的本已心里憔悴的她疯了。
凌啸可以推测出,小婉被欣馨发觉秘密之后。定然对她使用了暴力,甚至当中也有一个扔什么瓶子地场面存在,记得自己回来的时候,欣馨定然想过警告自己,只是当时自己匆匆会见容若他们去了。
哭喊中,她一口咬上凌啸的手背,剧痛袭来,凌啸没有挣扎摆脱,手背上传来地感觉,如同他心间一样痛楚!欣馨现在沉浸的是当日的情景,她把自己当成了会武艺的小婉了。
凌啸紧紧搂住欣馨,这个女子虽然长得普通,但是却如同是自己的知音,心目个全无半分君君臣臣,唯有自己一个,或许她并不是真的爱上自己,而是爱的那二十一些纪的心灵开放和自由,但显然,自己是她全部追求的化身。
人的出身已经天定,公主地身份并不是她所能决定的,但是她是怎样对待自己的?
老四的阴谋她察觉了一点,马上赶走那云儿,甚至她连皇阿玛都不在乎了,如今就算寻死也要出去死,生怕牵连自己获罪,自己还要求什么呢?既然自己接受了一样姓爱新觉罗地兰芩和雅茹,为什么要拒绝她呢?
亲眼,亲手,亲口把她逼得疯癫,自己是不是也和利用女儿的康熙一样,是个凶手呢?凌啸满腹自责和愤愤,恨不得也要发狂了。
“欣馨,无论天涯海角,上山入地,倾家荡产,哪怕要我的身上肉,我都要治好你!”凌啸抱着欣馨痛哭着,怒吼着,“老天爷啊,开开眼吧!你要劈就劈我算了,连累别人干什么啊?-啊!”
后园的这一番悲风苦雨,很快就引得众人前来,惊惶失措之下,倒是容若情形,连忙把他们分开。
费了好大的功夫,众人都无法把欣馨牙关撬开,她身为公主,金枝玉叶,也没有人敢将她如何。容若、顾贞观看着这事情直犯难,豪成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难道把弟弟的手砍了不成?”
凌啸却用另外一只手,温柔地抚上欣馨的面庞,柔声唱起那首歌。
如果没有遇见你,
我将会是在哪里?
日子过得怎么样,
人生是否要珍惜?
也许认识某一人,
过着平凡地日子
不知道会不会,
也有爱情甜如蜜?
就像是听到天使的召唤,或是爱人的怜呼,欣馨猛地抬起眼眸,紧紧盯住凌啸地嘴唇,慢慢地,睫毛上浸上了泪珠,皓齿渐渐松了。
凌啸的手背上血流得吓人极了,顾贞观连忙吩咐找大夫给凌啸包扎,可是让大家怪异的是,凌啸看着手,丝毫没有苦楚的样子,很开心地向众人道,“你们着见了吗?欣馨她认得我了,认得我了。”他虽是痛的入了心肺,可也甜入心扉!欣馨越是用力咬,就说明她爱自己越深。
歌声一停,荃儿却慌了,欣馨又连人都不认得了,还在那里呓语连连,话语见又颇多犯禁。顾先生连忙吩咐,把公主请入主楼,没有凌啸豪成容若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近主楼,违者格杀勿论。
手背包扎完毕,凌啸就要进主楼陪伴欣馨,他坚信,自己一定会治好欣馨的。
在进去之前,他吩咐金虎和胡骏,“告诉那个辣油鸡,全部江西军民,今天在空置的提标大营歇息。小骏,你还记得那个你自告奋勇地刺激任务吗?观在先练手的机会来了,你还等什么?”然后细细变代一番,就将两人赶出,两人出门来,互视一眼,眼中尽是兴奋和寒意。
猿门宽大,望培高耸。
那游击着着湖北的提督标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些湖北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的好心了?
虽是拦下了自己的队伍,逼得自己停下脚步,还让自己在何园吹了一天的冷风,但是,你们看,这样恢弘壮观的军营,给我们住下,比起一路的野外风餐露宿,那不知道强到哪里去了。他东看看西瞧瞧,当他进入到大帐的时候,看到那个虎皮椅子,和半丈长的大公案,喜笑颜开,心里不断自淫自乐,现在是给我暂时使用,嘿,好彩头,谁能料定,我他日就不能真的当个提督大人呢?
“来呀!把百姓都赶到营帐里去歇息,再叫千总以上的军官到大帐集各,咱们一路辛苦,来到
“那大人,您今天好有官威啊!”左雨一翘大拇指,“您着,这虎皮椅子一坐啊,定然沾得喜气,日后的军门职位定然有望!”
那游击喜滋滋地听着左雨的奉承话,高兴得都要笑裂嘴嘴了,“承你吉言,左兄弟,要是真的有那么一天啊,你就来我衙门当差算了,到时候,我定会保你做个千总!”
左雨一边谢谢,旁边陪同的胡骏就一边在心里暗笑,“屁的喜气,这虎皮椅子是陈倬的,他的提督当得凄惨无比,这虎皮上面除了虎骚气以外,恐怕就剩下晦气了。”
听到有花差的江西军官们,来得简直就是神速,一个个挤眉弄眼地看着那游击,淫荡的表情让左雨都为他们害臊。显然这些家伙的差事没有办完,正在大家热烈讨论何处快活的时候,不断有低级官员进来请示,什么物资放何处,哪棚军官住在哪片。
“大人啊!我早年从江西来汉口做生意。对这里的烟花之地最是乱熟。您还别说,这些个湖北的婊子们,就是***骚。真是不说不知道,她们不仅会使地夹得你痒痒,还公开教导我们那些行商说,一生不操三个屄,死了阎王都不依!”一个仆役般的随从大声对那游击说道,这番污言秽语,惹得一众军官狂笑哄堂。
左雨见他胡乱败坏湖北名声,气得几乎要上去给他几个耳光,“老子记住你了!”胡骏则悄悄问身边一个江西千总,“这人是谁啊?”
“他高赣是鸡巴东西?不过是个迁移孤老百姓罢了。别无亲人,但是会拍马屁,在鄂州地时候,把那大人拍爽了。才把他提成亲兵。”
左雨和胡骏一一记下,悄悄退了出来,眼睛随便一扫,只见一些四工子弟已经混入了百姓和兵丁之中,左雨笑笑就离去了。他的任务只是将他们安排进来,其他的就不是他要管地了,胡骏则身形几个闪动,往黑暗中去了。
顾贞观听完左雨的汇报。陷入了沉思之中,凌啸现在已经进入后园陪伴公主了,他之前交代的这个任务。自己究竟该如何完成呢?要造成一种什么样的形势,才能使得那些百姓留在湖北,而江西不管,四川又不要呢?
他踱着步子苦思良久,都觉得是很难的事情。
万余百姓,担着多大的责任啊,万一出了事情,那江西巡抚恐怕都难以承担更别说小小的游击将军了,问题还不仅仅在江西,四川巡抚对这一万多百姓更是望眼欲穿的,他们会眼巴巴地看着湖北留人?就是最后弄上了朝廷,皇上和大臣们会怎样看待凌啸?
顾贞观自己一面揣摩着自问自答,将所有的君子动口不动手理由全想了一遍,傻了,他想破了脑壳,也只想到了一条,但是就这一条理由,也根本站不住脚。
你说江西百官强行迁移有产百姓?好,马上派钦差查案,发三司会审,涉案百姓必须回原籍协助调查!”没搞头,人家查案子,案发地在江西,当然要人证物证了,百姓们自然要回原籍去,还留在湖北讨死?
完了,阳谋显然是不可能奏效的了。那就只能用阴谋了,顾贞观一阵犯难,虽说是官场无清白,但是他自己还是很洁身自好地,玩些刀笔活,搞些朝廷邸报分析,弄些政治角度的起死回生攻坚答辩,他内行,但这玩阴谋他自认为不是凌啸的对手,尤其是大层面小细处的全方位策划,他自认还很嫩。
万般为难之际,忽地一个念头升起,凌啸为何要自己去做这事情?莫非也和康熙一样,要自己投下一个投名状,使得何园内外同德行,天下乌鸦一般黑?
这样一想,他越来越觉得是这样。
顾先生之所以为先生,能刀笔,擅讼狱,就是因为他擅揣人性,而顾贞观却是反过来想地,凌啸一定知道自己会猜到他的目的,否则不会把话挑得很明白,他面对的是一个明白的潜台词,“想入伙,杀个人来看看,大家以后就是一条船的了。”和凌啸的投名状遭遇不同,凌啸是那被康熙送去被人宰的人,而自己典型就是林冲上梁山,王伦要他去杀人!
杀就杀吧!刀笔杀人有时候屄你地钢刀杀得还狠呢!顾贞观毫无抵触,又不是被杀,自从认定凌啸,他早就什么都全身心投入了。
“胡涛!金虎!”
“到!先生请吩咐!”两人显然是早就等在旁边。
顾贞观哈哈笑道,“别给我打马虎眼,说计划,我来发令箭!”
两人面面相觑,一阵尴尬,爷和先生都不是什么普通人啊!“先生,其实爷也没有变代完,他只是说了一个方向……”
夜深沉,汉口龙王庙一带却热闹异常,烟花之地在柳巷,最有名的就是胭脂园了。
高赣却过胭脂园不入,大的妓院都有背景,他们外地地未必惹得起。他像是吃了蜂蜜一样兴奋,领着一群江西军官上了翠红楼。一阵高呼小叫,拍桌打椅,吓得原来的客人们纷纷闪躲。老鸨见来者不善,连忙挤出笑脸来相迎。
“爷们都是贵人,里面请,有相熟的姑娘吗?”
那游击淫笑道,“相熟还来个屁啊,最相熟的就是老子屋里的黄脸婆了,你问问哪个男人不是来找新鲜味的?老鸨子,给你家那爷听好了,今日要是没有好伺候,爷把你们,还有你这老娘们拖进兵营。一千人轮死你!”
老鸨也不知是无限憧憬地心花怒放,还是吓得“花容失辩”,连忙把一群色中恶鬼请到里面,顿时一件鸡飞狗跳。看着这些人狼一般涌上二楼。把客人们都吓跑了,老龟公悄悄对老鸨说道,“大姐,这些军爷简直可恶,要是等会拍拍屁股就走了,我们岂不是亏本了吗?要不要让人到官府去报官,这些人官员嫖娼,肯定受罚的!”
老鸨一个嘴巴回敬他。“你作死啊,这些人要是以后找茬起来,莫说这妓院了。恐怕我们都会惨地!”老鸨话音未落,十几个人蒙面人抢进来,“打劫,说话就桶死你们!”
老鸨龟公吓得要死了,连呼晦气,自己这是个小妓院,地段闭塞不说,窑姐也只有二十来个。全靠自己两人打理,今天不知道是走了哪门子邪运,连来两班煞星。楼上地己经嘿嘿嚯嚯地白嫖起来,这下面又来了劫匪,怎么得了啊!
等到龟公依言关上了门,那领头一人,拿出一包药,嘿嘿笑道,“茶水在何处?”
日上三竿的时候,那游击醒了,这一顿好睡,简直就把他给睡蒙了,自己不是到妓院欢腾的吗?看看屋子,再看看身边一个面容不错的女子,他慢慢想起来了,自己昨晚却是欢乐了一次,但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睡着了,真是浪费一夜时光啊!
正在他想重批战袍再上鞍的时候,猛听见街外一件喧哗声,“死人啦!查案的巡捕来了,姑娘们起来。”那游击猛吃一惊,这还得了,康熙爷三令五申不许官员嫖娼,在江西倒也罢了,这可是武昌啊。闪!一个翻身,他出房门,衣衫不整地和自己的属下一件快跑,幸运的很,没事。
众江西军官进出来,一个个大叫万幸,欢颜之下,连忙就要回营,直到这时候,他们才发觉,熟悉汉口的高赣,没有逃出来。没有一个人想回去找他,园为那样无疑很危险。
“这王八羔子,八成是死在娘们肚子上了,要么真的是如他所说,被一个窑姐夹死了!别管他了,咱们回去,他自己晓得回去!”那游击还惦记着要到何园去找凌啸呢!
高赣地确晓得自己回去。
当一众人地生疏的江西军官,花了半天时间回到大营的时候,高赣己经回来了。他直挺挺赤裸裸地躺在大帐的地上,已经死得硬翘翘了。大堂里挤着很多人,那游击一看,老天爷啊,不是一品就是二品,最次地也是三品,登时就感到不好。
湖广总督于成龙、湖北巡抚施世伦、杨臬司、署理副将金虎、参将豪成都赫然在座,不过居中而立的竟是容若,他施施然道,“舍弟正陪候公主,无暇过问此事,他交代说,倘使你们哪位大人有空闲的话,可帮他接了这个无头的过路案子,反正你们也是军中一员嘛!”
于成龙心中嬉笑,“凭什么?他凌啸肉都不让老夫吃一口,哦。现在硬骨头来了,就要我来啃,当老夫什么?再说知道多会杀人的呀,你凌啸不是差点在江宁死了吗?”话到口边,却是极为的合情理,“容大人,你也知道,这是过路军队里面出的这么大案子,地方上管怕是有些难度。”
施世伦也不想接这烫手山芋,连忙点头,他倒不是因为不想帮忙,只是这案子对湖北军民政务毫无干系,花费大量人力物力破了案,对他也无好处,他还有很多公务要办呢。
杨臬司顿时苦了脸,他只小小臬司,管州管府都没有问题,可是管军队里面的案子,谁会屌他?倒是金虎道,“这拦人,命他们迁到这里暂住,倒也真地是我们侯爷的命令,……”
他这一沉吟提示,于成龙立刻萛向抓住稻草了,“对对,侯爷一向是管整顿军务的,又亲手抓什么知无堂反贼肃反,侯爷经验不足,不办此案,就是朝廷也不依啊。金大人,容大人,豪大人,这事情就先这么首尾,无论如何请侯爷先担起来,我们到时候再一起上折子,听朝廷地吩咐吧。”
他子成龙一提什么反贼,把那游击弄得十分的奇怪,什么知无堂反贼啊?那游击刚刚要开口一问,金虎把脸一沉,“争下”!
立刻就有何园亲卫冲上前来,几个耳光打得他们头昏脑胀,全部按在地上绑好。那游击嘴角带着血丝,懵懂见叫道,“金军门,死也让我们死个明白啊!我们究竟所犯何罪啊?难道就因为我们玩了婊子,就要抓我们?那也不用绑住啊!”其他江西军官也是叫冤,嫖娼最多罚俸降级,这又不是死罪啊。
豪成嘿嘿笑道,“真是混帐东西,说你们是因为嫖娼吗?先不说你们军官擅自脱离职守,导致昨夜军中失火,烧掉辎重无数这项罪名了。就算是嫖一天一夜个,都没有人怪你,关键是你不应该和他去嫖!”说者豪成一指地上光溜溜的高赣。
那游击一愣,失火了?失火烧掉辎重最多倍偿,我们要认罪认罚也是江西提督衙门的事啊!“,失职只有我们江西提督管,反正他高赣不是我们杀的!”那游击还在狡辩之中,却惹怒了左雨,他早对这群乱嫖者义愤填膺,见他还在嚷嚷,冲上去扯着他转到高赣脚边,吼道,“看看!看看这是什么?”
那游击一看高赣的脚底板,差点昏死过去,我的老天爷啊,遇到了老反贼了。
那高赣的脚板上,分别绞着“知”“无”两个字,着颜色很久远一样。
帐外不远处,曾光和胡骏嘻嘻而笑,“绞得怎么样?我们百工堂还是有能匠地,加上侯爷的硫酸微微腐蚀,以假乱真吧!”
第一百三十三章三十马鞭的家法小楼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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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您已经唱了一个时辰了,这是给您准备的甘草和胖大海,顾先生说要用沸水泡着茶喝,对嗓子有好处。”一阵中草药的气味由远及近,荃儿手拿一包草药向凌啸走来。凌啸看着刚刚睡去的欣馨,点点头,嘶哑着嗓子道,“荃儿,你很乖,谢谢,帮我泡茶吧,这两天要辛苦你了,公主她就要你多多照顾了。”
离开主楼,凌啸回到书房,顾贞观早已经等候着他,臬台杨思谦和武昌知府柳铭也在等候他的指示。
“嗯,杨臬台,柳大人,你们也来了,顾先生,你先说说着,对江西过境军中藏有反贼一案,于制台他们是怎么商量的。”
“侯爷,于制台几位大员说,这个案子主要是军中发生的,还不是本省的军队,所以,他们的意思是,地方上就不要插手了,不过这个案子毕竟是发生在我省境内,他们恳请侯爷您先管起来,然后会同您一起向朝廷请旨,等候朝廷的决断。江西来的军官们,我们也完全控制起来,金大人派出了将近三千人的督标士兵进驻提标大营,百姓和江西兵丁的甄别工作也正在进行之中。这是贞观草拟的奏折稿子,侯爷请过目。”
凌啸接过稿子,却不先看,问道,“哦?既然这样,杨大人和柳大人前来……?”
臬台杨思谦连忙陪着笑,道,“侯爷,您请听我说。这个案子的最先,是武昌府的巡捕发现的,当时地所有案卷都在武昌府,臬司衙门也备了案,现在既然是有劳侯爷亲自处理本案,下官和柳知府今天前来,是想请示侯爷,可不可以把案卷全部移交何园来,这样您办起来就有更多的线索了。”说完,西个人都紧盯着凌啸。生怕他摇头不许。
他们哪里是要让我有线索,分明是怕担上责任,莫非事情办得不怎么利索,让人看出了什么破绽不成?
凌啸点头道,“呜。你们先把案卷部送来吧,还有出衙门抓人的仵作和捕快也先调过来听差,本候上折子之后,在听朝廷的安排吧!”
两人告辞之后,凌啸急忙笑着询问顾贞观,“先生究竟是如何办的,你快点告诉我,让我也学习学习!”
没了外人.顾贞观圆眼睛一瞪。“怎么办的?还不是都照你的那个方向办的!小啸,你说,我们两个用得着这样吗?难道我没有亲手做掉一两个人,就不是你贼船上的人了?”
凌啸很欣慰他把话从明,这说明顾先生对自己是以谦谦君子坦诚相待的,他哈哈一笑,毫无半点尴尬。顾贞观对他真地是没有办法了,他很奇忙。难道他就没有一丝的不好意思?顾贞观狠狠地看着他,等着听他有何说词,“侯爷你笑什么?要是你说的话不能说服我。莫怪我趁机敲你的竹杠!”
“怎么,先生真的这么生气?呵呵,老实跟你说吧,要你亲自做一回,是为了为你正名。”
顾贞观大讶,“为我正名?我既不是你地妻,也不是你的妾,有什么名分需要你来正?”
凌啸忽然正色道。“前几天我在江宁之时,胡骏在府内所做的事情,先生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如果知道?,再请问先生,是了如指掌还是略有所闻?”
“我,我,小骏他说有另外的差事,我们各司所职,他不告诉我,我也不好问啊!”
“先生啊,我们何园不能这样无组织无纪律下去,否则就如同一盘散沙,风一吹,就树倒猢狲散了。组织之中,要有首脑,那就是我凌啸,也要有副首脑,这就是你,我不可能随时都在府中,所以当日我令陶州回来传令,军中金虎决定,而何园则是先生一言而决,敢问先生,你要是连下属在做什么都不清楚的话,又如何去决?胡骏做得就是你现在所作的一些事,见不得光,以先生的正值君子形象,他怎么敢给你汇报?”
凌啸拍拍顾贞观的肩膀,笑道,“观在好了,正副两把手,都是做过秘密差事,手中沾血的人了,胡骏以后,再也不会有什么心病了!”
顾贞观观在才想到这一层上去,凌啸当面以副手地身份相许,对自己是无限的信任,更是为了大家拧成一股绳,厘请上下统属关系!当下,他不由得心中感激万分,十分正式地对着凌啸跪倒拜礼,誓言道,“侯爷能如此器重贞观,贞观顿觉知遇隆重。贞观之才,不敢以国士自居,但亦知士为知己者死,自此以后,不再做事二主之想,若违今日之誓言,五雷轰顶,万箭穿心!”
凌啸连忙将他扶起,心中也是感慨,自己毫无王霸之气,在这个世界上,自然和二十一世纪一样,真心相交才可能博得别人的好感和诚心,但是要想真真死心塌地的归附你,靠的还是四个字,志同道合!“先生乃是大明东林党宿儒顾宪成的后裔,定该知道事事关心,声声入耳的对联吧!凌啸今生就当以此对联为座右铭,有先生之肋,犹玄德获孔明啊!”
顾贞观更为激动,诸葛亮是天下读书人的典范,所谓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凌啸既是告诉自己,他对自己地期望,也是在暗示,他会像刘备对待孔明一样对自己。想到这里,顾贞观觉得自己的精力都马上变得充沛起来,心中想起,“鞠躬尽瘁死而后己”,立刻告辞出去办差了。
看著先生的状态都不同了,凌啸很欣慰,更加确定,自己以后地收服属下的原则,以德服君子,以势压小人,兼以利益驱使,辅以严密控制。当然还有一条。就是思想洗脑,刚才给先生所说的对联,其实就是一种潜依默化罢了。要知道在顾先生和自己的心中,这对联的意思,虽都是爱国爱民,但出路并不完全相同地,不过凌啸从九二共识里面也学到了一点,一副对联,各自表述!
十一月初九,大雪纷飞。京城里天寒地冻,紫禁城外的护城河上结着厚厚的冰。除了侍卫,和天际不时飞过觅食地鸟儿以外,人迹冷请,而此时的太和殿。却是纷纷攘攘人声鼎沸,康熙爷的大朝会上,群臣们起了极为尖锐的争论。而这争论竟都是为了一个人,远在湖北的忠毅侯凌啸。
太子呈上了凌啸给他写的禀帖,《谏朝廷办纺纱机厂开设立准入许可制度帖》,这份帖子在朝会上一宣读,没有遇到太大的阻力,很快就通过了康熙地认可。康熙十分高兴,他看得出凌啸这个方案之中。有三个闪光点。
一是国家只需投入生产纺车这一个环节,有利于节约多方面的投入,不需要庞大的官员和吏目编制,也不需要征集大量民夫扛事纺纱了。
二来,卖给百姓的方式很是话,一次性买回去的价格很低,如果百姓买不起,可以先租用。租金是一月三斤棉纱,要是嫌这样麻烦地,可以直接和官府签分成契约。将每晚上纺纱量的五分之一作为官府的提成。这样百姓们都有先进的纺纱机可以用,还不会受到国家,或者无良商人的挤兑,对于社会的稳定,是至关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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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最让康熙欣赏的,就是凌啸说是黛宁提出的准入许可制度,其实康熙一听这怪模样地名字,就知道是凌啸的手笔。有了准入制度。就是让朝廷有了控制力,江南的那些富商,只有先在朝廷领到了许可执照,方可以投入到这个行业中去,只要自己顶住压力,像凌啸建议的那样,除了朝廷一家官办的纺车厂,和黛宁的那家官私合营的外,前期就再不批准一家了,那么这整个行业,就稳稳地在自己的掌握之中,囤积居奇,大户挤兑小民等等弊端都可以控制了,完全保障了自己对政策调整地主动和从容。
郭璓见凌啸又夺得一个彩头,心中愤愤不平,他自问自己是很公私分明的人,但是这待遇绝对不是凌啸可以享受的。凌啸啊凌啸,你难道不知道自古多才招忌恨吗?偏偏你不知道收敛锋芒,这次又犯在了老夫手上,就怪不得老夫了。
他见康熙龙颜大悦,显然就要宣什么谕旨,很有可能要奖赏凌啸,心下登时急力量,出班跪奏。
“皇上,臣要弹劾忠毅候两大罪责!”
见到郭璓放炮,康熙一阵愕然,心中有一个预感,莫非凌啸密折所奏地事情,被他郭璓知道了?但是朝会之上,左都卸史的话已经出口,康熙也只得让他说出来。
“都察院采风使回报,今日湖北爆出了一件巨案。由江西出发的一千兵丁,护送填往四川的一万多百姓,途径湖北,那些军官却在汉口一家妓院里嫖娼,事后发规死了一人,脚上纹有知无堂反贼标记。凌啸主管整军以来,殊无成绩,以至于,知无堂反贼竟敢再次由湖北过境,未把湖北整顿成反贼望而止步去处,臣不弹劾他失职,因为过境反贼不与他有太大的相干,臣弹劾的是,凌啸曾经擅离职守,到江南游玩十几日,玩忽之心,有失圣上的隆恩。”
康熙“晤”了一声,并未说话,凌啸去江南,目的和遭遇,自己很清楚。
“另外,据湖广道监察御史闵清德报,凌啸不分上下尊卑,不知君臣纲纪,于何园之中,顶撞和硕欣馨公主,导致公主忧愤成疾,心神受损,已是疯癫不可认人,次等乾纲倒置、狂妄之徒,已是犯了忤逆之大罪。”
此言一出,百官震惊,就连一向老成地张廷玉也忍不住惊叫失声。
但是有两个人没有被惊到,他们一直在想自己的事情。
四阿哥和八阿哥还在想凌啸的那个禀帖。
他们只知道这个方案很好,朝廷、百姓都照顾到了,但是具体好到什么程度,还没有详细弄明白,康熙就允许了凌啸的方案,并由太子具体执行,这让老四和老八大感吃惊,凌啸不是和太子爷势同水火吗?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各自的酸溜溜。两人都集中精神,紧张地回忆刚才听到的方案,在心中苦苦咀嚼,对接下来的朝议和郭璓的弹劾充耳不闻。这用心一想之下,还真叫他们给品出味道来了,一个连康熙都没有品出的味道。
凌啸的设计,表面上是帮太子脱困,但是实际上对太子本人的约束也很大。卖给农民的纺车价格,讲明是低价,刨去本钱和国库税收,太子就不可能捞到什么油水了。更为毒辣的是,太子要是想暗中编造账目,虚抬成本来捞钱的话,皇阿玛就会责问他,为什么你的成本要比你姑姑那里的高?!
老四和老八看着喜形于色的太子,心中半点都不为他悲哀,两人都在为自己庆幸,全力和凌啸保持不翻脸的关系,可能是他们最正确的决定了,否则,说不是哪一天,也会像太子一样,被人卖了,还帮他称银子!
他们正在幸灾乐祸,却听见康熙一声怒吼,“呔!胤襈,回话!”
胤襈吓得面色苍白,君前失仪,可是要抓到宗人府里去抽鞭子的,他干咽一口唾沫,正待说话,却听见康熙又一次问他,“快回话,你可愿意去湖北办差啊?”
“为皇阿玛效力,是儿臣的梦寐以求之事!儿臣愿去。”早就想见凌啸,却苦无机会的胤襈,这次真是心想事成了,当然毫不犹豫了。
康熙宣布散朝,山呼送走皇上,胤襈出殿,在僻静处急忙悄悄问老十,“皇阿玛要我到湖北办什么差事?”
老十气道,“宣圣旨,接欣馨回来,按照皇室家法,拍凌啸三十马鞭!真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接这差事,前面的几个阿哥都不去,就你赶着去得罪凌啸!”
胤襈大吃一惊,胆色一寒,刚刚才庆幸自己没有得罪凌啸,观在却成了大大得罪他的人去了,不知道所以然的他,连忙向身边的老九询问。
老九十分遗憾地告诉了他来龙去脉,“郭璓弹劾凌啸的两大罪,一是玩忽职守不用全心,二是以下犯上气疯公主,使得皇阿玛当即龙颜大怒,不仅把本来要给凌啸的封赏给撤了,还命一个阿哥驱宣旨,按照家法去教训他!至于处分,应该十在你出发前的旨意里有吧。”
胤襈不愧是八爷党的中坚魁首,脑筋极为灵活,从开始的震惊里回过神来,马上就问到事情的关键点了,“老十,你是说,皇上顺着年纪大笑挨个问我们,谁愿意去湖北办这差事,是不是?”他就纳了闷了,老四也应该是在发愣地想着凌啸的方案啊,难道他比自己聪明,先想通了?这不可能啊,自己怎会比他笨呢?
老九和老十低头想了一下,摇头道,“皇上是从三哥开始,接着点了五哥、七哥,对!皇上把四哥给漏了,跳过去了!八哥,你想到什么了?”
“嘿嘿!皇阿玛肯定早就知道了这两件事情,他老人家根本就是为凌啸脱罪!”
老九老十顿时纳闷不已,只听老八接着分析道,“不点四哥,应该是怕他生性冷峻刻薄,眼里揉不得沙子,把事情给办砸了。而我,则宽厚和蔼些,又与凌啸交情厚些。你们再换个角度想,以下把上气疯公主的罪过,要是换了其他的官员,至少也要先召回京城,调查个清楚明白方才定罪,可是落到凌啸的身上。就是一顿家法的马鞭子。怎么样,家法顶住了国法。你们明白了吗?”
两个弟弟这才恍然大悟,正待一阵马屁伺候这个哥哥,就见到殿后钻出一个人来,正是乾请宫总管太监李德全。
“皇上有自,宣八阿哥胤襈养心殿晋见!”
老八心里咯噔一声。这么快?
急匆匆赶到养心殿,胤襈才过九龙壁,却见康熙正在殿阶前舞剑,他连忙跪在地上,请安后慢慢欣赏起来。直到张廷玉、佟国维和武丹赶到。康熙才停下身形,笑道,“都进来吧!”
众人方才坐定,康熙就问了一句话。众人都知道了,这次御前会议的的主题是凌啸。
“说说看,湖北的这个过路反贼案,百姓不能都给杀了吧,该怎么处置?”
佟国维清清嗓子,“皇上,奴才以为,这个案子十分的复杂。案犯属地在江西,但是他们又已经迁出了江西,连他们万余百姓地所有户籍证明,都被一场大火给烧掉了,这些百姓大多是整村整村迁徙的,找不到可以为他们证明的乡党了,这就失去了回原籍的必要,再说,江西已经消了他们的户籍,没收了他们的田地和房屋,回江西难处很大啊!”
胤襈听他这么说,就知道他一定收过江西官员们的好处,帮着他们说好话。
张廷玉、却皱着眉头道,“那去四川就更不妥了。四川本来就地广人稀,偌大地天府之国,才四百万人,倘使这些百姓之中,还有很多的知无堂反贼,那么他们到了四川,恐怕就是比哥老会更加严重的流弊啊,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万一天府不闻,剿和抚都是两难啊。”
的确是两难,康熙也愣着,想了半晌,先查清百姓中还有没有反贼再说吧,“武卿家,你说,何人调查这起反贼案子最合适?”当然是凌啸了,众人在心里暗想,他凌啸罢掉了陈倬,基本上就是事实上的湖北提督,又办过知无堂反案,他不来查,谁来?
武丹只是直隶总督,本来他是说不上话地,但是康熙已经点了他地名,他只好干巴巴道,“奴才寻思着,这军中之事,怕是还是军中之官才能办得好,凌啸应该合适。”
“好,这事情就这么定了。你们还是回上书房办差去吧,胤襈和武丹留下。”佟国维,张廷玉原以为还要接着议一议凌啸的处分的,见康熙己经下了逐客令,也不愿管这事情了。
他们辞出去之后,康熙盯着院中的九龙壁,冷冰冰道,“胤襈,湖北之行,就在明日,四天之内,定要赶到武昌!其他地事情,朝会上和刚才都已经说了,你还剩下两个差事要办,办不好,你就等着我封你做个沔阳公算了!”
胤襈一听此言,心顿时就慌了,要是被封为沔阳公,就是说以后再无问鼎九州的任何机会了。他战战兢兢跪下听旨,却瞧见院外寒风飕飕,吹得海棠树枝摇叶抖。
武昌还有些暖和,这几天的连续晴天,冬日的太阳让人惬意无比,也包括凌啸。
何园大堂隶,百余名亲卫和戈什哈济济一堂,凌啸当堂傲然而立,威风凛凛地看着手下。众人都把腰杆挺得笔直,等着听他训话,谁知道凌啸一张嘴,众人险些笑出声来,侯爷的声音竞然嘶哑得好像是破了簧片的乐器。那些在内院当差的亲卫们,就对凌啸更加的钦佩,他们或多或少都听到了一些消息,每当路过后园门地时候,时常可以隐约听到远处高楼上的歌声。咱们爷是一个敢于肩挑责任的爷们!
“弟兄们!江西军个出现逆贼一案,现在朝廷的旨意还没有到,本侯作为湖北整军使,被各位同僚所推举,先担起这个案子的调查。你们作为本侯的亲兵,就是这个案子的侦办者,观在有三件事要解决,你们可愿意为本候效命,当起自己的责任来?”
那不是当捕快吗?刺激。“愿意!”
“好。现在的提标大营之内,是金军门带着督标在弹压,但是金军门毕竟还有朝廷的整军要务在身,不能久驻。所以那里的百姓和兵丁就要你们前往看守查验,重新登记造册,细细审查。记住了,现在你们的身份是执行法令的执法者。这一条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亲卫们都很兴奋,执法者。这个名词很新颖,但是好像很拉风的。
“第二件事,就是如何与老百姓们相处!俗话说,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你们哪一个不是穷苦人家地子弟?所以,面对这些本来就很倒霉的江西乡亲,大家要向对待自己地兄弟乡亲一样,你爱扩百姓一寸,他日百姓就会报你一生!本候相信你们。会把本候的这种爱民思想发扬光大。会让百姓们提起了何园兵,争相竖起大拇指赞颂!所以,不奸不抢不拿不骂不打,是本侯交代给你们的铁纪律。何为铁纪律。就是铁铸的军纪,任何人倘使违反,格杀勿论!”
“喳!”众人听着他的循循教导,和最后血腥浓浓地命令,都凛然遵命。
凌啸见毫无抵触,很是放心了些,“何园的一千亲兵,因为要保护行辕和公主的缘故。不能给你们全部派去。胡骏,由你担任领队,左雨任副领队,率亲卫们带领五百亲兵,于今夜子时接防,明天卯时之前,务必把那一千江西兵的械,全部给我缴了!”
“是!”胡骏一挺胸膛,吼道。
战马嘶嘶,蹄声震天,火把排成了一条火龙,向葛店提标大营蜿蜒而去。
左雨看看胡骏,这个年轻人显得有阴鸷,在左雨的内心感受中,他比哥哥胡涛显得危险多了,所以言行上,左雨就要枸谨得多,“胡领队,属下有一事不明,还请指教一二。”
“何事?”
“逆说爷为什么不让金军门缴他们的械,却派了我们去,五百对一千,万一是出了篓子,恐怕就很麻烦了。”左雨对此大为不解。
“慢慢你就知道了。”胡骏却不废话,守口如瓶,沉默是金,这是他自己揣摩出来,做秘密差事地首要素质。
接防办得极为顺利,何园亲兵恪守凌啸的铁纪律,默默无声地换下金虎的士兵,将紧要的地点严密把守起来。金虎将胡骏左雨迎进帅帐,拿出一份军营地形图出来。
“胡兄弟,你们看,这里是帅帐,而江西兵都被我们安排在后营区,前营是百姓,中间就是你们地驻地了。我已经安排了三百个可信赖的士兵,藏在中营之中,作为你们的接应!”
左雨直到金虎离去,仍然是满头雾水,很显然今晚针对江西兵的缴械并不简卑。这个内幕,好像他们都知道,而自己一无所知,左雨渐渐很郁闷起来,难道是侯爷不信任自己?难道他忘记了我们在江宁同生共死过?胡骏一边研究地图,一边瞟瞟他的沮丧样子,斯斯然道,“不是爷他不信任你,你和我们不同。”
左雨大吃一惊,盯着胡骏,心中骇然,这胡家两兄弟都是这么样精明,小小年纪,仅凭只言片话察言观色,就猜得到自己的心事,他们究竟是吃什么长大的?
“爷准备放你出去做官,有些事情,不知道比知道要好!怎么,老左,什么时候请我的客?”胡骏难得开了句玩笑。
左雨蒙了,正要问个明白,帐帘一起,亲卫贾纵慌张地跑进来汇报到,“启禀胡爷,大营地临时粮仓起火,亲卫们在那里抓到,两个鬼鬼祟祟的江西兵!”
这场大火,将万余百姓的口粮烧的一干二净,通天的火光照彻了夜空,远在十里外主楼上的凌啸着着火光,叹道,“怨不得我又要冤枉人了,谁教这世界的司法制度如此落后呢,我实在难以抵挡消遥法外的诱惑啊?”。
欣馨还没有入睡.怔怔地看着凌啸,她渐渐的开始清明了些。凌啸连续五天的歌唱,终于换来了她对凌啸些许回忆。欣馨到底是在想些什么.凌啸无法猜测.但是她能够看到自己就很安静,说明她已经把自己当成了熟悉的人,或许还有一层纸没有捅破,就如同是禁锢在茧中的蝴蝶.在等待刹那间的破茧自出。
荃儿为凌啸斟来一碗润嗓茶.他一口气喝上一口.“绝对的权力导致绝对的腐败。”
凌啸站在栏杆出(处),远望天际的那一抹火光.此刻就认为自己很腐败,或许还很残忍。猛然间凌啸意识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自己,从一个见到杀鸡还要侧目避过的鹌鹑,已经变成为沾满鲜血的狼了,甚至还是一个刽子手。一种愧疚涌上心头,但是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这种嬗变,是一个来自现代的人必须经过的转变,首先适应环境和保护自己,是生存下去的必然法则。
不经意间,自我辩护的情愫在心中弥漫,凌啸脱口而出,“数英雄,论成败,古今谁能说明白,千秋功罪任凭说……百年一梦多感慨……”正自借他人之酒,浇自己心中之块垒,凌啸忽然意识到,就算自己再怎么舒缓压力,连歌也是唱不下去的,因为后面的歌词典型是犯禁的。
“阿啸?”一声微带迷茫的轻声呼唤,从身后想起(响起),凌啸像被雷击一样,嗖地一转身形,就看到欣馨正泪流满面地望着他,朱唇微微颤抖,诺诺不知所言。凌啸猛奔过去,一把抱住欣馨。欣喜若狂,“欣馨。是我,是你的阿啸啊,你记得我了吗?”
欣馨的眼神已经从浑浊茫然变得清澈璀璨,使得朦胧的泪花更加晶莹,她也是一幅不敢相信的眼神,望着凌啸,奇道,“阿啸,你怎么会在我的楼里面?还这样……这样抱着人家?”
“我喜欢你,爱慕你啊。”凌啸知道。从迷茫状态醒来的人,会不自觉有自我选择性保护意识,将不开心地片断暂时隐藏起来,“你刚刚生病了。现在才清醒,你要好皓的休息,这样才能恢复地更快,知道吗?”凌啸伸出一根指头,轻轻刮一下她的鼻子,立刻鲜花般的笑容从欣馨粉面升起,大梦初醒,心爱的人就接受了自己。这是多么美好的故事啊。
怕她初愈劳累,凌啸将她哄到睡着了,方才辞别出来。荃儿送他到了门口,见他拔腿就走,忽然咬咬嘴唇,羞红了面庞,鼓起勇气说道,“侯爷,你可不可以……”她地声音犹如蚊呐,凌啸已经走得远了。
大营之中,形势却异常紧张,何园亲兵和江西护军怒目而视,武器都拿在手上,只要是两边的话事人一声令下,马上就一触即发。
“缴械势在必行,这是侯爷的命令,不从者,死-!胡骏看着竟敢挡住他的几个江西军官,只有这一句话。
却见那些低级军官之中闪出一中年人来,看了胡骏半晌,突然鄙夷地一笑,“胡领队,不要以为这是你们候府,更不要以为所有的六品以上都被你们抓了,江西地这些护军,就可以任由你们摆布了!本千户一向洁身自好,没有去那些妓院嫖娼,这是江西地军队,归我们江西提督管!”
左雨见胡骏向他使了一个眼色,就知道必须自己扮一下红脸了,他连忙笑道“何必把话说得那么僵呢?鄙人左雨,乃是胡领队的副手,不知这位干户大人怎么称呼啊?”
“本官方孝贤!那左副领队地意思是,可以商量啰?”
左雨很为难地一摊双手,“方大人,你也看到了,刚才的那火烧得有多大,粮食尽毁不说,还有两个江西兵在附近形迹可疑,反正你们军中是否还藏有反贼奸细,大家都很难下个决断,这事情已经惊动了侯爷,为免军中不稳哗变,侯爷有令,江西护军暂时放下武器,在营个等待江西提督的军命。你们诸位想一想,我们侯爷他不忙吗,这高赣东窗事发,直接就给我们侯爷添了多大的麻烦啊!在这彼此部是难关的时刻,方大人,我看你们就体谅一下吧!等你们回江西的时候,我老五拉上胡领队给你们摆酒送行,行不?和必(何必)要搞到金军门带兵来剿灭你们的地步呢?”
这番合情合理的话一出来,江西军官都面面相觑了,是啊,他们地要求并不过分,换了自己是本地驻军,碰上不明状况的军队,也肯定要缴械的,不肯缴械,那就要当成是贼匪一样剿灭。当下就有几人面露怯色,望着方孝贤。
胡骏“铿”地一声拔出宝剑,直接就顶在还犹豫的方孝贤的胸前,左雨一把将他的剑尖微微移开,劝慰道,“领队,别生气嘛,和气方能致祥啊!”又再次威胁那方孝贤道,“大家同为朝廷办事,犯不着见血啊,我们也有我们的责任。方大人,可要快些决定啊!”
胡骏回头把手一招,亲卫贾纵一挥手中旗帜,喉道,“堆备冲锋!”顿时间,亲兵们刀出鞘,箭上弦,慢慢踩着步子逼上前来,一众江西军官面色如土,甚至还出声催促起方孝贤来。
方孝贤见他们逼迫的太紧,立地就要血流成诃,蔚然长叹一声,苍凉道,“找们愿意缴械。”
谁也没有料到这一缴械,接下来就是一个出乎意料的命令。等到干余士兵放下武器之后,他们就被要求,全部打散编制,老老实实地分散到各个百姓的营帐中去。听到这个命令,江西军上下,顿时面色死灰。
一路上的猛鞭子死抽老百姓,现在却不得不去百姓营中歇息,一千名放下了武器的士兵,打散在万余百姓中间,谁敢说能一个打十个愤怒的百姓?没有的月剑在手。谁敢吹这样的牛逼?
于是乎,从丑时到卯时。整个大营之中,阵阵带着血泪的控诉,夹杂着一片鬼哭狼嚎声,响彻葛店提标上空。
呜——呜——
当天色大亮的时刻,忽切而低沉地号角声传来。来自江西的老百姓们经过夜晚的雪恨,还疲累得在梦中的时候,各营帐间战马奔驰,不时有亲兵敲着铜锣喊话,“侯爷驾到。紧急集合。无论军民,校场列队!”
百姓们拖家带口地来到校场,纷纷嚷嚷了好一阵,按照亲兵们的指示。排好队形站好。而那些江西士兵来地可就太少了,就算是来了的,也都鼻青脸肿的,畏畏缩缩地寻找着昨天的同伴。
“钦差湖北整军使、忠毅侯到!”随着这一声,亲兵们立刻齐声吼道,“参见侯爷!”老百姓是见官就跪的身份,听到什么侯爷,什么钦差地。那还不赶紧跪下?
凌啸踏步上了帅台,吩咐大家起身后,笑着大声问道,“乡亲们,一路上辛苦了,本侯在此问上一句,昨晚本侯送给你们地礼物,好不好啊!”
大多数百姓还在发愣,有些灵光的一瞥昨晚被自己狠殴一顿的士兵,明白过来,高声喊着,“好!”,开始还只是十几声零零落落,等到身边人讲解明白,百姓们此起彼伏地叫着好。方孝贤和江西军官看得胆寒心惊,心下对凌啸十分怀恨,别人都说官官相护,敢情,你这个家伙却是反的,那我们给这些刁民出气啊!
“那大家爽不爽?”
“爽——!?”这一次百姓们有了异口同声地默契,喊得格外整齐,声音的宏大,让亲兵们大受震撼。
“那我们湖北的兵亲不亲?”
“亲——!”听着老百姓的笑声,亲兵们都多多少少有些感悟,脸皮薄的还有些害臊,脸皮厚的却已经喜笑颜开了。
凌啸一正颜色,“乡亲们,这一次让大家暂停下来,实在是因为你们之中有谋反的贼子混入,本侯以及湖北上下官员,有守土缉凶的职责在身,不得不彻查此事。今天,陪同我来地是湖北臬台杨大人,等一下,他要给大家检验一下,希望乡亲们能够配合。”
接下来的场面,可以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有了一生的好谈资。无论哪个人,他见到一万一千人,在寒冷冬天里脱下脚上鞋袜,躺倒在地,给人检查脚底板的情形,相信他终生都不会轻易忘记这一幕的,何其壮观啊!
臬台杨思谦带来的五百衙役,云贯场中,一个个检查下去,很快就检查完毕。胡骏和杨思谦略微一碰头,胡骏就马上向凌啸报告,“禀报侯爷,通过检验,没有发现明显标记的反贼!”
凌啸此刻简直就是超级的好说话,,“那就放行吧!”话刚说完,他的身形猛地一晃,慢慢倒了下去。满场皆惊。胡骏上前将凌啸抱起,微微探一下气息和额头,泪水就下来了,嚎啕道,“左雨,快马去寻大夫!要神医!众亲卫,护送侯爷回府!”
顿时间,亲兵们拥着背起凌啸的胡骏如风卷残云般撤得一干二净,留下百姓们暗自叹惜和祈祷,也把个杨思谦愣在那里了。
“胡骏,我脸上都打湿了,你的眼泪太多了吧!”
顾贞观看着在擦脸的凌啸,笑道“好一招十面埋伏。本来就失去了田地房屋和户籍,老百姓已经够惨了,现在又打了官兵,恐怕回到家乡,只能是一场梦了!那么接下来,如何保证他们不去四川?”
凌啸嘿嘿一笑,“走路是要粮食的!”
顾贞观哑然半晌,道,“杨思谦一定想对你说,你好毒!”
“毒?难得侯爷是中了反贼们的毒?”
“有可能,你没看见,侯爷那一刻都面色发黑,嘴唇乌紫了。想当初,侯爷初来武昌,和春香楼的那帮反贼斗得是天翻地覆,还把郑勇一干军中反贼都连根拔起,反贼恨不恨他?恨不恨他。但是恨有个屁用,侯爷武功盖世。兵强马壮,反贼们当然就要用毒这种歪招了,否则,哪里会是侯爷的对手啊?”
捕快们在那里议论纷纷。杨思谦却傻愣了了半天。凌啸的这起子亲兵们,简直是神速,撤得干干净净。案子完了,凌啸说了要放行,就放行吧。杨思谦当即传下命令。出了现在已经关押的人犯以外。其余的,归还兵器马上放行。
杨思谦就要带着衙役们离开,却发现自己根本就走不脱身。方孝贤带着一干江西兵围着他,几乎是社鹃啼血般哀求。“杨大人,您教我们这一干人上哪里去啊,没有了粮草,我们怎么回江西啊?”
他不说话还好,这一说,立刻就激起了百姓们的悲愤,当即就有几个德高望重的乡民老者站出来,几乎是吐着唾沫星子数落方孝贤。“怎么?你们不是说要护送我们去四川地吗?现在想着回去了?把找们赶出家园,才到武昌这里就不理了,我可告诉你,没有那么便宜的事情,你们一千人没有粮草,我们这一万百姓还没半颗米呢!眼看就要到中午了,我们吃了你们的心都有咧!”
方孝贤兀自强辩,“朝廷又没有规定一定要官兵护送的道理,护送你们去四川,是我们看在乡亲一场的份上才送的。现在没有粮草,还怎么帮你们这个忙?”
他这话无疑是火上浇油,众百姓更加愤恨,很多尝到拳打士兵是何等滋味地乡亲掳起袖子,就要想重温旧梦。一个把总抽出刀,威胁地看着百姓们,谁料到还没有产生威慑力,就被人揍了几拳。把总怒火上升,挣扎出来一看就见到一个年轻小伙子,沉着听音低吼,“来呀!往爷爷胸口子扎,不敢扎就***王八!”
杨思谦见此状况,连忙令衙役们把他们分开,自己把方孝贤扯到一边,“你们现在可不能动手,否则,激起民变,老了第一个就宰了你!”
他三品臬台,威胁一个五品的落慌干户,真的是小菜一碟。但是方孝贤有一个条件,“杨大人,您怎么说,我就怎么做!但是请恕罪,这兵器我们可是死也不再交上去的,不然还不被他们给打死啊!”
果然,局势渐渐平息下来,没有进一步地激化。杨思谦一抹额头地冷汗,对几个捕头庆幸不已,“得亏老子带了这么多的捕快来啊,不然就……”
一个捕头见他神色有异,说了一半就不住下,很是诧异,“不然就怎么样啊?”
杨思谦却狠狠地给了他一耳光,“要你管!”他终于想明白了。我说侯爷为什么传令要我带五百衙役来呢,本以为是要捕快们来协助查案的,谁知道他竟然要我来擦屁股的。
百姓和江西兵都没有粮食,这十一月地寒冬,能叫他们去哪里呢?真的逼着赶出大营,要么会被冻饿而死,要么就会遍地为匪。
杨思谦也有自己的办法。他之所以不恨凌啸,就是因为他有退路。老于是堂堂臬台,主管全省的法司,这百姓的肚子问题,当然是你们督抚和藩台的事情,于我没有太大的关系,于是,他一面好好抚慰百姓,一边快马向自己的上司发出求援,他相信,别人当总督不敢说,不敢保证会理他,但是两个清官来当,一定会来地,青天嘛!
青天们来得很快,于成龙甚至比施世伦还要快一步。他一下官轿,看到百姓们的样子,眼泪就立刻哗哗地流下了,看到衣衫单薄的百姓瑟瑟发抖,总督大人毫不犹豫就脱了身上的官袍,给一个孩子给披上。
等到施世伦到了,于成龙几乎和他是异口同声,“怎么回事?!”
杨思谦见他们这么严厉的语气,很小心将事情的原委讲得清楚明白。听说凌啸可能身中剧毒,生死还在两可间,两人都是大吃一惊。只不过其中的小小区别是,于成龙惊的是如何向康熙交代,施世伦则尽是惋惜。
但是不管怎么样,这些百姓他们可是要管的。
于成龙吩咐倒,“来人啊!拿我的手令,去布政使衙门知会通藩台,立刻从赈灾义仓里调集五百石粮食来,应该够他们吃几天的。”但是对那些江西兵,于成龙可就没有那么大方了,“还向本督借粮食上路?不借!你们是军务,本省的军务以凌啸大人为首,你们求见忠毅侯去吧!”
施世伦早看出这帮兵丁护送百姓迁移的猫腻了,对这帮为虎作伥的兵痞当然并无好感了,所以于成龙的小气话刚出口,他并没有觉得过分,至少先饿饿你们这帮混帐家伙再说!只要你们能找凌啸要到粮食,算你们本事!
挂着钦差的名头的凌啸生死不知,于成龙和施世伦定要赶去探望的。于成龙刚刚坐进轿子,立刻就拉开帘子,吩咐道,“杨大人,你去传令金虎,百姓们就先在这军营暂且住下,要他派些人来,严密防范那些江西兵,省得饿晕了抢百姓的粮食!”
何园之内,别有一种紧张和哀伤的气氛,下人和亲卫们都墨着脸,就连接待总督和巡抚的鲁桓都是悲愤欲绝。
凌啸是真的中毒了,他们刚刚进到凌啸的卧室,就见到凌啸躺在榻上,面色发黑,已经在昏迷之中了。
于成龙还想靠近一点,忽听到顾贞观在门外说话,“公主,不是微臣不让您进去,只是侯爷所中之毒可能会有传染,刚才接触侯爷的几个下人都有些呕吐,连胡骏都上吐下泻的。公主,您是金枝玉叶,可千万不能进去!”
这一句话听到耳朵里!于成龙大骇。
会传染?!
于成龙心中暗骂顾贞观,“公主的命是命,我这个总督的命就不是命吗?刚刚进来不提醒我们,弄不好我们已经中毒了呢!”施世伦忽地发觉凌啸的眉头微搐,似乎就要醒来,正要前去,却被于成龙狠狠一拉,把他扯了出来。
大堂之中,容若正在安慰豪成和欣馨公主,两人哭得眼泪婆娑。于成龙关怀一番,被堂内浓浓的药味激的有些头晕,心中愈加怀疑自己是否也中了毒,连忙说声吉人自有天相,就率先告辞了。施世伦与容若关系很好,不免细细抚慰几句,但是还有很多公务要忙,也就辞别了出去。
兰芩和小依小雅在佟性的护送下来到武昌,方才下了码头,就被早已等候的豪成接回何园之中。自己弟妹,又怀着身孕,豪成自然就把凌啸装病的真相告诉兰芩,免得她忧急之下动了胎气啊!各位阿哥所送的嬷嬷和仆妇们,全被安排到一个僻静的所在去了,豪成将两女送入凌啸卧房,自带着小雅寻场所去了。
一家人基本上都到齐了,自有一番别来的寒暄和欣喜。
步入卧房,凌啸正笑吟吟地看着她们两个,一展怀抱,将她们拥入怀中,久别胜新婚,长吻下去,直温存得两女气喘吁吁方止住。兰芩羞红了脸颊,粉红的涩意别有一番风情,而小依却是眼珠四转,精灵乖巧地看着凌啸,苦苦思恋后终于有了重逢相聚的机会,怎么会不仔细打量起自己的男人?
门呀呀被打开了,欣馨端着茶水,欢步进来,兰芩看清楚是她,正要拉着小依给她行礼请安,不料欣馨对凌啸一个万福半蹲。“给侯爷请安,侯爷请用茶。”兰芩和小依大为惊讶,却见到凌啸笑眯眯地端茶就喝,丝毫不觉得自己有违礼制,凤眼迷茫之际,欣馨己是转过身来,对兰芩也是一福,吓得她连忙福得更低。“欣馨给姐姐请安,姐姐船马劳顿。请用茶。”凌啸见兰芩还在愣中带慌,笑道,“芩儿。今天咱们行的是家礼,你就受了吧?”
“家礼?一家人?”兰芩看看欣馨,又看看凌啸。她似乎意识到了这两人的关系,忽地想起雅茹,那在太后慈宁宫里苦苦等候的妹妹。
“芩姐姐,我和你。还有雅茹妹妹真是有缘啊,在娘家是叔伯亲姐妹,在夫家更是好姐妹,姐姐,咱们就不要分什么妻啊妾啊的了。欣馨年纪小,以前又有些任性顽皮,还请芩姐姐多多包涵,要是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还要姐姐你多指点和教训啊!”欣馨个分伶俐,天地之间,眼中已经只有凌啸一人了,她相信自己看上的男人,定会是很多女子亲睐地对象,凌啸已经有了兰芩和小依,加上雅茹,也是正常之事,自己相貌不如人,大度一点,才可能得到凌啸更多的怜惜。
公主都这样说了,兰芩思量她这般低下身段,看来也是出于真心,也承诺了会允许雅茹的存在,当然就不再说些什么了。当下姐妹相抱,学会彼此接纳和包容起来,倒是小依暗自对凌啸一吐香舌,暗做一个“四”的手势,提醒他,可别要记成了“三”,忘记了自己。
饱暖思淫欲,饥寒生盗心。这句话的前半句用来形容凌啸,,简直是再恰当不过的了。
他独处将近两个月之久,如今妻妾成群,加上“养病”的闲暇,又如何忍得住,即使是兰芩,现在正是前三月的危险孕期,也被凌啸要求一起温存,欣馨刚刚与他正是心灵情浓之时,又怎可幸免?就算是欣馨惴惴守礼,可是处于不敢亲昵但更想亲密地矛盾煎熬中,哪里能够挪开脚步,结果被凌啸猛地接入怀中,往大床上一扔,总算为欣馨解决了先移动左脚还是右脚的思索。
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
想起凌啸唱过地萍聚,管他以后如何解决名分问题,轰轰烈烈全身心地爱一次,比什么都来得重要。欣馨把眼晴微微闭上,等候凌啸来为所欲为。紧张终究难以避免的,欣馨不时微微翘起的浓密睫毛说明她在偶尔偷看着凌啸地举动,等到她看到,凌啸率先剥光了小依,欣馨暗自给自己鼓气:小白羊一样娇小的小依都可以,我怕什么?
忽地一只手将她揽入怀中,欣馨忍不住绷紧全身,忽觉怀抱所触全是柔软玉润,睁眼一瞧,却是兰芩将自己这个妹妹抱着轻轻抚慰,小声地开导,“欣馨,看是的时候,有那么一丁点地痛,但是还没有等你数完十下,就好受多了。”
凌啸嘿嘿直笑欣馨的样子他都看在眼里,先和小依来温婉一番,我是要给欣馨一个学习揣摩的机会。娇小得如同罗莉般的小依,被凌啸抚握着椒乳,一阵温柔地抚慰之下,温润的感觉滋润全身。“爷,小依好想好想你啊。”男人谁能抵挡住怀中女孩的呓语,当下老马识途,开始幸福小丫头和自己起来。
有节奏的暴喘阵阵,夹杂看九转鸣润的娇嘘声气,欣馨直听得面色羞红,将头紧埋在兰芩的酥胸上,烫得兰芩都意动波澜,要不是嬷嬷们再三告诫,实在不可以行房,她也会忍不住要求凌啸的温存。她看看自己男人驰骋的模样,忽地越看越觉得神勇和特立独行!她还在做姑娘家地时候,读的《女训》里就有礼相待举案齐眉,在天下男人都被要求和兵妻妾相敬如宾的情况下,像凌啸这种大被大床的集体生活,怕是在皇帝里面,也只有隋炀帝杨广敢这么要求吧!
放下浑身微微颤抖的小依,凌啸补向了欣馨,既然己经接受了她,凌啸在感情上只把她当成自己的红颜知己,但是在大床之上,凌啸还是不可避免地想起,她是皇帝的女儿,征服的欲望“嘭”地一声勃然爆发。三下五除二地将她扯到自己的身下,凌啸显得有些粗暴。对兰芩她们的温存悄然无踪,取代的是胡子茬的猛亲,和微微用力地揉捏。这顿毫无绅士风度的微微虐爱,直到凌啸把她脱得赤稞,才按捺下来,手上虽慢慢轻柔,心中却有强烈的呐喊,“要她高潮迭起!要她欲罢不能!”
一窒皆春。二女承欢,三妻同被。
长久酣睡!
直到将近午时,凌啸才从酣睡中醒来,犹自半梦半醒。肌肤所触到的,尽是妻妾们温暖的胸怀。欣馨也一觉醒来,微一动弹即黛眉微皱。凌啸想起昨夜荒唐,不由得有些歉意,“还痛吗?”欣馨在枕间用玉臂环住凌啸的脖颈,摇摇头后紧紧抱住他。幸福袭来的朦胧中。凌啸忽地回想起昨夜心中的狂乱,禁不住暗想,为何自己只要一想到她是康熙地女儿,就如此兴奋莫名呢?那要是哪天再见到黛宁,是否会因为她是康熙的妹妹而神往一番?
重新品尝到当欢女爱,对凌啸来说,立刻九变成了致命的诱惑。“家”这个词汇,到现在才变得真真切切。渐渐开始沉迷的凌啸终于想起了一句话,自己就像是幸福的像是哼哼的猪。对很多疾苦眼不见心不烦的时候,凌啸暗自有些犹豫,终于的日子是多么地惬意啊,自己是不是应该立志做一个闲散的侯爷,在锦衣玉食妻妾环绕中过一辈子算了?
但是养成的习惯,很难改变,凌啸无疑是一个闲不住的人,尽管他在笃定地装病,在狂热地寻欢,可是人不能时时刻刻想着这些东西啊,更何况自己也不是铁打铜铸的。当微微腰酸的闲暇时候,他还是记得要给孤儿们编写一些小教材。
兰芩来后的日子,凌啸可谓是“奄奄一息卧病榻上”,探视的人都被公主挡驾了,大清朝的公主,权势未必很高,但是地位可是尊崇无比的,以欣馨的身份,帮凌啸挡驾,武昌城还没有人敢不被她挡住地。加上胡骏等人的严密封锁,凌啸的快乐日子,在外间竞然没有一丝的风声传出。
没了凌啸的确切了消息,武昌官场谣言四起,各种版本的猜测在市井流传着,什么知无堂暗中投毒说、造胰业老板买凶说、更有编辑凌啸风流韵事遭报复说等等,都为说书先生增加了无数的题材。
不过,亲兵队长告诉于成龙,市井之中还流传着一种谣言,比公开的酒楼茶肆里流传得还要广泛,那就是跛腿子总督买凶暗杀夺权说,于成龙当即气得连连踢倒三扇屏风,兀自喘着粗气,大呼冤枉!就算自己有这个心机,也没有这个胆量啊!尤其是在八阿哥即将到来之际。
是的,八阿哥就快来了。要不是路上快马加鞭的时候,从马上摔了下来,他肯定会在四天之内赶到武昌的,但是意外发生之后八阿哥不得不换用马车,这路上也走了一个十来天。当有人劝他回京的时候,用他自己的话说,“皇阿玛的差事,我一定要完成,哪怕是个折了一条腿,我还杠得住。”
但是已经有人扛不住了。
“制台大人,您看,这不到十天的时间,那些江西百般就吃完了一千石粮食,加上那一千江西兵也借了三百石,我们这赈灾义仓己经莫名其妙短了一千三百石,无缘无故就亏空上面再添亏空。要是接济本省或者是流窜的灾民,卑职还有个名目报帐,可是这江西百姓,一不是受天灾,而不是本省之下之民,我们布政使衙门很难销帐啊!而且,等到明年的青黄不接的时候,这义仓的粮食可是荆楚百姓的救命粮,卑职真的是按不下此事,还请总督衙门自行设法的好。”
如此这般不给于成龙面子的人是藩台通古柯。原因无他,一来他说的是实情,二来,于成龙自从在凌啸那里拿不到兵书,成了跛腿总督之后,总要找事干啊,刑狱办案非他强项,以只好争通古柯的布政使衙门当自己的差事了。为此,通古柯不知道有多腻味他,如今,于成龙了管了这件闲事,爱民如子的好名声自己得了,以后户部追查起粮食亏空归自己倒霉,这样的事情他是坚决不干的!
最重要的。今天上百石明天上百石,这供给粮食的日子何日是个头啊!你于成龙不给百姓想出路,上万人,养起来也是很困难的。
于成龙当即黑了脸,“难过我们这湖北产粮大省,还养不起万把百姓,本督己经接到邸报,八阿哥即将前来武昌宣旨,这事情肯定会有地首尾的。”
通古柯呵呵一笑。“于制台,湖广熟。天下足,这话是不错,但是您也不要忘了。是天下足,却不是湖北足!我们省历来是全国的粮仓,十月间就要征收漕粮。运往京城,加上各省的米商收购,结果每年的春夏之际都要闹起粮荒。新粮食要到七八月才能楚来,现在才冬月间。八阿哥即便来了,除非有圣旨,否别卑职实在难为无米之炊啊,还望大人见谅。”
于成龙这才明白,自己接下了一个烂摊子,要是八阿哥再拖个半个月不来的话,那亏空就会越来越大。“难道就看着这些百姓饿死不成?通落,你也是方面大员。当不至于忍心吧!”
通古柯沉吟半晌,想起了那个跛腿总督杀凌啸的谣传,有些为难道,“办法不是没有,不过就怕大人争不下面子。”
“哦?为百姓生死,老夫岂能顾全这点面子?通藩但说无妨!”
通古柯一仰身体,随即起身,“军粮!卑职告退。”
看到通古柯远去,于成龙地心里凉飕飕的。凌啸今年整军,把五标合一,粮库业都集中起来,已经将近三个月没有人敢再贪没半斗军粮了,论到接济,他对这万把百姓倒是可以支应个一两个月没有问题。
但是别说凌啸现在生死不知,既便是活蹦乱跳地,他也不愿去求他,这可是绝对的面子问题,倘若前去求人的事情被传扬出去,别人会怎么看待自己?军中无权,民务也要求凌啸,还混个屌啊!当下一咬牙,“小豹,取本督地俸禄、火耗睐,你去买粮!”
看着小豹远去,于成龙暗自祈祷,“八阿哥,臣望眼欲穿啊!”
胤襈就像是听到了于成龙的祷告,加快行速,马车都快跑散架了,方才在十一月十一赶到了武昌城。此时此刻,于成龙刚刚把自己的积蓄花得一个子儿都不剩,而凌啸地毒据说是被一个行脚道士给治好了,即将痊愈。
除了凌啸还不能见风,几乎所有的官员都去接八阿哥了。此时的何园书房里,曾匀正带着两个儿子,和参议道台何智壮一起向凌啸汇报工地上的事情。
“侯爷,卑职己经做好了厂区地规划图,各种监督管理的制定,也马上会送到您这里审阅。只是有一件为难之事,皇上虽是以户部和内务府名义,入了服份,但是兵部似乎还没有表态,那我们这几个厂区的保全守卫事宜,看来是不能麻烦金军门了。这事情怎么解决还请侯爷思量一下。”何智壮作为军中派到工厂的代表,自然要守卫等事很重视。
“侯爷,经过犬子们半月的中试,现在已经摸出,各厂要想连续配套生产香胰子的设施比例,像铅室、混合炉、烟道平炉等等一些重要的,属下都已经标号在这份禀帖上了,请侯爷过目!”
凌啸接来禀帖,细细看了看,这份禀帖,简直就是一份古代版的工业中试报告,从中可见,曾家两兄弟和百工堂花了不少于上百次地试验和计算,当下忍不住赞赏道,“好!想不到曾辉曾光两兄弟还有这般细致谨慎,求真务实的精神,不错!继续保持这份精心!哈哈,你这两个可不是犬子,分明是虎子!”
曾匀见凌啸赞他的孩子,更是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说真心话,都是侯爷您调教的耗,以后这两个不成器的小子就交给您了!”
凌啸点点头,又问道,“曾匀,如果能照这个方案全部执行下去的话,月产能够达到多少斤香胰?”
“日产三干多斤香胰非常轻松,月产十万人应该没有问题的,一斤切成四块,这样就是月产四十万块,基本上满足能够满足需求。还可以用废料生产不加香料的粗胰。估计一月也在二十万块左右。”
“曾光,你的成本和定价如何考虑?”
曾光道,“爷,目前我们初步核算了一下,如果采取您所说的招商方式,那么香胰的成本是两钱银子,卖出价钱在五钱银子,到客人的手中是七钱。这四十万块香胰毛利润是每月十二万两。不加香料地粗胰子,价格定得低廉多了。本钱一钱,要卖三钱,市面价格四钱五厘。但是这都分的利润也不少于十万两!”
凌啸大为惊奇,“就算粗胰也嫌两钱,那二十万块最多是四万两。何来十万两之多?”
曾匀笑道,“侯爷,您可知道这银贱铜贵的事情啊?这江浙一带还专门有用银子换铜钱的生意呢,官场上。三年了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说的就是这个。官制是一两银子换两干铜板,但是这两干铜板要是化了水做铜器可以卖三两多银子呢。您想,官员们收百姓的赋税,大多是收铜版,但是交到藩库的都是银子。他们只要按照一两银子换八百铜板的比例卖出,就纯赚一两二钱五厘。我们地粗胰也大都分是对平民百姓的,只要我们规定销售商人交铜板,那就可以赚四钱多了。所以才有这十万利润地说法啊!”
凌啸恍然大悟,心下对那些知府们羡慕不已,难怪军官们穷得打屁,地方官却富得流油,他们真是幸福啊!
凌啸同时非常的惭愧。老子搞得风生水起,这一年多,当这么大的官,这收礼加勒索也不过捞了十万多两,屁大地清廉知府却一年三万两,那贪知府怕是更加高收入。
“好!以后注意,扩大生产能力的时候,专门加大粗胰的生产,那香胰我先压下来,毕竟,买得起香胰子地是少数,我们要让广大老百姓都用得起胰子,这才是造福百姓嘛!”
曾匀等人心领神会,忙不迭地点头,暗自佩服不已,侯爷想要赚这铜板换银子的钱,这么短的时间,就找到如此冠冕堂皇的理由。
正在凌啸欢喜地算钱的时候,顾贞观和胡涛进来禀报,八阿哥下榻在总督府,宣凌啸过去听旨。
凌啸起身就要前去,曾辉却马上提了一个严重地问题,“爷!我们要想生产,起码需要三干以上的工人,但是,您知道吗?附近居民对做工并不热心,说什么不务正业,耽误农活,即使我们把工钱提高到二两一个月,现在我们只招收到三百不到!爷,我们该怎么办啊?”
凌啸哈哈大笑,直把腰都笑弯了,“本候,哈哈,曾匀,帐上还多的那三十万两里银子,除了进原料之外,你就抓紧造一万人能住下的工棚,另外买四千石大米,也囤积起来,过不了几天,本候自会为你们解决。你们这差事办得越快,工人就来得越快!”
众人走后,凌啸还在哈哈大笑,他指着顾贞观道,“先生,你现在明白了吗?要是现在才想起,黄花菜都凉了!”
胡涛还在懵懂,顾贞观像是触电一般,愣了半晌,叹道,“原来大半个月前,爷就在想这工人的心思啊!贞观一直都在纳闷中呢,你个嘛要逼得那些江西老表进退不得,原来是要把他们生生地逼到你的厂里去啊!有心算无心,深谋远虑,贞观佩服,佩服啊!”
让顾贞观佩服的事情还多着呢!等到他们都到了总督府,接下来凌啸的表演可就更加让他们钦佩不已。
总督府被江西百姓围上了,江西百姓一见到凌啸,立刻想起,当日何园亲兵对他们地好,还有凌啸送给他们殴打报仇的礼物,在这饥寒交迫的时刻,就如同见到救星一样,竟然都给凌啸跪下了。
顾贞观忽地一个念头起来,他想起了青史对曹操的评价,治世之能臣!
看到凌啸满脸慈爱地请百姓起来,顾贞观忽地觉得莫名的惋惜,“可惜现在真的是太平盛世啊!”
人性往往是这样的,对于施舍他们或许会感激,大呼好人,但是碰到了给他明天希望的人,则更加的崇拜和敬佩些。
围着总督衙门的足有一两千的江西老表,他们希望于总督给他们一个说法,究竟是落湖北,还是怎么样,总归要有个栖身之所,要有一条活路吧!
总督府的卫兵们紧张得如临大敌。钦差皇八子胤襈就在府内,万一出了差错,可就是大祸临头。八阿哥和于成龙站在影壁前,他们的身前是排成人墙的亲兵护卫,老八有些生气,才到湖北宣旨,就碰上了这些事,禁不住冷哼一声“刁民”。
于成龙无可奈何地吩咐亲兵队长,开始驱逐他们起来。效果不明现之下,难免会动用些暴力武器,过程之中难免会有些肢体的摩擦和痛苦,这让江西老表们愤愤不平起来,场面越来越激化。
凌啸的出现,仿佛是一颗救星的降临。哑然大惊的凌啸立刻义正词严地呵斥,很快就被江西老表认出来了,侯爷侯爷地叫个不停。凌啸哪里听得清几千人的话,一指其中几位老者,“你们说,不是把你们放了,还逗留湖北?怎么回事?”
待几位代表讲清了他们上天入地皆无门的苦楚,凌啸的眼晴当即就红了,哽咽着嗓子道,“原来是这样啊。乡亲们受苦啦!”他的这番模样,让远处的于成龙反胃不已,就是老八,也认为他太过矫情做作了。可是老百姓不这么想,他们早已经认定了他是好人了,哪里还会怀疑?
“胡骏,立刻到金军门处调三百石粮食,先让各位乡亲们抵挡一阵。至于你们身后的营生嘛,办法倒不是没有,只是本侯还要和于大人他们商议一番。你们先回去吧。堵在这里太不像话,回去等我的好消息吧!”
凌啸的这句话出来,真的是让即将溺水而亡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百姓们本待还要啰嗦诉苦一番的,凌啸微微咳嗽几声,那几个江西代表马上就大声说道,“侯爷大病初愈,我们切不可再折腾他老人家。侯爷。一万江西儿郎在提标等您佳音。”
说罢,几人庄重跪下,身后百姓也无声拜礼。礼毕,秩序井然地退走了。
于成龙气得是心灰意冷,顾影自怜。这些狗养的江西佬,筷子打你你就记恨了,筷子给你夹肉的事情,就全忘了?想不到自己几乎耗尽了积蓄。换来地是这般遭遇,于成龙心寒无比,几乎站不住身形,恍恍惚惚地抚着影壁摇头。
老八见于成龙黯然,也在心里叹惜,你于成龙何等强横的一个人,可惜碰上了凌啸啊!他凌啸简简单单的几句话里。又给你下了一个套,他只要回去对那些百姓微微透露一下,为他们找营生的事情被你挡了,怕是百姓就更加不理会你。说不得还要恨你呢!胤襈本想提醒于成龙几句,终究无言,一来得罪凌啸划不来,二来无知是福。说出来真怕把已经白发丛生的于成龙给气死了。
“凌啸拜见八爷,给八爷请安!”凌啸看着温和如玉的胤襈,首先就是一个请安千礼,不待老八来抚,自己起身复又规矩跪下,“奴才凌啸,恭请圣安!”
就是这一个不合礼制的礼节。让老人心中莫名心动不已,以至于连“圣躬安”的回答都忘记了说。“这凌啸如此对我示以尊崇,莫非向我暗示要投诚于我?可是皇阿玛交代地两件差事?”当下心中的犹豫,简直是如背上痒痒却没有不求人一样。
“贝勒爷,凌啸大人……”何柱儿见他的主子发愣,忍不住用鸭公嗓提醒道。
“哦!圣躬安!凌大人请起。”
见面礼仪一了,凌啸随他们进到总督府大堂之中,发现施世伦打首的湖北大员全部在座,就连陈婥、金虎等人也到了,心里忍不住禁张起来,莫非老八带来的不是什么好消息?
“宣圣旨。奉天承谕,皇帝诏曰:湖北提督陈悼以老病乞致仕,准,着并不、户部叙议。施世伦以巡抚兼提督事,金虎协整军有功,着即封绿营副将。二等忠毅侯凌啸精忠职事,恪诚报国,整军成果斐然,曰,能;献纺纱车,曰,精;献纺纱策,曰,善。着暂销整军务,领兵部侍郎衔,简命荆州八旗都统兼湖北绿营总兵,驻武昌,军务外兼侦办逆党事。钦此!”
众人谢恩之后,一片默然。短短一年间,湖北官场己经是翻天覆地,总督、巡抚、提督三巨头全部换光,如今的施世伦身兼巡抚和提督,地位比于成龙不知道要风光多少。
如果说陈悼是黯然离去的话,那于成龙将在湖北是更加的难熬。他知道,自己整死了靳辅,现在康熙越来越不待见他,才会把兼领提督的美事给了施世伦。如今,施世伦军政一把抓,和自己完全是分庭抗礼,要不是自己还管着湖南地话,恐怕他要羞愤而死,他暗暗拿定主意,明日就到长沙巡视,再也不会来了!
而最让人关注的是,凌啸似乎有被明升暗降之嫌,不错,他以前是以正五品领的观风使,转的整军使,可那都是钦差啊。现在虽然连升六级,但是权力的缩水,却不是一星半点。以前,凌啸一向话,除了荆州将军思德安以外,军中不敢不从,如今他自己都要听思德安和施世伦的了,何论以前的那种呼风唤雨?
可是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众官员都在猜测凌啸究竟得罪了哪路神仙,忍不住地还看他几眼。孰料一看之下,却见凌啸欢笑不已,毫无半点的郁郁之色。
这是早在预料之中的事情,侦知处密探小婉死亡,绝对不会就这么不了了之!康熙肯定会怀疑自己杀了小婉,信任度因为怀疑有所降低,职务上有所必要的防范,是很平常地事情,不过康熙能把自己提升到正二品副都统兼绿营总兵的位置上,说明他己经正式将自己当成了一位朝中大将来对待。而不是单纯的宠臣了。更重要的,康熙用这个职衔,直接表示了对凌啸地信任依然还是很大,相当于承认了,凌啸有权指挥他的亲信,绿营金虎和黄浩地汉军旗营。
能名正言顺地拥有自己的嫡系,是一件多么开心的事情啊,至于密谈小婉的死。不是还有老八吗?刚才自己“暗送秋波”一下,这小子就患得患失起来了,只要自己抛出足够的诱饵,不愁他不为自己好话。
正在凌啸自鸣得意之时,八阿哥又掏出了一份圣旨,当堂读到,“据左都御史郭璓参奏,凌啸以下犯上,言话不谨。致使公主有恙,着皇八子胤襈行三十马鞭家法,以儆效尤!钦此。”
众皆哗然。家法?有那懂事的就低声解释,“雅茹郡主加封为和硕公主,侯爷是太后懿旨定下之额驸,皇家地女婚,当然可以家法惩治了。凌啸则更为惊奇。郭璓这家伙是哪里得知到这种事情的,眼角一扫,盯向仰头看屋梁地于成龙,恨恨不已。
胤襈在那里一收圣旨。即板着面孔夸何柱儿取来马鞭。任这位八阿哥如何装作用尽力气,任凌啸装出怎样的痛楚难忍,堂上众人还是看得出来,他们郎舅二人两个不过是在挠痒演戏罢了。这么多天了,谁不知道欣馨公主就在何园。
胤襈宣旨完毕,按照礼仪,自然是一番应酬了。趁酒席未开,凌啸悄悄把胡骏叫到身边,“去,回府传令让上次的五百亲兵立刻到提标大营住下。目标一,和百姓混得烂熟,目标二,告诉他们,香胰厂缺少每月二两员钱的工人,目标三,孔武有力年轻者,有一月三两饷银的厂内保安空缺!”
看着胡骏正悄然离去,凌啸只有苦笑,你们这些江西老表,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想当初,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多少农民削尖脑袋往城里拱,就是为了当个工人,如今老子给你们好机会,还要费心费力玩心眼!
至于也收女人来工作,凌啸完全没有主动解决女权的意识,只是因为他有其他的考虑。一万百姓,除去年老年幼和妇女,青壮年男人恐怕只有两三千,全当工人太可惜了,自己要把这批人选一批出来当保安,作为自己的后备役来培养。想到这将是一批对自己感恩戴德地暗中力量,凌啸忍不住奸笑起来。
“凌大人,何事如此开心啊,有欣然事,可否说与胤襈一乐呢?”老八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他身旁。
凌啸笑道,“不过是些孔方兄俗务,凌啸想通了某些关节处,方才有些欣然罢了,贝勒爷春华毓德,凌啸还是不要污了您正听的好。”他越是闪烁其词,老八越是好奇难止,要不是施世伦前来请他们入席,老八恨不得立刻就追问明白。
席间的一番杯来盏去,凌啸旁敲侧击,几下就探得到自己要的信息,老八要留在湖北采风!采风?是调查小婉的死因吧!
宴饮罢了,几位大员当即开始品茶,凌啸知道权力重新分配开始了。
于成龙悻悻然道了一个开场白之后,施世伦唱起了主角。“厄,各位大人,这次蒙圣上恩宠,将军政要务全压在施某人的肩上,施某自认才力不足,还要各位大人全力襄助,世伦先行谢过了。说到这差事的调整,其实全在军务上面,一来湖北整军完毕,圣上也认可了,那么各标营就可以各回原营了,不过施某认为,侯爷地军械粮草统一管配之举,甚好,施某就曹随萧规,不更了,各位以为如何?”
这个大家都没有想法,现在施世伦说话算数。
“第二点,就是军中所有之香胰股份的事务,我的意思,还是交给侯爷来打理的好,除了侯爷,换上别人哪一个,莫说我不踏实,军中官员们不安心,就是圣上和朝廷,也不放心啊!”
众人虽知道那、是一块肥肉,但是最有资格地施世伦都不敢接手。谁敢伸手?
“还有就是提标和新增的镇标了。原提标是金虎在署理,这样吧,侯爷,干脆,我也就不多要了,侯爷你把金虎那里的六千提标分两千到我的抚标来,剩下地就当是你的镇标,加上荆州来地一千五汉军旗营。和你自己的亲兵,也也不比梁总兵他们少。提标大营呢,就改成你的镇标大营,离葛店的香胰厂也近,你看这样如何?”
凌啸当然是高兴极了,没想到施世伦还很照顾自己的颜面,这人官声清廉,民务娴熟,在进退间还很有人情。
老八一见之下,急了,自己暗示施世伦曹随萧规,原是要卖凌啸一个大面子,谁知道施世伦只字不提自己,光是显摆自己的大度去了,那自己如何向凌啸示好呢?尤其是在凌啸可能有更好生意地时候。本来,在这个场合。他是不能干涉地方政务的,但是急切之下,老八贸然过,“不错。刚下船地时候施抚问本钦差的意见,本钦差也是这个意思。”
凌啸哪里管谁说的,向他们两个一躬。“多谢贝勒爷和施抚的体谅。”
分配完毕,无疑最大的赢家还是施世伦和凌啸,梁佑邦等人看着凌啸的时候依然是战战兢兢的,因为在凌啸就要离去的时候,胤襈居然不顾身份,急急地喊出了一声“凌兄”,他们忍不住慌了神,幸好自己今天没有真的当他是平级。而行礼不恭,当然皇子都称为兄地忍,谁知道他的根子有多深?
“怎么,京中一别,也己四月有余,不请我到你何园去叙旧,也该让我和妹子见上一面啊!”
何园的书房内,灯火描曳不明,刚刚送走老八和要去叙别情的欣馨,凌啸就叫来胡骏,“爷有要事需你去办,八爷带来的随从,你可给我钉牢了,一个也不要松懈!”见他还在懵懂,“现在就去办!”
胡骏应声就走,和进来的顾贞观撞了一个满怀。顾贞观哑然道,“侯爷,发生什么事了?”
“八爷是来追查小婉之死的,我已经让欣馨取摆平了。欣馨会直接承认,因为白信鸽而怀疑小婉是反贼,于是毒杀之。相信欣馨地康复,会让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的。但是就八爷刚才的说法来看,他的湖北之行没有这么简单。”
“哦?侯爷怎么会这么想?”
凌啸走到窗前,凝视沉沉夜空,“因为我告诉他一个绝美地赚钱计划,这个计划,就是要做出真正意义上的奢侈品,只要能够成功生产,不仅他将成为阿哥中的超级富翁,就连我也会是全国首富。可是,当我要他赶紧联系京城中作坊的时候,他虽然个分渴望赚钱,却犹豫着定不下行程!”他当即也把白天地事情了诉了顾贞观,包拈自己对权力分配的看法。
“不错,侯爷的想法十分达观,天加挫折于君子,实降福于其也。只要权柄不失,即使小有名义上的贬低,也是无妨的!侯爷不妨这样想,把自己的三分天地精耕细作,可以比粗种少理三亩还要有收成!”
“是啊!我以前家乡也有一条谚语,不求做大,但求做强,没有最好,只有更好!”
“至于八阿哥……”顾贞观陷入了沉思,半晌,猛然过,“侯爷千万不要被八阿哥的假想所迷感!贞观敢断定一条,八阿哥来者不善!”
“难道八阿哥不想发财!?”凌啸吃了一惊,他不知道自己的先生为何会得到这样地结论。
顾贞观的眼睛紧盯着火烛,边思索,边解说,“他当然想发财,但是钱财乃身外之物,作一个皇子,自他呱呱坠地起,衣食女人皆已无忧!钱财对于他来说,是用度的,但用度的方式都会与常人不同。常人为衣食享乐,皇子为,皇子……对,他要钱财,是为了收买党羽,和太子抗衡。意图一日改换命运!”
说到这里,顾贞观立即神采奕奕,“八阿哥才识过人,雅量宽和,进退有据,是近年来声名鹊起的皇子,更何况他掌管礼部多时,深谙礼制,如此称呼你?更不可能在众目暌睽之下,违反皇阿哥不得与外臣结交的铁律!”
凌啸悚然惊立,“先生是说,他在稳住我?”
顾贞观没有会话,他更加地迷茫,“究竟他是为何而来的呢?”
两人搜肠刮肚想了良久,终无所得,可是这老八的到来,总像是一根刺,扎在他们心间,不知不觉中,二人竟是枯坐一夜。
兰芩和小依送来热茶的时候,天色竟已经微微放白,鸡叫大鸣了。
对自己男人的心疼,让兰芩送上热毛巾的时候,忍不住嗔波一句,“爷,你呀,万事不能等到歇息好了,再想吗?身子骨要紧啊!”
凌啸毫不顾及顾贞现在此,一把抓住她的小手,“呵呵,老婆疼老公,好温馨啊!来,你来帮老公擦脸。”
顾贞观哑然失笑,正待取笑,兰芩却用指头一点他的额头,“你呀,真不知道公公婆婆是怎么教你的,一天到晚没个正形,要是我们的孩儿将来像你一样,公婆在天之灵可就要哭笑不得了!”
像是一道闪电照亮脑海,凌啸目瞪口呆,怎么教你的?孩儿?公婆,格尔楞?!满人?汉人?自己特立独行,行事怪异,怕是任何人都会奇怪,自己究竟是怎么被教育出来的吧!
“啪-呀-!”书房门猛地被打开,胡骏闯了进来。
“侯爷,昨晚子时,八贝勒的五十多侍卫悄悄出城西去,领头的是那位叫何柱儿的贝勒府总管!”
“西去?”
“是,可能目的是荆州将军那里。”
凌啸慢慢地闭上眼睛,把手一摆,“出去,全都出去,我要单独想一想。出去!”
何柱儿他们要去的,绝对不是荆州,自是自己的老家所在。
康熙大帝,你究竟想干什么?
来自未来的秘密,对任何人都是不能讲的!众人退出去之后,凌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认真的思量起来。
自从康熙给了自己一些权力之后,自己都干了些什么?中央补肋笼络外藩,盛世彩票筹集基金,造出速度大增的纺车,发明匪夷所思的香胰,如果这些还只是说明自己天纵奇才的话,那么,护军营与众不同的练兵方式,为远嫁漠北的兰芩求情,当今世上无人能做的外科手术,又如何解释?
如果换位思考一下,自己甚为企业总裁,手下出现了一个奇才,无论是知识体系,还是性情特征,都如同鹤立鸡群一般,把其他下属给比了下去,自己会如何想?尤其是这个奇才是突然出现,还可能弄死了自己派下去监控的人之后,自己是应该好奇还是提防?是接纳还是毁灭?
就像是站在十字路口一样,凌啸必须选择一样应对之策。但是自己毕竟不是康熙,每一个可能都很难选择。
倘若自己听之任之,康熙能够查到什么?二十年的生活,总该有人认识自己吧!一查之下,也许会查到之前并无凌啸此人,也许自己满人身份露馅,欺君之罪难逃。
虽然是也许,但是自己也不能允许。
那就只剩下一种选择,杀!
“胡骏!”
胡骏应声而入,“何人在跟踪他们?”
“是胡涛亲自在跟!”
“亲卫之中,能绝对信任者有多少?”
“在三十左右。”
“全都召回!备好马匹武器。在本侯的镇标大营内歇息,申时之后随本候行动!”
“是!”胡骏也不问行动,转身就揍,他早已经喜欢上了这种冒险的生活。但是还没有等到他走到门口,门内呀地一声打开了。顾贞观忧色忡忡地堵在那里。
“先生?”
“小啸,承蒙你叫我一听先生。那么我现在所说的话,就这一个先生所说的话,而不是体地副手所说,但是当我这番话出口之后,你还是决定要做什么,贞观赴汤蹈火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先生。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是要提醒我,有些事情做了,是欲盖弥彰,就算成功,也不过是得一时之幸,终有一日。还是会沉渣泛起,是吗?”
“贞观不知道你在掩藏什么,但是你刚才所说的就是实情。小啸,听我一句话。以你曾经救过皇上的功劳,只要你不是朱三太子本人,即使你是天地会或者知无堂派来的反卧底,皇上也会赦免你,保你一世平安富贵!”
顾贞观地思维真的是太有想像力了,胡骏的眼睛瞪得溜圆溜圆地,显然被自己老师的话给惊呆了。
凌啸却不得不听他说完,“从你要求小骏他们不答喳。而喊是的时候起,我就觉得你根本不像是一个满人。你屡次向我提起,我的曾祖是前明东林党魁之时,贞观更是不相信,你就一点点拨我的意思都没有?贞观早决定会追随到死!若是在你实力强大之前,皇上还没有察觉,就算你要杀太子,贞观也不会拦你,但是现在圣上已经有所察觉,又或者仅仅只是其他的考虑,小啸,智者当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留得青山柴火在,匆匆出手致死八阿哥,是自断后路啊!”
谁说我要杀老八了?凌啸忍不住苦笑,“先生,第一,我不是反贼,第二,我不是要杀老八!我意己决,现在老八有心算无心起来,危机迫在眉睫,我是被收养孤儿的秘密,必须斩断在萌芽之中,不能再犹豫了!”
凌啸急切之下所编造地“孤儿”谎言,却让两人深信不移(疑),是啊,侯爷要不是孤儿出身,那他收养那么多孤儿干什么?
顾贞观这才知道自己错了,但是面色却一下子变得惨白惨白的,寒意从脚底板一下子升腾起来,刚才自己说了多少抄家灭族的话!
胡骏见师傅模样,也意识过来,猛地跪倒在地,向凌啸磕头不已。
凌啸指指他的肩膀和他一起并肩跪下,对顾贞观磕了一个响头,起身之声道,“先生,有些事,有些话,不能挂在嘴边。到了哪个村,再说哪村的话,今天我什么都没有听见,明白吗?”
待若有所悟的顾贞观和胡骏出去,一夜未眠地凌啸直到一阵疲倦,即将要大开杀戒之前,怎么能够不休息好呢?辗转良久方要人梦,忽然叩门声起,荃儿的声音响起,“侯爷,奴婢可以进来吗?”
凌啸开门一看,荃儿正抱着一个布包者的东西,像是怕人看见一样,迅速地溜了进来,凌啸有些惊讶,等到荃儿红对脸打开布包的时候,凌啸可救是大吃一惊了,这是那个木头弥勒淫具。这丫头莫非是要找我玩这东西?唉,都是黛宁惹地祸,又或者说是自己那个老爹惹的祸!
荃儿却不理他,径直把那弥勒佛的肚脐眼用力一按,只听一声咔地微响,弥勒佛的耳朵里面弹出一小卷纸。“侯爷,这是为小婉整理遗物的时候,在小婉的床上找到的,荃儿想,也许会对侯爷有帮助的。”
小婉?这个女人是老八前来地导火索,她的遗物,凌啸当然要好好研究一番了凌啸接过来一看,却全是繁体数字:一六八、二七九、三四三四。看着这张似乎密码般的东西,这应落是小婉死前准备用信鸽发出去的,凌啸百思不得其解,忽地一个念头起来,“荃儿。小婉平日和你同房居住,你可有再见她有什么厚厚的书籍?”
见荃儿摇头,凌啸知道思路不对了,的确。天底下地情报哪有这么简短的,尤其是用书籍页码和字的行列来表示的密报,不会只有短短三个数字地。急躁之下。凌啸忍不住开始反复地走来走去,直到不小心撞到了书桌,凌唬才恍然大悟,小婉写的不是情报,是藏匿什么东西的地点!上面地数字,应该是方位和步数。
带着荃儿,凌啸快速地奔向后园。这是小婉生前出没的主要场所,这里树木茂盛,如果她要藏下什么东西的时候,绝对不会超出这个范围。
但是“一”是什么方位?起点又在何处呢?古人以北位尊,就先以一当北,三当南来试试吧!以主楼、园门、小亭起点。凌啸换着各种方位试了许多遍。看着天将午时了,凌啸不得不放弃这种努力了,晚上的行动容不得他再担搁了。还要做好必要的准备呢。
拽对纸条出来,缓啸直接就要去找顾贞观。这古人的思维啊,还是要古人来破解吧。
除了几声喜鹊叫声,午间的后园显得空来寂。
亲卫们地动作很轻盈,没有发出半点的声响,快速地封锁了后园。凌啸和胡骏伏在园墙上,很快就看到了荃儿。她正在若无其事地闲逛,但是很显然,她走的就是步调一致的直线。
“爷,要拿了她吗?”
凌啸摇摇头,他已经发现,荃儿似乎也在迷茫之中,她不时地看看四周,见没人的时候,再纸头急速看一眼右手。慢慢地,荃儿向他们这边的园墙走来。
“记住,等下抓她地时候,你按住他的右手,我下她的下颚……。走!”
墙边树枝猛地一动,凌啸和胡骏犹如是脱弦之箭,直扑还在低头寻找的荃儿。荃儿十分机警,风声一起,她立刻飞快地向后退去,并把右手中地东西往樱桃小口中松去。
胡骏显然慢了一步,未能抓住她的手,但是凌啸那反弹力爆发出来的速度是何等的快,荃儿的手虽没有抓住,但是香腮却被凌啸闪电般给下了。
凌啸随即在她身上猛击几处穴道,荃儿顿时酸软在地。胡骏扑上去绑住她的时候,凌啸已经把纸条从她闭不上口中拿出。
一九七、二八三、三四三四。
“没想到吧荃儿,我会回来的这么快!还没有走到顾先生那里,我就想到一个大漏洞,那木头弥勒佛地耳朵可以藏东西,这么机密的事情,小婉又怎么会告诉你呢?你不过是自己不知道解释这纸条的方法,才来利用我的吧!”
荃儿兀自呜呜挣扎,可是穴道酸软,下巴脱臼,加上绑缚在身,却是无可奈何,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凌啸,却别有一番幽怨。凌啸和她对视一眼,忍不住低下头,“荃儿莫非会什么迷魂术?为何我看她一眼,就想起我们在江宁曾经同生共死的情形呢?”
凌啸当下不和她多说了,拿着纸条开始找东西。不料找来找去,竟然也毫无所得,无论是以什么方向什么起点,都会走到毫无东西的空地上。凌啸忍不住怀疑,难得自己也错了?
凌啸看着这张字条,忽地想起什么,拿出荃儿伪造的那份出来,定晴一看,这最后的一组数字,尽是一模一样。
凌啸苦苦思索,看来荃儿也对这最后一组数字很伤脑筋,因为,几乎就是这园子的大半长度,主楼,小亭都基本在中间些,作为起点显然不合理啊。他按照园门为起点试了一下,却依然不行,凌啸这下可真是茫然了。
“靠!东南西北究竟怎么回事啊?!”凌啸焦躁起来,时间不早了,他看看太阳,忽地猛然清明过来,一阵变位寻找,就见到终点所在处,是一棵有着树洞的参天大树,凌啸伸手掏去,拿着一个半尺长的盒子撤出来。
原来3434根本就不是南面走434步,而是西南走34步!靠,用三四表示西南,小婉真的是聪明啊!
小婉何止是聪明而己?!
当凌啸打开了盒子,简单翻视一下之后。他几乎要佩服到五体投地了!
盒子里面有一册纪录,凌啸每次到主楼的纪录都在其中,还有些远远窥视凌啸日常生话得来的纪录,最让凌啸惊异的是,这里面还有小婉地情报分析。她不仅怀疑凌啸不像是满族父母教导出来的孩子,完全半点的满足礼仪风俗和禁忌都不懂。她甚至还怀疑,和她同为大内女官的荃儿,竟是天地会潜人宫中地卧底。
无间道?女版韦香主?
有幸和当今的高级间谍同演卡萨布兰卡,凌啸真不知道是该笑还是哭了。但是当他揭开盒子底的一块红绸之后,他马上哭了,禁不住对天狂吼一番!
红绸底下地东西是凌啸终身难忘的两样东西。
一块和自己身上一模一样的玉佩,德隆多的随身玉佩。
钢制的短杆。杆头深刻的字还是“粘杆”!
人才啊,老四!你皇阿玛的密探竟是你地双面间谍,还是亲自动手杀我亲人、焚我家宅的凶手。真你***人才!
“小骏,把荃儿押到二号院,和曾敏一样,先看管起来!”收起眼泪。凌啸变得个分的阴沉,“把我放在二号院密室中的五十个铁球都拿出来,然后到大营来找我。记住,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大营的帅帐门口。挤满了江西百姓。
凌啸地到来,让他们激动万分,亲兵们早已经向他们透露了,香胰厂有活干的信息,他们知道,只要侯爷点头,自己马上就有了养家糊口的活路。
“乡亲们,本侯在此可以保证。定会给你们试一试的机会,但是话说在前头,做工人,首要地是纪律,纪律无处不在,就像这当兵吃粮的一样,击鼓,就要前进,刀山火海也要向前,鸣金就要后退,黄金白银也要向后。要是做不到这一点,我就帮不了你们!”
乡亲们纷纷拍着排骨地应允,凌啸自然也信誓旦旦答应他们。
胡骏赶到的时候,乡亲们的代表正在向凌啸汇报,“侯爷,我们这些百姓,其实是五个乡里的,所以事情都是我们五个当代表。小老儿名叫曲鲁,又是他们推举出来的总代表,以后侯爷有什么事,请直接就吩咐小老儿好了。”
凌啸点点头,这族权是中国根深蒂固的特殊形势,先就这么着吧,等自己把保安队建立起来,那时候,再慢慢改变,总之,要处于自己的绝对领导之下。
等到乡亲们退去,胡骏赶忙汇报,“爷,取来了,什么东西啊?这么重,把我的马都快压趴下了。”
“路上给你们开眼,先去召集那些亲卫。”凌啸嘿嘿一笑,这肥皂厂里的原料,硝石、硫磺、木炭,哪一样不是可以造火药的?为什么自己要编保安队,就是因为它随时都可以在自己需要的时候,配出打量的火药出来。这五十个小铁球,就是自己闲暇的时候弄出来的,本来准备先给孤儿们开开眼界后,再给正在秘密训练的那些庄园亲卫暗中配备的,不料今天就派上用场。
凌啸在后帐见到了那三十名亲卫,一看之下,忍不住哑然失笑,这些人除了囚工子弟,还是囚工子弟。罢了,杀人放火这种事情,也真的只有交给自己的仆人加亲卫的他们,自己才能放心。
“弟兄们,自从上次何园遇袭之后,你们很多年轻人接过了父兄们的刀枪,但是勇士的称号你们能不能接得过来,今晚,本侯将拭目以待!今晚,一群贼子意欲将本侯和何园颠覆,试问,我们该不该杀了他们?”
“杀!杀!杀!”覆巢之下无完卵!这些人的眼里只有凌啸的恩情,和荣誉的渴望,他们知道,天下间除了凌啸,再也不会有一个官员称他们贱民为勇士,更不可能给他们一个何园这样温暖的家园。
“倘若这些人是律法纲纪中绝对对不能杀的呢?”
“杀!杀!杀!”
士气可用之下,凌啸半句啰嗦的话都没有。“出发!”
远远绕过武昌城,凌啸他们自白沙渡口悄然渡江,再折往西去。一个时辰的奔驰,见到一片河滩荒地,凌啸勒马叫道,“停下。就是这里了。”
近三十声的轰轰雷声之后,“知道如何用了吧!”
众人又出现在官道之上,要是这时候凌啸回头去看。定会发现,亲卫们地眼神是何等的震撼!乖乖!可以拿在手上甩出去的葡萄开花弹,有个怪怪的名字,叫什么“手雷”,炸起来真是威力无比,地上能够炸开一个坑要是炸起人来,还不断胳膊断腿啊!
到达杜家台泽地地时候,虽是已近十五月圆,但是今晚却是黑云沉沉。凌啸驻马官道旁,看看天遂人愿的夜空,忍不住恨恨赞过,“好一个月黑风高杀人夜!”
“爷。咱们还没有找到我哥留下的记号,他跟我说过,会找显眼地地方留标记的。”
凌啸一指沼地中央,“如果本侯猜得没有错的话。这次何柱儿他们定是带了一个向导,那人肯定是一个送我来湖北,又送大爷和灵柩回京的礼部护卒,也只有他们,曾经来过才知道我阿玛的房子在何处,然后才能以此为中心,在这人烟稀少的沼地上寻找相邻的居民。”
胡骏恍然大悟,“是啊。哥哥一向比我机警聪明,他肯定在那里留有记号地。”
时隔三个月,日晒雨淋的侵蚀,使得格尔楞的茅草屋更加破损,凌啸任由亲卫们四处寻找,自己却在中堂默默祷告,“阿玛,额娘,啸儿已经找到了证据,杀害大伯焚尸灭迹的人是四阿哥。你们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啸儿快快强大,有朝一日能够为大伯报仇雪恨!”
“找到了,爷,请快来看!”
何柱儿烤着篝火,听到隔壁的哭声,耐不住心烦意躁。
荒郊野外没有床睡觉已经是难为本公公了,你们还***半夜三更嚎什么丧!他尖着嗓子骂道,“哭什么哭?说了只是借宿一晚,又不是杀你地头!再哭再哭现在就宰了你们!”
一个贝勒府侍卫劝解道,“公公,算了,和他们这些乡野小民怄气划得来吗?您看我们这跑了一整天,方圆几十里,才找到七八个人,这里人烟这么稀少,那些人一看就是土包子,哪里可能会有什么名士宿儒之类的!您看,咱们回去,爷他老人家会不会责罚我们的?”
何柱儿把眼一瞪,“刘众,我看你真是脑子流脓,坏了!”
他拍看刘众道,“爷原不原谅咱们,这要看老爷子原不原谅爷。欣馨公主已经承认那女官是她毒杀的,爷她差事完成了一件,问题是,这寻访荆楚名师的差事有多重要。实话告诉你,要是真的找到教出凌啸侯爷的名师,咱们也不能轻易变给老爷子,不然,老爷子定然大笔一挥,封为太子太傅,可就是我们爷的大不幸了!”
周围几个侍卫登时围上来,七嘴八舌地问起来,“那贝勒爷怎么交差啊?”
何柱儿嘿嘿一笺,虚荣心极为满足,“实话告诉你们吧!爷己经把这个名师差事泄漏给各个王爷贝勒的眼线了。嘿嘿,和我们一起出京的,有几拨人马,但是他们找不到向导啊!咱们爷管着礼部,那些来过这里的护卒,都被爷关起来了。哈哈,难道他们去问凌啸,你家住何处?你师傅是谁?凌啸还不大棒子打死他们才怪呢!”
“哈哈!”侍卫们哄堂大笑。
何柱儿更加神秘道,“为什么我们要昨晚子时才偷偷出城就是怕人跟踪。再问你们一个问题,本公公为什么要带个眼线在手上上,而且直到刚才杀了他,你们知道原因吗?”
“是不是要清理门户?”
啪!何柱儿一巴掌拍到他地头上,“错!你朱郎也是人如其姓!”
“是不是要杀掉他,以儆效尤?”
啪!“错!”
“那就不明白了。”这死太监喜欢打人,众忍那还再上当,纷纷摇头。
“我知道,你想嫁祸我们四爷!”
何柱儿一怔,这么快就猜出来了。这般***武夫们怎么还有聪明人?他正要问是谁说的,忽觉不对,那人说的是他们四爷,好像这声音还在门外。
他刚刚醒悟过来。忽见窗户外猛地扔进来几个黑乎乎的玩意,砸在篝火之中。
“四爷赏你们地!”
“小心暗器!”刘农话没喊完,就见到猛烈的亮光从前面人影缝里刺眼而来。等他微闭上眼晴的时候,却或觉到了一种很怪的感觉,像是在飞翔一样,他还没有来得及细细品位,就觉到了背上地撞击,和落地的空虚,一阵熏天的臭气传来。他地脚己经落了实地。
黑暗中借着微弱的星光,刘农这才发觉,自己落在了屋后的粪坑之中,扭头一看差点把他吓死,身边还有一人,居然是朱郎。
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粪坑。这种缘分本待好好叙叙,但是屋里传来的惨叫声,让他们噤若寒蝉。
“呵呵,***何柱儿。敢咬我,老子捅死你,捅死你!”噗哧的入肉声传来,粪坑二友的屎尿都吓出来了,不过,这显然不是随地大小便地不文明行为,因为他们的确在茅坑,面且做到了入池入坑的规范。
“头!那边有人来了。”
“快走!”
脚步声远去。
脚步声又响起。“爷,好多死人!……是八爷的人,刚才那个是四爷的人吗?”
“少管闲事!看看有没有活口,有就宰掉,绝对不能让人知道我们毓庆宫也来过。”
一阵搜索之后,“爷,这好像是四爷他们的粘杆,被那何柱儿压在身下了。是留下还是带走?”
“留下吧!咱们追上去看看,他们不是己经带着一个麻袋吗?暗中查探一下,是不是名师!”
一路上再三确认没有人跟踪后,天色渐亮地时候,凌啸和一众亲卫回到大营。
众人的嘴巴都笑歪了,好一个杀人栽赃计谋,就算不留下那根粘杆,老八从何柱儿额头的伤口上也看得到粘杆两字!就算他不知道粘杆两个字的含义,那故意没杀地活口,也可以告诉他。何况和老四暗斗的皇子们,又怎么会完全不知道粘杆的存在呢?
凌啸独自一人来到角楼上,北望京城,全没有两天两夜没睡觉的疲惫。
他想不到第二个差事竟是找教导自己的名师,去给太子当太傅,真的是笑话,皇上,想不到你还知道十年树材,百年树人啊。
自己的心病差点让自己成了惊弓之鸟,幸好自己没有滥杀一通,否则,效果哪里会有这么过瘾?哈哈,皇上,你就去找我地老师去吧,慢慢找,除非你也被雷劈到二十一世纪,否则,就等将来问问阎王爷吧!
码头长亭,老八郁郁地望着滚滚江水,心中苦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将春水向东流。
八阿哥终究还是没能完成差事,不过他也不怕皇阿玛真的封他做什么沔阳公。
凌啸和湖北众官员前来送行的时候,不但老八自己坚信这一点,凌啸也坚情,当一个皇阿哥带着四十余具棺材上路,手中还捏着一柄粘杆的时候,康熙就算不相信他听到的,也会相信他看到的。
凌啸的脸无疑是变得最快的。
老八再次笑意堆面,提起合作发财事宜的时候,凌啸当然也是春风满面地表示不急了。老八的心顿时凉飕飕的,湖北之行四十多心腹损兵折将不说,要是还得罪了凌啸,那可就是大大不妙了。凌啸的师傅还在虚无漂缈中,这现成的高徒可无论如何要抓住了。无奈之下,老八只好使出收买的老手段了,谁料到,要想收买凌啸的门槛还不是一般的高。
“凌大人,江南那个纺纱机厂有没有胤襈能够帮上忙的地方啊!”
“也没什么大困难,不过是经了百八十万的流动银子罢了。不过已经有了五家山西票号在谈借贷的事情,就不劳八爷费心了。”
“这是什么话!我与凌大人交好一场,你有难处,胤襈怎能袖手旁观?只有我就把那入股玻璃的两百万本银先拿出来,你这边先周转着如何?”老八无可奈何,偏偏凌啸所说的玻璃吸引力安在太强了,就算自己给他一半干股,也还是诱惑超强啊,更何况凌啸自己说,还有可能搞出完全透明的玻璃,那可是不啻水晶的价格啊!
“这事情先压一压吧,等八爷回京先找好我要的工匠再说吧!”
老八松了半口气。凌啸的拽,还不是一般的拽,但是毕竟门没有关上,尽管这门是自己砸了近一百万的银子才卡住的,但是他依然还是欣慰了—点。
对自己以皇子之尊,却常常委身相求,老八不是没有愤怒和屈辱过,可是谁教自己生来就不是太子的呢?更何况,太子也未必不想求凌啸,只不过凌啸不给他这个求的机会罢了,。每当这样一想的时候他的愤怒和屈辱就减淡了很多,那减淡的程度刚刚好让自己能够再次相
求。
看着凌啸给自己行别送礼,他忍不住又想,凌啸说的那个什么可以暗中搞一搞的传销,是什么东西?
凌啸没有给他答案,因为官船来了。
看着老八离去,凌啸转身就走,却听后面有人在叫他,凌啸转头一看,竟是施世伦。
“施抚,有何吩咐?”
施世伦哈哈笑道,“侯爷,这吩咐一词,可就免了,前天送容若公子回京的时候,世伦不是说过,侯爷帮我们解决了江西百姓的生机,施某身为巡抚,感激都来不及呢!”
“凌啸身为朝廷官员,又是湖北水土养大,为百姓们做事,理所应当的。”凌啸和他客气几句场面话,不解他到底叫住自己为什么。
“有两件事情,还望侯爷帮忙。一件就是世纶想借鉴侯爷的方式,也文官的养廉银子,倘使拿了养廉铅子还贪的,重典惩治,这样就是荆楚千万百姓的福祉了,不过世纶没有侯爷这样长袖善舞,还请侯爷帮世纶出些主意。”
凌啸惊异地看着施世伦,这后世的养兼银制度,莫非就是他最早提出来的?凌啸拿捏对答应,先想想办法,却一句瓷实话都不说。官要是真贪起来,那可是无底洞,凌啸才不愿意吃亏不讨好呢!
“再一个就是,”施世伦看看左右无人,低声道,“这次八阿哥里纲纪随从的事情,世伦怕是没有那么简单。若是世伦派臬司去查,怕是立地就会惹起风言风语,说什么省支持哪位之类的。我老施可是半点都不想,也不敢参和此事的,侯爷,可否由你的镇标出面,将沔阳州那杜家台的外地生人全部驱逐了事啊?”
凌啸大讶,“为什么是我?”
施世伦一拱手,“一来你救过驾,根子比我父亲大人还要硬,二来,你也不愿意见到家乡老被骚扰吧!我用宪牌给你手令,咱们一起来担下此事,如何?这次帮了世伦的忙,侯爷以后要些什么方便,只要不是太为难,世伦不会不报的!”
凌啸嘿嘿笑道,“施抚你一句瓷实话都没有哦!不过越是这样,凌啸越相信你是重诺之人,忙,凌啸帮了!”
待与施世伦分手之后,凌啸到僻静处,吩咐金虎的命令却立刻变了,“即刻派豪成带三千骑兵,以治安缉匪的名义进驻杜家台,外地生人一律生擒,若是京城来人,一律杀绝!”
豪成带着三千骑兵离开镇标大营的时候,凌啸没能去送他,他正在何园府内伤脑筋,何园来了几位相当厉害的客人。
“爷!长公主的教习嬷嬷求见,他们在前堂等候,顾先生正在作陪。她还带了几个人来,其中就有那个什么甘风池。胡涛禀报道。
“以后不要称呼教习嬷嬷,要称为老夫人。”
“是!属下明白了。”
甘凤池为何而来,凌啸自然知道,可是大母来了,他就不能不见,不过,他很奇怪的是,自己的大母应该是个满族女子,为何会与甘凤池他们搅到一起?
客人有五位,正和顾贞观,大母和甘风池是凌啸认得的,还有三个中年人,却是生人。凌啸慢慢走进堂来,却没有一个人向他见礼,连站起来都没有,只有甘风池似乎犹豫了一下,又复正襟危坐。
甘风池此人非不可屈之人,可惜了一身好武艺!凌啸微微感叹一声,即径直来到嬷嬷面前,硬生生跪了下去,“孩儿给大母请安。”这一次,一向对凌啸不怎么假以颜色的嬷嬷却没有发怒,只是微微侧身,不受她的这个礼节,凌啸知道她还有心结,也不计较,自己起身来到主位坐了。
顾先生对凌啸有这么一位大母有些吃惊,但是他很快就向凌啸介绍起来。“呵呵,侯爷,今天我们可是高朋满座啊,他们几位都曾经是容若公子的座上客,与贞观也是多年相交!这位是潘次耕潘先生,是顾炎武先贤的弟子,这位严鸿逵先生则是吕留良先生的衣钵传人,这位黄百家仁兄,乃是黄梨洲宗羲先生的公子。”
凌啸肃然起敬。一面给贞观面子。主动向他们拱手为礼,一面心中却惊诧不已。容若大哥奉了康熙的密令。要笼络前明的士子文人,所以尽是结交这些前明遗老的子弟,这不奇怪,问题是今天吹的都是些什么风。竟然全部跑到我这里来了?
“能够得到几位地大驾光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啊!既然是我先生地好友,凌啸就以茶代酒,先庆此荣幸,也当是敬众位一杯。”三位贤者子弟矜持地微微呡一口茶水,纷纷赞道,“好茶!”自甘风池却是武夫本色,一饮见底。
“鲁桓。吩咐厨房做一桌酒席,先生的众位好友前来,让他们好生奉承,用拿手地厨艺为各位贤达接风。”
凌啸好客的吩咐。心中却是十分的震撼。顾炎武或、黄宗羲和吕留良都是了清史上赫赫有名的思想家,前明地遗老之中,才华横溢的风流。人物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是顾炎武的名句,而黄宗羲除了反对帝制的思想启蒙外,更是组织过反清起义军,而吕留良则是典型的悲剧人物,雍正把他的尸首都刨出来挫骨扬灰。子孙杀绝殆尽。
嬷嬷开口直承来意,“凌啸,酒宴也就罢了。这里有三封书信,请你过目。”
凌啸一一拆开来看,却是魏东亭、曹寅和容若的信。三封信都只为一件事情,请凌啸放了曾敏,只不过魏东亭是孝,曹寅是威胁,容若是劝罢了。别人的面子可以不给,但是大哥容若地面子又岂能不给?他回京路过江宁,别人知道他是凌啸的大哥,又怎么会不请他转圜释放呢。
不过,这么轻易就放了,凌啸实在是心有不甘,尤其是看到甘风池在那里得意的样子,凌啸就更加不爽了。无论如何,那甘兢平的都不会小于四十岁,而曾敏才不过双十年华,还有一个甘风池一旁虎视眈耽,想起这个,凌啸都不舒服。“大母,有魏曹两位大人和我大哥地书信,凌啸一定会放人,不过,要等到三天之后!”
甘风池急了,甚是无礼道,“为什么?”
凌啸眼皮一翻,“甘家庄甘兄,似乎本候无须向你解释为什么吧?
甘风池听他提到甘家庄,立刻蔫了,正想解释,黄百家却扳着脸斥道,‘风池,有话要好生问,为师交代过你多少次不得无礼!”
凌啸吃惊到笑了的程度,他黄百家年纪比甘风池似乎大不了两岁,却自称为师,难道甘风池那一身好武功竟然是黄百家所授?嬷嬷却不待他细究,接过话题冷声道,“为什么要等到三天以后?”
“回来之后,一直忙于俗务,还没有时间审问一番,要是匆匆就放了,于体制不合。”
凌啸鬼话连篇地胡扯,他需要时间去寻找对自己利益最大化的方法,“大母,反正您也难得来咳儿府上,就多留几天,也让孩儿向您尽些孝心吧!”
顾贞观看凌啸的脸色,就知道他可能在打什么鬼主意,这忙帮腔道,“是啊,老夫人,侯爷几次三番和贞观谈到您,都是泪如雨下,嗟叹不已,总想为老大人向您补偿一二,老夫人,侯爷怎么说也是您的孩儿,您就成全他这一片孝心,不要在四处飘零了。”
嬷嬷冷笑一声,站起来道,“曾敏之事你既然已经答应了,老婺子就等你三天。你说你想把我接到这里来孝敬,是真的吗?”
“千真万确啊大母!”凌啸听她口气松动,禁不住欣喜万分,她是格尔楞的原配正室,遭遇可怜至极,若是能接到自己身边,无疑自己会安心很多,就是地下的格尔楞也会暝目地。
也许是看到凌啸的确有那么—点的真挚,嬷嬷面色缓和下来,可是接下来的一番话,却让凌啸万万没有想到。
“好,只要你答应放了叫荃儿的小丫头,老婆子就允许你叫我一声大母!”
好快的消息啊!尽管目前好像没有人知道荃儿的身份,但是凌啸明白,荃儿的重要性超过那曾敏百倍。
黄百家、潘耒和严鸿逵紧张地看着凌啸,却把凌啸的注意力给引过来了。刚才自己还以为他们是为曾敏来撞顾先生的木钟来了,现在看来,是为那天地会的荃儿。凌啸越发搞不清楚形势了,既要救那甘兢平的妻子曾敏,也要救天地会地密探荃儿。大母究竟在搞什么?
“嘿嘿。地下相谈吕公姥,遗民犹有一人存。”这是凌啸唯一记得地顾炎武的诗句。当即念道出来,唬得几人心中震撼,面色苍白,黄百家已经暗暗用上内力在丹田。一待凌啸不从,就抓他做人质。凌啸微微昵视他们几眼,继续道,“大母,您可知道这荃儿是什么人吗?您可知道,我会有被问罪地危险吗?”
“知不知道都一样!老婆子只知道她的祖父曾经救过我一命,有恩不报枉为人!”嬷嬷的神色如此坚定。令得凌啸为之气结。
“唉,有其夫必有其妻,大母,孩儿没有想到。你和阿玛都是如此重视恩情的人。一个可以为了恩人之女阵前逃逸,一个可以带人来逼迫她地庶出之子。”凌啸真不知道是该为有这样的大母欣慰还是苦恼了,倍感疲倦道,“先生,我乏了,你先设宴款待各位吧。我看就快过年了,二号院的亲卫们也很辛苦的,三天后。等我审问完毕之后,让他们轮流休假吧!”
说罢,凌啸对嬷嬷躬身一礼,一摆衣袖,就扬长而去。
甘风池就要追问,潘耒却伸手止住了他,他向众人一看,内都是喜笑颜开的神色,微微一想,甘风池也明白过来,正要心中鄙视凌啸的官话,就听见顾贞观笑呵呵道,“老夫人,各位仁兄,请到花厅用席!”
花厅那一边,酒席上谈论诗词民俗的欢声正酣,这边凌啸却靠在兰芩的腿上宁静万分。
吃着小依递上来地点心,喝着兰芩斟上的女儿红,凌啸感到其乐融融。一个很无耻的想法,在宁静个诞生出来。凌啸忽然觉得这样的计划,也许会使得自己失去嬷嬷这个大母,甚至还有利用她地嫌疑,可是现实的需要,和自己心中勃勃的野心,竟是什么都难以压下去的。
微微带对负疚的心理,凌啸看着恬静的芩儿,看着她愈显母性光辉的面容,凌啸无端想起了远在异时空的妈妈,母爱是最伟大无私地,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漂流的艰辛,却只能在自己的心中苦苦咀嚼,对以前的所有怀念,也只能在午夜梦回中重温。要是自己的妈妈看到自己现在更成了这般奸诈机巧,不知道是何感想?
“芩儿,相公这人好吗?”
芩儿叹了一口气,“在芩儿的心目中,相公永远是最好的。但是,相公现在好让芩儿害怕。”
“小雅告诉芩儿,你要豪成去杀很多京城来的外地人,芩儿真的不知道也不想管这件事情,可相公啊,夫妻乃是天涯同命鸟,芩儿真怕相公惹出什么大祸来,会使龙颜大怒。芩儿能够和相公同生共死,是芩儿的荣幸,但芩儿腹中的孩儿,是相公的骨肉啊。”
凌啸一转身,紧紧抱住她,“芩儿,你放心,相公是最疼你的,腹中的骨肉,也是相公的心头之肉,相公绝对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你们母子的,任何人都不可以!这次杀人,实在是为皇上而杀。皇上一定会明白相公的一番苦心,不仅不会责怪你相公,还说不定会封给你一个诰命呢!”
“真的?”芩儿的眉头舒展开了,“芩儿不要诰命,只要一家平平安安。”
凌啸安慰完毕,立刻就一揽她的腰身,往锦被上倒去。
芩儿慌了,羞涩地道,“爷去找欣馨吧,我和小依都不能服侍你了。”
凌啸大哑,却见小依更是粉面羞红,匆匆清理点心杯盘,就要出房,凌啸一把抓住她,高兴的像是中了头奖,“想不到咱记得的安全期,反其道而用之,尽然(竟然)也是百发百中,科学啊,还真不是吹的!”
两女还在推辞,凌啸一手一个搂入香衾中,“什么都不做,爷今天抱着你们唱儿歌搞胎教!”将两个温暖柔软的娇躯抱着。凌啸的儿歌还没有想出来。却忽地想到了一点,康熙这个皇帝。是中国历史上子女最多的,莫非他也懂得排卵期?
康熙懂不懂排卵期,没人敢问他,因为他会暴怒。暴怒就会杀人。现在他就在暴怒之中,乾清宫刚装上的荷兰贾的窗玻璃,就差点被他的闷雷嗓子吼破了。
地上躺看地何柱儿尸体,胤襈刚才在这里地报膝(抱膝)哭诉,还有武丹的侦知处报告,都让康熙难以接受,但是武丹还在不紧不慢地说下去,“前年开始横行京城地宋公强贼。就是偶然有使用这种短钢杆凶器的,不过,一般是在遇到强烈反抗的时候,强贼们才会使用这凶器。此凶器戳在人的身上,会形成很特殊地伤口,要是戳在额头上就会形成明显的字迹模样。侦知处发现,凡是面容上曾经受过此伤的人,都在不久之后,再次遇到杀害。”
康熙一招手,止住他的长篇大论。“简洁些!是什么人主使查出来了吗?”
武丹的冷汗当即就冒了出来,有些话一出口,就会立刻把人往死里面得罪,但是皇上要说,可以不说吗?
“皇上,目前还没有确定的证据,可以表明究竟是什么人主使,但是他们有很明显的地域特点,就是只在京城犯案。这次在湖北发现这样的案子,还是第一次,应当是追而杀之!”
康熙暴怒起来,“堂堂皇子出京办差,居然有人追寻而劫杀其手下,朕还就不信了,会有臣子有这么大地胆子!即便是反贼,也只会是针对胤襈本人!去,给朕查所有的阿哥府中,还有门人,在胤襈出京的前后,究竟有谁的府上有人出京了!”
“侦知处有监视地存档,奴才马上去取来。”
武丹赶紧出去办差事了,他不得不佩服这个皇上,自己说得这么隐讳,他还是嗅到了胃口。但是武丹也常常佩服这群强贼,侦知处每次想要采取什么行动的时候,强贼总能提前得知到,侦知处有内奸,是肯定的。武丹相信,外界或许知道有侦知处的存在,但是能够渗透到侦知处内部的人,定是和皇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皇阿哥们就是第一要怀疑的对象!
康熙烦躁地走来走去,武丹悄声进来呈送一份密档,又悄声跪在一边。康熙耐着性子打开,才看了几行,就忍不住心中的怒火了,毓庆宫、雍和宫都有派出不下于十人离开京城,更让康熙心酸的是,连一向老实巴交弄文章的老三,也派出了七八个人出京。
康熙抓起卸案上的玉如意、玉砚、玉笔架、玉镇石,凡是能扔能砸的东西,一股脑全扔出去了,砸到地上的粉身碎骨,砸到门窗的砰砰作响,还有叮叮当当的玻璃破碎声。
待到武丹瑟瑟地看着他的时候,康熙已经泪流满面了,声音酸楚无比,“想不到啊,朕才七旺八旺的四十出头,这群逆子就争得死去活来,朕这是造得什么孽啊!朕难道就没有教他们兄弟和睦吗?没有给他们讲过同心同德的道理吗?”
武丹见他凄苦,也陪着落泪,却是一句话都说部出来。
康熙毕竟才四十三岁,雄风宛在,心性也自坚强的多,凶性还存在,想到自己上个月又添了一个小皇子,也不惧怕自己床第不行,会导致今后子肆稀零,自怜自伤一阵之后,已是满面凶光,“武丹,传旨,三阿哥、四阿哥行为不谨,深失朕望,降为贝子,罚俸一年,着令至宗人府面壁一个月!太子……”
说道太子,康熙却犹豫了,他不禁想起了那个梦。
幽幽灯火下,皇后赫舍里泪流满面,“皇上,皇儿事事受到兄弟们的掣肘,如何能办得好差事?若是他实在不能像前朝太子一样,内有名师教导,外无兄弟虎视,臣妾恳请皇上,把他及早贬为庶人,皇上还能照料他几十年衣食无忧,这样臣妾就心满意足了。”
“太子……太子就算了吧。”康熙长叹一声,兄弟们都出手了,换了自己是太子,也不可能会坐视不管的。
“喳!”武丹领旨欲走,却被康熙叫住。
“再把胤襈叫来,联还有事情问他。”
胤襈来得很快,扫一眼地上的狼藉。心中莫名肉痛。自己在海商处买了二十面窗玻璃。花了近万两白银,皇阿玛这是荷兰国的朝见贡品。却如此不珍惜。
大殿里只剩下了父子两个,康熙渐渐压下火气,“欣馨真的是承认了?会不会是她心系……。”
康熙没有说下去,胤襈却知道他想说凌啸。不过老八的第一意识就是,凌啸等于玻璃,等于银子。他摇摇头俯下身躯,“儿臣也是这么担心,所以,在第一时间就把欣馨接到驿馆,马上详细询问了她下手的情形。出乎儿臣的意料,对于鹤顶红杀人的细节,欣馨地回话十分地详细,中毒者有什么状况。什么时间开始抓喉咙,什么时间溢出黑血,什么时间断气,什么时间开始便溺失禁,什么时间开始面色发青,这些她都说得详细无比。儿臣为了验证这一点,专门在武昌大狱里,找了一个会武功的地女飞贼做了试验。竟是毫无相差,可见是她亲手毒杀小婉地。”
“难道就不可能是她一边旁观的吗?”
“儿臣当时也认为有这种可能性,但是,儿臣以为,如果是凌啸的话,第一,他不会笨到在自己的何园里面杀掉小婉,第二,就算他要杀,也不可能要公主在一旁看着!”
康熙微微了头,心中地大石头落下,他之所以重视这件事情,全是因为曹寅那边的安排出了纰漏,聪明的凌啸一定会猜到自己拿他当投名状,这倒可以用朝廷需要来解释,但是如果他发现小婉是自己派去监视他的话,康熙就不能肯定,凌啸会不会生出怨怒之心。
如今,自己的女儿以杀反贼的名义,杀了小婉这所有的事情就合理了。有反贼奸细卧在凌啸的身边,连江宁遇险地事情,都可以解释成反贼掌握了他的行踪嘛!想到这里,他的心情好了许多。
老八也是聪明人,却聪明反被聪明误。他一脸茫然问到,“皇阿玛,儿臣不明白,那个小婉这么重要吗?凌啸如此的能臣干吏又是皇阿玛一手提拔地信臣,要是他真的杀了一个女官,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啊?”
康熙渐渐从欣慰里变得冷漠起来,你老八如此精明,还会不知道小婉是什么人,在朕面前装什么傻?越想越觉得他也险恶和自己这君父也玩心眼,于是看在眼里,就越觉得他和那几个儿子也是一丘之貉,说不定比其他人盘翼得更有劲呢。
“你的身子骨不错,带着这么多棺材回京,居然只用了六天光景。湖北巡抚施世伦他们已经封了武胜关,码头和路口都在产查。不如你再跑一趟湖北吧!把那里可能杀你属下的人抓来京城,朕要细细审问!”
直到出了乾清门,老八还没有压住心中的狂喜,兴奋的几乎想哼哼小曲。他怎么能够料到,此刻的乾清宫里,康熙在喃喃自语,“胤襈,你本是辛者库卑贱宫女所生,阿玛现在给你最后一个机会,看你是不是对兄弟们上敬下慈地人,要是你真的把他们带回来给联爆出丑闻,就别怪朕把你排除在外了。”
一进自己的西花厅,胤襈就快感无比地对两个弟弟说道,“皇阿玛要穷治老四和其他阿哥了,只要抓到他们,就是我们的好机会!”
听到从天而降的好消息,老十呵呵傻笑,老九也高兴地道,“既然他们不仁,我们也就不义了,那个椅子只有一把,八哥,咱们要把老四的人一网打尽!”
胤襈却笑笑摇头,两个兄弟大惑不解,“难道八不想仇了?”
老八嘿嘿笑道“太祖以《三国》起家你们就没有好好研究一下?重点当然应该是太子的人。至于老四的人嘛,这要看能不能抓到太子的属下,要是抓到了太子属下,当然是连老四的手下一并抓,要是没抓到太子的人,嘿嘿,就算抓到老四的那些混帐,也只有放了。”
老十还在懵懂,老九已经恍然大悟起来,“联吴以抗曹!”
不等他们马匹飞来。老八把手一摊。“拿来!”
两人齐声诧道,“什么?”
“有多少家底全部拿来!”老八的声音坚决无比。颇有破釜沉舟之势,“第一,到湖北抓人,除了我们的门人。就只有指望凌啸了,没钱,他理我吗?”
老九哑然道,“他是这样的人品?”
胤襈苦笑道,“他有人品,我还要找你们借?还有第二呢,皇阿玛春秋鼎盛,我琢磨着。这一次也只能是打他们几个一闷棍,百足之虫,死而难僵,太子四哥究竟如何结局。现在都难料到,所以该继续加强的实力,一点都不能放松。凌啸这厮会搞无色玻璃,要两百万地股本,他要一半地干股。我已经同意了,为免夜长梦多,这次就带银票去!”
老九倒吸一口凉气,一百万的干股,凌霄未免太狮子大张口了吧!老十却是一吸自己地口水。“会搞玻璃已经骇人了,还会搞无色玻璃?金光闪闪啊!”
的确金光闪闪!
当曾敏被押进这个小屋,被摘下黑头套的时候,几十根腊烛把她没有适应的眼睛刺得直冒金星。
凌啸笑吟吟地看着她眯着地双眼,饶有性质(兴致)地欣赏。
“曾敏?是贾敏吧?哦,不对,应该是曹敏吧!”
曾敏像是雷击一般全身一抖,待她看清是凌啸的时候,大吃一惊,低首沉默半晌,“既然侯爷已经知道了,为何还要将小敏禁锢此处?难道侯爷不怕坏了大事吗?”
凌啸哈哈大笑,起身上前,看她的眼光更加兴致勃勃,能够和林黛玉的母亲近距离接触,他真的比见到康熙还要高兴。
“本侯正是为了大事补漏洞才把你抓来小聚一番。回去告诉你父亲,反贼绝对不是什么傻瓜蛋,越是不读书的草根,越是对读书人的朝廷戒心深重。把你关在这里,反贼才会相信本侯是发飙了,才会相信甘兢平和你们的那个局!”
曹敏点点头,声音很好听,如玉簧珠盘之音,“这个小女子也想到了,谢谢侯爷了。小女子奉家父之命,飘荡江湖己久,不懂太多地礼数,有冒犯之意,还请侯爷见谅。现在侯爷似乎可以放了小女子了吧!”
“不可以!”听着黛玉母亲的声音,凌啸不断臆想黛玉原型的模样,可惜即使历史不改编,到那个黛玉成人的时候,自己也七老八十了,“因为我放你出去,也是一个漏洞,必须要等到人来救你出去才行啊!”
曹敏顿悟地样子,让凌啸有些沉醉,别的女子是张开小嘴,说声“哦!”,这个曹敏,却是先蹙下眉头,再明眸微转一下,然后才点点头,“嗯!”
凌啸还想多说,曹敏却道,“那小女子可以回房去了吗?”
凌啸顿时十分哽噎的感觉,他想和她聊一聊,却无从说起,难道就在这里和她屏烛夜谈《红楼梦》,告诉她里面的林黛玉是她将来的女儿?就算她不会把自己当成傻子,也会在听到自己女儿将忧郁而死的时候骂一句神经病的!
凌啸看见她就要离开,也许自己今生都将再也见不到她了,一股难以死心的好奇心难禁,脱口道,“曹小姐,凌啸冒昧地问一句,甘兢平于你是真夫妻还是假夫妻?”
曹敏闻言止步,很是惊奇,微微羞涩地说道,“甘兢平其实是宫中地公公。小女年幼就配给了姑苏秦如海,只是他正索取功名,小女子也还在为皇差而飘零,耽搁之下才屡误佳期,此番事了,即可成婚了。”
凌啸这才明白过来,原来翩翩佳公子另有其人,竟然名字都与那黛玉的父亲一样,只是姓由林变成了秦。曹敏嫣然一笑,即转身而去,凌啸兀自痴痴然喃语,“秦黛玉,好听!”
“爷,还审那荃儿吗?”胡骏见他模样,大吃一惊,究竟谁在审谁啊?没见过审人的竟然把自己给审傻了的。
“啊?审!怎么不审!”凌啸回过神来,从探古的幽思里醒过神来,他发现自己竟有一种莫名的感伤和郁闷。
第一次审人,尤其是审美丽的女人,凌啸本想香艳一点的,谁知道会如此结局。第二个他可不想这样了。所以当荃儿被押进来的时候。凌啸摆出了很吓人的凶恶表情,还在桌上摆了一个骷髅头。
“性命?年龄?籍贯?住址?职业?”
“……废话!”
荃儿这丫头向来就是直言不讳。上次在江中地时候,自己还以为她是未来地那种平等心极强的女子,现在明白了也是天地会地女版韦小宝,才知道也是恨自己这满洲鞑子。憎恶之情不自觉地时常流露罢了。凌啸咧看牙道,“说!”
“黄玲,十八,浙江,牢房,细作!”荃儿挑衅地望着他,也许是知道自己己经没有了幸理,对凌啸保持着精神上的极度蔑视!
“天地会总舵主叫什么名宇?”凌啸知道肯定不叫陈近南,台湾都灭了很久了。陈永华的骨头都快成灰了。
“……”
凌啸抓起那个骷髅头,伸到她的面前,“看到了没有?不要不老实,也不要仗着……”
“唾!”
根据设计原理。离得越近,吐口水就越准,不过凌啸是里有预防,迅这侧身闪过,“电影上演过多少,你以为我会上当吗?”看到荃儿气急,他当即哈哈大笑起来,猝不及防那荃儿接着又是一口。真准,落在不该落地地方。
凌啸气急败坏之下,他的手自然也抓上了不能抓的地方,可以向天发誓的是,他抓上荃儿胸部狠狠威胁的时候,才发现她其实是很漂壳的。
“信不信不会有人听到你的叫喊?”
“死鞑子!”
“不要叫我死鞑子!我母亲是汉人!”
“畜牲只知其母,不知有父,你连畜牲都不如!死杂种!”
凌啸气急,手上猛一用力,绵绵又弹力处的衣襟已经被撕破。
“死贼子,住手!”“混帐东西,丢你阿玛地脸!”“纳命来!”“真是有辱斯文!”
等了半夜,还不见凌啸所说的换防的嬷嬷等人,本来就对凌啸的虚假暗示心中恼火,等见到凌啸凌辱荃儿,终于忍不住了。
几个人纷纷从二号院地院墙上跃了出来,还没有冲到这间审讯室,就被蜂拥而出的亲卫们围在中间,弓箭齐张之下,甚至还有很多人只拿着黑乎乎的铁球,却比其他人还要有恃无恐,几人顿时面面相觑。
凌啸步出那间审讯室,来到圈外,对气得无可奈何的嬷嬷跪下,膝行两步,“大母,请您过来,忠孝不能两全,请不要为难孩儿。”
嬷嬷正要破口大骂,黄百家一扯她的衣角,道,“去虚与委蛇,寻机抓他当人质。”
就这样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情势下,凌啸顺利地被嬷嬷拿下当了人质。
“放开他们,不然我就杀了你们的侯爷!”嬷嬷扼住凌啸的喉咙,威胁道,但是没有一个亲卫后退。
凌啸却用几乎耳话地声音对嬷嬷道,“大母,他们不会听你的。人我是一定会放的,荃儿,不,黄玲姑娘你可以带走,大母,希望这件事情你能保密,为了我们家,任何人都不要讲出去!”
嬷嬷大吃一惊,“你!你说什么?”
“我本来就不想杀荃儿,你等下就用她换我吧!但是其他人你得留下,”凌啸见嬷嬷色变,赶紧道,“事关我家的血海深仇,我有要事需他们帮我,不得已用这劫囚的罪名将他们暂时羁绊。再说他们的身份,我也不敢随变杀啊!若是嬷嬷不信,可以当场杀了凌啸!”
“什么血海深仇?”
“伯父被人杀死后焚尸灭迹,这算血海深仇吗?”
重报恩的人也重报仇,果然,嬷嬷的手渐渐松了,凌啸急忙道,“别松啊!要是被黄玲那丫头看出来,在江湖上造谣说我故意放她,我就算有九个头,也不够皇上砍啊!”
嬷嬷更加相信了,哪里有人假装到这样地步的?
“众亲卫!记住了,曾敏自身不是甘兢平。那丫头是触怒公主的小罪。又有老夫人的面子,你们把她两个押出来。可以用她们交换本候!但是这几个胆敢劫囚,一定留住,否则本侯的面子全无,我格尔楞家的子孙。最要的就是面子,倘若你们放了他们,就是逼得本侯和他们同归于尽!”
凌啸喊完,右手从裤档拿出一个铁球,那黄百家清明些,他见过开花炮弹,连忙喊道,“博琳丝。抓住他左手!”但这已经晚了,凌啸挥手一扔,火褶子见风就有了明火,离那铁球的火绳不足寸余!
黄百家面色死灰地看着潘耒和和严鸿逵。还有自己的徒弟,想不到会是这样地结局。无奈之下,只得同意了凌啸地办法。
嬷嬷带着黄玲和曾敏远走了,剩下凌啸看着四人嘿嘿奸笑,“你们都是有家室的,敢跑,我就敢发海捕通缉,更敢诬陷你们全族造反!两条踣。一条是坐大牢十年!另外一条嘛,我也不捆你们,也不关你们,只是要你们作客在这院子里面,帮我作一样事情!”
黄百家恨得牙痒痒,康熙看在要笼络江南士子地份上,都不敢动自己,可是这小子就什么都不管,动了再说。但是他引诱自己几人忍不住冲动,众目睽睽下现身,己经是百口莫辩了。
“要我们做什么?”
凌啸一拍巴掌,那一百个孤儿走了出来!
“黄宗羲、顾炎武、吕留良宣称夷不如汉,本候不服气。我想和你们打个赌。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我和你们共同教育这般孩子,只要你们能够把他们教导得我武打不过文辩不赢,就是你们赢了!凌啸不仅放了你们,赔你们每人一万两银子,还从你们各人家的门前十里地开始磕头,边磕头边叫喊,满族不如汉族!”
凌啸逼前一步,“如何?”
潘耒和严鸿逵都是书生,当下问道,“是不是无论我们教什么?”
“我非常想把他们培养成才,无论你们怎么样教!你们的父亲或则(或者)老师,都瞧不起满族,怎么样,敢代他们一战?”
几人心中忽地升起一种责任感,要让一个满族当红侯爷输了,跪行磕头十里,宣扬汉族为上,这是多么有意义的事情啊!如果能让华夏扬眉吐气,今生也不算白活了。
“君子一诺!”黄百家振臂高呼。
“值千金!”剩下三人齐声道。
四人对视一眼,都在彼此地眼睛里面看到奸笑,“你凌啸不是对他们期望高吗?我们全把他们教导成为反清复明的义士,到时候气死你!”
可惜他们不知道,凌啸在官场个混了这么久,己经修炼好喜怒不形于色,要是半年前,定会让他们看出来,凌啼笑得屁颠屁颠的。
回到何园的路上,笑得腮帮子都酸了的凌啸,好不容易闭上了嘴巴,他轻轻问胡骏道,“像这种大儒的子弟,家学渊源,师承钵传,都是饱学之辈,由他们两文两武,加上我这个全才教师,组成的何园五虎将,来教你的那些孤儿,你还满意吗?”
胡骏要不是自己性子阴沉,早就买鞭炮放去了,见他这般吹嘘自己,当然是一顿马屁狂拍。
“香胰厂还有半月就要试产了,通知江南地陶洲黄浩姜隐,年前的腊月十五,就在武昌城召开招商会。所有的通知邀请、水师接送、来宾接待、议程安排都要讨论,要他们四天之内赶回来商量!”
“是!”
“大爷那边杀人的事情,有信来吗?”
“杀了很多了,不过,都很隐秘,人抓了不少,具体地还要大爷回军之后方能晓得。”
不觉己经来到了何园门前,凌啸还没有进门,见胡涛飞快地迎上前来,“爷,北京有一位邬先生来了,先生让我赶忙去请您呢!”
凌啸嘿嘿一笑,邬先生啊邬先生,本侯等你很久了!
邬思道摘下六合一统帽,向顾贞观颔首致意,“远平兄,无锡剑门诗会一别,已匆匆十五年,还记得乡梓同年邬静仁否?”
顾贞观早接到鲁桓的通报,又怎么会不知道是他呢?当下将手拱礼,哈哈笑道,“久闻静仁兄去到北京,,上次随四爷来过武昌,贞观俗务缠身,却是无缘一见,实在是失之交臂,惭愧惭愧。来,静仁,里面请。”
宾主到暖堂中落座,奉上香茗,他们都是无锡老乡,又是同窗的学友,这次见面,乡党同窗诗友三种身份交杂,自然就要寒暄一阵,谈起往日的相交经历,论及人事,都禁不住唏嘘一番。顾贞观是名门望族出身,邬思道也是书香传家之第,这么多年来,两人都是天涯飘零的命运,更是增添了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相惜情感。
“掳来百侣曾游,忆往昔峥嵘岁月稠。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指点江山,激扬文宇,粪土当年万户候。曾记否,到中流击水,浪遏飞舟。”暖堂前海棠树下,凌啸手执马鞭,叹道,“到中流击水,浪遏飞舟!”
闻得这下半阀对《沁园春》,邬顾两人忍不住击掌相赞,对年他们的这种怀旧情感,显然是最贴切不过的。两人都是满腹才华之人,尤其顾贞观更是浸淫词曲,越品越觉得这词气势恢宏暂且不谈。光是那份对青春的追忆向往和唏嘘感慨,就切合灵性到了极点。这让他禁不住叫道。“快拿笔墨来,好词,好词!”
邬思道却站起身来,微笑道,“中流砥柱处,浪也遏飞舟!侯爷,柱自岿然不动,旋涡间,百舸争流!”
凌啸哈哈大笑,“好一个我自岿然不动的中流砥柱。好好一个旋涡前百舸争流!凌啸受教了。邬先生,别来无恙啊!”顾贞观方才把词句抄录下来,听到他们的这番隐语相争,心中一动,在这词的前面加上这段对话作为序言。
邬思道还待行礼,凌啸一把上前掺住,“邬先生和我顾老师是同辈,这礼我怎么可受。何况先生腿脚不便,咱们就不要讲那些虚礼了!先生能来我何园作客,就是给后辈们太大的面子了,倒是我要行上一个敬礼。”
“邬先生总算还记得来何园一坐啊。不知这是打何处而来?”凌啸亲自为他续上茶水,笑着问道。
邬思道看看堂上的丫环仆役,笑道,“侯爷这是和我打禅不成,来处来,去处去?”
凌啸一摆手吩咐下人们,“你们都下去吧,通知鲁管家。好生招待先生地随从,再送上几个火盆,置办些酒菜来,我和顾先生要与先生秉烛夜话呢!”
邬思过见他如此晚才回到何园,也知道他是一个忙人,再也不转圈子,直入主题道,“思道前来,一不为品尝武昌鱼,二不为欣赏湖北鼓,单只为我家四爷来和侯爷谈谈心。”
对自己猜错了他的来意,凌啸很是意外,你们家老四都已经满头长脓包了,还和我谈心?
酒菜上来,在几个红彤彤地火盆熏烘之下,暖堂上顿时温暖如春,四下紧闭地门窗透不进一丝风来,几只烛火直直向上,一时间大家都感到身上舒适,但是话题却未必女舒适。
“侯爷自年前入善捕营,可谓是青云直上,说句老实话,即便是如思道此般豁达之人,虽早己不在热衷于功名利禄,也忍不住对侯爷羡中带妒。侯爷太纵奇才,但思道细细观来,却实在不知侯爷的抱负所在,今目,既是为四爷,也是为思道自己问问,侯爷心中,乐土何在?”邬思道向他们敬上一杯之后,娓娓而谈。
他的这种语速语调,在凌啸看来,简直就不像是政治势力间的对话,分明如同师友话志。凌啸也不愿意处处设防,“凌啸蒙皇上恩典,累次提拔方到今天,报效皇恩是臣子本分。再则,凌啸出身虽是纳兰一族,早年间却是狼奔狐窜于田野间,深知百城之疾苦,不敢说时刻不忘,但也常挂心头,凌啸既然手执一方权柄,当为百姓谋福利。先生既然说是交心,凌啸也就放肆地问一句,可以吗?”
邬思道听他的话语,倒也不全是官话,也道,“当然,谈心在于交心,侯爷以诚相待,四爷自然也不会藏着掖着。”
凌啸却摇摇头,“四爷之志,凌啸不敢说百分百会知道,但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现在我问的不是四爷之志,是先生之志!”
此话一出,邬思道和顾贞观都是一愣。
邬思道心中一动,道,“思道刑余残废,早就不做他想,要说只为混一口饭吃,那就是在敷衍侯爷和平远兄了。人生在世,每个人的路,既有自己选的,上天在冥冥之中也为你定好了很多的调调。仰而乞者难,俯而拾则易!就像同样是立志求取功名,豪门易而寒门难。思道的前半生,已经荒废在八股文敲门砖上,最后还是落魄江湖。”
回忆起过往地坎坷人生,邬思道颇有些自伤,自干一杯,咂着品位了一下辛辣味道,“后来能得到四爷的垂青,四爷心存百姓,对思道言听计从。思道以为,与其懵懂老死于床上,寂寂无名于青史,倒不如择良枝而栖,所谓青蝇振翅不过数午,附之骥尾能至千里……借用侯爷刚才之词,直到此刻,就算思道想忆往昔峥嵘岁月稠,但思道毫无峥嵘岁月可言,思递栖身四爷府,就是想做些事情,不负此生!”
凌啸点点头。为他斟上酒,感叹道。“籍家讲究出世。道家崇尚出尘,先生也是君子以自强不息。凌啸能够明白,来,为先生的这份不甘之心,干了!”当即三人共饮一杯,无锡的这两位读书人都望着凌啸,等他的下文。
“先生之志,凌啸己经明白了。相较其他几位来说,四爷个更加重视民生,这一点。凌啸早就看出来了。那么四爷这次想让先生和凌啸谈什么呢?”凌啸把皮球踢了回去。
邬思道沉吟半晌抬头盯着凌啸道,“以一个天大的秘密,和侯爷你泯一段恩仇!”
“……”凌啸狐疑地看着这位邬先生,心中翻起惊天骇浪,看来邬先生已经猜到是自己嫁祸给他们了。
要想泯灭这一段血海深仇,老四能够拿得出手的,定然不是什么小秘密。甚至是自己的死穴所在。凌啸默默思索一番,却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地纰漏,当即探着口风笑道,“哈哈哈。邬先生,我和四爷之间有什么怨仇?要真是有什么怨仇,我这当事人怎么会不知道?”
顾贞观眼皮一跳,想起容若说的那段恩怨,急忙道,“静仁,你我相交一场,是君子之交。这事情和交情无关,咱们都各为其主,但是也万万不要丢失了恩师教导我们地良知啊!”
邬思过苦笑道,“平远,此事我也是刚刚得知,详情我并不知晓。我刚刚从四川远游准备回京,谁料到大江封锁,接着就收到四爷的信,要思道为他和侯爷讲和。”
顾贞观急了,“那个秘密你总该知道吧!”
凌啸却一摆手,“先生,不要逼邬先生了,各为其主嘛。不过,邬先生,四爷不会是只要你带了这么一句话吧?”
邬思道却道,“今日既然能够坐在这里把酒言欢,思道就不准备瞒着两位。四爷信中地原话是,即便凌啸还是不能原谅属下们地过错,他也会把这个秘密交给你,不为别的,他已经受到了皇上的严厉处罚,降为固山贝子,还要面壁思过,现在秘密还给侯爷,作为那次恩怨中的恕罪,希望侯爷你能够放他一马,安心做好自己的臣子本分,阿哥们之间的事情,还是让他们自己去解决!”
顾贞观哑然而笑,“静仁,四爷难道就那么相信那个秘密的份量?”
凌啸嘿嘿笑道,“四爷为何这么信得过凌啸?若是我拿了那秘密之后,就无后顾之忧,那么到时候四爷还能怎么钳制于我?”
邬思过淡然道,“四爷既然信得过侯爷地人品,自然有他信得过的理由。不过,他若全然把希望寄托在妇人之仁上,他就不是虎步龙骧的四爷了。四爷下面还有话。他知道,即使这个秘密捅到皇上那里去了,侯爷也不过是会被皇上削了权柄,但是他之所以这么做,就是相信侯爷也是聪明人,懂得兔子怎了也蹬腿地道理。”
他紧紧盯着凌啸,一字一句地道,“如果侯爷硬是还要掺和进来,他就立刻放弃自己所有的理想,完全投靠到太子的阵营之中,以王爷之尊位,凭毕生之所能,尽阖府之力量,不择任何手段,无论是栽赃嫁祸,还是诬陷谋杀,他都要先除掉你的威胁!”
呵呵,还真的是兔子怎了要蹬腿的搞法。
凌啸自问,自己不是一个受威胁的主,但是现在实力还很薄弱的时候,万一真地把老四逼得红了眼,按照自己在历史中的知识,老四怕是还真的做得出来。
见凌啸没有再说话,邬思道掏出一张纸片,递给凌啸,“还请侯爷检验。要是真的,请侯爷就烛焚烧!”
一见到这张纸片,凌啸地汗毛都竖起来了,完整的一百元人民币!
接过来摸一摸,看一看,凌啸就知道这是千真万确的真币,微一回想,这张百元大钞,是凌啸在信阳给叶斌之女小萍的,他忍不住苦笑道,“你们什么时候把太医院的叶斌给揽到麾下了?”
邬思道摇头道,“我不知道这件事情。现在东西己经给你了,侯爷,今后你怎么抉择,思道现在管不着。但是有一件事情,思道想请侯爷帮个忙!”
凌啸把百元大钞放在烛焰上点燃。心中落下一块大石头。“哦?先生请讲!”
“四爷于皇子之中还算是为国为民的,帮四爷渡过此次难关,则三足鼎力之势尚存,朝中也能常保一丝正气。望侯爷看在这一点上,杀掉所抓到的四爷门人,千万不要交给了即将到湖北的八阿哥!”
“八阿哥?”凌啸大讶,他地这个要求实在大出自己所料,更何况,自己都不知道八阿哥去而复返,邬思道是怎么知道的?
看到破啸的吃惊。邬思道笑着解释道,“四爷府上专门买了西域良驹,用以急切间代为传信,京师到武昌,不过两昼夜可到。”
“为何要杀掉你们自己地人?”
邬思道叹过,“皇子与皇上相处的难处,于我朝最难!不显己才,恐其见弃。过显其才,恐其见疑。四爷这次若没派人来,即是无能,必被皇上所遗弃。但是来了被抓了活口,万一三木之下,招供出太多地东西,即是过显其能,必被皇上所怀疑!”
凌啸大吃一惊,怔怔地看着邬思道,顿起爱才之心。
自己要杀掉所有可能是阿哥们地人,四顾贞观建议的。想法是从自己的角度出发,一来担心那晚有人暗中窥视到自己行动,所以杀人灭口,二来就是考虑到传出去会是开国第一大丑闻,康熙面子上过不去,所以自己先杀光了,好拍康熙的马屁。
但是这邬思道竟然从老四的角度,把这件事情上升到了战略的层面,毫不计较一时的得失,真是石头里面掰出油来。贞观先生是典型的战术好手,这邬思道事事都是出战略的角度出发,要是两人对决,就相是项羽刘邦之争一样,项羽屡战屡胜,劫步步走向穷途末路,刘邦屡战屡败,却步步进逼。
高人啊!
尽管老四他们不知道自己早已下了杀人的密令,可以显示出他们还没有渗透到自己地高层中来,但是凌啸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凌啸越看越觉得自己不能容忍了,这么好的人才,却被老四搞走了,自己还怎么混啊?!
凌啸眼中寒光直闪,他很有一种当即杀掉邬思道的冲动,得不到的就要毁灭它,这可不是爱情,这是你死我活的政治斗争啊,被抢跑的爱人不会来对付你,但是被抢走的谋士会搞得你头大如斗,甚至身死名裂。
“凌啸也不骗先生承我的情,贞观先生早就建议我杀了全都京中来人。”凌啸犹豫看,还是按捺住了,他忽觉得自己是受了二月河地影响,对邬思道的文采风流羽扇纶巾难以狠下心来,再说,他也不知道邬思道敢这样显露才华,是不是理有什么后招。
邬思道哈哈笑道,“我亦料到平远会给你这个建议,所以也没有拿那个纸片胁迫于你啊!”他为凌啸和顾贞观斟上酒,“按说,咱们即使不是政敌,可也不该如此的坦诚相待!你们不觉得狠奇怪吗?”
顾贞观诙谐道,“静仁是猝不及防挨了一闷棍,就找上门来当面一嘴巴,这种事情,还要瞒谁啊!就像这一个浴桶中洗澡的男女,谁不知道谁响?”
凌啸郁郁陪他们笑了笑,急事说完了,几人开始就对酒菜聊些文章学问起来,直到酒酣菜尽月西沉,方才罢了。
天色已晚。凌啸和顾贞观都出言挽留,请他在何园先住下,邬思道笑着答应了,自有人领他到客院歇息不提。
“先生,你明天就陪邬先生四处逛一逛吧,府里地事情先安排下去。”
顾贞观嘿嘿一笑,“你的心事我明白,既然你不怕我嫉妒他,我也会尽力去办的,至于成不成,我看难!”
第二天的了清晨,凌啸起得很早,叫醒他的不是公鸡打鸣,而是豪成的大嗓门。
全身披挂,甲片定当作响,脚底的马刺踩得地板直响。还没有等到小依叫他,他就从床上坐立起来。
和豪成到了书房,凌啸还在打着呵欠,“哥哥,差事办得怎么样了?”
豪成咧嘴笑道,“我这当哥哥的怎么会不给你办好事呢?那不是在你脸上吐口水吗?成了,该杀地基本上都杀了,人头也用盐和石灰腌了,现在的天气冷,十天半月坏不了。另外还抓了很多外地人,却不是京城来的,不过也有几个可疑的,我都抓了,进到大营里自关押起来了,等下请你去审讯一下,好吗?”
凌啸拍拍他的肩膀,“你是我哥哥,难免就对你严格了些,谁教咱们两个相依为命,这半步都不能错的呢?好,这次差事办得不错!”见他夸奖自己,豪成刚刚咧嘴一笑,却吁见凌啸接了一句,“真是有其弟必有其兄啊。”豪成和他公事完毕,毫不犹豫就是一飞腿,“搞了半天是夸自己啊!你不觉得这和有其子必有其父一样荒谬吗?”
“时间是可以倒流的!”凌啸闷闷地没把后半向说出来,“不信就看看我为什么在这里!”
忽地看到邬思道从甬道那边与顾贞观缓步出来,凌啸收回了心神,看着这个谋士,这个自己垂诞三尺的战略家。豪成看他发愣,顺着他的眼光看去,“那个跛子是什么人?”
凌啸不想让他知道了之后担心,换了话题,“顾先生的一个好友。你说抓到的那几个人有什么地方可疑?”
豪成急步走到门口,见胡骏正亲自在把守,就回来对凌啸说,“那几人虽是普通生意人打扮,持有江淮的路引,但是他们的口音很像是京城人!”
江淮路引,京城口音,凌啸不禁迷糊了,这是那一路神仙。
“会说京片子的了江淮人,这也没有什么奇怪的,你为什么会觉得他们可疑呢?”
“我之所以怀疑他们,是因为巡查的时候,”豪成递上来一个木匣,“从他们之中一个人身上给搜查出来的。正是因为这些东西,我才觉得是很奇怪的事情!”
凌啸打了开来,匣子里面是奇形怪状的刀具,边上整齐的摆着一些小瓷瓶,还有小磨小槌小凿之类的工具,匣子底部散落对一些微小的玉石下脚料。“这是……?”
“我清晨问过百工堂的师傅们了,这是雕琢玉器和制作赝品所用的工具,这里面的玉石下脚料是上好的和田玉,和你给我的那块一模一样!而且他们检验过这块玉佩,玉佩的琢磨时间很短,抛光仓促还没有完全掩饰好刀痕。为了达到玉润的效果,是用一种虹光草染色作了沁光,还有些假种的包浆。”豪成凑近了,低声道,“啸弟,看来这一次,是有人借我们的手,把四爷八爷太子玩了一把!”
把这事情翻来覆去想了几遍,凌啸也忽然觉察出很多的怪异之处。老八前脚到,后脚就有荃儿的暴露,小婉的遗物里,那枚玉佩和粘杆,大母的出现等等的这一切,都是推动得天衣无缝又顺理成章。通过嫁祸老四阻止来阻止老八,整件事情进行的几乎完美到了极点,顺利得就像是自己在掌控。他心中已经难以再平静下来了,难道自己这次真的是被人暗中做了手脚,当成了枪来使不成?这个世界,对于自己来说,还是太陌生了,自己以前经历过的企业政治经验,己经根本就不够用了。
“啸弟。不如我们立刻提审那些可疑人!”
凌啸思索了一下,点头道,“嗯。这些人典型就是琉璃厂的那些古玩作假的老手。但是他们逗留在那社家台沼地。定是还有什么使命。”
话声未落,就听见胡涛在门外问胡骏,“爷在不在?”
凌啸从门里看到他的样子十分着急,“胡涛,什么事?”
“爷,大营中有一个士兵报告。说他在香胰厂外围放暗哨的时候,看到了几个人在我们的香胰厂附近逡巡,其中有一个很像是韩维,但是他们很快就离开了。这个士兵回来之后,越想越觉得像他,就向我汇报了这件事情。”
“韩维?他不要命了。还敢到湖北来吗?”豪成大为惊讶。
凌啸也百思不得其解,这个嫁祸在湖北卧底多年,那么多人认识他,如此危险的地方。他也敢冒险前来?“胡涛,这事情你是怎么想的?”
胡涛垂手一躬身,“爷,小涛思量着,他韩维定也是知道自己处于危险,但是他还是出现了,定是有重大的不得已或者是诱惑。如果是不得已地情况呢,我们对他们内部并不熟悉。难以揣测。但如果是利益地诱惑,结合他到香胰子厂窥视的情况来看,怕是盯上咱们了。”胡涛向来是很用心的,分析的很是入理,“可是我们的香胰子厂戒备森严,工序又复杂,他应该不是来偷配方的,所以他地真实目的,小涛还没有想到。”
“他不是来偷方子的,而是来抢钱的!”胡骏在门外听得分明接口向屋里道,“他是想趁我们的招商会,来抢劫那些携带了银子的客商们。黄大人他们在江南搞得天下皆知,准备来地客商定然不少,知无堂定也晓得了,就算他们不在乎那些银子,也很想把侯爷这个仇人的信誊稿臭(搞臭)!路上有广济水师护送,他们下不了手,所以才想冒险在武昌寻找机会,上次的何园一战,知无堂在湖北的势力可谓是消失殆尽,如今只得派了韩维这熟悉地形风俗地家伙来了。爷,属下以为,只要在武昌排查江南和福建口音的外地人,应该会有收获!”
‘嘿!啸弟,想不到,真想不到,你把这两小子调教得这么出息了,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豪成大是佩服,直夸得两兄弟脸都红了。
凌啸却没有理会他们,自己的处子秀招商会,要是真的被知无堂插上一杠子,如果黄了,那可就真的是颜面信誉全无,对自己将来的名声和发展相当不利。他咬着牙道,“小涛,你去传令金虎,除了军营和厂子的守备以外,所有能够派出去的士兵,全部派出去。就算把武昌城翻转来,也要找到他们地藏身之所!”
“是!”
这边事情才了,凌啸正想和豪成借着谈那些可疑人的事情,就听到鲁桓的声音响起,“老夫人,侯爷在的,您先等一下,容小人前去禀报一声。”
“让开!”大母的火气显然不小,凌啸赶紧拉了豪成出来迎接。
看到凌啸,大母正待说话,忽地看到了豪成,登时一惯。她惊讶了一下,微微颤抖着嘴唇,问道,“你是猪猪?”
豪成大吃一惊,这老婆子如何晓得自己的乳名?忽见胡骏在一旁忍俊不住,凌啸也是怪异地看着他,顿时面红耳赤,“您老人家是?”
‘猪猪!是你,真的是你?”大母一把抱住他,老泪纵横,悲声道,“我是你婶婶啊!还记得抱过你的婶婶啊。”凌啸知道,豪成母亲难产而死,大母定是曾经在家里照看过豪成,说不定他的猪猪乳名,也是大母取的呢,当即说道,“大母,他大名叫豪成,是大伯的儿子。”
豪成这才想起她是那回了娘家的叔母,尴尬地由着她抱头痛哭,直到嫉妒的凌啸说话,才慢慢止住了她的悲伤。
“干什么?哼,你昨天说的血海深仇,老婆子就是难以入睡,今天来问你,猪猪他阿玛是不是真的是被人害死的!?”
犹如晴天霹雳,豪成大吃一惊。当场怔立当场。凌啸不理会她的诘问,拍拍已经傻呆呆的豪成,“哥哥。这其中地缘由实在是太过委曲。我们的仇人实在太强大,弟弟也是不想你一时间冲动,反误了性命,才暂时瞒着你的!”
豪成一把抓住凌啸地衣领,吼道,“告诉我!这是不是真地!谁杀了我阿玛?说!”
凌啸见他如此冲动。对胡骏命道,“发集结令,让亲卫把这个院子封了,任何人不得靠近在三十步之内,否则,格杀勿论!”胡骏识得轻重。马上出去去召集备警备事宜。
豪成却管不了那么多,扯对凌啸泪流满面地死死追问,倒把大母给吓了一跳。她赶紧把豪成扯开,一阵像是哄小孩子般的劝慰,“猪猪乖,先听这逆子有什么话说,等知道了仇家,婶婶和你去手刃仇人去,也不枉你阿玛的在天之灵。”
凌啸知道现在不可再隐瞒了,当即把事情的原委讲了一遍。豪成哭得软倒在地。在地上痛苦地和翻滚,抓看自己的头发哭诉,“阿玛啊阿玛,你死得好惨啊!孩儿不孝,直到今天还蒙在鼓里,孩儿哪里还是个人啦,阿玛,孩儿这就去给你报仇去!”他眉眼裂嗔,几近疯狂,一蹦而起,却被凌啸狠狠地一拳打在后颈上,“胡骏!过来把大爷绑起来。”
大母怒立而起,一个耳光打得凌啸口齿见血,“你这个畜牲,自己不报此深仇大恨,还不让他去报仇,你还是我们格尔楞家的子孙吗?”
凌啸舔舔嘴里地血,感觉对那种咸涩的味道,恨恨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此仇,孩儿一日未敢或忘,但是当此之时,老四身为皇阿哥,背后站的是皇帝父亲,手下有的是杀手谋士,凌啸只能隐忍不发,卧薪尝胆,暗中壮大自己。”他盯着冷笑不已的大母,“就这么找上门去,大母,不要说你们很难接近他,即使你们暗杀成功,皇上也会彻查此事,豪成必将性命不保,大伯这唯一的血脉就会断送!”
大母暴怒起来,“难道就这么算了不成?好,你为猪猪着想,我不怪你,我老婆子去!”
凌啸冷笑道,“即使你有把握全身而推豪成还是难逃一死!面且我也会被他们玩死,咱们家就会灭门绝户了。”
“屁话!就算老婆子我深陷敌阵,也会自尽而亡,绝对不会连出豪成,更不会耽误你地锦绣前程和荣华富贵!”
“老四已经派人来了,跟我谈讲和的事情,”凌啸挡住她要走的身前,“他已经发现自己瞒不住了,这次就是来告诉我,他己经有了提防。孩儿猜,他甚至连遗书都写好了,要是被人暗杀,定会在遗书里告诉皇上,试问亲生皇子被做奴才的杀了,皇上是不是会以大逆罪凌迟我们全家!”
不管她地武功有多高,大母毕竟是个女子,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想起了德隆多的和善,忍不住从仇恨中转到悲伤上来,顿时间无奈地痛苦起来,兼着自己的悲苦命运,哭得凌啸都闻之伤心欲绝。
豪成也醒了,发觉自己被绑上,更是怒不可遏,竟然没口子痛骂凌啸起来,凌啸不得不详加解释,好久才把他给说通了一点,谁知道豪成不再骂他,竟是破口大骂老四起来,凌啸气急,狠狠甩了他一个耳光!
‘君子报仇的道理你懂吗?越王勾践的故事你忘记了吗?这样宣泄,你还是个爷们吗?难道你硬是要逼得人家斩草除根,方才满意吗?拜托你成熟一点,用点脑子,拿出点恒心行不行!”见豪成兀自梗着脖子,凌啸吼道,“胡骏!把他给我关到屋子里去,他哪一天不再满口胡言了,再放出来!”
豪成被拖出去了,凌啸见大母己经哭得没有了声气,上前搀起她,扶到书房坐好,跪在她的身前,对天起誓道,“大母,人死不能复生,您还请节哀。孩儿今天没有多的话,杀了大伯的人,凌啸上天入地,也绝对不会放过他地!但是。这个仇要是抱得灭门绝户,就划不来了,所以。孩儿必须要能发展自己的力量。务必做到一击毙命,且无后患。民不与官斗,何况皇子,这个过程,或许会很漫长,但是孩儿还是有信心的。现在孩儿想问大母两个问题。请大母解惑。”
大母为黛宁绸缪报仇多时无果,懂得和皇子斗的艰辛,早知道他说的有理,见他起誓,如他诚心,“你要记得这仇就好。你阿玛与大伯兄弟同心,他在天之是也会保佑你地!你说什么事?”
“黛宁和太子是什么仇?可有转圜的余地?”
大母一听,立刻怒目圆瞪。“是奇耻大辱,是血海深仇!”凌啸登时愣了,要对付有了超级谋士的老四,不讲究连横合纵可不行,势孤力单如何成事?
长公主一生凄苦,遇人不淑,嫁个额驸却是沉迷娈童,独守空房。好容易
有至骨肉,额驸却被小厮们喂多了CY,力竭而亡。本准备守着孩子过一生,谁料到太子觊觎黛宁地美色,硬是下药要侮辱她,虽是被老四一搅和给挡了,却在挣扎中流掉了骨肉。你说,那畜牲如此悖逆扒灰,还是个人吗?”
凌啸这才明白扒灰强奸都不是死结,那个流产掉地遗腹子,才是仇恨的根本所在。
“那您为什么要救那黄玲?她可是天地会的反贼啊!”
大母摇摇头,“我也知道她肯定不妥,但是,有一年我行刺太子未果,被大内侍卫追杀,他祖父黄宗羲先生曾经救过我一命,百家求到我的名下,这个恩情,我不得不报。”
凌啸大讶,“她是黄百家的女儿?”“是侄女,为何问起她?”大母很奇怪。
“老四己经承认,大伯是他的人杀地,但是他坚称自己手下是擅杀。姑且不论他是否推卸责任,但是这件事情里面透着玄。”凌啸当即把这几天的事情告诉了大母,讲到自己如何悲愤欲绝,如何杀人嫁祸,大母看凌啸的样子己经开始柔和起来,不时赞一句,“杀得好!栽赃得更好!”
“究竟好不好,就要谁大母来看了。”凌啸苦笑一下,然后拿起那个木匣,递到大母的面前,“这是豪成在杜家台抓到的奸细那里搜到的,这些东西显示,那块我看到地玉佩是假的,很有可能那小婉的遗物全是假的。知道大伯有一块玉佩地人,除了我、豪成和大母你以外,就只有凶手了。但是凶手应该有一块真的玉佩,犯不着急切间弄块假的来假冒啊!无论如何,黄玲难脱干系!”
大母悚然惊起,“你是说,黄玲她做了一个局给你钻?”
凌啸摇摇头,他也很混乱,“所以,大母,我才想和您打听一下黄玲的事情啊!”
大母一下抓住他的胳膊,“打听什么啊,现在就去抓她回来问,她在汉阳静慈庵等我救她叔父呢!”
听到这个消息,凌啸大喜,当即命胡涛点起亲兵,随大母去抓那黄玲。
看着大母指挥若定的样子,凌啸忍不住感慨一番,果然是养移气,居移体,大母见过世面,做事颇有麻利果敢。不过凌啸却没有一同去抓人的时间,他要赶紧提审那些可疑人。事情趣来越复杀,怎么解释都难以说通,黄玲是天地会的密探,应该没有错,这从黄百家等人辗转来救她,就知道了。可是那些遗物里面却放着假玉佩,还是现做地,如果所有的遗物都是黄玲安排的,那么天地会为什么要给自己提供这些东西,还自己暴露出凌一个优秀特工的身份?
当凌啸赶到大营,要提审那些可疑人的时候,金虎赶紧把人押了进来。五花大绑的人是五个,除了一个有些猥琐的老头外,其余都是了清一色的青壮汉子,凌啸一眼就认定这老头是玉器工,他的中指上的茧子很能说明他的手艺人身份。凌啸笑了,尤其是当他看到那些汉字紧绷的嘴唇,他就笑得个分阴冷,不怕你们不开口,老子有满清十大酷刑呢!
凌啸慢慢走到老头的身边,简单问了一下他的姓名,京片子,标准的京腔。凌啸一挥手,“把他押到后帐去,本侯单从问话,这几个站的笔直的家伙,先给他们上枷锁,进站笼,一块砖都不要垫!”
底下一个笔帖式惊呼道,“侯爷,那他们撑不住一个时辰,就会颈骨脱节而死啊!”
凌啸嘿嘿笑道,“哪能呢,脱节了也不一定死,还能喘个三天三夜的气,只要到时候把舌头割多了,想早一个时辰死都不行啊!”说罢,他扭头就进了后帐,留下面色渐渐发白的那四个汉子
看着一言不发的凌啸,老头微微有些发抖,他不知道这个侯爷要把他怎么样。凌啸掏出那块玉佩,在他的眼前晃了一下,那老头就面如死灰,说不出话来。但是说不出来,也要说,因为凌啸已经说了,“老先生,家中还有亲人吧!要是你敢隐瞒半句,本侯就杀光他们。你已经是被土埋了半截的人了,后人们不能受你的拖累吧?”
对于自己威逼一个老人家,凌啸没有半点的愧疚,他相信,要不是自己的兵进驻的快,这老头怕是早被人灭口了。
不过,当老头说出了他知道的东西时,凌啸就知道了,对于一个一无所知的生意人,灭口毫无必要,是的,谁会知道,豪成会在微小的玉石小脚料上了怀疑之心呢?
外间,被站笼卡对下巴悬挂的四个汉子,满脸的苦楚,却是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够呜呜地闭对嘴巴呻吟。开始的时候,他们以为凌啸是吓唬自己的,不过,上去之后,才过了半刻钟不到,想自杀的心思都萌生了,无奈的是,没有人能张开嘴巴,因为他们被吊着,下巴正是受力点。
凌啸笑嘻嘻地看着他们,他相信,等一下自己就会从他们的嘴里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但是,很快就没有这个必要了。当凌啸接过书吏呈上来的路引时,才看到打头的两个名字,顿时就惊呆了。
赫然入目的是,任季安、刘八女。
凌啸感觉到自己的鼻血都快出来了,二月河的小说家言,竟然真的有叫任季安和刘八女的?他越来越迷茫,自己回到的究竟是历史,还是小说的世界!
但是,很快他就知道了,这不是小说的世界。
“呜呜!呜-呜!”当中的一个汉子受不了了,他努力地挣扎着。凌啸示意给他垫上两块砖,谁知道这家伙一喘过气来,就猛地眉头一皱,“哇-呜!?一股血从他的口中溢出,瞬间竟成喷涌之势,犹如是红色的喷泉,他的头随即就歪在站笼上。
咬舌自尽!
“这个家伙叫什么名字?”
“任季安。”书吏马上回答道。
看着这个对自己下手凶狠的家伙,凌啸笑了,小说中的任季安哪有这样的刚强?自己处身的还是真实的历史之中,经受的还将是血与火的磨炼!
“给他们全部都垫上砖!想死嘛,行!千古艰难唯一死,成全他们,割掉他们的头颅,再派人带到江滩去认,查出他们的家人所在,斩草除根!”看到一个人硬挺挺地死在自己的面前,凌啸的话也变得冷酷无比,他甚至有些恼怒,自己的确是被人给利用了。他终究了是烦躁不堪,一把抢过边上士兵的刀,猛地剁下了那任季安的脑袋。
砖垫上了,剩下的人却没有了咬舌的勇气,三个人面面相觑,凌啸左手提着的人头是那样的触目惊心,尤其是凌啸故意把断口的地方对着他们,更是让他们有了强烈的恐惧感。
“刘八女,归你了!”凌啸冷冷道,“莫叫本侯久等一个白死的人。”
如果不是站笼的阻挡,刘八女知道自己已经跪下去了,因为热流顺
看裤管淌下的感觉告诉他,自己尿了。
没有勇气死的人,审讯起来十分顺利,他们是老八地门人。一直都在江淮一代作老八的代理人,这次接到了八阿哥的密令,赶来湖北的差事只有两样。带一个擅于制作玉器的工匠去找一名女子,按照她地提供的图样,赶制一件玉佩,再潜入到沔阳州仙桃镇上。把那里地外地人面孔全都记清楚。
“押出去,严密看管起来。”
帅帐里面就剩下了凌啸和金虎,金虎见他的样子很苦恼,赶紧为他沏上一杯热茶,关切地问道。“爷,要不要我去找顾先生回来商议?”
顾先生回来又能怎么样。凌啸摇摇头,“你忙军务吧,本侯回府!”
出了大营,凌啸却对胡骏道,“我先去二号院。你回何园等候,黄玲抓到,立刻解押到那里去。”
二号院里,书声朗朗,听到这些稚嫩的声音,凌啸的心情好了很多,不觉在走廊里面听人了神。
“……古者以天下为主,君为客。凡君之所毕世而经营者,为天下也。今也以君为主,天下为客,凡天下之无地而得安宁者,为君也。……以为天下利害之权溢出于我,我以天下之利尽归于己,以天下之害尽归于人!”
凌啸哑然而笑,靠,这潘耒、严鸿逵等人还真的教起《原君》来了,把对黄宗羲对君主地猛烈鞭挞都给拿出来了。凌啸正想干涉他们一下,就听到后院那边有吼吼之声,寻声过去,凌啸禁不住鼓掌,五十来个孤儿正在练拳,那些小躯干虽然瘦弱,但是也是一板一眼地是模是样,拳出脚踢间虎虎生威,这也难怪,他们的老师正是黄百家和甘风池。
“啪啪啪啪!”凌啸鼓起掌来,引得师生们看了过来。
堂堂江湖上的大侠客,被他弄在这里教小屁孩子,黄百家还无所谓,他甘风池可郁闷得受不了,见到凌啸了,第一天他就想给凌啸一个难堪,“侯爷武艺超群,风池很想领教一番,不知道侯爷可否赐教?”
看到孩子们的兴奋眼神,还有黄百家明显的轻视,凌啸笑了,走到甘风池身前,按下他抱拳行礼的手,微笑道,“我怎么是你的对手呢!看拳!”
甘风池初时见他笑着说不是自己地对手,刚刚放松警惕,正在寻思如何冷嘲热讽才能够既出气,又不让他恼羞成怒,哪里会料到他突然出拳,暗骂一声“卑鄙”,连忙微侧上身,挥臂隔挡。但是,如果说出拳就出拳,那叫做诚实,凌啸显然是卑鄙的,所以他出了腿,扎扎实实一个正踹!
甘风池毕竟是武学名家,师傅和学生都在场的情况下,他怎么能够失误呢?当即气运丹田,足尖一点,将身子向后腾起,头前脚后地平飞起来,闪开了这一踹,同时拳打莲花,闪电般击出。
喝彩之声起来,是黄百鸣(??怎么成演电影的了:黄百家)的,只有他知道,在仓促之间,把下半身向后腾起,上半身却几乎未动,是需要多么精湛的内力和轻功机巧,更为难得的是手上却是包含劲力的正宗莲花拳套路。
凌啸哪里懂这些,他只知道自己学的是现代搏击,讲究随即应变,看对方地体位和关节发招。所以尽管手臂上隔挡的时候被他打得升腾,脚下却是不自觉地一个跆拳高踢,你他妈双脚都离地了,总要落地吧,还能飞不成?
甘风池还就其的会飞了,他借着凌啸臂上的隔挡之力,猛地一推后,竞是向后直退了三尺,堪勘避过了凌啸的一击高踢。
这一下两人都是惊出一身冷汗。凌啸被臂上传来的几重绵中带刚的劲力所震惊,与自己平日里接触的刚劲不同,甘凤池的力量就像是台球带旋一样,一重重的绵绵不绝。甘凤池被凌啸诡异莫测的招式所骇异,而且刚才凌啸手臂上的力量也很是霸道,硬气功练到这种刚强的,他见过,但是刚强之中还带着这般灵巧和快速的就少见了。
胡骏胡涛出现了,一班亲卫也蜂拥而出,他们不了解什么什么情况,抽刀就把凌啸护在中间。
凌啸微笑着摆摆手,“甘先生。好功夫。孩子们。跟着你们先生好好地学,名师出高徒,只要你们努力,定可以成为个中高手!”他转身对学生们道,“今天的比试,是两种格斗风格的一种展示。甘先生能有今天的成就,是多年刻苦而练出来的,本侯则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希望你们记住,学武要勤奋不怠。但是当我们应用地时候,就要把他当成是一种工具。既然是工具,武术技能也可以不择手段地应用,因为你们的将来,注定会有腥风血雨,刻苦学习既能和懂得没有限制地应用。你们活下去的机会就更大,不然,就会是冷冰冰的尸体!”
“是!谨遵侯爷教导!”
孩子们对凌啸的教导,接受的很快,因为他提到了尸体,自己地父母就都成了尸体,生存和死亡,对这些孤儿来说。更加现实些。
对凌啸不讲武德,甘凤池颇有不服,正想辩驳,却见黄百家若有所思地微微摇头。
“黄先生,请跟我来。”
小屋子里灯火摇曳,凌啸看着微微惊慌五花大绑的黄玲,在琢磨她究竟是怎么样的女子,直到把她看得心中发毛,才对她说话。
“荃儿,哦,应该是叫你黄玲,被我大母救出去,又被她抓回来,你一定很诧异吧?”凌啸冷冰冰说道,“我们好歹是共过患难,所以本侯也不想杀了你。不过血海深仇不可以不报,你亲手杀了我大伯德隆多的时候,就注定你要死在我的刀下!现在还有什么想说地,就当时遗言吧!”
黄玲满脸的迷糊,“侯爷,你究竟在说些什么?”她忽地变得很是义愤,“想要杀我这反贼就算了,何必用一个谎言来欺骗丝嬷嬷!”
胡骏这时候开门,在凌啸地身边耳语几句,凌啸点点头,脸色就像是结了冰一样寒冷,“有一个老头被我们抓到了,她善于制造仿古的玉器,他刚才在那窗纸的洞上看见了你,指认你就是给他们提供玉佩图样的人。”凌啸一拍桌子,变得万分狰狞,“在这天底下,知道我大伯又那玉佩的人,只有本侯、豪成和大母,还有一个,就是杀他的凶手!你竟然知道,那么我是不是可以认定,你就是凶手呢!”
黄玲的脸顿时失去了血色,诺诺道,“我是勘你的玉佩好看,所以就……”
凌啸吼道,“那老头给你的玉佩呢?玉佩为什么会飞到已经死了上十天的小婉手中,成了她藏在匣子里面的罪证?嗯,说!”
黄玲哑口无言,干脆就不再说话了。
“豪成,进来动手吧!”豪成的眼睛都红了,手持钢刀昂首而入,直逼向黄玲,面上凶恶仇恨,竟吓得黄玲一抖,等到钢刀架到粉颈上,她却像是认命一般,把眼睛闭上了。
凌啸叹道,“卿本佳人,奈何作贼。原以为是四爷杀地,想不到居然是你!”
这一句话出来,黄玲登时张开眼睛,叫道,“不是!是老四杀的!是老四杀的!”
凌啸一把抓住豪成的钢刀,心中暗喜,他知道黄玲千方百计提醒自己,老四是杀人凶手,定是有原因的,所以才在最后关头激她一句。
“你说什么?”
黄玲挣扎着有些犹豫,见凌啸脸上的好奇越来越少,眼泪夺眶而出。
女人一哭,就是已经纺线被破。凌啸为她倒了一杯热茶,“黄玲,你说不是你杀的,就告诉我真相,本侯已经被你在股掌上玩了一把,现在很没耐心。实话告诉你吧!你的叔父黄百家已经被我抓了,正在引颈待戮,顾先生正在给黄浩草拟命令,要他率水师前往浙江,屠尽你黄氏家族!”
“我和哥哥黄委民都是天地会派在宫中的卧底,哥哥则被派进了四阿哥府上,后来他取得了老四的信任,成为了一名血士。有一次,他来看我,我见他身上有一块玉佩,就问他,他说是行动中无意翻到的,见古朴精美就留在身边。我问他什么行动。他说是到西直门外一处人家偷东西。却被人家发现了,就一掌砍倒,他们接着就放火了。”
豪成听到她转述自己父亲遇难的经过,真的是悲痛欲绝,哽咽着吼道,“你哥哥呢?”
黄玲却比豪成还要悲痛的样子。也哭吼道,“他们被人沉在永定河里,等浮起来的时候,已经泡的变了形状。哥哥,我哥哥死了。被老四杀人灭口啦!你们要是有本事,就去找他这幕后主使啊!为什么要找我?!”
凌啸听来也是恨恨不已。一把抓住黄玲,“那么,你为什么要暗中设局,引诱我怒火勃发,屠杀八阿哥的门下。来嫁祸老四?”
“为什么?为哥哥报仇!当我看到你被丝嬷嬷抓碎地玉佩地时候,我就知道你是那个人的子侄辈,你去报仇,总比我这弱女子要有本事吧!”
凌啸把豪成扶到椅子上坐好,拍拍他的肩膀,然后对黄玲冷笑道,“黄玲,就算你说的是真的,可是我又如何能相信你!编个子虚乌有的哥哥出来,就想蒙骗我不成?”豪成一听这话,马上站起来,抽刀就要上前。
黄玲恨恨道,“我根本就没有杀你家大伯地道理,那个盒子里面的粘杆,就是我哥哥他们当日至从你们家偷的东西!”
她的这句话,立刻就把两兄弟给惊醒了。粘杆,刘含章的粘杆,是地,只有老四有这个缘由来找自己家,其他人都没有可能。豪成的刀松了下去,凌啸地心却禁不住一痛,都是自己惹的祸,连累了大伯,正在心中自责,豪成抱住他,“弟弟,杀那刘含章,哥哥我也有份,罪魁祸首是老四!”
凌啸点点头,得兄弟如此,夫复何求。“哥哥,你去隔壁把黄先生请走,我有些话,不想说他听到。”
黄玲这才知道,黄百家一直在隔壁听着呢!想到自己的行动,对天地会有百害而无一益,她忍不住有些战栗起来。
“黄玲,现在再问你几个问题,要是你不肯说,本候也猜得出来,但是最好是你来说!你为什么要听老八的?老八要你自爆天地会卧底的身份究竟有何目的?她他如何猜到本候一定会去阻止他的?”
他连珠炮问出的问题,惊得黄玲面色惨白。
“我要为哥哥报仇,天地会不愿意帮我,他们也没有这个实力。自爆身份是因为我厌倦了天地会,派我们来的时候,说的是道貌岸然,正气凛然,可是真正要他们保护的时候,我们就是弃子。至于八阿哥为什么会知道你要去阻止他,这个我实在不知道!”
凌啸嘿嘿一笑,这个黄玲的话半真半假,不过,究竟怎么样,凌啸都不太喜欢管了,“我来告诉你我的猜测。抓到了老八留在社家台监视地人之后,我就把你和老八捆在一起来想问题了。你,天地会密探,为了给哥哥报仇,求人无门的情况下,只得找到老八,但是你付不起老八要的代价,唯有出卖自己的使命一途,老八看在你是天地会中人的份上,他愿意帮你一下,不过,他需要剿灭天地会,来加重在皇上心中的分量,但是你在密探的地位上不能给他情报,就顺便借用本侯之手,一箭多雕,让人把看来暴露的你接回天地会去,这样,今后你就可以给他提供内部的情报了!不过,现在他肯定是想抓到你杀人灭口了。”
黄玲惊奇地看着他,眼里越来越恐惧,等听到最后一句,她神经质地喊起来,“不!不会的,襈襈不会是这样的人的!他不是,他不是。”
原来这丫头还被老八迷了心窍,难怪开始的时候,宁远(宁愿)死,也不说的。靠,骗情骗色的老八小白脸!
“我和老八不同,找还有妇人之仁,记得你在危急时刻的一箭,我也答应过大母,只要你没有杀我大伯,就不杀你。给你一个忠告,立刻找个地方隐居起来。”出门之前,凌啸好心提醒她道,“找老八是死路一条。”
后园主楼的八角檐,在清冷江的月色下孤独矗立,楼内却灯火通明。
胡骏还不适应当着公主的面汇报事情,说的有些隐讳,“爷,那个反贼的落脚地已经发现了,他们现在才十几个人,要不要调兵行动?”
凌啸摇摇头。“先监控着,盯紧点!”
胡骏出去后,凌啸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即使欣馨的按摩推拿手艺很出色。
这一次,自己是完全被老八给利用了。其实老八的破绽早已经露出,可惜自己没有觉察到。他宣城骨折,在来武昌的路上走了十多天,来到湖北却走得四平八稳,毫无骨折迹象,分明是他在故意的托延时间,组织调动这场阴谋。
根据阴谋动机理论,结果对谁有利,谁就是暮后主使,自己怀疑过康熙暗中试探和调教,也怀疑过是太子,甚至连老四他都胡乱怀疑一通,却万万没有想到是老八。
现在的结果是,老八用属下的血、用自己的手去栽赃老四,使得康熙龙颜大怒,逼得老四不得不挥刀断腕,放弃自己的很多精锐属下,从而拉平了他们在秘密力量上的悬殊差距,太子和老四的一些暗中力量的曝光,使他们在康熙心目中的地位狂降,而他老八,因为是受害者,而处于安全之地,看着老爷子收拾哥哥们。
更为毒辣的是,他算计了自己。先不论老四看不看得出来,自己已经与老四水火不容了,先前又与太子不睦,现在和将来,也只能投靠他老麾下了!?
康熙的儿子,人人都不是省油的灯,果然都是人才啊!
他能猜得出自己一定会阻止他翻底子,很可能是他已经在老四的府里埋上了内奸,地位高到可以接触到了那张人民币,会是谁呢?
凌啸一把捧住欣馨微微沁出汗水的脸,“你的哥哥们果然个个都厉害,生出一个你这样无害动物,真的是上天的眷顿啊!”
欣馨娇嗔一声,道,“不来了,人家早叫你不要相信他们的嘛!”
凌啸哈哈大笑,抱着她没入温暖的锦被中。
“老八啊老八,来而不往非礼也,好胆别走,这一次要玩到你倾家荡产!”
阴阳初生,在这寒冷的冬季里就像是一个红彤彤的鸭蛋黄。
沐浴着这鸭蛋黄的光芒,顾贞观、豪成、金虎、胡涛、胡骏、左雨、陶洲、姜隐、周湖定、何智壮、高夫子联袂来到书房,今天是凌啸第一次召集所有心腹商议的大日子。离招商会还有十天,驿站的滚单显示,八阿哥也将于明晚到达武昌城,很多事情凌啸必须做好一个充足的计划。
凌啸进来了,面色显得很严肃。众人见他进来,起身齐声向他见礼,凌啸却毫无多说的话,只是将手一摆,“先生,开始吧!”
顾贞观咳嗽一声,道,“诸位,今天侯爷召集大家前来,是因为现在的局面很严峻,何园遇到了一个关口,香胰子厂刚刚可以开始生产,招商会的前期准备也即将开始,知无堂韩维也潜入的武昌城,意欲对招商会不利,八爷也定会来催促我们抓捕京城来人,加上侯爷有很多军务要处理,不可能拿出太多的时间,千头万绪之下,就要求大家能力上独当一面,在分工上要协调合作。今天,咱们就是要拟出一个阻止机构,上下令行禁止,指挥上做到通畅和责任到人,把这几件差事办得漂漂亮亮。现在,就咱们这次临时职务分工,大家开始讨论一下。”
人,都是有私心的,何况是没有受过政治教育的古人。
众人见他的这个开场白出来,其实心中都是明镜一样,今天最重要的就是这职务分工了。这涉及到自己在侯爷心中的地位、今后发挥的平台大小,可以享受的待遇和前程,除了豪成和金虎之外,其他几人都忍不住有些惴惴。
金虎在官面上的职务最高,在身份上也超脱一些,当即就率先发言。
“侯爷,先生。各位同胞,金虎得侯爷知遇之恩,才有如今的任用,所以,首先一条,我绝对服从侯爷的安排,对于侯爷要把府务作分工地决定,我完全赞同和遵行。至于金虎个人,侯爷,我还是带兵上头有些心得。请侯爷瞅着分派我的差事吧!”
豪成更是超然他是凌啸的弟弟哪里会有什么意见,他还是老想法,侄子没出世之前,我就是“衙内”!
金虎这么一定调子,底下人也纷纷扩表示拥护,凌啸却笑了。他拿出了空暇时搞出的方案,交给胡骏念出来。豪成听得眼皮直跳,老天爷,啸弟哪里是要搞临时分工,分明就是一个长期的组织架构。
“拟定成立顾贞观、金虎、陶洲组成的指挥组,总揽全部府务,向上对侯爷负责。向下号令全体府中之人。指挥组下设立保卫处,安全处、财务处、工商处、秘书处。保卫处处长胡涛、副处长左雨,专司掌管一千亲兵,负责侯爷即候府的守卫保护。侍从处处长胡骏、副处长姜隐,主管执行侯爷的特别指示。财务处处长鲁桓、副处长何智壮,专司账房银两资产管理。工商处处长陶洲,副处长曾光、曾辉,下辖百工堂。专门管理侯爷的生意。秘书处处长高夫子,副处长周湖定,专门处理奏章、政令、军令等。”
看到大家听完之后惊讶的表情,顾贞观心中暗笑,自己当时听到这些名词地时候,比他们还要吃惊呢。他当即问道,“就侯爷这个方案,大家可有什么意见?”
“我有!”
高夫子是浸淫大清律半辈子的师爷,“侯爷,本来你就是开府建衙的管事侯爷。加上关局(居)正二品总兵,在府中设置分房管理府务,这无可厚非,但是要是擅自用些怪异的名子这可能会让人抓住把柄来诬陷我们,倒不如还是用各位大员通行的房科为名称,恐怕更加妥当一些。咱们何园现在没有与六部对应的政务,就不能用对应的六房,这样咱们就可以用私府内部的科名,侍从处用侍从科,财务处还是称为账房。”
高夫子地这番话,说得顾贞观都点头。
高夫子见凌啸听得入神,胆子更加大了一些“还有,侯爷你身为贵胄,执掌镇标,负责亲兵的保卫处完全可以称为督捕房,胡涛左雨他们部可以保举做七品的安抚使司莶事,至于工商处侯爷你兼有奉旨办香胰子厂的职事,可以设立单独的官办机构,侯爷保举陶洲曾光他们做个从六品经历,对外称为经济调管房。至于我们秘书处,就完全可以称为书办房。”他一翘胡子,“侯爷,我夫子可不是找你要官,这应该可以要到的官品,还有俸禄饷银,不要就有些浪费了。”
凌啸听完之后,鼓起掌来,看来自己对这个世界还是不甚了解,原来自己的官当到一定地程度,就算不是封疆大吏,只要身份贵重,也可以设些国家买单的政府内衙门的。“好,不愧是老师爷,先生,看来这绍兴师爷还,真的是名不虚传啊。胡骏,赏高师爷五十两白银,表剩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处处为何园考虑周详!”
高夫子听到凌啸的夸奖,比什么都高兴,这侯爷真是心胸宽广,赏罚分明。
接下来,就是划分具体的差事、计算预算,制定严明的规章制度了,当下大家都只是讨论了个大概的方向,具体地还要三人组具体拟定之后,才能交给凌啸审阅签发。至于要朝廷的编制,那只是凌唏向湖北藩司衙门通古柯那里一纸行文的事情。
这次的会议,使得何园有了一个能量上的飞跃扩充,以前都是各自为站,三两个人在那里操心指示,现在则完全不同,日常的事务工作,已经做到了专职专责。当然,绝对可信的亲卫、一二号院、孤儿等等这些,都是十分机密的事情,除了豪成、顾贞观、胡涛、胡骏外,那可是要绝对保密!
“好,你们下去之后。今晚开一个联席会议,除了讨论各科房的事务以外,正式商讨如何保证招商会顺利进行!”凌啸见谈得基本完善了,也就不浪费时间了,毕竟,他也不是神仙,能一个人办好所有的事情,还是要靠众人慢慢来做,“先生、豪成。金虎,胡涛胡骏留下。”
只剩下了他们六个,凌啸就很快宣明了第一个议题。
“邬思道先生,无锡人,才学过人,因揭发科举弊案被通缉,腿脚也瘸了。后因太皇太后甍逝被赦免。逃亡了山林期问,弃儒学而习帝王心术,现在四阿哥府上帮幕。据本侯所分析,此人眼光高远,擅于战略谋划,窥透人心世故。先生连续两天陪他周游武昌,交谈中也是如此印象。四阿哥与本侯地恩怨。双方都已经明了,再无转圜的余地,虽说现如今双方暂时相安无事,但是谁也难保将来。四阿哥最擅于施恩给属下,天长日久,邬思道先生必会对四阿哥越来越忠心,时不待我,现在面临的问题是。继续努力收服,还是放弃对他地期望。如此人才,如果不能为我所用,要不要杀掉邬思道先生?现在大家议一下!”
顾贞观的脸色顿时雪白,他嚅嚅下嘴唇,心中由是万般为难。邬思道是他的好友,才华学识也是摆在那里,作为各为其主的两方,莫要说凌啸会这么问,就是自己。也在不可问地心底深处这么想过。
但是顾贞观为人最重情意,他很难撇清这利害和情意的分际。只是这两天间,无论自己自己怎么样向他暗送秋波,无奈邬思道都顾左右而言他。现在听到凌啸的这番话,他禁不住想起了昨晚邬思道的话,“思道自付(忖),这武昌城。是来的容易去得难了,不过有平远兄为我好话,思道倒也不惧。”
豪成一听是老四的师爷,还有这么大地能力,深仇血恨之下,那还犹豫什么,“原来是那个跛子,啸弟,杀!不杀死他,难道还等他来咬咱们一口啊!”
凌啸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净口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首先就是净口,邬思道先生是顾先生的同乡好友,你言辞间要注意!”
金虎对具体情况并不清楚,拿捏着道,“人才难得啊,爷,咱们是不是再和这邬思道先生谈一谈,就当侯爷三顾茅庐,显示诚心好了。不过,要是还是没有结果,爷,成大事不拘小节,切不可有妇人之仁啊。”
“我看难,”胡骏一口否决,“邬先生现在和诸葛亮有很大的不同,孔明是隐居南阳,邬先生却己经投入了四阿哥府中,就算四阿哥现在降为了固山贝子,可他也是皇子,比起咱们何园来说,身份地位可就有了主子和奴才的区别,要他背弃四阿哥,来投靠我们何园,岂不是要一个人放弃秀才不当,去做农夫吗?”
胡涛显然同意邬思道难以收服的观点。但他比弟弟想得还深远一点,“爷,邬先生既有您刚才所说的本事,那么他必定不是志大才疏之辈,敢来到我们武昌,敢向您展示才华,必定留有后招,否则,岂不是拿脑袋来当说客?可是,放过这次机会,让他回到了处京雍和宫,咱们就再难下手了。”
金虎却奚道,“后招?你不说我还差点忘了,爷,年羹尧偷偷派了五百兵士,化妆成小民,潜入了我省,昨天施抚还在要我查查他们的底细呢!就他们那些四川山里的罗圈腿,金虎向爷保证,一个打两!”
听到众人都是这个意思,顾贞观仿佛看到邬思道喋血武昌街头,心猛地一缩,尽是咚咚地每跳一下都疼。
“先生,”凌啸见顾贞观那么难受的样子,哈哈笑道,“你不用担心,今天只是议论一下,我也是希望知道,你们是如何想的。凌啸从出道以来,最大的特色,就是与众不同,今天这事情也是一样!”
他站起身来,环视几位属下,无比傲然地说道,“我们何园和四爷之间,终究难以善了,我身为臣子,也不是非一定把他他怎么样,但是,如果四爷势力太大。何园怕是后患无穷。邬先生虽是谋略出众,但是他是阴谋为体。何为阴谋,就是以不对成的力量突出点,来博取全盘的胜利,阴谋就是诡道。秦国以偏居西陲之地,一统六国,虽是阴谋辈出,不断地分化六国,但是最终还是靠的自身强大。发展自己,壮大自己,这才是正道。”
凌啸拍拍还有些不安地顾贞观的肩膀,笑道,“论阴谋,有胡骏,论阳谋,有胡涛,论冲锋陷阵,有金虎豪成。论统筹帷幄,有先生,论通才,本侯是也,何园虽是一个侯府,但是比起四爷府上的邬思道、年羹尧,戴铎起来,胜在气势高昂,初生牛犊。更胜在出身贫寒,团结一心!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自保之余,还有可胜之望呢!”
众人听到他对自己的评价和期望如此之高,都禁不住坐得笔直,心中热血沸腾。
“先生,明晚设宴。本侯再次与邬先生一谈,如若还是无果,就放了他的生,当是全我顾先生地友谊乡情!”
顾贞现感动得泪如雨下,离开座椅向五体投地的匍匐一礼。
凌啸做出这个决定的难处,他岂有不知道地!
邬思道又哪里会是凌啸说的这么客易对付。光凭他为老四指出的,皇子与皇帝的相处关键,就极有可能会使得太子宝位倾倒。谋士之中,计谋为下,是为诡。术谋为中,是为筹,略谋为上,是为道!计为当时,筹为当段,道为一生。孔明的三颗棋子一落,三足鼎立势成。这就是区区取巧计策怎么也难赶上的战略方向。
不过,顾贞观也坚信,凌啸的自信也不是盲目自大。
也许凌啸并不是奇才,更不懂得韬光隐讳,但是他也有自己地方向,还有一帮草根出身的人愿意为他效命,这些人,包括自己,还有的是学习地机会。
可是,顾贞观在心里对凌啸的褒奖还没有完毕,凌啸的一句话,几乎让豪成昏了过去,啸弟是怎么啦?要四处树敌?
“八阿哥竟敢暗算何园,本侯这次要让他如道,何园就像是小草,但是并不是人人想踩就可以踩的,因为我们的草里面有根竖着地铁钉子!”
金虎、豪成大吃一惊,“为什么?我们何园和太子爷不睦,和四爷有仇,现在唯有和八爷相依为靠,互为犄角,方才是最有利的!”
凌啸哈哈笑道,“胡涛,胡骏!爷要考考你们,你们来说一下,无论对错,当是学习。”
胡骏想了一想,“我是在爷地左右,亲眼看到爷一步一步把八爷的阴谋给揭穿的。我想,爷身上有一股刚正之气,八阿哥这样对我们下阴手,逼得我们被他们牵着鼻子走,现在我们十分的被动,投靠他,好像是在求他。爷咽不下这口气,我们何园也不能咽下这口气。要是我们真的投向了八阿哥,那今后,就是真正地成了八爷府上的附庸,毫无主动可言,他们要我们干什么,我们就要干什么,因为气势上己经输了。”
“嗯,不错,先生,你的徒弟现在很了有主见罗!好到小涛了。”
胡涛一躬身,朗朗道,“爷,小涛再进一步来想。爷是要避免掉进诸位皇子的争斗中去,干脆就把三个阿哥全部给得罪掉,要知道,但凡要打击一方势力,首先就是剪除他的左右臂膀,爷要是投入了八阿哥的振营,表面上看,是有了一个遮风挡雨的靠山,实际上,却是把太子和四阿哥逼到了死角,立刻就会成为他们的死敌,因为在他们地眼里,我们就是八阿哥的左膀右臂,不剪除我们,剪除谁去?”
“哈哈!孺子可教,后生可畏啊!”
顾贞观的信心再次高涨,凌啸提出整治老八一下的时候,顾贞观马上明白了,但是这两个弟子也想到了一些,真是大慰老怀,他也忍不住技痒,为两个弟子指点一番。
“侯爷之所以要这么做,第一的知道思想是,要是陷入到皇子争斗中去,第一个容不得我们破坏平衡的就是皇上了,皇子们不能把皇上怎么样,但是皇上一句话,就可以贬他们,圈禁他们,我们犯不着去趟这趟混水!”
豪成越听越有趣,忍不住道,“那还有呢?”
“第二,何园万事待发,不把阿哥们打怕了,老会有人来纠缠,何园会永无宁日。太子现在知道侯爷的厉害,不敢找麻烦了,四阿哥这次也吃了一闷棍,邬静仁就是来谈和的,只有老八,对侯爷用尽心机,倒不如一次性把他们都打怕了,就都不敢来啰嗦了。”
“慢,先生!”金虎一拍大腿,叫道,“我想到了第三点,我来说,爷,我来说好不好?”
凌啸笑吟吟道,“嘿!想当儒将啊?好,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说。”
“第三,我们再把老八一整,爷,皇上就放心了。我们何园一个阿哥都不泡,皇上才是真正的粗大腿,我们先要抱牢了,用心为皇上、朝廷、百姓办事,就是哪个阿哥想来整我们,皇上会为我们出头!”
凌啸和顾贞观面面相觑,他们还没有想到这上面来呢。
“好!金虎,我看好你,他日阵前驰骋,说不定你比那年羹尧牛逼多了。”摸了半天的脑袋,凌啸想不出怎么奖励金虎,只好问道,“金虎你今年快四十了,应该有个女儿吧?”
豪成大叫,“不是吧?昨天还和他喝酒划拳,哥俩好哥俩好地叫了半天,今天就要叫他岳父?”
今天又是个大晴天,温暖的阳光晒得巡抚衙门前的石狮子都有些暖洋洋的了。
正堂上,施世纶却在大会武昌的所有官员,五标标首、藩臬两司、城门守备、武昌知府全部到齐,会议的内容只有一个,如何确保香胰子厂的招商成功。
施世伦用他独特的果敢强调说道,“本抚再次提醒各位同僚,香胰子厂,不是侯爷一个人的差事,是全部军官的养廉银子希望所在,更有户部和内务府的股本在其中,这就不是民间商务,而是政务。就连荆州将军思德安也要派旗营来帮忙,大家可以想想,担子有多重,要是办不好,恐怕各位都有吃参本的可能。现在请侯爷把要求讲一下,希望诸位大人听仔细了。”
“呵呵,谢施抚的大力支持,凌啸作为主办人,先谢施抚和大人们一声。”凌啸笑容可掬批团团一作揖,“这次招商会的规模,据黄浩参领讲,可能我们广济水师的船都接不完啊。江淮、江南、浙闽,那可是源源不绝,由于我们不限定代理的户籍,来的人虽然都是江浙人士,但是很多都是要代理其他省州县的。现在根据报名的反馈,腊月十五来的客商人数不在八百之下,身上所带的银两,怕也是不会低于一百五十万。”
官员们都愣住了,啧啧称奇声一片,引得堂外的戈什哈都纷纷侧目。施世伦心中忽地打起鼓来,他倒不是嫉妒和艳羡这些银子,他想的是,等到来年青黄不接的时候,可以找这个财神挪一点了。这也是他为什么大力支持凌啸的原因。
“至于如何保证圆满。其实也没有什么,就是保护好两样,万万不能出差错!一个是我们的香胰子厂,它可是我们地摇钱树啊,之所以分开成五个分厂,就是怕有人暗中偷学走工艺,这次人多眼杂,不可不防。那些厂子都是地势开阔,方圆也较广。守卫起来还请各位多多出人出兵,无论官兵,香胰子厂都会包红包地。”
梁佑邦、蒋恒昌的心思立刻就动了,哈哈,有红包拿,这些兵呆在营中也是呆着,去。都去帮他罩厂子,好歹有些进账。他们笑得越是开心,通古柯和杨思谦他们就越是郁闷,军队这次发财了,自己却只能干瞄,虽说自己的属下油水多,可是哪有这名正言顺的钱拿的舒坦?不过凌啸马上就给了他们差事。
“第二,就是保护好我们的这些客商。各位大人,可不要忘了,他们身上的钱,基本上就是我们的了。通藩杨臬,这事情也就委托你们了,到时候,几个指定的客栈,还希望你们不要吝啬加派捕快哟!莫说我没有提醒你们,到时候要是弄出个什么惊天大劫案,恐怕就不是什么面子上有无光彩地问题了。搞得我们信誉全无,湖北的名声臭了,那可是了不得的大事。
凌啸的话说得两司心头冒火,正要答话,却听凌啸淡淡的道,“无论主官属官,捕头捕快。只要给我保护得铁桶一般,统统会有红包的,一百五十万两银子,我只要收个一半,这官兵和各衙门的特别勤务费,都会从忧地了。”
两司顿时把头点的啄米一般,说出的话更加大义凛然。没办浩,凌啸这家伙就是有钱,不服不行,不然日后传出去,底下人会把自己骂死。
这番会商下来,施世伦当即柏扳定下了章程,除了几个重要的衙门、粮库、藩库、城门、孔庙等重要场所守卫以外,阖省会的兵力警卫,全部向确保香胰子招商上倾斜。看到目的达到了,凌啸笑笑就告辞了,这些古代人也不是傻瓜,虽然没有共赢这个词汇,但是利益均沾的思想还是有的。
邬思道看到街上地兵丁和衙役们调动的很频繁,叫叫嚷嚷的十分哄闹,把个黄昏的武昌街头搞得紧张无比,忍不住看向前来接他赴宴的顾贞观,“平远,思道可是有些惊弓之鸟啊,今日城中气氛大为紧张,难道今天的宴无好宴?”
“当然是宴无好宴了,鸿门宴!”顾贞观既好笑又好气,“谁叫你软硬不吃,侯爷一怒之下,要把你留在武昌城了。”
“哦?这么说来,还是快快进何园去吧,这外边还是没有里面安全呢。”顾贞观越是如此,他邬思道一点都不憷。
可是,当他到了后院的时候,却被激出了一身的冷汗。
盛了人头的七十八个小木匣,在地上一字排开,在这黄昏夕阳下的何园,显得十分地诡异。邬思道不是没有见过死人,他在灾年的时候甚至还踩到过倒毙路旁的饿殍,但是,眼前的凌啸,却对着这些人头喃喃自语,就倍显震撼了。
“邬先生,先声明了,今日之筵席,乃是为先生饯行。这里面的人头,先生是要带走,还是任由凌啸变与皇上,请先生为四爷决,就当是成全先生的武昌之行吧!”
“还是留给侯爷交差的好。”
凌啸抬起头,“先生请!”
暖堂里已经备好了酒菜,亲卫们远远地把这里守备开来,三人再次入座,顾贞观执壶为两人添酒,凌啸由抓壶兀自痛饮一番,这一饮,如同涉及大海,端地是豪情万丈。
“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我很欣赏先生的才干雅识,”凌啸也不去抹掉嘴角酒渍,直突突地开门见山,“不知道先生以为何如?”
邬思道为料到他上来就这般狂饮,饮完就借酒装疯,端的是一点前奏试探都没有,饶是他雄韬伟略,却是半点闪避的去处都没有,也只得迎看话上了。
“张籍有诗云,君知妾有夫,赠妾双明球。感君缠绵意。系在红罗糯。妾家高楼连苑起。良人执戟明光里。知君用心如日月,事夫誓拟同生死。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四爷于我恩重如山,或许此诗也可聊表思道此心,侯爷好意,思道唯有谢罪相负了。”
“哈哈,好一个妾家高楼连苑起,良人执戟明光里。原来邬先生也不过是嫌贫爱富的俗人一个?”凌啸犹自饮下一杯,冷笑着道。“枉我以为,邬先生既然想成就一番事业,定会对于人间之真道还有些求索!”
邬思道面色开始寒了,士可杀不可辱,凌啸放枉责怪他不识抬举,并没有关系,但是。讥笑他嫌贫爱富不求真道,这可就有些难忍了。当下,邬思道抗声道,“侯爷有何道,但讲布出来,思道若是为侯爷所折服,这谢罪定是诚心诚意。如若不然,就请允许思道为侯爷讲授礼记!”
凌啸勃然而起,“本侯所修之道者,博道可以谓之庞然,真道可以谓之颠扑不破!”他直指半悬空中之月牙,“放眼当今天下,月光所及之处,无人可以及!”
顾贞观和邬思道俱是一怔,博道?真道?颠扑不破?还满天下都没有人赶到他?怕是孔孟都不敢放此枉言吧!
但是凌啸敢。
邬思道开始想放声纵笑,但是凌啸的样子似享毫无作假的样子。当下忍不住道,“那侯爷你地道,博在哪里?”
长久以来地如履薄冰,凌啸从来像今天一样放纵自己的藩篱,索性更加狂放,“博在哪里?上知天文地理,下懂格物致如。内晓人善恶,外通宇宙原委!”
嗬!这牛皮吹的!
要是不考考凌啸,邬思道相信,自己死也难以瞑目,“人是何处而来?”
“先生,读《山海经》之书,以为人乃女娲所掷之泥人,凌啸却言,人乃古猴子所变,固有畜生之本能,辅以文明之教化,方成今日之芸芸众生,善恶之不同,贤与不肖,交织具有。故夫子云,食色性也,有类无教!”
两人都愣住了,不管凌啸的话正确与否,但是他开了一个先河,但是此刻却难以求索证明。“人性本善还是本恶?”
凌啸侃侃而谈,“孔夫子本善,荀子曰本恶,凌啸曰,无善无恶。初生之儿如同白纸,何来字的好坏?教之善则善,教之恶则恶!”
邬思道和顾贞观相视一笑,凌啸这时候来个中庸之道?但是一细想,却是如此有理。“天圆地方,天有多高,地有多厚?”这次却是顾贞观发问了。
凌啸一愣,方才明白过来,自己从来没有在顾贞观面前显摆过,倒把这个文人也撩拨起来了,罢,一起震撼得你们睡不着觉算了。他猛地伸出紧握的手,“地,如同一个球,人在其表,天如同虚空,摇摇无穷远。”
两人却同声鄙夷,“去!”
谁知道凌啸站起身来,对他们大吼一声,“去!”直震得两人耳膜发疼,周边亲卫早接到凌啸的密令,也不来询问。“本侯知道,你们定是要问,那一面的人和物岂不是都要掉下去?本侯告诉你们,”他抓起一枚落叶,放开手任其落下,“那一边也和你们一样,所有的东西落下,并不是往下落,而是向地球地中心去落。”
邬思道还要辩解,凌啸却已经开始奚落,“两位先生自夸曾经读书破万卷,可曾读过汉代张衡张平子的《灵宪》一书,日月之行,皆出其中。天狗食月的暗影,就是地球的影子,试问何时何地两位先生见过方形的月影?!要是这大地乃是平的,为何在百里之外,就见不到华山高耸,泰山如云?皆为球弧所挡矣!”
这一下两人顿时哑口无言,面红耳赤。张衡的《灵宪》他们当然读过,但是他们只是涉猎,学些历法知识罢了,却从未深究过这些。凌啸也不追击,自斟自饮起来,他知道,两人定会有些其他地问题,今天要是把他们整服了,不仅邬思道有望,顾贞观恐怕会忠得把心都愿意挖给自己。
“难过孔盂之道错了?”邬思道喃喃道,他也不是全然信孔孟的。作为修习帝王心术的人。恐怕更接近法家,但是根深蒂固的儒家教育,伴了他前半生,现在受到了凌啸地一些冲击,他却连根本都怀疑起来了。
“错?错!不是孔孟错了,是学的人学错,用的人用错。又或者说,儒教自身太过于偏颇。”凌啸听他问道学术问题,决定下一位猛药。见他们又耿直了脖子,凌啸连忙道,“两位先生,你们可否试过,把学术空前繁荣的诸子百家综合成为一个体系来看待,那么这个体系之中就会只有五个大字:师法于天地!”
邬思道嘿然一笑,眉毛一挑。“那又如何?”
“如何?人为天地所生万物之灵,人性即是与天俱来地,孔盂尚且知道以人之本性来引导自己所创立的儒道,所以汉代强盛、唐朝至强、宋朝至富,究其根源,在于他们崇尚者,真儒道也!故汉不禁财货,唐有万邦来朝。来有通商天涯,三朝秉承真儒道的尊重人性,允许他们求富、求强、求荣、求乐。”凌啸按捺了一下激动,“理学一出,存天理,灭人性!试问天地间,人性的存在是不是天理?”
邬思道也是有良知的知识分子,巍然长叹,“理学只害甚于其益。”
凌啸站起来,一指天空。“纵使真儒道,也不是后世所断章取义的。重农抑商地提出乃是春秋战国时代,人民唯有埋头务农,方能保证够吃饭!邬先生,前明以差不多的土地,却养的起两百万军兵。何以我大清却养话六十万还在喘气?皆因前明工商之大力也,郑氏家族何以能够崛起,贸易也,求富之心,人性也!”
两人再也没有了辩驳地勇气。
凌啸实在是太过于雄辩,他虽然没有引经据典,但是一步步绕过来,已经把他的崇尚工商提了出来,从古代的人性之争,到历代地强盛缘由,在思想上做了一个一脉相承的论述,已经是既有论点,也有论据的系统。两人相视无言苦笑,想不到,一个猴子变人的话,竟然是做地这篇文章!
凌啸却忽然叹了一口气,幽幽问道,“孔孟之过,终究只是对个人自身修养的小道,它仅仅只是内哲学。奇淫技巧却被称为术,它所带来的强大力量,终有一天,会把我们这泱泱中华给肆意蹂躏,难道这真的是不可改变地宿命,难道你们这些所谓忧国忧民的士子,还要死死抱着修养自身,却不晓得兼容并蓄吗?”
“侯爷!”顾贞观见他伤感得已经留下了泪水,连忙叫道。
凌啸却摆摆手,“你们如道人为何生病吗?你们知道火炮可以一炮炸死上百人吗?你们知道有一种机器可以比骏马跑得还快吗?你们晓得有东西可以带我们飞上天空吗?你们知道有一种灰可以变成坚硬的石头吗?你们知道,我们其实打不赢罗刹国吗?这些我都知道,可是在吕宋岛、在爪哇,在安南,居心叵测的狼子野心的洋夷己经把我们包围了,我却只能在此望天长叹。无知是福啊,无知是福。”
邬思道听他一连问了这么多知道吗,每一个都是他闻所未闻的,心里的震撼十分强烈,“侯爷?”
凌啸却痴痴地去了,“顾先生,送邬先生吧,让他还是做个无知的福人吧,哈哈,我这也是一种仁慈之心呢!”
他是去了,邬思道却傻了,恨得牙痒痒,原来世界上还有,这么多为什么和我不知道的东西,你叫我今后还怎么能够睡得着?!
月影渐渐当空了,顾贞观送走了喝得踉踉跄跄的邬思道,却看见凌啸躲在影壁后笑嘻嘻的,他大吃一惊,“侯爷你,你是故意地?害得我们讨论了半天,满脑子的疑惑嗡嗡乱叫。”
凌啸嘿嘿笑道,“哈哈,假做真时真亦假,真作假时假亦真!你算不错啦,随时都可以找我解惑,他邬思道可就惨了,想找个解惑的人都没有,只能把这些东西,藏在心里翻来覆去地苦苦思量呢!哈哈。”
顾贞观这才明白,凌啸是在放长线钓心啊!他也嘿嘿一笑,我也在放长线呢。这样一想。他马上平衡了。
姚家岭的一个两进小院,一看就是小康之家。
“九哥,到时候开会了,弟兄们都在后院等着你呢!”
“嗯–哦-焦头蛟,等,等一下,噢——”
韩维从女人的身上爬起,狠狠地一拳打在这个女子的脖子上,听到颈骨地破碎声。韩维再次看看裸体地她,“又要换地方了,江寡妇,对不住了,没有男人的日子,想你也熬的辛苦,我就帮你解脱了。记得告诉阎王爷,是我韩家老九满足了你久旷之身,再一拳帮你超脱,立下的这个阴世功德!”
看到韩维赤身裸体地出来,焦头蛟吓了一跳,“九哥,寒冬腊月的,可别着凉啊!”
韩维一把抹去脸上的汗水。“老子就是来吹冷风透气的!妈的,这寡妇真是厉害啊,想我韩维也是个中好手,差点就对付不了,看来还是那凌啸鞑子说的对,越是有趣地事情,越不能多做。可是不做这事情,人生还有个屁的况味,像我们这种有今天没明天的,除了这点子爱好。就真不知道还有什么可以混点的了。”
他看焦头蛟似乎很着急,怪道,“弟兄们多等一下,怕什么,今晚的例会也不急于一时,不就是换个落脚的地方码?这姚家岭一代,多的是民宅。”
“不是啊。九哥,今晚咱们发现了个大秘密。”焦头蛟是他地心腹,说话也不太顾忌“弟兄们都等着呢,你还是把衣服穿起来,这样子甩来甩去的,有失九哥威严啊。”
韩维一推他,回屋抓了床单往身上一罩,扭头就往后院走,还不耐烦道,“懂什么,这叫本色,真是不懂得欣赏,还是扶桑的武士们知道情趣,实话告诉你,这票买卖结束了,要是搞得好,你可以跟着我渡海去,那里的女子都是穿着一种叫和服的玩意,领口一扯带子,哗就全光了。”
后院堂屋里,人并不多,只有十六七个带着武器的彪悍男人,却把本就不大的屋子挤得满满的。见到韩维进来,他们马上就停止了小声地交谈,看着他身上的被单,对上面斑斑的湿渍微微一愣,全都起身对韩维叫道,“九爷。”
韩维却摆手道,“柳老五,说吧,那些客商们可能的落脚地找到了吗?”
“九爷,那些容商多半是会被凌啸安排到客栈里面下榻,很可能会派兵保护,咱们可能不好下手啊。”柳老五见韩维的脸色变了,他吓了一跳,赶紧报上一个新的情况,“不过,今天我们出去打探消息,却发现一件奇怪的事情,我们发现,对面巷子里的第三家可能有问题!”
“官兵?”韩维大吃一惊,顿时退意萌生,“是不是有官兵,还是捕快?”
柳老五连忙摇头,“是同行!他们比我们还狠呢,我们找落脚地,是找鳏夫寡妇的屋子,他们却是随便找一家,冲进去就全都砍了。我们开始还有些奇怪,那家的小女孩天天都是到巷子口来唱歌地,今天就没有来。焦头蛟喜欢那些幼女,就要我去探一探,看能不能偷偷搞出来。哪里知道,我潜进去一看,妈的,墙上的那些血迹,喷溅得到处都是。他们真的不是人!”
韩啦不耐烦了,“你***有完没完,别人不是人,你们又什么时候放生过?简单点说,他们是不是同行,我管不着,等后半夜就去新宅子,借宿借被窝。”
“我悄悄靠近窗口过去,听他们在谈大买卖,他们也在争吵,但是,我听了一会,就觉得比我们有搞头多了。他们原来也瞅上了凌啸招来的客商,可是简单一分析,有兵守卫着,他们也觉得很难,有那个精神,还不如直接去抢藩库算了!”柳老五也怕韩维生气,连忙说道,“后来他们提出了在路上抢一个大户,手上很可能有几十万两的银票。九爷,是银票啊,通存通兑地户部龙头大银票。”
“几十万两?!”“哇!”一干兄弟们都震惊了。
韩维也心中猛地一惊,不过,想一想上次为了凌啸的钞车,堂中也不惜三百多条人命,这次,可能是有大户看上了凌啸的生意。“快说!是怎么回事?”
“他们说是大户来的,可能也是怕不安全吧,保镖也请了不少,但是不多于一百。”
“那还搞个屁!”韩维叫道,他有些焦躁,就算加上即将赶来会和的堂里湖南兄弟,自己这边也不过四十人,对付一百镖师,怕是很难力敌的,“他们那些同行有多少人,就敢碰这么硬的点子?”
“那个屋子也就只能盛二三十个吧,不过他们提的思路好啊,用。”?韩维想了一下,“嗯,不错,柳老五,快去,先把那些人给我盯紧了,咱们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不要紧,小赖子在那边盯着呢!”
柳老五话音未落,小赖子却已经回来了,“柳哥,不好了!噢,九爷,那家的人准备挪窝了。”
“跟紧他们!柳老五,你轻功最好,给老子盯扎实了。他们挪到哪里,咱们就跟到哪里。要是这次真的可以搞到这一大笔,九爷带你们去扶桑去,一个都不落下。”
韩维看着嗷嗷叫的手下,心里却在打弹,该不是什么官兵的圈套吧!但是,三天的连续奔波之后,韩维才知道,这些人竟然是比他们还要过街老鼠,不仅仅是绝对不上街,连这些住处也是八个时辰就换一个,害得自己这般人跟他们拖的要死。
官兵?他们要是是官兵的话,你们挖了我韩维的眼珠子去,有这些个精神换落脚地点,杀了那么多人,还不如直接抓我们来得轻松!
韩维赶来越坚信这一点了,尤其是自己被他们拖了八九天,胖子们都瘦了的时候,韩维就像确认自己老爸一样,认定这般人的货真价实的同行。不过,韩维却发现,要是再这么拖下去,自己这边可就会影响战斗力了。
“九哥,这次看来咱们真的要空手而归了。”焦头蛟满脸的失望,“武昌城的兵就像凌啸是他们老爹一样,都跑去拍马屁去了,厂子里混不进去,客栈又有上千的捕快衙役,这次真的是只有眼看着凌唏赚钱了。”
“不是还有这单生吗?韩维一听凌啸的阵势,早就死了心,他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同行身上,“嘿嘿,看他们的这个小心劲,那几十万两应该是真的。”
柳老五猛地跑了进来,“九爷,他,他们动身出发了!”
腊月十三,本应该皎皎的月亮却早已躲到了厚厚的云层背后。
除了在家连夜熬糖、大油锅发油饺、打糍粑的人们以外,街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了,莫说巡逻的捕快,就连巡夜打更的也很少看到。
“九爷,他们好像开始换夜行衣了。”小赖子眼晴很尖,号称是夜猫眼的他看到前面街角黑影处的同行在更衣,连忙低声禀报。
韩维一抹紧张的汗水,嘿嘿笑道,“欺负咱们没有夜行衣?当老子们是玩家家的吗?叫湖南弟兄把衣服家伙拿上来,我们也换上!”焦头蛟有些害怕,“九哥,他们不是说是打劫什么大户吗?怎么这方向绕来绕去,竟然像是往驿站去的,真的出了事情,我们怎么出城?”
柳老五嘻嘻一笑,“怕什么!咱们抢盐船夺漕粮的时候,哪一次没有杀官斩兵?越是这样的人物,手中的钱就越多!这几日城墙的守备兵丁大都分去保护什么香胰子厂去了,湖南兄弟里就安排好了绳索,翻过去也不是难事,再说,还有那粮道街背后的大渠沟,湖南兄弟就是从那里爬进来的,水栅都给绞断了。”他的这番话说出来,众人都是一阵反胃,那些湖南兄弟身上的味道,可真是不敢恭维。
“九哥,咱们该打劫谁,银票藏在哪里?咱们一无所知啊!到时候怎么办?”焦头蛟见人人对他的脱身之忧嗤之以鼻,心下也知道自己是杞人忧天,干这行的,要是没有些蛇鼠之道还行?他当即提出了新的疑问,这也是韩维视他为亲信的原因,谨慎!
韩维摸摸自己的胡子,嘿然良久,“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咱们就是这在后的黄雀。我琢磨着,万一驿站遇到袭击,最多一刻钟。就会有汉阳门的守军来援。都给我记好了,万万不可进去那驿站之中,万一是陷入了苦战,可就糟了,咱们就在外间等着,他们这些同行要是陷在里面了,咱们马上就撤,万一他们逃了出来,咱们就紧跟,到了他们的落脚点。黑吃黑!”
“高,实在是高!进可攻,退可守。”阿谀声起地时候,前面的同行已经潜行起来了,黑衣黑帽黑面巾。都快融入到浓浓夜色当中。
此刻的武昌城里最热闹地地方,恐怕是那些烟花之地了,接踵而至的几百客商,把这寻欢作乐的去处挤得财喜盈门。
凌啸万万想不到,第一批赞赏他招标的人,竟是妓院和酒肆的老板。按照往年的常例。这年关将近之时,正是生意最为惨淡的时刻,现在却财源滚滚而来,姐儿们供不应求,身价都暴涨两番以上。他们怎么会不对凌啸充满了好感。但是,大多数前来的客商就是因为长夜漫漫方才点牌叫局的,生意好并不是说他们的服务质量好,亥时地驿站门口,就有两个人正在对武昌的娼业指指点点的。
一个四十多岁的文士对身边的年轻人顿足道,“唉!孰料这江汉之地,九省通途之地,商贩云集之所。连个上档次地场所都没有,终不及十里秦淮风月鼎盛啊,雅致点的曲子都唱不好,令我等大失所望,还真的是应该早回来睡觉。灵皋,此次带你出来游历,想不到第一站就是这索然无味的武昌城,愚兄汗颜啊!”
“是啊,南山兄,这湖北人是有名的九头鸟,算盘一向都是打得最精地,他们怎么就不知道寻些江浙名媛前来充充场面啊?”
叫灵皋的年轻人连忙附和,但是心中却是对这南山兄微有诟病,你戴名世是我桐城大儒,又是出贡授的候补知县,怎么可以出没烟花之地?
他姓方,单名一个苞,灵皋只是他的字,现在才是二十八岁,乃是安徽桐城的秀才,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才跟着本地地名家戴名世出来游厉一番,本期望到江浙的文风蔚然之地拜名师交好友的,谁知道戴名世要往西行,这倒也罢了,偏偏戴名世要去那烟花之地,见识一番,这使得专习程朱理学的方苞大为腹诽。
守门的驿卒见他们回来,赶紧上来招呼,戴名世只是候补知县,一不是公务,而不是实职,加上区区七品,见过大官如云的省城驿卒哪里屌他太盛。“呵呵,戴爷回来了,小的还以为您在外宿了呢。有个事情要向您禀报一声,驿丞大人指示,今晚上请您挪个房,八爷的纲纪们又到了一批,需要一些中房,所以还请您行个方便。”
戴名世忍不住勃然大怒。纲纪,就是随从下人,自己好歹也是候补知县,虽然不不想去当官,但是好歹也是吏部有品级地人,竟然让我给奴仆们腾房?正要发作,方苞一把扯住了他,低声劝导,“南山兄。熟话说的好,宰相门奴七品官,何况是八阿哥的门下,说不定还是有品级的王府侍卫呢,咱们出门在外,就不要多生是非了。朱子曰……”
“让路!”方苞的朱熹名言还没有引出,就见驿馆辕门处驰出三骑,挥舞马鞭吆喝他们闪开,却毫无等他们闪开的意思,直接就里往外冲来。两人都是文人,但也是壮年,连忙闪避,那与身几乎是贴着他们的身子过去的。
驿卒看到他们脸色都吓白了,笑道,“戴爷,他们就是八爷的侍卫。”戴名世恨恨地吐一口唾沫,看着远去的骑士,咒骂道,“赶着去死啊!”
嗷-啊!远处凄厉的惨叫声传来,马蹄声戈然而止,人体坠马的闷响传来。
他的话湿分灵验,看到远处三人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戴名世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我要中前三甲!”他正在乘着灵验许愿,驿卒猛地掏出号角,呜呜地急促吹了起来。
这号角不是报警召集驿卒的集合声,而是求援声。驿站里面才三十个驿卒,就算有一百个,也不济什么事,驿卒。说白了,就是传递公文的传令兵和接待官员的客栈小二,看到辕门外乘着夜色而来的几十个贼人。他除了向最近的汉阳门求援之外,别无他法!
驿站号角声起的时候,凌啸正在何园笑吟吟地接过老八递上来的一百万两银票。
“八爷厚意,为长公主筹来这些流动银子,凌啸这里,先代黛宁长公主谢谢您了。”白来地无息贷款,不要白不要,但是却绝对不欠你的情!虽然黛宁通过给大母两成股份的名义,来拉凌啸当了江宁纱厂地实际股东,但是你八阿哥帮你姑姑的。那是应该的。
老八也懒得和他计较这些旁枝末节,接过何园账房开具的借款条,他忍不住开口道,“凌兄,刚才近两个时辰的解说。胤襈已经明白了那传销是怎么回事。这的确是一条生财之道,可是我们的身份实在不适合搞这事情啊,万一被皇阿玛知道了,他老八家还以为我在暗中培植势力呢,得不偿失。相比之下,还是那玻璃来得又快又赚又暴利!”他也是不是傻蛋。传销说得天花乱坠,可终究是空中楼阁,人人都去做传销了,谁来生产?影响到社会动荡,皇阿玛第一个就会拿他开刀。
凌啸一拍手掌。端起酒杯,顾左右而言他,“好眼力,八爷果然是通晓民生,关注黎民的八贤王!就凭这份菩萨心肠,凌啸也要敬你一杯了。”
胤襈心中的急躁,没有一件事情顺心,那真是猫抓一样的难受。
从他七天前来到这武昌。凌啸就避而不见,何园地顾贞观告诉他,凌啸到广济去亲自迎接客商们去了,以表示对他们的欢迎。施世伦因为八阿哥办的是钦差,连忙派金虎豪成天天陪着他邀请他去审问那些羁押起来的外地人。胤襈哪里认得这些人,审来审去搞了四五天,也全然没有一丝的头绪,心中暗恨,任季安和刘八女死到哪里去了?
好客易等到广济水师载着八九百客商前来,老八已经对自己地差事不寄什么希望了,湖北的官员显然得了什么人的指示,不出全力。老八虽然大恨,但是,抓住太子和老四的手下,痛打落水狗的意义已经不大,倒是这满街的外地客商,对凌啸谈论得沸沸扬扬,让他更加记挂玻璃。比起那些砂子石头变出地晶莹之物,这香胰子算个屁啊!
今天好容易见到凌啸,不和他把话挑明,胤襈知道这事情就算黄了。除夕将至,他身为皇子,必须尽快赶回京城,元旦大朝、金銮殿贺春、元宵节献礼等诸多皇家礼仪,都还有大把的文章等着他去做呢,况且凌啸也马上要忙活招商事宜了,自己不能在武昌久留。
胤襈一干而尽,他见凌啸把他一指挽留到快子时了,当然要抓住机会,“凌兄,玻璃事你我商谈已久,胤襈自付(自忖)京中地方都还有些薄面,就算凌兄打算全部自己来做,胤襈也可以为你给各方打些招呼,照顾一二。”
凌啸眼皮一跳,这是威胁,且听你把话说完,胤襈为他斟上酒,“哎呀,说到胤襈的薄面啊,其实,也就是士大夫里自有人看重,不过为凌啸想一想,你也真是难啊,要是我欣馨妹子和雅茹都嫁给你,只怕士林会众口铄金,征伐不断,要不要胤襈帮衬一下?”这是利诱,凌啸却是心中一动,这事情也是横在他心中的一个难题。
“能和八爷合作,凌啸求之不得,不过难题在于现在实在没有时间,要想开始做,起码也是在明年……”
“没关系!”胤襈一点头,他一把掏出了大卷地银票,“我先放下启动的银子,先把这事情定下来,来年咱们大展手脚。这是五十万两的银票,作为咱们开办玻璃局的启动费。”
凌啸嘿嘿一笑,果然不出自己的所料,自己冷落了他几天,老八开始有些怕我过河拆桥,说好的一百万,居然只拿出五十万两。他拿起那些银票看了看,点出三十万两,把那剩下的二十万两推到胤襈的面前。
胤襈心中一喜,哈哈,凌啸真地是上路。看来他完全吃我的干股,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了,现在要自己拿二十万两白银出来了!
谁料到凌啸却叫道。“鲁桓,让账房开个三十万两的借据来。八爷,这二十万两你先拿回去收购几个民办的玻璃厂,招募些工匠,到明年,剩下地七十万凌啸再和你结算。总之,你有优先权。”胤襈顿时大失所望,这家伙哪里是不好意思,分明是不想自己跑腿办事,差遣起我来了。看他这意思,要是我办不好,他还会把银子退还给我,一脚把我蹬开!
不过凌啸毕竟给了自己优先劝,胤襈哈哈一笑,端起酒杯和凌啸一接近,很忙就短兵相接起来。
当微微砰砰作响的爆炸声传来地时候,韩维的脸色变了,霹雳弹?郑勇所用的霹雳弹?知无堂请扶桑做的霹雳弹?
不对啊!韩维大惑不解,霹雳弹是逃跑时候用的障眼法,难道说他们这么快就败下阵来?看来驿站内的守卫很强大!韩维紧紧盯着驿站,等到黑衣人纷纷逃出地时候,他更加觉得有问题了,不是说大户有几十上百的保镖吗?看到敌人只有二三十人的时候,应该主动冲出来才是啊,为何没有人敢追出来?
他的话声未落,嘭!驿站辕门大开,三四十个衣着不整的官兵追出来了。韩维回头笑道,“汉阳门地官兵快到了,咱们看看这些同行的方向,等下就偷偷绕到他们的头里去,会用霹雳弹,说不定还是我们堂里的其他弟兄呢!”等到他再次转身时候,却笑容冻结起来,那些黑人逃窜的方向竟是朝着他们的隐身墙角,笔直而来。
“混蛋!”韩维大吃一性,正要吩咐躲避,可是那些人的行动太过于快速,两百地距离,须臾就到跟前。韩维并不怕这些黑衣人,怎么说,用霹雳弹的不是本堂兄弟,也会是台湾的日月盟,他怕的是他们背后的那些官兵,一旦被缠上,让大队的官兵赶来,自己就只有覆灭
一途了。
鄂伦岱白晃晃地一马当先,敞开了袍子的他可顾不上什么春光外泄,他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个在前面黑衣人中的女飞贼。当这群黑衣人逃到了韩维藏身的小巷的时候,大家都愣了一下。鄂伦岱没有料到这里还有四十多个接应的贼人,心中大是骇异。
韩维被黑衣人一冲,很忙就混合起来,一时间也不如道该如何号令了,一来大家都是黑表蒙面,夜色中哪里容易分得清楚,二来敌友不明,他急切间不知道如何号令才不是贸然。生自懵懂间,忽听一人道,“还愣着干嘛,一起上啊!”
鄂伦岱最先反应过来,“上!杀死一人赏一千两!”八阿哥的银子要是抢了回来,区区几万两,他还出得起!重赏之下有勇夫,侍卫们猛扑上来,一顿乱砍狂劈。刀已经竖在眼前了,岂能坐以待毙,“上,杀了这帮***!”他的手下根本就不等他的话,早已经迎了上去。这可不是不听号令,他韩维的话再快,也赶不上官兵们的刀劈得快吧!韩维也不啰嗦,看到一个白晃晃的家伙已经砍倒了两个手下,他只得迎上前去。
“敢杀我兄弟,劈死你这个和我一样喜欢裸身,还细皮嫩肉的尺寸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家伙!”
厮杀正酣之时,韩维猛听到一人说道,“分批突围!”他还没有来得及细想,就见这位势均力敌的同好大吼,“不要走?“韩维怕他是使诈,连头都不回,闷声咬着牙抢攻不停。这一顿抢攻,还真的把鄂伦岱给逼退了两三步,韩维正要让同行看看自己的英姿,就着官兵带来的火把光微一斜昵,却大吃一惊,那些人早已经在小巷那头消失了。
韩维冷汗暴冒,一个撤字还未出口,忽见小巷那头的一个横巷中涌出了好多官兵,为首的正是当日营中的同僚,金虎!
“鄂大人?”看着一身夹绒裘皮袍飘飘欲仙的鄂伦岱,金虎大吃一惊,“怎么?”
鄂伦岱刚刚来的时候还是他在八爷房中禀报事情呢,自然认得他,当下也懒得管什么惊世骇俗,只当是澡堂子相见一般坦然,一指小巷尽头,“大人快往那边追杀贼子!”
金虎立刻分兵两路,一面和鄂伦岱两面夹击面色惨白的韩维,一面派人向巷子尽头追去。“上房!射箭!”金虎见这些贼子的武艺不错,小巷狭窄,难以现出人多的优势,当即一声号令。
韩维大喝一声,今天看来是要栽在这里了,投降的想法从心头一晃而过,自己就算能够抱住这条性命,只怕远在扶桑的父母兄弟子女可就人头不保了。“弟兄们,想想自己的家人,尽忠吧!只有死的知无堂汉子,没有生的鹰犬走狗!”
可是,根本就没有任何的考虑时间,金虎就成全了他们,强弓硬弦的纷纷箭雨,竟是透胸穿肋,即使是鄂伦岱的侍卫们,也有七八个中箭的。鄂伦岱心下气愤,他最见不得人中箭而死,因为他的父亲就是被索额图陷害到敌阵之中,万箭穿心而死,但是,金虎杀敌,他却找不到任何的理由反对,“留活口”这句话已经说出了口,却没有兵士听他的。
“鄂头领,姜安不行了,图亚德也不行了。”鄂伦岱看着检视反贼尸体的金虎,这要婉转谴责,却听到手下大叫,他吓了一跳,连忙过去看。一看之下,几个于下的伤口,血留得很快,鄂伦岱忍不住住暴吼,“还不快快止血!把他们抬进驿站,快叫军医!”
回到驿站,都伦岱却傻了,院中站着的胤襈更是傻了,他在心里祈祷,“千万不要说你认得我,也千万不要叫我,更不要向我禀报,赤身稞体的,真是把我这皇子的脸都给丢完了!”
ps:这是补昨天的七千字,晚上还有七千,呵呵,谢谢兄弟们宽宏大量。
“五十万银票被抢走啦!?”
犹如晴天霹雳,胤襈在房内听到鄂伦岱的禀报,顿时手脚冰凉,心中巨痛得失魂落魄。他终究还是未满弱冠之年的年轻人,受到这般打击,不禁痴呆呆如丧考妣,跌坐在椅中喃喃自语,“五十万两白银啊!鄂伦岱,你可知道一个双俸亲王一年的俸禄才两万多两,他要当二十五年不吃不喝的太平王爷,才可以攒到五十万!”
鄂伦岱吓得匍匐在地上,捣蒜般地磕头求饶,却是一句话都难以说清楚。
雅格布见胤襈呆若木鸡,怕他这乳弟皇子伤了心神,赶紧劝慰道,“爷,您也不要太着急,今晚城门早闭,谅那些贼子也难得逃出城去,奴才这就连夜前往施世伦的衙门,让他天明就开始大索全城,定要把那些混帐行子抓到!”鄂伦岱像是见到救命稻草,连忙附和道,“是啊是啊,八爷,奴才一定现在就开始全城搜捕,定会有所收获。”
胤襈的面色这才好了一点,正在思量事情闹大之后,有没有什么大的坏处,就见侍卫进来禀报,“禀报八爷,金虎金军门求见。”胤襈连忙叫进,他们毕竟是过江龙,而金虎是本地官员,先听听他的禀报再说。
金虎全身戎装进来,就地一个军中简参,“回禀八爷,卑职刚才查验贼子尸首,那些人之中,有一人乃是昔日绿营千户韩维,该人涉嫌知无堂奸细一案,已弃官潜逃多时,想不到全国画影海捕。这厮竟然胆大包天,潜入湖北,意欲对八爷不利!另据贵府属下侍卫及驿站众人的口供。贼子们当时所用的小型火器,竟是知无堂反贼郑勇曾用的霹雳弹。种种迹象表明,这帮贼子是来自知无堂。卑职先给八爷通禀一声,请八爷告知卑职可有丢失什么重要的物件,然后马上前往施大人那里。请他发全城搜捕令。”
“万万不可!”胤襈大吃一惊,脱口而出,鄂伦岱和雅格布都是一愣,就连金虎也是大惑不解,人家都已经找上门来了,你还怎么这般胆小怕事?
胤襈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笑道。“金大人贼子们那点子萤火之光,怎么能比得过我皇地煦煦普照,他们这次瞄上本贝勒,以为就此可以杀掉我,能挫了我大清的颜面,殊不知大人为首的湖北劲旅,正是他们地克星。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竟然丢掉了几十具尸首,落荒而逃。这次鄂伦岱十分机警,我这里既未丢失什么东西,也没有受到惊吓。至于受伤的侍卫,那也是他们尽忠职守,本贝勒会自行奖赏的。”
他看看金虎诧异的样子,“金大人,你可以报给施大人知道,请他加紧缉拿反贼,以还江城百姓一个平安年。本贝勒明日就要启程还京,实在不值得耽搁。回京之后,定会为你们请功!”
金虎听他这么说,装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心中却在暗笑,驿站院子里面,都传得纷纷扬扬了,说昵八阿哥丢失了绝世宝贝呢,他扎下一个千,“谢八爷抬举栽培!那卑职就出去办差,搜拿逃走的反贼同党去了!”说罢,金虎躬身退了出去,不一会,就听到外面兵马地撤退声音。
雅格布和鄂伦岱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疑虑,等金虎的人撤出了驿站,方才向胤襈问到,“爷,怎么您不让金虎向施抚汇报,我们可是丢了五十万两啊!”
胤襈忽地暴怒起来,他一脚踹了鄂伦岱一个窝心脚,犹自不解恨,紧跟着上去一顿狂踩,即使他是养尊处优的皇子,自幼学习骑射练得的腿脚也是不轻,鄂伦岱当即惨哼连连,却不敢放声呻吟,只能抱着头躲闪开要害。
雅格布知道不能把鄂伦岱打死了,不然就会失去他叔父佟国维的支持,连忙把胤襈拉开。老八经过这一顿出气,细汗都冒了出来,一边喘著粗气,一边骂道,“你这废柴!只顾行那苟且之事,全不知道主子的差事!别以为爷我不敢弄死昵,告诉昵,就算昵叔叔佟中堂知道了这件事情,他会第一个砍死你!”
鄂伦岱微微有些不服,不就是五十万两吗?我们佟家要真是下狠命地凑钱,也不是还不上地,干嘛这样子不顾要害的乱踩!?雅格布却是知道事情的轻重,八阿哥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就不追索那些巨款的,“爷,咱们还是跟施抚他们说一声,抓不到是一码事,可是万一抓到了,如果没有先行备案,那可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五十万落入湖北藩库了。”
鄂伦岱也支吾道,“是啊爷,万一抓到了……”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就惹得胤襈扑上来手打脚踢一番,刚才还只是没有下狠心,现在竟然完全是一幅要弄死他的打法。
“你个忘八行子,那银子里面夹有佟中堂的私信,虽是没有盖印戳,但是我和你老爷子都是后患无穷,万一被反贼勒索起来,那真是屎尿横流!叫体好好保管,现在爷却只能血水和着牙吞!”
胤襈踹一脚就骂一句,“你说你该不该死?!”“你说我和佟中堂是不是后患无穷!?”
雅格布这才明白,绝对不能要那些银子了,否则问起那封信起来真的是黄泥巴掉进裤档,不是屎也是屎!不过他想了半天还是不明白,既然那私信不能见光,胤襈为何不烧掉它?忽听到胤襈最后骂道,“先留着泥的一条狗命,等佟中堂收拾你这废物!”猛然间明白过来,胤襈留看信不烧,是为了日后,万一佟国维有改换主子地心事,可以拿信要挟他。
这一夜,端的是过的十分的愁云惨雾,至少对鄂伦岱如此,因为他还要办一件差事,必须拖着遍体鳞伤的身体。把那个曾经在胯下叫床地妓女弄出去灭口。
老八又哪里睡得着哦,钱,花起来如流水。可是聚起来就如同添砖,他也心痛啊。鸡鸣三遍的时候,他还在兀自咒骂什么狗屁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我现在也是背债的人啊!但是他更多地是忧心,要是反贼们拿了那封书信。日后要挟于我,我究竟该怎么办?
直到天色渐渐放明,胤襈才觉得困意上来,刚刚迷糊着就要入睡了,贴身戈什哈在门外通禀,“安徽桐城秀才方苞求见,说他看出大破绽。要当面向您禀报。”胤襈揉揉惺忪的眼晴,正要怒声责骂,忽地心中一动,听听是什么破绽也好。
方苞显是也一夜没有睡好,但是他在理学上也颇有一番修养,一袭长衫配着他搓揉出红晕的脸庞,在这清晨时分,也很有些精神抖擞的气派。见到无笑无怒的八阿哥。方苞致礼甚是恭敬,也不行干礼,直接就双膝跪地,磕了三个响头,“桐城后进方苞叩见八阿哥。”
胤襈端起侍从沏来地热茶。矜持道,“你要见本贝勒,说有什么大破绽,可有此事?”
方苞再次叩头,道“八阿哥,昨晚贼子袭击驿站,学生亲眼目睹。听贵府属下言,八阿哥您丢失了很多银两。方苞觉得此事十分地蹊跷,想到八爷乃是毓华春茂的皇子,怕有人构陷和暗算八爷,特来献丑荐芹。”
“起来回话,有何蹊跷?”
“事有三巧!其一巧,贼子胆大包天,围攻驿站,明显是分成两拨人马,却不一拥而上!驿站离汉阳门守军不足一刻钟路程,难道他们就不知道节约时间,刀锋尽出,这出鞘一半,在鞘一半的,实在让人难以揣度!”
胤襈不置可否,他“晤”了一声,“说下去。”
方苞见没有完全打动这位八皇子,也不气哪,接着道,“其二巧,侍卫们都言您丢失银无数,可据方苞看来,两兵相接,不过小半刻时间,贼子们就已经赖飞贼之力得手,显是窥视策划良久,谋定而后动。请八爷回想,谁知道八爷身怀巨款?!若非外人所知,定是八爷身边藏有凶险的贼子内奸!”
老八悚然变色,自己身边藏有知无堂内奸?他快速地把眼球一转,仔细地回想自己身边的每一个人。方苞却绝对不容他细想下去,微微笑道,“内奸恐怕不太可能,倘若真的是内奸,只怕八爷在路途中里已经被人所抢劫,只怕还会有不忍言事情发生!”
胤襈这下子不由得动容,“方仁兄地意思是……”
方苞嘿嘿一笑,“其巧三,适才方苞散步亭中,见贵府侍卫今晨已是伤重不治四人,想拿三十多贼子,在瓮中捉鳖的形势下,竟然无一生擒,试问人之心智就坚定如此乎?”他膝行一步上前,声音像是战鼓相催,“还有缉拿的官兵未尝给他们任何投降的机会?”
“啪-!”胤襈手中茶杯飕然失手,坠落在地上摔得粉碎,四流的茶水蔓延到方苞跪着的膝盖处,打湿了他的裤子和袍摆,但他一无所觉。他正紧张地看着胤襈,窥度这位皇八子的反应。
反应很令他满意,胤襈呆若木鸡,凌啸地名字几次呼之欲出,但是让胤襈自己都很奇怪的是,本来应恨的勃然大怒的自己,除了惊诧和恐惧,为什么却没有太多的恨意?
方苞终于感觉到了茶水打湿带来的凉意,再次膝行一步,在胤襈脚边仰首道,“八爷,学生不明了湖北官场,但是此次向您示警,只是要您知道,有敌在暗,请您要防!”
胤襈回过神来,看着方苞,自己懵懂了一晚上,身处局中还茫然不知,面眼前地这个生员,仅仅凭一些旁观的痕迹,就可推断出这么多幕后内情,真是张良般的谋士!他像是发现了珍宝一样,大喜于色,一把扶起方苞,“先生块块请起!胤襈骤逢大变,心神失据,“以至于怠慢了先生,还望先生恕罪!来呀,雅格布,为先生更衣!”
方苞吓了一跳。连忙推辞,但是胤襈好容易找到一个在谋略见识上超过自己的人,还管他屁的于礼不合?当即要雅格布强行请方苞去内屋更衣。自己要和他好生把酒言欢。
看到方苞扭捏着半推半就地进去了,胤襈想,自己究竟应不应该找凌啸对质一番?
不用他想出结果,何园先生顾贞观。就找上门来了。
朝霞渲染天际,把何园的树林映照得更加清新而寒意。
凌啸停止了晨练,对着慢慢行来的大母伸出了大拇指。打母却佯怒道,“要你来赞颂我老婆子?佟国维也不知是受了什么阴谴,自己万箭穿心不说,生个儿子也是混蛋,竟然在驿站里面胡混,凌啸,你可听好了。你阿玛的一世英名,可不能在你身上毁了,要是你以后敢荒唐胡为,只要我们家有了香火,我第一个就不饶你!”
不如道犯了哪门子忌讳,凌啸丈二摸不着头脑,陪笑道,“孩儿有大母您给管着。定然不会出什么错地,您几时听说过那孙猴子逃出了如来佛的手掌心?”
大母毫不假以颜色,抬手就把手中的箱子扔给凌啸,“滚一边去。都快做父亲地人了,大母又能管得了你?你看,现在没有孝敬我三天,顾贞观就要我帮你去做这梁上君子!”
接过箱子,凌啸打开检视一番,登时大喜若狂,要不是古代的礼制限制,他真想把自己这位高手大妈抱起来欢呼一阵。箱子里的龙头大银票足有五十万两。更让他欢实的是那里面夹着的一封书信,乖乖,老佟,你牛,胆子这么大,敢这么明目张胆地要老八快回去,参加什么元旦大朝,以期得到皇上的嘉奖,还要弹劾其余几位阿哥不知约束门下!
天大(上)掉下个大把柄,那还不死死拽在手上?凌啸一招手,“小骏,有这封书信,那几个人地粮食就不要浪费了!你去通如顾先生,我来扶大母前去休息。顺便了解一下大母的英雄事迹,以培养我自己的大无畏精神!”说罢,挽起大母的胳膊在鹅卵石铺就的林中小径上缓缓而行。
忙活了大半晚的大母很是无奈,对凌啸这样死皮赖脸的家伙一点办法都没有,他虽然嬉皮笑脸地极为不庄重,但是总能让自己感觉到有些儿孙绕膝的温暖。她叹了一口气,任由凌啸这样搀扶,尽管自己比他的那细胳膊细腿结实的多。“凌啸,倘若你的大母是一个毫无功夫垂垂老矣的太婆,你还会这样对大母吗?”
“不会!”凌啸一本正经地回答道,“孩儿不会这样涎着脸来巴结您,更不会看您的脸色行事。”
大母没想到他势利到这种地步,更没想到他还毫不避讳,正感到心中有些紧缩的痛楚悲伤,却听凌啸庄重道,“要是你真地不懂武功,又老的垂垂了,我会养着你。只要我在府中,不敢说日日晨昏定省,但一定会抽时间出来,陪你晒晒太阳,听你唠唠叼叼地讲过去的故事。我会教你的孙儿喊你老祖宗,会让你的儿媳们天天陪你看戏,当你有了风湿病之类地痛楚,最会亲自为你按摩,当你想要出去礼佛的时候,我愿意亲自背你上山门,当你肚子饿的时候,我不敢保证你能吃到了一山珍海味,但我能保证,我们吃的是一样的食物,当你真的有一天去找阿玛算账的时候,我会给你备好一把教夫鞭,免得你到了那边,赤手空拳镇不住他!”
说着说着,凌啸的眼泪就流下来了,大母见他悲伤哽咽,知道他说地话是真挚的,自己也忍不住掉泪,要是真是那样了,相信那样的生话也很幸福的。大母以为他思恋生母,连忙岔开话题,不过不经意间,已经换了称呼,“啸儿,那你为何现在对大母这般赖皮?”
听到这话,凌啸收回对二十一世纪母亲的忆念,哈哈笑道,“谁叫你这妈妈武功太高,不赖皮一点,怎么能求得动你发挥余热,为我办事?再说,万一你咬教训我,我要是不会讨你心软,那我还不如要个垂垂老矣的大母!”
笑声未绝,即戛然而止,尽管凌啸做好充分准备,但还是在身形刚刚逃开三尺的地方,就被大母抓住了耳朵。“油嘴滑舌!说。以后还敢不敢这样和大母没上没下的?”
凌啸夸张地叫着投降,直到认错了十几遍,方才被大母放开了手。豪成就像是黑帮片里的警察。在凌啸解决完了才出观,“啸弟,明天就要开招商会了,可是有好多的美女啊!她们有万贯钱财我倒不在乎,但是那花容月貌,和掌柜地气质,嘿嘿。你说的果然不错,江南女子水灵灵……”
“猪猪——!”……¥%x
笑谑完毕了,大母很不解地问道,“啸儿,你这样把皇子们挨个的整了一遍,就不了怕皇上发怒?”
凌啸看看天边地朝霞,黯然道。“现在整他的儿子,他最多是发怒,但是如果我陷入到他们的争斗中去,皇上就不是发怒,而是发飙了!”他不在纠缠于这件事情,问大母道,“倒是您老人家和贞观先生,怎么想出了这样一招一箭双雕的?”
大母微微哼了一声。“这么毒的奸计,可不要拉上我,都是顾贞观想出来的。读书人,果然都是杀人不见血地。用你的避而不见去动摇八阿个的信心,使得他留下一半的银子。用红包奖赏引诱全城的大部分兵马都集中到你的厂区。使得驿站附近守卫空虚,用胡骏他们的亲卫去假扮劫匪,引着韩维他们四处晃悠。用你暗中搞地什么大炮仗当霹雳弹,用金虎他们杀人灭口载赃一气呵成!更毒的是连我老婆子也被他派去当小偷,要是祖师爷知道了,还不在酒泉(九泉)地下气死?!有的时候,我总觉得是你的奸计。不过是从顾贞观口中说出来罢了,是不是?”
凌啸心中暗惊,连忙摇头,这岂能承认?面上由是比窦娥还冤的表情,“冤啊我,您看,冤得我就要下雪了。”
大母哼了一声,“下雪有什么冤的,现在又不是六月!”
的却没有什么好冤的!包括那盒子里任季安和刘八女四人地人头。
“八爷,今日您起程回京,侯爷事务繁忙,不能前来相送,令贞观送上三万两的程仪,另附些许薄礼。”
当胤襈看到顾贞观为凌啸送来的礼物时,顿时就明白,自己以为很巧妙的局,早被凌啸所看破。这次五十万两里银票的损失,胤襈就算明明知道是凌啸布地局,却毫无办法,一没证据,二没有话口,光凭几个破绽,也是于事无补。
尤其是这些人头的送达,胤襈就知道了,那几个破绽,也是凌啸故意留的,他就是要告诉自己,这是你胤襈惹我的代价。凌啸送来了全部的人头,只有一个解释,他抓住了比活口更容易保管和威慑的把柄——佟国维的书信。
即使是当着顾贞观的面,胤襈也不掩饰自己地慌乱和佩服。厉害啊,你凌啸也真***下得了手,眼孔也真的不小,一出手就抢我五十万两银票,你知不知道,换成银子的话,这可是几万斤重啊,搬都要累死你!你居然轻轻松松就拿走了。
“侯爷要我转告八爷,他是皇上的臣子,是朝廷的臣子,是百姓的父母官!希望八爷好好地揣摩这句话。”顾贞观肃然说完,即掏出早已备好的一份书函,递给八阿哥,“这是我们侯爷为八爷拟的请办玻璃厂事宜的奏折,请八爷看完之后,思量着要不要交给皇上。”
玻璃事总算有了些许的眉目,这恐怕是自己这次除了方苞外的唯一
收获了。胤襈打开折子,才草草看了起来。
“儿臣常恩,何以我本土所产之玻璃价贱如粪土,而西洋之玻璃昂贵如珍宝。荷兰等国一船玻璃抵埠,江浙京中及各省会富豪者争先抢购,洋夷售完,则欢颜细数所得,竟往往是两船金银田国。长此以往,其洋夷越加频繁,则我国中无可用之银。儿臣深感此乃开流之弊,
彻夜难以眠。
何以我朝之所出,难敌洋夷之所产?儿臣尝详细比较,才觉在于两点:本土产一者易碎且不耐暴寒暴暖,二在难于晶莹通明。有此两者,做伪赝饰物可,成居家实用者难。经与积久之良工多时探究,儿臣觉可拟办玻璃厂,招良工,开高窑,设重赏,遍试一切可能之配方,假以半载时日,定可于技术上与洋夷一争长短!
忠毅候凌啸,亦深感国之银两,于玻璃上流失慎重(甚重),愿与儿臣通力合作,为父皇与社稷分忧,然儿臣等皆力量微薄,诚需我圣仁阿玛鼎力襄肋,内务府经营玻璃琉璃多年,祈圣上许其以工匠高窑入股,以振我朝玻璃事,则皇家幸甚,朝廷幸甚,百姓幸甚。儿臣胤襈叩首于我皇阿玛陛下。”
胤襈忍不住苦笑起来,这凌啸办什么事情,都要把皇阿玛拉着,分明是抱住粗大腿死不松手,可怜自己失去了五十万两白银,还要再失去三分之一的股份?
顾贞观见老八还算平静,心中对他也很佩服,皇子们果然都是人中翘楚,躬目一礼道,“至于那些在杜家台惹是生非的狂徒,由于他们拒捕,已经全部诛杀殆尽,他们的人头,侯爷已经派人腌好,等下就会送到您的官船之上,侯爷他相信,您能体谅他的一片苦心,因为事涉天家颜面,皇上也丢不起这个人。”
胤襈大讶,我说呢,金虎他们拉着我开审那些一点都不佬像阿哥门下的人,原来是早就偷偷的杀了!他毕竟也不是等闲人,很快就明白过来,自己要是真的照原先的想法,把各位阿哥的门下活捉回去,莫说兄弟们对自己会视为死敌,只怕皇阿玛也会对自己赶尽杀绝的做法很失望的,甚至失望到立刻就要把自己冷落起来的地步。
想到这里,胤襈惊出一身的冷汗。凌啸这么擅作主张地杀个一干二净,固然是他揣摩的,但是怎么看都对自己有利。凌唏对自己又打又摸,但是毕竟是自己算计在先,况且凌啸这次也救了自己一遭,虽然凌啸一动手就是狠手,不过这救的也很关键,把自己在悬崖边上拉了一把。
胤襈神色复杂扎看着顾贞观,眼神忽闪忽闪,却良久不话,他揣度凌啸一大棒和一蜜枣的用意,忽地想起顾贞观转告的话,顿时明白过来。
她起身对顾贞观躬身一礼,“也烦请先生转告凌大人,自此以后,只有凌大人,不再有凌兄!希望你家大人能够真正当得起大人这两个字,至于某些信件,胤襈相信,凌大人能够体谅到胤襈的难处,倘使他日胤襈真有大福,定当重用你家大人!”
八阿哥的这番话说得极为真心,顾贞观长叹一声,“侯爷有一句话,愿意送给八爷路上咀嚼,以百官压皇上,犯大忌。八爷,天高路远,唯愿八爷一路平安,贞观告退。”
顾贞观默然而退,这胤禩也是仪表堂堂的青年才俊,谦谦有礼风流倜傥,顾盼间神采飞扬,待人接物极是有理有节,若不是他亲口承认,谁能料得到他的心机算计?
他这边正在心中感慨,身边护卫的左雨低声说道,“先生,那边有一个年轻生员紧盯着您,眼光十分的锐利,您可认识?”顾贞观猛往那边看去,却见那生员连忙把眼光一闪,看向别处,顾贞观也上了心,在脑海里搜索一遍,并不认得此人。正在他诧异间,忽见那人身后的房间转出一人来,对那书生道,“灵皋,你真的决意随八阿哥进京?”
顾贞观定眼一看,竟是熟人,顿时大喜过往,“南山兄!你不是回到桐城去了的,怎么到了武昌?”那人正是戴名世,看到顾贞观,端的是惊喜交加,快步迎上来,远远就抱拳为礼,“哎呀呀,是平远兄啊,想不到京城二月一别,今日竟是他乡遇故知,当浮一大白!”
他们这一场相认,左雨也为他们高兴不已,连忙招呼亲兵们稍候,先生如今是何园的二号人物,一定要为他做好面子。左雨当即吩咐,快马回府去取先生最爱喝的梅家坞西湖龙井茶,让先生他们一叙别情。
“来!我为顾兄介绍,这位是我们桐城的后起之秀,方苞方灵皋,行文最讲究义法的,上效唐宋八大家。下承程朱,批驳黄宗羲他们地文章,我读了都哑口无言,此世上只怕唯有李光地才能镇住他了。灵皋,这位是顾贞观顾平远先生,以落叶满天声似雨。关卿何事不成眠一句,名震京华,此后著作天下传唱。”
方苞起身深躬,“先生词名天下闻,先生重谊四海知,方苞能得先生教诲,真是前生福缘。”
顾贞观哈哈一笑,“词曲终为小技,个人感慨罢了,怎及得文章。不仅可传世,还可传道授业解惑,方世兄不必多礼,你们桐城真是人文荟。萃,俊杰辈出。前有方以智,今有张廷玉不相而宰,南山兄不传而传,还有方世兄这样的后浪迭涌,江浙文名尽为所掩矣!”他刚才听说方苞要跟八阿哥到北京去。言语间就注意的多了,但是他自身不喜欢程朱礼教,加上受凌啸的影响。有些近鬼神而远之的味道。
戴名世经常以文会友,对顾贞观这种看似客气实则疏远的态度,当然是明眼一般地,加上年纪差了十几岁,自然晓得顾贞观放不开,连忙问道,“我是准备向西游历一番,才到了武昌,不知平远你为何在武昌?”
“说来好笑。本准备回无锡耕读,哪料得容若要我帮衬他族弟凌啸一时,贞观就随即来到了武昌,不曾想宾主相得,这就有滋有味地留了下来。”
戴名世大为吃惊,顾贞观又不是什么落第的秀才举人,他可是皇上曾经拜为内阁中书舍人的解元,加上才名宇内有闻,怎么会去给人当幕僚?“平远兄真的是有滋有味?你那东翁莫非就是敢拒天子赐婚的忠毅侯凌啸?”
顾贞观将茶一敬,笑道,“正是!名世,可愿意前往何园一游,那里别有一番景致呢!我有一个乡梓文友邬静仁,和我俩都是同般年纪,也约好了中午一起饮酒品茗,不如我们三人……”戴名世心里明镜似的,当然是不等说完就连声称好,方苞也是人精,哪里会和他们搅在一起,当即分手各奔前程不提。
何园的西北角,紧挨着后园口处有一片清雅的竹林,边上的几间精舍,就是顾贞观所住的节虚舍。顾贞观正和邬思道戴名世惺惺相惜,几人都是当时少有地文俊,却都不仅仅拘泥于文章,全讲究以才济世,尤其那戴名世年轻时更是游历遍及大江南北,风土世故涉猎庞杂,前朝南明轶事趣闻,如数家珍般娓娓道来,成为他们极好的下酒之菜。
正谈论间,猛地门外呼声传来,“几位先生,俗人来了,俗人来了。”
戴名世满脸惊诧,却听到邬思道对舍外笑道,“飞舟老弟,思道知道你是大忙人,不敢叫你这世间最可恨之人,哪里晓得还是被你寻到。”
门分左右,凌啸大笑着道,“小子不过是词中有浪遏飞舟一句罢了,你这邬先生何以就把它当成我的字号,你可知道,在我家乡,飞舟后面往往带着难民两字呢!不雅,需灌你三杯酒!要不然,我就取你的姓,再取你那句中流砥柱岿然不动,叫你无底洞!”
顾贞观拊掌笑道,“既是无底洞,三杯岂能填满,来三坛方差不多。”
谐谑罢,顾贞观为凌啸介绍了戴名世。凌啸大吃一惊,盯着戴名世愣了半晌,乖乖,清初三大文字狱中,自己就碰到了两个:南山集戴名世、日后被雍正戳尸的严鸿逵。映像中,这个戴名世因为写南明抗清地历史,在十五年后被康熙斩首了。凌啸的第一个念头竟是,和此人撇清关系,复又一想,傲气勃然上升,要是十五年后的文字狱还能连累到自己,那自己还混个屁,不如找块豆腐自杀成仁算了。这家伙心想南明抗清,交了!
邬思道却不等他和戴名世多谈,抢过话头,“飞舟,明日里就是你的招商大会,我也不像前几天那样啰唆于你,一句话,你告诉如何才能防止百多年后的四夷蹂躏中华!”
戴名世大惊,“什么?百年后,四夷会蹂躏中华?!”他还要问,邬思道见凌啸连坐都不安稳坐下,知道他是很忙,当即道,“南山兄,等下我们再解释。飞舟,快说,不然你要我怎生过个好年?。”
“停科举、授西学、兴工商、扩海商,内研火器,外造大舰!”凌啸很快速地说完。哈哈对天一笑,“口说无凭风过耳,此后凌啸不认账!”
邬思道忍不住苦笑,六条里面每个都不现实,尽管苦笑,他却还是发现了其中地一些相关性,不禁低头思索起来。戴名世却是直性情人,当即问道,“凌候,名世听着这些似乎颇有难度啊!即使是最简单的扩大海上商贸。都是艰难万分。您想,国族尽在北陲,大扩海上贸易,富的定是南疆之汉民,朝中。您这样地国族开明勋贵可是不多,这可如何是好?!”
顾贞观邬思道顿时都紧盯凌啸,这个问题的确很复杂,也很关键,他们都想看看身为满族大员的凌啸如何作答。
凌啸却来了兴致。自己斟酒一杯,咣地一声喝个精光,夹起一大筷子地酱汁羊肉。有滋有味地嚼咽了,方才施施然道,“你们不知道让满族人先独家搞两年海商,汉人不动,等他们尝到了其中的滋味,再大家一起上!明着倘使不许,暗中走私难道不会啊!”
几人顿时大跌,倡导走私的官员,怕也就是只有眼前这位了。
凌啸再次夹起一块子匆匆吃了。一擦口角,“好了,不和你们瞎掰了,纸上谈兵也难以分明,那些事,为有牺牲多壮志,才有可能达到,现在谈为时过早。就如几位先生在这里闭门商谈,终究难晓得事到临头是如何。这样,大家随我去香胰子厂见识那里的报到盛况,何如?”
葛店,最是荒僻之地,除了军营,就是山坡田野,现在却车马盈门。随凌啸兴致勃勃赶来观看的三位先生,还在三里路外就被挡住了,他们的车马被延绵到这里地轿子马车给堵住了。邬思道叫苦不迭,那几人还好,就他腿脚不便,怎么可以在这寒风凛冽里走那么远?正犹豫间,凌啸叫道,“胡涛,左雨,和爷轮流着背邬先生过去!”不由分说,他老鹰抓小鸡般,夹起邬思道,甩在背上,牢牢反抱住,大步流星地率先去了,把个大觉骇异的戴名世丢在后头。
才走了半里路,凌啸就把邬思道放下来了,不是他的体力不行,而是路上真的被堵住了。两拨人马在那里对骂,围观地人,把这段才十来尺宽的道路封得严实。便装的凌啸和邬思道对望一眼,躲在人群之后慢慢看热闹。
“一B了糟!”这位一听就是江苏人的汉子,正挥舞双手向对边的青年公子开骂,“你以为你们淅江佬很厉害啊,告诉你,就算盘下了苏州地代理,老子本地爷们,咱们德信行玩不死你?!”他这骂得痛快,身边的七八个壮汉就跟着帮腔起哄,显然是他的随从。
年轻公子甚是腼腆,涨红了脸,半晌才道,“谅、谅、谅、谅──”他谅了半天也没把“你也不敢”给说出来,倒是他自己也有十来个手下,虽然没有那苏州人壮实,可也想挽着袖子开打!
“谅、谅──嬉皮!”众人顿时大笑,原来这个家伙口吃,骂人的话都弄不清爽。
苏州的领头汉子大怒,一个箭步就要窜上去教训淅江人,却听到一声惊呼,“不好,菁菁小姐来了。”那苏州汉子顿时蔫了,一指口吃地这位,“林丞仁,记住,苏州,咱的!”说完他就往边上跑去。猝不及防身边有人喝道,“李攀云李少东家,怎么见到小女子就跑啊,难道是小女子长相不堪入目,还是惨不忍睹啊?”
犹如定身术一样,李攀云顿时住脚,转身向那发出声音的人群笑眼如花,他地手下更是不堪,竟然一个个垂手而立,面色如土。就是那林丞仁这些浙江人,也忍不住颤栗起来。
凌啸和邬思道大眼瞪小眼,哪有赫大的汉子怕那女子成这样的?
人群闪开,让出一群人来,七八个黑衣劲装男子簇拥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走上前来。让凌啸大跌眼睛的是,这女子竟是浅蓝瞳孔高鼻梁,如云的黑发,白皙的皮肤,粉嘟嘟的红唇上挂着寒霜,整一个中西合璧的混血美女!
好个标致的小美人!凌啸在心里赞叹一声,却不料身边有个人低声地和他唱反调,“夜叉?好丑!”
凌啸扭头看看这位眼界奇高的高人,谁知道一看之下,竟是个猥琐至极却锦衣光鲜的少年,他身边的两个随从也附和道,“是啊!像是妖精一般。”这几声评论竟然像是水中涟漪,渐渐在围观的人群中波及开去,终于为那个菁菁小姐所听到。
那菁菁就像是早已习惯了,浑不在意,只是指着那李攀云和林丞仁,怒道,“你们在此胡闹,自家人搞窝里斗,就是丢咱们十八行的脸!一点出息都没有,白长了五大三粗的个子,竟是半点脑子都没有,难道你们就不知道联手起来,先把苏杭两地的代理从他人的手中夺得,你们再互相参股一半吗?”
两人面红耳赤,被她训得如乖乖儿一般,只知道点头哈腰。
那个猥琐少年奚落道,“真的是白长了五大三粗的个子,被个丑八怪小娘们骂得不敢还口,把咱们爷们的脸都丢完了。”他这旁边一开腔,李林二人更加羞愧,但是看向那少年的眼神却是幸灾乐祸的。
菁菁气得浑身颤抖,却只把手指一弹,身边的劲装护卫冲上前去,“啪!啪!啪!”对着这少年就是几个嘴巴子,打得口齿见血,他的两个随从正要上去阻拦。却也被一阵狠揍乱锤。人群顿时乱了,人人都向后退开,把个本就拥堵地路挤得乱嘈嘈的。
左雨见凌啸的面色有些发暗,赶紧掏出何园腰牌,对着路边看热闹的士兵吼道,“你们是哪里的兵?笼着手干什么。还不给我拿下闹事者,疏通道路!”士兵们见他是何园的,马上就执行命令,开始抓人和哄赶人群。
凌啸很不服气,问邬思道和赶来地顾贞观戴名世,“三位先生,照你们看,这叫菁菁的小姐,真的是很不好看吗?”
顾贞观和戴名世后来的,都笑了笑。微一颔首没有说话,邬思道却道,“无盐如鉴砺君子,西施似蜜倾城国!此女虽样貌怪异,却见识不凡。不怒而威,定非等闲人家的女子。”
在他们三人的眼里,这混血小美人竟是无盐女,凌啸顿时气节。略一思索,他才终于明白了。原来是古今的审美差异,自己受了太多西洋审美观的侵略和陶冶,自然对梦露费雯丽赫本她们没有人种偏见。反而能够心平气和地欣赏,而三位先生即使见到过洋人,也多是男性传教士,何时见过和欣赏西洋女子,更别说是中西兼备的混血儿。
看着被士兵们围着的那个菁菁,凌啸忽然觉得她很可怜,一个十六七岁地小女孩,身边的人大多觉得她奇丑无比,那是何等的一种悲伤。也许她那紧闭的嘴唇所显示的冷傲和好强,正是长期为人所嫌恶地环境造成的。
抓人却是艰难的。那些黑衣护卫围成一个圈子,把菁菁护在中央,让凌啸大吃一惊的是,他们竟然掏出了小手铳,和官兵对峙起来。左雨一见他们竟然有火器,登时紧张起来,一招手,亲卫们一拥而上,把凌啸和三个先生围得是里三层外三层。
菁菁冷笑道,“难道这就是你们湖北人的待客之道?大老远把我们哄骗来,就是专门来欺凌人地不成?”兵士之中一个像是哨官的怒道,“本来只是要治你们打人的小错,现在居然亮出了火器,可知道朝廷有令,私藏火器者,弃市!”他抓起背上地号角,就要吹响。
“慢!”
凌啸拨开亲卫,径直走上前去,“他们是本侯请来的客人,这几只小手铳是专门献给本候的。”他走到黑衣护卫的面前,伸出了手,“菁菁小姐,谢谢你给我送来了这些手铳,来,我看看。”
他很自然的去拿那人手中的火铳,却也很自然的没有拿到。菁菁把嘴角一撇,“谁要给你送火铳了!咱们的火铳根本就不是私藏,这里有海关总督衙门的铳引文书,王寒,把文书给这些人看看!”
凌啸老脸一红,大感丢面子,就好像是看见美女搭讪,被怒斥流氓一样,恨恨不已,“魏东亭发给你地文书?那是防海盗用的,他有没有准许你在陆地上使用?有没有要你在官兵面前使用?!”
菁菁顿时语塞,瞪着蓝色的眼眸不知该怎么辩驳。凌啸微笑道,“你们都是本侯请来的客人,随便打人是不对的,出门在外奔波,是为了求财而不是求气。这样吧,你们把手铳先交到本侯手中保管,等离去的时候,自然会还给你们!”见菁菁还有些犹豫,他柔声道,“菁菁小姐,难道你想凭着这只能打一发的八支手铳和官府对抗吗?你要知道,这里可不是江浙,再说,你们是本侯请来的客人,咱们又怎么会为难你们过甚,那岂不是自失信誉?”
“罢了,反正咱们只是打了那恶狗几个耳光,交了吧。”说完,她扭头就走,黑衣汉子纷纷交了火铳也要随他而去,那猥琐少年却不干了,扯着嗓子道,“站住!你们打完人就想走吗?还有没有王法!”他急步来到凌啸面前,“小人徽州曾鉴拜见侯爷,请侯爷主持公道!”
凌啸听到他的名字就忍不住笑了,“算了,你恶语伤人在先,本侯令打你的那个给你说声抱歉,这事情就这么完结了,下次你们见面还可以一笑泯恩仇,如何?就算纠缠下去,最多是打那家伙一顿板子,那可就结下仇怨了。你说,这点小事落下一个这么大地冤家。没看到他们有火器吗?划得来吗?”
他这么一哄,曾鉴却不依,“候爷您这话,小子可不敢苟同。这女子本来就奇丑无比,要是实话实说也是恶语伤人的话,那岂不成了防民之口!朝廷设置律法。就是来震慑和惩治奸邪的,朝廷训练养活兵丁,就是要除暴安良的,您怎么可以劝我们良民百姓向恶人低头?难道您不是亲眼看到他们打人的吗?莫非侯爷看到他们是十八家商行联合,就想要偏袒他们?实话告诉您,我们徽。商也是和晋商齐名的大商帮,比他们那些小打小敲地湖商甬商强多……”
这厮唐僧般地绕来绕去,凌啸黑着脸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了,“啪!”甩手给了他一个大耳光。打得这小子原地转了一个圈,抱着脸庞晕乎乎地。
凌啸骂道,“你***还真是贱,十八般武艺博大精深,刀枪棍锤你不学。偏要学剑,好言相劝你不听,还敢说老子偏袒?这菁菁小姐长得貌如天仙,你却在这里胡说八道,才惹出这场是非。为你这废柴耽误了老子多少的时间?这里是老子的三分地,老子说行就行,不行也行。老子说不行,行也不行!你要是不服气,去告我啊!”说罢,扬长而去。
人群鸦雀无声,大家面面相觑,左雨一挥手,亲卫们拥着三位先生,向凌啸衔尾追去。菁菁看着凌啸从她身边走过,滴溜溜的眼珠看着他。神色怪异。曾鉴站在原地,羞愤难当,直到兵丁前来驱赶,方才怏怏往城中走去,再去参加什么招商会,只能是自取其辱,尤其是围观的人群中,有好多他认识的徽商,却没有一个人安慰他半句。
笔直的路尽头,葛店香胰子厂,坐落在一片田园之中,今天却张灯结彩,条幅高挂,彩旗飘扬,鞭炮像是不要钱一样地放个不停,让每一位来客都感到热烈的欢迎气氛。
由于时间匆忙,加上为工人们赶建工棚,曾光他们没有来得及修造会场之类的建筑,按照衙门规制营造地厂部,空间又显得太小了一点,所以,招商会的会场只能设在香胰子厂的大操场上。从昨天开始,工人家属就干起了副业,摆起了小摊,为这些远道的客商们提供些方便,至于饮食,那都是厂里免费提供的。除了有限地范围外,其他的厂区,都被身着黑色短装、佩戴红袖章的保安队所封锁着,闲人止步谢绝参观的牌子随处可见。“为了大家长远的生意,我们会为大家保守配方机密,谢谢合作。”看到这样地条幅,更加让客商们对这里充满信心。
凌啸对于招商会,那可是他的拿手好戏,他一个大区经理,一年也要开好几个不同级别的招商会议,深得其中地正偏精髓。连空手套白狼的圈钱招商,他都做得好,更别说这种实打实的新产品了,所以在具体的准备要求上,凌啸给三人组的指导思想是,“细致策划,多手准备,事先沟通,会前摸底。”
根据他的这一个指示,何园各房科和曾匀他们的厂内都详细地分了工。曾匀和陶洲,一个是东家名义,一个是掌柜名义,当然是局中居中指挥。曾辉年纪轻,负责协助金虎安排接待事宜,而曾光年纪大些,跟随曾匀接洽客商有些经验,就由他来带领一些原来的分号掌柜和客户谈判。倒是贾纵,学东西很快,又是凌啸的嫡系囚工亲卫,自然就被顾贞观踢到保安大队,当起千把人地保安大队当大队长来了,之后的所有守卫安全担子,就全部压到他的肩膀上。
三位先生随凌啸来到厂内,他们顿时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了。凌啸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对这种几百人规模的小儿科,当然是毫无感觉,但是三位先生哪里看到过这等几百客商云集一处的壮观景象,邬思道喃喃道,“天下熙熙,为利所趋,天下嚷嚷,为利所往!司马迁诚不欺我。”凌啸嘿然一笑,他知道,像邬思道这种人,是不可能一下子被自己的那些学说和远见所折服的,先不说他跟了老四,改换门庭难度太大,就是自己的那些话,他也需要时间自己去思索、求证。更何况,凌啸还有一个念头,邬思道目前是真地对自己友善,让他留在老四的身边也许作用更大,何必一定要把他弄到身边来?
各色服饰,各等年纪。各种口音,在这大操场上嘈嚷,商人们在各个临时搭就的棚子里面来往穿梭,彼此联络交往。负责茶水服务的女工们,负责登记的书记更是忙得手脚不停,至于拿着纸话筒喊人名的戈什哈,声音都快嘶哑了。
“三位先生,咱们到厂部大堂去喝茶吧。”凌啸看他们只在会场边上远观,就知道他们碍于自己读书人地面子,不想和商人们沟通。
戴名世点点头。却又摇摇头,叹息道,“常听父辈们讲,思宗年间,江南扬州也有那瘦马盛会。也是人潮汹涌,往往是客栈爆满、妓馆无床、花船奇缺。南山虽知道为了那是买卖小婢女,可也能窥见当日之繁华胜景,令人不胜唏嘘啊!”他在那里感慨,却见顾邬两人怔怔地看着他。猛觉自己犯了忌讳,当着凌啸这个满族大员,直言神往前明。要是凌啸翻起面来,那可就是大祸临头。
凌啸却是更加神往的模样,在那里呓语连连,“是啊!嘉靖年间的大明朝,经济发达,世界上三分之二的贸易,都与它有关,想不到让欧洲人敬畏神往的DYNASTYMING,竟会内忧外困。一夜间轰然倒塌!”
除了顾贞观,邬思道和戴名世都是一惊,但很快他们就坦然了。凌啸作为满族勋贵,说话的自由度比他们大得多,谁让凌啸的阿玛是满人呢,虽然他是汉族女子所生,但是这个世道就是依着父系来的。无论他怎么说,只要他不高喊反清复明四个大字,你就不能说他想反掉清朝,就算告状,也没人信,谁会反自己?
“爷!您来了,大堂那边给曾光大人他们用来会前沟通了,您和几位先生到签押房歇息吧!”贾纵在大堂门口看见凌啸,连忙上来禀报。
这个二十岁的囚工子弟今天显得十分的精干,这可是自己地家生奴仆,凌啸看得喜笑颜开,勉励道,“呵呵,贾纵,今天这兴头很精神,不错,现在当大队长了,以后要多向胡涛学习,凡事要多动脑筋,拿出气魄来!爷允许你们经验不足办错事,但决不允许你们不用心!”他跨上了台阶,又停住了脚,“招商会后,把你的保安队,以两百为单位,轮流到何园亲兵队里去轮训。注意带手下的两个字,一是严,二是爱,把这差使办好了,和曾光曾辉一样,先给你保举个九品衔!”
“爷,谢您的抬举,贾纵只有一门心思,先办好这差使,我一个贱民出身,被您破格提拔,要是不能给爷办好差使,贾纵就是负恩的罪人。”言罢,贾纵毕恭毕敬地行礼恭送他们进去。
路过大堂地时候,凌啸禁不住技痒难忍,他让顾贞观他们先去签押房,自己则站在檐下,从窗格向里面看去。前几天,就如何同客户谈判的问题,曾辉请凌啸给他们那些分号掌柜讲课的时候,凌啸只是总结了七条,“拽!”“吹!”“算!”“激!”“难”“诺!”“托!”
现在他想看看,那些曾氏分号调来的掌柜们,学到自己传授的招商机巧后,能不能最大化地筹集到更多地资金。
堂内分了六个桌子,六个一看就是人精的中年掌柜坐在那里,正和几个客人们在简单沟通,由于这是完全的店大压客地卖方市场,自然就行事官僚了一些。每个桌子边,都有戈什哈看着沙漏给客商计时,一到时间,马上请他出去,后面的早等在外面呢。
好!用沙漏来给客商暗示自己的“拽”,曾辉你真聪明!
什么叫“拽”?就是你要傲慢,傲慢到使得别人产生这样的错觉:“现在争代理权的人很多,看这位掌柜对我爱理不理的态度,怕是我的对手很强劲啊!”这样,你们就掌握了主动,接下来怎么样都好谈了。当然,傲慢不是粗鲁无礼,而是要求你们,学会把那种傲慢和不耐烦的情绪,通过在彬彬有礼之中,无意识地表现出来。再通过更加客气地礼貌掩饰,在无意透露,再掩饰,这样就真实多了,客商就会深信不移。
左手第二桌地掌柜一脸的讥讽,“一块胰子洗两天就完了?您以为我们这冰雪香胰是寻常作坊的那些玩意。每次需要用半斤?告诉您,一块冰雪香胰可以洗二十次澡,洗一次澡,可保您四天身上不油!说句不是奉承话的话,就您这样洁净的,只要不干体力活,一块冰雪香胰,你用三个月绝对没问题!去污力强,就是我们地最大优势,你要是有福缘成为代理。那就是金字招牌,子孙都可以抱着吃饭。”
好!这位真是敢“吹”,幸好古人还没有干性皮肤和油性皮肤的概念。
什么叫“吹”?就是你要擅于把好的夸到更好,把不好的夸到自己比别人好。王婆卖瓜,自卖自夸。是颠扑不破的真理。但是吹也要注意三点。一要自我催眠,催眠到就算你卖的是狗屎,你也可以找出它的十个优点,并且脸也不红地吹嘘出来,甚至在必要的时刻。当着客商津津有味地吃,要把那美味的感觉表现得入木三分,直到客商怀疑自己的味觉嗅觉系统出了问题。二要在合理地范围。要是你所吹的,别人用想象都可以推翻,你就失去了别人的信任。三是要吹到点子上,时时刻刻转化成为他作代理的强烈动力。
中间桌子的一个黄板牙地客商大吃一惊,“你怎么算出这么多纯利来了?”
“嘿,你们江宁那么大的城,人口以百万计,十个人里面有一个买得起冰雪香胰的,就是十万块。一年一人最少用四块,就是四十万块的总量,每块可以赚二钱,就是八万的毛利,就算你交税、请人、租店铺、交我们地管理费,全加起来,最多也只要花一万两吧,纯赚七万两,有什么稀奇的?”
他对面的掌柜算盘珠子打得啪啪直响,给他算了一笔账,把那个客商喜得仿佛金山就在眼前,却听见那掌柜地又说,“你都四十多岁了,人生又有几回搏?这年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你要是赚钱的胆子都没有的话,不如回去做点小本买卖算了,你说,你敢不敢?还有没有奋斗一把的雄心?还有没有分辨和抓住机会的勇气?!”
客商死劲点头,“敢!敢!有!”
但是,接下来就是一盆冷水,“不过,这机会嘛,也是要看缘分的,来的人多,抢江宁这块地盘地也多,除了定出基本加盟费之外,像江宁这种大城是要竞标的,就我知道的,现在已经有十七八位都在抢,听说底价都已经抬到三万两了。”
客商微微有些吃惊,半年才能赚回来三万两啊!那掌柜却凑近低声道,“江爷,我看你人挺爽直的,很投我的胃口,咱们也算是结了一个缘,到时候,我跟曾大掌柜帮你说说,要是和别人同样的价格,就优先给你。你可不能到处说啊,这事情要保密,我在厂里混得越好,爬的位置越高,就是对你越好,有我照看着你,日后有什么优惠,第一个考虑你!记住,不要到处说,啊!”
“呵呵!曹掌柜,您真是为人仗义,江某真的是全靠您了。”江姓客商看看左右,“别的我就不说了,您哪天到江宁,要玩秦淮红牌,兄弟我给您包了!”
凌啸在窗外忍不住震撼了,自己仅仅是简单地讲解了一些虚假招商的套套,眼前这位曹掌柜竟然已经把“算”“激”“难”“诺”给综合运用起来,一个井连一个井,一个坑接一个坑,客商看到这么有钱途,有前景,有人抢,有人帮的,怎么跳得出来他的窝?这曹掌柜是个人才啊,要不要把他单独出来,搞个幕后的圈钱皮包商行呢?
他正自在那里感叹古代商业高管的才能,猛听见堂内一声娇斥。
“你们的侯爷在哪里?”
凌啸循着声音,换个窗格定睛一看,却是在大堂角上的一桌,菁菁拍着桌子,大声说道,“就算候爷不在,那曾匀曾大东家在吧,本小姐不是来谈陆上代理的,我要海外的全部代理权!”
“是吗?蒋家妹子,这么巧啊,我接到扬州的传书,就立刻从广州赶来,看来还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菁菁隔壁的一桌上,一个二十五六岁蒙着面纱的女子,用微带粤音的官话说道,“更巧的是,咱们粤海社也想要这独家海外代理权,可怎么办啊?”
怎么办?凉拌!凌啸看着这个女子,心中忍不住想,为什么与海洋贸易有关的商行都是女人出面?作为大陆性国家,我国陆地上的产出,足够百姓生存的,国民不愿意冒险出海谋生,可是今天这两个女子,显然都是海商商行的重要人物,难道我们国家的阴盛阳衰,从清朝就开始了?
蒋菁菁一声冷笑,“苏瑾!你们粤海社想要争这海外的代理,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不要以为有葡萄雅给你们撑腰,就忘了自己只有两百条船,和我们十八行的七百艘相比,还差得远了!”
苏瑾却嘻嘻一笑,“何必这么生气嘛,你说我依仗澳门,是没错,我们和澳门离得太近了,互相利用一下当然无可厚非。不过,你要是用船的多少来衡量实力,那可就大错特错了。要征集起千把艘你们那样的小船,粤海社呼吸间就可以办到,倒是你们江浙一带,只怕加起来也弄不到两百艘我们那样的大船。哦,忘了说一句,吕宋岛海上一别,半年不见,你现在越来越像你那死去的母亲了。”
蒋菁菁气得是娇躯直抖,伸手就往腰间摸去。曾辉在公案上猛声一拍,喝道,“这里是公务重地,要吵,出去吵完了再回来申请求见候爷他老人家!来呀!把这两个扰乱公务的女子逐出去!”
凌啸在堂外看着曾辉勃发的官威,苦笑不已。保举你挂个九品吏目,教你拽一点,不是要你在财神面前拽的,更不应该在美女面前称呼我为老人家,一点青春魅力都没有!
没想到曾辉这一拽,两个女子顿时都闷哼一声,都不再打嘴仗了,苏瑾年纪大多了,手腕也活一些,笑声格格地走到曾辉案前,一个万福道,“这位大人,小女子苏瑾,是代表广东粤海社,前来和您这边洽谈海上贸易代理的,还请您大人不计小女子蛮越不懂礼节,能行个方便的话,小女子感激不尽。”
蒋菁菁大怒,蛮越的越是江浙,蛮粤的粤是两广,你用上这个同音词,分明是夹枪夹棒的讥讽我不懂礼节,当即就一甩衣袖,出了大堂。
她还没来得及下第一个台阶,就见到一个人蹦过来,笑嘻嘻道,“HOWAREYOU!”
“ImFine,andyou?”菁菁下意识回答道。
天啊,她妈妈是英格兰女士?本来以为她是外国传教士和中国女子所生,想不到,竟是中国男子泡洋妞。真佩服她爸爸!强!
PS:凌啸大笑三声,“呵呵,明月这厮定是会骗人的经理,上次会做假契约,我就怀疑他是办假证的!”明月一腿踹在凌啸肚子上,“胡扯,我是有过研究,加上很多朋友干这行,有些资料,写出来,给广大书友看看,让他们多个警醒,尤其是工作不好找的时候,万一要做小生意,一定要提防那些连锁加盟代理的,如果接洽谈判过程,与文中雷同,或者高度类似,快闪人!”
想不到在内陆还能遇到一个会讲母亲族语的人,菁菁也愣住了,以至于她认出眼前的人是凌啸的时候,还是怔怔不知见礼。倒是大堂之内的曾辉,听到他的侯爷竟然会说鸟语,大惊之余连忙出来拜见凌啸,这一下引得堂内的客商们顿时都争相出来叩见。
凌啸和颜悦色地让众人都起来,看到大家离菁菁有些远,看她的眼光也像看怪物一般,不禁有些同情,“菁菁小姐,刚才听到你说想面见本侯,不巧本侯有几位客人正在等候,加上明日开招商会,如小姐这几日有时间,还请后日到何园一晤。”
菁菁连忙点头,也给凌啸万福下去,待起身的时候,凌啸却已经一摆手转身去了。从来路上的风波开始,菁菁就能看得出凌啸对她的维护,尤其是此刻,凌啸根本就没有给苏瑾说话的机会,更是让她大感解气。看到苏瑾气得撅着嘴跺脚,她更觉得凌啸的亲近。她想了半天都没有想明白,凌啸怎么会说英格兰语言的,而且他对自己的怪模样并没有半点的反感?
签押房内却是起了一番争论。
戴名世和顾贞观都认为,这次的招商会将会卷款不下百万两,而邬思道却把头摇,“这次来的人固然多,但是光想凭着单独一种货物就赚钱百万两,那可是快赶得上大清江河海二十个榷关一年地关税了。只怕侯爷也没有抱此奢望吧?”
凌啸昂然而入,哈哈笑道,“邬先生,一次卷款百万两白银,凌啸可没有抱这奢望。凡事都要从可能性来看。”他递给邬思道一本招商画册,“我们来估计一下吧。要想成为我们一个县的代理商。他要缴纳五百两的信誉保证金,加上五百两的加盟费,这是每个县都一样的条件。但是关键在于顾先生他们提出的代理权竞价上面,一个县里面,出得起一千两银子地人不少,那就需要价高者得。邬先生,你看这外面的人,有多少是县城来人?他们大部分都是江淅的豪客,眼睛里面看的可不是一个县城呢!”
顾贞观也笑道,“静仁。你刚才没有听曾光说吗?他们简单的登记了一下,现在报名要包代理的,遍及全国各地,虽然不是十八行省所有的县都有,但是已经有四百多个县有人报名了。光收这四百个县的正常费用,咱们就有四五十万的收入,这还不是关键,最关键的问题是,现在大部分地县都至少有两个到三个客商有意向。这就逃不过争抢嘛,咱们的收入弄不好可以翻番。”
“哦?先生,刚才曾光来禀报过吗?”
“是啊。他把登记薄拿来了,你看看吧!”顾贞观递上签到登记册,“候爷,你看了之后,保管你遇到一个难题,贞观到要看你如何解决?”
凌啸大感兴趣,一遍翻看一遍笑道,“你说的就这么自信?什么难题?”
顾贞观嘿嘿一笑,“几百个县。咱们到时候恐怕不好管理吧!这些客商提出了一个很尖锐的问题,咱们如何保证,发到小地方的货不会被人拿到大城里面去卖?比如,邬静仁拿地是苍南县的代理,却跑到温州杭州去卖,他只要把价格便宜一点,这些大城比那巴掌大的苍南县卖的货可以多几倍,这一点,客商们都在问呢!”
靠!凌啸抓抓脑袋,这些古代人一个都不傻啊,连市场窜货他们都想到了,幸好老子也有对策,“这有什么好怕的,先生,等下告诉曾辉他们,在协约上加上一条,恶意窜货者,除罚没保证金和取消代理资格外,还会要他窜货量百倍以上地赔款。另外,要曾光他们的百工堂搞个胰子上打上每批货的流水号,以便日后调查。当然,还要告诉每一个代理客商,除了这些惩罚外,窜货,是在和整个湖北军方作对,他们要是不怕家破人亡地,来试试!”
邬思道禁不住击掌赞叹,“好!既有术防,也有心防,如此一来,谁敢窜货,就要冒倾家荡产、家破人亡的大险,还真是不值当。”
戴名世却怔怔地看着凌啸,这忠毅侯为何能够这么快就滴水不漏?“侯爷真是天纵英才,南山现在才明白,平远兄为何甘愿放下架子,来当你的幕僚了。”
“不,戴先生你错了。”凌啸却一摇头,“贞观先生愿意当我的先生,第一条是他看我还有些资质,第二条是因为,我赚钱也好,杀人也罢,都是为了更多的人过得好一点。说到天纵英才,那是万万不敢当的,因为我现在就有个天大的难题。”
当下凌啸把两班人马抢海外代理的事情说了。邬思道和戴名世顿时一阵哑然,他们平日里很少言利,万万想不到这香胰竟是这么的抢手,凌啸用前无古人地方式招商,很有可能会得到大几十万两的本钱,这倒也罢了,现在却连海上的都慕名而来,还真是香饽饽啊!
顾贞观跟随凌啸有段时间了,他很快就明白了,凌啸的难题是什么了。“我们现在光满足四百个县的货量都达不到,如何再去搞海外的代理?”
凌啸却一咬牙,“那么我们就要调整思路了!左雨,你去通知曾辉,一定马上去找那菁菁小姐和苏瑾,晚上,本候在何园设宴接待她们。”
左雨跑出去传令,顾贞观看到凌啸有些发怔,“侯爷,莫非你想到了什么?”
凌啸摇摇头,哈哈笑道,“差点搞错了方向,求什么大工业啊,不是说好了搞奢侈品的吗?菁菁和苏瑾地到来。告诉了本侯,咱的香胰子,不仅是国内领先,还是世界上遥遥领先的,不先赚老外的钱,难道剥削老百姓啊!大家都囫囵着洗了上千年的澡。也不急于一时。先生,看来咱们的价格体系要大翻几倍了!”
几位先生瞠目结舌中,凌啸大笑着离去了。
当朝和硕公主亲自斟酒伺候,这个面子谁有?
当菁菁和苏瑾惴惴不安地看着欣馨公主地时候,她们这才明白,眼前的这个侯爷,绝对不是可以马虎收买的一般官员,或者说,要收买他。没有个十万以上的银票,你千万不要拿出手。
“由于你们的参与,咱们产量不足,物以稀为贵,价格体系做了调整。除了上贡皇宫的以外,市价都上扬到二两银子一块了,供货价格在一两,你们如果要做海外代理,我一个月保证你们有十万块的量!信誉保证金十万两。第一年的代理费,十万两银子的底价,你们开始出价吧!”凌啸十分干脆。酒才喝了一杯,就提出了现场竞价。他才不会那么傻,把自己的代理一下子授出几年,尤其是这两位地身上飘着桂花型香胰的气息,显然是刚刚用了自己的试用品的。
已经取下了面纱的苏瑾显得十分地端庄秀丽,俊美中时时流露出一种历惯风霜的韵味,她听到凌啸的这个方案,登时就愣了,一年为期。你还要代理费?她这一踌躇,菁菁却道,“十五万两!”
看到菁菁已经开价,苏瑾心中紧张地算了起来。南洋是有名的香料产地,但是没有相应的去污力强地胰子可以匹配,即使最高级一点的橄榄油制胰子,在西洋那边也是皇室才能享受的豪华用品了,价格不低于五两白银。凌啸地香胰子,在去污能力上绝对是强上了几倍,即使按照二两银子的转手价格给吕宋岛那边,他们再运到西洋去卖掉,当中都有利润。问题在于,自己一月能不能卖完十万块,那可是十万两的白银!
想着这个问题,她保守起见,喊道,“十六万两!”
菁菁却根本就不看她,“二十万两!”
苏瑾笑了,“蒋家妹子,你们蒋家能够一下子拿出三十万两的活钱吗?”
菁菁端起酒杯,向凌啸和欣馨敬酒,根本就不理会苏瑾。凌啸饶有兴趣地看着她们两个斗气,心中却早已经做了一个决定。
“侯爷,您如此狮子大张口,就这么相信我们能赚到钱吗?”苏瑾微微有些娇嗔地埋怨道,“您难道不知道吗,开始的时候,总有一个试用的时间吧,一年期未免太短了一些。”
凌啸还没有说话,欣馨却道,“侯爷所说的,绝对正确,你要是不相信,还是请回吧!你等着看这位小妹妹,一年之后,她是赚是赔,明年再决定还来不来争夺啊!”
苏瑾被她呛得半晌无语,却不敢有任何不满的表示,和硕公主是什么身份,就算自己再有钱财,也只能乖乖的听着。凌啸却在暗笑,欣馨明显地偏向菁菁,无非是因为菁菁长得“不好看”嘛,而苏瑾长得让欣馨觉得威胁,加上敢质疑自己的价格,这全身心都在自己身上的公主,不烦她才怪呢!
见苏瑾还在低头想,凌啸笑道,“那就先……”
“五十万两!”苏瑾突然说道。
三人大吃一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是苏瑾有三个条件,一是,你们的原料里面,只要是有我们能够从南洋买到的,由我们按照市价向你们供应。二,我要你能保证我们两年的代理期,明年我们如果要做,会提前一个季度给你交付第二个五十万两,要是没交,就是我们放弃了。三,所有的税都由你们来处理,虽然我们粤海社是牙行联盟,但毕竟你们是官面上的。如何?”
菁菁浅蓝的眼眸里面已经开始迷茫了,但是她几乎没有犹豫,“同样条件,六十万两!”
凌啸知道菁菁已经开始有些意气之争了,心下登时感到犯难。自己根本就不知道南洋贸易的现状,开的底价也并不高,但是她们现在把一年的代理费抬到六十万两,就未免有些恐怖了。
他第一次感到,自己有些不敢收钱了。
苏瑾却不再加价了,她起身对凌啸和欣馨一福道,“侯爷,如此竞争下去,苏瑾可就不敢奉陪了,谢谢公主和侯爷的款待。不过苏瑾有些奇怪的是,蒋家妹子向来谨小慎微,为何这次却不计代价地志在必得?”
菁菁脸一扬,“这可不关你的事情,不送了!”
苏瑾的黯然离去,终于使得这场酒桌上的拍卖落下了帷幕,但是酒席却没有散。凌啸一边给欣馨夹菜,一边问菁菁道,“菁菁,看你们的样子,苏瑾她们的粤海社似乎和你们十八行不合啊。”
“岂止是不合,简直就是处处争斗。”菁菁吃相优雅,硬是要等口中的食物全部吞下,方才回答道,“粤海社是南北四大牙行组建的,而我们十八行则是十八行省的大商人联合办的,这天生的对头,那还不斗得头破血流,不死不休?”
凌啸大吃一惊,牙行?
他曾经看过张家辉演过的《片中传奇》,知道明清有这种中介组织,但是不甚了了,现在却想不到牙行是如此的深入明清的经济格局。“菁菁,你能详细说说牙行的具体作用吗?”
这次轮到菁菁愕然了,她怎么也想不到,像凌啸这种大官竟然不知道牙行,“牙行就是经纪,他们是由户部同意核准,各省布政司衙门颁发禀帖的中间人,他们征收三分地佣金。您要知道。商人们如果没有当地牙行的帮助,他们就找不到货物的收购地,也很难知道货物的品质和价格行情。本来,对于经商的人,这是一个很好的行当,可以帮我们办好膳宿、寄存钱财、采购、仓储、运输等等便利。但是。由于官府往往要通过牙行来统理交易税收,没有牙行地报帖,商人们就会受到税吏、关总等人的为难,加上好多牙行仗着本地的势力,勾结官府把持物价,计量欺骗,多进少出,买青放帐,高利盘剥,卡买卡卖、中间哄抬。欺行霸市。”
凌啸明白了,这牙行说白了,就是综合功能的经纪人,“既有好处,也难免会有些不好的现象。商人们只要找到信誉好的牙行,就基本上可以避免上当了。那为什么你和苏瑾她们如此不和?”
菁菁又在那里细嚼慢咽,凌啸看着她那樱桃小口。只得无可奈何地等她吃完,
“侯爷,我朝每年要从南洋、朝鲜买进很多的外洋杂货。还有羽毛、纱缎、棉花、檀香、胡椒、黑铅这些的。这都是要交关税的,几个大的牙行,他们都有报关地分行。把各个榷关的上下都打点的很好。大约十年前,粤海行的大东家,就是苏瑾的父亲苏强义,他联合了北京地德和坊、厦门的信义行、江宁的江通坊,这四大牙行,搞出了粤海社,专门买船从南洋采购洋货,再通过他们的牙行分销。十年间是越来越壮大了,结果……”
“结果。他们外有海关的关系,内有牙行地网络,一下子就形成了独家买卖,于是在不知不觉中,慢慢地把洋货的价格逐年提高,同时,外卖到南洋的生丝。绸缎、茶叶之类地,他们又拼命压价,侵占商人们的利润。后来你们就忍不住了,于是十八行省的大商人联合起来,组成了十八行,也从南洋进口洋货。是吗?”
“就是这样。”菁菁抿嘴一笑,俏笑嫣然,凌啸看得心神一荡,真的好有现代时尚的味道,他忍不住自嘲一下,以前看多了时尚美女,常常臆想古典佳人,现在来到了古代,却又怀念起霹雳娇娃,难道人就是这样的吗
“阿啸!阿啸!”欣馨在一旁愣住了,凌啸怎么会对一个夜叉似的女子失魂落魄?
这个问题,欣馨整整想了一晚上都没有答案,以至于凌啸早晨请她陪自己一起去香胰子厂的时候,她还在揣测,莫非阿啸喜欢会经商的女子不成?
今天真是天从人愿,腊月十五正是暖阳高照,何园几乎是倾巢出动,亲兵亲卫丫环仆妇戈什哈,拥着凌啸、欣馨、兰芩、顾贞观豪成,还有小依小雅他们,浩浩荡荡地来到了葛店,凌啸地侯爷仪仗也是第二次大张旗鼓地出来显摆显摆。
葛店厂门的鞭炮声,几乎就没有停过,鞭炮渣子都快要堆成小山了,施世伦、通古柯他们这些湖北官员前来捧场,总兵们也早就率领绝大部分的军官到了。思德安这个一品将军更是出奇,他的八旗兵还主动地换下了外围的防卫,用他的话说,“拿钱不办事,俺思德安不是那种人!”
临时决定的涨价和减少供应,并没有让客商们却步,反而更加的较劲起来,尤其是当凌啸携欣馨公主出现在操场的时候,那些客商看着他们的眼神热烈得快要冒火了。
凌啸要的就是这般的效果。官本位的效应,在二十世纪都没有能够消除,想到那时候领导剪彩、题字、领衔的盛行,在这官就是老大的古代,除了施世伦通古柯他们抚藩臬全部到齐之外,老子还把个和硕公主请出来捧场,那还不是让人疯狂啊?
山呼公主千岁吉祥之后,凌啸发表了一番讲话,让这些客商顿时血脉沸腾。
“诸位,你们今天来到这里,本侯要对你们说的是,你们真是有才智,有勇气,有机遇!当你们踏上行程,决定来到武昌的时候,就注定了,这将是你们人生之中最重要的一个决定,更是你们成就一番事业最大的契机。”
客商们一愣,哪一个官员发表讲话,不是之乎者也地一大堆。谁像这凌啸一样白话,还如此大言不渐?
“我们的香胰子胜在哪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朋友趋之若鹜?那就是新!咱们做商人的,卖得真的是货物吗?不是!是卖的货物所带来的好处!卖米,其实卖地是米吃了能不饿肚子的好处,买衣服,其实是卖的暖和和美观的好处。这好处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如果你的货物能够带给客人的好处越大,你赚的钱就越多!”
凌啸把现代营销的研究随便甩出一点点,立刻就引起了操场上面的满场轰动!千古以来,大家都是买进卖出,最多只是考虑到人无我有上去,哪里会想到这么多?
啪!啪!啪!开始是稀稀拉拉的掌声,但是很快就是雷鸣般地席卷开来。
“一个人地力量是薄弱的,一根柱子也撑不起蓝天,你们今天即将加入的是一个家庭,加入的将会是一个军团。从今以后,你们再也不是孤军奋战!本侯也绝对不会是只有一个香胰子给你们,还会有更多的新货,源源不断地充实你们地货仓,源源不断地为你们赚到大笔大笔的银子。可以想象。当本侯晶莹剔透的玻璃出来,当本侯用这些玻璃制出纤毫毕现的玻璃镜子,你们将会赚到多少!”
玻璃?客商们顿时都愣住了,那些东西,卖的人不多。他们纷纷向见过大世面地人打听,这才知道,本土的玻璃大都不透明。只能做饰品,像朝廷现在议的,好像就是准备把官员地顶珠换成玻璃,透明并不难,难得的是晶莹剔透,至于那玻璃镜,市面上也不是没有,可那都是贵得有血腥味的洋货!
菁菁在贵宾区听得忍不住大喜,光是这一番话。就不虚此行了。谁也没有注意到,在另一边坐着的苏瑾,心中一阵悔恨,猛一用力,折断了手中的毛笔,她这才开始明白,菁菁这次赚大了,和凌啸建立起合作关系,并不能只着眼于胰子一项上!
“除了玻璃,不远的将来,还会有更多的独家货物出来,每一样都将会让你们整天数钱,一直数到腿打抖,手抽筋还不能为止。只要你们紧紧跟随着本侯的脚步前进,三五年之后,本侯不敢打包票你们富可敌国,但是,你们定可以富甲一方!让咱们着眼于现在,为了咱们的美好未来,一起奋斗吧!奋斗地第一步是什么,就不用本侯提醒吧。开始竞标!”
“哄!”这下子全场不是鼓掌了,客商们像是开闸的洪水,拼命向台前的那个竞标处挤去,一下子把个临时搭起的主席台都挤得有些摇晃。你凌啸说的越是振奋人心,客商们的心越急,奋斗的第一步是什么,是要赶紧抢到代理权,否则就不是奋斗了,而是看着别人数钱数到腿脚抽筋了。
凌啸大吃一惊,早就顾不上怪客商们不懂鼓掌的礼貌了,连忙扶着欣馨赶紧下来。
竞价开始了,最先进行都是县这一级的。贾纵早为凌啸和一众官员准备好了礼台,看着场中一声高过一声、一价高过一价的竞价,众人都禁不住心花怒放,但是大家都惴惴不安地看着凌啸。他们都在想,凌啸这次能够收到多少钱?这些钱怎么界定?自己能不能分一杯羹?
凌啸却懒得去管他们想什么,他正饶有兴趣地看着场中的竞标。二十个大桌子一字排开,每一桌前都在进行一场没有硝烟的战斗,想起自己以前在二十一世纪曾经的奋斗历程,凌啸感慨万千,即使自己当了大区经理之后,也没有身价敢进入任何拍卖竞价的场所,没想到今天竟能亲自导演一场,就像程派传人张火丁唱的那样,“这才是今生难预料。”
“一千两。”一个中年客商开价道。
“一千零一两。”他身边的一个年轻人施施然道。
“你妈的巴子!老子出一千五百两,看谁跟老子争?”一个中年客商终于生气起来了。
“一千五百零一两。”
中年客商忍不住暴怒,眼前这人分明不像是很有钱的人,出价也完全是一两一两地加,分明像是找茬的,他忍不住烦了,“两千两!老子陪你玩到底!不过,你要是再加一两的话,老子就向曾大掌柜申诉,凡是叫价的,绝对不能少于加一百两!”
“两千……算了,老子争别的县去!”
这位仁兄的撤退,让一众官员大感可惜,只有凌啸暗笑不已,这么典型的托,怎么没人看出来呢?其实他这次错了,客商都是走南闯北的,又哪里看不出来。只是客商打出来的码头大都是固定的,都只能选择围着家乡附近的区域,偏偏这项生意又确实太吸引人,再说,托儿们的手脚也很有分寸,过了两千,决不出手,所以客商们鼓不起反着摆托儿一道的勇气。
官员们正看得眼珠都流水了,却听欣馨道,“诸位大人,本宫来湖北多时,承蒙诸位照拂,一直未能有所感谢,今日特在凌啸的大营里置办了筵席,赐予诸位大人,请吧!”公主赐宴,谁敢不去,大家无奈地一步一回头,离开了胰子厂去镇标大营领宴。
这些官员们前脚才走,曾辉就下令所有接到邀请的客商,到大堂去投文标。而左雨和胡涛,更是派出了近三百个亲兵,把签押房围得水泄不通,因为那里将会是所有客商缴纳银子的地点,如此机密的数据,凌啸自然是不会让一个外人知道的。
曾辉看到客商们写出来的价格,侯爷真狡猾这句话差一点脱口而出。
接到邀请的客商,都是准备争那些大城的,不仅竞争者多,且都是财大气粗之辈,而文标和叫标不同,只能写在纸上,机会是三次,第一次保留价格最高的三个,依次类汰。这让每一个客商都有些胆寒,除了底价外,又没有一个比较的参照,都忍不住踌躇,生怕第一次就被淘汰出局,所以都是按照自己的最大承受能力来写的。
曾匀从儿子的手中接过这些纸条,吓了一跳,扬州城的价格炒到了八万两,这几乎是白干一年的代价了,而江宁更是骇人的十万。他感到自己的手都有些颤抖了,自己曾家四代奋斗了这么多年,才积下五六十万的家财,那是多少的血汗和时光啊,候爷短短几月的时间,就像是凭空一抓,就变出了这么多钱!
他咽下一口唾沫,“辉儿,你琢磨着这次总数会有多少?”
曾辉也感到有些怕了,他的声音都在抖,“四百个县城,咱们大致都是维持在一千五百两到两千两左右,不会少于六七十万。刚才的这些省城和大城,起码都是一百万左右,侯爷说要县级的上账,这些大城的不上账。”
曾匀几乎昏了过去,他忍不住哀叹,我的侯爷啊,你要我一下子贪污这么多钱,怎么个贪法啊?!
整整忙活了两天,招商会的统计账目才送到了何园,凌啸却并不在园中,他去码头送欣馨了。
还有十几日就是除夕,无论如何,欣馨都要回去了。她身为公主,离京本身就是违背祖制的,若不是太后和皇上的宠爱,换了其他人,只怕早已经被宗人府治罪了。由于担心她的安全,正好豪成要回京去拜祭祖先和伯父,大母也要到江宁去陪伴黛宁,凌啸便让豪成带领三百人的水师前往护送。
“啸郎。”离别在即,欣馨显得十分的不舍,而且对于回京十分的恐惧,“妾身虽身为公主,但妾身明白,一日是啸郎的人,终生都是啸郎的妻。寒宫冷清,再别无知音,妾身在京城等候郎君。”
凌啸知道,她害怕自己不能冲破阻挠解决好婚事,当即哈哈笑道,“古人云,一入侯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欣馨,莫非你要将我淡忘不成?”
欣馨微蹙眉头一想,也不觉莞尔,真的巧了,凌啸本身就是侯爷,啸啸又是同音,当即娇嗔道,“入了你的侯门,日日夜夜都相伴在一起,怎么可能成得了路人?倒是只怕咱们的候爷大人日日花丛游赏,早就把我抛在脑后了。”
凌啸牵着她的小手,柔声抚慰道,“欣馨,咱们的婚事,凌啸永远都不会忘记!回何园之后。我马上给圣上上祈婚折子,无论前面是刀山火海,我也定会勇往直前。”
豪成看他俩温存了半晌,还在那里缠绵,忍不住取笑道,“好了。啸弟,你们哭也哭了,笑也笑了,拥也拥了,誓也誓了,我和婶婶地腿脚都站麻了,你们还在这里卿卿我我!再不起锚,就要等明天了。”
欣馨顿时羞红了面庞,她也不摆公主架子,一挽大母的臂膀。千娇百媚地撒娇起来,“老祖宗,您看欣馨还没有过门,大伯就欺负人了,就算看在姑姑的份上。您也要给欣馨作主啊!”
大母毫不介意,看到欣馨对凌啸百般依顺,她笑得嘴都合不拢了,都说公主娇纵难伺候,一般人都不敢娶公主为妻。可是眼前的这个和硕公主虽然是万千宠爱在身,但谦和恭敬,实在是越看越欢喜。当即帮忙道,“猪猪,无论何时何地,你都不可以随便地欺负欣馨,不仅是欣馨,还有何园的女子,你都不可以欺负,包括你的妻妾,要知道。都是人生父母养,不可以轻慢。”
猪猪地小名一出,豪成顿时哑口无言。
众人万般不舍地进了船舱,凌啸在跳板上叮嘱豪成一番,就此作别,直到船队消失在茫茫水天,方才回身上马。
何园的书房里,却是一片呆呆的茫然,凌啸进来的时候,三人组还在看着统计账簿发愣。
“你们这是怎么啦?一个个像是泥塑的菩萨。”
顾贞观觉得口中有些发干,虽然他早预料到,招商会会有不下百万两的巨款进账,但是看到总数两百四十万的所有回款,他还是吃惊极了,这可比康熙三十四年的总关税还要多七十万两。要是这还能够接受的话,那么凌啸贪污的胆子,就更加让他骇异了,十八行地七十万两不上账不说,那些大城的一百万两也没有上账。这就是说,凌啸竟然敢一口气把相当于全国一年的关税收入全部侵吞掉。
他苦涩道,“侯爷,这账本做得未免太过于骇人了,万一让人知道了,只怕立刻就祸及满门,侯爷,以你之才,也不在乎要这等款子吧!”他的话一出口,金虎和陶洲也连忙点头。
凌啸心中大笑,靠,贪污区区一百七十万两,就把这些人吓得浑身发抖,要是你们知道和绅二十年贪污八亿两,那你们还不要气绝当场?比起和绅一年四千万两的贪污水平,我凌啸还是小儿科,差得远了。
“先生,先就这么着吧。”凌啸心中自有打算,也不多说,他拿出菁菁送给他地一把手铳,“倒是这种手铳,如果本侯要给自己的亲兵配备的话,朝廷有没有什么规定?”
金虎一听,大吃一惊,顿时连连摆手,“爷,这可万万使不得,除了京中的火器营,兵部核准的地方军队外,就只有大内御林军可以配备手铳。若是爷想加强亲兵地火力,可以配备鸟枪,但是手铳,还请爷三思,免得被御史们知道了,那构陷起来,可不是好玩的。”
凌啸愕然,为何鸟枪可以配备,手铳却受到这么严格的限制?
顾贞观也沉吟半晌道,“候爷,那手铳最是小巧轻便,便于携带,常常会被用于行刺。所以在京中,也只有内班侍卫和火器营中可以装备,咱们犯不着瓜田李下,再说了,这手铳地价格实在不菲,各省的大员中,尚无一人配备,也没有人能够给亲兵买得起,何园以一个总兵衙门,做这第一个开禁的事,划不来!”
凌啸大觉好笑,要是手上的这把三十公分长的手铳,也叫小巧轻便的话,那冲锋手枪也可以称得上是微型火器了。见大家都是这般谨慎的态度,凌啸也不坚持,心中暗下决心,这段时间,老子就开始研究一下,看现在的条件,能不能搞出更加小巧的火器来,小到藏在腰间看不出来,要是能够给自己地三十亲卫人手一把,那还不是安全大增。
“爷,刚才施抚派人请您过去赴宴呢,您看是否需要前去?”
凌啸嘿嘿一笑,“施世伦哪里是要我去喝酒,分明是召集了全省城地官员。等着分我的赃,去!怎么不去。”
不出凌啸所料,满城的官员几乎来了大半,不仅军队系统的,凡是挨得上边的,像藩司臬司武昌府都来了。酒宴就设在巡抚衙门之中。一众官员,喧喧嚷嚷的把个花厅挤得满满地,还在花厅之外,搭上了一个大大的戏台子,在那里咿咿呀呀地唱上了大戏。
凌啸跨进花厅,就对施世伦一阵嚷嚷,“嘿,老施,你这是唱的哪出戏?平日里抠门的紧的施大青天,今天居然大宴同僚。还请来了戏班,难道是你又新添了公子不成?”
众人见他进来,都是心中大喜,纷纷站起来相迎。施世伦还没有来得及说话,那荆州将军思德安立刻就是一顿笑骂。“忠毅候此言差矣,施世伦当官十余载,好不容易有了人味,你这一笑话,要是把他弄得不好意思了。以后大家可就没有好酒喝了!不过话说回来,今天的这台戏,是为老弟你唱的。跟老哥哥实话实说,这次招商会,你卷了多少?”
凌啸故作大讶,“老思,钱多钱少都是咱们湖北军方的所得,怎么成了我卷了多少?莫说小弟我苛严,你老哥哥要是不罚酒三杯,嘿嘿,等下可就不要说我胳膊往外拐了!”众人连忙跟着起哄。顿时把思德安这品衔最高的官给将住了。思德安却喜滋滋的,他闻出了味道,胳膊往外拐?那就是说,凌啸还是记得自己是一个满人,不会空过咱们旗营地,当即咣咣咣连干三杯,赢得满场的喝彩。
入席之后,施世伦彬彬有礼地站起身来,一指身边的凌啸,举杯道,“各位,今日本抚大摆宴席,首先是为凌啸候爷祝贺,一届招商会,如神来之笔,尽是席卷江南客商,赚的盆满钵满,我湖北军中自此就有了稳定的养廉银子来源,此举功在朝廷,利在乡梓,来,咱们一起干了。”说罢,他豪气地一饮而尽,亮出杯底,众人也纷纷一口干了。
“这第二件嘛,快到年底除夕了,施某是半路接手,这几个月也得到了诸位地鼎力相助,湖北一省正在蒸蒸日上,逐渐从知无堂的骚扰中脱离出来。今天不谈政通人和的事,施某先敬酒一杯,当下咱们专谈不足之处,如何改进,有何难处,都敞开了谈。”又是一杯见底,凌啸忍不住寻思起来,施世伦来了两月,今天难道要议论明年的方略不成?想到自己不过是军中职事,他渐渐放下心来。
但是,他的这心才放下一半,就见学台宋文远站起来一顿诉苦,孔庙要修了,珞珈书院更是梁倒柱歪,学衙也破得直掉瓦,说罢,他还取下顶戴露出额头上不知何时地伤疤,“大人们啊,你们看看,咱这头上的伤,就是年久失修的衙门大堂上地瓦给砸的,砸到宋某不足虑,可要是砸到了生员们,那可就是罪过啊!我们湖北本来就文运不昌,唐朝间还有百年无进士的糗事,好容易中了一个三甲同进士,还被人称为破天荒,这可是荆楚大耻,还望各位大人鼎力襄助,匀些修缮银子,给后人一些念记,宋某在此给各位大人鞠躬了。”
靠,凌啸顿时郁闷,宋学台说是给大家鞠躬寻求赞助,可是谁都看得出来,他分明是只对自己一人鞠躬,还定在那里不肯直起身来。搞了半天,施世伦这是要把自己当肥羊宰啊!不过话说回来,谁教自己现在有钱的呢。
众人都看着凌啸,等着他对宋文远的鞠躬有所表示,只要他有所收获,就要纷纷效仿。凌啸却咣地喝完一杯,走过来扶起宋学台,道,“宋大人,学生感动啊!大人为圣人教化一片赤诚,凌啸若是没有表示,那岂不是枉为湖北水土养大的人了?我们的香胰子厂,本是为旗绿两营筹集养廉银子所办,其中还有户部和内务府的股本在其中,凌啸虽也有些小本在其中,可是收益都是归各位股东所有,凌啸也不敢擅动。”
大家一听他的话,心中都知道这个铁门闩不好拉,正有些失望之时,却听凌啸大义凛然道,“不过,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娃娃地事关乎荆楚的未来,相信在场的军中诸位官员也没有异议。捐些钱给学子们,让他们有好得环境习圣人之道,比到寺庙做善事还要有意义。其实本侯今天是要找各位大人,提前把明年地养廉银子先行发放的,一共是四十万两,既然宋大人开口了。诸位又都在此地,那么,本侯就提议一下,给宋大人捐个万把两,如何?”
一时间,花厅中鸦雀无声,堂外戏台的弦歌声传了进来。
牛!还没有正式开卖,你就提前一年把养廉银子给交割掉,还一给就四十万两,按照三分之一的比例。那就是说,他们自己的估计是,明年起码有一百二十万两的利润。
思德安和蒋恒昌、梁佑邦一换眼色,都是心中把施世伦乱骂一通,好不容易把凌啸找来。是想商议一番,向他讨个底细,看怎么样给大家来个雨露均沾地,谁想到他施世伦居然吃大户起来了。凌啸现在把话放出来了,本来是要给大家分派养廉银子的。那捐给学台衙门的,只能是全体武官来捐赠了。
看到大家都随着凌啸的眼神看向自己,思德安和两个总兵知道。自己是没有办法拒绝宋文远的,只好一声不吭地点点头。宋文远大汗淋漓,他拿不准自己的这番化缘是福是祸,为了这万把两银子,只怕得罪了几乎所有的军官。
凌啸见思德安他们无异议,当即从怀中掏出了四十万两银票,抽出一万递给宋文远后,往施世伦身前一放,“施抚。这些银子就请你巡抚衙门代为保管,待各标营议好分发标准之后发放吧。”
施世伦苦笑着接过银子,心中对凌啸“佩服”得五体投地。银票转手了,再与他凌啸毫无瓜葛了,安排好的拉赞助活动,看来是要无疾而终了。“抚台大人,武昌城中下水沟渠拥塞多年……”柳铭眼头不亮,银票转手了,他还在啰唆着要钱,顿时就被施世伦一个白眼给堵了回去。施世伦也有自己的难处啊,他是既管军又管民,两边要是不能平衡下来,那还不是徒惹闲话。
可是并不是每个人都像柳铭那样的胆小,杨思谦就是其中之一。
“施抚,不是老杨我哭穷,本来臬司下属没穷差,可是那都是上不得台面地外水,而且还被一群师爷衙役书办们分了,衙门里面落不了多少。老杨也不求别的,你给个五千两把臬狱修一下就好了。”他这一带头,藩司、粮道、盐道、检查道等人纷纷找他哭穷起来,众人都是一门心思,谁教你老施昨晚把我们找来,要我们大吐苦水的?
老施那边一个头两个大,凌啸却和思德安梁佑邦蒋恒昌他们杯来盏去,喝得不亦乐乎。思德安心中十分好笑,看你老施怎么应付自己布好的局。不过,凌啸却不这么想,他知道施世伦是清官,就算要到了钱,他也会用于公务民生上去的,但是要凌啸拿钱出来,那没有好处地事情,凌啸是不大愿意干的,除非自己是巡抚。
见老施被一干自己擅动起来的属下弄得面红耳赤,凌啸出手了。施世伦对自己不错,也不能把他为难的太紧了,当下凌啸叫道,“各位各位,且住,凌啸有些事情想请教施抚,行个方便。”他仗着自己的骄横,把施世伦从口水唾沫中拉了出来,一直拉到花厅之外,笑道,“老施,你也太不地道了,怎么样,吃了哑巴亏吧?不是我说你,你要是不给我玩一出鸿门宴,凌啸还能不帮你老哥哥?”
饶是施世伦多年宦海沉浮,也忍不住老脸一红,期期艾艾道,“侯爷见谅……”
谅字还未说完,就被眼前地一片红光给打断了。凌啸把一叠银票在他眼前一晃,“老施,我知道你,当家有当家的难处,再说你高风亮节,一向是老弟我敬佩的人物。这十万两银票本来是要兑现上次地红包承诺的,你先留下点作为各项急需,分个五万两给招商会出力的同僚他们派发,也差不多了。”
施世伦顿时十分感动,对凌啸长揖不起,“候爷以德报怨,世纶汗颜不已。”
凌啸却嘿嘿笑了,一拍他的肩膀,“老施这样客气,凌啸可受不了。我准备把香胰子厂转给朝廷管理了,日后想帮你也帮不上了,你琢磨着办吧,我先去撒尿。”
“交给朝廷?”施世伦大吃一惊,对着凌啸的背影追问。
“公家事,又不是我私人的,当然是交给户部啦!”凌啸有些尿急,头也不回。
凌啸还没有来得及找个人问茅厕所在,就见院门外甬道处奔进一人来,“老爷,老爷,外间来了一个钦差大人。”
钦差?施世伦叫道,“摆香案,开中门,放礼炮!”
众人连忙来到大堂之上,这个钦差却是凌啸的熟人,一等侍卫刘铁成。
“荆州将军思德安、湖北巡抚施世伦、忠毅候凌啸接旨。奉天承谕,皇帝诏曰,葛尔丹残喘大漠贼心不死,朕行将三度亲征。虑及湖北各营久未历战,着思德安施世伦混编旗营绿营各一标,以忠毅候凌啸率至京师,于元宵觐见,随朕西征,钦此。”
刘铁成话音一落,思德安和施世伦都是莫名奇妙,向来都是调陕甘之兵打西北,这次为何是湖北兵?
凌啸也是大吃一惊,他倒不怕打仗,问题是康熙要自己带兵觐见,难道是有什么大事不成?
刘铁成传旨完毕,却连脚不肯歇,就马上向施世伦索一艘官船,要顺水东下而去。
凌啸一把拉住他,笑道,“老刘,这么急干什么?老施的酒水你可以不喝,我这昔日同袍的酒,你不能不喝啊!一晚上坐船,除了困觉挺尸之外,你还能作甚么?最多吃完了酒之后,我请施抚派三桅船送你,再安排两个娇媚的歌女给你吟诗,一夜诗情画意的,就可以到江宁了。”
刘铁成哭笑不得,歌女是用来吟诗的吗?
他是一个粗豪的厮杀汉子,当土匪当得十分有名,才被康熙招安的,凌啸和他虽是有过短暂的共事,天可怜见,两人却别无私交,况且凌啸那时候不过是正五品的三等带刀侍卫,而自己是一等虾,当时还没有把他放在心上,可孰料他从侍卫的职务上一飞冲天,短短大半年,已经是和自己平起平坐的正二品副都统兼总兵了,圣眷之浓,天下难找。
“侯爷这般说,老刘也不好推辞,不过军务紧急,歌女呢就免了,晚间的三桅船要是没着落,我老刘可是要拉着你们打御前官司的哦!”
思德安和施世伦也是贼精的人,他们和刘铁成虽然不是特熟,可每次进京述职,也不陌生,知道凌啸想套他的消息,他们也觉得怪异,还是问清楚的好,当即两人一边拉刘铁成入席。一边拍着排骨保证,绝对有船。
酒过三巡,凌啸涎着脸道,“老刘,我琢磨着有些奇怪,皇上以往都是调陕甘总督地兵去大漠。这次为何要调湖北兵去西北?这人吃马嚼的花费不小还不说,咱们这边的兵耐不得苦寒啊,万一是耽误了战事,可就……”
刘铁成一摊双手,“侯爷,思将军、施大人,我老刘只是一个侍卫,侯爷你也知道,侍卫能顶多大的事!我哪里能明白皇上的旨意啊?莫说你们了,等我到了福建。那里的督抚只怕更加摸头不知脑,他们比你们更加耐不得寒冷呢!”
众人顿时愕然,调福建兵入西北作战,皇上这是怎么啦?
当晚刘铁成乘舟而下,剩下了思德安施世伦和凌啸在那里苦思不得其解。不过。无论是怎么不能会解圣意,圣旨却是要执行地,三人当即商议起出征军队的配属问题来了。康熙要他元宵节前赶到京师,估计又是和去年一样,二月就要亲征了。凌啸作为率兵的统帅,当然是尽量题要求了。
“思将军,施大人。这次咱们湖北兵第一次远征大漠,兵卒的素质摆在那里,我也就不多说了,凌啸但凭这一片赤诚,尽量不给湖北子弟丢脸,不给大人们脸上抹黑。绿营兵呢,我看就带我自己的镇标好了,不过我的镇标兵额和战马都不足,只有四千左右。何园还要护卫,香胰子厂也要警备,施大人能否把那个驻扎咸宁的四个骑兵营调拨给我?”
施世伦微一思量,虽说这次整军,凌啸把金虎的兵全部换成了轻骑兵,但是他的确是兵员不足一标,想到大漠之中骑兵的机动至关重要,当然就点头应允。
思德安见凌啸又看他,爽朗地一笑,“黄浩地汉军旗营已经在你那边了,这就是一千三百人,我再给你把副都统鹏维开的旗标拨给你,全部都是马军,这样算来,你这边的旗营也不少于七千了。”
凌啸低头想了一想,鹏维开和自己职务品级都一样,自己指挥他的属下,在资历上并无不妥,何况鹏维开只是一个小小一等男爵,而自己是世袭二等候爵,在尊宠上更是不可相提并论。想到这里凌啸提了最后一个请求,“两位大人,有多少棉衣皮货,还请你们全部拿出来吧,没有温室效应,那大漠晚上的寒冷,凌啸到死都不会忘记地。别人说拉尿成冰,那是胡扯,要是没有围成圈挡风,就贸然掏出那话儿,只怕是立刻就冻成冰棍子!”
接下来的日子,凌啸可是忙得不可开交。
一万三的骑兵把个镇标大营挤得喧嚷嚷的,所幸这里原本是陈倬的提标大营,按照一万兵马地容量设计的,方才能堪勘装得下去。凌啸曾经在大漠上带兵打仗,最是知道骑兵速度的重要性,可是这些兵是久居湖北,骑术和北方士兵差得不是一星半点,加上马匹也都是陕西运来,也算不得什么良驹,对这两点,他地心中毫无底气,所以当正月初三人马到齐的时候,金虎前来请示,凌啸只有一句话,“每天纵马练骑术,清晨出发,夜晚申时要能到荆州!”
鹏维开的马军旗标果然训练有素,四个参领都是四十开外的老军务了,特廷和多赞两人打过台湾,柬答桂和祁司理则是参加过打罗刹鬼子的战斗。相对金虎来说,他们治军就宽纵一些,满人大都娇纵,久居此地,纪律难免有些荒废,可饶是如此,他们的骑射功夫还是强过金虎的绿营。
当旗营奔回了荆州,除了凌啸和少数的亲卫能跟得上以外,金虎带领的镇标还在二三十里之后地江陵。一整天的奔驰,战马喷吐着腾腾白气,马力显然到了相当的损耗,将士们也是面色苦楚,他们也感觉到大腿内侧摩擦得开始生疼了。凌啸自己也觉得有些吃不消,可是他却知道,这样的马力,这样的速度,在大漠上和善战的蒙古骑兵作战,十分的危险。
“怎么回事?人似乎少了一些?”凌啸发现旗标的中军有些不稳,远处的夜色下,影影綴綴地似乎有不少士兵离开队伍,当即问特廷。
“回禀军门,末将立刻前去查问。”特廷一直跟着凌啸,并不知情,等他纵马问得准信回来,已经是一刻钟之后了。“军门,他们这帮废柴,竟是要乘等金副将的这段空隙,回旗营去探探家人。”特廷开始还是挂着笑,可是看到凌啸的脸色渐渐变了,也感到事态有些严重了,擅自离开大军,这是违反军纪的重罪。
凌啸震撼了,都说八旗日渐腐化,想不到连军纪也松弛到这种地步,当下忍不住勃然大怒,“特廷,本侯一向有个名声,就是喜欢停掉不听话者的职务,现在给你半个时辰的时间,把那些废柴的头取回来,至于有多少人头,看你的了。”
四个参领登时大惊失色,凌啸这是要大开杀戒了!
纵使是凌啸如此威逼,四位参领还是没有完成杀人的任务,他们下不了这个重手,不仅只是把一百多擅自离开的旗丁捆到凌啸面前,反而还派了一人前去城中把鹏维开请来说项。
火把通明之下,凌啸的脸渐渐开始扭曲,他真的被这群人给气到了。以前那些御林军该屌吧,可也是规规矩矩不折不扣地依令行事,不敢有违,而这些地方上的八旗兵,却是如此嬉戏军令。凌啸心中杀机翻滚,脸上却是笑容可掬地和鹏维开寒暄着,冷暖久仰间,金虎终于到了,看到已经等候半晌的凌啸和八旗,众军官一阵汗颜。
“侯爷,大军未拔即先杀兵丁,不祥啊,不如这样,给他们打些军棍,以示小惩大戒,您开如何?”快马赶来的鹏维开陪着笑脸,开玩笑,凌啸杀的可是他的兵啊!
凌啸笑道,“鹏大人,的确是不祥啊,不过,凌啸还记得圣上对我的教诲,义不理财,慈不掌兵!金虎,镇标点数!”
金虎高喝一声“喳”,就跑到军前号令起来,各标营里纷纷响起了集合报数之声。咸宁马营参将彭友、镇标参将陈光鹤、周文渊开始紧张地点数,号喝之声响彻云霄。不一会,金虎一路小跑来到凌啸面前,“回军门,镇标全标应到五千九百三十八人,实到五千九百三十八人!”
鹏维开和四参领顿时色变,看来凌啸已经是铁心要杀人了。
凌啸来到绑缚着跪倒在地的逃兵们前面,从他们的身边缓缓走过,嘴里很认真地数着数,一共是一百一十三名。他叹惜一声,问道,“你们之中,谁的品级最高?”
一个健硕的中年汉子傲然道,“卑职二等子爵冬咹录,现领荆州八旗正蓝旗佐领,他们大部分是我的亲兵。”
凌啸见他如此骄傲,还敢直接承认自己是犯卒的头子,微微一愣,不觉有些怜悯,“知不知道自己犯了死罪?身为四品战将,竟然无将令而擅离职守,还带着属下……”
“军门,我老婆快要生了,我去看看,没有什么大不了……”这冬咹录平日里最是娇纵不堪,此时此刻他还以为是好玩。
“住嘴!”鹏维开冲上去就是几个嘴巴子,“冬咹录,还敢假词狡辩!再不向侯爷请罪认错,你的项上人头刻就要搬家了!不要仗着你曾经救过圣驾,更不要以为你是老太妃的侄孙,要知道这是军中,军令如山!”
冬咹录被打得眼冒金星,他知道鹏维开是为自己求情,却是倔强之人,偏偏不敢相信凌啸敢杀自己,他嘿嘿笑道,“杀我?我身为子爵,没有圣上的旨意,他就敢随便杀我?当日我在飞扬古军门帐中之时,皇上就是老子背出来的!”
凌啸彻底的无语了,他拔刀斩断了他冬咹录身上的绳索,然后一把抓过黄浩背上的弓箭,搭弓拉弦,喝道,“滚!滚回你老婆的裤档底下舔去,本侯数五声,你要是逃得过本侯的这支箭,还可以见到你老婆孩子,否则,你就是白死了!”
冬咹录还在发愣,凌啸却已经数了起来。
“一。”
“军,军门……”
“二。”
“……”
“三。”
冬咹录这才知道凌啸不是假话,连忙拼了老命飞奔出去,一面跑还一面左右突转方向,以躲避凌啸可能的瞄准。
“五!”
冬咹录却没有听到五,他已经跑到了三四十步开外,心中感觉到五的来临,就地一扑趴倒在地上。嗖地一声弦响,冬咹录趴在地上吓得屁滚尿流,一摸身上却毫无痛楚,知道躲过了这一箭,顿时大喜,一跃而起,转过身来就大笑,“哈哈,你的箭术……噢!”
满载着凌啸硬气功的箭枝,如出洞的毒蛇之信,以瞬息之势直贯冬咹录的胸口,纵使他的身躯十分健硕,也被这贯透胸膛的一箭射得连退几步。拼尽最后的气力,冬咹录叫道,“好胆!你,你敢耍诈?”
凌啸施施然道,“本侯说要你躲箭,又没有要你躲弦响!”他转过身来,对众犯错的士兵冷冷道,“事可以一,不可以再,下次不管是谁,违反军令,杀!”
见凌啸开了杀戒,旗营众人这才知道,眼前的凌啸,绝对不只是赚钱给大家花的老好人,大家看向他的眼神立刻多了一份畏惧,对他的奸诈狡猾更是倍感警惕。那怠慢之心不觉都收起来了。
凌啸猛地喝道,“全军听令,沿官道向夷陵全力行军。”
全场震惊,刚刚一天跑了五百里,还要再跑到夷陵,那可是还有四百里啊!
“金虎。黄浩何在?”
“末将在!”
“黄浩引旗标为前军开路,此刻出发!金虎引镇标为后军殿后,两刻钟后出发,记住,本侯中军随金虎所到之时,前军倘使还有落后者,严惩不怠!”
将令既出,疲劳已极地大军不得不再次跨马疾驰。
这一次,无论如何都是极限,对士兵们如此。对战马更是如此,这一夜的奔驰,比白天的速度慢了很多,凌啸到达夷陵的时候,已是第二天的中午时分了。
士兵们聚在夷陵城外的空闲地上。三三两两地倒在地上喘气,好多地马匹口吐泡沫,往地上一俯,就永远也没有起身。凌啸并不是滥刑之人,所以他尽量还是缓着马力。即便如此,当他和金虎到达之后,旗营还是有两百多人姗姗来迟。凌啸一声令下。金虎的亲兵立刻上前一顿乱砍狂劈,把这些落伍者的马匹全部砍死,而落伍的士兵每人都是三十军棍。
“你们配不上骑兵的称号!自己走路回去,西征军中,不要这样的孬种!”
凌啸知道这样不公平,可是他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临时抱佛脚了,再上战场的时候是九死一生,要是不抱。那就是十死无生。凭着自己的直觉,他知道自己现在在一个坎上,他虽然不知道康熙为何调湖北兵前去西北,但他知道,要是这次西北打仗的时候,自己这一标万一兵败,可能自此以后,康熙就要把自己转入一个纯文官了。
第三天早上,在夷陵的城门口,凌啸冷峻地发军令,“金虎带领镇标开路,本侯和黄浩率旗营殿后,同样地规矩,不一样的刑法,落后者,六十军棍,杀马除名!”
这一下,谁都没有话说了,昨天是绿营赶旗营的鸭子,今天倒转过来,凌啸的处置绝对公平。金虎立刻就一声号令,绿营的六千战马脱缰而去,这些汉族士兵心中都是恐惧不已。昨天揍人固然是爽到了极点,可是轮到自己挨揍,那就不爽了,绿营地骑术本来就比旗营要差,要是不兢兢业业,自己挨上六十军棍不说,连马都要被杀掉,还把自己赶出马兵队伍,这可是关系到饷银的大事。
“侯爷,您为何要杀掉那些落后者的战马?军马都是茶马司换来的,如此在训练之中杀掉,可会有些口水官司打的啊。”黄浩看着远去地绿营背影,问出了特廷他们不敢问的疑问,四大参领也竖起了耳朵,看凌啸究竟如何解释。
凌啸看看清晨的天色,笑道,“劣马上阵,强兵也无用武之地,骏马上阵,弱兵也可远扬千里!机动,才是根本。至于口水官司,他茶马司有话,找施抚去,本侯只管在胜利地前提下保全士兵的性命。”
黄浩是第一次听到凌啸说军事方面的事情,顿时来了兴趣,忍不住问道,“要是咱们必须死战才能保证战局的胜利,那侯爷您以为该当何如?”
凌啸猛地一马鞭抽打马臀,箭一般驰出,远远的声音传来,“男儿大丈夫,保家卫国,该死就死!”
回到何园,才进仪门,凌啸就和顾贞观撞了一个满怀,见是望眼欲穿的凌啸,顾贞观的眼泪都快要掉出来了,“侯爷,原来静仁不等过年就走了,难怪到处都找不到他呢,你看,这是静仁留给我的信。”
邬思道还是走了。凌啸觉得很是沮丧,自己对他期望切切,不惜冒险与他大谈治国理想、人文学术、自然科学,他却一声不响地走了,没有交代一句话就离开了武昌,去北京找老四这个主子去了。
“没了张屠夫,就整天没肉吃?贞观先生,咱们加油,定要搞出个人模样,给他们看看!”凌啸一拳擂在影壁上,把那上面的石灰打得嗖嗖飞扬,鲜红地血从凌啸的手上滴落,彻骨的痛楚让凌啸自己都是一激。顾贞观大吃一惊。连忙招呼下人来给他包扎,他没想到凌啸这么激动,笑了笑,道,“侯爷你真是太心急了。”
凌啸摇摇头道,“我不是怪他没有留下来。只是怪他没有道声别,太把我凌啸地真心当假意了。”
顾贞观却拊掌大笑起来,“如此甚好,贞观可是全了友情,邬瘸子,你可真是太小心了。”说完,他递给发怔的凌啸一封信。
“平远兄,梁园虽是终老处,奈何人身不由己,思道不得不离开了。每忆及兄之情谊。思道都感叹万千,兄诚人也。天涯虽远,思道思慕之心不减。
兄所言茅庐事,弟非草木,然志向所怀宏大。玄德却言之尚早。纵有儿女状心扉意动,也难顿决,所感怀者,玄德渴贤之深,故留锦囊一只。兄可持信以告,观玄德之情状,若真、若切、若诚、若痛。则伯牙子期,定有来日,可赠锦囊。若悔未杀,劝兄早离以保己身!”
靠!原来邬思道早有意动,无奈现在的自己实在庙小神微,这位先生还在观望之中。凌啸越看越笑,这邬思道真是要学诸葛亮,还搞个锦囊出来?
他把手一摊,“拿来!”
顾贞观嘿嘿调侃道。“这么心急?”
凌啸笑骂道,“你这先生,只为友情,暗中偷偷观察我的反应,全不顾我这东家的大事,还好意思笑我?”
“哼!果然是一代新人胜旧人,不仅男女之情如此,想不到当个师爷,也是这样!”顾贞观递上锦囊,无比幽怨地说道,“贞观还是找个地方抱头哭泣去!”
凌啸受不了,大吐着逃到书房去看锦囊。
一手清逸崖岸的小楷,邬思道在锦囊中地信笺上写道,“候爷,你既能看到此信,则思道已经是上船再无下船时了。思道再无废话,唯有代圣上一问:忠毅侯上马能大战敌酋,下车可守牧百姓,此等文武全才,带军好,牧民善?”
凌啸大吃一惊,骇然汗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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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十,咚咚咚咚!战鼓响起,大军起拔。
这是自三藩之乱后,二十年来,湖北兵的第一次大规模出境作战。镇标大营之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这种壮观场面的百姓,挤得里三层外三层,对整军待发的军队好奇不已,一边还议论纷纷,他们或者羡慕得热血沸腾,或者怜悯这些征夫。
前来相送的施世伦,却更多是忧心。
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管他马革裹尸,管他千秋功炳,缺少训练的一万三千马兵,无论是给湖北带来荣誉还是耻辱,可以肯定的是,他们之中定会有不少人将会血洒边疆,多少孤儿寡母泪,多少春闺夜半啼?
旌旗遍插的校场之上,战马林立,刀枪刺天。阴沉沉的天上寒风凛冽吹荡,气氛显得肃穆庄严。酒碗在帅台上一溜摆开,“凌”字大帅旗下,是一面桌盘大的鼓,凌啸全身甲胄,阔步走到帅台前,一声不吭地抄起两个鼓捶。
凌军门亲自击鼓?众人正自诧异,却听凌啸饱蘸劲力地鼓声擂响,“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将军令!
“当!”“当!”凌啸鼓捶相交之下,底下一万多士兵猛地吼唱起来。
傲气傲笑万重浪
热血热胜红日光
胆似铁打骨似精钢
……
让海天为我聚能量
去开辟天地为我理想去闯
看碧波高涨
又看碧空广阔浩气扬
即是男儿当自强
强步挺胸大家做栋梁做好汉
万人齐声,歌声豪壮,充满阳刚的嘶吼,声震云霄。
一时间唱者自壮,闻者心荡。
莫说百姓为之倾倒如狂,就是施世伦也觉得自己还有投笔从戎的冲动。
荆州将军思德安抱着大坛一一为将领们倒上。
“将士们,且干了这杯壮行酒,湖北的父老乡亲等着你们建功立业,载誉归来。干!”凌啸率众人接过酒碗一饮而尽,猛地砸在地上!
带兵朝觐,历来是大忌,即使有圣旨,也要更加谨慎。
凌啸是一个懂得规矩的人,所以大军才到了保定,他即马上命令就地扎营,留下金虎、彭友领军守候。自己领了镇标参将陈光鹤、周文渊,带了三百亲随,星夜赶往狼嘾的丰台大营。
正月的夜晚清寒沁骨,尤其是那扑面的冷风,随着战马的疾驰,使得铁甲冰寒。亲兵们冻得眉毛尖上都挂着冰屑,凌啸哈哈笑道,“弟兄们,这还只是到了河北地界,你们就受不了,那到了大漠可是要拉稀打摆的!”
左雨看了看颇能耐寒的胡家兄弟,陪笑道,“爷,咱们基本上没往北方来过,哪里晓得这冷起来,竟是这般的贼冷,看来拉尿成冰还是真有其事。”胡涛把嘴角一撇,“拉尿成冰算什么?!告诉你,大漠之中,可以冻到刀枪变脆,伸手一扳,轻轻松松就折断。”
众湖北亲兵吓了一跳,那还打个屁的仗?
“扯淡!胡涛,不要吓唬他们了,打仗嘛,你死我活,刀枪虽然脆一点,可也不是说断就断的,气势才是最重要的。就同我们打架,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凌啸激励这帮没真正见过战场的年轻人,“可不要命的,也怕一种人,你们知道是什么人吗?”
都不要命了。他还怕什么?这些小伙子都茫然不解。
陈光鹤虽是已经三十多岁地老参将,可是他和金虎是多年的兄弟,交情之深,比周文渊这个金虎的连襟还要铁心,他对凌啸是充满敬畏的,可是他毕竟也是带兵多年。实在觉得凌啸的话不通,当即问道,“侯爷,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末将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人可以吓倒不要命的人了,只怕就连圣上,也难以在心智上吓倒。”
凌啸哈哈纵声大笑,“日!光鹤,你也说了,抢你家爷地风头啊?不错。是心智!不要命的,只会有一样怕的,怕神经病的,怕疯子!”
他踏马来到暂停歇息的队伍前面,换上严肃无比的神色。训话道,“弟兄们,兵凶战危,打仗是要死人的!训练不足,战场不熟。严寒难耐,可以说,从你们接到出发的军令起。你们就死了。杀一个是保本?屁,杀三个才是保本,杀五个才是赚了,能活着回来?”凌啸一抖马鞭,厉声道,“想都不要想,现在就自杀好了。只有抱着这样疯狂的想法,定下这样的目标,你们这群兵才可能胜利。才能不丢脸!”
周文渊在众人还在沉思之时,猛地从马上蹦下来,在雪地上对天狂喊乱叫,手舞足蹈一番,对凌啸躬身一拜,吼道,“爷,周文渊已死,冥将不求其他,杀杀杀!”
中年男人那特别低沉地闷吼声,别有一番共振,在这星夜铁甲的环境,更是如此。顿时众人都明白了,置之死地方是求生之道,宣告自己已经死了的声音纷纷响起,“我死了。”“我死到不能再死了。”
凌啸却冷峻地一笑,“记住!咱们湖北是荆蛮楚地,楚虽三户必亡秦,为什么叫蛮子?就是这股不服输的蛮劲,不要丢!不管你们真死假死,如果在战场上,你们不能沉浸到已死复仇的心境中去,你们就真地要耻辱而死了。回去之后,把今天的话告诉给每一个士兵。”
“喳!”
曙光的寒霜中,远处丰台大营的角塔在望。
狼嘾却不在营中,接待凌啸的是他地副将。“凌大人,元宵佳节到了,狼军门今天到宫中去朝见圣上了。”凌啸想要先见见狼嘾,无非是要先探些消息,他实在想知道,康熙为何要调集湖北兵前往西北,难道是因为陕甘兵去年没有抓到葛尔丹?可是凌啸怎么也想不通,要是不信任陕甘的将领了,大可以把自己调去当将领啊,何必从湖北调些不善骑战的内地兵,这要冒着多大风险、花不菲地军费!
留下大部分亲兵,胡家兄弟带着三十亲卫,护着凌啸向城中进发,才到西直门,凌啸就被一片喜气洋洋的城门景象给震撼了。彩旗飘飘,张灯结彩,火树银花,到处彰显出元宵的喜庆气氛。更让凌啸眼皮微微跳动的,是那门楼子外等候入城的驼队,和那些高鼻子大胡子的中亚商队。
凌啸驻马城前,久久凝望着城门半晌无语。
带军好,牧民善?邬思道的话也如鲠在喉。
邬思道一语就指出了凌啸的战略软肋。是啊,自己到今天为止,也没有想好究竟是当领兵的将军,还是当个文官名臣,这无疑是很危险地一种状态。康熙也定在考虑这个问题,凌啸所表现出来的才能,是全方位的,尽管他没有真正在民务上大展拳脚,但是能够大开财路,这本身就比在科尔沁的发飙强多了。如果凌啸是皇帝,他也肯定会倾向于把这样一个臣子放到文官位子上,原因无他,大清朝能征善战的将领多得很,可是擅于理财的开源节流之臣不多。
对于带兵还是做文官,凌啸和顾贞观细细考量过。
带兵,意味着自己在刀架脖子的时候,还有些反抗的能力,不可否认其间会有的猜疑,会有的架空和监视,甚至调拨、构陷,可是这都比文官要强得多。
凌啸知道,自己就算当一个文官,也永远到不了名臣。经济之臣,在重义轻利的士大夫之中,能得到什么好名声?看看那些所谓的治世能臣,名声有清谈者大吗?更何况。康熙是不会允许自己大刀阔斧地大事革新地!
邬思道指出了战略的方向,顾贞观立刻就为凌啸提了诸多的建议。想到顾贞观的那些建议,凌啸忍不住有些好笑了。
胡涛胡骏以为他在感慨半年前的离京,也不打搅他的这种雅思,甲胄齐全地一行人就这么静静地站在西直门外,引得路人纷纷侧目。城门领不干了。直通城内的官道上,这些人桩子般地矗在那里,挡住了很多进城的人群。城门领隶属于九门提督,正是穆子曛的下属,他也是凛然不惧,冲了上来就问。
凌啸却懒得屌他这从四品,把马肚子一夹,纵马进城而去,直接到紫禁城递牌子求见康熙。
乾清宫里的笑声爽朗洪亮,听到凌啸觐见。康熙立刻单独接见了他。
康熙不等凌啸三跪九叩完毕,穿着金丝衔面缎绒靴的一只脚轻轻踢踢着凌啸的马刺,笑格格道,“朕今日的额头有些发疼,原来是你这小杀才回来了。唉。不要再拜了,起来说话。”
凌啸抬头起身,却已经是泪流满面,不待康熙诧异地问起,凌啸又是一个千礼扎下去。哽咽着道,“主子爷,想死奴才了。要不是怕违了朝廷体制。奴才早就快马加鞭回来看主子了。”
康熙显得比半年前还要清癯精神,笑容中带着欣慰的神色,看到凌啸行了一个家礼,康熙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赐凌啸平身,“小纳兰你恋主,这朕知道,每次看你的折子。朕都知道咧。你在湖北干得很好,大长朕地面子,知无堂也被你收拾得无处可藏,不枉朕对你的期盼。”
期盼?凌啸暗笑不已,你是怕了我的胡闹,才把我赶出京城,来个眼不见心不烦的吧。“万岁爷,一听到皇上要奴才去西北,奴才那真是日日盼着快点出发,能报效圣上隆恩,奴才兴奋得日夜都不能睡眠啊!”
康熙一捋胡须,笑道,“你凌啸能在危急时刻以身护驾,这忠心,谅道满朝文武,也是数一数二的,朕记得,记得地。今日就当述职,把你在湖北的差使说说看,让朕也高兴高兴。”
凌啸心中咯噔一下,连忙把早已经想好的汇报,给康熙说了。当讲到铲除湖北的知无堂势力的时候,康熙也忍不住笑颜逐开。自己地侦知处搞了这么久,还没有凌啸的成果大,几百的反贼被剿灭,第一个朝廷活捉地高级反贼甘大,也是凌啸抓到的,韩维这个级别不低的反贼,也是在湖北毙命,虽然这影响到了曹寅打入知无堂的计划,但是,不知情的凌啸在明面上确实功劳显著。
等说到香胰子厂的招商盛况,康熙更是神彩飞扬,他作为大清朝掌舵,又怎么会和酸儒一样不言利呢?听到凌啸狂卷七十万两银子的成绩,康熙不禁惊喜色变。七十万的数字,让康熙一下子把刚坐下的身子站立起来,微有些结巴道,“七、七十万两,一天地会议?”
凌啸却一下子跪倒在地上,叫道,“奴才有罪,皇上恕罪。”
康熙大异,正要追问,却见凌啸一把掏出大叠的银票,膝行几步来到他膝下,“皇上,奴才所说的七十万两,其实是给湖北方面讲的,其实真正的收入是一百七十万两,但是奴才害怕地方富而内阙缺,故此不敢声张,自作主张地截留下来,特来呈给主子爷。”
康熙大吃一惊,他给自己一百万两白银!
一百万两,相当于是一个中等省份的一年税赋。他看着凌啸高举的这一卷银票,自己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愣愣地沉默了半晌,康熙沉声问道,“小纳兰,你就不怕东窗事发之后,湖北官场群情愤怒?朕到时候如何保你?”
凌啸暗笑,康熙既然想到了如何保我,那就是要收下这笔款子了,如此说来,自己的那七十万两就留得心安理得了,谁不知道你康熙保魏东亭他们直到驾崩啊,况且他们是替你背黑锅,我却是给钱你花,以你的性子,不保我才怪咧。
“主子,万一被湖北官场发现,奴才为主分忧,至死不悔。”
康熙不禁肃然,他本来的意思就是问善后,想不到凌啸竟然愿意一力承担。康熙顿时生出这奴才贴心的感觉,尽管他也知道,这小子定也雁过拔毛了一些,可是那也应该没有多少,一百七十万两已经是康熙想都不敢想的,他如何想得到两百四十万上去?康熙也不可能不要银子,国库本身就空虚,第三次亲征葛尔丹的军费还紧巴巴的,还有自己那彰显皇家威严的避。暑山庄,都是要钱修的啊。
“这香胰子厂,你就永远兼着吧,一来是以资熟手,而来,也只有你能把他发扬广大。先去给太后请安吧,她老人家念叨你几次了,中午的时候,再来递牌子。”
凌啸领旨退出去,乾清宫只剩下康熙在那里低头沉思。
永远兼着香胰子厂?
凌啸笑得牙齿都酸了,顾贞观果然厉害。
自己出于对化学工业的重视,尤其是香胰子厂可以快速转型为炸药厂,才很不想被他人取代,只是向顾贞观说了它的重要,顾贞观就马上出了这个计策。天底下敢于向皇帝行贿的主意,恐怕只有顾贞观才敢想。好一招拉人下水!搞得康熙都有些无奈,只好派自己永远管着那胰子厂,要是换了什么内务府、户部或者湖北藩司去接管,指不定就查出了凌啸的这些猫腻。不过,凌啸也听出了康熙的弦外之音,发扬光大?不就是继续年年给钱你吗!
凌啸要是知道康熙此刻的想法,恐怕就不是牙齿笑酸了,只怕全部三十六颗牙齿都要全部笑掉,对顾贞观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一百万两银票,张张都是万两面额,摆在康熙的御案上,堆得比那边上的一本《康熙字典稿》还要厚,就更别谈那本薄薄的论语了。康熙看着这些龙头大票,心中想了半晌,都是那句“怎么可能”,他实在不敢相信,凌啸通过一场会议,就弄到这么多钱。
“可以接着修避暑山庄!”康熙不愧是魄力很大的君主,钱都摆在眼前了,不要白不要。他只知道,在宣召内务府总管大臣的时候,有两个念头在心中闪过。
玻璃厂要马上开工,也要开招商会,皇家来办,那银子怎么也要比湖北的多吧!
凌啸这厮才能出奇,忠心也够,可是好像是个贪官咧,放到地方去当父母官,会不会刮地三尺?
内务府大臣还没有到,武丹却是闯了进来,“皇上,不好了,忠毅候大闹宗人府,恭亲王气得要抽他的鞭子呢!”
康熙一阵头痛,才半天,这闯祸的家伙就故态重盟?
“蠢才,前人撒土,迷后人的眼!你凌啸就不知道朕自有安排?”
在慈宁宫中见到太后的时候,凌啸的心情还是极好的。
去往慈宁宫之前,凌啸特意到侍卫房找到容若。兄弟二人相见大喜,自有一番抱臂寒暄,凌啸一把掏出了十万两的银票,让容若大吃了一惊,“啸弟,你这是……”
“帮我打点好宫中的各位贵人!”
容若却面有难色,“啸弟,你又不是不知道,本朝和前明不一样的,各位娘娘都没有什么说话的份,你这么搞,只怕是适得其反啊。”
凌啸嘿嘿一笑,适得其反?他当然知道康熙对后宫的管理极为严格,但是他的目的不是要求什么内援,“大哥,这银票呢,你拿三万两给兰妃娘娘,剩下的给每个有阿哥的娘娘们平分,一个也不能多,一个也不要少。还有啊,大哥,你也无须避讳,用不着偷偷摸摸,要是皇上问起,你就把我怎么分的,全部如实禀告圣上。”
容若万般不解,兰妃姑姑是大阿哥的母亲,可是大阿哥已经死了,凌啸还对她这般大方,也不避忌皇上,他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啊?正要追问,凌啸却已经转身走了,远远的声音传来,“大哥,给伯父和嫂子说一下,我晚上给他们请安去。”
忽地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容若追了几步,却欲言又止,对着凌啸的背影喃喃道,“唉,不知道也好。”
慈宁宫弥漫着重重地酒味。凌啸才一进门,就闻到了,忍不住一笑。老太后听了自己的烈酒祛风的话,那还不天天以酒打扫庭院啊?进到大殿,凌啸这才知道,原来这太后的寝宫里。今天真是热闹极了。元宵节了,整日没事可干的娘娘和公主们都在这里聚集着呢,还有相当多的朝中命妇,年老地风韵犹存,年少的花枝招展。
有这么多皇族女子,显然是不方便的。凌啸很简略地给太后请安,呈上自己给她置办的一些礼物之后,就要赶紧辞别出去。
太后对他还是十分喜欢的,这个救了她命的奴才这次还带来了不少桃仁和天麻,这都是对老年人养生很有益处的。太后当即就决定赏他下午御花园看戏。
凌啸心中虽有些腻味昆曲,口中却是受宠若惊地满口子谢恩,辞出大殿。
站在慈宁宫的仪门之外,凌啸却犯了踌躇,他刚才用眼神余光在这些女子之中寻找雅茹的身影。但看了半天,他都没有看到雅茹。心中挂记雅茹,凌啸赶紧向慈宁宫的太监们打听,百两地银票递出,马上就知道了雅茹的下落。宗人府。凌啸大吃一惊,难道雅茹犯了什么过错不成?细问之下,才知道她是临时前去探视欣馨公主了。
这一下。凌啸感到手脚冰凉,欣馨前脚回京,自己后脚就到,不过半月的时间,欣馨怎么会被关到宗人府去了的?
恭亲王常宁今天十分的不爽,想到那个很让人生气地侄女,常宁就是一肚子的火气。
他并不是宗令,那是叔叔康亲王的位子,常宁作为康熙的弟弟。他只能当个宗正,这本来就不是什么好的差使,尤其是管着空房地宗正,往往都是得罪人的,因为空房就是专门惩罚犯错的宗室子女地。
如果那个时代有人生方向这个词汇的话,那么常宁一定会大叫,“我就是失去了人生方向的人!”作为康熙的弟弟,亲王爵位已经是常宁能够得到的最高顶峰了,但是他常常不服气,这倒不是说他对于皇位有什么觊觎之心,而是他期望自己有做摄政王的机会,更渴望那世袭罔替的铁帽子。殊不知,正是这点子上进的心思,才让他与目标擦肩而过,康熙第一次亲征的时候,就是因为他与大阿哥争功,最后导致了葛尔丹地脱网逃逸,使得康熙大怒,削去了他的带兵权力,扔到宗人府管个闲散的差使,已经成了不在台面上的亲王了。
想到在三个心中再无好印象,常宁本来就绝了摄政之类的妄想,老老实实地当起闲散王爷,直到正月初四,欣馨被关进空房。
凌啸的胆子再大,他也不敢在皇家重地撒野。来到东交巷口的宗人府门口,凌啸依足了礼仪。递名刺求见主事。七老八十的宗令康亲王自然在自己的府中欢度佳节,恭亲王常宁看到凌啸的名刺,心中明镜似的,一横眉毛,居然来了一个不见的命令。
钱是能通神的,凌啸收到退回来的名刺,怎么能够死心,对门吏不计代价的一阵贿赂,竟然也听到了一些内幕。
门吏看看左右,一把将凌啸递来的五百两银票塞进袖中,低声道,“侯爷,您多担待一点,今日个是恭亲王值守,他老人家心情本来就不爽,依小的看,您还是走走门路,撞撞木钟去。欣馨主子来了十天,每日介哭哭啼啼的,雅茹主子常来看她,这衣食冷暖您先放下心来。”
凌啸听到这话,问道,“欣馨主子是因为什么事情被抓到这里的?”
门吏赶忙把手连摇,“侯爷,这可就不知道了,我就是个小小的门房吏目,哪里晓得,即便晓得原委,也不敢乱说。爷还是去宫中问问吧!”
正说话间,侧门朱门一开,两个宫女陪着一个宫装女孩出来,凌啸定睛一看,大喜道,“雅茹!”
雅茹愁眉百结,看到是凌啸在门口,那眼泪珠子顿时像是断线珍珠,花盆底咄咄响起地快奔过来,却在下台阶时失足跌来,凌啸眼疾手快,上前一把抱住,“啸哥哥,你可回来了,雅茹都要急死了。欣馨姐姐在里面每天都被他们关黑房子,还老不让我见她呢!要是你今天还不回来,我就准备要豪成哥哥去找你的!”
“什么?!”凌啸哪里听得这话,顿时就冲冠一怒。一墙相隔的欣馨竟然被人折磨,这还了得!他拥着雅茹三步并作两步,直闯侧门而去。
胡涛见他脸都气乌了,赶紧快步抢先上前,使劲地一把推开要来阻拦的门卒,亲卫们默不作声地护着凌啸鱼贯而入。门卒们都吓傻了,开国将近五十年了,从来没有一个人敢直闯宗人府,莫说凌啸是个外姓的奴才,就是觉罗氏的亲王,甚至太子爷,也不敢的,要知道这是康熙废除八王议政后,对宗亲的唯一门面所在。门卒们看着凌啸的那些阴沉沉的亲卫,没有一个敢上来阻拦的,门吏见势不对,飞也似地赶往正堂去报信。
常宁正端着茶杯,在正堂上冷笑,他还在想前几天的那个拜见他的客人,“太子爷别无它法,唯有求您这叔王了。事成之后,将来少不了您的一顶世袭罔替。但是,太子爷也不希望您在台前出面,如果让皇上觉察,那就是得不偿失了。”世袭罔替?常宁还记得自己当时的惊骇,是啊,要想戴上世袭罔替的帽子,除了为朝廷立下功劳能得到之外,还可以为皇帝个人立下功劳来获取,太子这个侄子迟早是要登大宝的,自己以前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呢?
“王爷!王爷,大事不好了,忠毅候凌啸强闯空房,奴才们挡不住。”
常宁顿时大惊失色,一把砸了茶杯,站起来吼道,“作死!还不给本王击警嘩鼓去!”
宗人府靠近午门,置有一面警嘩鼓,那是宣召午门御林军的,门吏跌跌撞撞地跑去击鼓了。常宁却大声叫唤自己的随从侍卫,一起向空房所在的院子而来。常宁紧张的汗都出来了,在七弯八拐的廊道中穿行的时候,他心里好几次冲动,想下达一个格杀勿论的命令,可是想到哥哥对凌啸的信重,他实在是没有这个胆子。
当外间几声怒吼和惨叫过后,惊得站起身来的欣馨就看见房门被人猛地一脚踹开,强烈的光线让她一时睁不开眼睛,正侧头眯眼间,一个厚实宽阔的胸膛将她环抱住,熟悉的男人气息,让自己有无比安全感的声音响起,“欣馨,郎君来了,你不要怕。”
没有凌啸预料中的痛哭,也没有半点的眼泪,欣馨沉浸在凌啸的温暖怀抱中,无比自信道,“阿啸,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一定会来救我的。”
等到凌啸把欣馨扶出这间小黑屋的时候,他的心开始疼痛了。欣馨的面色极为苍白,显得十分的虚弱,身上穿的还是较为单薄的丝袍,发髻松散,一向养尊处优的她神色憔悴。凌啸一面吼叫着要人张罗食物茶水,一面赶紧柔声询问。
“欣馨,快告诉郎君,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哼!郎君?好大的胆子!”常宁带着自己的王府侍卫一拥而入,正好听到凌啸的这句话,在那里狂笑道,“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本王询问这贱人十来天,想不到你这狗奴才竟然就这么认了!”
听到这人骂凌啸狗奴才,骂公主为贱人,凌啸的亲卫顿时人人面色铁寒,怒目而视。他们是来自湖北没见过世面的年轻人,眼中一向以为凌啸最大,他们又不认得服饰,哪里晓得这个是王爷,要不是两胡没有发令,只怕早上去给他一顿好揍了。
上次搞彩票的时候,凌啸见过常宁,本来还有些面熟,此刻他恶语相向,凌啸忍不住大怒,什么纲常尊卑全都抛诸脑后,也不行礼,死死地盯着这四十岁的常宁,一字一顿道,“可是你把欣馨关黑房子的?!”
外间的鼓声响起,让凌啸的这番凶巴巴的质问显得杀机腾腾。
常宁有问题!
当常宁的“踏破铁鞋无觅处”一出口,凌啸就知道了,欣馨的“过错”,定是在湖北和自己如胶似漆夜夜承欢中,以致珠胎暗结,等到察觉月信没有如期而至的时候,却已经是豪成护送回京的路上了。这厮逼迫欣馨的原因,无非是要找出自己这个“奸夫”。电闪之间,凌啸就推断出了一点,如此对待欣馨,绝对不是康熙的旨意,因为,自己和欣馨的事情,康熙不可能不知道,老八去过湖北,这官场上不是秘密的事情,老八更加不会隐瞒。
恭亲王毕竟才四十出头,连亲侄子大阿哥都不让的人,又怎么会在凌啸面前拉得下面子去,尤其当着这么多的奴才面前,凌啸不但不跪,还咬牙切齿地质问,那不是当着众人在他头上拉尿吗?强烈的自尊心和自负让他猛然间暴怒起来,用气得有些颤抖的手一指凌啸,吼道,“反了!真的是反了,狗奴才敢这般欺主。来呀!把这厮扒光了,抽一千马鞭。”
“铿!锉锉!”一片拔刀之声。
拔刀的是凌啸的亲卫们,寒光闪闪地抓在手中,恭亲王府的侍卫们吓了一大跳,纷纷拔出武器,如临大敌地把自己的王爷保护起来。
恭亲王连退三步。面色顿时似死灰一般。胆子大地人,他不是没有见过,可是像凌啸这样胆大的他还真的没有见过,也想不通。根据自己和太子府上来人的最乐观估计,就算勾引公主的丑事曝光,康熙也不会太过为难凌啸。更加不会杀了凌啸,最多是丢皇上的脸,最后导致康熙对凌啸迁怒,在君臣之间撕开一道裂缝。既然这样,常宁想不通为何凌啸会这般无礼,先是擅闯宗人府,继而对自己动刀子,这以下犯上谋害亲王地罪名,可是要满门抄斩十恶不赦的大逆罪。
僵持。
凌啸死死地盯着恭亲王,半步也不退缩。倒是恭亲王越是想不通。就越是要想,直到想到他开始怕起来为止,凌啸这奴才显然是疯了,疯子的行为是不可理喻的,他会不会疯到真的要对自己……
当看到雅茹拉。欣馨劝,可凌啸仍然眼睛暗暗焱红地盯着自己,常宁越发觉得这地方有些恐怖。赌凌啸是真疯还是假疯没有任何意义,这可是拿自己的命在赌。常宁一遍一遍地提醒自己,划不来。以我堂堂亲王的命来赌这狗奴才疯了没有,真的划不来。可是他也知道,自己不能退却。所幸就这样盯着凌啸的下巴,既不再萎缩退步,也不出言逼迫。
僵持,直到甬道外传来兵马的如雷脚步声,方才结束。
胡涛听到脚步声,握单刀地手紧张得发白,他赶紧和凌啸眼神一对,却发觉凌啸在对自己使眼色。胡涛的心思伶俐至极,猛地说道。“大家收刀。侯爷,对不起了。”他上前去几个脱衣龙爪手,凌啸的甲袍顿时很快地脱落,胡涛一抖手中马鞭,顿时一声清脆无比的“啪!”仅着内衣的凌啸就惨叫一声。
变起仓促,满场呆鸡。
雅茹大惊失色地那声惊叫还没有出口,欣馨就在她的怀抱里晕厥过去了。胡骏和一干亲卫也是莫名惊诧,不知道胡涛为何会如此对待凌啸,也不知道凌啸为何不责骂胡涛,他们除了把刀收起来之外,就只能愣在那里不知所措。
听到脚步声的恭亲王正在开始无声地冷笑,突然看到这一幕,像是傻了一般,喃喃道,“真的疯了!”
武丹和德愣泰冲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开始抽到第二鞭,正好凌啸地第一声惨叫未歇,看到眼前的这一幕,两个一等侍卫也愣住了。
常宁这时才把喃喃自语变成一声怒喝,“真的疯了?!奸诈小人!”
恭亲王地第一反应是环首四顾,想看看周围有没有宗人府的人在。可无奈的是,他常宁把宗人府的吏员们的智商小看了,也把他们的胆子高看了,吏员们不是傻瓜,在北京城里混了这么久,轻重和危险还是分辨的出来的。一个世袭当红候爷对上和硕亲王爷,其中夹杂着一个宫闱隐私的和硕公主,还有一个前来探望地和硕公主,更是敲响了几十年没有动过的警嘩鼓招来御林军,试问谁敢留在这里看热闹?
没有人证,刚才的拔刀相向,简直就是无稽之谈了。
武丹连忙溜出去向宫中的康熙报讯去了,留下德愣泰在那里抓着脑袋,“王爷,警嘩鼓一响,我们都跑过来了,这究竟是怎么啦?”
常宁却不理这个蒙古汉子,对凌啸骂道,“狗奴才,你,你有种让我的侍卫打!”这话出口,就连德愣泰都觉得常宁太过严酷了,胡涛的鞭子又不是假的在抽。那些御林军更都对这恭亲王腹诽不已,凌啸可是他们御林军的第一高手咧。
“叔王!求求你,不要再抽了,雅茹求求叔王了。”雅茹见凌啸连挨了十鞭子,受不了那种鞭在肉体的脆响,一下子抱着欣馨跪倒在常宁的脚下。
这一跪,让凌啸嘿嘿一笑。
这一跪,让满场的御林军都把眼睛投向了欣馨。
这一跪,让德愣泰是大吃一惊,欣馨公主憔悴的形象不说,那不省人事的昏厥,更是让他不知道欣馨的生死,“叫御医,快!快叫御医!”
这一跪,让常宁骇得面如死灰。他现在才明白凌啸的狡猾,怪不得这狗奴才要胆大包天地胡搅蛮缠,就是要让自己暴怒之下,忽略了去掩饰擅自逼迫审讯欣馨的事情。本来他在这样做之前,就已经想好了,自己身为空房宗正,审问出谁是欺负欣馨的奸徒,职分上是说的过去的,就算康熙问起来,他也可以用为皇家分忧的借口遮掩过去。可是现在呢?现在欣馨的样子,无论谁看了都会以为她受了莫大的折磨,都会觉得他常宁在情理上说不过去。
法理还不外乎人情,情理这东西,有时候比法理还有分量。
常宁忽地有些后悔了,未来皇帝的信宠还没有得到,现任皇帝本来就没有信宠,如今说不定会把自己看成是毫无骨肉之情的人。
德愣泰的身份绝对不高,可是他是敢于任事的一个人,“别打了。王爷,凌啸候爷有罪的话,他又跑不了,到时候再抽鞭子也不迟,当务之急,是咱们赶紧把这事情撕掳清楚。警嘩鼓一响,弄不好皇上都惊动了,要是皇上问起来,我也要知道怎么禀报啊!还有,欣馨主子只是来小戒的,怎么会这样的?”
常宁生怕凌啸恶人先告状,马上抢先对德愣泰说原委起来。不过他也明白凌啸定会不承认对自己无礼,也就轻描淡写一番,把事情的重点全放到凌啸擅闯宗人府上去了。对于欣馨为何会这样憔悴,为何会晕倒,他也只是轻描淡写,一句小房败火就带过了。
凌啸挨了十几鞭子,正巴不得有个休息的机会,不时地出言打断常宁,或者神态恭敬地询问,把个常宁弄得思路老被打断。
等到他慢条斯理地讲完,凌啸当即不焦不躁地自己把所见所闻讲述了一遍,方才对德愣泰道,“德愣泰军门,你也知道,欣馨公主在我湖北是逗留了一段时间的,招商会可是出了大力的,我凌啸承公主的大力襄助,才保证了招商会成功,撇开这份谢意不谈,她还是小主子呢!听到雅茹公主说她在受难,那心还不是刀绞一般?你也知道,我当侍卫才半个月,规矩都还不太清楚,心急火撩之下,就闯进来要见小主子。这一见之下,唉,你也亲眼看到了,小主子成什么样子了……”
这番话,凌啸不是说给别人听的,是说给他看到的甬道回廊墙角处随风飘出的一小片明黄袍角听的。
明黄袍角一闪即逝,武丹却闪出来道,“奉圣上口谕,佳节在即,恭亲王回府过节。前方军务繁忙,忠毅侯乾清宫进见。”
御林军军士们纷纷退了出去,两大侍卫也离开了这院落,常宁不知道为何心中害怕,不咸不淡的口谕,没有评论任何是非对错,回府过节?那等节过完了呢?他正在惴惴往院外走去,忽听身后一声口哨声,一回头,却看见那边的凌啸仰头看天,正把右手直成掌状,在凌啸他自己的脸上虚抽一下。
常宁感觉到肺中的气体猛地一炸,他愤愤地对着地上吐一口浓痰,“**你大爷!”
气走了常宁,凌啸虽然身上疼痛,可是在御街上走着的时候,他心中也是惴惴不安的。顾贞观依据邬思道的方向,给自己出的三个进京战术是,大肆贿赂、阿谀事君、惹事生非、阴沟翻船,总之是无所不用其极,也要让康熙认定自己是贪官、是谀臣、是骄奴,会江郎才尽,只有这样他才不会把自己放到地方官或者是部院朝臣的位置上去。
顾贞观本来要他搞些什么纵奴打架强抢民女之类的小是非的,可是凌啸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才回来,连豪成的面都没有见到,就捅了这么大的一个篓子,康熙会不会龙颜大怒,往闲散上面去发落自己呢?这点玩大了之后的担心,一直伴随他进到乾清宫中,直到康熙铁青着脸过来踢了他一脚,凌啸方才放下心来。
“蠢才,得到欣馨关了黑房子的消息,不晓得先来向朕汇报啊?朕还没崩呢!”
凌啸面对康熙的怒踢和咆哮,恍然大悟般懊恼地一拍脑袋,“是啊!皇上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奴才怎么就这么傻呢?完了,完了,奴才当时心中一急,雅茹公主的话也没有说明白,脑子里面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雅茹身为公主,分担小小的无心之失还是没有问题的。
康熙恨铁不成钢地挖苦道,“哼,你这混账家伙,也知道完了啊!朕还以为你忠毅侯不知道咧!擅闯宗人府,无论王公大臣,轻则流徙三千里,重责斩首杀头,你说,就算是朝廷有议亲议贵的减免,你会是个什么下场?”
凌啸大惊地号啕大哭,膝行几步抱住康熙的双腿,哭诉道,“皇上,救救奴才吧!奴才真的是不知道啊!呜呜。”他向来不以哭为耻的,要是刘玄德真的可以哭出一个江山,相信任何人都愿意哭的海干山崩。凌啸之所以不说求康熙饶他,而是说要康熙救他,是因为他相信一点,康熙除了生杀予夺的威权之外,救人于苦海之中,恐怕也能给他相当的快乐感,更何况他是在潜意识里提醒康熙,我救过你。
果然康熙一扭身子,挣开凌啸的魔爪抱腿,道,“上次好像是剥了你的情分,这次似乎没有这个必要吧!”
“奴才以后定会好好反省,遇事先为主子爷想一想,总之,夹着尾巴做人,求主子就饶了奴才这一次吧。”
康熙也不答话。径直走到御案之后,背对着凌啸,看着那悬在空中地“正大光明”匾额,默然良久。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满朝文武都惧怕自己若霹雳雷公,眼前的这个家伙却这般痞赖。偏偏自己还对他没有真的生气。康熙想了半晌,把其他人的救驾功劳和凌啸做了一个对比,这才发现一个现象,别人的护驾功劳,自己常常忘记,或者认为是应当的,独独凌啸地救驾,自己却时刻想起来?
也许是当日凌啸是以命换命,又是对着自己的面倒下去的吧。康熙知道,自己是畏惧火器的。他相信别人也畏惧那开碑裂石的火器,在刺客近距离的火铳威力之下,迅速地以身救驾,更多的是靠一种本能,没有全然的忠心。时刻准备的护驾之心,没有人不会在关键时刻犹豫的!正是这一点,康熙总是会想起凌啸地救驾之功。
想通了这一节,康熙这才明白,原来自己对凌啸以往的猜忌和担忧。正是源于对这种发自内心的忠诚的一种珍惜,就如同发现了一件属于自己的难能可贵地宝物,很害怕失去一样。无奈的是。人心,是很复杂的东西,他知道,只要自己还在乎这种真正的忠诚一天,自己对凌啸的猜忌就不会停止。
要是凌啸此刻知道康熙地想法,定会笑得掉了大牙。不错,当时第二次救驾,的确是出于本能,可那不是忠心的本能。而是保住自己命地本能罢了,康熙一死,太子登基,索额图执政,乱拳打死他孙儿的自己,将会是死无葬身之地!可惜的是,凌啸没能笑掉大牙,因为他不知道康熙在想什么,人心隔着肚皮,他还以为康熙在怎么盘算放弃他呢,当即又烧了一把火,“皇上,除了议亲议贵之外,好像还有戴罪立功的说法吧。”
康熙笑了,背着凌啸笑了,凌啸说出这等话来,好多事情都可以解决了。
他转身过来,看着这个和儿子们差不多大小的臣子,面带寒霜地无比威压道,“戴罪立功是可以,朕给你机会!可是欣馨怎么办?赐婚给你你玩假定亲那一套,现在却又来个先斩后奏珠胎暗结,朕的颜面怎么办?煌煌天家的颜面怎么办?嗯?!”
凌啸这次是真的怕了,连着干咽了四五口唾沫,却毫无应对之词。君臣二人不觉就这样目视,康熙也是头痛异常,欣馨是自己最为疼爱的女儿,能和很着紧她地凌啸结为夫妇,康熙自觉很是美满婚姻,可是这厮妻妾婢齐全不说,还搞出前拒后勾的乱事出来,皇家的面子问题何等重要,又不能推翻太后的赐婚懿旨,即便是康熙,也觉得十分为难,即使他自己已经有了权宜之策,却总感到自己面子太过受损。
“万岁爷,欣馨主子醒了,她在殿外想求见万岁。”
欣馨醒了,康熙还是大为欢喜的,“进来。”
看到欣馨单薄的娇躯,和那憔悴的面容,纵使康熙是一代令主,也忍不住舔犊情深,见欣馨正要行礼,他上前一步扶住,温言道,“欣馨,皇阿玛这次让你受委屈了,不用多礼,你是有身子……”一想到这事情,固然欣馨羞得是满面红晕,康熙也是恼怒得面色微青,一脚踢向凌啸,“还矗在那里干什么?把那锦墩搬过来给欣馨坐下!”
凌啸没有想到一代大帝竟也有这般的慈父行状,难道是因为女儿不会威胁到他的地位吗?他也从来没有见康熙这般恼怒,不过换位一想,换了是自己的女儿被人这样玩耍,只怕也是愤恨不已的,当即点头哈腰地搬凳子去了,心中却在想,这岳父还真不是好惹的。
欣馨却是不坐,挣扎着给康熙跪下去,泣道,“皇阿玛,孩儿给您丢脸了,还望皇阿玛重重责罚,将欣馨贬为庶人,以正天家纲纪。孩儿即使是在民间,也定会日日为皇阿玛、太后和娘娘们祈福,让……”
“不要说了!”康熙神色有些痛苦,他自己本来就有这个贬为庶人的打算,只是对象是雅茹的,殊不知倒是欣馨先提出了,“朕宁可你落发出家。也断不会将你贬为庶人地,这即是朕疼爱你,更是天家的体制所在朕不仅是一个父亲,更是这大清的天子!”
凌啸听他如此坚决地说了,就知道他是不会让步的,正不知道他的用意何在。康熙却对他道,“凌啸,你去章彭贝勒府去传旨,令章彭即其福晋来见朕。”
凌啸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了,可是看着康熙地眼神凝重,凌啸也知道他是别无他法,当即称一声遵旨。
御花园的戏,凌啸还是没有能够看上,太后赏赐的恩典,他是无福消受的。他刚刚赶到老丈人家传了旨意。老丈人还没有来得及和他寒暄两句,裕亲王福全就派了几个侍卫来找他,要他即刻赶去丰台大营,会商亲征先锋事宜。
等他星急火燎来到大营,福全狼嘾他们已经开始了会议。满屋子里坐满了将领。凌啸却大都不认得,只好进去拣个空椅子坐下。
一个满脸横肉的青年将领正在对着地图讲说敌我态势,凌啸只是听了一刻钟,就忍不住大吃一惊,忘形地站了起来。喃喃自语道,“这,这怎么可能?!”
如果说凌啸之前对战事十分担心。那是假的,他的印象中,葛尔丹好像是在康熙第三次亲征之后,不久就走投无路而仰药自尽,其中最关键的一环是他的大部分土地被侄子占去了。可是刚才这个将领所讲的是,“据飞扬古军门地报告,葛尔丹已经于去年十一月底,以诡计诱杀侄子策妄阿那布坦,夺回了之前准格儿的所有土地。同时细作的回报显示,他们正在和罗刹再次媾和,得到六万鸟枪之说,这次似乎不假。”
所有人都看着呆若木鸡的凌啸,福全微微一皱眉头,但是没有发作,沉声道,“凌啸,稍安勿躁,且听图里琛讲完,他周游过蒙古各部,对各漠北部落十分熟悉。”
凌啸悻悻然落座下去,心中却是鼓捶一般的响起。历史,难道真地是平行的吗?原以为这一仗会十分轻松的,谁料到葛尔丹不弱反强,还弄到了六万鸟铳,那我们的这些湖北兵,可就是时刻身处危险之中了,而自己,莫说是戴罪立功了,只怕是活着回来都难啊。
福全虽是身份最尊贵的,但是他上次差点丢了盛天府,风头全让凌啸给抢走了,所以这一次他基本上没有话事权,只是代传康熙地旨意罢了,“各位大人,这一次圣上是下了死决心的,一定要把威胁我西疆的准格尔剿灭,消灭葛尔丹这个敌酋。本来,分化和扶持策妄阿那布坦是可以达到削弱准格尔地目的的,无奈这策妄阿那布坦志大才疏,被葛尔丹诱杀,朝廷的计划落空,葛尔丹已经从一头狼变成了虎,大清已经是如坐针毡。”
他看看一个个有些沮丧的将领,自己心中也不好受,两次御驾亲征,耗银无数,伤亡不小,换来的却是敌人越来越强。福全赶紧排遣自己心中的这些不好想法,正色道,“奉圣上旨意,此次御驾启程日期定在二月初八,预计在三月可达宁夏。飞扬古将军与马思哈先期各回营中准备自属兵马,做好迎接御驾的准备。福建提督李照竹与湖北总兵凌啸,各领本部兵马,于十八日开拔,为我皇开路先驱,经宁夏直插狼居胥山。”
凌啸大吃一惊,靠,康熙这是太看得起我凌啸,还是太看不起我凌啸,没枪没炮的水货骑兵,要我插到狼居胥山去,那可是霍去病地巅峰之地!他惊慌失措地看着那悬挂的地图,一看之下,几乎昏厥过去。地图上的准格儿牙帐,和狼居胥山相隔不到一千五百里,敌人骑兵最多两日可至!
可是圣旨是不能不尊的,一众将军前往宫中领旨承训的时候,康熙独独叫凌啸留一下,凌啸正要问他什么吩咐,康熙幽幽道,“听容若说,你的那个侯府花了几千两买的?”
“回皇上,是的。”
“卖了吧!”
卖了?凌啸莫名其妙,北京的房地产旺啊,咱又不缺钱花!
“你京官做不牢的,要不是你救过太后和朕,就算十个脑袋也成了骷髅了。朕在位一日,这京官你就当不成,要那房子空着干嘛?”
PS:一晚上网吧鏖战,才码了6000字,睡觉先,晚上争取再补上剩下的。
凌啸画圈鄙视明月,“安排我穿越的时候,你这厮就算不带安全套,也该给我一两重的自制力吧,现在搞得像种猪似的,得!美女都怀孕了,孤枕难眠了,你Y就安排我打仗,难怪读者说你RP有问题!”
见凌啸的神色十分惶恐,康熙笑着抚慰道,“朕这么说也是为你好,未尝不是菩萨心肠。这次西北鏖兵,朕希望你再立新功,既是为朝廷剿除边患,也是完成你阿玛歌中所唱的守土开疆之志。说不定有一日凌烟阁上,能有你一副画像呢!说吧,此刻你有什么要朕成全的吗?”
这恐怕是凌啸第一次听到康熙说得如此真诚的话,也就不再多说废话,“奴才只要两样,一是当日曾随奴才前往大青山的百名护军火枪队,再要五千杆鸟枪。”
康熙拊掌搓揉一番,半晌苦笑道,“五千支火枪是绝对没有的,京中火器营也不过八千支,朕最多只能拨给你一千支。”
“谢皇上,奴才告退。”自己率兵前驱,面对的将是可能拥有六万鸟枪的葛尔丹骑兵。一千支鸟枪能顶什么事情?不过是聊胜于无罢了!更何况清朝在西北战事,打的是钱粮,拼的人马数量。
“你就没有其他的个人方面的事情需要朕成全的吗?”
见康熙有些黯然,凌啸反而笑了,“要是奴才真的回不来了,请皇上照顾我妻儿老小。”
打仗是会死人的,凌啸自认绝对不是起点主角一般地幸运。更不是铜头铁臂,也是爹妈生养的,铅子打在身上,一样会伤会死。可是,即使凌啸很觉得自己是炮灰,他也半点也不怨恨康熙。当一个皇帝可以把自己的兄弟、儿子派去打仗,甚至自己都亲自上战场的时候,至少说明他把自己都作为了一个最大的炮灰了,那么其他人,又有什么资格说自己是炮灰?
跨过庑廊门去往慈宁宫的时候,凌啸对着湛蓝地天空长舒一口气。即便是炮灰,自己也义无反顾。葛尔丹冤屈也罢,康熙穷兵黩武也罢,无论战争的起因是为了什么,凌啸只知道一点。葛尔丹和他的准格尔汗国现在是要分裂和独立,甚至是入侵,他既然站在反统一的立场上,凌啸就有责任去和他作战。
慈宁宫中的海棠树下,欣馨正陪着哭红了眼睛的雅茹。不停地在解说什么。看到凌啸进来,雅茹眼睛红红地望着一身戎装的凌啸,狠狠瞪他一眼,道,“我阿玛升为郡王。雅茹贬为庶人,即将搬出这皇宫,世事无常。不知道这样的结果,能不能令候爷满意呢?”
凌啸牵起雅茹的手,却未料到雅茹猛烈地挣扎开去,还有些稚气的面容满是不信任地鄙视,黛眉一横怒道,“侯爷,小女子虽为庶人,但也是良家女子,并不是沦为奴仆。可以任由别人欺侮的。”
雅茹善良归善良,欣馨被押宗人府,她前往探视,凭的全是一起长大的姐妹之情。不曾想一日之内,造化弄人,自己由金枝玉叶成为庶人小女子,曾经为姐妹两人拼命拒婚的未婚夫,却和欣馨已经有了孩儿,这让她怎么能够接受。
欣馨满脸地愧疚,上前拉住她的手,道,“雅茹,我们好姐妹一场,难道就为这事情闹别扭?不是跟你说了吗,阿啸他不会不要你的,咱们三姐妹能够在一起,这时多大的缘分啊!”
雅茹把小嘴巴一撅,也不看他们两人,盯着地面斩钉截铁道,“宁为鸡首,不为牛后!”
这雅茹从小生活在蜜罐当中,更没有欣馨和兰芩那样曾经遭受磨难的经历,自然还是很不成熟地,有些想要专宠的单纯想法,所以使些小孩子赌气的性子,这是很好理解地。凌啸静静地看着雅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雅茹,姐夫今天跟你说两句话,就要起拔出征了。”
雅茹听他自称姐夫,气得猛地抬起头,眼泪夺眶而出。
“天地良心,你可以去问问芩儿和欣馨,我凌啸时常都是挂记你的呢!你在这慈宁宫中伺疾,都是为了我们,你姐夫不是没有良心的人,你的苦楚,你的善良,我们都记在心里,凌啸但有能力,定会好好照顾于你,不让任何人欺负你。”
“谁知道真的还是假的,哼!”
“真也好,假也罢,现在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去打仗了。刀枪无眼,战危兵凶,若是姐夫能够平安归来,自然会证明给你看是真是假。若是姐夫战死沙场,你再找个良善人家嫁了去吧!”
“呸!呸!呸!”“呸!乌鸦嘴!”两女同时大惊,纷纷张开朱唇,对凌啸的话大加唾弃。
凌啸正要正色告诉她们,自己说地真心话,却被雅茹过来抓住双手。雅茹把他的两手合什,怨怒道,“还不快点闭上眼睛,在心中对菩萨求恕?”欣馨也是吓得花容失色,抱着他的肩膀,紧张兮兮地拼命点头,仿佛要是凌啸不说,可就真的是什么不祥之兆似的。
凌啸没想到会有这么大的避忌,一时间对她们的迷信哭笑不得,但是看到雅茹不再生气了,而欣馨害怕的样子的确让人怜惜,也不得不应付一下,正自阿弥陀佛地祷告,雅茹却气得撅起小嘴道,“哎呀,你怎么这都不会啊,我来教你:皇天后土,满天神佛,言过如风,童言无忌!”
童言无忌?凌啸顿时为之绝倒!
绝倒不是真的就要倒地,可是接下来,雅茹的一句话,却让凌啸真的腿一软,差点仆到在地了,“啸哥哥,我会打手铳,不如你带我去打仗吧!”
这个要求虽然让凌啸很有些佩服她地新意。在军中有袖香衾的美女相伴,也让凌啸颇为向往,无奈却毫无可行性。不说凌啸不会让她陪自己去冒生死之险,就是军中也自有严令,韦小宝似的香艳行军,自己是没有办法达到的。
诸多的正反理由说了半天。雅茹却是不依,使出小女孩的伎俩,哭得是伤心裂肺。正在凌啸抓耳挠腮地时候,容若出现了,容若是来邀他同行的,凌啸说了晚间要去明府的。暂时摆脱雅茹的不正当要求,让凌啸大松一口气。
可惜这口气没有松多久,凌啸就在酒宴上被明珠的一席话给吓得倒吸一口冷气。
康熙看在容若的面子上,没有圈禁明珠,只是罢相了事。后来还给了他一个散仕大臣的虚位,也算是优渥有加了。先期回京的豪成也被胡涛接到了明府,两兄弟以晚辈和叔子礼给明珠和嫂子卢氏见礼之后,酒宴自然就开始了。
“凌啸,你可知道西北打仗。我军有何利弊?”几杯酒水下肚,老明珠开腔问道。
凌啸知他去过西北,虽不是厮杀冲锋,可是陪在康熙的御前运筹帷幄,定对西北战事颇有研究。当即起身恭拜求教。
都是纳兰家的,本就技痒难耐地明珠也不藏拙,一拈花白的胡须道。“我军利在兵多将广,弊在漠远难给,一旦被截断粮道,或是自身供应不上,可就只能无功而返,甚至是兵败涂地!”
这大家都知道啊,但是多研究军情,总是不会错的。凌啸道,“伯父之言切中要害。我军远离重镇,深入边疆,茫茫大漠之中,不仅难以寻到敌人进行决战,更是难以把上百万的粮草运去。伯父,您可有何方略可以交给小侄?”
明珠叹道,“贤侄,非是老夫吓唬于你,这一次你的使命极为危险啊!”
此言一出,豪成和容若都是一惊,连忙追问,明珠却是看着凌啸不语,显然他是想看凌啸意识到没有。
凌啸早已经有了觉悟,爽朗地一笑,“伯父,小侄以为此行的确有危险,但是食君之禄,忠君……”
“唉!看来你还是没有完全明白。”明珠摇摇头,他常年居于中央机枢,于大处着眼的能力自然比凌啸要强得多,“皇上现在对日渐强大的葛尔丹更是忌惮,他已经四十有三,这一次的亲征,恐怕就是他最后一次地亲征了。皇上若想真的成为千古明君,这一次就得毕其功于一役,否则的话,皇上可就没有脸了。”
听到明珠把话题绕到康熙身上,三兄弟登时满头雾水。
“你们可听过事不可三这句话?!要是皇上连着三次御驾亲征,都不能剿灭葛尔丹地话,他还有什么面子?不仅威信和皇权受到损害,就是今后的青史上也是大大的干碍呢!所以圣上这一次的军务战略全然改变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凌啸大悟过来,姜还是老的辣啊,明珠不愧是一代名奸,这帝王心术和战略思维,还真的不是自己这现代年轻人可以比拟的。
他顺着明珠的思路道,“伯父,您的意思是,皇上这一次要破釜沉舟了,所以他把以前地那种几路合围、徐进逼迫的策略给改了?”
明珠没想到凌啸悟得这么快,眼中精光闪闪,“贤侄来说说,皇上怎么改的!”
“嗯──”凌啸思量半晌,终于一气贯通,站起来笑道,“伯父,小侄以为,皇上这次仅仅是改了一小点,大的方针没有变,还是合围的态势,只不过加了我这个先锋罢了。至于他的目的,应该是要我去大闹天宫,惹得葛尔丹大怒,引诱他衔。尾追击,进入到皇上布置好的包围圈中。这样的话,只要我成功了,那么就可以免去以往的三样战略不足。”
明珠笑得很开心,“哦?哪三样不足?”
“一是可诱得葛尔丹东进,免得他像前两次一样往西北远纵。二是能最大限度地缩短我军的粮草供给线,增加粮道的安全。三是能得到漠南各部落的有力支持,在战马和兵员上能够时时得到补充。”
“哈哈!老夫今日老怀大慰,老怀大慰,孺子可教啊!你能悟到自己的真正使命,那我就不担心了。”明珠仿佛是年轻了十岁,笑得极为爽心。
容若和豪成这才明白过来,容若笑道,“我说皇上为什么急巴巴地把你从湖北调来呢,原来是看中你上次以少击多,擅于在犬牙交错中交战的本事啊,皇上真是知人善用。”
凌啸却是陷入了苦思之中。靠,使命和战略都明白了,可是那不能当防弹衣和粮食啊,怎么样才能保存自己消灭敌人,这可不是清谈可以解决的。
他赶紧向明珠请教,明珠却把双手一摊,“老夫是宰相,又不是将军,怎么知道具体怎么办?目标的方向都指明了,你却来告诉老夫,你不会走路?”
一顿饭吃得凌啸暗暗发誓,以后身边一定要再招揽一些牛逼的官员,他们和邬思道顾贞观不同,有丰富的全方位才能,是实践性人才。
送走微醺的凌啸兄弟,容若发现自己对老头子也十分佩服起来,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父亲除了擅于倾轧和结党之外,这真正的本事也很是要得,忍不住向他请教起来。
当他把凌啸托他送银票给宫中娘娘们的事情一说的时候,明珠一下子站立起来。
“你说什么?凌啸独独给你姑姑送地银子最多?是他要你这么做的?!”
容若大吃一惊。他没想到老爷子反应这么大,微微有些哆嗦道,“阿玛,刚才我也是追问过他,他说是贞观先生的建议,难道有何不妥吗?”
明珠颓然坐下。满脸的懊恼,“贞观?唉,纳兰明珠啊纳兰明珠,想不到你这般有眼无珠,顾贞观在府上十余年,如此才华,你却视若无睹。倘使十年前就重用顾贞观,只怕大阿哥就不会死,太子之位还不是唾手可得?!”
“阿玛?”容若更是不解,他万万没有想到。顾贞观的一个建议,让父亲如此唏嘘。
“容若,你阿玛悔啊!贞观此计一件双雕,如神来之笔。他们送你姑姑三万,而其他的阿哥之母都是平分。这时做给皇上和阿哥们看地。他是我纳兰一姓,大阿哥死了,他送再多给你姑姑,也只会搏来知恩图报,善待主母的好名声。却是半点的祸事都不会沾惹上的。平均给每个娘娘送银子,连皇子还在襁褓中的都有份,就是要告诉皇上和皇子们。他对这些小主子们,一视同仁,绝对不会掺合到储位之争中去,是皇上的独家孤臣忠奴,党争之祸从此是与他不相干的了。高明!”
“高明个屁!”凌啸却在自己的侯府之中奚落道,“哥哥,不管雅茹是不是跟侍卫们学得了高明的枪法,随军的事情,那是万万不可能地!违背军令不说。要是战场上有个什么好歹,我如何向兰芩交代?”
两人正在闲话,门外却是有人求见,凌啸大是惊讶,这么晚了,还有谁来。
“侯爷!老下属来了,你难道不赏口酒喝?”随着这声豪爽的玩笑,刘子俊、固韬、熊金柯、邓力、阳文斌、孙俊晖和陈凭嬉笑着走进来,对着凌啸就是一阵参拜。凌啸本待要阻止他们的,可是想到这些老战友即将重归自己麾下的火枪队,也由得他们行礼,免得过于嬉闹了不好约束。
豪成见凌啸严肃,当即当起了老好人,看他们感到拘束,立刻爽声招呼起来,“好酒好肉好兄弟,大碗大盘大酒坛,都给我上上来。”
众人一阵欢呼,唯有凌啸身份不同,托辞来到后院。
夜沉如水,他坐在当日养伤的小亭之中,一种孤独地感觉再次涌起,尤其是听到前堂传来的豪饮欢笑,这种孤独更加无可救药。
大战在即,凌啸这才知道自己的彷徨无助。那次一战成名天下知的科尔沁和盛天一战,丝毫不能给他带来任何的心理底气。那一次打仗,都是在变起仓促,形势所逼之下,他根本连喘息地机会都没有,就想是亡命的人在本能地挣扎。而这回的作战,却是身负重任,有所图谋而去,现在有时间让他去想,去做准备,可是他偏偏不知道该准备什么,即使是明珠和他一番细谈之后,凌啸仍然很茫然。
唉!想了半天,凌啸终于承认了,自己终究不是什么军事学院地学生,无法一蹴而就地成为良将。自己这次会死吗?有了妻室,有了孩儿,有了高位,有了可能改变中华百年颓丧的机会,凌啸再次面对死亡的时候,就难免更加的不甘心。
“爷!已经不早了,该歇息了。明日还要到兵户工三部去办差呢。”胡骏从房中走来,手上托着一件貂领大氅。
接过大氅披上,凌啸摇摇头,他知道,这个坎要是不能硬趟过去,只怕自己以后都不敢打仗了。将相王侯,宁有种乎?不会,就要更加勤奋。望着寒星闪烁的苍穹,凌啸翻来覆去地回忆着自己所知道的古今中外的战例,期望从中找到启示和规律。
直到圆月西沉下去,凌啸忽地自失地一笑,靠,想东西也没有必要在这白霜漫漫的外面想啊,难道自己是无意之间学那不开暖气的希特勒?那可是闪电战起家地一代战争狂人,可惜咱们这些湖北兵,对上了蒙古汉子,不要说闪电战了,只怕是不被他们闪就是万幸了。这些成吉思汗的子孙们,才是冷兵器时代的闪电战祖宗呢!
面对蒙古这游牧民族的巅峰,加上他们也许还有六万鸟枪。凌啸实在不晓得自己有什么好地方略,他忍不住对渐渐升起的启明星长叹一声,“一代天骄,只识弯弓射大雕!”
偏偏就是这些游牧民族,可以横扫欧亚大陆,时时骚扰中原平静。汉高祖吃匈奴的亏。南北朝的北朝也是胡人天下,五胡乱华,大唐朝时时为突厥威胁,之后的宋朝也灭在蒙古的胯下,就是明朝,也有土木堡之变。历史上除了秦始皇和汉武帝之外,很少有皇帝能真正解除他们地威胁的,前者却匈奴七百余里,修下了万里长城,后者有卫青和霍去病……
想到这里。凌啸却想不下去了,猛地一下子站立起来。
霍去病!霍去病!
操!霍去病那时候不是一样的孤军远征?不是一样的需要吃喝拉撒?不是一样地面对游牧部落?可他是如何做到以五万之兵斩杀匈奴七万的?比起他那时候四处皆敌的处境,清朝的漠南好歹还有十几个小部落是臣服的,为何清军打起只有三五万骑兵的葛尔丹来,就这么难呢?
“胡骏!准备马匹。也要去明府。”
当容若被通房丫头从黑甜中叫醒的时候,凌啸已经是直接到了他地卧房之外。隔着门,凌啸问道,“大哥,你不用起身。你熟读史书,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我记得有野史记载,汉代的霍去病是不读《孙子兵法》的。我就奇怪了,一样是补给线很长,一样是深入敌境,可为何他能够把匈奴打得鬼哭狼嚎,跑到欧洲去成了匈牙利?”
容若却是一下子从床上坐起,“什么匈牙利?匈奴不是灭了吗?”
凌啸知道自己一下子说漏了嘴,一吐舌头催促道,“你就回答霍去病就行了。”
“霍去病虽不读兵法,但是他才华横溢。他说,为将须随时运谋,何必定拘古法呢?”
“就算他是军事天才,可我们大清也有兵多将广的优势啊,他们一样是从西安进行补给,为何他们就能……”
凌啸的问话还没有完,就听到屋内一个女子地声音响起,“凌啸小叔,谁说霍去病是从西安进行补给的?他们根本就没有粮道,是在匈奴部落里面进行补给的!”
这是嫂子卢氏的声音,两个男人登时就愣住了,要不是有房门隔着,他们两兄弟定是要面面相觑一番的。
卢氏继续道,“汉武帝和圣上不同,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对那些匈奴是要斩尽杀绝,所以根本就不曾准备什么太多地粮草,让卫青和霍去病劫杀匈奴,每到一地,屠尽匈奴平民,粮草马匹都是就地征集的,马匹丰富的高峰时候,有一卒控九马之说,能够不停地换马,所以速度奇快,饿了地时候,生火杀马烤肉,还需要什么粮食?他们都是春季出兵,草原遍地的青草,还需要什么草料?虎狼之兵,焉得不胜?”
两兄弟继续隔门相觑,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差点把房门瞪穿。
“不过,我虽是无聊时候才翻看史迹,但是我也知道,皇上对蒙古各部,都是行怀柔之策,非是要斩尽杀绝的。小叔你要是用霍去病的法子,不仅会惹得皇上的龙颜大怒,而且此举太伤天和。”卢氏沉吟半晌,又道,“嫂嫂也是难以入眠,辗转半宿,苦无良策。倒是小叔你刚才的一问,问道点子上了,也提醒了我。为小叔计,你可以用上一半的霍去病之策,只要马,不杀人,圣上定不会怪罪,也不伤天和。你不过是诱敌之军,只要时常骚扰一番,一击得手,即远扬千里,大漠广袤无垠,有多匹骏马接力,就有可能躲得过敌军追击。反反复复,屡次骚扰之后,谅那葛尔丹也沉不住气的。不过,那葛尔丹的追兵,也定有很多地马匹,如何让他的马匹大量死亡,这就是你们当将军的事情了。”
虽然卢氏的策略有很多纸上谈兵之处,但是在很多的方面都让凌啸大受启发:像八路军一样的骚扰,像霍去病一样劫掠,这都是和凌啸不谋而合的。
容若大叹一声,“我夫人是穆桂英?”
凌啸大叹一声,“我嫂子是王语嫣?”
PS:明月电脑都不关,就往床上爬,“各位书友,忙活一晚,先发六千。”猛不丁一盆凉水淋来,只见凌啸勃然大怒,骂道,“老子不干了!你这家伙,既然要我当种猪,为何不想办法把雅茹搞到军中陪我?为何要把那深通兵法的本事放到嫂子身上,而不是我自己老婆身上?”明嫂狮子一吼,“反了你,我老公没错!”凌啸更为不平,“看到没有,只有老婆最维护老公,强烈要求元帅级老婆!”
当金虎率领了一众湖北兵丁赶到京西火器营的时候,凌啸已经弄到了那一千支鸟枪。他当然是有私心的,所以,凌啸的五百亲兵、金虎和豪成的两百亲兵,再加上那原来的一百火枪队员,组成了由他亲自指挥的鸟枪团。刘子俊等人因为对鸟枪十分的熟悉,自然是担任教练,每人带领九人,为一个小组。
凌啸指着那一千支暂新的鸟枪,对这些家伙吼道,“还有两天就要出发,每人十斤火药,不打完不许吃饭。”
特廷和一众旗营官兵看着那些火枪团士兵,听他们在大操场上乒乒砰砰地练习,那个羡慕可就别提了,当然是不服气的,公推了四大参领来找凌啸诉苦。
凌啸正在营中,问明他们的来意,凌啸很快就敛去了笑容,肃容冷声道,“特廷,既是如此,那马上就开始更换一下,把你们的亲兵调去火枪团。”
四位参领原以为还要打半天的擂台,却万万没有想到凌啸是如此的好说话,而且看他的面色不善,一时间犯了踌躇。特廷犹豫一下问道,“侯爷,那金协台他们会不会有意见?”
凌啸叹道,“他们是求之不得!想不到你们竟是这般的糊涂,这仗可就打得玄乎了。”
四人顿时大讶,祁司理问道,“侯爷,属下们鲁钝,侯爷是什么计较,还望您多多指点。”
凌啸一拍桌案。怒道,“都说你们打过罗刹和台湾,本侯以为你们是身经百战地人了,没想到连这点见识都没有。你们以为罗刹和郑家的火枪厉害,就眼红了是不是?!”
柬答桂连忙赔笑道,“侯爷这话说道咱们的心里去了。末将和祁参领打过罗刹。那时候咱们没有火铳,好多兄弟只能被鬼子们像杀猪一样打死,要是咱们这些骑兵也能人手一只鸟枪,那冲锋起来还不是如虎添翼啊!”
“放屁!”凌啸指着他的鼻子骂得唾沫直飞,“个人把长,二十斤重的鸟枪,还在马上冲锋?你柬答桂去上马冲锋试试!能***拿稳地话,这侯爷老子让给你。蠢材!”
多赞见他们挨骂,低头一想也是这个道理,这鸟枪说白了。就是太笨重,奔驰的马上的确不可能轻便应用,持鸟枪冲锋,就更是笑话了。但是他对鸟枪还是独有情钟,当即咕哝道。“侯爷,那咱们也可以组织一个旗营火枪团……”四人都是拼命点头,看着凌啸的眼神就更为热切了。
“昏聩!火枪团除了用来做防御战队外,还要给冲锋骑兵的进攻和撤退做战术掩护,为了大队人马的安全。必要的时候,还要牺牲掉。”凌啸格格冷笑一声,“你们要是还不明白。现在就给老子滚回湖北去!”
四人一起恍然大悟,特廷年纪最大,当即对凌啸双膝跪倒,“候爷,原来你竟是为了咱们旗营着想,呵呵,末将差点忘记了,侯爷是咱们满……”
“够了,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有些话传出去,本侯可是不认账的!你们若是真的能够体会本侯的苦心,就多杀敌人吧。”
“喳!”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四人满心欢喜,侯爷原来是关护着咱们国本呢。
等他们辞别出去,凌啸嘿嘿一笑,牺牲自己地亲兵?本侯说谎了。
正月十八终于到了,出征的时候,凌啸的这一支湖北兵被当成了左先锋,李照竹的福建骑兵为右先锋,他们作为御驾亲征的先遣,在丰台大营地校场誓师。
钉子一般站得笔直,尽显彪悍之气的整齐骑兵,并不是凌啸的湖北兵,他们是李照竹的福建之师。多山的浙闽之地,骑兵并不多,可是他们用这股整肃地军容,向来此主持出征仪式的官员们显示了他们的士气。而凌啸地湖北兵却有些懒散,胸膛挺的并不直,极为松弛地站在那里。
礼部的官员做仪式的时候,福全细细地比较两标人马的军容,他是代表康熙来到这里送行的,陪同他的是胤祥、胤禵两个阿哥。
福全看到湖北兵的疲态,有些担忧道,“凌啸虽是善战之将,可是他的兵已不再是当日之兵,你们看,这些湖北兵和御林军相比,差得远了。本王十分担心他们啊,真不知道皇上是怎么想地!当日我就强谏过,凌啸擅于战谋,可以用他当先锋,可也该给他些老兵啊,二十年没打仗的湖北兵,只怕看到葛尔丹的兵都怕啊!”
胤祥笑道,“叔王你就不担心李照竹的福建兵?”
胤禵摸摸嘴唇,上面的胡须还没有长出来,和大他一岁的胤祥比起来,自己只有一层淡淡的绒毛,“十三哥,这就是你有所不知了。李照竹的这般手下,这些年来,虽也是大仗没有,可是小仗不断,和知无堂的那些疯子斗了这么久,怎么说也不是太畏战的。不过,至于皇上为何调湖北兵,我倒是听到了一个消息的。”
福全和胤祥大讶,“哦?”
胤禵知道这消息迟早就会被他们知道,也不隐瞒,“东南不稳,五年来,李照竹都难以剿灭知无堂,圣上这次是忧心到了极点。圣上的意思,很可能是要调凌啸过去镇守了。”
两叔侄大惊,看看左右没人偷听,低声问道,“有人要造反?是知无堂吗?那为何还要抽调福建兵,岂不是造成守备空虚吗?”
“是日月盟。”胤禵摇摇头,“圣上担心台湾一反,就遍地星火燎原,所以这一次干脆就调出李照竹。我在兵部习学。所以知道地多一些,皇上已经从两江调集了三万绿营,进驻福建了。郑家覆灭多年,福建兵卒武备废弛,又和当地出身的知无堂盘根错节,这次调集他们前来打仗。多半是要练出经历生死的老兵,以便他日回去弹压,另外也有考察甄别的意味。至于为何还要调湖北兵,这就更加证明了,皇上是默定凌啸前往的。”
号角声起,军马齐动。三人一起闭嘴黯然,外有准格尔铁骑寇边,内有前明遗族生事,这江山还真是有些焦头烂额的。
两标军一前一后,晨踏漫漫白霜。夜顶点点寒星,风餐露宿地行军了十来天,方才来到宁夏府地地界,当一道白色的大河出现在大军面前的时候,他们知道。宁夏府城到了。
只要过了这座戍边之城,他们就要直插大漠,去经历生死之战了。黄河没有开凌,正是封冻之中,两军顺利渡河之后。随即就在城外扎营,不是他们不想进城,只是飞扬古的大军正在集结中。城内早已经住满了各地调来的军队。抚远大将军飞扬古接到凌啸二人的消息,命中军参领接他们这些军官进入城内。
李照竹听到飞扬古的召见,也不等凌啸一起,二话不说上马就走。说老实话,他和凌啸这些天一起行军,心情其实是很郁闷的。
自己身为从一品的提督,见到凌啸这正二品总兵,却丝毫不能摆资格,耍上官的威风。无他。凌啸世袭候爵,又是康熙宠臣,年纪虽轻,可是也比自己这子爵高多了,更何况这次出兵,谁也没有指定自己是先锋主官。尤其是看到凌啸居然还有一千杆崭新鸟枪地时候,李照竹更加的不平衡,这种厚此薄彼的愤懑,他实在心中难言,难道就因为凌啸是正牌子满人,而自己是汉军旗营的水货吗?
二等公、抚远大将军飞扬古,是董鄂妃的弟弟,不过凌啸看到他地时候,却丝毫不能感受到任何和美人相同的基因。飞扬古已经六十多岁了,毕竟人老不值钱,更何况是长期在西北戍边的大将,那塞外的风霜,早就让他头发花白,皱纹满面了,要不是耷拉的眼皮下不时射出摄人地精光,凌啸还真会把他当成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头子。
位高权重,这四个字可以形容飞扬古此刻在军中的地位,凌啸两人恭敬地给他行了参礼,飞扬古却是只嗯一声,摆摆手让他们起身,冷峻道,“老夫接到皇上快马传来地旨意,没想到你们来得也不慢,可见对于差使还没有轻慢之心,响鼓就不用重捶了,两位大人请稍微等候,都统伊勒慎,护军统领瓦尔达,副都统硕岱,将军舒恕他们到了,诸将一起参赞军事。”
须臾,都是二品以上的众人到齐。会议主要是开给凌啸两个人听的,因为大部分都是在介绍敌我双方的军情,对他们这两个一抹黑的人来说,这真是甘露一般。
葛尔丹连年征战,本已经是牲畜大损,兵力锐减,所部本已经不足万人,加上被侄子占去了老巢伊犁,对清朝来说,已经不是大患。可是去年他一招鸿门宴,把侄子策妄阿拉布坦诱杀,夺回了后方根据地,兵丁大增,现在已经集结至少七万精骑。如今的葛尔丹,正依托北疆,东占喀尔喀蒙古,和飞扬古的大军对峙。
清兵陈兵三路,西有新疆哈密十万大营,中有宁夏府和归化重镇,东有黑龙江将军,呈三面齐进之势。由于担心葛尔丹可能拥有的六万火枪,飞扬古一方面等候康熙带领的火器营到达,一面部署后勤地全部准备就绪。
硕岱介绍完大致的军情,飞扬古站起身来,对凌啸两人道,“两支先锋的任务,就是从宁夏往西北直挺,深入喀尔喀蒙古,兵锋直至狼居胥,在周旋中寻找到葛尔丹的主力所在,如果是能够寻机一战,则战,倘使不能,则随时准备好退回,至于是往宁夏退,还是归化城,你们到时候见机行事。可听明白了?”
凌啸两人相视一眼,都是莫名轻松,照这飞扬古这么一说,也不是什么死命令嘛,到时候咱们去了,找得到葛尔丹主力固然好,找不到的话,就在那里死晃悠,葛尔丹还能吃了咱们不成。
“根据圣旨的意思,你们两军,并非左右并进,而是一前一后。”等他们表示明白了,飞扬古垂下眼睑,看都不看他们,“李照竹军久历剿匪战阵,在前,凌啸军延后三百里,居中联络接应。”
所有人都看向凌啸打了多年的仗,任谁都知道,派兵布阵也是可以反映出圣眷隆寡的。
李照竹的面色渐渐开始苍白如雪,心中的怒火可以点燃冰山。
有枪的在后面,光棍的开路,这像话吗?
看着李照竹寒着脸回去了,凌啸立在星光闪闪的夜空下,心中波涛起伏。
想来,康熙发给飞扬古的旨意,定是要李照竹去当那负弩前阵的炮灰,而让自己出于相对安全些的第二梯队。
纵使凌啸千般地明白康熙对民族的阻挠,可从个人的感情上来讲,凌啸却不得不感念康熙的这一个安排,凌啸也是人,也会懂得感动和知恩。康熙能够毫不容情地派自己的弟弟充当前阵,能这样对自己这个“奴才”,已经是难能可贵了。可以沁进骨头的寒风吹来,更让凌啸觉得心情很复杂,一时间他有些剪不断理还乱的犹豫。
没有必要想得太远,现实也容不得他沉浸在这种情绪之中。胡骏前来禀报,“候爷,伊金霍洛旗的蒙古勇士们到了,正在大帐里面等候。”
伊金霍洛旗是喀尔喀蒙古的一个边缘小部落,早就依附了朝廷,由于凌啸的兵将都是来自内地,飞扬古特地把这四百蒙古人分别拨给凌啸和李照竹,作为向导和通译。这些伊金霍洛的蒙古人十分骁勇,他们有着与生俱来的骄傲,这一点,凌啸在看到他们的头领达契台之时,就从他的眼中感受到了。
“伊金霍洛旗二等台吉达契台参见侯爷。”这个身材不高却孔武有力的汉子显得很恭谨。
凌啸不懂得他们地蒙古封爵。点点头道,“本侯不太懂得蒙古的礼仪,达契台你也无需多礼。你我都是爽直汉子,本侯也就直言了,咱们就爽直的来去,这一次出兵。我们还要仰仗你们,希望大家精诚合作,一同打败葛尔丹。”
达契台却把头狠狠地摇了几下,“不不不,侯爷,不是打败他们,是杀死他们这些强盗和恶霸。”凌啸注意到他讲这话的时候,拳头都握得发白,凌啸当即道,“对。是杀死,本侯失言了。你能给我细细讲解一下,目前喀尔喀蒙古草原的情况吗?”
达契台的汉语不错,小半时辰地讲解,马上就把凌啸的原定方略给推翻了。学霍去病一样的劫掠。那是万万行不通的,喀尔喀蒙古草原上散落的牧民,都是原来归顺朝廷的部落,劫掠他们,只怕葛尔丹未平。却又激起了新的反叛。而抢劫葛尔丹的子民,就更加行不通了,原因在于。葛尔丹的大部分子民都留在伊犁那边,在喀尔喀,他们的骑兵自己都在四处劫掠牧民呢。尤其是在宁夏到狼居胥山地这段范围之内,可以说根本就没有准格尔子民。
遣走了达契台,凌啸叫进了将领们议事。明天清晨,先锋就要依次出发了,今晚将是他们最后一次在安全地带过夜了。会议上,猛将如云,把个宽阔的大帐挤得满满的。金虎豪成、彭友、陈光鹤、周文渊、何智壮,黄浩、特廷、多赞、祁司理、柬答桂、刘子俊,熊金柯,阳文斌。邓力、孙俊晖、胡涛、胡骏、左雨都神情严肃地等待凌啸的训示,凌啸的主旨却只有一个,军需!
何智壮身为军需参议道台,自然是负责辎重粮草地主官,他报告的情况让凌啸深为担忧。“爷,大将军给我们的粮草,是全力供应,可是我们最多只能携带半个月,倘若遇上接敌开战的情况,更是难以预料。飞大将军的意思是,他会派副都统硕岱专门给我们十天运送一次,再由我们向前面地李军门供给。我琢磨着,这样也可行。皇上最迟三月初可以到达宁夏,不晚于三月中旬就必将到狼居胥山来,就是说,咱们只要坚持五十天的时间,就能和皇上的大军会师,到时候地粮草供应,也就安枕无忧了。”
何智壮的话,无疑是给凌啸注射了一剂强心针,也给了诸将更多的信心,这种乐观的情绪,让凌啸大受感染,以至于他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方才幽幽醒来。豪成来喊他的时候,他才知道,李照竹的一万两千兵马已经整装待发了,几乎全宁夏府城的军官都来送行呢。
匆匆赶到李照竹营地,营帐早已经全收起来,列队将发的福建兵那边,李照竹看到凌啸,只有一句话,“福建子弟为王前驱,万一深陷险地,望侯爷看在唇亡齿寒上,施以援手。”
凌啸没有说什么,拍拍他的肩膀,点点头。都是中华儿女,这一点上面,凌啸是不会含糊地。
李照竹先走一日,接下了就轮到凌啸了。
行军是枯燥无味的。茫茫草原上,日出又日落,霜凝又霜化,唯一让人感到映像深刻的,是晚上的寒冷。草原上的昼夜温差大的吓人,着实让这些湖北的兵士们吃尽了苦头,就连凌啸,在湖北过了这小半年,也冷得直哆嗦,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赶紧钻到被窝里面却歇息。
三天的时间,凌啸按计划率军到达了乌拉特旗,这里与在狼居胥附近巡弋的李照竹相隔三百里。选定了一个地势较高山丘作为驻地后,凌啸选定了五营连环扎营,一时间斥候四出,这些都是各营选拔出来的精英,在每个侦察队配上了两名蒙古向导之后,背负着全军安全的重任,即怒马如龙卷地而去。
而大网刚刚洒出去不到一刻钟,凌啸就开始头痛如麻。
作为主将,在集思广益地布置好各项事务和巡营完毕之后,到安置了简易火盆的暖帐中睡觉,是凌啸顺理成章的待遇。胡涛见凌啸进来,躬身一礼就退出去了,面上挂着的笑容却别有一种暧昧。
对胡涛的这种笑容,凌啸很是莫名其妙,侧耳倾听,远处传来胡家兄弟的号令声,“弟兄们,轮流值夜,不会亏待你们的。若非军情,不要放任何人靠进大帐三十步。”
“靠!不就是要老子睡个好觉吗,有必要搞得这么神秘?”凌啸嘟囔着掀开内帐的帘布,登时就愣在那里。
一个瘦小的亲兵背对凌啸,立在他的毡榻之前,猛一转身,连珠炮一般娇声说道,“不许闭眼睛,不许喊老天爷,不许敢我走,也不许骂人家!”显得硕大的头盔之下,是娇美的面容,正小魔女一般地指着凌啸。
用惊讶来形容凌啸显然是不够,因为他已经完全傻了。雅茹竟然跟着他大军来到了蒙古!
“哎!你没事吧?啸哥哥,你不要吓唬我啊,莫非是看到我来陪你,高兴得傻了!”雅茹伸出小手,捧住凌啸的脸,格格笑道,“哈哈,啸哥哥,你的脸真暖和,这大漠还真不是人呆的地方,你看,我的手都快要冻肿了,快帮我暖暖。”
凌啸一把把她推开,怒道,“告诉姐夫,谁把你带来的?”
看到凌啸的脸都开始扭曲了,雅茹委曲极了,“这有什么关系,人家就是想……”
打断她的是凌啸的怒吼,“说!是谁?老子要动军法宰了他!”
雅茹比他还要凶,强忍着泪珠儿,一把掀翻榻几上的地图和茶杯,带着哭腔说道,“怎么!你是不是看着我贬为庶女,就挑三拣四,忘记了当日的承诺?!好,你想知道是谁带我来的,我告诉你,就是我的奴才豪成,怎么啦?不说话了吧,嗯?豪成比你念旧情多了,他还记得我这个主子,你凌啸居然连亲口承诺的婚约都不记得了。”
说道后来,已经是嚎啕哭泣起来,“人家吃了这么多的苦头,才偷偷地跟着你到了这里,冷得脚都是木的,还每天跟着你们在马背上颠几百里的路,你居然骂我,呜呜,你真是一个没良心的人。”
看到这小丫头哭得这么伤心,凌啸不觉心软下来。他愤怒的不过是担心雅茹的安全,没想到竟是豪成所为,和自己想象中的“性贿赂”完全不是一回事。“雅茹,你先别哭了,姐夫发这么大的火,全是因为担心你的安危,这里可不是你闲庭信步的御花园,是会死人的战场,万一出了什么事情,我无法向岳父岳母和芩儿交代。”
雅茹却是哭得更加伤心,拼命地摇晃着小肩膀,闪开凌啸搭上来的手臂,“人家不喜欢听姐夫,呜呜。”
“好好好,不说姐夫成吧!你别哭了,这半夜三更的,满营一万多的爷们,听到女人家哭啼,还让人睡觉不?”高分贝的哭声,让凌啸顿时头大如斗。
“要我不哭也行,那你不许自称姐夫!”
“好,我不自称姐夫,你不许哭!”
“这还差不多。”雅茹得意地一样粉白的脖子,破涕为笑竟是笑颜如花,一如凌啸日间行军中看到的彩虹。
“我说,小姨子,你是怎么才哄得豪成同意的?”
“哇──!不依,不依,你叫人家小姨子!”
更加高亮的女孩哭声,刺破夜空。
“人家是凭本事赢的!”
好不容易才把雅茹给劝住,她的回答却使得凌啸大讶,“豪成哥哥可真是中看不中用,比骑马,他被我落下了三个马身,比手铳,结果十枪下去,只中了六枪。你猜我中了多少?”
凌啸苦笑道,“这还用猜,少于六枪你也不会坐在这里夜半歌声了。不过你也真是行,比豪成还要准,难道他是故意让你的?”
雅茹得意地笑了,伸出双手展开,在凌啸面前摇晃,“十枪!哼,他就算不让,也最多是个平手。”凌啸大吃一惊,细问之下,才知道她是跟熊金柯他们学的枪法。这就难怪了,熊金柯四人本就是神箭手,又被自己在京西护军营中训练一番,一通百通,那枪法定也不会差了。
刚刚赞扬雅茹完毕,这小丫头不改调皮劲,自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娇羞道,“要是你不怕眼睛长针眼的话,就呆在这里,本公、本姑娘要上药了。”
“上药?”
“就算我跟德愣泰这蒙古老熊学了一手漂亮骑术,可也经不住这样的长途奔驰啊!”雅茹把他轻轻往帐外一推,嗔颠道,“人家被马鞍给磨破了啦,这军营里面到处都找不到个僻静的位置,你还不出去啊?”
凌啸又是好笑又是怜惜,感到她推在自己胸膛上的力量也不是太强。哈哈笑道,“男子汉大丈夫,长个针眼也不打紧,要不要我来帮你上药?”
“死相,滚。”雅茹感到自己脸红得发烫,却也没有来再推。一时间帐中气氛旖旎无比。凌啸转身自火炉上取下壶来,为她倒了些温水,然后转身到空无一人地前帐去了。
叮叮咚咚的水响声传来,凌啸自己都感觉到燥热无比,起身一遍,终又坐下,揩一把热汗,道,“不行,小丫头太小了。这样会不会有些荒唐?”等听到里面的细细索索的穿衣声,他再次站起来,两步之后寻思道,“为将者当以身作则。”
煎熬并没有因为以身作则就能结束。“天明就派人送你回宁夏。”凌啸的话声未落,却见雅茹嘻嘻直笑。“好啊,回去了我再偷偷跑来,等我一个人被葛尔丹抓去杀掉。”
“那就算了。”凌啸懒得再去考虑太多,反正这丫头能够战胜豪成,至少也是比豪成的生存机会要大地多。生和死的事情,有的时候真的无需计较太多,连得个感冒都可能死人的古代。人,实在是太容易无妄而死了,既然如此,让她呆在身边,起码也不枉她追随自己一场。
雅茹不知道凌啸的怜悯之心,以为自己得胜,嘿嘿贼笑,“不要勉强哦,我一向都是很听话的。”说罢。她就开始整理起毡榻上的褥子,凌啸一阵头大,看来这丫头要和自己同枕而眠了,可他却毫无办法,总不能把雅茹赶到小兵营中去睡吧,尽管雅茹已经混在兵营多天了,即使有豪成的照应,凌啸现在也是如论如何也不放心的。
考验,凌啸是经受住了。当天色放亮,军中晨号声起地时候,除了有些鼻血和口干舌燥之外,他对雅茹还是基本上做到了秋毫无犯。在这一点上,凌啸觉得自己胜利了,但是眼前的战事,他能够胜利吗?
“嘟──嘟──嘟,嘟嘟!”号角声响急促,辕门处的角楼上发现了敌情,凌啸一跃而起,飞快地穿衣披甲,来到前帐。
“报──!”一骑快马在营中疾驰,向凌啸的大帐而来。
大草原上的主人,给才到一天地凌啸大军来了一个下马威。“禀报侯爷,西北方发现狼烟袅袅,目测一下,可能离我们最多五十里,黄浩大人已派出斥候队前往探查。”
“李军门有难!”狼烟,是李照竹和凌啸约定的紧急报讯求援方式,凌啸万万没有想到,李照竹脚都没有站稳,就遇到了危险。他转身就对胡涛叫道,“全军集结,准备出击。”
任何一个经历了战场的将军,都不会不知道狼烟报警的事情,所以当看到这些人不再死力奔逃,反而开始捡狼粪的时候,阿喇卜滩勒马减速地笑了。老子就是要你们报警求援,现在才想起来啊?
看到烟冲云霄扶摇直上,焦文峻也笑了,面对着渐渐接近地五百多面目狰狞的准格尔追兵笑了。回首看看自己身边的六十多骑,焦文峻有些惨然,“弟兄们,想不到咱们竟然要埋骨他乡,文峻能和你们一起笑赴黄泉,是文峻地荣幸,来生再做兄弟吧!咱们福建汉子,宁死不投降,拼了!”
准格尔骑兵大都穿着没有鞣制的皮袍,更让人觉得他们的兽性,手中的马刀寒光闪闪,一步步逼向他们。焦文峻和众手下屹然不惧仰天大吼一声,“军门!麾下焦某传信完毕。杀!”
仿佛是听得懂人的号令,又或者能领悟到深陷重围的悲壮,焦文峻那丹田中气暴出的一声杀,让他们座下的马匹奋蹄驰出,加速之快,让生活在马背上的准格尔骑兵也为之一惊。
嗖嗖嗖!箭雨纷飞。
阿喇卜滩这次率领地人马虽不多,但是他毕竟是葛尔丹麾下的猛。将,一生都是在漠北南征北战,反应之快当然是数一数二的。他不想给这帮深陷死地的家伙们任何赚本的机会,当然是祭出了自己的拿手好戏,箭阵,当日射杀佟国纲的无敌箭阵。
可就是这密集打击的箭阵,还是没能完全挡住这些人的冲锋,仍然还是有四十多个清兵冲到了阵前。这是战马与战马地对撞。更是意志与勇气的对抗,铿铿战刀相交处,血雨蒙蒙,惨叫哀嚎声不断地响起。
“当你胜利在望的时候,一定要防范对手的反扑。因为他们既然鼓得起勇气,就已经不在意生与死。而你自己的士兵,却没有人愿意在胜利前闭上眼睛,士气怎可相提并论?”
阿喇卜滩现在就深刻地体会到自己首领的教诲了。眼前地这些人根本就没有突围的意思,在他们所突入的阵中逢人就砍,完全是一副疯狂的状态,以至于当他们结成一个小阵背靠相战的时候,自己的属下一刻钟都还没有能收拾完他们。而和这种困兽犹斗相对照的,他们脚下不下于七八十的己方尸体。阿喇卜滩很快就看出来了,这些人的近身格斗能力很强,钻了己方没有长枪和奔腾起来的空子。在那里大肆地赚本呢!
作为将军,阿喇卜滩很果断,“西北撤!”
三个字一出口,准格尔骑兵一愣之后,就马上遵令了。倒是精疲力竭地福建汉子们。有些犯傻地看着突然空出来的场子,焦文峻意识到了危险,可他在冲锋的时候已经中了一箭在肩头,刚刚又猛砍一阵,已经是两眼发花。视野里大片大片的忽明忽暗,摇摇欲坠的他,已经没有力气来提醒自己地同袍了。
一阵蒙语的吼叫声后。失血过多的焦文峻倒下马去,天旋地转的那一刻,他听到了满耳都是嗖嗖的箭声。
人地生命陨灭的是那样快,血腥气也在空旷的草原上消散得无影无踪,唯有留下父母赐予地遗骸,来告诉别人,他们死去了。
一字排开的六十三具尸体,是被先期赶到的黄浩清理出来的。周军正安排军医在拯救唯一一个还有气的伤员,这时候。凌啸带着中军赶到了。
“唇亡齿寒,快!狼居胥山上……”好不容易被军医用姜汤灌醒的焦文峻,说了这一句话就晕了过去。
凌啸却没有快,他啪地一声折断了自己的马鞭,葛尔丹不愧是大漠雄鹰,这么快就知道了先锋军的到来了。“传令全军,上至副将,下至伙夫,皆到这里来观瞻烈士遗骸。”凌啸肃容至极,“皆需脱帽致敬!”
福建将士们死得极为的悲壮,说万箭穿心是夸张了地,可是每个人都像是刺猬一般,寒冷的天气很快就把尸体给冻僵了,还依然保持着那种咧牙嗔目的誓死之状。黑红的血,在嘴角,在衣襟,在刀身,在地上,观者无不触目惊心。看到默然不语的将士们走过,凌啸并没有说话,只要这些人知道,死亡离他们并不远,就够了。
黄浩不解问道,“侯爷,李军门生死尚在旦夕之间,我们为何不快马加鞭地赶去救援,却在这里耽搁?”
凌啸忽地发现了几个微微发抖的兵卒,把这件事情记在心上,答道,“李军门乃是东南名将,定不是那虚名之辈。他派出这些骑兵来求救,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初次遇敌奇袭,敌人的数量不多,可上下军士却未免惊慌失措,来向本侯求援,不过,李军门既然能在多山的福建长期镇守,现在到了狼居胥山上去了,就暂时自保无虞。还有一种情况,就是他们遇到了数倍于己的敌军,而且让擅长山地战阵的李照竹都难以抵挡,被打得叫苦不迭,这才派出人来冒死突围求救。”
诸将都是倒吸一口冷气,那焦文峻既然知道李照竹在狼居胥山上,可见李照竹显然已经身陷大量敌军之中危在旦夕。
凌啸叹了一口气,这葛尔丹还颇有些军事才能,若真是他的围山打援之计,自己是救还是不救呢?不救那上万的将士,别说康熙和上下将士会怎么想,就是自己心中也不能毫无芥蒂的。可是要救他们,自己也是有苦难言,既怕陷入了“添香油”的可怕境地,又确实不知敌情如何。
“报──!”
当昨晚扎营前派往狼居胥的斥候队返回的时候,凌啸大喜出望,知己知彼才是战胜的根本。
“禀侯爷,李军门昨日傍晚被人袭营,敌军火把满原遍野,李军门不敌,无奈据守狼居胥山。”
“可动用火枪?敌众多少?”
“昨晚交战,即随后的攻山,未听见有火枪声,不过有名斥候看到敌营有火炮。属下等无法靠近,远观之下,当不下十万之众!”
凌啸和大家骇然地互视,冷汗开冒。
PS:凌啸已经没有力气去生气了,“明月,不让我上美女也就罢了,为何把她搞来,你不知道眼不见心不烦吗?你尊重历史我不管,可是你好歹也要给我强点的装备啊!十万敌军,有枪有炮,没人性!大家伙拿砖头砸明月的脑袋!”明月头也不抬,抓起桌上的钢盔一戴,道,“在码,在码!”乒乒乓乓中,明月笑道,“俺装备了钢盔。”
原以为葛尔丹最多是七万兵丁,现在却有十万之众,还有火炮,那鸟枪之说也多半是真的。就算斥候所探的人马有些误差,那五万人马却是肯定有的,这就是葛尔丹的主力所在。除了倒吸冷气之外,凌啸唯一能快速做出的决定,就是马上派人向宁夏和归化报急求援。
强行去援救李照竹,显然是十分危险的事情,尤其是当斥候们把敌人的大致分布呈上来的时候,几乎所有的人都不言语了。
“侯爷!”金虎的面色十分凝重,“当今之计,不是怎么去援救李军门的问题,而是咱们该如何自保,根据您的判断,现在葛尔丹是想引诱咱们前去一网打尽,那暂时间他们还不会主动来攻,可是,如果不脱离他们的监视,我军形迹一旦被他们死死掌握住,就算咱们不救李军门,也可能会陷入他们的围追堵截之中。”
将领们担心的也正是这个问题,大家都看着凌啸,撤退回宁夏的念头,在他们的心里一闪而过,但是他们也知道,这是绝无可能的。一仗没打,就抛弃友军逃逸,实在是为将者之耻辱,也是军法国法所不容的。
“撤!”凌啸一咬牙。
这个决定让大家大吃一惊,真正听到撤军的命令,众将却万般不甘心起来,谁教他们都是不信邪的蛮人?金虎、黄浩、特廷怔怔着有些激愤。但凌啸已经开始颁布军令。
“豪成!即刻率领五百精骑,前往宁夏向抚远大将军汇报军情,咱们地来路可能已经被人给封堵上了。记住,绕道走,先西南三百里再往东折去。”
硝烟阵阵,炮声隆隆。霍去病封祭天地的狼居胥山,此刻却成了福建军的龟缩之所。
在完成了重新的集结之后,山底下骑兵列好了黑压压的战阵,只待中军的旌旗一挥,就要杀上山来。看似十分地吓人场面,李照竹却并不担心,他已经打退了两次这样的攻击了。葛尔丹的火炮,并不擅于攻高,威力也较神威大将军要差得多,对于有山石树木可以隐蔽的福建兵来说。威胁并不是很大。骑兵倘使上山,机动灵活比步兵还要差,擅于近身搏斗的清兵并不怕。
在山顶禅天亭观望战场的李照竹,只担心一点。重重围围困之下,军中的粮草仅可维持五天。如何可以为继?凌啸来不来救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即使来了,只怕也是送死罢了。眼见天已经接近申时,还没有看到援军的影子。李照竹已经对凌啸来援绝望了,自言自语道,“害怕并不要紧。希望你在害怕完了的时候能够赶回宁夏报个信吧!”
嘭嘭几声炮响,山南麓处惨号一片。李照竹抓起千里望看去,登时大吃一惊,颤声道,“葡萄弹?!”
李照竹看走眼了,这能让他大吃一惊地炮弹不是葡萄弹,是与之类似的霰弹,和葡萄弹相比,是弹丸更多更细的近距离杀伤武器。其实霰弹根本就不适合山地作战。准格尔的炮兵也是误打误撞,才打中了稍微低矮一点的南麓守军,要是李照竹知道这一点地话,他大可以不必惊慌,只是在镜筒中看到士兵们倒下十几个,他很是心疼。
可他还不是最心疼的人。葛尔丹立在临时搭建的角楼上,正在观看战场的形势,见到刚才那几炮,忍不住跌脚大骂,“格垒沽英你这个败家子,这罗刹来的霰弹好贵地,一炮就花了我十两银子,你***就给老子这样浪费不成?”
阿喇卜滩听到首领责骂主攻的格垒沽英,心中大喜,谄笑道,“大汗,就是啊,老格完全没有领会您地英明意图,像这种情况,完全可以不急的,围他个七八天,这些福建崽子本就不善于骑兵作战,饿他们几天,随时都可以解决。宁夏和归化离咱们就三天的路程,一定要在清兵援军到来之前,先解决那个凌啸,这才是杀死你弟弟、葬送我五千准格尔男儿的生死大仇,汉人不是有句话,叫小姐之鸡,心服之獾吗?”
葛尔丹一愣,才知道他确实是发音不准,一笑了之,不过这阿喇卜滩的话是颇有道理的。凌啸才是自己这次不惜暴露主力位置的最大所图。去年逃回来的族人的哭诉,带给他无比地震撼,几百人摸掉自己弟弟所带的四千麻痹骑兵,又以不足千人的步兵,干掉了整整五百的盛天骑兵。这厮虽然带的是不善骑战的湖北兵,但是葛尔丹怎么敢大意,要知道,上次凌啸带的还是一群很少打仗的御林军呢!
早在凌啸到达宁夏的时候,葛尔丹就得到细作的回报。天生胆大无比的他,竟是潜入到了离宁夏很近的鄂托克草原上窥探清兵部署,听到仇人的到来,别是一阵分外眼红。当即调集了尚在喀尔喀上的几路兵马,向狼居胥杀来。葛尔丹亲率六万准格尔骑兵,在狼居胥奇袭李照竹,却纵使其上山困守,要引诱凌啸来援。同时,为了让两路先锋全军覆没,他派了吴尔占扎卜率领三万精骑连夜插往乌达这回宁夏的必经之路上,要让凌啸回头不得。
但是,葛尔丹无论怎么恨凌啸,可他毕竟是征战多年的统帅,对于这两路遥相呼应的清兵先锋,他也是在大局上有所考虑的。
之所以没有选择直接攻打凌啸的湖北军,是因为凌啸的骑兵速度也不慢,李照竹用了四天半的时间才到达狼居胥,而凌啸只用了三天就插到了乌拉特旗,在速度上,和自己的准格尔骑兵,相差无几,茫茫大漠上。若是没有事先准备好地埋伏,凌啸想要逃跑起来,那是很有可能溜得掉的。
更何况,李照竹到了狼居胥山,给新投降葛尔丹的喀尔喀蒙古各部很大的震动,清兵的出现。让新附之人人心不稳,葛尔丹不得不对先出头的李照竹一个当头大棒,这已经不是纯粹地军事要求了,更是政治的延续。
仇恨和忌惮,在葛尔丹的胸中燃烧和发酵,他问道,“凌啸的动向,探子回报了吗?”
“回大汗,探子们不敢靠的太近,以免暴露大汗的意图。不过根据凌啸的斥候活动范围来看,他显然是呆在原地没有妄动。”阿喇卜滩信心十足道,“就目前他的处境来言,定也是左右为难。不过等到明晨的时候,吴尔占扎卜小汗的三万人马展开。分别在东南西南和东面行成围堵之势地时候,那他凌啸可就上天入地皆无门了。”
葛尔丹却警觉顿生,差异地高声问道,“你说什么?凌啸扎起脑袋没有动弹?!”
一种棋逢对手的感觉升起,葛尔丹细细沉思。把战场上传来的攻山厮杀声当成秋虫鸣乐。凌啸不动,大出自己的所料,难道他看出了自己的两面设伏?
“鸣金收兵。留下三万人在此围困,咱们地速度远胜这些福建兵,谅他们也不敢离山。阿喇卜滩,本汗亲率两万人向凌啸迫近,你带一万人马连夜绕往其南逃之路上,前后夹击!”葛尔丹十分果断,“哼,凌啸,就算你能逃得过乌拉特一战。也定是难逃吴尔占扎卜在乌达的埋伏!”
两百多里的路程并不远,对于善骑的准格尔士兵更是如此,只要不到两个时辰,他们就可以赶到清晨的狼烟处附近。
即将摊牌一战地准格尔骑兵,这次再也不避忌凌啸的斥候了,每见到那些十几二十人的斥候队,立刻就有几十骑追上去,一路衔尾追杀。既然大汗地命令是直捣凌啸,那些准格尔的万夫长和千夫长,才不会在这些散兵身上浪费太多的时间呢。
“不对啊!?”先锋千夫长只拿朵越来越觉得怪异。
只拿朵是葛尔丹的庶子,他是葛尔丹某日兽性大发的时候,上了一个哥萨克女奴所生,由于长相太异于常人,素来为葛尔丹所不喜欢,只是给他一个千夫长的职务。可就是这只拿朵,越来越觉得不对头。
他快马疾驰出自己的队伍,向在后面压阵的父汗帅旗处赶去。
葛尔丹意气风发,颇有苏轼所言的少年狂味道,和阿喇卜滩并驾齐驱,夜风扑面而来,吹得他扎满头顶地小辫都快飘起来了。看到只拿朵前来,葛尔丹心中一阵腻味,尤其是只拿朵的那栗色须发和高鼻凹眼,越看越觉得自己的品位低下,每当自己看到这个杂种儿子的时候,总觉得自己侮辱了高贵的准格尔血统。
“父汗,只拿朵发现了一些可以之处,越想就越觉得这事情太不对头了。”
“晤。”葛尔丹既不让他说,也没不让他说,却速度不减地疾驰。
只拿朵干咽一口唾沫,追上去道,“父汗,我的军中刚才发现了很多的清兵斥候……”
“大惊小怪!打仗当然是要派出斥候,汉人说的知己知彼就是这个意思!”
看到父汗不以为然,只拿朵拉高嗓门急切道,“可是也太多了一些!我一个小小的千人先锋,为了去追杀这些斥候,现在已经分出去了五百多人,要是这还不算古怪的话,那么这些斥候全部是往北逃去了,就未免有三分诡异了不是?!”
“哹──哹──律!”
葛尔丹猛地一勒马缰,座下战马人立而起,差点把他掀下马鞍。
“你说什么?!”
当葛尔丹仍然有些不信邪地赶到狼烟处的时候,空无一人的一些空帐篷,仿佛是在嘲笑他的戎马一生。
葛尔丹大怒,“妈的,本汗对天发誓,摸半天再上床的蠢事,下次再也不干了!”
营地空空如也,大部分的帐篷早已经撤去,或者被烧毁了,留下无数账篷下没有草皮的泥土地。只拿朵不敢吭声,把葛尔丹和一众人等请进凌啸留下的帅帐内。
看到了葛尔丹的暴怒,只拿朵一点都不敢邀功,神态间更加的恭谨。多年的冷落待遇,让他深刻地领悟到一个道理,那就是在父汗心情不好的时候,可千万不要触霉头,鲜花不属于自己,掌声和嘉奖也不会属于自己的。
果然很快,平庸得和这一马平川的草原一样的哥哥,得到了父皇的慈爱。
图古纳身为葛尔丹的嫡子,相貌酷似着自己的父汗,擅于揣摩的他,温言相劝道,“父汗,俗语有云,萤火之光,不能与日月争辉。凌啸这厮终究难以生逃出大漠,要知道,这可是父汗您的大漠,一时的运气和狡诈,还是难以抵抗您的十万铁蹄。”他见葛尔丹的神色微霁,上前挽住父亲的臂膀,“话再说回来,凌啸虽算不上是康熙最勇的将领,可他却是唯一能够胜得我们铁骑的清将,其他的家伙,都是凭借他们的国力而胜,胜之不武,当不得数的!既然如此,父汗您应该心平气和下来,和这个上天赐予您的对手好好大战一场,证明给大漠的子民们看一看,只有您才是天下雄主,像康熙那样的二世祖,只配给您拿鞋!”
万夫长之一地术思心思缜密。听到这王子的话,也佩服的五体投地。图古纳既安慰了葛尔丹,还把葛尔丹上两次的兵败说成是虽败犹荣,再鼓舞葛尔丹的雄心,要是这样的言语还不能投合葛尔丹地心思,那可真是见了鬼。
果然。葛尔丹大笑着双手扶住图古纳的肩膀,把他狠狠地夸奖了一番,这场景让只拿朵气得钢牙都差点咬断了,却不动声色地和众人一起附和地笑起来。
葛尔丹虽是爱面子之人,但他毕竟是一世豪杰。准格尔汗国,在自己的南征北战之下,早已经不再是一个民族,而是一个多民族的利益集团了,初战失利,多少会让麾下有些不吉利的想法。而自己大败了两次之后,威信多少会有损伤,何况诛杀侄子后,新收服的侄子原手下,未必真正归心。他喜欢图古纳也有自己的道理。这嫡子的话,尽管有马匹的嫌疑,可是也很敏锐地抓住了一个关键,士气鼓舞和人心向背,这就充分体现了图古纳的政治头脑。
“你们说说看。凌啸到底逃往何处?是南是北?”
术思还未来得及说话,另外地一个万夫长火斜。抢先道,“根据我们抓到的七八个清兵斥候的招供。他们接到的军令是,全力维持一个方圆一百五十里的巡弋圈,待发现了咱们之后,立刻向北方三百里逃逸而去,然后向东往归化(呼和浩特)城疾驰会合。所以,火斜认为,凌啸是往东去了。”
只拿朵不敢在葛尔丹面前放肆,十分恭谨道,“父汗。火斜万夫长对于审讯敌军探子很有一套,七八个人分开审讯地结果都是一样的,儿子也觉得这件事情是真的!”
葛尔丹的眼光看向图古纳和术思,两人也点头表示同意,葛尔丹却摇摇头,有些气恼地问道,“谁能告诉我,凌啸究竟是怎么从咱们的眼皮子底下暂时逃走地?”
其实,大家早就在想这个问题,人人都已经推测出了事情的真相。
术思躬身道,“大汗,术思以为,凌啸是利用了咱们想吊他上钩的空子,仗着我军不欲过度侦察他地时候,用众多的斥候队,来撑起一个一百五十里的圈子,可是这厮十分的奸诈,就在我们以为他在这个圈子的中心的时候,他却早已经把主力偷偷移到了圈子的北部,我军到来的风声一起,他就一下子往北狂奔,再折转一下向东,往那归化城逃去。”
只拿朵嘴角一奚,瓮声道,“只怕这家伙的狡诈,远远不止于此,很可能那些所谓地斥候队,就是他专门化整为零的后卫。我就不信这个邪,他一个万把人的军队,用得着至少上千的斥候?!”
葛尔丹微微昵了这个丑儿子一眼,再看看在军事上无言可谈的嫡子,心中满是惋惜,“兵者,诡也。既然大家都觉得凌啸这杂碎很狡猾,本汗就要问了,难道凌啸会天真的以为,我们抓不到一个斥候?难道他就这么明明白白地告诉我们,他大摇大摆地往东去了?若是凌啸是这么样一个庸才,那我的邑淳弟弟可就死得奇冤无比了!”
众人登时面面相觑,是啊,谁能保证凌啸这不是计中计呢?
火斜笑道,“大汗,听您这么一提醒,我也明白了。东南西北,其实凌啸可以去的地方并不多的。北面是人烟更为稀少的巴彦涿尔,他奔驰一整天,都未必能够见到几户牧民,失去粮道的清兵,不可能去的。东面是归化城,一千三百多里的路程,两天可以到,可问题在于他不敢去,清兵主力在哈密的西线和南线的宁夏,归化城的万把守军,凭城自保或许可以,但怎么挡得住我们的几万袭扰城外的各部落?祸水东引,想来凌啸也是不会去的。”
葛尔丹大为赞赏,火斜不仅打仗勇猛,分析战局起来,更是有理有据,“哼,本汗就知道凌啸定是在耍诈弄奸。不过,就算他往东去归化,也有吴尔占扎卜分出的一万五千兵马等着他呢!就剩下西面和南面了,火斜,你认为凌啸会去往何处?”
术思微微有些嫉妒,两个王子也觉得有听头。都竖起了耳朵。
火斜沉吟片刻,道,“西面去狼居胥救李照竹,这种可能性其实是和往南面去有联系地。他若敢往西去,只怕早就钻进您的埋伏之中,此刻说不定尸体都冻僵了。”
“那你的意思是凌啸往南逃了。可他就不怕本汗设了埋伏在他的归路上?”
图古纳插口道,“正是因为他怕有伏兵,所以才声东击西啊!”
葛尔丹大喜,嫡子终于有了好见解,连忙抚慰一番,嫉妒得在一旁的只拿朵心中暗骂,“只要不是笨猪,亭火斜说到现在,谁都会明白过来啊!”
既然凌啸如此的狡诈,又是本族地生死大仇人。葛尔丹马上下令,全军向南疾驰,要赶到前面和阿喇卜滩会合,一起奔向乌达,等候那七弯八拐也定会回宁夏的凌啸。
兵贵神速。准格尔骑兵不愧是行动迅速,几把火一放,焚烧了空帐篷之后就全军出发了。
夜色沉沉中,火光照得天际都微微发红。可就是这风吹火噼啪的地方,空无一人的火场。却有咳嗽声不断地隐约可闻。
啪!地面上翻起一块木板,露出一个小洞,左雨和达契台屁滚尿流地爬了出来。把手中死死拽着的纸筒甩得老远,赶紧跑离这个还有明火的地方。他们的身后鱼贯而出的是十几名亲兵,大家无一例外地掏出水囊咕咚咚狂喝一气。
“妈的,郁闷啊,究竟是哪个王八蛋正好踩在木板上的,害老子不能丢几个手雷出去,扬名立万、为贱民长脸地好机会,就这样白白丢失?!”左雨有些气急败坏。
忽地想起达契台用耳语告诉他的对话内容,左雨忍不住仰天长啸。“哈哈,***,胡人啊胡人,好好地当你的蛮夷算了,吃饱了没事干,研究谋略作甚么?!搞了半天,错的东倒西歪。咱们侯爷没你们想象地那么奸诈,用空城计疑惑你们倒是有的,他实实在在就在北面集结,准备往归化撤退呢!哈哈,一群傻逼。”
凌啸不是军事天才,更不是孔明,他只是学学孔明的空城计皮毛罢了。可这个决定这个逃跑方式的时候,凌啸心中是充满痛苦的,为了保证大部队地安全,他不得不放弃一些斥候,慈不掌兵这句话的真理性,他再一次在抉择中体会到了。
如果说放弃一些人的生命,是出于无奈地话,那么把左雨也置于死地,就是凌啸无可奈何地成全他了。当自己莫名想起《上甘岭》的时候,一个擒贼先擒王的想法就难以抑制了。
独独留下自己的豪华帅帐,就是算定葛尔丹定会自恃尊贵,把它当成议事地点的。凌啸学着志愿军的战术,在地毯覆盖的帐内边缘的地面下,用小半天的时间挖了老大地一个坑道。凌啸现在还记得自己当时的得意,“哼,准格尔汗国,你们不是牛吗?老子一个指头就点爆你们的菊花干掉你们头头的性命!”
这个九死一生的任务,因为要用到自己的秘密武器──简易手雷,所以必须是自己的亲兵去执行。左雨激动得话都说不出来,把要抢着去的两胡都推到一边去了。
他的理由很简单,“侯爷,天下上百万的贱民,有覆盆之冤,左雨愿意以生命来立下奇功,只求成功之后,侯爷请圣上豁免天下贱民,则左雨死得其所!”
可惜的是,无巧不成书,太顺不为戏,葛尔丹命不该绝。
当时,左雨在坑道内连推木板三下,都是负重不能动分毫,把左雨急得在心中乱骂。可就是这行刺未果,却让左雨他们听到了准格尔高层的“敌情分析”,用左雨的话来说,这真是一群“准格尔孔明。”
不枉凌啸心思缜密,为他们在三里之外挖了一个藏马洞,预防到了他们行刺未果后的代步问题,否则的话,左雨等人就只能在寒冷彻骨的草原上等死了,而凌啸自己也将会失去上天赐予的大好机会。
敌人的犯错,就是自己的机遇!
战场的残酷,在于它不仅仅是军力和谋略的较量,还在于它更是上苍眷顾与否的比较。一夜东风起,曹孟德沉沙折戟,错退十里军,秦符坚扼腕叹惜!
为防止自己真真假假的惑敌之策失灵,凌啸还是谨慎地在集结地做了埋伏部署,当他等到左雨到来,听到前因后果之后,凌啸兴奋得眼珠子都快要爆出来了。
“老子明明是声东逃东,他葛尔丹硬要说老子是声东逃南,还是那什么屌王子说的好,我是声东击西?!靠,老子要是不往西面的狼居胥去,岂不是对不起这位预言家!”
清晨的狼居胥山上,寂静得很,可是只要细心听去,就会听到一些鼾声。
只要是人,就需要休息,可是李照竹却无法休息,他手底下的福建兵,更是难以休息。在前晚上受到袭营后,他剩下的人马不足八千了,面对准格尔骑兵的围困,大家都只能是瞪着眼睛苦守在山上,敌兵太多了,轮流地骚扰他们,一万五来攻山,一万五睡觉,搞得李照竹头痛不已,满营将士愣是熬了一天一夜。
当凌晨再次打败敌人进攻之后,军法道台前来请令,要严惩在山石边、树脚下擅自睡倒的兵卒,李照竹苦笑一声,“庄大人,他们也是太困了,由他们歇一歇吧。对面的敌军还要吃早饭,抽这个空,让他们睡一觉吧。”
庄道台也只有嘿然不语,敌人在吃早饭,难道咱们就不吃早饭了,要是都去睡觉,等敌人进攻的时候,饿着肚子可怎么抗敌啊。但是他也明白,自己这久疲之军,就算吃得了早饭,也未必有机会吃晚饭。
果然,吃饱喝好睡好了的敌军,只是间隔了半个多时辰,就再次向山上进攻起来。人到了绝境,往往是有潜能爆发的,杀戮和鲜血,夹杂着凄厉的惨叫哀号,是很能刺激人的。亡命的念头在每一个福建兵的心中升腾,面对冲上来的敌人,他们打得十分顽强。
顽强地同义词。就是惨烈上山的几条道口上,血流成河,堆积的敌我双方的尸体,都成了清兵的防箭防枪工事了。号角声,鸣金声,交替地响起了十八遍。从黎明一直杀到黄昏,直杀到准格尔骑兵疲惫不堪,福建兵损失惨重,这才在天黑时暂时停了下来。
李照竹眼睛熬得通红,看着山上一样随时可能倒地而睡的兵士,他老泪纵横。又是一天下来,闽江儿郎已是伤亡近半,能战之兵不足四千了。李照竹明白,即使是准格尔今晚不来攻山,他们也只有一晚上地时间了。突围。几乎没有成功的可能性,但是也不得不突!
一张上好的宣纸摊了开来,记载的是军令,这可是在袭营之后,李照竹唯一能找到的纸张。到了该写遗折的时候了。
“传令下去,今晚三更造饭,四更时分,全军准备东麓突围。”
“突围?好啊,老子等他突围等了两天了。这仗打得自损八百。我格垒沽英的一世英名,差点就葬送在这些人的手里。传令下去,全军好生睡觉。探子们给我看好了,对面山上烟火一升,咱们也开始造饭。跑得过我们吗?突围,突你个球!”格垒沽英也是经验丰富,他对福建兵自杀式的突围,几乎期待了整整一天一夜,因为这攻山,实在不是己方的长处,损失地人马。也在三千以上,这让他不敢想象葛尔丹知道后的愤怒。
看到随从的百夫长就要出帐传令,格垒沽英又叫住了,“慢!你去塔塔儿营中,要他把炮再拉来,嘿嘿,要是在那山道口外摆上几十门,福建兵敢冲下山来,还不是一炸一大片啊!记住,去要霰弹,嘿嘿,那玩意吊射不中用,可平射起来,比一百支鸟枪还强呢!”
百夫长却不走,苦着脸道,“将军,不是我不肯去,实在是大汗怕你浪费,已经传令塔塔尔万夫长,绝对不能给你用霰弹了,您忘记了吗?”
格垒沽英顿时气结。
葛尔丹是当家人,他比这些只知道杀人的将军们要明白钱财的来之不易,罗刹卖给他地鸟枪,其实是比当年雅克萨之战还要落后的火绳枪,而那些炮弹的价格更是有着浓浓的血腥味。没有相应工坊的准格尔,为了得到这批武器,几乎是耗尽汗国一半地国库积蓄,也只是买到了两万八千支鸟枪,和四万发各式炮弹与三百门大小火炮。
为免格垒沽英红了眼之后胡乱浪费,影响到自己和清朝大军的战役需求,葛尔丹临走前下达严令,没有他的亲口允许,任何人不得调用火炮,就连塔塔尔地火炮营,也与格垒沽英的大营脱离开来,在狼居胥山的东北山脚的一个独立山包上扎营,除了今天白天给格垒沽英一点点实心弹炮火支援外,基本上就不受格垒沽英的节制了。
“会打炮就了不得吗?”格垒沽英也是有自尊心的,“你现在就去,要塔塔尔把粮草运送一些过来,万一清兵突围,咱们还是要追击的,不带粮草怎么行?”
塔塔尔,是葛尔丹的手下唯一一个火器专家,更是准格尔二十年来南征北战的军需调配主官,能够做到万夫长,充分体现了葛尔丹对热兵器地厚望。塔塔尔虽然不是什么战功起家的将军,但是在后勤和火力调配上,他的意见是最能影响葛尔丹的。
听到格垒沽英的粮草请求,塔塔尔毫不犹豫就同意了,唯一让他微微不爽的是,格垒沽英竟然连搬运粮食的人都没有派来。
“格垒沽英,你这家伙实在是太傲慢了,难道你的骑兵就是天之骄子?难道让他们来搬一下粮草,也是对他们的侮辱?操你妈,你的那些手下,是骑兵,不是罗刹的高贵骑士!”塔塔尔气得是浑身发抖,当着格垒沽英派来的百夫长大发雷霆。他忍格垒沽英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从准格尔的军事架构来说,自己的地位绝对不比格垒沽英低,可是从战事指挥系统来说,他又比自己高,谁让他是主帅呢。
想了一想,塔塔尔还是没有办法,只得拿出自己的一大半兵力,派了自己的两千炮兵和辎重兵。给格垒沽英送去粮草。看着装车地粮队向四里外的骑兵大营运去,蜿蜒的火把如巨龙一样,站在山包的一块岩石上,塔塔尔叹了一口气,恨恨对天骂道,“总有一日。你们会知道,炮兵要比你们骑兵尊贵,未来的仗,还真要靠咱们炮兵!”
“好见识!不过你没有机会了。”一个声音幽幽自身后传来,同时他猛地感到一阵剧痛,撕心裂肺之间,他正要惨叫,却不料背后伸出了一只手,紧紧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塔塔尔骇异地看到,一段长长的刀尖自胸部穿出。然后在刀尖的猛一转搅时,魂归天际。
四个塔塔尔的亲兵惊呆了,迅即也被人在身后抹了脖子。
塔塔尔倒下,露出了胡骏冷酷至极的面容。
胡骏一招手,三四十个亲卫弯腰潜行到他的身边。火炮营就在他们的身前。“咕咕!”讯号的发出,使得在外围随行而来的尖兵们放下心来。
前有侯爷的亲卫在摸营,后有上万地湖北骑兵在压阵,他们这些人还有什么好忌惮的?熊金柯闻到血腥的味道,兴奋得犹如是脱笼的老虎征询地向胡涛和黄浩问道,“黄大人,胡领队。要不咱们放下鸟枪,悄无声息地干他们一票?”
其实凌啸对他们的期望并不高,给他们地任务,只是直捣这一营地的中军,如尖刀一般打掉他的指挥部就可以了。熊金柯等当日亲身经历科尔沁之战,现在又想故伎重施,不料胡涛却摇摇头。
敌人的戒备是很松弛,他们没有想到凌啸再次回戈一击,唯一的清军还被三万骑兵给压在狼居胥山上呢。谁会想到还有人在背后对他们下手?但是,准格尔骑兵地素质是十分高的,这战地之中,从小连吃奶都是在马背上的民族,警觉性很高,就冲他们营帐之中地那些举着火把巡逻的兵卒,就可以知道了。
“侯爷是攻敌之所必救,要打掉来援的敌方骑兵,咱们要配合侯爷的方略,所以一定要大张旗鼓,鸟枪不可放下,给我使劲地打一阵,等第一枪打完,咱们就要赶快回到侯爷的军中,给来援的敌骑一顿枪子儿。我们枪放完了,就是黄大人的汉军旗营上,直接刀砍枪戳。一个活口也不可留!”说完,胡涛身先士卒,一招手,“跟我上!”
砰──砰──砰砰!爆竹般山响的枪声响彻大漠。
千人火枪团,这些凌啸豪成、金虎的亲兵,从三个方向猛插进敌军地营中,闯进每个帐篷就是几枪,睡梦懵懂中的那些技术和后勤兵种,在近距离的鸟枪打击下,除了望着帐角都快要生锈的刀枪闭上眼睛外,就只剩下身上千疮百孔的鲜血汩汩。
火枪队是另有重任的,所以黄浩的骑兵担负起后续的冲杀任务。黄浩和周军治军严格,膘肥的战马犹如是远古的战车,在火炮营的帐篷间冲来撞去,横行席卷,所过之处,呐喊和哀号一片。一千三百人的骑兵,演绎了一场他们所未曾经历过的屠杀,士兵们都有些或轻或重的心理罪恶感,要知道,他们中的大部分人,之前可是没有杀过人的。
扫荡完营地后,黄浩兴奋地带着自己的人马来到塔塔尔的大帐,却骇异地看到,熊金柯、阳文斌等京城中人并没有撤走,大为惊异,“你,你们不是要赶去给侯爷当前军火力的吗?”
胡骏一拍桌子,别有一番摄人气势,“熊大人,你们这一百人,是被侯爷亲自调教过的,长期在京中担任武职,火器营也常常玩耍的,难道就不能把这两百多门的炮打响起来吗?”
黄浩大为惊喜,却听到胡骏冷峻地又说道,“难道这缴获的几万发炮弹就真的要白白炸掉?!”
此刻的乌达地区,葛尔丹刚刚和吴尔占扎卜会合,得知凌啸没有来的消息,葛尔丹面色死灰。追击的路上,他也发现了很多不对之处,一路上都找不到凌啸的行军痕迹,此刻得到准确的答复,葛尔丹的心开始沉了下去,凌啸这厮定是去援救李照竹了。
他在匆匆回军之时,惴惴对天祈祷,“格垒沽英和塔塔尔,你们可一定要打好这一仗啊!我准格尔兵民合一,所以,人可以死光,但火器不可丢!”
只拿朵听到父汗的话,腹诽不已,“人都死光了,火器还保得住?”
PS:书友跳舞暴跳如雷问,“你这厮还记得自己欠下多少章吗?”明月汗如雨下扳指答,“这章发了,还欠六千和两千免费。”书友跳舞磨刀霍霍问,“明月你这样的人品,还要鸡鸡吗?”明月大骇双手捂住道,“书友们明明说要用手指弹的,没说要用管制刀具!”凌啸嘿嘿一笑,扯着喉咙喊,“明嫂快来!”书友跳舞顿时逃之夭夭,“下次多叫人来!”
爆豆一样的枪声响起,让格垒沽英大惑不解,随即很快就明白到,炮营被清兵袭击了,从枪声的激烈程度来看,这绝对不是小股的清兵所为。格垒沽英像死了娘老子一般大吼,“全部叫起来,火速增援火炮营!”也难怪他如此的气急败坏,整个战役的大半火器和一半的粮草,都在火炮营哪里的山包上,要是有了个闪失,格垒沽英知道,除了一死之外,他是没有任何办法的。
但是,尽管他的命令是火速,但士兵们才入睡不久,猛然间被急促的号角叫起,人都还有些迷迷蒙蒙,慌乱是不可避免的。格垒沽英吩咐两个万夫长整军,自己就带着巡营的五千骑兵先一步赶往增援。
四里路的确不远,对于骑兵来讲,速度还没能达到巅峰,小半刻就可以到达。准格尔骑兵根本不相信,在相距这么近的两营之间,还会有潜进来的清军埋伏,就如同他们根本没有预料到火炮营会被人背后插刀一样。
可事实就是事实,他们才出营三里,就遇到了一阵流星雨般的铅子。
火速下山的火枪团,担任着正面的第一轮对敌打击,他们的身后是特廷带领的五千五百荆州满族骑兵。之所以把这个任务交给他们,凌啸的考虑极为简单,火枪团的鸟枪不在正面打一下,难道还要等敌我混杂厮杀时再打不成?而八旗兵好歹也是骑术精湛。训练水平和战斗力毕竟要比绿营强一点,他们不去顶住敌人地快速冲锋,谁去?
特廷等四个参将毫无疑义,更不会心怨凌啸不公,因为最危险的不是他们。八旗骑兵好歹还有各凭本事冲杀较量的机会,而火枪团在放完几乎是只有一发的枪弹之后。就可能会被准格尔骑兵冲到身前,就算凌啸让他们排列的是凹月形战阵,还安排了他们放枪后即往两翼分退的阵势,可大家都知道,这只是安排罢了,来自不同地域、部属地部队,事先没有时间搞演练配合,真的很难全身而退,很多的火枪队员会死去,甚至可能死在自己人的向前冲锋之上。
两翼由绿营骑兵担当。分别由金虎和陈光鹤率领,从侧旁冲击准格尔骑兵。而黄浩的汉军旗营当预备队,战事无论胜败,他们都要负责一件事情,就是要带出一众官员的遗折。凌啸毕竟不是一个小兵。他还有妻子儿女兄弟先生,若是自己不幸战死沙场,还需要康熙善待她们。
“记得我曾经讲过的话吗?当你们为国家踏上征途的那天起,你们就已经死了,你们是复仇的冤魂。你们是地狱的无常,你们是阎王爷放出来,给你们一个不白死机会地鬼魅!奋勇杀敌吧弟兄们!他用刀砍断了你的手。你还有脚踹,还有身体撞,还有牙齿去咬!嚼他们的肉,喝他们的血,誓死也不做赔本买卖!”
身为二等侍卫的刘子俊,理所当然成为火枪团地主将,在听到凌啸的训话之时,还不是很理解这话的意思,直到准格尔骑兵如脱弦之箭奔腾而来。瞬间就进入到自己的射程之内的时候,他才真正明白凌啸地意思。震得地面都猛烈颤抖的马蹄声,激荡着每个人的心神,上至将领,下至小兵,都在一刹那间领悟了凌啸地训话。
准格尔骑兵竟然强悍至此。
人,一旦认为自己的侯爷说得有道理,那潜意识就会接受他的命令,打到不能动弹,杀到碧血流尽,拼到忠魂归天!
刘子俊毕竟是随凌啸上过战场的人,冷静的如同是雕塑一般。“大人,打吧!”当金虎的亲兵有些恐惧地问道的时候,刘子俊摇摇头,他深知鸟枪的威力在一百五十步左右才是最大,“再放近些!”
随着准格尔骑兵的火把长龙越来越近,近到他们地尖兵快到凹月的底部,近到刘子俊都可以看出领头的是络腮胡子之时,刘子俊才把手猛地一挥,吼道,“打!”
千条火舌瞬间绽放,又瞬间熄灭,一同绽放的是敌人身上喷射的鲜红血泉,一同熄灭的是敌人死不瞑目的视野。
这轮的千铳齐发,铅子排成的雨幕,让前面的三百多骑兵几乎全部覆灭,就算有几个没被近距离的铅子打死,也会被惨鸣悲嘶的战马掀下马来,最后再被后面蜂拥而至的同胞踏成肉泥。
“撤!”尽管刘子俊手痒心更痒,可是他还是忍住了上去厮杀的冲动,身后早已经不停跑圈的特廷骑兵,已经开始加速冲锋了,他唯有命令部下往后全力撤退。
他是忍住了,可准格尔骑兵却忍不住,他们南征北战,经验何其丰富?见到前军的受阻,虽然战马相撞受了一些混乱影响,可是后续的骑兵一别马头,向火枪团的左右身后包抄起来。
“啊──!”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叫,一名火枪团员被锋利的马刀削砍在肩膀之上,身体随即被直撞得腾空而起。满天的血雨纷飞之下,相必这位兄弟是死不瞑目的,他不是不想拼命,可人家没有给他机会!
远远的高坡上,凌啸的心猛地一痛,火枪团危险了。
他本来就没有寄望于以一敌三,自己的埋伏战术也颇为幼稚,之所以他还是决定这么干,一是希望山上的李照竹杀下来,里应外合两面夹击,二是他白天在战场外窥视了战况,看到福建兵也能抵挡住准格尔骑兵,心中难免抱有一丝侥幸。现在的这一接敌,方才知道自己小觑了开阔平缓地的准格尔骑兵。凌啸是知道敌人骁勇地。可他没有料到骁勇到这种地步。
“人数?!”
胡涛一直在血脉偾张地数着,报道,“约五千之数!爷,让金大人出击吧!”
凌啸暗自把牙一咬,笑看身边的雅茹,问道。“你怕不怕?”
雅茹又不是杨家女将,自然是吓得花容失色,下意识地拔出了自己的手铳,强自挤出一丝笑容,摇头道,“不,不怕!”但她看向凌啸的眼神却还是充满俱意的,可凌啸早已经把眼睛望向战场去了。
特廷的骑兵不愧是终日无事只操练地八旗兵,进攻得很是雷霆迅猛。多赞和祁思理双马当先,挺枪点戳。所到之处,无不披靡。在他们捍不畏死的感染之下,荆州八旗的满族兵,马刀挥砍得十分起劲,成三角型阵势向准格尔骑兵冲杀过去。一时间像是尖刀一般,深插在敌兵向两翼运动而留下的空挡之中。
骑兵之间的较量,在于训练和悍勇。八旗的训练水平相当的高,无论是特廷等将领在现场的补位和调配,还是士兵们个人的格杀能力。都是有相当的水准。而准格尔骑兵除了这些以外,更多地是丰富的经验,所以在双方彻底地穿插夹杂的开始一段时间里,特廷的兵还是被打得一愣。不过,八旗士兵的确把凌啸地话奉为了圣典,打的完全是以命搏命的招式,不仅不再考虑个人的生死,反而如同是厉鬼寻仇一般地凶悍。而准格尔骑兵也不是没有斗志的,人人都知道塔塔尔地那个营地里面,是全军的命脉所在。双方将士皆是拼死用命,杀声震天的战场上。血流成河般地凄惨。
战场的形势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埋伏好了的凌啸军队,打到现在,特廷和刘子俊都却被准格尔骑兵夹在了中央区域,虽是和敌兵混在一起,可是要想再努力一点地穿插,他们就做不到了。到处都是火枪团员,没有战马的他们几乎陷入了战马堆里面,似惊涛骇浪中的一叶小舟,八旗兵怎么忍心践踏他们?所以,特廷渐渐发觉,自己队伍的机动性大受影响,失去了战马速度的借力,让八旗兵大受掣肘,明明是两个骑兵的马刀对砍,却往往是自己人地马刀被砍得往后一仰。
若不是八旗士兵的眼珠子都红了,拼死玩命赚本的话,可能很快就要垮掉。
这一点,不仅是特廷看到了,身在场外的凌啸也看到了。
“准备号角!”凌啸的手心汗都出来了,才五千敌人骑兵,就能和自己的六千五人马战得赢上风,深深的自责中,凌啸不得不准备让绿营上了。他的心中还在狂骂李照竹,老子这边都伤筋动骨了,你们福建人怎么还不出来?
就在凌啸要挥手下令吹号之前,令他大感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凌啸身在远处,这夜晚光线不明,他只能凭借战场上的火把光来判断形势。可就是这让他判断的火把,在两军相接处大批地熄灭。
刘子俊身在场中,自己的人马成为了己方机动的障碍,他又怎么能看不出来?
人和马都是会主动运动的生物,不过当有意识的骑在马上,和别人生死搏斗的时候,他的移动往往受制于无意识的战马,而火枪团确是可以自主方向的,因为他们没有战马,再想跑撤出去,无疑很不现实,倒不如回身一战!
刘子俊一声怒吼,从地上捡起一只长枪,叫道,“火枪团!全体冲锋!”他冲向身前的一名准格尔骑兵,侍卫出身的刘子俊,对付这一个小敌兵,简直是菜一样。一枪戳倒这个家伙,在躲过同时劈砍下来的两马刀之后,他再次高喊,“火枪团!全体冲锋!”每戳一枪,这个二等虾就用他别有韵味的北方话音,高喊一遍。
他没有忘了自己是一个指挥官,虽然他已经不可能组织起规模的进攻了,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不能指挥进攻。各自为战的单兵进攻也是一种进攻,亲身示范也是一种指挥。
火枪团的士兵们,只要听得到这声喊的人,都知道命运已经把他们抛弃了,再在战马的夹缝中想要撤退出去,无疑是很愚蠢地。赚本的想法显示了人类的最后一丝自私念头。还能拿武器的,还能站起的,捡起刀枪,甚至是鸟枪,纷纷冲向敌军,能砍的砍。能戳地戳,能打马腿的打马腿,实在是伤的不能动了的,就扑身上去死死保住敌军的铁蹄。无疑例外的是,只要不是喉管被砍断的人,异口同声高喊着他们长官的命令。
“火枪团!全体冲锋!”
“火枪团!全体冲锋!”
“火枪团!全体冲锋!”
战场上顿时沸腾起来!
以步战之兵攻击马上之贼,显然是不自量力的悲剧。可是这悲剧悲得壮烈。
火枪团是亲兵组成的,亲兵是选拔出来地优秀士兵组成的,身手当然是很棒的。当这些亡了命的家伙们义无反顾的时候,天底下又有多少人能够战胜这上千人地怒吼。就算他们杀,也要杀得自己心寒。成批成批的火枪队员殒命疆场,但他们身边留下的敌军尸体,证明了他们是个爷们!
如果这样的奋不顾身还不能激励自己的士气,那么血雨纷飞中地仇恨总该可以了吧!八旗兵被火枪团自杀式的冲锋深深鼓舞。心中蓬勃的钦佩,使得他们从开始对嫌恶火枪团碍手碍脚,变成了自身地昂扬斗志。上至特廷四大参将,下到小兵兵,眼中开始红酽酽起来。高声叫喊着“火枪团!全体冲锋!”,如猛虎下山般酣斗不觉。
火枪团的人牺牲泰半,而冲锋的吼叫愈发响亮。当几千人把冲锋的口号当成杀敌的呐喊之时,准格尔骑兵的心开始颤抖起来。
上有毫不隔挡却直刺自己要害的八旗骑兵,下有冷枪暗刀砸马腿的火枪团,准格尔骑兵真的是心也叫苦,胆也发寒。大片大批地准格尔骑兵,在心神恍惚间被斩杀。
战场之上搏命正酣,谁也没有看到,准格尔的大营之处,万马奔腾而来的是漫山遍野的骑兵。不过凌啸在山坡上看到了。
谁也没有想到,他们的侯爷此刻在山坡上热泪盈眶,把手中的号角吹响,一里之外的金虎和陈光鹤听到了。
谁也没有听到,身后的山包上猛地有十几声沉闷的炮响,把另一边的狼居胥山脚炸得火光闪闪,困守山上的李照竹听到了。
不远处山脚下的战斗声那么响,并不是聋子的福建兵自然都听到了其实,在塔塔尔营中炸豆一样的枪响之时,李照竹就听到了,他几乎是一蹦而起,连滚带爬地摸出千里望向这边看来。
可惜的是,天色太暗了,火把又不比日月,白天还能看清楚的东西,现在都是黑黢黢的一片。“诈我下山”的念头,是他的第一个想法。
等看到火把组成的长龙出现,又在一片枪声中被阻击成一个半圆的火环之时,李照竹的心中又在想,“难道是番子内讧?”
这也不能怪他想不到是凌啸来援救,因为换了自己易位相处,万把不善骑战的湖北兵,只是扛了千把支鸟枪,在人生地不熟的草原和称雄漠北的三万准格尔精骑对抗,是不敢想象的。所以当一片嘈杂却有震天的呐喊声传来的时候,李照竹侥幸地想了一下,“莫非是凌啸侯爷来援?”
但这个念头一闪即逝,李照竹的结论是,“我要是他,除非我疯了!不,疯了还不够,必须还要傻了。”
就这样,福建兵集结了又观望,观望了再戒备,一直不敢动弹,直到他看得自己都升了疑心。因为,他看到了格垒沽英的大营里面,陆陆续续地奔驰出了更多的火把,向那呐喊声处蜂拥而去。李照竹开始怀疑,莫非自己小看了凌啸的仗义,又高看了凌啸的智商不成?
咚咚咚!斜后山山脚的炮声隆隆,参将万良雄气急败坏,奔来相告。
“军门,敌人向我们后山开炮了!狗娘养的,打一炮歇一下,再打一炮再歇一下,操,这又不是办房事,还要歇息?!”
李照竹登时又是疑虑丛生,“究竟是怎么回事啊!”他不敢大意,连忙和万会雄向后山奔去查看。
还没有走得三两步。身后又传来隆隆炮响。李照竹地眼睛珠子都要掉出来了,他虽然没有看到炮弹的轨迹,可是就从那些火把大片大片熄灭的情况来看,炮弹是落在敌人自己人头上的。
陪在旁边的庄道台一声哀叹,“怎么回事?到底是内讧还是援兵啊?”
“是凌啸侯爷,候爷高义。我福建军不会忘记的!”李照竹再无踌躇,吼道,“侯爷来救咱们,全军出击!”
长相极为俊秀地万良雄有些吃惊,下意识道,“我们不乘机脱身?”
啪──啪──啪!
三个一气呵成的响亮耳光,打得万会雄口齿流血,不仅是嘴唇破了,当门的门牙也被打得落了两颗。庄道台随李照竹多年,没想到他竟会这样发怒。正奇怪这老头居然有这么大手劲的时候,李照竹怒吼起来。
“君子死于恩义,侯爷敢于身涉死地来援救,这是何等的高义和大恩!?”他一指山下,对万良雄骂道。“你个娘们一样的东西,你忘了山下敌军有多少了吗?!侯爷力有不逮,咱们必须下山夹击!”他一把将亭桌上的令箭盒子全部掀翻,寒声道,“就算全部死光。***!老子也是一个夹了鸟的爷们!”
万良雄并不是害怕,他只是错误地想到了突围的策略,一时口快。三嘴巴让他清醒过来,不灭了敌人,跑得了一时,又能跑多远呢?他平生最恨人家说他不像男人,尤其是军中大都知道他天生有些畸形,背后笑话很久,是他深以为耻地。万会雄当下一抹嘴角血水,扭头就走,远远的声音传来。“不就是伸腿一死吗?军门,我也是夹了球的爷们!”
人,不分种族,都是有血性的。金虎的绿营骑兵看到同袍地血战,当然是血脉偾张,眼眶欲裂,可葛尔丹的手下也是一样,虽然他们在湖北兵不要命的攻击下,会害怕会颤抖,但是当己方的人死得多了的时候,也会眼红地,尤其是他们都是阖家出征,死的还是兄弟手足,就更加悲痛愤怒了。格垒沽英的后续援兵终于整军到了,尽管他们是陆陆续续像舔油一般来地,让格垒沽英大骂两个万夫长无能,可他还是松了一口气,毕竟,在敌方那些疯子步兵的发狂下,自己领来的五千人剩下了不到三千。他实在太需要援助了。
湖北兵也是人生爹妈养的,一样在失去了近两千人马的时候,也是需要增援的。
金虎和陈光鹤,就是在凌啸号角声起的时候,领兵冲向战场的。瞬间即到的湖北绿营没有按照事先地战略部署,从两翼向中间包抄穿插,因为那样已经毫无必要。两个共事多年的将军有着不可言会的默契,他们旌旗所向,竟是不约而同地迎上前来增援的两万多骑兵。
两人久读兵书,自然是知道一个道理的,敌我同数而我略强,则要尽力穿插,增加敌我接触面,可现在敌众我寡,可就一点要顶住了。
凌啸吼道,“胡涛,即刻传令黄浩,直接绕到其后军去!仗打到这个份上,你只告诉他,老子要知道,汉军旗营是虫是龙!”胡涛领命上马即跑,很快就听不到凌啸的怒吼声了。
“胡骏这个混账王八蛋,叫你烧军粮炸弹药,搞了这么半天还没搞好?日!没有亲卫,老子亲自上!”
不错,预料中的福建兵龟缩不出,甚至可能逃之夭夭,计划好的烧掉敌军粮草和炸掉弹药,以瓦解敌军军心的任务,也没有到位,仗打到这份上,也只有狭路相逢勇者胜了!一将无能,累死千军,凌啸心中的愤懑自责,让他再也无法呆在这里远观,更别说匹马弃军夜逃了。
凌啸的骂声,胡骏自然是听不到的,但是他此刻也和在战场上一样的紧张。
作为凌啸的最心腹之人,他知道必须要为凌啸分忧。攻下塔塔尔的大营后,要烧掉粮食,炸掉军火,实在是很轻松的事情,可是那些黑乎乎的炮弹,他实在是舍不得。虽然说最开始逼迫熊金柯他们试验炮火,还是好奇和意淫的成分居多的话,那么。在战斗打响却没有看到福建兵下山地时候,胡骏就知道,自己是误打误撞地留下了几个关键人物。
熊金柯等人研究那些火炮半天之后,还是不太敢动手试射,生怕什么炸膛,或者操作不对引起殉爆。胡骏一把抽出了刀来。“眼看着偷袭阻击变成了生死决战,你们就不敢打两炮?要么你们打炮,要么现在咱们就火拼一场!”
阳文斌没有想到,居然还有被人逼着打炮的一天!火器营他们也是常去的,那大内的神武大将军他们也是经常见到的,听些同僚讲得唾沫直飞,如何打炮的原理还是知道地。几人当下把心一横,要死球向天,算个屌?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路啊。
不过。在他们选择试炮目标的时候,也是为难了半天,这炮弹又不是开花炮,打出去,没有火光升起。就无法观测和校验,几人顿时为难。倒是胡骏人小却机灵,笑骂道,“你们难道傻了,往狼居胥山上打。我看他们是睡着了,用炮把他们叫醒,人醒火把亮。起码也可以知道大致的方位和距离!心中有个数了,就朝着敌兵给我死轰!”
打一炮歇一下,再打一炮再歇一下。饶是他们触类旁通,天生禀赋,也还是需要在打炮中学习打炮,在发射中总结如何发射。和射箭要注意抛物线一样,他们虽然不懂引力、抛物线和什么出膛初速度和仰角等词汇,可是他们都明白发射出去的东西要手感。
就这样赶鸭子上架,四个神箭手。被凌啸逼成了神枪手,马上又要被胡骏逼成神炮手。试过炮之后的四个炮手,立刻分了工。亲卫们和一些汉军被他们紧急调用,熊金柯口才不错,装弹点火的注意事项,倒水降温的技巧,他一一向这些家伙们粗略讲解。而阳文斌、邓力、孙俊晖则指挥人把火炮搬到向往战场的位置上,一一用石头垫好仰角。
他们垫好一门炮,熊金柯就亲身示范地打一炮。不过,就是这些半试验的炮弹,不偏不倚地炸在被金虎他们堵住的敌军阵中,一时间血肉横飞。
蒙!绝对地蒙!
战场上呐喊振振,人声马嘶的,猛然间天上砸下一个铁球,打得头破脑浆迸的,难免会有些发蒙。不过当天上的铁球越来越多,隆隆的炮声越来越响地时候,准格尔骑兵知道了,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炮弹不认得自家人!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正在天上的铁雨直下的时候,福建兵在李照竹的带领下冲杀下来,这是标标准准的一支生力军,倒不是他们在马上有多强,关键是他们地位置,正好是准格尔骑兵的左后翼。万良雄不愧是夹鸟的爷们,大冷地冬天,竟然张狂得可以,赤膊上阵,领着自己的几百人作敢死先锋,把准格尔的阵脚捅出了一个大篓子。
不过说老实话,万良雄并非是愚鲁之人,这厮的狡猾之处在于,深知突击先锋往往是死得最早的,不甘心早挂的他,用出了爹娘赋予的怪招。当一个准格尔骑兵看到白晃晃的赤膊之人的时候,定会看向他地胸膛,好研究下刀之处,可就是这雪白肌肤的胸膛上天生怪异,左边巴掌大块护心毛,黑乎乎的衬在白肉上,而右边胸肌发达,大到一个男人不应该有的地步。
人总是会有好奇心和心理承受能力的?这位敌骑看到万良雄的第一反应竟是,“男人?女人?中间人?”往往是结果还没有得知,他就被万良雄一枪戳倒下马,自己当不成人了。他的这一阴招,起码害了十几个敌人的性命,而他身后的突击队,更是切开了敌阵的口子,让再后面的李照竹长驱直入,若不是也有实心炮弹打到了他们身上,只怕福建兵会更深入地穿插。
被李照竹踢倒左腰子的格垒沽英,打得也是极为的郁闷。凌啸的来袭,固然是他大意了,可凌啸跑回宁夏的消息是大汗派人告诉他的,这个责任又在谁呢?心中暗数自己的兵力,他才发现,在草原上,自己也并不是无往不胜的。攻山被李照竹消耗了四千,塔塔尔覆灭,又折了两千,刚才的先锋血战,自己损伤又何止三千,现在的混战,人数虽是多对方一倍,可是被死死地顶住了,两军伤亡人数竟是差不多的,甚至自己还略略吃亏。
格垒沽英也不是傻瓜,更何况他还有两万可战之兵,当突然间被炮弹打折了几百人马,又被一鼓作气的福建兵打了猝不及防的时候,格垒沽英吼着喝令疏散开队形,再一次形成更大的两翼包围圈,向湖北兵压来,同时还派出两标三千人的骑兵,而另外的一路,则直接向李照竹冲去。
而一路向小山包迂回而来,他们要夺回粮食和火炮。
可是还没有到半路上,炮声停止了。满天的大火迅速在山包上燃起,准格尔骑兵的心里都是一震,咱们吃什么啊?!
山包大火一起,顿成蓬勃之势,顷刻间竟映红了草原的天际。
格垒沽英的心下沉了,准格尔骑兵的心更是坠入了深渊,望的情绪开始蔓延开去,心神坚定的人斗志更加的昂扬,几乎到了不杀死这些敌兵不罢休的地步,而心智弱些的,则难免会想得多一点,手上更是会慢上一点。至于那些喜欢琢磨的,就未免有些想不通了,咱们准格尔又不同于汉人,食物不是谷麦之类,而是熏晾的干肉,那些敌人是如何把火烧得如此旺盛的?
山包上渐渐传来越来越大的爆炸声,回答了他们。那里不仅有粮草,还有弹药。
当胡涛奉凌啸之命赶上山包的时候,胡骏正和黄浩在紧急磋商,内容就是要主动出击,这个想法,并不是他们知道了战场上需要他们,而是熊金柯他们发现了弹药的不匹配。
临时改行的炮兵们打得十分的欢畅,尤其是熊金柯告诉他们,你们有几万炮可以打的时候,那股子兴奋劲头,就别提了,尽管因为技术不熟,很多人要么是手被烫伤,要么是耳膜被震得发疼,可是那嘣嘣嘣的快感,确实让他们沉迷,心中把火枪团的那些鸟枪狠狠地鄙视了一番。当阳文斌他们调整火炮仰角的时候,却骇然发现,起码有六七十门是小炮,两个人就能够扛得起,它们的口径和那些大铁陀是绝对不相匹配地。
熊金柯的想法很简单。有炮不打枉为人!能开火的炮越多,杀死的敌人就越多,所以他当即喊来一些亲卫,命令他们去储存炮弹的蒙古包中寻找匹配的炮弹。等亲卫找来了小铁桶一样地东西的时候,熊金柯大为愤怒,大骂亲卫们实在太敷衍塞责。你们见过不是球的炮弹吗?
倒是邓力和孙俊晖两人心细又随和,拿起小铁桶一顿端详,越看越觉得像是炮弹,管不得太多,当即就塞进炮筒,放了一炮。
这一炮,造成了湖北军的误伤,“嘣”的一声闷响,竟是像放烟花一般,老长的一条火舌从炮口喷出。山包下巡逻警戒的汉军骑兵竟是一片惨叫和随即而来的咒骂声。
就是大出他们预料的这一炮,几乎决定了战局的命运。
“**他妈地,这分明就是佛朗机大火铳!还是能放霰弹的火铳!”熊金柯双眼在火把下熠熠生光,他深知这种像上百支鸟枪同时发射的大火铳的厉害,心中一顿后怕。“幸好侯爷要我们夜晚偷袭,而且第一目标就是这番子的火炮营,不然白天在草原上正面交锋起来,我军只怕是死无葬身之地了!”而三个新一代炮兵教练早就往山下跑去,用脚板去测量距离和观看杀伤效果了。尽管杀伤地是自己人,可那葛尔丹的手下也一样是人肉,观己可以度人嘛!所以。这也就难怪他们要被山包下的一群汉军痛扁一顿了,因为他们看到大部分人只是躺在地上哀号的时候,对新武器的期待使得他们说了犯众怒地话,“怎么有四五百步,就不能把人打穿呢?”
黄浩不愧是将军之才,听到熊金柯等人的诉说,十分敏锐地意识到,出击的时刻到了。他地声音兴奋得直颤抖,“熊大人。你是说可以三人扛得起这炮?搁在两匹马背上就可以发射?这些小炮和炮弹有多少?”
“外间有六十五门,和炮弹放在一起的还有八十五门,小铁桶炮弹约有上万发。”
这一下,不仅是黄浩兴奋得向天抓手了,就是胡骏也明白过来,陡然间差点摔倒在地,寒声叫道,“照你所说,这不是相当于咱们有了一万五千支鸟枪,还有平均打六十多次的弹药?!”
赶到的胡涛没有任何啰嗦,“正好和候爷的命令一致。战场上十分吃紧,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了。你们必须马上迂回到敌军后方去,既然有此利器,能带走多少,就带多少走,其余的,全部焚烧!”
黄浩一脚蹬倒了身边的小凳,吼道,“那还等什么?!咱们就把这个地方变成火海,然后冲下山去,绕到敌军背后,狠狠地弄他们的后门!”
迂回到小山包地三千准格尔骑兵,没有遇到任何抵抗,敌军已经撤走了。他们见到的是一片火海。粮草历来为兵家命脉,他们却不得不放弃救火,阵阵的焦胡之味,熏呛得他们有些反胃,况且这大火灼人,缺少了水,怎么救火?
火炮营的山包上本来是有些水的,那是他们在很远的一个湖泊补充的,行军之中也不可能带很多,连塔塔尔给炮筒降温都要省着用,可惜都被一些临时炮兵给糟蹋掉了。这标迂回军队的头领看着火势滔天,忍不住对天大骂,“你们这群该天杀的强盗,又杀人放火,还浪费宝贵的水!”
浪费水资源是不对的,黄浩之军,马上就尝到了报应。
为了节约时间,他们根本就不可能按照原计划迂回敌后了,更何况他们又分出了近五百匹战马驼小炮,一千三百汉军骑兵,有马可骑的不过八百之数。战场上容不得再耽搁,黄浩当机立断,决定直接在左侧翼就杀向战场,他在半路上丢下那无马可骑的人,当然,不会打炮的人,注定要被暂时抛弃的。(PS:写到这里,明月汗颜,绝对不是鄙视处男。)
在离敌军两千步的地方,黄浩停下来了,马上就要手下准备马匹连缰,然后靠进战场去。连缰,是因为怕马受惊,而现在就停下,则是因为他自己就发现了一个天赐良机。原来自己走对了地方,这左后翼,有群清兵在和敌人缠斗,这可是能保护自己地友军啊。
此刻的凌啸,却根本就不管什么友军敌军。留下两个亲兵死死按倒要随他厮杀的雅茹,凌啸就带着几十个亲兵仗剑冲向战场。身边亲兵的接连牺牲。自己麾下的士兵越来越少,这让他如何不红眼拼命?
小周天内的气劲是混沌天地,蕴蕴郁郁,高昂地战意让凌啸每一招都是洞石开碑,只要碰到了他的手中之剑,不是肠穿肚烂,就是脑浆飞迸,最次也是缺手断脚。要知道,凌啸此刻完全的成了一个疯子,他的硬气功运到了最大极限。每一下出去,就是钝器,也饱含了五六百斤的力道,更何况是锋利的宝剑?
如果说没有一合之敌,让围着他身边的准格尔骑兵害怕身体被砍倒的话。那么,凌啸的怒吼,和滔滔不绝的怒骂,就让人更加地胆寒了。
“操你妈,日你姐。干你妹子剁你鸟!”
语言不通的准格尔骑兵不知道他骂的是什么,但是这厮像魔鬼一般,每砍死一个自己的同袍。都要顺势在那人的裆下捅一下,即使是因为躲避一时间来不及捅,也要在身边战圈缓和地时候,对这死尸补捅,对这个死人都不放过的家伙,准格尔骑兵十分的郁闷和害怕,无奈他们的语言之中没有变态这个词汇,一时间除了魔鬼之外,找不到可以形容他的了。
可是身边地中华之兵。是听得懂凌啸话的,众人心中顿时哗然,侯爷完全是个人类文明的背叛者,色情狂,又或是为天下地(起点)太监鸣不平?不过,尽管凌啸是因为想起了当日盛天惨死的孕妇,可是他这疯狂的宣泄,却起到了一个绝对的示范作用。
当凌啸身边的一个亲兵,学着他的这些脏话砍倒敌兵的时候,这个骑兵就再也不能停止这些脏话了。他忽地觉得,自己吼叫着这几句极端龌龊的脏话时,兽性喷发,简直发觉自己完全不是人了,更能放得开了,尤其是发觉得自己砍得十分的顺畅和有劲。
其实,就是凌啸也不曾意识到,这合乎节奏地呐喊,和嘉陵江的纤夫号子有异曲同工之妙,一方面勃发了人的怒火和憎恨,更是激发了人的潜能,往返重复的劈砍,是何等的枯燥和压抑,更是伴随这危险的恐惧,在冷兵器时代的肉体相搏是,这战场的号子就是让人能够振奋战意和忘却生死!
“操你妈,日你姐,干你妹子剁你鸟!”新一代的龌龊战场呐喊号子,就在生死苦战中,被发明出来,如同瘟疫一般,传遍了每一个中华勇士。齐声大骂的战场上,人数处于绝对劣势的凌啸军,士气猛然间空前高涨!
所有人的心跳都在和凌啸同频跳动,所有人的脉搏都在和凌啸自动合拍,所有人的动作都和凌啸一样的凶悍。操你妈!妈字出口,倒下无数妈生的敌军!日你姐!姐字出口,倒下无数的有姐的敌军,干你妹子剁你鸟!什么?没有妹子!那你总该是带把的吧!
格垒沽英略通汉语,听到全场的齐声谩骂,心中对敌方带兵大将的人品极端鄙视,可是等他骇然发觉这敌人们的格杀动作都变得一样凌厉,一样疯狂的时候,他大惊失色。
但是,他格垒沽英懂汉语,不意味着他的手下懂得,准格尔骑兵阵中很快就传出了阵阵恐惧喧哗。
“魔咒!魔咒!他们是魔鬼的子民,他们会扎特哈(萨满教巫术)!”
格垒沽英哭笑不得,眼见着清兵士气高涨,潜能爆发,自己的接触之兵,被他们杀得溃不成军,节节败退,格垒沽英大急,一边对自己的手下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一方面赶紧脑瓜急速转动,寻求对应之策。无奈的是,不管你军事上怎么调动,面对着一群红眼的禽兽疯子,他还是没有太大的办法。
聪明人在前面开了路,要是格垒沽英连学习模仿都不会的话,他也就枉为准格尔大将了。顿时,他也模仿着凌啸的话语,一边杀敌,一边高喊同样意思的本族蒙语,妄图达到和凌啸地同样作用。他这一叫喊。顿时引起手下将领的附和,当然也是和瘟疫传开一样,满场准格尔骑兵顿时也齐声大叫起来。
不过,这一次,对他们来说,真的是瘟疫传开了。
原因实在是不能怪格垒沽英。只能怪他们遇到的是博大精深的中华文明。汉语的单音节,使得能够用一个音就表达出清楚地意思,而且变换万千,决不重复,干就是干,操就是操!实在是适合战士们发泄愤怒和呐喊作战。
反观蒙语,多是多音节,还尽是卷舌头的闭口音,既是绕口无比,语速又慢。如何能淋漓尽致地表达激励和战意?如何能同清兵的快速动作相对抗?要知道,汉语不仅是骂得舒畅,而且他能很快就骂一遍,无形之中,呐喊的语速是能潜移默化地影响人的动作快慢的。
于是。鹦鹉学舌就带来了灾难。不喊号子还好,一喊号子,准格尔骑兵的节奏随着语速减慢了,敌消我涨之下,凌啸率众狠狠地小赚了一笔。不仅把渐渐不利的劣势,一举扭转,反而大批量地斩杀了两三千敌兵。而自己却损失不到三百。
格垒沽英大惊,他万万想不到会有这种事情,同样是骂人,为何自己越骂越遭天谴?难道对方真的是懂魔咒?他赶紧抛开这影响斗志的想法,即使是底下地骑兵们已经慢慢丧失斗志了。
粮草被焚!火器被劫!遭遇魔咒!要是这还不能让这群准格尔骑兵丧失斗志的话,那么黄浩的连缰百铳阵该可以了吧!
嘣!嘣!嘣!
近在咫尺的山响般炮声,敲响了格垒沽英这两万骑兵的丧钟。
三百匹战马连缰组成地霰弹炮阵终于在最关键的时刻登场了。
“嘣!!!!!!”地一声七十五炮齐响,二字排开的火炮阵,把相当于七千五百支鸟枪齐发的成堆铅子喷向准格尔骑兵。巨大的冲击力。使得铅子不仅是穿透了敌军地身体和马腹,而且还将这些人和马打得腾身跃起,然后重重地摔倒在地。仅仅是第一炮,就把左边翼的三百多骑兵打得倒地无声。
要是凌啸在场,定会大吃一惊,靠!高科技啊!战场推土机?
准格尔骑兵是人,在莫名奇妙地发现边翼人马大片倒地的时候,看到远处显现出来地炮口,心肯定是恐惧的,尤其是发现自己由中间的一下成为最外围时,那种恐惧就不可避免了,于是,本能的混乱奔逃势在必行,一时间大家都往阵里面钻,希望同袍可以帮自己荡枪子。
准格尔骑兵的左后腰,在被李照竹的福建兵捅一刀之后,又被黄浩的铅子推土机狠狠地撞开一大排,乱了!
当然也有捍不畏死的家伙,纵马奔向汉军,无奈福建兵已经向他们炮兵靠拢保护了,不过,这倒不是最恐惧的。当这些准格尔勇士冲到近三百步地时候,那些冒着硝烟的炮口旁,出现了新的炮口。
第二排连缰大火铳,出现了!
“嘣!!!!”勇士们千疮百孔,也把后面骑兵的生命和勇气一同摧毁,造就了新的外围,和新的往里面钻的懦夫和往这边杀来的勇士。
“嘣!!!!”
“嘣!!!!”
汉军旗营,接连推进了两百步,他们不得不停了下来。一是因为浪费水,使得他们也有报应,炸膛和烫伤,让人马损失不少。二是因为,敌军成片的人马尸体,让他们真的难以走动了。
可是,就是因为他们开了二十多轮炮,葬送了八千多的准格尔骑兵之后,战争的天平,不可抵挡地倾向了。
士气全失的准格尔骑兵,除了逃跑之外,就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对懂得魔咒,疯子一样,还有连环炮阵的敌手,在粮草尽失,丧师两万多还久战不胜的情况之下,这六七千人不跑,还能做什么?!
但是,格垒沽英没有跑。他知道,自己跑了也活不了,即使葛尔丹不杀他,族人们也会把他拆骨扒皮的。他静静地立在原地,也不跑,也不降,用蹩脚的汉语表明身份之后,就等着凌啸的到来。
他实在是想看看,葬送自己的无耻之人,长得是什么样子!
凌啸却让他失望了,见面的第一句话竟是,“不当准奸吗?那可以死了!”
嘣!响的是雅茹的手铳。
随着这一声的枪响,轰天的欢呼声响起来,震得地底冬眠的蛇都几乎要醒了。
“咱们胜利了!啊──呜呜,咱们胜利了,兄弟,我们终于活下来了。我们打赢了三万准格尔骑兵!”胜利的欢呼响彻云霄,两军幸存下来的八千多人,无论将官还是兵丁,都是血泪交加,相拥痛哭,喜悦,让人更加的放浪形骸。即使是累倒在地上,他们也滚着爬着,仅仅抱在一起,热泪在他们脸上流淌,一如绽放的鲜花。
凌啸却立在高地之上,在众将领的争相祝贺和赞颂之中,环顾战场的累累尸首,默然无语。
他不是没有泪水,只是这泪水,流到心中去了。
一将功成万骨枯!
“马上就把敌军的死马,分割一千匹,当成肉食,请向导带我们去找湖泊!”
他还没有忘记,全军仍然身处险地,葛尔丹明白过来之后,定会追击自己的。
凌啸错了。
他哪里知道,葛尔丹哪里是追击他而已,简直就是一条立下了弘天大势的疯狗,满世界要抓到他。葛尔丹已经六十上下了,雄才大略的他这次丢失了两万多精兵,和半数国库积蓄买来的火器,人生的最后一搏,还有准格尔汗国的强国之梦,被凌啸打得灰飞烟灭!
“本汗对天发誓,何人斩得凌啸之头,何人就是我葛尔丹的继位世子!”
康熙三十六年二月初十,是一个大阴天,可是京师的气氛却十分的紧张,战争是国之大事,更何况是一国之君亲率中军驾临战场?
除了刑部以外,京城各部的官员们忙得是脚不沾地,康熙皇上的第三次亲征还有八天的时间,一应军队调集、粮草供应、军械配置、军官调配、起驾仪仗,都需要这些人紧锣密鼓地安排到位。
一众阿哥爷们,只要是在台位上的,都卯足了全身的劲头,使出全身解数,没日没夜地办差,希望在皇阿玛面前充分展示自己的才能。
老四在户部帮办习学,老八在礼部、老十三老十四在兵部,他们也是较劲一样地做事办差,一个个鸠占雀巢,以贵重的身份强势夺过部务决断,频频接见官员督促实施,愣是把相应的事务办得有声有色,滴水不漏。
而太子爷却是监管着吏工两部,看到兄弟们的劲头,心中着实急躁,大清早起来,正要叫来王剡帮忙处理繁琐部务,却看见李德全一路小跑赶进了毓庆宫。
“奴婢给太子爷请安。太子爷,皇上宣您养心殿觐见呢!”
太子微微一愣,早间不是刚刚才请过安吗?“晤?圣上是叫我一个人还是……”
“还叫了上书房大臣和诸位阿哥爷,还有兵部和京畿驻军的主官们。”
听到这么大地场面。定是要汇总亲征的准备事宜了,太子哪里敢耽搁,要来一件明黄缎裘披风,披上就往养心殿赶去。
才一进暖阁门,太子就见老四正跪在康熙面前禀报,连忙过去也给康熙行了礼后。竖起耳朵听起来。此刻来的人还不是很多,兵部尚书侍郎和两个习学阿哥以及京畿军将,都还没有到,只有老四老八和佟国维张廷玉了。
康熙穿一件简朝袍服,在这地下遍布火龙的养心殿暖阁之中。显得十分儒雅,他在众人身前信步踱着,闲适地听着胤禛的奏报。胤禛侃侃而谈,向康熙禀报着军粮的调集存储和运输,以及将士们地寒衣购买用银等项后勤准备。端的是详简有据责任到人了,如此有备无患,也让康熙舒心不已,等到听完,哈哈大笑着褒奖一番。
胤礽大为惶恐。想到自己的差使还有些没有办到位的,一方面嫉妒老四,一方面如坐针毡,生怕康熙现在就点他的名字。偏偏是怕什么来什么,康熙很快就微笑着道。“胤礽,所谓大军未动,粮草先行。又曰,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胤禛的粮草给朕办好了,你工部的军械马甲督配得如何了。”
胤礽正诺诺,却听得外间两人急声一起求见,“儿臣胤祥胤禵求见皇阿玛,有西北抚远大将军八百里加急军报呈上!”
“进来!”康熙微微一愣,凯即有些紧张地搓手叫道。众人心中都是一动,皇上亲征在即。怎么此刻又有军报前来,难道西北有了什么战事不成?
胤祥两人急步进来,跪倒在地,胤祥高举军报,“皇阿玛,抚远大将军自宁夏发来的八百里加急军报上说,自我军两路先锋进军狼居胥之后,葛尔丹已经主力尽出。于正月初三晚间先袭击李照竹所部,继而逐逼其部上山坚守,以诱凌啸率军入彀伏击,凌啸于四日清晨决定向东撤离至归化,行前派参将豪成疾驰往宁夏报讯。鉴于葛尔丹全面南压至喀尔喀蒙古,逡巡于狼居胥山附近,兵锋所指处,直逼鄂尔多斯和乌达地区,宁夏与归化皆在其快马偷袭的范围之内,加上皇上所率兵马粮草未到,抚远大将军飞扬古唯有先据守宁夏。”
连珠炮一般的快速话语,把众人激得一惊,御驾未到,先锋却已经先行败退!这是多么不吉利地事情啊。
只是听了一个大概,太子就忍不住心如鹿撞,兴奋得差点就笑出声来。这么说,难道凌啸凶多吉少?
拔屌不认人的胤礽,已经没有了当日纺纱机困境时对凌啸的感激之情了,此刻全是对凌啸的恨意。原因很简单,随着纺纱机厂的开办,他这才发现了,凌啸哪里是帮自己,简直是把自己地手脚都捆绑起来,完全难以在上面混到一点的好处。这如果还只是小恨的话,那么现在这些兄弟们争相与自己夺宠,让自己陷入备感威胁的艰难境地,其始作俑者就是凌啸,要不是他当日挡住了索额图的行动,此刻地自己早已经是坐北面南的九五之尊了!虽然这些话绝对不可以对人言,可是午夜梦回的时候,就难免对凌啸恨得牙痒了。
康熙大惊变色,张嘴半晌,问道。“那凌啸可曾到了归化城?”他地话语虽是很平静,可十分细心的胤禛还是瞅见,自己阿玛背在身后的手指,在微微颤抖。老八也瞧见了,心中叹道,“一样的先锋,阿玛却只问凌啸安危,纵使他是你未订婚的驸马,也不能厚此薄彼到这般田地啊!”不过,他虽然这么感叹,可心中也是一凛,看来凌啸在阿玛的心中十分的重要。
胤禵接口对康熙道,“归化方面接到飞扬古的询函,也单独向兵部拜了禀报,直至初七日午时,仍未见到凌啸所率的一万三千兵卒!”
“哦!”康熙无意识地答应了一声,随即沉默无语。
暖阁里死一般地寂静。
直到会议的结束,康熙还是有些懵懂,只是随意摆手命退,“你们该干什么,接着干去,加快进度,西北事务,容朕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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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料到会是这样地结局。老八和十四自然是要回去商讨对策的,胤禛胤祥两兄弟也赶紧回到枫晚亭,寻邬思道来商议一番。
听到凌啸可能罹难的消息,邬思道怔怔半晌,直到胤祥怪异地连喊他三声才缓过气来。邬思道一阵后怕,亏得自己是个深沉之人。平日里处变不惊的本事练得还不差,刚才那乍闻噩耗的心痛感觉,实在是差一点点就要表现在眼睛上了。要是让阴鸷的老四发现自己和凌啸有些暧昧,只怕明天地日头就见不到了。
胤祥看着默然不语的主仆二人,烦躁道,“这是怎么啦?在养心殿皇上不语,如今回来你们又无言,真叫人憋屈!忠毅侯不是还没有被确定阵亡吗?皇上明明极为宠爱凌啸,欣馨姐姐也是非他不嫁的,我就不明白了。那还干什么要他去当这个先锋?!为什么?!”
胤禛也是一直都很不理解,即使老十四说皇上有意让凌啸到福建去主兵,胤禛也还是觉得有些说不通,要让凌啸立功挣资历,完全可以把他放在必胜之地。奈何还要给他一些不善骑战之军,以先锋职分深入险地?
想到这里,两兄弟都是望着邬先生,无声地征询他的意见。
邬思道有些黯然,假装一拍大腿。亢声道,“原来如此!圣上真是当世明主,圣见高明难名。神乎神矣!”
“啊?先生,皇阿玛究竟是怎么想的,若是忠毅侯、薨逝,欣馨姐姐可就……”
“葛尔丹深藏漠北,巢穴之远,可达乌苏雅里台,何以这次就在先锋军到达三日,就出现在三千里外的狼居胥山?”邬思道摇头苦笑道,“一方面。固然是葛尔丹狼子野心,窥伺我朝疆土,而另一方面,只能说是圣上的诱敌之策成功!”
胤祥大惑不解,正要说话,却听见一人接口道。“先生此言只怕不对哦!”原来是进京随驾出征的四川总兵年羹尧,他给两位阿哥行了大礼之后,对倨坐冷漠的邬思道仅仅一拱手,道,“要使诱敌成功,需骚扰葛尔丹达半月之久,或是动其民心,或是威胁其军事要害,甚或是打得葛尔丹焦躁无比!可凌啸他们去狼居胥山才一天功夫,何以能够诱敌?!”
邬思道见年羹尧甚是无礼,想起自己在何园,就连金虎见自己都是大千请安,登时冷笑道,“亮工,你忘记了凌啸在科尔沁的功劳,可是皇上还记得很清楚哩!”他一拄双拐,站起身来,“皇上就是记得他凌啸杀了葛尔丹地亲弟弟,才让他这负有葛尔丹深仇的人前去诱敌!孰料葛尔丹却正好就近窥视宁夏,结果就提前把葛尔丹给诱了出来。唉!”
“那为何要给弱兵?”年羹尧还有疑问。
“太强的兵,是人都要戒备和疑虑吧?更何况,强兵也未必会听服凌啸的号令,反而更加不妥!”
三人一起大悟醒神过来,长久的迷惑不解,迎刃而解。
两兄弟这才明白,皇阿玛竟是算计得这么地远,竟然把凌啸和葛尔丹的恩怨都计算到战争的因素里面了。西北打仗,国力充沛的清兵,只要在茫茫大漠上锁定住了葛尔丹的主力,鲜有不胜地,用凌啸以仇诱敌,实在高明。
胤禛起身谓然长叹,“这才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啊!若不是葛尔丹出人意料地就在宁夏附近逡巡,仅此一策,皇阿玛就可以一计定西北了。可惜,可惜,可惜!”说道后来,竟是跺脚惋惜不已。
年羹尧一抹嘴角的短硬胡须,把话题转到了他一直很关注的问题之上,“四爷,现在虽无忠毅侯地生死确信,不过,奴才倒是担心一件事情,还请四爷早作准备!”
三人听到年羹尧这么一说,俱是一愣,“什么事情?”
年羹尧舔舔嘴唇,思量了一下措辞,“四爷,忠毅侯忠君爱国,虽是在武事上建树不多,可是他擅于经营,奴才听到小道消息说,他在湖北的那个香胰子厂,仅仅招商会就收入百万左右。虽然账面上才七十万左右。可是您知道吗,那只是招了不到四百个县,要是把十八行省地七百余县都招满,加上年年都有百多万的收益,四爷,这可是很多人都垂涎的啊!”
胤禛微一沉吟。却瞟见胤祥很是鄙夷地横了年羹尧一眼,悚然而惊,这,这实在是太过于人走茶凉了吧!可如此大的一笔产业,自己不去取,定会为其他兄弟所得,那可是此消彼长的大事,思及此点,老四拿眼睛看向邬思道。
邬思道的面色和这阴沉沉地天色一样地阴郁,嘿然道。“皇上重恩念情,若是忠毅侯真的罹难,这份产业定会是豪成监管,诸阿哥与大臣,谁敢强求。谁就立地倒霉!”
“先生当世良师!胤禛受教了。”老四躬身就是一礼,他已经明白了,年羹尧的话简直就是放屁,“年亮工,多在建功立业上下心思去。政务上面的事情,少插手一点!”
他的话充满阴阴的压力,唬得年羹尧又羞又怕。正要跪下领教,却听见老四寒声道,“还有,以后对先生要以半主之礼相敬!”
年羹尧愈发恭敬称是,心中却把这个瘸子恨得牙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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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隔了不到一天的时间,宁夏的八百里加急军报再次送到京城,顿时就如同在滚滚的油锅里泼下了一瓢凉水,京师震动。
“奴才飞扬古叩报圣上,据前方溃退兵卒回报。葛尔丹此次挥师十万寇边,鸟枪六万,火炮三百,二月初六夜间,忠毅候率左路先锋军于东撤途中挥师返进狼居胥山,与伪藩之大将军格垒沽英三万人马大战逾宿。溃散之兵全为福建籍,未等终结即逃逸,故具体战况不明,众说纷纭不一,有言敌军上风者,有言先锋覆没者,奴才不以为信。另据奴才麾下探子细作来报,葛尔丹当时亲率五万大军在乌达逡巡,于初六夜间即全军挥师北向,往狼居胥山而去……”
能够接触到这一消息地王公大臣们,顿时都明白了一点,凌啸和李照竹,怕是都要完了,两万五千人面对三万有枪有炮的格垒沽英大军,胜算几何?更何况身后还有葛尔丹的五万军队?
对先锋的失利,没有一个人知道康熙的心中怎么样想,文武大臣都被康熙迭下圣旨给逼疯了。
“三天!朕只给你们三天地时间,二月十五,朕将祭天起征!”
第二天的朝会上,满朝文武尽皆哗然。
佟国维自恃老成谋国,滔滔不绝地劝阻康熙,“圣上,奴才以为,祭天一事,关乎国运社稷,更是与圣上的安危息息相关,切切不可改变吉时!再则,现在十万兵丁方才调到京城,尚未及编整,军械粮草骤然间也难以全面到位,皇上可否稍息龙怒,和气方可致祥啊!”
康熙却丝毫不领情,绷着脸道,“那先锋出军之时,可否选过吉时?!一样是钦天监的吉祥之时,何以会兵败狼居胥?朕若是天命所致的真龙天子,天自会保佑朕,若是葛尔丹是那天下之主,朕想来也是难以与天抗命地,不如就让朕战死沙场,也不枉爱新觉罗的列祖列宗打下的片江山社稷!”
听到这些话,满朝文武谁还能说什么,光只是这不吉利地愤愤之言,就让他们全部跪下磕头不已。
恭亲王常宁见胤礽给自己使了一个眼色,把心一横,猛地一咬嘴角舌头,痛的心都麻了,抬起头来,已经是满面泪水,他膝行几步,直趋陛阶猛地磕头,“皇上,臣子无能,累得圣上要提前亲征,臣弟愿意为驾前驱,上战场杀敌,一万军不嫌多,三千轻骑不嫌少,能为圣上分忧,常宁纵使马革裹尸,也是对得起列祖列宗。”
这番话说得是堂堂皇皇,康熙却十分地厌憎他。第一次亲征就是他和大阿哥争功,导致葛尔丹全身而退,现在又来攀诬凌啸,加上他擅自对欣馨动刑,康熙奔来对他是满腹的恼火,无奈现在的这个场合,他的话又漂亮,实在不是发作他的时候,康熙只好冷淡地“晤”了一声。点点头。
可是常宁却并没有退去,再次磕头道,“忠毅侯凌啸,本是在大闹宗人府之后,即戴罪立功地,可这次以万余兵丁。去攻击三万贼兵,众多火器之下,虽勇气可嘉,未免是自负误国,丧失辱君。”他惴惴地看看康熙的面色,似乎没有太多的不妥,接着道,“当然,臣弟并不是要弹劾凌啸,只是左先锋目前下落不明。湖北兵大部分伤亡,防务空虚,香胰子厂也是军中之业,事干湖北地稳定,攘外也要安内。可否请旨派员前往震慑?”
康熙忽然笑了。在这种举国危急之时,弟弟饶了这么半天的圈子,原来是要接手香胰子厂!当时自己把争功的大阿哥和常宁各打五十大板,现在想起来,实在是冤屈那已经死去地儿子了。
“攘外也要安内。好!是要安内,常宁,你去!”康熙咬着牙格格而笑。
常宁仿佛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样。天上猛然间掉下一个馅饼,而且还是大馅饼,可是他敢接受吗?大清开国就接受明朝的靖难教训,宗藩是绝对不能在外地而居的,这香胰子厂的差使固然是好,可那是个长期差使,不是意味着他要长期在武昌了,那可是时间一长备受猜忌的局面,正要推辞。却见胤礽微微颔首,稍微犹豫了一下。
正是这一犹豫,让常宁从今以后成为一大笑柄,在人前再也不能抬起头来了。
康熙把格格笑变成了冷笑,“传旨!常宁任武昌香胰厂督办副使!至于正使么?嗯──”
胤禛几乎把牙齿都笑酸了,邬思道真是名士。他当即离班跪奏,“皇上,儿臣以为,凌啸屡救圣驾,这次又敢于为国尽忠,勇!军中将士但有这种精神,又何惧葛尔丹跳梁小丑?!儿臣以为需。褒奖,督办正使,凌啸之兄豪成可也!皇上如此厚待烈士之眷,前方将士定会大受鼓舞,敢不用命乎?!”
满场官员目瞪口呆。一向重礼制的四阿哥是怎么啦,这不是当众甩了叔叔恭亲王一个嘴巴吗?张廷玉却是眼睛连闪胤禛几眼,心中骇然,“四阿哥这么会揣摩圣意,且在不知不觉中,把常宁拉远的话题又扯回到战事上来,真是个角色!”
果然,康熙颔首欣然道,“胤禛真是言及关键。”他虽努力压抑,仍兴奋得在御座前来回走动,老四这次居然能从公心出发,又贴合自己的心思,“准奏。四阿哥置办粮草后勤,甚是勤恳,不惧繁琐,坚忍耐烦,着消前次处分,复贝勒爵。”
胤禛在众兄弟的嫉妒目光里谢恩才起,就听到康熙威慑地道,“朕言提前起征,不是要征询你们,是要你们三天之内办好出征准备!退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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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十五,御驾如期亲征,康熙祭过天地,以太子留守北京监国,就带着十三十四两个皇子,还有新进到上书房地大臣马齐,率领十万京畿驻军浩浩荡荡地往宁夏疾驰而去。
宁夏府在望之计,全身戎装的康熙忍不住心潮澎湃。
这恐怕是自己的最后一次亲征了,路上的风霜和清苦的行军,四十三岁地年纪,已经很是吃力了。“葛尔丹,咱们的恩怨,该有个一刀两断的了结吧!”
飞扬古带着阖府官军前来迎接,更是带来了两个让康熙大为震惊的消息。
“皇上洪福齐天!奴才特来向圣上报喜。据探子们打探回来的消息,忠毅侯初六地大战,竟是大获全胜,斩杀准格尔骑兵达两万多,不仅成功解救了李照竹被围之军,还当场杀了敌方大将格垒沽英和塔塔尔,更为重要的是,凌啸一举焚毁敌方十万骑兵的粮草,还把他们举债向罗刹买来地火器焚毁一空!如今的葛尔丹骑兵缺少粮草,又无利器,就像是缺了牙齿的老虎,已经是死老虎了!”
康熙“啊”地一声惊叫,向来讲究矜持庄重的他忍不住悚然动容。“凌啸?凌啸?你说凌啸把葛尔丹的要害给捅了?!”
飞扬古十分兴奋,他一点都不嫉妒凌啸,自己都已经七老八十,和康熙打了三次葛尔丹,反正自己已经位极人臣,几十年间的镇守征战,他已经疲乏了,最希望能够终结这个大患之后,回家养老去。
于是,他再次把探子们报告的事情详细说了。“探子们到达狼居胥山的时候,那里已经找不到敌军和我军的踪迹了,不过,从现场没有掩埋地尸体来看,我军损失将近一万四千人,而现场的准格尔骑兵尸体竟是两万一千多。狼居胥山边的一个山包上,全是烧焦的肉食,还有大量的火器残骸,鸟枪虽不多,可是那里的两百多门烧得变形的炮筒显示,凌啸一举干掉了他们的炮火主力。”
随行的皇子大臣都忍不住变色,一场大战,敌我双方尸体就达到了三万五千人,战争的残酷可想而知。此刻谁都兴不起半点的嫉妒感觉来,当然日后嫉妒是日后的事情,可现在他们知道,凌啸的这个军功,是九死一生赚来的,着实太扎实了。
康熙现在才知道大喜而笑,很是关切凌啸的生死,“忠毅候何在?”
飞扬古面色一黯,“奴才还没有探到他的踪迹,而且葛尔丹的骑兵也没有找到,根据一些留下的行军痕迹来看,他们似乎都是往西在行,显然是葛尔丹在拼死追击凌啸。”
康熙一惊,微一沉吟,“这么说,忠毅侯很是危险?”
“是的,皇上。”飞扬古吐了一口气,“换了谁是葛尔丹,只怕都要不得凌啸誓不罢休的!”
老十三老十四异口同声,“可往西是茫茫沙漠啊!忠毅侯身陷死地,咱们要前往相救啊!”
飞扬古咽下一口唾沫,把第二个消息讲了出来,一时间石破天惊!
“葛尔丹曾遣使来告,若是我大清献上凌啸的人头,他准格尔汗国愿意世世臣服,永不反叛,否则,但存一人,誓反之。”
葛尔丹的话让在场的都吞咽了一口口水,大部分人都在喉咙间发出咕咕的声音。
西到哈萨克斯坦和吉尔吉斯坦,东到哈密和土谢图,南到西藏,北到乌苏雅里台和唐努乌梁海,几近四个四川省疆域的准格尔汗国疆域,只要凌啸的一个十几斤重的人头就可以换取到?!
“哈哈──哈!”康熙在飞扬古话声刚落的第一时间内开始仰天长笑,到后来竟是捧腹擦眼,直到呛到咳嗽起来仍然不能停下,唬得胤祥两兄弟赶紧为他拍打虎背,方才稍微收了笑声,但仍是边喘气边呵呵不已。
其实,康熙又何尝不垂涎这块疆域?长笑之间,完全是在给自己反复思量的时间。开疆拓土,名垂千古的诱惑,让他的心在蹦蹦不已。但是,他明白,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康熙双臂一展,推开两个儿子的拍慰,抽出御剑横空一劈,说了他平生的第一句粗话,“葛尔丹,**你大爷!当朕是三岁小孩,还是宋朝的那些昏君弱主?!你诈降两遍,又自反叛。就算你这次是真的不再背信弃义,就算朕,能够答应,可十年间洒血疆场十五万碧血忠魂会答应吗?你那些疆域,朕要取,自会万马千军一扫而定,嘿嘿,用功臣之头去换,朕枉为人!”
见康熙如此暴怒。众臣军将谁敢站立,顿时跪倒一片。
说道此处,康熙地面色怒得犹如猪肝一般,吼道,“诸臣工,葛尔丹信口雌黄。侮辱尔等君父,犹如哄骗面首。娈童!所谓主辱臣死,尔等等闲旁观乎?!”
众臣子心头狂震,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葛尔丹的一句话,竟让康熙联想到被强暴般的屈辱之上,人就算个性要强,也不能要强到这种地步吧!不过,康熙既然发了疑问,又怎么能不赶紧表达一番忠心。
胤祥两兄弟领头。飞扬古、马齐联袂,带着一众文武,山呼万岁,个个泪流满面,人人怒目狂骂。文臣们口齿伶俐又才思敏捷,将葛尔丹的一众祖宗在言语上狠狠唾骂一番。直到康熙听着都觉得脸红了,飞扬古方才代表武将们说话了。
他倒也没有太多的话可讲,刚才在文臣们独领风骚之时,这位董鄂妃的弟弟就在揣摩康熙地意思。
凌啸焚尽了葛尔丹的火力。准格尔在战略上已经是必败无疑,可现在皇上亲率大军既然来到此处,难道也像葛尔丹疯狗一样地满大漠去追击不成?凌啸大战之时。离现在已经将近半月,就是追去解救和打击,只怕也是来不及的了。
难道就这样在宁夏镇守等候?那又是和前两次一样温吞水!
难道回京?皇帝的面子何在!
飞扬古相信,康熙既然把一个敌方的诈降行为上升到了侮辱他的地步,就绝对不可能善罢甘休!
大将军猛地在黄土地上磕了一个响头,额头上沾起一片灰土,甚至还带着一根稻草,可是没有一个人敢笑话他,因为他风霜如老柚桔的脸上。面色甚是沉痛。
“皇上,奴才请辞抚远大将军!”他转身要过自己的大印,双手高举过顶。
众人大讶,靠,你是两朝老将,在这时候不效犬马之劳,还撂挑子?!就连康熙也是一阵狐疑,面色顿时阴暗下来,“嗯──?”
飞扬古猛地将全跪改为半跪军礼,“抚远非奴才所长,剿匪才是拿手把式,请吾皇赐剿远大将军印,奴才愿为皇上麾下,护全圣上收服吐鲁番,直捣伊犁,焚葛尔丹宗庙,碎准格尔王廷,不灭楼兰誓不还!”他的声调颇为苍凉,须发花白的面容竟是死志般地坚决。
马齐大吃一惊,这次的后勤设计完全是草原作战,如何能够到达那鞭长莫及的准格尔盆地?他正要啾啾谏劝,却见胤祥胤禵双双磕头如捣,“儿臣们愿为先锋,为君父雪耻,为家国开疆!”
康熙眼睛熠熠放光,从御马之上一跃而下,挺持御剑往手指头上狠狠一割,就着冒出的天子之血,往飞扬古高举的印信上龙飞蛇舞,一个鲜红地“抚”字刺眼欲滴!
“无血为抚,带血为剿!灭那厮去。”
圣命一下,顿时整个前线后方都被武皇开边的雄图霸业给驱动起来。八百里加急频繁送往京师,上万人的先锋军分批出发,督粮队、徭役民夫、随行向导、理藩院通译在丝绸之路的东走廊上,竟是浩浩荡荡。
中军临行前,康熙专门接见了泪眼哗哗的豪成,厚赐钱帛,对要上战场报仇地豪成温言,“格尔楞家已经为朕献出了一个满族英雄,岂能让你家没了成年男子来支撑门楣?!”
“皇上,豪成求求您,但有我啸弟的一丝生机消息,请皇上一定要救援他一把,格尔楞满门定会世世相报。”
康熙点头应允,派二十个御前侍卫强行把他送出宁夏城。
宁夏留守十万原有驻防兵马,康熙一个不带,在命令他们分路进入阿拉善寻找凌啸之后,自己就率着十万骑兵往哈密疾驰而去。
军过贺兰山阙,康熙望着山顶的皑皑白雪,心中着实恨恨。
老是被别人来打,泥菩萨也会有火气,更何况他这受不得半点气地皇帝呢!把胤祥两个喜欢带兵的家伙拉到了军中,京城之中的三个儿子就能相互牵制,京师后方暂无兄弟萧墙之祸;忠毅侯把葛尔丹打得粮草火器全无。又把他地几万骑兵拖住,弱敌焉能残喘相抗?现在正是报仇雪恨的大好机会,葛尔丹啊葛尔丹,年年都是你在我家门前兴兵惹事,这一次轮到我玄烨了吧!哼,你被朕的女婿削掉了爪牙。国中已经是防守空虚,只要朕的大军不被沙尘暴所掩埋,准格尔三个字将成为大清的省名!不,是旗名!不,是州名!
山口中一阵寒风刮来,康熙紧了紧身上的战袍,他再次想起了生死不知地凌啸,忽地心中有一种慈父般的感觉。
康熙骇然惊讶,怎么会莫名有了这种情愫?就算自己的儿子们都是盯着大位,让自己万分失望。可也没有理由对这个奴才有这种亲近啊。难道是因为他越来越让自己感到骄傲不成,难道是自己缺乏天伦之乐?康熙赶紧连连晃动脑袋,把这个荒唐的念头赶出脑海。儿子是自己的好!
等到大军行出山口,天却下起了大雪,丢絮一般满天飞舞。康熙收回观看贺兰山势的眼光,默祷一声,“平安归来吧,朕的勇士。”
平安归来?这是奢望。
康熙并不知道的是,此刻的凌啸。正在相隔不到三百里的另一边山脚下哀叹,“驾长车踏破贺兰山阙?!靠,被疯狗赶进了穷巷。天啊,哪里有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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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回到六月初七地晚上,在狼居胥山以西四百里的地方,筋疲力尽的凌啸军队,终于找到了湖泊,一晚上的休整,才恢复了一点点的元气。天明之后,李照竹和万良雄等一干福建军主动奉凌啸为主帅,请他带领全军逃出这茫茫草原。
凌啸一系列幸运地动作。赢得了大家的真心钦服,可是,凌啸毕竟不是神仙,他对自己该怎么脱困,茫然无绪。凌啸知道,自己必须尽快地做出决断来,葛尔丹既然能称雄大漠,定会很快地醒悟过来,说不定已经在往这边杀来。
除了在战斗之中牺牲的刘子俊和炸膛而死的孙俊晖外,所有的将领都期待地看着凌啸,几十个眼珠地压力,让他很是紧张。七千湖北儿郎横尸草原,一万福建兵丁魂散大漠,这就是超残酷的大规模冷兵器战斗,身为掌舵之人,凌啸的每一个决定都关乎到剩下地人生死存亡。
往南走,八成是要和葛尔丹迎头撞上,八千人几乎个个都带着轻伤,立地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往北走,苦寒之地,虽是在狼居胥山得到了一批敌军的帐篷,可是湖北福建之兵不耐寒冷。
往西走,是茫茫的阿拉善沙漠,不要说部下们有没有沙漠里面作战的本事,光喝水就是个大问题。
只有往东走了,能不能到达归化城,就要看命运几何?
“先往北三百里,再往东疾驰!”
其实每一个人都会分析,都是为将的人,哪个不知道往东还有一线生机?大家需要的,只是凌啸这个主帅的命令,作为自己的印证罢了。
可惜的是,他们能够得到这种分析,葛尔丹自然也能够算到。已经从自负自大里沉静下来地葛尔丹,不仅仅是有颗冷酷无比的复仇之心,更有被打痛后冷静下来的头脑。
狼居胥山的一片尸山血海,任每一个铁石心肠的人都会潸然落泪。两万一千多准格尔勇士的生命逝去,把葛尔丹的心给深深刺痛了。他发现自己心中泛起了仇恨,猛地把左手放到口中,狠狠地咬去。鲜血自他的嘴角流出,又顺着虬髯滴落下来,一直咬到了骨头之上,那种痛感才让他无法加劲了。
“没有忘记掉仇恨,就不能冷静下来,就不能抓到敌人。”葛尔丹一口从自己的手上猛地撕扯下一小块肉,“不能复仇的仇恨,根本就没有意义!”
接到探马的回报,凌啸军的痕迹是往西去了,葛尔丹嘿嘿一笑,“还想故伎重施?阿喇卜滩,你速带一万人马赶往乌拉特旗北,和原来在旗东的一万五千骑兵成犄角之势,一同向西压去。吴尔占扎仆、术思在这里各据百里布营,、火斜和本汗亲领两万人寻迹追击,各军要广布探马,侦察范围当在百里以上。这次要给凌啸布下天罗地网,让他不动则以,动则全军覆没!”
准格尔五万骑兵才布好了网,凌啸就一头撞了进来。
凌啸怎么可能不动呢?天寒却无法生火取暖,伤兵没法子延医问药,这倒也罢了,一向吃稻米的湖北兵和福建兵,要是光吃马肉,仅仅是拉稀就可以拉死他们。再说了,呆在原地不动,难道等葛尔丹五万大军慢慢合围吗?
一天之后,凌啸的军队完成了向北三百里的运动之后,才往东两百余里,就迎头撞上了阿喇卜滩的探马。黄浩所率领的先锋追之不及,唯有快马向后面的凌啸中军禀报。
风寒所侵,让雅茹高烧不已,滚烫的面容犹如是嫣然娇羞。凌啸正用毡毯抱着她在马上行军,接到了黄浩的飞马来报,顿时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战地之间,需争分夺秒地做出决策,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李照竹,金虎,特廷围在凌啸的身边,却一声不吭。
凌啸哑然责怪道,“你们,你们怎么都像是泥塑的菩萨,说个主意啊!我又不是科班出身,现在我也是毫无办法,打仗还是要你们多多建议啊!”无助的感觉,是人都会有的,他却没有想到这番话招来了李照竹的一番训斥。
“忠毅候!不可如此说话。”李照竹须眉一展,猛地把金虎特廷赶到远处后,嗔怒地低声喝道,“弟兄们能够活着到达这里,已经是赚来的利息,能干掉葛尔丹的辎重,我们也对得起皇上和朝廷了。就算你此刻出了昏招。让这八千将士尽皆覆没,也不会有人怪罪于你,小兵如此,老夫亦然!”
凌啸大讶,“那你还……”
“老夫刚才说地是死说,现在说的是活话!倘使你能有幸活下去。记住,你是大将,是这些人的统帅,你永远都不可以说,你没有办法,你不能带着他们胜利!在他们的心中,你的旌旗所向,就是他们奋死的目标,你地马鞭所指,就是他们生存下去的方向!所以。侯爷,永远都不可以。”
听他说出这样的一番道理来,凌啸低下眼睑就能够明白过来,这是军中独有的领袖模式,当即诚挚地向李照竹一拜。
李照竹却不让凌啸道谢。长叹一声谓然道,“侯爷,不要这样生分,李照竹没有料到候爷会挥师来救,福建兵没有死在狼居胥山下。已经深感侯爷的高义。本来,要是能够活着回到中原,照竹定会涌泉相报。至少也会把军中的一套学问,倾囊相授。可惜这个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让照竹为你上一课吧!”
在凌啸的愕然注视下,李照竹高声把福建骑兵召集起来。
这位须发苍白的福建提督,在军前缓缓取下自己的顶戴,把藏在其中的遗折撕得粉碎,挥杨得白纸片如雨,一如祭奠亡灵地纸钱。
“儿郎们,年纪在二十岁以下的出列。”李照竹的嘶哑声音响起。很快就走出了百多名年轻的士兵,他看看这些还带着稚气的半大孩子,把浑身是伤地万会雄也往里面一推,转身向凌啸跪倒在地,呜咽道,“侯爷,这些是我福建儿郎的种子,望侯爷能够保全他们到最后时刻。”
凌啸的脸猛地抽搐一下,他知道李照竹要干什么了。
“闽山闽江的弟兄们,咱们尽忠的时刻到了!敌军就在前方,掩护福建地恩人和种子离开,是我们的光荣使命。生有何欢,死有何惧!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老夫不才,众儿郎随我一起,以死一战吧!冲向那些侵我国土的强盗,杀!杀!杀!”
老男人地声音不高,可是别有一番看透生死的感染力,低沉却有力的口号声响起,杀!
李照竹很是满意,高声向四周笑道,“重伤的湖北兄弟们,何不与照竹并肩作战,能咬死几个准格尔骑兵,也可到阎王殿上傲视群鬼!”
丢车保帅,势在必行,轻装上阵,慈不掌兵。这就是李照竹的亲身示范的一课。
凌啸除了能送一百颗土手雷给他之外,别无他法。自己不是新野刘备,李照竹也不是赵云之勇,更没有那种幸运。
“鸣鸟枪,为李军门和福建壮士送行!”
嘣──嘣──嘣!
悲愤的生离死别,在李照竹率兵远去之后仍然让人恻然。
两千福建兵和那些上千的重伤者,其命运已经注定覆灭,可是,他们换来了凌啸军的一线生机。
依旧是东南西北地选择,这一次,凌啸连想都没有想,“葛尔丹不会不追我,定是衔尾而来,前方的敌军,我虽不知道他是谁,但既然在我的前方出现,定是算准了我要向东。好,老子这次向南,希望这是个能容我军无声无息通过的空隙。”
没有了伤兵的拖累,加上打扫战场缴获的大量战马,凌啸军队的速度大增,没有人能够想到清兵的乌贼战术,更没有人能够想到凌啸的猛然南插。总之,当葛尔丹亲率两万人马和阿喇卜滩会合之时,准格尔的这些统帅和将领们都是满头的雾水。
审讯战俘?可战俘很少,不是已经完全不能说话的重伤之兵,就是茫然不知道分手后凌啸军的动向。无可奈何的葛尔丹只得重新回到凌啸和李照竹分兵的地方,再次循着战马的足迹慢慢地跟踪下去。
等到他们发现凌啸竟是往南行进的时候,准格尔君臣欣喜若狂,葛尔丹忍不住老泪纵横,“苍天啊,大地啊,总算开眼了不是!报应啊,无论你凌啸怎么跑,也还是要往本汗的钉子上碰吧!早就料到你很可能梅开三度,搞什么狗屁回军一击。老子安排了两万大军在狼居胥山等着你送死咧!”
预料到凌啸地灭亡是一回事,亲眼看到他死在自己的眼前是另外一回事,最好是能亲手砍掉他的狗头,再把他挫骨扬灰,方才快意恩仇的大丈夫乐事。想到这点,葛尔丹竟是一刻都不想耽搁。他一声令下,把阿喇卜滩的一万骑兵赶下马,亲自率领两万骑兵三万匹马向狼居胥山急飙猛进。
夜色沉沉的亥时时分,累得人仰马翻地准格尔大汗,终于赶到了狼居胥山,一见到在北边扎营的术思,葛尔丹就狐疑问道,“怎么,都打完了?”
术思大讶道,“大汗。什么打完了?”
火斜看见他的属下毫无大战后的疲惫,颤抖着声音问道,“不要告诉我们,凌啸没有打你们这里过去?”
“没有啊!”
葛尔丹一屁股坐到地上,面色死灰。心中愤怒不已,本汗以近六十之龄,向小伙子一样奔驰一夜,屁股都快要磨破了皮,容易吗?
所幸他的心胸也很宽阔。没有迁怒于人,在被手下们扶起之后,当即咬咬牙。“拿地图来。”
“报──!”三骑飞驰而来,上面的骑士直至马到大帐前,方才一蹦而下,“急报,据牧人讲,傍晚时分,西面一百里处有五千左右的清兵向南疾驰而去!”
“报──!”又是三骑飞驰而来,“我们是吴尔将军属下,酉时时分。西面探马发现凌啸军队,于戌时报告给吴尔将军,将军已经衔尾追去了。嗯?大汗?大汗!”
葛尔丹气得差点晕倒过去。
自己在狼居胥山附近设立的南北二营,原是准备着防范凌啸往东逃的,凌啸竟是狡猾得犹如狐狸,根本就不往狼居胥来,现在他却转往南跑,还过门不入,让自己的两万人马白白空等了,想来,竟是硬生生地在自家军阵地缝息中穿插过去。越是想到缝隙一词,葛尔丹越是生气和耻辱。骑兵的人肉缝隙,竟让他穿插完了就跑,准格尔汗国还有何颜面?!
“凌啸玩弄本汗和准格尔勇士于鼓掌之间,你们谁敢向南猛插到乌达地区,防止这厮逃回宁夏去?!”
术思看看默然不语的阿喇卜滩和火斜。他们都随大汗追击了一整天,只好自己去了,可他无比郁闷的是,刚刚从乌达赶回来,又要跑去,两次三番下去,岂不是会被累死?
葛尔丹无可奈何地重上战马,生性坚毅的他,要是连凌啸都无法抓住地话,不要说国内部属处不能交代,就算是自己,也难以睡觉的。
“火斜,出发,再追,追!”
谁也没有预料到,这一追,竟是在茫茫草原上追了凌啸十五天之久,还真的让他有了收获的消息。
直到第十六天,吴尔占扎仆给葛尔丹传来消息。尽管凌啸非常的狡猾和多疑,屡次都是变换方向,几乎把巴彦涿尔和阿拉善东部跑了个遍,好几次就差点把他逮住,却又让他跑掉了。已经紧紧地咬住了凌啸地尾巴,两军前后相聚不到八十里了,在自己和乌达的术思联合夹逼之下,凌啸已经是穷途末路,被赶到贺兰山的一个巨型死凹山脚处,此刻地凌啸,除非插翅飞天,否则是再也逃不掉的了。
追累了后在狼居胥山坐镇的葛尔丹闻言大喜。康熙向西的消息他已经得知,想必此刻的康熙正在贺兰山的东西山口行军吧。不过他也屹然不惧,凌啸毁掉了自己的东侵之凭,不意味着自己就没有了自保之力。他现在只要看到凌啸授首,就可以返回主持大局了。
当葛尔丹率着所有剩余兵马赶到阿拉善东南的贺兰山下,却看到的是满地地死马和一片苦瓜脸。
咆啸!咆哮!
“人呢?你不是说这是一个大型的死凹山脚吗?!又不是山口,凌啸也不会长翅膀,本汗问你,人呢?!”
吴尔占扎仆苦着脸指指入云的雪峰,“爬,爬,爬上去了。”
一口鲜血喷得吴尔占扎仆满脸,准格尔大汗眼睛一黑摔下马来。
险死还生!
这四个字完全可以形容凌啸连日来的苦况。五千湖北骑兵要不是因为带了充足的马肉和战马,只怕早已经被葛尔丹围剿掉了。半月的大漠逃逸,让凌啸终于明白了一个铁的事实,期待着飞扬古的援军来救,只怕是要把秋水望穿成死眼珠子的。等到天上开始飘下鹅毛大雪,战马越来越瘦,人也越来越疲惫的时候,凌啸知道,再不想办法逃出生天,只有死路一条。
“山在何处?”当今之计,再在草原上与数倍于己的葛尔丹纠缠,已经很不明智了。
“斜向西南六百里,有贺兰山。”达契台满脸汗颜回答道,“不过我们伊金霍梅的族人对贺兰山地域不是很熟悉。”
达契台的话没有错,他们岂止是不熟悉而已,简直还像是摸了狗屎一样的霉运,不仅仅把湖北兵领到了一个三面被包的死凹山脚下,而且还是深达三十多里的死凹。等到黄浩向凌啸禀报方并无去路的时候,凌啸和一众将领早已经看到了前面挡路的山峰。
看着颇为陡峭的山势,就连迷迷糊糊的雅茹都是倒吸一口冷气。回头显然来不及了,吴尔占扎仆的追兵就在几十里之后,恐怕自己还没有出去,就会被他们堵在山凹口上。
凌啸看看这山体的形势,心中长叹一声,难道真的要过草地爬雪山不成?除了左右两边竟是陡峭壁直地悬崖之外。就只有正对面积雪皑皑的山坡可以走了,问题在于,这山坡的坡度实在是太大了,郁郁葱葱刺向天空的树木,竟然几乎像是贴在了山坡上一样,就可以想象坡度之大了。
他倒不是担心爬不上去。以自己的硬轻功,瞅好几个岩石为着力点,他相信自己可以够到那离地面最近的十几颗大树,那十几丈之上,已经是缓缓地地方了。他担心的是怎么生存下去,那上面的情况,自己可是一无所知的啊!
“弟兄们!若是你们不悔跟我一场的话,现在听本侯一席话!”凌啸看看被惊得面色死灰的将士们,“表面上看来,前无去路。后有追兵,但是本候可以告诉大家,这山是可以爬上去的!本侯还曾经爬过比这还要陡峭的悬崖呢。只要咱们能够暂时爬到敌人的鸟枪射程之外,就安全了!现在开始,全体下马。杀马割尾编绳索!”
凌啸一声令下,竟是万马齐亡。当看到人人眼中带泪的时候,凌啸这才明白,要骑兵去斩杀自己地坐骑,是一件多么伤心的事情。时间决定一切。凌啸却绝对不含糊,当第一条血淋淋的七八丈长的马尾绳编好,凌啸就跃跃欲试了。
全军五千人。一边泪眼汪汪地编着马尾绳,一遍神情紧张地看着凌啸。凌啸站在三百步外,亲兵们已经照他的命令清开了积雪和卵石。“弟兄们,为我歌一曲助兴吧!当──当──当当”
“傲气傲笑万重浪,热血热胜红日光……”
嗷──!凌啸在兄弟们激荡山谷地军歌声里,仰天长啸一声,气感在小周天里开始勃发循环,而脚下已经如脱弦之箭,猛地奔驰助跑起来。手中的马尾绳被他拖曳得像是暴行的巨蟒,直向那正面的山坡冲去。
“让海天为我聚能量,去开辟天地为我理想去闯……”
噌地一声,伴随着勇士们高亢入云的怒吼,到了山脚地凌啸,把意念的闸门猛然松开,已经循环达七八遍之久的气感,忽地窜入大周天地经脉,弹指间在他的涌泉穴上暴撞开去。没有人注意到他刚才踩到的几块岩石已经化为粉碎,万只眼球都盯着凌啸鹏鸟展翅般腾向山壁,谁会在乎一个石头的形状呢!
侯爷毕竟是侯爷,他毕竟不是鸟人,展翅也不可抵挡渐渐减慢的上冲之势。众人的心在他一冲飞天时候不曾跳动,却在他快要停止的时候,蹦蹦乱跳起来。要是凌啸差得太远,倒也罢了,大家回身当步兵一样血战算了,偏偏就差那么三尺的距离,凌啸就带着他们的所有生存希望停滞了身形。
人人都是心中剧痛如割,生地希望是如此的近,却无法把握住。何智壮是管理军需的参议道台,他在这一刻已经决定,只要凌啸落下,马上就向他说句来生再誓死追随,然后冲向山口,浴血一战。他知道,要是自己的辎重兵没有丢失最后的一只帐篷,那上面的绳索,定可为全军带来生的希望,侯爷也不用拽着重重的马尾巴飞天了。
凌啸会让自己功亏一篑吗?丹田处刀绞般的剧痛,告诉了他,已经没有第二次机会了。
“我甩!”他用尽了全身的力量,把马尾绳头上的几圈猛地甩向咫尺外的大树,上面有寄托希望的空圈套。
高空无处借力,一切都要按照物理能量的置换定律而来,绳往上甩去,人往下落的更快。直到看到马尾绳进入树木的黑影之中,凌啸仰首向天,看着满天雪花,用最诚挚的声音祈祷,“天佑中华吧!我宁愿摔死,求求你挂住!”
侯爷高空坠下,唬得亲卫们齐声大喝,涌向他可能落下的地方纷纷伸手,全不顾可能会被凌啸给撞死的危险。
咔!──咔!
感觉到手中虚握的马尾绳结头处开始吃力,凌啸猛地一抓,马尾绳竟是把他吊在了三丈高的空中!
“嗷!”欢声雷动,三军开颜。
幸福的眼泪迸绽出来,大家几乎全体跪倒在地,天神没有抛弃他们。侯爷最后关头再次拯救了这几千人马。凌啸就这么挂在空中,犹如天神地代表,接受着众将士的膜拜。
有了挂上的第一根就好说了。随着凌啸徒手攀上去,更多的马尾绳被拉上去系好,更多的将士们上去。仅剩的马肉被吊上去,将士们被吊上去。贪心地何智壮还钓上去了七八十匹死马,直到远处出现了准格尔骑兵的影子,众人才纷纷把马尾绳给收起来。
吴尔占扎仆看着死里逃生的湖北兵,大眼瞪小眼。
葛尔丹赶到的时候,还能看到他们的身影,上下眼对眼,气得这位大汗几乎吐血到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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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就这么灰溜溜回去不成?两万多将士的血仇,半数国库的军火损失,五万大军半月的疲劳追击,难道就因为凌啸的上山。就此放弃追索不成?!谁会心甘?
准格尔骑兵也是爹生马养的,半个月来地围追堵截,也是会累的,尤其是在这个时刻,失望的情绪。更加打击他们的心灵,如果这心灵并不脆弱的话。
葛尔丹地心灵不脆弱,尽管他恼火万分,几乎丧失了一切的自信,沦为和战死的格垒沽英一样。甚至开始怀疑上天对凌啸的眷顾,怎么可以到这种离奇的地步。可他还在支撑。
当夜地大雪更加吓人,更是狂风大作。疲惫已极的准格尔骑兵就地扎营歇息了一晚。天色放明,葛尔丹从悔恨怒惧气悲的六味地黄梦中醒来,却听见阿喇卜滩兴奋得嗷嗷直叫。
“大汗,大汗!老天爷开眼了,终于帮助我们了。”冲进大帐来地阿喇卜滩手足无措,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欢颜,他一把掀开了帐帘,“您看,那些狗马杂交生下的贱种们还在山上旋悠。显然是山上没有找到好的出路!冻死这些***们!”
帐外的冷风激得葛尔丹猛地一个激灵,却被阿喇卜滩的话说得一阵暴喜,像是被丢进温泉一般经舒骸爽。他连鞋子都来不及穿好,快步就薄衣冲向帐帘去看。
雪霁之后的耀眼山顶上,黑点四布,分明就是那些湖北兵兵。他们大都在向一个裸露出岩体的大山石下聚集过去,黑压压地拥挤在一块,显然是山顶风寒,他们似乎是聚集起来御寒。
像是证明阿喇卜滩的话一样,忽地,远远的山顶白雪上,一个黑点开始滑落,竟是如同高空的陨石,从山顶上越来越快掉下,在带起一片厚厚的雪路之时,竟是微微一声“啪”地地声传来。显然,这个湖北兵冻僵之后,摔了下来。
只拿朵进来大帐的时候,葛尔丹正是老怀大慰,笑得连脸上的皱纹都很淫荡。“凌啸啊凌啸,你现在也算是遭到天谴了吧!爬!我叫你爬,爬上去,还不是个难以绕过去的孤峰?!老天爷是看我准格尔骑兵们死得太惨了,才搞了这么一个绝地让你们来受这活活冻饿而死的折磨。哈哈,好啊,天理迢迢啊。”见到自己不喜欢的儿子进来,人逢喜事精神爽的葛尔丹忽觉这儿子也不是太讨厌了,“只拿朵,你去传命三军,让图古纳先带着三万人前往伊犁,去接待尼古拉斯将军殿下。咱们再在这里多呆两天,看能不能先把凌啸给冻死!”
这个儿子没有辜负葛尔丹唯一一次对他的宠爱,奸笑道,“父汗,咱们可以先撤后三里,然后提前把凌啸给终结掉!”
“嗯?”葛尔丹有些狐疑,阿喇卜滩也莫名其妙。
“昨晚的大雪,让这里很有可能雪崩的,嘿嘿,到时候咱们万军齐声高喊,在加上鸟枪齐放,哈哈,凌啸还不是……”
嘣!嘣!嘣!
外间一阵猛烈的爆炸声起来。
帐中几人面面相觑,搞什么?
轰轰──隆隆!
阿喇卜滩猛地大惊失色,面色死白,“凌啸这***有种小雷!他,他,他抢先动手了!”
若不是葛尔丹的大帐属于中军性质,而布在离谷底两里半的地方,只怕他也无法逃得性命。可是等他和一众将领远远地逃出山凹的时候,吴尔占扎仆和他的一万多准格尔骑士,却都已经葬身贺兰山中了。
葛尔丹已经没有血可以吐了,恍恍惚惚犹如是痴呆一样。图古纳劝慰父亲道,“咱们回去吧,父汗,俗话说得好,、留得青山在……”
“在你妈的屁!永远都不要在我面前提山这个字,狼居胥,贺兰……呜呜。”
人心都是肉长的。
无论一个人的心智有多么的坚定,在接踵而来的打击之下也很难不受到冲击。葛尔丹铩羽而归的时刻终于到临了,从天而降的积雪已经把那个山谷给淤塞起来了,战马一蹄子下去,就连马腹都要陷进去,再去追剿凌啸,显然是不合时宜的了。
黯然良久,葛尔丹晓得,再和如有天助的凌啸纠缠,而不回去援救汗国的话,已经丧失信心的手下们,定然不服。延甘肃丝绸古道前进的康熙,已经威胁到了他们的根本之地了,舍本逐末的事情,可以一,而不可以再。
回军的路线定为了自西蒙古过阿尔泰山脉,直接越盆地回伊犁。定下阿喇卜滩一万为前锋,火斜图古纳两万五千为中军,只拿朵五千为后卫之后,准格尔远征军不得不开始了万里大回还。
葛尔丹再次看看这片让他伤心无比的土地,无声叹口气,对只拿朵道,“再坚守半日,晚间之后,开始起拔,若是那宁夏之兵追来,带他们往乌苏雅里台去兜圈子。”他不再理会吃惊的儿子,看着那雪峰,“但愿漫天神佛保佑,让他冻成万年寒冰吧。我诅咒!”
漫天的风雪之中,大军西去,旌旗渐渐没入那些天地一色的茫茫之中,留下只拿朵和五千面面相觑的骑兵。
只拿朵苦笑一声,看看这些冻得瑟瑟发抖地手下。万般无奈。只要是有脑子的人,都知道,父汗这哪里是在升自己的职,分明是把老弱残伤之兵的包袱甩给了自己。他开始怀疑一点了,难道自己是老娘偷人所生下的贱种不成,一样的儿子。凭什么大哥可以备受宠爱,而自己却要带着一群衰兵瘦马,啃着半生不熟地马肉,还要充当随时准备献身的后卫?
大雪的天黑得很早,却也是半黑不黑的,天是腻一般的黑,地是腻一般的白。
山口呼呼刮着的风声,扑面而来,甚似雪底同胞的冤魂呜咽,让这些信奉萨满教的准格尔骑兵不寒而栗。关于鬼魂神灵的恐怖谣言四起而散。开始地时候还是玩笑话,可是空无一人的山口中,能见度极为的低,那隐藏在心底的恐惧,是会让人的心崩溃地。
“出发!”只拿朵决定提前半个时辰行军。他越来越觉得自己呆在这里,会疯掉的。
只拿朵奔出这山凹没有多久,探马就骇然地回报过来一个消息。
“前方发现战马足迹,不会超过三百人,马蹄痕迹显示。这是由西北向东南而去的!根据大雪覆盖的程度来看,他们离去不到一个时辰。只拿朵将军,咱们要不要追?”
“追个屁!先想想马匹吃什么吧。父汗实在太绝情了。他要轻装回国,带走鸟枪我没意见,可也不能只留下一天的马草啊!这大雪盖草原,我们有马肉吃,可马呢?难道要我们把马眼睛蒙上,喂它们吃马肉?”
身边地三个千夫长听他公然开始评击葛尔丹,初时有些惊骇,可是细细一想,都是非常的绝望。不觉也是默然伤感。胆子稍微大一点的一个犹豫片刻,支一吾道,“将军殿下,我去年曾经护送过使臣,听他说,其实清朝很是欢迎我们投诚地,上次的那个巴里坤汗投降清朝,不是还多赏三万顷牧场吗?”
只拿朵眼角一跳,呵斥道,“不得胡言乱语,扰乱军心,本王子打你军棍!”
三千夫长一阵愕然,扰乱军心才打一顿军棍了事,看来咱们的王子也是颇为心烦,已经是失了方寸,正在惴惴寻思担忧之中,却听到只拿朵仰天长叹,“论才智谋略,只拿朵自认比图古纳强上百倍,论行军打仗,他就算带上万军,也难敌我五千之兵,论气宇度量,父汗啊,你看看我身边的人谁不敬我,奈何你要把我这准格尔第一才子猛男抛弃?!”
话声刚落,东翼那边驰来几匹探马,高声喊道,“报──!将军殿下,东面三十里处发现清兵,人数大约在两千左右,不过,他们甚是凶悍,我们三十人的探马小队,瞬间就被他们给砍死了。”
呜──呜!
号角声起,只拿朵无论怎么样自怜自伤,也不能不顾这五千人马的生死吧,再说,虽是两千清兵,可弄不好也可能把后卫军全部歼灭的,按照军队多少来预测战争结局的思想,早已经被凌啸给证明是错误的。只拿朵当即下令,全体上马,预热迎战。
集结完毕地准格尔后卫,一路向东面慢慢驰来,等看到毫无章法且服饰怪异的敌军,只拿朵怪笑起来,回首向那个带路的探马笑骂道,“你个忘八眼珠子,芝麻也会被你看成是大豆的。”他一边吩咐加速冲锋,一边奚落,“马都骑不好,还扯鸡巴凶悍,看他们服装都不能统一,就知道是乌合之众,弄不好还是临时的步军改骑兵呢!”
轻松的气氛弥漫开去,准格尔骑兵一面在马上风驰电掣,一面看着越来越近的敌军,这些大部分身着黑色怪异服装的敌军,骑术极为的拙劣,看到自己这群人甚至还有些犹豫畏惧。这的确不像是骑兵。
他们错了,这根本就不是军队。
当两个陆地神仙一样的人物,踏雪无痕地在箭雨之中迅速穿行,顷刻间就出现在自己的身边,刀逼喉咙的时候,只拿朵感觉到自己的眼珠快要爆了。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探马认为他们凶悍了,原来是有擒上将于军中的勇士。这位王子一声哀叹,准格尔第一才子猛男。已经是过眼云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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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啸在狼居胥山生死无讯地消息,很快就通过容若的八百加急送达到了武昌。三人指挥组里留守的顾贞观和陶洲顿时就急了。听到寄托自己全部梦想的凌啸身处危险之中,顾贞观瘫倒在座椅之中,半天之后,当着闻讯赶来何园系官员的面,做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决定。
“鲁桓!陶洲!姜隐!贾纵!我代侯爷下令。你们囚工子弟听还是不听?”
“先生但请吩咐!”
“剩余地三百亲兵,阖府百余男仆,胰子厂的两千保安!有愿意去救侯爷的,马上安排他们开始报名!”
三人就地一跪,昂首转身就走。高夫子和周湖定顿时大惊,这私自纠集武装,本就是大罪,还赶往鏖战正酣的战场之上,朝廷的兵马怎么知道他们是杀敌还是投敌。“顾翁,可否三思一下。救候爷,我们赤手空拳也愿意去啊,但是这其中的危险甚是难料。”
顾贞观一脚蹬翻自己的座椅,冷冰冰道,“没有了侯爷。何园就垮掉了。贞观不才,也知道是有从权,生死存亡之际,已经顾不得韬光隐讳,忧谗畏忌!”
“好样的!顾贞观。老婆子没想到啸儿身边,还有这等忠贞之士!”一个身影闯进书房,身后又是一个女子。面带忧色而入。众人定睛一看,却是凌啸大母和长公主黛宁。
黛宁不等大家行礼,颔首道,“古云燕赵多烈士,不成想荆楚也豪杰,不枉本宫与嬷嬷星夜逆江!坦白地告诉你们,黛宁与侯爷唇亡齿寒,此番闻得危机,众位若是有心。不妨编入我江南纺机厂的劳军队,前往宁夏,相机行事!”
顾贞观的大腿受到自己手掌地蹂躏,他哈哈大笑,“长公主所虑如神来之笔,咱们带上五千块香胰子,去宁夏慰劳将士,不就没有半点嫌疑了吗?”
公主出面,又是前往探视湖北军,施世伦和思德安二话没说,很快就调集了两千匹战马给他们,不仅颁发了通关文牒,甚至还拨给他们军器护身。
顾贞观已经顾不得太多,他在擅作主张地为凌啸做了一些他力所能及的事情之后,亲自把这第二批子弟送出了武昌城。
就这样,鲁桓和贾纵率领着一千志愿者的劳军队,一路上风餐露宿日夜兼程,直接赶往宁夏,直到他们迎头撞到一个人,一个千方百计和御前侍卫斗劲的人豪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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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降临的时候,葛尔丹地诅咒还是没能兑现。
凌啸没有成为万年寒冰,脚趾头冻得亲疼的滋味告诉他,自己再要是不能找到取暖的办法,全军恐怕就要死在这里了。枯树枝能烧的,都已经烧完了,能砍倒的树木,他们也几乎都砍掉了,要不是还渴望着逃走,恐怕上来时地那十几颗大树,也会被他们砍掉的。
葛尔丹撤退的时候,凌啸在山峰上用千里望隐隐约约地看到了,山口留在那里地五千兵马,他也看到了。可是等到天色渐渐暗下,那些兵马撤退的时候,凌啸就没有看到了,所以他又白白熬了半个时辰,直到最后的几堆篝火熄灭。
“咱们下山吧!”凌啸一把背起被火烤得清醒过来的雅茹,“下山听天由命,反正已经值了!”
积雪没膝的山谷中,早已经难觅掩埋在底下的吴尔占扎仆骑兵了。
“滚吧!”没有人会想到,这句话会应者如云。
这么厚的雪地上,最好的行进方式就是滚了,滚到前面积雪薄薄处,滚到树木茂盛处,那里就有可以生存下去的取暖木料了,至于有没有敌军,都不重要,厮杀对他们快要冻僵地身体来说,也许是一种好的死法。
滚得快成实心雪人的凌啸悚然而惊,山口处火光显现,在漫天的飞雪中映射开来,凌啸“刷”地一声,抽出了剑。
“啸儿!啸儿!”
一个恍如仙子般轻盈的身影飘来,在诺诺不知所言的凌啸面前停下。
火把黄暖的光芒,照射出一个慈祥惊喜的面容,对凌啸来讲,那面上夺眶而出的眼泪,好像自己的慈母之泪。
五千湖北兵得救了。
可是,回到宁夏城中,凌啸才明白,自己恐怕还是不能抛下战袍。
在接受只拿朵投降之前,豪成率领劳军队救了一标牧民,这标牧民不是一般的牧民。他们是土尔扈特部落,从哈萨克斯坦不远万里前来报讯,准格尔的背后,是厉兵秣马的三万罗刹之兵。
凌啸一阵踌躇,康熙这次只怕是要吃大亏的了,自己该怎么办?
再无危险的逼迫,回到宁夏城的路上无惊无险。
大母是绝世高手,也是十分慈善的母亲,被大母左看右摸地检查伤势的凌啸,却对和她联袂作战的人深感兴趣。这位二号院中的黄百家,让凌啸有些大惑不解了,反清复明的黄百家怎么会为大清朝效命?
“不要问我为何而来,百家只知道,蒙古人也曾是汉人衣冠的祸害者。顾贞观说他可以作主,你们何园以后不捕杀嗯嗯的人,这就够了!”黄百家手指天和地,却让凌啸苦笑不已,看来这厮是直人一个,竟被顾贞观给哄骗来的。连鹿鼎公韦小宝都知道,捕杀天地会与否,真正能作主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康熙。
顾贞观的能量还并不仅于此。
“先生命我们带了很多铁球,人手五个,这一路上可把咱们给累的。”当贾纵悄悄地告诉凌啸一件事情的时候,凌啸忍不住大喜过望,是简易手雷,这自己暗中置办的家业,只有顾贞观知道要用到关键地方上。
到达乌达,大军扎营歇息。很感疲倦的凌啸正准备钻进毡毯歇息,无奈却听到外间一声蒙语的惊叹之声,接着竟是雅茹的惊叫之声。凌啸赶紧冲出帐来,却见胡涛胡骏已经带着亲卫们围住了一群蒙古人,正是那万里报讯的土尔扈特人。
“斡娇如!斡娇如!”
出乎所有人地预料。这群土尔扈特人竟是跪倒在雪地之上,对着雅茹大声地呼唤跪拜,眼中的泪水直流,口中啰啰不停,还纷纷掏出身上的羊皮,顶到头上。一如祭祀神灵般的庄严。
这一下,把给大母作伴的雅茹给吓了一个够呛,直往凌啸这边靠来,土尔扈特人却更加悲伤,嚎啕凄切之声,把达契台也给引了过来。土尔扈特部落是何许人,别人不知道,但是达契台是知道的,几番蒙语地交谈下来,他取过一张羊皮。呈给凌啸观看。凌啸一看之下,也不由得愣住了。羊皮之上,所画的是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倒也罢了。可是那个女的,容貌轮廓竟是酷似雅茹。
“候爷,这群土尔扈特人认出了雅茹小姐,就是他们祖神之母,这是萨满教仅次于祖神的第二神灵。”达契台也是有些觉得不可思议。声音很是飘忽,“我刚才解释了,可他们根本就不相信啊。还硬是要说雅茹小姐的那个美人痣就是铁证。”
之前凌啸只是听到了一些达契台的转述,现在他忽地觉得这个土尔扈特有些耳熟,后世的新疆好像有个这样的地名,“关于土尔扈特,达契台你知道多少?”
“呵呵,侯爷你问我们伊金霍梅的人可算是问对了!蒙古大小三百多部落,也只有我们伊金霍梅人能够知根知底,谁让我们是成吉思汗地守陵圣族?”达契台神采飞扬,“土尔扈特是准格尔西蒙一族。却在七十年前往西远迁万里之遥,除了三十年前回伊金霍梅祭奠成吉思汗一次以外,再也没有回来过。”
猛然像是打开了记忆的闸门,凌啸突然想起自己曾经看过的一部专题,他猛地转向那些土尔扈特人,高声说道,“Volga!Volga!”土尔扈特中间的一个老者十分惊奇,张嘴望着凌啸,拼命点头叫道,“Volga!”
天哪,这竟是,在七十年后的乾隆年间回归祖国地土尔扈特英雄部族!他们居住在伏尔加下游的里海之滨。难怪会知道罗刹鬼子会有的军事行动,方才不远万里回祖国报讯,为了避免横穿和他有世仇的准格尔汗国,竟是选择了从西蒙古而来。
睡意全无的凌啸,在自己地帐中款待这让他敬佩的蒙古英雄们,为了体现对他们的宗教尊重,凌啸破天荒地让他们地什么之母雅茹在座。
“宝相庄严你知道吗?”
雅茹摇摇头。
“母性光辉你明白吗?”
雅茹细细一笑,狠狠一掐他,“人家还为出阁,你又不来娶,哪里会什么母性光辉呐,死相!”土尔扈特人发现他们貌似很亲密,先是狐疑,复又惊疑,最后竟是一阵惊喜,抓出那些羊皮,反复观看良久,再瞅瞅凌啸,却都是摇头失望不语。
凌啸开始还自淫自乐,莫非他们以为我像是他们的祖神?猛然间见到雅茹嗤嗤嬉笑,这才发觉大为不妥,见到土尔扈特人摇头,方才放下心来,险些被人以为是雅茹的儿子,那可就吃亏不小了。
一番详细地通译交谈下来,凌啸却是吓得收了嬉笑之心。
原来这三万罗刹兵,并不是空穴来风。罗刹派出了三万骑兵,同时纠集了近八万的中亚各族骑兵,在准格尔西部边界虎视眈眈,土尔扈特人就是被他们强行拉来,帮助准格尔打仗的。
直到第二天宁夏城在望的时候,凌啸仍然是大惑不解。
对于俄罗斯帮准格尔汗国抵抗清朝,他能够理解其战略的目的,无非是要保住这块缓冲之国,祸水东引罢了。可是曾经读过《彼得大帝》的凌啸,很不能理解地是,他们怎么可能会拿得出三万正规军来的?要知道,去年和土耳其干了一仗的彼得,现在应该是在荷兰东印度公司考察殖民地模式,即将还要赶回莫斯科去对付姐姐索菲亚的复辟政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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劫后余生的湖北兵,只剩下四千六百八十人,而且都不同程度地收了轻伤,加上孤峰受冻,将军舒恕十分热心地为他们在宁夏城中腾出了军营。
这一个决定。没有人敢于质疑,就算被令腾营地统硕岱是皇太极四公主的儿子,他也不敢当面说什么。先不说凌啸的背景,也不说那些带着冲天杀气的湖北兵,仅仅是舒恕的一句话,就让他们哑火了。“谁有本事以一万三千人灭了准格尔三万劲旅,再焚其辎重炮火,那谁就可以不腾地方!”
统硕岱知道自己没这本事,当然是乖乖地挪营盘。
舒恕却还是感觉到不好意思,没有及时地前往援救他们,害得他们大多还有冻伤,自然是奉送足量的伤药,同时大笔一挥,按需供应给湖北兵所需地一切粮草军械被服帐篷,总之。无微不至得像是一个奶妈。
奶妈不会无缘无故挤奶水的,他也是有自己的打算的。
别人不知道罗刹兵的厉害,他舒恕当日亲自参加过雅克萨之战,焉会不知道?凌啸的湖北兵是解甲还朝,还是继续西征。那不是他舒恕可以说了算的,但是,如果朝廷一定要宁夏派军队西去增援,凌啸定是可为自己的中坚之军。老兵老将难得,战火中锤炼出来。心理上占优势的老兵老将更为难得,领兵多年的舒恕深深明白这个道理,湖北兵越是悠闲得不想上战场。自己就越要优待他们,让他们成为我们宁夏军中地一员,到时候上阵交锋,硬点的骨头当然也是要交给他们的。
可是,奶妈立刻有些叫苦不迭了。奶水的滋味被人尝到之后,正人君子自然是相安无事了,可无赖之人就难免要狠狠地挤奶。
凌啸深知,康熙现在不能死,否则太子登基。自己性命难保。他也不是什么好鸟,睡在天大的功劳之上,在即将西征之际,要是不捞好处,也实在太对不起他地经理经历了。
三天,湖北兵仅仅只是悠悠闲闲地歇息了三天,金虎就受命来到舒恕的将军衙门。
“这一次战役,将士用命向前,福建军更是全军覆没,还望将军按照这个名单为其请功。”
这都是题中应有之意的话,舒恕想都没有想,就答应了。
“狼居胥山西面的湖泊里面,有藏好的一百二十门小炮,请将军派人帮我们捞回来。”
跑腿地事情?嗯,算了,答应吧。
“这种式样的铁桶炮弹,还请将军下令,要宁夏的军械司日夜赶制,我们也不要太多,一万枚吧。”
一万枚?舒恕差点要哭出来,至少是十万斤地铁料,就算这宁夏是军事重镇,也肉痛啊!
“我军原来是一万三千人的满额编制,现在有编缺兵,还请将军匀调九千骑兵过来。”
舒恕恨不得一脚踢死这个汉人副将,有没有搞错,听我的名字就知道我是男人,不要把我当成是奶妈!
“这个?金大人,你也是带兵之人,也知道这战场之上,哪个不是拼着命地抓住兵员死不放手啊!这个可是十分的难办。”舒恕按捺住心中的微微不爽,和颜悦色地解说。
他对金虎这个低两级的副将之所以如此客气,其实也是没有办法,打狗看主人嘛!狼居胥一战,不能说奠定了凌啸熙朝名帅的地位,但却是扎扎实实的名将了。要是以前得罪凌啸,那只是说会涉及到扫皇帝的面子,而现在和今后得罪凌啸,就可能会面临朝廷决定谁命运地境地!因为,这一战之后,忠毅侯三个字,不再仅仅是个弄臣的符号,而是和施琅的靖海侯一样的军功招牌。
“末将也知道是为难了舒军门。”金虎微微一笑,主动去端茶辞别,“其实我们侯爷也说了要下午前来辞行的,是啊,荆楚儿郎这一次,实在是需要休整一段时间了,总该留些种子的。”
舒恕大吃一惊,“休整?”
“哦,您看我这个榆木脑袋,在贺兰山给冻得,差点忘了,侯爷交给我一份战报,请军门代转御前呢。”
舒恕用屁股都能想到,只要凌啸稍微讲一下自己的损失泰半,康熙肯定会同意他们退后休整的,当即不去接那折子,只是对堂外吼道,“刁参军,三天后召集全军校场操演,本军门要阅兵!”
“这?”
“呵呵,折子就免了,你们自己派员在校场选兵吧!”
任谁也没有想到,就在校场之上,在众将领肉痛无比地被要走九千彪悍骑兵之后,凌啸马上就一挥军旗,“向天山脚下,进发!”
舒恕险些一屁股坐到地上,他现在才明白过来,最不想休整的人其实是凌啸。这位将军怒气冲冲地想要喝止凌啸的时候,这才想起来,这厮竟然和自己毫无统属,自己送物送人,亏得大了!
征尘未净,重披战袍,校场之上的湖北兵依旧是不甚整齐,但勃发的是无形的杀气。
若是只为了自己一个人的宦海沉浮,就要四千子弟再次杀上战场,那凌啸是会很不安心。不过,当每每看到那清朝目前的疆域制图上,新疆只有哈密为我所有的时候,他就丝毫没有半点的不好意思了。十分之九的新疆没有到手,是个中华儿女,死于国是总比老死榻上强吧!
一百福建年轻子弟,是李照竹他们的英魂所萦,绝对不可以再有损失。凌啸把他们和不能再上战场的伤兵,全部亲自托付给了被自己强行勒令回湖北的豪成贾纵,而那些新选拔进来的骑兵,凌啸则毫不犹豫给打散了原有建制,混编到自己的军中。
傲气傲笑万重浪,热血热胜红日光……
声震校场的军歌响起,又复渐渐远去,消散的是音量,不灭的是豪情。
湖北军方才扬尘而去,舒恕就接到了康熙从哈密快马发来的调军命令:
“西蒙诸王公快马相传,逆酋葛尔丹正星夜往伊犁疾驰,朕之先锋所向披靡,兵力大为不足,若忠毅侯未及寻到,以四万兵即各旗主全漠搜寻,调剩余六万经哈密入吐鲁番接防即可。若忠毅候天幸生还,伤则万里延调御医救治,健则拜为建州将军,率八万宁夏精骑绕袭阿勒泰。”
舒恕大吃一惊。捏着手中圣谕又急又妒。
急地是凌啸刚刚把马屁股跑得没有影子了,还要快马去追。
妒的可就不是一星半点了。
自己和上百三品以上的官员,在这鸟不拉屎的西北苦寒贫瘠之地,坚守周旋达二十余载,竟不及凌啸前线短短一个月的鏖战之功,通天之宠。没找到凌啸竟然不顾战事需要,拿出四万人和近蒙的上百万军民去找他?找到了如果是伤地,还要从万里之遥的皇宫派御医给他疗伤?要是没伤的话,竟是把自己的手下十分之八交给凌啸去搞万里大绕袭?如果这还不算气人的话,那么深想片刻,舒恕就忍不住泪流满面了,原来在皇上的心中,一样的兵将,要是没有找到凌啸,我舒恕却只配带人去吐鲁番接防!
刁参军看着宁夏将军的面色越来越差。忍不住把从他手中滑落下来的谕旨捡来看了,不觉笑道,“军门,何须多虑,所谓盛极而衰。平常事尔!军门你已经官居一品,爵赐一等侯,正是急流勇退之时,奈何和新进幸徒相争?忠毅候锋芒毕露,等闲阿哥也无法与其争奇斗艳。试问开国以来,孰能获得建州将军之称号?龙兴之地,岂可随意封号予人?忠毅侯此番去。打得大败,于他而言是好事,打得温吞水而无建树,是幸运,嘿嘿,若是打得大胜,可就是自陷天家无可赏的境地。天子心胸阔,则是君臣风云际会地佳话一场,天子忧觉防。则异日河东河西,还是模棱两可间。”
舒恕哑然失笑,心情顿时大爽,通透彻悟之下却是即刻让人快马去追寻新任建州将军,刁参军也赶紧去办理相关大军起征传命职事。谁也没有料到,僚属二人这一番感叹对言,却被一个兵部驻宁司官所闻。
二十七八的凌志从廊檐下转出身来,冷笑不已,旋即快步回到自己的住处,取出一块凌普的灵牌,“家兄,原来仇是可以这样报的!只需一纸,就可以在皇上和仇人之间横下一根刺,一根永远也难以消除地芒刺,哈哈,仇恨这东西,其实慢慢地报,才过瘾的,反正你在黄泉之下,也不在乎时间,是不是?”他深深地望着牌位,惋惜道,“恭亲王无能,没能逼出欣馨的笔供,白白废了我的宗人府之策!唉,欣馨,欣馨……”
忽觉自己再想那个女人已经毫无必要,凌志猛地起身走往书案,铺开明黄奏章纸张,提笔就写,竟是一气呵成,“哼,这一次,就算我跳到台前,也在所不惜。”他看也不再看那奏章一眼,吹吹上面的墨迹,径直往将军衙门签押处一扔了事。
皇帝在外,白皮奏折例寄北京,明黄奏折例发圣驾所在,于是,一封寄托着凌家老幺报仇希望地奏折,随着六百里的军驿,向几千里外的哈密行去,这一走,竟是走了八天。
康熙却早已经不在哈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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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康熙率十万京畿主力到达哈密,和原有十万驻军会合地时候,葛尔丹主力才刚刚摆脱凌啸的纠缠,此刻还在北面一千多里的阿尔泰山脉往老家急赶呢。
不出皇帝的预料,清兵二十万大军呈兵国境,汗国边缘的蒙古部落纷纷来降,就算是那些回回部落也前来递交降表请附。飞扬古和一众将领们,就分兵占领各地还是全军往伊犁地区直逼猛进发生了争执,僵持不下之后,争得面红耳赤,不得不来请康熙圣裁。
康熙微微一笑,只是短短一席话,就为他们厘清了方向,“王道为抚,霸道为剿,双管齐下。当务之急却是杀人,把人杀了,再投胎成人,起码也要十八年,这十八年就是王道教化的时间!”
遂兵分两路,高歌猛进!
抚远大将军飞扬古与都统伊勒慎领八万兵为北路军,北上占领札萨克图汗部草原,紧紧扼住葛尔丹向西借路都尔伯特汗部南下伊犁的咽喉之地。康熙携胤祥两兄弟与护军统领瓦尔达领十万兵为南路军,以收服和硕特区域为初级目标。向西南直抵准格尔之核心区域伊犁。
南路军一路如摧枯拉朽,如入无人之地,无论城集牧场,要么逃之夭夭,要么俯首投诚,鲜有敢以刀兵相抗拒者。康熙大笔大笔地不断给予名号确认。分封牧场,仗没有打一场,却被这些怀柔抚慰的事情给累了个够呛。所幸地是,投降的这些部落踊跃献输粮草,也没有让康熙白忙一场。
等到康熙把整个和硕特(吐鲁番、昌吉)尽数收入囊中的时候,北路军却是叫苦连连。他们不是遇到了什么强劲的对手,却是遇到了非暴力不合作地冷遇。
对于札萨克图汗部来讲,他们虽是位于葛尔丹的治下,可地处三国的交界处,罗刹、清朝。准格尔的势力在这里犬牙交错,确实是有苦难言。顺了清朝吧,葛大汗和罗刹不干,天天来打你,清朝时常是鞭长莫及不能帮忙。顺了葛尔丹吧。西蒙各部又总是来威胁,康熙皇帝马上要打过来了。几易其手的日子也的确给了他们血的教训,每次改换门庭之后的秋后算账让他们提心吊胆,再也不敢相信谁方才是真正的大漠霸主,任你康熙也好。葛尔丹也罢,能虚与委蛇的,自然是决不挺腰子。也不出死力帮你堵截葛大汗。
茫茫草原,八万兵能顶屁用?飞扬古正是因为得不到他们地帮助,才夜不能寐的。
请康熙去攻打伊犁,多少有些拍马屁的意思,阻截葛尔丹的硬骨头,当然是飞扬古这做奴才的来但当了。每日里望着自己地几万人马散布出去打探侦察,他是越来越没有底,要是自己一不小心把葛尔丹放过去了,那到时候可就热闹了。康熙皇帝要是被这后方来的葛尔丹把屁股捅了,那才真是一世英名付流水。直到康熙回复谕告,已经调了宁夏兵增援,要么是幸运生还的凌啸北边会合,要么是舒恕南面领兵后卫,飞扬古方才安心睡了一个好觉。
而此时此刻,大清皇帝却是怎么也不能睡着的了。
康熙三十六年三月二十五日,受命进攻伊犁的两路先锋共计三万人,受到哥萨克骑兵为首地各部族约八万余骑兵的攻击,敌众我寡的形势下,大败而逃,两皇子都身受重伤,在尼勒克城固守待援。康熙在灯火下中看到胤祥和胤禵两个少年先锋地求援战报,气得直摔东西。本以为准格尔牙帐空虚,用三万兵前去,也算是传檄而定,却不料大受挫折。
这是自三番乱起之后,清兵第一次遭遇铩羽大败,这丧师辱国的消息传来,让康熙深深忌恨。一直以来,对内对外的连番胜利,让康熙已经变得十分的自大,对于朝臣们屡次上表要他自封武德,他虽决不同意,可也常常以此为傲而沾沾自喜,现在吃了这么大的一个亏,又如何能够善罢甘休?
“瓦尔达,八万骑兵阵中,小子们如何可以生还?”
“回皇上,我大清火器精良威猛,两位爷有鸟枪一千,故能生还待援。”
康熙傲然道,“朕军中尚有火器营鸟枪八千、神机营大炮两百,既如此,给那些只会拿马刀的蛮子上一课去!”
七万京畿精兵迅速集合,号角声声里旌旗招展,万马奔腾地杀向尼勒克城,在半沙半牧的草场上,留下的是腾天而起的铁蹄沙尘。
腾起沙尘地并不只是这里,和硕特中部的荒漠上,也有这样的沙尘。哈密留守副都统硕岱,状若疯狂,简直要把马鞭子都给抽断。他接到了凌啸自宁夏发来的警报,西域各族的八万骑兵,和罗刹的三万火枪军队,正在伊犁的博尔塔拉集结,这如何不让硕岱急得直跳脚?除了赶紧调集一万留守军前往两千里外的圣驾处报讯以外,他还能做的就是,边打马屁股边心灵传呼,“皇上啊皇上,千万不要冒进啊!”
问题是,硕岱并没有心灵传呼的本事,康熙也没有接受传呼的异能。
当康熙冷笑着在尼勒克城外围扎下营帐的时候,一个黄发高鼻的罗刹人前来下达退兵通牒。
“尊敬的清帝国皇帝陛下,我是俄罗斯帝国鄂木克斯总督尼古拉斯殿下的全权代表罗波夫,代表俄罗斯帝国的利益,代表哈萨克斯坦周边十五族的利益,强烈要求贵国停止对准格尔汗国的侵略行动,在十天之内迅速退回哈密,然后三国共同举行和平谈判。”
康熙何等级别的人物?他只是让理藩院的随军通译接待了罗波夫。等到理藩院通译颤抖着把罗波夫的通牒转速给康熙之后,他知道,自己的确颤抖的有道理。尽管通译已经尽量翻译得婉转一点,可是康熙仍是勃然大怒地拍案而起。
“岂有此理!吃咸豌豆管淡闲事,大清清理自己门户,于他俄罗斯何干?!”
二十年来,没有一个罗刹使节敢如此无视大清朝,用这么无礼和强硬的措辞和康熙说话,即使是雅克萨交战之后,索菲亚和彼得沙皇给康熙的问候都是彬彬有礼的。而尼古拉斯只是一个小小的地方总督,介入另外两国的战争,本身就是非常无礼的。
“是他们鄂木克斯总督的通牒,还是罗刹沙皇的正式国书,问清楚了没有?”怒归怒,可康熙还是十分的慎重,两个幅员广阔的庞大帝国要是较真打仗,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通译看看一旁的理藩院尚书伊桑阿,跪在地上小心答话,“奴才问了。那罗波夫说是他们帝国地决定,可他又拿不出罗刹沙皇的正式文书,这事情颇为诡异,奴才也觉得莫斯科的反应不可能这么快。而且他们声称,现在集结了三万火枪队,还有各族的什么志愿兵。就在博尔塔拉协防准格尔,要知道忠毅侯在狼居胥打败葛尔丹不过半月时间,这罗刹的调兵聚集也太快了吧!”
康熙点点头,沉吟半晌,毅然道,“伊桑阿,你代表大清前去罗刹军营,拿出葛尔丹请求咱们朝廷册封准格尔汗的文件,严正申明两个立场。第一,告诉他们。文件证明,准格尔是咱们大清地一个属地汗国,本次兴兵是我国内部平叛,任何国家无权干涉。第二,博尔塔拉是我大清的领土。限他们在三天之内,即刻退回到国境以外,否则,引起一切有碍两国邦交的事件,责任全在罗刹!”他再想想之后。马上又补充道,“再派你的员外郎立刻向莫斯科持节进发,向彼得沙皇摆明态度。提出强烈抗议。”
出师有名,历来是中国的治国传统,康熙这些话有理有据有节。可是,就连伊桑阿也看出来了,若不是面子关系,皇上也实在不想和罗刹大兴刀兵,否则,只怕是和雅克萨一样,先打了之后再说。
伊桑阿连夜去了八十里外的博尔塔拉。可当夜的尼勒克城却爆发了一场空前的大战。
二万准格尔人,三万哥萨克人,两万哈萨克人,两万吉尔吉斯人,一万土尔扈特人组成的联合骑兵,却是根本不管两国怎么交涉,奉了所谓的准格尔汗国牙帐之命,疯狂地向康熙眼皮子底下地尼勒克城围攻,完全是一副你谈你的,我打我的之局面,分明是要挑起大战。
别说是尼勒克城内有自己两个重伤的儿子和一万多残兵,本来就要彰显大清国威的康熙,还巴不得这种事情发生。
康熙一声令下,前锋营、火器营骁骑营列兵阵前,神机营、善捕营卫护中军,护军营、虎枪营、锐健营防护侧后,火器充足地七万大清皇卫骑兵,犹如是巨大的战车,直向那些联合骑兵碾去。
和只有马刀弓箭的部落骑兵作战,火器的优势显现出来。火器营的鸟枪齐鸣,打下几百骑兵,加上神威大将军地几轮轰天炮轰,大漠骄子的准格尔克骑兵就消失无踪,能征善战的哥萨骑兵转马逃逸,康熙地大军无比顺利地进到了尼勒克城下。
随驾的文臣们自然是狠狠地把康熙奉承了一番,什么文治武功,什么尧舜禹汤,都是蜜糖一样甜蜜的言辞。可康熙毕竟是康熙,就算从来没有亲自厮杀,可是无数的惊涛骇浪下来,战略眼光还是十分毒辣的,怎么会在这些阿谀中沉沦下去?他只是淡淡地对身边的神机火器两营统领表彰了一番,弄得神机营统领满脑子的莫名其妙,“咱们还只是打的实心弹,昂贵的空心弹一个没上,敌人咋就跑了呢?”
这些敌兵分明是要放他们来到城下,康熙自然看出了很大地问题,只不过虽是警觉倍生,可他也实在是不能想出害怕退缩的理由。康熙一边等候胤祥两兄弟的消息,一边细细思量了一下。
这些部落骑兵吗?他们不可能是自己的对手,骁骑营重骑兵专门训练出来的素质,强他们这些业余的不是一星半点,更何况自己还有几千鸟枪和两百多大炮。
罗刹的三万兵吗?康熙微微有些踌躇,毕竟十五年过去了,当年雅克萨之战的情况和现在大不相同,他需要好好思量一下。
当年彭春的一万五千兵丁只有弓箭刀枪,被几百个罗刹火枪兵打得极为惨烈,可现在不同了,朕也有火枪,甚至大炮都弄来了,你号称三万人,也不可能全是火枪兵吧,况且几百步的射程距离,我骁骑营须臾可至何况火枪兵要密集集结起来,才有真正的近距离大杀伤力,可那样就会成为我大将军炮的活靶子。
想到这里,康熙怡然不惧,罗刹在东面地广人稀,真正打起大仗来,大清就算用人堆,也可以把他们压死。这次自己有备而来,虽是临时变换了战略目标。可是半年多地准备,自己的火器弹药极为充沛。罗刹说的三万人,几乎是罗刹东部所有兵力中的三分之二,可能吗?就算罗刹硬要插手,也顶不住大清的举国精华吧!
“皇阿玛,儿臣无能。儿臣不肖……”被担架抬进来的两个皇子十分汗颜,哽咽着认罪,却被康熙阻止了,“能在八万敌军地偷袭之中逃出一半,你们也没有什么无能的。儿子被人打了,老子去讨公道,自古以来,这也是人之常情,更何况是国事所必行!”
康熙看了看儿子们的伤势,见没有什么要害大碍。笑道,“知道朕为什么恨葛尔丹吗?”两个皇子还小,但是聪明,都是摇头做茫然状追问,来配合引出康熙的话头。
“知道尼布楚条约吧!朕打赢了罗刹。却给他们割让了西伯利亚,四个台湾大的地盘,朕拱手让与他们,外人以为是朕软弱,是割土皇帝其实朕是有不可言的苦衷!”
康熙仰天长叹,郁郁的神色让两个儿子十分好奇,康熙却忽地咆啸起来。“这一切,都是拜葛尔丹所赐,他在西北搞这个国中之国,和罗刹勾结朋比,狼狈为奸,可惜当时国家刚刚经历一系列大战,实在没有能力来征伐他,最后导致失去了对外西蒙的控制之力,在谈判中极为被动。不得不放弃那片国土。此诚朕今生憾事!”
听到父皇吐露心曲,胤祥两人不顾伤体疼痛,挣扎着要说话,康熙却已经面色和缓下来,笑道,“所以这一次,罗刹的二杆子总督不参战则已,一参战,咱们就要打得他们屁滚尿流,为来日的再次谈判找筹码,力争一雪前耻!”
他这厢方才表白完雄心壮志,突然间听到一声猛烈地爆炸之声,闹哄哄地在城中响起号角之声,和随之而来的呼喊奔跑声。
瓦尔达全副戎装跑进来,嘶哑着声音叫道,“皇上,我军遭遇炮袭,是,是空心弹!城外驻扎的几个营已经展开了快马搜寻。”
胤祥忧急之下伤势发作,他在昏迷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康熙的喃喃自语,“有炮地是罗刹军,二杆子其实早就来了,敢骗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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炮弹是在西面八里之外的一个小山包上打的,却并不是空心弹,而是标标准准的铁陀子实心弹,只不过是不偏不倚砸在了火器营的一个火药箱上罢了。要是罗刹炮兵听到瓦尔达地判断,定然是嘴角讥诮,开玩笑,要是能把开花弹打出八里远,我们俄罗斯早就征服欧洲了!
这里离城不远,有哥萨克骑兵的保护,清军前来侦察的斥候,都被留下了。就在微微地血腥味还没有散完的这个地方,尼古拉斯将军站在炮车旁微笑,身着黑色军装,沿绶带下是一排闪闪发亮的勋章,被他握着烟斗的手臂不时碰一下,发出轻微的金属碰撞之声。这一炮,就是随他抓着烟斗的手挥下而发射的,他知道,这一炮的意义何在。
这一炮打出,就是自己终结国内东进和西学两种国策争论的开始。
可怜地索菲亚女王,竟然被彼得陛下幽禁在修道院八年之久,正是这八年,陛下完全忘记了土地的重要,还听了高加索总督的谗言,和土耳其打了三年,国库空虚不说,还折损将士无数。
幸好彼得陛下出国考察了,索菲亚方能够政变成功,让自己来这里证明给国民看,东面的广袤无垠的土地,正应该是我们开疆拓土的方向,就像当年女王亲自处理的尼布楚条约一样,仅仅是有个不支持葛尔丹的虚假承诺,我们就获得了额尔古纳河畔大片土地。这个两国交战的大好时机,正好被我这睿智的人再次抓住了,我要证明给全俄罗斯看看,凭着驱狗咬主人的策略,我俄罗斯帝国定会成功地再次攫取大片疆土的!
准格尔大宰桑精通俄语,靠上来谄媚地笑道,“总督大人,清兵都开始动了,咱们十万骑兵需要出击吗?”
尼古拉斯点点头,“四周的三个山包上,都有咱们的炮车。等清兵进入射程,我们会支援你们开花弹地!还有,万一暂时撤退,要尽量把他们往北引去,上吧,坚持独立的卫国勇士们。”
铜号声起。嘹亮无比,在清冷的夜空里面传得老远,和远处呜呜沉闷的号角之声一样的急促,二十几万人的大战开始了。
瓦尔达当仁不让地接过战场地指挥权,康熙只是给了他一个建议,小心罗刹火枪兵。他是经验丰富的戌边将军,倒也不甚慌张,自己有尼勒克城作为依托,守侯要比进攻强得多,起码可以得到城墙之上那些大将军炮的支援吧!
八万人马都挤在小城之中显然是不合适的。和沿城外密布三里的大队骑兵不同,川流不息的清军骑兵小队冒着危险拼死向前猛突,他们要把火把尽量往远处扔出,为的就是给炮兵们设置显眼的火光标志。
来了!震天的马蹄声开始响起,越来越近。把所有清兵士兵的心都给震动了。
哥萨克骑兵一枝独秀,在清兵眼中,他们是奇装异服,奇形怪状,可就是这些人。曾经让欧亚大陆多少军队为之胆寒。悍不畏死,便是他们地精神全部,一往无前。便是他们的战术精髓。
瓦尔达看到挥舞着马刀的哥萨克人,心中却忽地想起不久前他们逃走的姿势,差不多嘛!轻敌归轻敌,可这个都统大人也知道,对于速度这么快的骑兵,一定要顶住他们地第一波。他当即口中传令,骁骑营全营截击。
骁骑营是重甲骑兵,其历史可以上溯到攻打宁远的黑甲精骑,身着精铁片甲的人和战马。速度上虽然比不上哥萨克轻军狂飙,但是黑乎乎的一片涌来,带来的是地狱般地恐怖。两军的弓箭队,在一声令下之时,猛然间向对方对天散射,幸运的盾牌一档继续冲锋,不幸地却中箭翻下马去,被随后万马踩成大地的肥料。
两军很快相接,溅起一片满天黑舞,这是夜色下看不清楚,要是在白天,那雾可就是鲜红鲜红的。骁骑营胜在甲厚抗击,哥萨克强于动作轻盈,马刀当当当的金属撞击相交声起的时候,咚咚咚咚的炮声响起,尼勒克城上的大将军炮向哥萨克骑兵身后猛烈发言,宣示自己的存在。
神机营拿出的是看家宝贝开花弹,这曾经炸死太祖地玩意,本来不是军中的常备制式弹药,不过是临时被康熙点名生产对付葛尔丹的。可这开花弹一登场,就把康熙给镇住了,一炮下去,随着那远处的一阵火光,千里望之中可以清楚地看到随之倒下或飞腾的七八个骑兵。康熙一面不由得响起自己的曾祖父,也是这样凄惨地被炸下马来,一面忍不住为现在炸得敌人鬼哭狼嚎而兴奋。这种矛盾的心态,让他几番扼腕叹惜,几番兴奋得把叫好声咽下肚皮,直到又是一炮响起的时候,他才把矛盾统一起来,变成了彻头彻尾的哀痛和恐惧。
这一炮,不是神机营打的,神机营不是瞎子,怎么可能把炮弹打到离城墙不到一里的地方,那里可是咱们自家骑兵的地方。
这一炮,倒下和飞腾的可不只是七八个士兵,而是十几护军。康熙下意识地感觉到危险的来临,敌人的炮可以打到这里,说不得就可能打到城里来,可是接连的几炮还是在打骑兵,康熙按住女墙,强行绷住老想颤栗的双腿,从千里望中向远方眺望,可是竟然什么都看不清楚。这时候,对方的炮却停止发射了,一众将领心中狐疑,刚才的开花弹是真的吗?
战场的形势却对清兵极为的有利,骁骑营截住了哥萨克骑兵,在第一轮的两军撞击之中,就夺得先机,动能的强大和保护的厚实,让他们占尽了便宜。随后而来的各族骑兵,除了准格尔以外,看到三万骁骑营竟是强横至此,士气不可避免地受到了挫伤。哈萨克、吉尔吉斯人很多都曾在清朝的名义治下,彼此只有怀柔恩义,并无民族压迫,而土尔扈特人更是厌战至极的避祸西迁之族,何来战心。
瓦尔达嘿嘿一笑,拔剑高声吼道,“全军出击!”
他身边的将领、亲兵齐声重复军令。传令之兵更是快马绕城四散开去,顿时,清兵蜂拥而出,杀声震天之际,竟是成两翼向敌军杀去。瓦尔达看看战场地形势,哈哈大笑。“大漠博弈,大胜可望矣!”
也难怪他高兴,虽是刚才被那几个空心弹吓出了一身冷汗,可是敌人随即就停了,眼前的骑兵交锋只要胜了,那还不是势如破竹?老毛子所谓的三万火枪队,先不说最多能打两三发的火枪厉害不厉害,光这数字就可能有假!至于他们的炮虽然厉害,可是光有炮没有骑兵保护也没有用,只会被自己的骑兵给端掉。说不定炮弹还不多呢!
战场上地形势开始呈现一面倒,就连哥萨克骑兵都掉头撤退,其他人又怎么会硬顶士气如虹的清军呢。幸好,身先士卒的准格尔大宰桑还记得尼古拉斯要他北去的话,联合骑兵纷纷向北面逃去。
瓦尔达说对了。尼古拉斯的空心炮弹的确是不多的,就连炮也是只有五十门,彼得陛下和土耳其的大战刚停不多久,军火消耗甚大的沙皇,怎么会给自己这不受重视的东部总督装备大量昂贵炮弹呢?可是。还有几个基数存货地尼古拉斯也不会吝啬一发炮弹的,尤其是这是通知自己火枪兵的。
骁骑营追了三里路,就赶不上了。轻装的其他营上去了。前锋营和护军营追得最是欢畅,人没有砍死多少,关键是那股追敌的感觉,像赶鸭子一般地舒服,直到敌军骑兵向两翼迅速分散,直到前面猛地出现了一堵黄墙,直到这堵黄墙在三百步外喷射来大批的铅子,他们才如梦初醒,罗刹鬼子的火枪兵!
四排纵深的罗刹火枪兵。组成了一个巨大的火力墙,大出清兵预料地是,罗刹鬼子的火枪上弹的速度奇快,仅仅是四排士兵地轮装轮射,就能形成一个不间断的火力网。大批的清军骑兵,倒在这满天的铅子雨中,更为要命的是,若是单单只有火枪兵倒也罢了,骑兵迂回到其身后,就可以OVER他们,可是他们还有骑兵,那是两翼散开的各族骑兵,反过来向清兵两翼包抄夹击,这就让清军大吃一亏。
人是不能够和火力相抗的,清军迅速败退回去。可谁料到,这时候回城的路竟是鬼门关一样的难走,要命地火炮声响,落下的无数炮弹,打得清军大受损失。
等到康熙等人在城墙上看到,罗刹的炮火延伸的十分迅速的时候,他们就明白了,罗刹不仅仅有着开花弹,而且还有着比清军更加灵活的炮车架。
康熙不知道用“科技”这个词汇来形容实力的差距,他只会用奇淫技巧四个字来表述,尤其是当溃兵告诉他,罗刹有种火枪,四人轮装轮射就可不间断的时候,康熙真的是欲哭无泪。这种枪支他见过,当年彭春在雅克萨缴获了两百支这样的燧发膛线枪,当时只为自己一句“奇淫技巧”,至今还在大内武库躺着呢。
可就是奇淫技巧,让清兵在先胜后败的情况下,再次折了一万八千多名官兵。
大败,就意味着势颓,势颓就意味着势利眼们的离心。康熙忽地发现围困尼勒克的人越来越多,其中定然就有很多刚刚投诚自己的家伙们,他顿时忍不住一阵心灰意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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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阁下!”准格尔大宰桑看到尼古拉斯围困了半个月还不动手,甚至还任由康熙派出求援的人离开,忍不住急得跳脚,“大好形势,何不一鼓作气,攻进城去,把康熙给抓住?!”
尼古拉斯咬着烟斗摇头鄙视,“我奉劝大宰桑阁下多读读中国的历史,其中有很多的故事是发人深省的。”他站起身来,掀开帐帘看看远处夜色的清军阵地,“如果那里面围困的是一般将领,当然要攻破和抓到,可是里面是皇帝,那就不同了。”
“史书我也读啊!怎么……”
“你读的是死书,不是史书,要反过来读。”尼古拉斯很没礼貌地吐出一口浓烟在他脸上,“你们的祖先在一百多年前,在土木堡抓住了明朝皇帝,而现在清朝的祖先也曾经抓到过宋朝的皇帝,结果,胜利者都获益了,可是,先生,利益不大!因为他们马上另外再立了皇帝。现在我要做的,就是围着他,等他弹尽粮绝,然后来求我谈和,到那时候,利益可就大了,因为他还是皇帝的身份。”
“不会吧?康熙性格很坚毅的,怎么会认输?!”
“哈哈,他不认输,难道他的朝廷之中都是硬骨头不成?你看,这几天老是前来骚扰的那支清兵,据说那个年轻将领是清朝最厉害的,可也不能动我分毫。哈哈,总有软骨头的,尤其是听说他的儿子们不合,不是太子的儿子,定然会来求我的,求和的使团说不定已经在路上了!”“哈哈。”忽闻一声暴喝传来。
“尼斯!你好大的胆子!”
这是一句俄语,听得懂的大宰桑一愣,谁敢于这么不尊重将军阁下?
一个二十七八岁卷发上翘胡须的俄罗斯贵族,在一群人的簇拥下涌进账篷,逼人的气势,雍容的气质,让大宰桑一愣。
“陛,陛下?!你不是在荷兰吗?”尼古拉斯一跳而起,忽地明白过来,“你在荷兰东印度公司?!”
这下可真是变起仓促。
但是世事往往是变起连环,都来凑热闹的。
嘣!嘣!嘣!
几声猛烈的爆炸声响起,声音近得让他们耳膜都给震得要破了。
从没有想到自己会官拜从一品将军的凌啸,在被舒恕派来的人追到之后,第一件事情想的就是“战时军衔”四个字。尤其是舒恕和一众将官们不时瞟来的嫉妒眼神,让他悚然而惊。当官就和爬高一样,官当得太大了,很晕的。
在二十一世纪的时候,才管了不到百人的销售团队,如今一下子要自己身负八万将士的统帅之责,能力咋样暂且搁在一边不谈,光是这相当于日后集团军司令的头衔就让他害怕,怕功高震主,怕众口烁金,怕锋芒太盛,怕飞鸟尽良弓藏,怕狡兔死走狗烹。最怕的却是长期驻守西北当边帅,从此远离了中原繁华,人间胜境!
宁为江南伴梅闲,不当塞外风霜爵。
从纷纷攘攘的现代都市来到古代,即便是京师,在凌啸的眼中也是小镇一般的落后了,要是被康熙派到鸟不拉屎的什么乌苏雅里台戍边一生,还不如现在就再来一雷,直接劈成焦炭好了!
打定主意要藏拙收芒的凌啸,一路上尽是在想歪点子,把自己的缺点拼命地放大和展示,放荡形骸,嬉笑怒骂,刻意讥讽,满口柴胡。甚至,将领们有时行军途中无聊,谈些黄段子聊为望梅止渴的时候,凌啸就敢公然挽着雅茹的手臂散步,让一群丘八爷们差点连舌头都咽下去了。
湖北军倒也罢了。他们来了还不到两个月光景,且雅茹是他们共过患难地尊敬主母,可宁夏驻军就不同了,多年坚守,正是母猪赛貂蝉的时候,看到国色天香的雅茹。仅仅是远望那曼妙的身段,就会忍不住让人直打哆嗦。就连那些将领们,在浑身发抖闷骚一番之后,也是看着军中战马一阵羡慕,唉,还是你们这些被。骟割掉的清静啊。
有小美人只是你不对,可常常显摆就是在犯罪!在连续三个晚上无端跑马之后,腰酸背痛的统领嘉固统拍案而起,铺开奏折就要给康熙上弹劾,可是。在憋了半天之后,他仍然是只写了四个字,“凌啸显摆。”但是国法军法并不能治罪显摆,嘉固统只得喘着粗气蒙头就睡,不是他不想弹劾凌啸擅藏娇媚扰乱军心之罪。只是他告不出去罢了。
土尔扈特也参加了联合骑兵来援助准格尔,精通各族语言地这只中华游子,依然是心向祖国的,这一点对战争本身是一个很好的棋子暗兵,对政治教化。更是别有重大意义。谁都不想带着女子行军,可随军出发的土尔扈特人坚决不干,神圣尊贵的祖神之母既然找到了。就一定要带到部落中去,至少是要带到伊犁战场上去,不然,空口无凭之下,怎么能十分顺利地临阵反戈?有了这层的考虑,公开征询过所有军将的凌啸,很自然就获得了雅茹随军的合法地位。
兵到札萨克图,凌啸很快就碰到了热闹事。
葛尔丹比凌啸早到七八天,可一直难以找到机会穿过封锁。他终究是有着五万骑兵,而且还是人饥马饿的五万大军,不能把嘴巴扎住的时候,自然是要就地征集粮草地,征集粮草自然就是容易暴露形迹,很快,他们就被阿尔泰山下的飞扬古大军所发现,双方都是仓促接战,这就让疲惫的葛尔丹吃了一个小亏,在发现南面被阻截之后,连忙向北面逃逸,妄图绕道唐古乌梁海,借罗刹之境绕回伊犁。
凌啸带领着八万人马到达的时候,葛尔丹逃走了不到两个时辰。飞扬古已经派出了七万大军三路追击,仅剩的一万人也即将起军开拔。
飞扬古是抚远大将军,正是管凌啸这种人物地,凌啸在他面前怎么敢放肆,见飞扬古连行装都打点好了,也不啰唆,平静地行参道,“大将军,凌啸率部前来听命。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如今形势已经大变,请大将军示下,我部是随大将军北追敌酋,还是依圣命西进都尔伯特的阿勒泰?”
这倒是一个问题,飞扬古也拈须犹豫了一番。二十年刀兵生涯,征战连连,谁不想毕其功于一役,擒杀葛尔丹,为糜烂已久的西北带来宁静,自己也好立下煌煌战功而名垂千古?不要凌啸去吧,这风头正隆的家伙说不定会怀恨在心,要是以后为难起自己的后人起来,可是大大地不妙可如果让他去吧,他们连续行军多日,人疲马累的,如何去追击葛尔丹?心中这样想着,飞扬古却看着凌啸有些不解,瞧他的那样子,似乎浑不在乎追还是不追,这和一般喜欢立功地年轻人大为不同。
摸不准凌啸是何想法,飞扬古眯着眼睛笑问道,“然则忠毅侯以为该当何如?”
老狐狸又把球给过来了。凌啸吃透了他的想法,他是大将军,麾下任何一标人马杀了葛尔丹,都少不了他的功劳,反正他不可能自己去厮杀的,可是我和他以前并无旧情,飞扬古想让自己的旧部子弟去立下大功,也是人之常情嘛,幸好老子是立功立怕了的人,懒得和你急!
当下凌啸无比诚挚地道,“无论谁上去追击,都是为圣上办事,为国家效命,从当前的情况来看,阿勒泰还是要去的,这也是做个万一没有追上的后招嘛。更何况我军自宁夏而来,几千里之遥,着实累得不轻,这样吧,大将军,我带四万人马去阿勒泰,其余地给您调配,万一葛尔丹要是玩起躲迷藏,或者回军反窜,你身边一万人马,连防御你的虎驾安危都不够,怎么能够从容应对?”
天底下还有如此良善为公之人?!还有不抢抓兵权主动让兵地将军?!
凌啸的模样。绝对不是说葡萄酸的人,更何况军无戏言。
飞扬古忍不住肃然起敬,心中暗暗下定决心,残生之中,谁要是再说世上无好人,我飞扬古就跟他急!他动容地抓住凌啸的手。久已干涩的眼眶热泪盈盈,“忠毅侯如此公忠勇,老夫自认形秽。”
凌啸满脸的正色,大义凛然地一番道貌岸然言语出来,更是让飞扬古都自觉离全忠之臣差距很大,还要活到老学到老。
如果凌啸知道飞扬古辞别之后干地第一件事情,那么他一定会为自己的表演悔断肠子的。飞扬古回头望望渐渐变远的凌啸等人,心中实在难以平静,要来自己战前写好的遗折,在后面加上了这件事情的简述。临结尾的最后一句竟是,“日后西北卫戍之帅,此人或可为一选。”
飞扬古推荐他远离红尘的事情,毕竟实在日后才能显效,加上凌啸并不知情。所以他笑得很是欢畅把四万军队扔给飞大将军,给的全是飞扬古的往日爱将,不仅上司欢心,爱将们舒坦,自己也清静。这些人实在是对自己口服心不服地,典型的刺头,这着实有些让凌啸厌憎。倒不如成全三方算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当日宿营之时,听着雅茹和那些她的子民学蒙古话,凌啸忍不住有些意动,这丫头什么时候可以长大点,到那种自己可以毫不犹豫就上的年龄?雅茹身上早已经被他轻薄过一些地方,虽怎么看都是成熟可摘的,可偏偏那一张清纯任性地面庞,像极了邻家初中美少女。这就让凌啸有些欲挑还忍了。军中还要避讳些,凌啸高兴地哼着小曲,心中暗自劝慰自己,“再等等!再大些吧!”土尔扈特的牧民之中,倒也颇有几个女子,这让凌啸不用担心没人伺候雅茹,大母回湖北后,定会把自己的消息告诉何园的兰芩小依,想必她们也会少安其心吧。
再无太多萦绕的凌啸倒头就睡,刚刚做了一个极为淫荡地女优温习梦,却被胡涛急促的声音给惊醒了。
“爷,紧急军报啊!是哈密副都统硕岱大人的亲兵,前来向大将军紧急求援地。”
还在回味好久不见的那种AV风情的凌啸很不耐烦,不爽道,“这里没有没有大将军,只有建州将军!──慢!求援?何人求援?援救何人?”
硕岱的亲兵风尘满面,显是经过了漫漫长途的,他嘶哑着嗓子高声禀报道,“建、建州将军大人,快,快去救皇上,圣驾被十万蛮夷骑兵和一万多罗刹鬼子给围困在尼勒克城中,正是万分危急,我家大人带的兵少,已经被哥萨克骑兵给打败了,也等着您去救啊!”
凌啸大吃一惊,一屁股坐在毡毯之上。
自己不是发去了警告文书吗,怎么康熙还是被人家围住了?
忽地想起自己的小命还得依附康熙,他一跃而起,复又傻呆呆地停住,惨叫一声“哇呀呀!”早晓得这样子,老子当什么好人,送四万兵给飞扬古,如今居然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不过转念一想,凌啸庆幸不已,幸好老子当好人,不然还真的要错过这个救自己命地机会,要知道当今天下,打仗自己不敢说第一,可是那些对热兵器战争的见识,可是无人能及的。自己亲自去救能保护自己的康熙之命,总比其他人去要放心的多吧?
在第二天四更就造饭起军的时候,凌啸忽地想到一个问题。
这番前去,要是不能救得康熙,大家一起死倒也罢了,可万一是救了他的命,妈呀,这功劳可就真是通天的,尤其是,在康熙可能会感觉到没有面子的情况下,今后的日子可就是危机潜涌难安生了!
康熙现在挂,自己接着就得死,所以有八万军队要去救,只有四万人,也要去救!
凌啸一面派出人去赶紧通知飞扬古,一面点齐兵马,直接穿越阿尔泰山口,马不停蹄地赶往出事的准格尔腹地。
麾下的军事素质差别,在凌啸抛下大部分辎重的强行军命令下显现出来。尽管宁夏军多年都在边塞苦守,可是论起吃苦耐劳起来,韧性有余却爆发不足,精气神的面貌,比起血战还生的湖北兵,差得不是一点点就算是那些新被凌啸整编进湖北军的骑兵们,在湖北老兵的带动调教下,也能高昂地吼唱着湖北军歌一路狂飙了,可那些其他的宁夏兵,就不同了,老是拖着全军的后腿,区区四万人,在广袤的大漠之上,竟然前后拉开了三十多里的队伍长度。
凌啸一下子火了。
“苕***!”他忍不住骂了一句家乡的粗话,对着四个宁夏汉军参领一顿狠训,“一样地两条腿一张嘴,你们的屁股又不是特别金贵,也不是凭屁股混饭吃的,磨破了还怕漏屁不成!为么事别人就跑得飞快?传令下去,今天开始,九个时辰为一轮,按照你们的先后顺序,垫尾的晚餐减半,连续两次垫尾的,哼,别说老子跋扈,军官全部免职,士兵全部整编到湖北兵中去!”
四个参领看看凌啸有些狰狞地面孔。吓了一跳,心中还真怕这个二杆子将军撸了自己的差使,这又是前往救驾勤王的途中,速度慢的还可能背上一个罔顾君父,延误军机的罪名,就算凌啸当场杀了自己。也是白被他杀了。顿时,收起了心中不服的三人,马上到自己军中威胁下属一番,端地是极尽威逼利诱之能事,把全军的行军比赛给轰轰烈烈地点燃了战火。
由于有了落后的晚餐惩罚,全军的速度猛然被提升到了一日四百里。四天的强行军,有旧交情的四位参领都是轮换着垫底,眼看着已经到了尼勒克的一百里东,他们都为自己的小聪明笑了,殊不知凌啸也是大松一口气。日,真要往湖北军中再掺人,那可是会大大降低湖北军的战斗力的。
这时候,凌啸号令全军在一个小湖泊边停下驻扎下来,不知道前方敌军地情况究竟如何。贸然闯进去,岂不是危险?途中不时遇到准格尔牧民,反正自己来到的消息也难以保密,凌啸索性大大方方地大量派出斥候,前往尼勒克城去打探消息。
第二天上午。各路的斥候纷纷回报,竟让凌啸大吃一惊。
他吃惊的不是敌军的强大,而是敌军地自大。敌军不仅让自己的各路探马完好无损地回来了。更让他眼珠子都掉出来的是,伊金霍梅的达契台这一队,还自由地进入了尼勒克城,并且带回来一个凌啸认得的人,新任上书房大臣马齐!
马齐地模样很是憔悴,额顶的短发已经半寸长了,眼珠子更是通红通红地如兔子一般,看到凌啸的第一句话竟然是,“有没有水喝啊候爷!”一品宰相沦落到这种地步。着实可怜,凌啸赶紧要来水囊。抱着水囊猛喝一顿地马齐,拍着空荡荡水响的肚皮,第二句话是,“有没有吃的啊侯爷!”
凌啸顿时明白了,这厮是在以身催战!他这番做作,要告诉自己的就是,尼勒克城中缺水缺粮,虽然不至于渴倒饿死他这样的宰相,可寻常小兵就难得说了。
这就是文臣和武将的区别。凌啸点点头,叫人为他端来食物,可马齐的吃相明显太假,粗鄙的干粮明明吃得他皱眉无比,却在凌啸面前显示出狼吞虎咽的模样。本来对这个马齐不太感冒地凌啸,更加看不下去了,尤其是当马齐对天长叹的时候,凌啸真想给他一腿,有话你就赶紧说吧,急死人了。
“侯爷,马齐饱餐了一顿,可吾皇还是每日一顿地挨饿,君父有难,我等臣子当奋不顾身,何以大人要停在这一百里外,对圣上之困视若无睹呢?”马齐的这句话方一出口,就连自己都觉得是口不择言,有些攻击弹劾凌啸的味道了,可这也难怪他难以平静。马齐自己也是郁闷无比的,入机枢拜相,乃是人生得意的大喜事,谁料却欣喜不到半月,君臣就一起被围困起来,十足地倒霉透顶,多日来的忧惧,尤其是想到等会还要回去陪康熙,本来就不太擅于言辞的他,竟是急躁得瞎说话了。
凌啸却一震衣袖,怒道,“还望大人以皇上为重,先不要谈吃喝,赶紧把皇上的安危情况对我等将来,我等心急如焚!”
马齐被凌啸梗得一怔,连忙把康熙和这场战事的情况细细讲来。
听到敌军有开花弹,凌啸没有太多的惊诧,可是听到敌军竟然拥有上万精良的火枪,还运用了骑步结合炮掩护的综合战法,这顿时让凌啸毛骨悚然。老毛子们靠近西欧,热兵器战法比我们精通一点这可以理解,可是眼下的这个敌军大将把冷热结合搞得这么娴熟,可就让人有些觉得难以下叉了。
“瓦尔达手中还有六万多兵丁,为何不掩护皇上突围?”
马齐一声苦笑,“敌人的骑兵达十万之众,而且还在不断的增加之中,他们连火炮还可以被马匹拖着乱跑,咱们突围出去,没有接应之兵,可又能怎生逃过狼群般的蛮夷骑兵?与其逃走途中被歼灭,还不如坚城待援。”他起身向凌啸深深一躬,“侯爷,城中的粮草支撑不了五天,现在挖井都要挖到三十尺之深才行。也不过是杯水车薪,连侍卫们都开始喝马尿起来了,满城地伤兵更是成批地死去。最多五日,只怕皇上都要断水绝炊了!”
凌啸昂然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杀入侵之敌,凌啸从来就不含糊。今晚我军就要开战,里外夹击,誓死护卫皇上的安危!”
敌军的狂妄自大和康熙军队的惨状,深深刺激了凌啸,什么功高震主鸟尽弓藏的顾忌,瞬间就被抛到了脑后。康熙雄也罢,贼也罢,将士们满也罢,汉也罢。怎么说,这也是中华自家的军队,怎容得鬼子们杀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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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鬼子们要杀戮地却是凌啸军。
借着地脉关系,准格尔牙帐在葛尔丹不在的情况之下。也还是能告诉运转,不仅越来越多的牧民加入了骑兵行列,而且他们很快就从忠于他们的牧民口中得到了凌啸的动向。尼古拉斯很清楚,一支前来援救他们皇帝的军队,无论如何也会在休息一晚后要发动进攻的。他决定先下手为强!
马齐离去不到半个时辰,远布在四十里外的斥候队火速赶回来报讯,“候爷。五万敌军骑兵从西面向我们杀来,不足两柱香的时间就会到达!”
这下子可把凌啸给搞笑了,五万骑兵就来打我这四万有些火器的骑兵?发飙?
传令兵号角吹响,临兵斗者,列阵与前。摸不清敌军虚实地凌啸,和将领们一合计,先采取守势再说。
背靠这个小湖泊,凌啸把宁夏放在两翼,把湖北兵置于中军位置。是希望湖北兵的火力可以正面杀敌,更是希望借助宁夏兵常年马上生涯练就的骑术,防护敌军对两翼迂回侧击,以达到保护的目的。同时,他还留下了金虎领着一千湖北老兵作为后备,这样地排兵布阵,完全是正奇结合。
他相信,只要自己不像护军前锋营那样冒进,就算敌人这次派来了所谓的罗刹火枪队,也大可不用担心,那燧发膛线枪射程四百步,咱的铁桶霰弹也不错,而且火力密集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唯一让人担心的,是那些罗刹鬼子的开花弹。
敌军地影子在天际出现,迅速在众人的视野里扩大,这种速度让湖北将领们也大吃一惊,能把马匹的速度调整到这样地状态,恐怕不仅仅是骑手的骑术可以办到的了,西域多良马的马种肯定也占了很大的原因。想到等下即将在速度上会略逊一筹,金虎和特廷、黄浩三人都是互相看了一眼,手心竟是沁出了密汗。
马蹄声震的天响,却压不住各族联合骑兵的呐喊声。和中原骑兵呐喊喜欢喊杀啊之类的不同,这些部落之兵的呐喊竟是模仿狼嗥,“嗥~嗥~”之声不觉于耳,竟是给人一种置身狼群地恐惧。
千里望之中没有发现火枪兵的影子,也没有见到四周有炮兵活动的痕迹,想来是要继续封锁尼勒克城吧。在左侧翼之中的凌啸把令旗一挥,两翼开始加速小跑预热,等凌啸猛地一挥向前,号角声即刻变奏急促,骑兵开始们猛夹马腹,狂抽马臀,都开始全辐放纵马力,冲锋开始了。
哥萨克骑兵其实早就急不可耐了,他们在和皇卫军的较量里面丢尽面子,没能显示出能征善战的威名,现在,急于证明自己存在的他们,开始了疯狂的进攻。在他们的心目当中,冷兵器战阵里面,自己应该有一席之地!
中军因为是火力打击为主,加上连缰的战马运动缓慢,同时也需要阵前有一个凸形面的调整,所以,在两军相接之时,他们才开始横马待射。这时候的两翼已经开战了,才一开始砍杀,凌啸就吓了一大跳。
哥萨克等骑兵打不赢骁骑营,并不意味着打不赢湖北兵,就算打不赢湖北兵,并不意味打不赢宁夏兵!凌啸早对宁夏兵有弱的直接感观,可是却没有想到会是弱到一触即溃的地步。
现在,他对自己为了收揽宁夏军心而和他们在一起的决定,真真是感到恐惧了。
西域骑兵,多用弯刀,招式自然和直刀的挥砍大为不同,加上马速爆发力强,就算是换了湖北兵也很是不习惯,何况那些常常要以十多万对付四五万葛尔丹骑兵的宁夏军。
所以,在偏翼先锋竟如被削瓜一样,被哥萨克骑兵马撞刀砍的时候,身为统帅的凌啸就急了,完了,这次自己是真正的犯了不知彼更不知己的错误。
两边几千人的先锋不敌,却不敢往自己的中军方向退让,这一点,是个人都知道,中军可是己方的秘密武器所在。
可是敌人却不知道,当即就有三四千敌骑直闯进来,除了微微有些诧异中间的平静外,没有一个哥萨克骑兵减速。两翼传来的清兵哀号,就像是催促他们马蹄的战鼓,咚咚地敲击着他们的心房,调动着他们原始的嗜血欲望,直到崩天裂地的一声巨响,他们才在倒地闭眼之前,晓得除了疼痛之外,脑海里有一个“咋地啦”的疑问。
就为了准备好好应用这些霰弹小炮,凌啸才会选择小湖泊附近补充冷水的!
“既然没有敌军炮火,传令下去,把那些不敌的左右两翼给密集收缩起来,护住中军,把炮火的前凸面充分扩大。***,轰死你们这些王八蛋!”两翼的败退,让凌啸既是恼火,又是心痛无比,看到三轮装射的一百二十门小炮可以形成一个宽约千步地铅子网。凌啸也豁出去了,反正这新疆的水难以补充,霰弹打完了算数!
这可就是凌啸的一厢情愿了。
哥萨克骑兵的文化或许落后,可祖上是猎人出身的他们智商并不低。正面冲锋的三千多骑兵,被三字排开地小炮顷刻间轮歼,谁不知道危险?凌啸的变阵之初。他们或许还看不出意图,但是,在一个炮口组成的凸面显现出来,又葬送了一千多同胞的时候,这些人就不能不开动智慧了。
看到分工左翼的哈萨克骑兵似乎打得很顺手,哥萨克的骑兵首领连忙一别马首,往另外一翼冲去,心中感叹道,“得亏是我这种智慧的出来带兵,要是换了其他的酋长。只怕现在都还在往中间冲呢!”
他的这种智慧的确让凌啸头疼,虽是被自己地炮兵打死了四五千,可这些家伙还真是不笨,两翼的骑兵弱了,就追着打。此时变阵,已经来不及了。金虎急道,“爷,不如把两翼散开,咱们湖北骑兵在中军被他们携裹。着实没有用武之地,穿插切割吧!”
想想这也是个历练的机会,凌啸毫不犹豫同意了。可是他也担心两翼散开后会反被敌军切割,于是发出的将领却是两翼集团性运动开去。
这个命令,立刻就让战场形成了三处为战的形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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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远处观摩作战地尼古拉斯一阵冷笑,“哈哈,骑兵的素质决定了一切,这个领兵将军竟是饭桶一般,难道你要抛弃两个相对较弱的团队?哼,你要是这么想。本将军定会成全于你!当然,这种成全,是咱们藏身于后队骑兵中的火枪队来完成,所以需要花些时间的。要不是我得压制尼勒克城,不能调炮前来地话,本将军瞬间就能够成全你!”
和尼古拉斯想的基本相似,两翼虽然按照凌啸的将令,做了集团分离,并且各自做了左中右地自行区划,可是他们的军心却在担忧凌啸会抛弃他们,本来单兵素质不及敌军,现在就更加艰难了,他们在苦苦支撑之余,都在观望凌啸和他的湖北军。
统帅不是奶妈,可也不是路人。
当凌啸率着金虎预备队冲回到自己的军中之时,他能做的事情,就是激发全军的斗志,这一点,正是来自西方的尼古拉斯将军所不能理解的。
斗志,是对唯武器论最有力的反驳。
“操你妈,日你姐,干你妹子剁你鸟!”来自禽兽本性地一种宣泄,很快在凌啸身边响起来,这句迅速波及并很快齐声划一的话,不是斗志,胜似斗志!
凌啸却毫无观瞻这种万人粗口的壮观,他必须迅速指挥穿插和切割。瞅准两个方向,凌啸和金虎、特廷和多赞分别各率三千人,向两个边翼集团处发起冲锋,其余人则护卫着黄浩的炮兵作左右摇摆式移动,觑机杀伤密集敌军。
尼古拉斯听不懂震天的脏话,因为身边的那个准格尔大宰桑也听不懂汉语,但是他们都是长了眼睛的,对凌啸他们啰个不停的效果也不是视若无睹的,所以,他们很快就差点一跤跌倒在地上,“上帝啊,快出来看疯子!”
疯子的确很疯!湖北兵在刚刚和哥萨克骑兵交手的时候,也不习惯,也吃了单兵层次的小亏,但是凌啸的口号一出,群相响应整齐划一之后,局面顿时大为改观,杀得哥萨克骑兵纷纷坠马,竟是由开始的一比一置换,一举扭转到了三比一甚至四比一,五比一。这就难怪让尼古拉斯惊叹,还不顾尊卑地请上帝出来看疯子。
不过这位将军看到凌啸两军向边翼集团靠去,忍不住在战术上鄙夷道,“自己把军队分开,却又去靠拢,还疯子一样地乱叫,难道是精神病院出来的?”
凌啸是不是精神病院出来的,无需向他解释,但是凌啸现在担任的却是精神病医生!
他刚才在千里望中看得很是真切,宁夏骑兵在和哥萨克骑兵交战的时候,往往是马刀刚刚挥起。未待砍下,就被对方地马撞得身体往前微微一晃,犹如徒手格斗中下盘不稳一般,就是这微微的一晃,竟是让刀在条件反射之下迟滞了一下,这一条件反射。是注意力被转移到腰腿部,期望夹住战马保持平衡,可是造成的迟滞,却足以让对手的弯刀削断自己的胳膊,再补上致命的一刀。
这就是宁夏兵不及西域骑兵地关键所在,而自己破译了对付条件反射这种精神病的方法,那就是骂,忘我地骂!自己都忘记了,还反射个屁,自然就不会手抖。更加不会去管马下稳不稳了!
更何况,凌啸要亲身向宁夏兵示范,交给他们这种方法,同时也要告诉他们,我凌啸身为主帅。没有忘记你们!俺,铁血,可也有同袍柔情!
眼睁睁的看到,主帅自万马千军中前来,趟开一条胜利的血路。纵使宁夏兵们心灵坚忍麻木,尽管这是一个破口大骂的主帅,他们也会忍不住感动。死了那么多的兄弟。心中本就有愤恨血仇,自然是很顺口就骂了出来,宁夏兵这一骂,嚯!感觉真***爽。
两军实力的差距秘密,就像一层薄膜一样,被凌啸轻轻捅破,达芬奇密码的破译方法潜移默化地被敌忾同仇传播出去,终于,凌啸所期望的出现了。人人心中地潘多拉魔盒就此打开,顿时在战场之上,掀起了一片腥风血雨。
都是一样的两腿夹个东东,谁怕谁!更何况,这战场号子的潜能加成,着实让自己的兵发疯,却让敌军胆寒。
无知,是引发恐惧的原动力。怕黑,怕死,都是如此。
几万人齐声大骂,很疯狂。
战场上陷入了绝对地疯狂,两边的人都疯了。凌啸的手下是杀疯了,而敌军则是吓傻了。宁夏兵开始走出了肉体和精神的双重误区,发起疯来,居然比湖北兵有过之而无不及,毕竟,他们见过的血比湖北兵多,死去地兄弟也多,仇恨就更多。如果说湖北兵还一丝期望活着回去的话,那么宁夏兵则更好地把自己提升到了凌啸要求的已死境界。
是地,回去宁夏又能怎么样,和往日一样还是贫穷苦寒,还是时刻要准备打仗,还是今日不知明日事,倒不如痛痛快快活一场,报仇雪恨杀一场!
疯得当自己死了的宁夏兵彻底爆发,犹如一个叫小楼明月的家伙人品爆发一样,一发不可收拾,二比一的单兵置换比例,很快就达到了,正在向三比一进发,渐渐地,他们达到四比一的时候,开始体会到了爽的感觉。
当要付出自己唯一的宝贵生命给对方去爽的时候,坚决逃走不让对方爽,就是很明智的选择了。当我们想要爽可对方不让爽地时候,那自然是要追着爽一把了。
尼古拉斯呼唤上帝未果,再次把眼睛看向战场的时候,他知道,上帝现在可能午睡去了,已经抛弃了这群人,立刻他就打消了派火枪队上前的决定。开玩笑,骑兵都跑了,火枪兵开枪,谁来保护他们?更何况,枪不如铳,铳不如炮,对方可是有炮的,尽管是小炮!
此时此刻,哥萨克骑兵却跑在最前面,其首领心中反复地背诵着“操你妈,日你姐,干你妹子剁你鸟!”他是如此的专心致志,以至于每一个音节都反复回味,他的想法很是简单。
“这短短的几句话,真是战神赐予我们的神音!下一次,我们哥萨克骑兵下次也要沐浴神的光辉,哈哈,得亏是我这种智慧的,才能学到这一招,才能跑得这么快,要是换了别的酋长来,哪里还能学到这种战神咒语,哪能向我一样,只是损失一万五千人!哼,弱智的,只怕早就全军覆没了。”
凌啸却是无法去追击的,眼睁睁看到敌兵逃走,这无疑是胜利者的一种痛楚,尤其是自己也被他们狠狠地捅了一刀,这就更加痛楚了。
可是,今天他们已经向小楼明月一样爆发过了,体力透支后的疲乏,让大家几乎都从马背翻到地上,四仰八叉地摊着,看着蓝天白云,感叹这阎王没收的幸运。
敌方丢下的尸体,是两万七千具,而自己的阵亡人数竟也达到了一万二千人,还不算伤兵累累有六千之众。战场的清点,让凌啸暗自神伤,那边响起的杀俘惨叫,更让凌啸闻之恻然。他忽然发觉,原来自己其实是厌恶战争的,厌恶尸体,厌恶血腥,厌恶活生生地剥夺生命。
战地野花格外香,可凌啸看到浅草从中的那些花朵,没有一点觉得香的感觉,因为那上面全是血腥。在狼居胥初时歼敌的兴奋,已经荡然无存,他知道,自己现在似乎心灵受伤了,如果有一天,自己真的被逼上梁山,以前的那个造反选项,还会不会是个好的选项呢?
胡骏这次受的伤不轻,可年轻人就是***牛,包扎好手臂,就匆匆赶来,把一副地图递给看天发愣的凌啸。“爷,下一步该怎么搞?”
怎么搞,是凌啸的责任。他接过那幅地图,忽地眼皮一跳,像是看见毒蛇一样,把地图猛地合起。那没有新疆地疆域图。再次刺痛了他,刺痛了刚才也许是妇人之仁的感悟和犹豫。
“爷,你刚才说什么?石油?嘛玩意啊?”见凌啸小声嘀咕一下,不懂的胡骏自然是要问了。
凌啸苦笑一声,默然无语。新疆有石油,日后的中国即使有了新疆。可还是贫油国,要是没有了新疆,老天爷啊,简直要和无油国差不多了。他一把展开地图,新疆要是不能获得,我活这第二遍,死了阎王也不依的。
见他看地图,金虎特廷等将领围过来,宁夏军的参领们也过来了,不同地是。他们真诚地跪在凌啸的面前,泪流满面,啼泣道,“军门,以前。我们只叫你候爷,是不服你,现在真真叫你一声军门,请接受宁夏四营的最高敬意吧!”
这四个家伙真是幸运,居然一个没有挂掉。吴岳、古擎、韩佩、胡朔一起起身,向四周的宁夏兵猛喊道,“咱们活命。是拜建州将军所赐,能胜利,更是因为军门是真正的将军,让我们给将军行个军礼吧!”一声开去,跪倒一片。
凌啸笑着摆摆手,低头想起下一步该怎么搞的问题,却见那一边雅茹向自己微笑着招手,他顿时笑得很是开心,自己又一次保住了小美人的性命。
“你说什么?去敌营?嗯。真的是很有道理!不过,咱们似乎也应该派个人潜入尼勒克城去。也不妥,敌军这次看到了我们的实力,定然不会让我们自由出入了。可是我们能战之兵不过两万,里应外合之计显然是不可能的了,唯有寄望于大将军地十二万人马赶来。嗯,这样吧,明日里全军前去攻打一番试一试,说不定可以奏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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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齐高声在井口喊道,“沁出来了吗?”下面的回答因为太深,显得瓮声瓮气的,却还能听见,可就是这回答,几乎让马齐吓得掉下井去。
“马中堂,不好了,下面是石头了。”
一屁股坐到井旁的石头之上,马齐干咽了一下枯燥的口腔,却感觉到自己其实是吞了一层口中干皮。这口井可是皇上专门分配给他和理藩院及各位随军文臣地,可是现在却已经干涸了。想到外间的士兵们开始杀马喝血了,他就不寒而栗,要是真的没有了水喝,可怎生是好。
马齐心中忍不住大骂凌啸无能。四天了,整整四天了,这厮除了前天来救了一次被炮火打回去之外,再也没有的消息,眼见得城中断水,一群士兵如果明日还不突围,可就再也没有了机会。
“中堂,确实没有水了,不如学我一样,咂吧咂吧这湿泥巴好了。”一个戈什哈从井口爬起来,满口的泥巴渣,说地话却让马齐哭笑不得,如果他还有眼泪哭的话。
马齐做了一个干哭的表情,有气无声道,“本中堂倘若是满口泥巴,又如何见人?”想想,他还是做了一个决定,再次赶到尼勒克小宰桑衙门。他要去见皇上,一来看能不能噌点水喝,二来,再次进言议和之事。
水却是没有地,仅剩的一点点,康熙自己要喝,两个重伤的儿子也要喝,哪里会有多的水给他?听说他的井已经枯了,康熙指了一下盆架上的黄布,“那个是湿的,赏给你吧!”马齐大喜过望,赶紧过去抓住就往口中塞,忽觉味道颇不雅逊,偷偷拿出来一看,见上面还有脓水痕迹,顿时明白这是给皇子们擦拭过伤口的,忍不住一阵反胃,暗自后悔,还不如吮吸湿泥巴呢!可是嗓子的干涩让他十分地难受,正好康熙看了过来,连忙把眼睛一闭,把黄布塞进嘴中。
康熙看他可怜,心中一软,指着桌上的那个磁杯,道,“里面还有一点,润润吧,怎么说,你也可能是陪朕赴死的大臣。”
马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哀道,“皇上,皇上啊,议和吧!留得……”
康熙无声叹息一下,“朕打出去过两次,皆被炮火所阻拦,四万精兵尽丧于此。凌啸他前天不是没能打赢吗,咱们君臣里外夹击都没能冲到一起。他此刻也说不得是死是活,先等飞扬古会师,否则,明天誓死突围吧!”
他已经懒得说什么了,罗刹逼迫自己求和地意图,他算是彻底的看穿了。反正他是已经立下誓愿誓死不求和,人活到自己这个份上,富有天下,权柄一生,嫔妃众,子女多,也没有什么做人的遗憾,就算是放到古今皇帝里面,也不差了,最后的这点子兵败。也怪不得自己,自己是皇帝,不是武将,就此死去,后世最多说自己好大喜功。加上自己以前的功业,可能还不会说得这么刻薄。
可万一是求和,晚节不保,人活着都没有意思了,更何况当皇帝训人?
再说。还是有最后的希望,飞扬古嘛!
“启禀皇上,外面好像又有了动静!”德愣泰进来禀报。他地嘴巴都快要开裂了,“好像是有人向这边发动了攻击!”
君臣等人再次赶到城墙之上,却见城外七八里处,炮火硝烟弥漫,隆隆炮声里,万马奔腾的声音不可掩盖,而硝烟中,斗笠顶的号褂子骑兵,正往这边猛冲过来。可是他们却遇到了猛烈的阻击。大量的敌军骑兵把他们围追堵截,炮火也在他们稍微聚集一些的地方爆炸,不时有人倒下。
“是清兵,是有人来救咱们了!”侍卫也好,懒洋洋拿着武器的御林军也好,心中都升腾起了希望。康熙的希望却坠落下去了,千里望中数数人数,就知道了,这是凌啸的兵。前日凌啸来救的时候,只有两万多兵,从他们身上地伤痕包扎还可以看出,他们已经被蛮夷们打去一半。现在来讲,不是飞扬古的大军,是不足以救自己的了,可飞扬古追葛尔丹去了,什么时候才可以得到自己的信息,何事可以赶来,这都是未知数。
“皇上,请示下,要不要出城夹击?”瓦尔达连忙请旨。
康熙一摆手,摇摇头,刚才他也在默默地数着,凌啸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这种试验,他已经没有兴趣再做了,凌啸好歹是来努力地救过自己地,这已经够了,死光死绝也没有任何用处。
死光死绝也不能救走皇帝,这种想法,不仅康熙有,尼古拉斯也有,可他亲自指挥着截击清兵,马上就看出奇怪来了,“不对啊,他们怎么不来打我们,却拼命往城里面跑?”尼古拉斯很快就在心中思量得失。这股疯子军队天天骚扰自己的后方,让自己不厌其烦,现在他们好像是要往城里面去,这可就是怪异了?想了半天,尼古拉斯忽然猛地给了自己一个耳刮子,让旁边的部落首领们看得大吃一惊,没有蚊子啊!
“笨蛋,传令,不许打炮,浪费弹药干什么,等他们全部进去,就没有人骚扰咱们了,何乐而不为?!”罗刹炮兵令行禁止,马上就停下了射击,炮弹的确不多了,虽是已经派人前往鄂木克斯去运了,可是一千多里的路程,着实不近地。
炮声的停止,让人顿时感觉到压力的消失,清兵加紧向尼勒克城紧急前进,那种速度却并不甚快。满场地人都看着这群往牢笼中钻进去的清兵,包括城里面的自己人。
参领吴岳看到城墙越来越近,可敌骑也好,敌炮也好,统统不再阻拦自己,心中狂喜,侯爷真是料事如神。
他不由得想起昨天凌啸的话来,“宁夏弟兄们,你们要是相信凌啸不是个卖兄弟的,就为国家做一件事情,这既是命令,也是请求。但是,我更希望你们把这当成是请求来答应,这样的话,我才会觉得你们是把我当了兄弟在看待!要是最后我丢下你们不闻不问,湖北的弟兄们可以作证,我从今往后都不会提到兄弟这两个字,因为我不配!”
这样的话,出自一个领导自己胜利,且没有抛下自己的人之口,吴岳不知道会不会有人不信,起码自己相信,起码这随他前来地所有宁夏军相信。
兄弟这两个字,很温暖。
当拥入城门之后,本就拥挤的小城更加拥挤了。康熙狐疑地看着这个将领,他并不认识吴岳,吴岳却认得黄带子,上前跪下叩头。
“建州将军麾下参领吴岳叩见皇上。奉将军令,为皇上送来粮食饮水。”
话声一落,宁夏军纷纷自马上解下水囊米袋,高举过顶。
众皆骇然,付出了这么大的牺牲,就是要为大家送来这些粮水?可这也支撑不了几天啊!
无论可以支持几天,康熙都也不禁色变,“你,你们准备怎么出去!”
“将军说,皇上平安出城的那一天,也就是我们出城的日子,如果最后不能解开这重围,他也会进来,陪皇上做一对有气节的君臣!”
马齐的心情好多了,心中一笑,凌啸实在是会说话,过得几天,说不定飞扬古都已经到了。其实他又怎么会知道,凌啸就是想等飞扬古来救康熙!
有气节的君和臣!
困坐孤城之中,凌啸历尽千辛送来了粮食和饮水。将疑臣惧之时,凌啸向康熙表示出了最高的忠诚和敬意。粮食饮水只是对生命延续的裨益,可是这一句有气节的话,却是对康熙在这艰难时刻里最贴切的赞扬评价。
仅此一点,就足以让康熙大生知己之感,那里忍得住心潮的澎湃,顿时潸然泪下,唬得一群文臣武将跪满一地,纷纷请他保重龙体,放开心怀。
看看满地的跪俯,康熙却生出了颇为孤独的感觉。作为皇帝,天下之主,对生命该是何等的重视,秦始皇唐太宗都求神寻仙吃金丹,妄图长生不老,可见天子们对于生的留念。我玄烨也一样地想要活命,可是如果要我用尊严去换,绝对不行!不慎兵败,只会为后人所惋惜悲痛,可委曲求和,则会为后世所奚落唾骂。
作为皇帝,对生的渴望,和对青史名节的追求,让朕每天都在苦苦挣扎,可除了凌啸,谁又能明白朕的这些悲苦心曲?!
“忠毅侯仍在外间周旋图谋,朕深感欣慰,诸臣工也是忠贞之士,悍不畏死之下,定能坚守下去,飞扬古十二万大军,须臾可至,宁陕甘四十万带甲,勤王途中!何惧哉?!惧何哉?!”康熙的即兴之言,顿时鼓舞了大家,一时间纷纷升起了生地希望。眼睛都开始由浑浊变得明亮起来。
吴岳却心中一凛,皇上真是能掰啊,尽是哄骗这些京畿皇卫军,我就从宁夏来,怎么不知道所谓的宁陕甘四十万带甲?
还有一个人也知道没有什么四十万带甲,他就是四川总兵年羹尧。
老四请旨把他弄到皇帝的亲征军中。虽是调将不调兵,可也有抬举他的意思。无奈,这里的将领们都是有背景的,不是皇上信重之人,岂能得到康熙身边地重要职务?谁会把年羹尧个屁大的空杆子总兵放在眼中,所以这些天来他都是以总兵衔带游击一样的兵,那心中的郁闷和烦躁可想而知。
看到年纪比自己还小的凌啸建功狼居胥,官封从一品建州将军,加上世袭罔替的侯爵爵位,真是少年发达竟冲天。那心中的郁闷和不服,总是难以排遣开,现在又听到康熙对凌啸欣慰,妒火蓬勃中烧。要不是他看出来突围的难度在于炮火,而自己对炮火鞭长莫及的话。他真想现在就主动请缨。
这般见识,他年羹尧有,咱们那个生在制导兵器时代的凌啸,在仗还没打起来就知道了,不过。他地“鞭”比年羹尧长的多,不仅可“及”,还可以狠狠地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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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啸用兄弟感情打动了宁夏兵。让他们给城内送去了大量的水,就是那些装浇炮降温水的大水囊都给送进了城去。“皇上,省着点用吧!”凌啸看看远处的城墙,挥挥手,金虎马上带着湖北老兵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他们将遵照凌啸地将领,远离战场一点。这一点,凌啸是有私心的,狼居胥的功劳。已经足够他们日后的升迁优恤了,何必要把自己的这点种子全部拼光?
留下地是三百个土尔扈特牧民,仅存的一百个何园亲兵,再就是十八个伊金霍梅勇士。凌啸和雅茹,以及左雨胡涛早已经换成土尔扈特的服装,远远一看,就是一群威武精神地蒙古小伙。
作为很可能远嫁蒙古的宗室郡主,雅茹本来在宗学里学过很浅显的蒙语,但是说和听都非常的差,这些天和自己的子民一顿恶补,倒也能做些浅显的交流了。为了心爱的人,雅茹经历和忍受了寻常女子难以承受的苦楚,这一点,就是百战余生的战士们,也对她佩服不已。而现在,她则以巾帼凤胆豪情,来向凌啸证明,自己年纪虽小,但绝对值得凌啸去钟爱一生。
听到罗刹炮火地厉害,雅茹提出了深入虎穴炸弹药的大胆计划,并且要以土尔扈特祖神之母转世之身的身份一同前往。当凌啸忍不住要问她为何如此胆色的时候,雅茹一挺蓓蕾初绽的胸膛,嗤嗤娇笑,“唉,雅茹的命苦了点,现在才后悔不迭,尝闻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等到突然发觉小女子的胆子可以包天的时候,才知道,我要嫁的那个人绝不是前者。”
“渥巴锡,你们土尔扈特真是狗胆包天!竟然敢和我们抢粮草?还想不想从我们哈萨克斯坦借道回国了?马上给我让五百斤牛肉出来!”
哈萨克骑兵首领大骂渥巴锡,这可把在一旁的准格尔大宰桑给难住了。葛尔丹可汗和主力部队都不在,汗国风雨飘摇之际,他实在是不想得罪任何一方,最关键的问题是,他不是不想劝架,可这些人都是罗刹国号召来帮自己打仗的,却偏偏没有一个人听自己的号令。
渥巴锡是土尔扈特的骑兵首领,更是整个部落的可汗,哈萨克人的挑衅实在让他愤怒,可是想想在哈萨克斯坦西面游牧的十七万族人,渥巴锡无奈地咽一口唾沫忍了。
出得这临时牙帐,渥巴锡恨恨对夜色沉沉的天一声怒吼,天涯游子受人欺凌啊!
“父汗!父汗!快,快去拜见祖神之母神驾。”儿子贾古努德从远处飞驰而来,带来了惊人的消息。下意识地一摸胸前衣襟中的羊皮,渥巴锡不禁有些茫然,祖神之母?虽然我们每个土尔扈特子民都信奉这祖神和祖神之母,虽然自懂事起就要在祭师那里求一幅羊皮膜拜祈祷。可那毕竟是祖辈地传说啊。
父子联袂赶往本族骑兵的驻地,才发现这里早已经沸腾了。本族的骑兵纷纷跪倒在地,手持羊皮膜顶而拜,口中念念有词地背诵着自古流传的祖神世系语典,而他们所拜的人,就站在渥巴锡的大帐之前。渥巴锡上前几步。接着篝火地光芒定眼观察,顿时就傻眼了。
十八个袒胸的蒙古卫士八字排开,将自己的子民们隔离开来,这让渥巴锡大吃一惊,他认得这些胸膛上的文身,是成吉思汗高贵的守陵世卫。
而八字的正中间,自己的大祭师正对着一个少女高声祈求。少女美丽而清纯,野性而活力,似笑非笑地看着繁星天穹,无语却庄重。矜持更慈悲,不正是那羊皮中祖神之母还有谁?!
贾古努德见父亲虔诚地跪下,赶紧也双膝一曲,陪着父亲膝行上前,渴望沐浴神灵的光辉。聆听祖先的谕示。
雅茹却哪里有什么谕示可以颁布,光是凌啸交给她的这所谓母性光辉地表情,就已经让她面部发酸,想起当日自己调侃凌啸的话,不由得面露笑容。这一笑竟让终生颠倒,就连渥巴锡都感觉到,当初给祖神之母画像的人。水平实在太差了。
“可汗和大祭师请进帐吧!”雅茹极为和蔼地说道,如同玉盘珍珠般的声音,悦耳到了极点,让先入为主的骑兵们感到仙音袅绕。
渥巴锡怀着对神灵地敬畏和惴惴不安,进到帐中,却猛然发现一个人大马金刀地坐在自己的椅子上,不由得一愣。雅茹却收起了一切的神光,恢复了小女孩的神情,一蹦一跳地跑到那人的座椅扶手上随意而坐。看到这一幕,渥巴锡除了瞠目结舌之外,还是瞠目结舌!
大祭师却上前对渥巴锡耳语几句,所说地话让渥巴锡大为震惊,指着那人结巴道,“他,他是祖神之父?那,那,那还不是祖宗转世!”
要不是雅茹的模样实在太像了,渥巴锡可以肯定,自己会暴走一通后,再把这个敢占自己便宜的年轻人暴打一顿地。这么年轻就想来当老子的祖宗,还要当全族人的祖宗?
神棍!
凌啸却毫无神棍该有的胡侃,微笑着道,“渥巴锡可汗是吧?本人大清忠毅侯凌啸是也,代表康熙皇帝和祖国人民,欢迎你们回到祖国的怀抱,祖国可以提供大量的牧场给你们安居乐业,从此以后,土尔扈特子民,不需要在万里之遥思念故土,不会再孤苦无依地受尽外族的欺凌。归来吧,远方的游子们!”
达契台十分娴熟地把凌啸的话翻译给了渥巴锡,然后再加上了自己地身份解释,“我,伊金霍梅旗台吉达契台、成吉思汗世卫首领,可以向你保证,忠毅侯所言属实。”
有了神圣的伊金霍梅旗的旁证,渥巴锡的嘴巴张得更大了。他不是不相信,实在是太相信了。凌啸,这个名字,从俘虏的口中为人所知之后,在军营之中传得很响,其他各族哪个不是想食其肉寝其皮?神棍,可是一个高智商的职业,不会傻到去自称凌啸!
身为上位者,渥巴锡除了信神敬祖之外,他必须为全族前途考虑,凌啸的话,很平实,却让他怦然心动,更何况,向清朝报警讯的人,本来就是他派出去的。外族夹缝里谋生存,其中的艰难困苦,乃至血海深仇,身为当事人的他们又岂有不知道的呢!
忍住了内心的那种狂喜,渥巴锡假作沉吟,他还有一件事情需要努力。
在和大祭师等一些重要人物商议一番之后,他告诉凌啸,“我土尔扈特愿意回归,甚至在必要的时刻也能临阵反戈,但是我有一个全族的请求,希望您转告康熙皇帝,请皇上将祖神之母册封为土尔扈特圣母,并,并严禁任何人亵渎!”
渥巴锡的话,让在场的人个个点头,却让雅茹大吃一惊,有些恐惧地靠向凌啸的怀里,凌啸一把抱着雅茹的腰肢,哈哈大笑,盯着渥巴锡道,“这是条件吗?!”
“……算是吧。”
“那我现在就告诉你,行!”凌啸热切地冲上去握住渥巴锡的手。
渥巴锡大喜,可眉梢的笑意还没有展开,达契台接着翻译的话,几乎让他昏倒。
“好人啊,你真是太有才了!这点我完全赞成和拥戴,圣母嘛,当然不许任何人亵渎!再说她是我妻子,怎么容得人亵渎!”
纵使渥巴锡已经得知了凌啸的身份,也很理智的意识到他可以成为本族最好的庇护后台,可他仍然忍不住心中鄙视,这厮的确不是神棍,是占大便宜的恶棍。
有了土尔扈特族新到骑兵的身份,藏身敌军之中的凌啸和众亲卫,很快就摸清了敌军的大致分布。至于罗刹的火炮阵地,凌啸等虽不得接近,但是已经知道了具体的地点,只不过那里戒备森严,荷枪实弹的罗刹火枪兵保护得十分严密。
凌啸当然不会傻到用刀枪对付火枪的地步,更不会要求土尔扈特去暴动,那样的结果,只会给这个部落造成被围剿消灭的灾难。他必须等,等飞扬古大军的到来,等清兵有足够的形势能保证接应土尔扈特。
这一等,竟然又是两天过去了,可还是没有飞扬古到来的信息。凌啸掐着指头在算飞扬古各种可能,除非是飞扬古十二万大军被葛尔丹的五万人打败,要不然也该到了吧!
焦急躁动的情绪包围了凌啸,他很清楚,康熙又快要断炊绝水了。倘使葛尔丹真的爆发打败了飞扬古,那现在的自己就是在延误军机,到那时候,葛尔丹回师,城中的清兵可就要清洁溜溜了。此刻的他,心中开始忧虑起湖北老兵了,形势的发展,让凌啸已经不能再考虑留什么种子了,他只是担心,自己的这四千子弟,能不能完成对付上十万敌军的任务。
贾古努德和凌啸差不多年纪,精通各族土语的他虽不懂汉语,可他最能是机灵,每次凌啸出去侦察,都是他这个王子出去相陪。每次凌啸但有询问,小伙子总是能回答到点子之上,颇得凌啸地欣赏,加上他的可以巴结,凌啸与他甚为亲密。看到凌啸今晚闷闷不乐,便扯着凌啸和达契台出来散心。
军营之中有何可以散心的?别忘了这都是游牧民族。即使因为没有女人,无法上演热情奔放的篝火晚会,可天幸爱热闹的西域骑兵自有他们热闹的方式,聊天喝酒,掰腕摔跤地小型军戏还是有的。
几人正要乔装出去,却见渥巴锡忧色满面地走了进来。
“将军,我发现罗刹军中似乎有些不稳的苗头,甚是可疑!”渥巴锡的样子有些焦急,“本来,在罗刹军中。有几个同情我们遭遇的军官,待我们要友善一些,所以关系比较亲昵,今日我去找他们,想要搞些通行证之类的以便你们侦察。却被告知这些人不在,接连几次都是这样。您说这事情是不是透着邪?”
能够有权开通行证的军官,在罗刹军中的地位定然不低,罗刹要把土尔扈特绑在他们的战车之上,也不可能用低级军官去笼络渥巴锡。凌啸沉吟一下。“或许他们开会或者打猎去了也有可能啊。”
“不可能,开什么军事会议,也不会少了我们啊。打猎,我的将军,这可是牧场,不是高山丛林,军纪甚严地他们也不可能出去打猎啊!”
渥巴锡一脸的不可思议,倒是引起凌啸的兴趣,他一直以来都搞不懂,俄国为何不顾其欧洲利益,却来和东方交战。这是会把俄国拖进战争泥团的,会让这个还是农奴制的国家有分崩离析危险地。可渥巴锡只是罗刹眼中的炮灰,哪里能给得出凌啸要的答案。
更加郁闷的凌啸,一边随着贾古努德往几个部落比试摔跤的地方走去,一边在心中反复地思量飞扬古大军地命运。穷途末路的葛尔丹真的有本事打败熙朝名帅吗?十二万大军就算两个打一个,也能剩下两三万人前来亮个相啊!看来,这一次,自己必须要做个决断,最迟明天晚上,就要带着湖北兵决一死战了。
正在艰难地下着决心,不料贾古努德把他猛地往边上一拉,沉思地凌啸仰头一看,迎面走来一群罗刹军官佐。对于这种十七世纪的俄军军服,凌啸感觉到了一股现代的气息,未免多看了几眼,却不料这一看之下,大惊失色。
“#%……#¥¥¥”其中某人对凌啸唧唧呱呱、
“逼的!@##¥¥%%……”这群人走过,留下凌啸嘿嘿冷笑。
日你妈的,如果说发现了炮兵阵地,是老子找到了罗刹军队的后菊所在的话,那么现在老子可以对天下宣布,整个俄罗斯的后菊就暴露在自己的面前。
无论是熊狮虎豹,任你如何张牙舞爪,老子只要一指爆菊,也得俯首称臣!
不过,相对于北极熊地菊,凌啸感觉到自己的手指似乎还细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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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逼的非逼的,没有人敢逼迫彼得-费奥多罗维奇,除了姐姐索菲亚之外。
没有一个人会料得到,横跨东西两大陆的俄罗斯沙皇会出现在这里,就连凌啸也没有料到。但是料到不料到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亲身遇到!
因为年少轻狂时候,羡慕彼得大帝的那上翘的胡须,无意间买了一本《彼得大帝》看过的凌啸,那少年世代的记忆如泉涌般跳跃出来,而经历了这么多的坎坷之后,少年时代对外族英雄的仰慕已经荡然无存。任何威胁到本国安全的外族领袖,都只是敌人,越伟大就越是强敌!
凌啸是草草读书,又怎么会想得到彼得是如何到达这里的,但是彼得自己知道。
彼得在一群忠心近侍的簇拥之下,在这群土尔扈特人的面前走过。他知道,自己对这群东方人毫无兴趣,这些东方民族是如此的愚昧无知,落后不说还孤陋寡闻,总是把我们称做鬼子,只要看到美丽的金发碧眼微红皮肤。就像看猴子一样地看,真是完全没有半点修养地无礼行为。
“哼!你们看够了没有,你这个年轻人,说你呢,看什么看,还摆出个大惊失色的样子。很好看吗?无知!噎,你还看?看完我还看自己的手指干嘛?就你那细手指,很好玩吗?!”
“彼得,走吧!东方猴子有何好看的,咱们还是赶紧把最后几个忠于索菲亚的家伙们连夜干掉,然后,在后半夜动手向尼古拉斯摊派。你放心,这么多低级军官都忠于咱们,咱们一举夺了兵权,和清朝皇帝立个和约就回莫斯科。索菲亚的那些射击军可是已经占领了莫斯科啊!”堂弟伊凡亲王劝说道。
听了这个堂弟地话,彼得收回了对东方年轻猴子的鄙视,一边走一边哈哈大笑,“哈哈,伊凡。我的大副,索菲亚不足虑,莫斯科附近的各个驻军都是忠于我这沙皇的!就算她趁我出国学习,暂时重新夺得摄政王地位,可是她背后的教会势力也怕军队的不是?哼。这个女人实在是阴险,买通荷兰东印度公司,说好了只是上船做个见习船长。只到好望角去一趟,结果竟然一直开到了印度。幸好当日我在东印度设立了办事处,不然怎么会晓得她政变?!她怎么都不会想到,咱们会从陆地穿越帕米尔回国吧!还夺了她最宠信的尼古拉斯的军队,哈哈!”
一大帮子侍卫护卫着两兄弟很快就来到他们的目地地,别尔夫什卡军团长的营帐。
彼得一挥手,侍卫们立刻涌上前去,一把按住两个吃惊的卫兵,两兄弟不言声地走进营帐。看到里面有十几个人正在喝着伏特加聚会,彼得不由得一愣,随之镇定下来,绷着脸看着这些军官不言声。
别尔夫什卡大愣,眼珠子在他酒精烧红的面孔上快要崩了出来。《步兵操典》封面上的沙皇陛下,竟然活生生地站在自己地面前,手中竟是握着代表皇权的小金杖。
别尔夫什卡毕竟是身居军团长的高级军官,见识和自控能力很强,短短的一愣间,脑子已经是电光火闪地思量了一遍。尼古拉斯和自己都是索菲亚提拔起来的军官,无论政见如何分歧,毕竟都是沙皇地臣民。索菲亚虽然给了自己两人一份授权书,可是两国交战是必须要沙皇允许的,擅自挑起两国的战争,这是要上军事法庭地,最终的结果必将是要被绞死的。
他是多么地期望眼前的这个家伙不在世界上继续存在下去,因为他明白,彼得接着存在,就意味着自己不能继续存在,当即,他心中确定下了最后的决心。
别尔夫什卡很出彼得意料的躬身行礼,却猛不丁地抓出腰间的手铳,无奈沙皇近侍们早就盯牢了他,一拥而上把他按倒在地,竟是连那扣动扳机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死狗一样地绑缚起来。
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句话,不仅仅中国有的,很快那些低级军官马上就参拜起他们至高无上地沙皇陛下。
直到后半夜了,这样的场面,在重复了几次之后,投诚的军官们才告诉兵彼得,除了尼古拉斯的亲随卫兵之外,所有的强硬反对派都被清除掉了。
彼得的眼睛都给熬红了,走进尼古拉斯的营帐,他虽然是在呵斥着呆若木鸡的尼古拉斯,可心中除了高兴,还是高兴。
马上就能够夺得兵权,明天就可以和那清朝谈判,维持原有状况也行,平分准格尔更好,反正两国本就接壤,反正清朝很是内敛,一个中心在西欧,一个在重点在东方,中间这块地盘,都不重要。
谁说不重要?!这底下有石油,所以凌啸动手了。听到远处炮兵阵地上的爆炸声,就知道连夜联系上的湖北子弟们赶到了,于是凌啸动手了。
近在咫尺的爆炸声,让分外眼红的政敌都是一愣。帐篷的门帘被冲击波给掀了开来,硝烟弥漫中,一群人手里拽着黑乎乎的铁球走了进来。
彼得定睛一看,打头的是一个熟人,那个喜欢看指头的东方年轻猴子满脸兴奋,伸出一根中指,在自己眼前一晃,然后猛地虚空一捅!
彼得忍不住狐疑万分,东方人这是什么意思啊?
绑架了彼得,能够有多大的好处,这一点,凌啸没有想过,也没有太多的时间去想。他只知道,眼下被他扣在手上的彼得大帝,起码能够换来他和湖北兵的安全!
能成为一个庞大帝国的沙皇,彼得是经过了残酷宫廷斗争的,无论他的其他才能怎么样,可见识不会差。对于这些手里握着黑铁球的东方人,彼得当然不会白痴到认为他们手里的东西是黑面包,尤其是看到他们那拽得像王KQ一样的时候,就晓得自己被人制住了。他是有了这样的认识,可是凌啸却不知道他怎么想,更不知道他的侍卫们怎么想,当然要示范一下的。
注定退出历史舞台的尼古拉斯和,因为没有武器,自然就马上被何园亲兵给扯到帐外,绑得像是个粽子。这个家伙还不明白怎么回事,就伴随着一声巨响,被一颗冒着青烟的土手雷给报销了。
彼得登时傻了眼,不过他很快就醒过神来,眼中迅速燃烧起兴奋,转过头去竟然热烈地和下属议论起来,这番讨论竟然热烈到唾沫直飞的地步,连何园亲兵收缴他们的佩剑手铳等武器的时候,他们都毫无反抗,就像是交给自己的仆人一般自然。
凌啸一面安排渥巴锡等人,在帐外大声地用俄语宣告沙皇被绑的事实,一面狐疑地听着彼得那些猪哼哼似的俄语,莫名其妙。这彼得是怎么回事,绑匪是我啊,他兴奋个什么劲?
“渥巴锡可汗,你告诉他们,要他们立刻下令俄军投降,并开始剿灭准格尔地两万叛军。然后再进行和平谈判,不然的话,我现在就炸死他们的沙皇陛下!”自己以前连小偷小摸的犯法事都没有干过,现在却绑了沙皇的票,凌啸很是兴奋,可他也知道局势很复杂,一个不好,就是白费蜡,当即毫不犹豫地命令渥巴锡打断那些人的讨论。
可是凌啸还是小看了局势地复杂性,也小看了一个人。准格尔大宰桑是听得懂俄语的,他意识到了本族的覆灭险境,用尽全部的力气猛声高喊几句蒙语,等到亲兵们把他打昏过去的时候,他的声音已经传出帐外很远了。自然就被那些为爆炸声惊醒的人给听到了。
一阵喊杀声传来,几十匹战马向这边冲来,对着凌啸这边就是一阵箭雨乱射,猝不及防的帐外人等,竟是被射倒了十几个。
“@##¥”一声暴喝响自凌啸的身旁。把他的耳膜都几乎给震破了。
暴喝地人是彼得,仅这一点,凌啸就自愧不如。一代大帝毕竟是一代大帝,很快就意识到来人是准格尔人,目的就是把他们连锅烩了,以阻止他们传令俄军对族人屠杀,争取获得大队人马的逃生时间。
彼得的命令只有他的下属会执行,可是都没有了武器,不过凌啸地反应也很快,仅仅在彼得话音一落,就命令大家快点反击。
渥巴锡的几十个随从。躲在马匹后弓箭还击,猛烈之下,倒也逼迫得准格尔人马势一滞,而何园亲兵着实让彼得看了一场好戏。燃香点火的手雷扔出去,爆炸声此起彼伏,硝烟四处腾起,气浪阵阵袭来,把绷得紧紧的帐篷布掀得乱晃。等到烟尘散尽,众人这才发现,到处都是倒地毙命的人马残骸,没有咽气地,在那里裸露着伤处的血肉模糊,有一阵没一阵地抽搐,却愣是没有一个轻伤的。
也难怪,几十颗手雷同时爆炸,即使是黑火药,也能发飙地。
凌啸一面肉痛不已,一面拔出马刀架在彼得的脖子上,令他们齐声高喊,召集罗刹兵前来护驾,并下令各营,除对准格尔骑兵外,不许互相攻击!
彼得很快就照办了,命令生效的很快,大批大批荷枪实弹的罗刹兵来到大帐之前。枪口对着外间,形成了一个保护圈。而凌啸借机传出令去,让湖北兵和土尔扈特骑兵向尼勒克城行去。
常年生活在边境地区的准格尔人,很多都懂得俄语,他们的逃亡开始了。昔日的盟友一下子变成了敌人,这不仅让准格尔人感到心酸心痛,也让哈萨克、哈萨克等族莫名奇妙,截击的命令就在犹豫间变得不可执行,任由准格尔人成建制地逃逸出去。
偌大的军营,一下子变得空荡和有序起来,凌啸大松一口气,这才感觉到背上凉飕飕地,湖北子弟和土尔扈特人安全了,康熙和那些困兵安全了。
凌啸一下子从紧张里松弛下来,心中一阵后怕让他差点虚脱,要是准格尔人刚才意志坚定地向这边攻来,只怕军营之中立刻就会乱了套,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命运像是在折磨凌啸一样,他刚刚把心放了下去,猛然间远处杀声震天,蹄声大作,地上的震动让帐篷布都剧烈地抖动起来。
“怎么回事?这不会是城中的大军开始反攻了吧?”凌啸第一个考虑是康熙刚才听到这边的骚乱爆炸,领兵反攻而来,可他忽觉得不对,康熙的兵马出来肯定是要出来的,谁都不会看不出这是机会,可是自己明明命令了湖北兵他们往城那边撤去,康熙又怎么会不知到我已经控制住了形势呢?
侧耳倾听之下,却发现这杀声竟是东西两面传来的,而且还在向自己成这边夹击之势。凌啸吓了一跳,难道是飞扬古正好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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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的却不仅仅是飞扬古,还有葛尔丹的残兵。
接到凌啸和硕岱紧急求援地时候。飞扬古追击葛尔丹过了唐努乌梁海,已经是在罗刹境内的克拉斯诺亚尔斯克南面三百里了。并不知道康熙有难的飞扬古下了狠心,以至于越境追击也在所不惜。这也不能怪报信人懒惰,大家都是向北同向猛追,难免就会耗时长了一点,竟然在凌啸启程之后的三天。才把信送到飞扬古的手中。
飞扬古当即立断,兵分两路,伊勒慎率一半继续追击葛尔丹,自己亲领一半南返急援康熙皇帝,等这批久疲之兵回到和凌啸分手之处的时候,又花去地四五天的时间,而此时的凌啸已经和尼古拉斯干了两架。
葛尔丹到底是被追上了,一下子被兵力优势的追兵打得损兵折将,匆忙间杀开血路,带着两万残兵向伊犁亡命难逃。只不过他们是从俄境南下,走的是西路。英雄末路,格外的凄凉,屁股后面被伊勒慎猛追之下,这西路的速度竟是比飞扬古的东路还要快。这才造成了西路虽晚些南返,但和东路清兵同时到达的巧合。
历史,除了人事之外,往往就是有着很多的巧合。
就是这个巧合,让凌啸措手不及。立功立怕了地他,本待马上就胁迫着彼得大帝去见康熙大帝,可偏偏就这么变起仓促。
葛尔丹现在已经顾不上怨恨康熙、凌啸和苍天。虎落平阳的他只知道,牙帐所在有自己的留守骑兵,身为军事首领的他,早就从身后追兵减半的迹象上判断出了一件事情,必定是康熙不妥,方才让和自己二十年鏖战地飞扬古分兵回援。这让他看到了希望,对尼古拉斯的守信,他不知道该不该感激,但是。活命的渴望,让他就算在臀部被马鞍磨破的情况下,也依然挥鞭狂奔。
图古纳一指前面还有灯火的军营,欢喜道,“父汗,我们回来了,哈哈,可以马上阻止反攻,出一口鸟气了。”
葛尔丹却疑虑丛生,怎么会没有巡哨探马在四周游弋?可是就是他地这点子疑虑,也被后面接踵而至的伊勒慎追得不知所踪。亡命之下,准格尔君臣不顾屁股后面被追杀,死命向营中疾驰而来。
活该大家都是打仗命,飞扬古自东北赶到的时候,却迎头撞上了刚刚侥幸从军营逃出来地准格尔骑兵。六万大军黑压压地疾驰而来,就算是天生智障也晓得不可逆其锋,那还不赶紧转头。无奈这些清兵第三次交战以来愣是没打上仗,有人可以被打,还不眼馋?加上人数又多,几路一分离,竟是如同赶鸭子一样把他们活生生往军营逼回来。
混战就此开始了。
到处都是呐喊之声,处处都是马蹄践踏和刀砍斧劈的惨叫,凌啸这才发觉,情况不明的形势下,自己唯一能够控制的就是罗刹军,这还是通过挟持彼得才办到的,他已经无法对其他族的士兵发出投降保命的命令了,因为,初来乍到的清兵可不认得人,刀枪剑戟早就往这些游牧骑兵身上招呼去了,无端被攻击的各族骑兵也不是好惹地,那还不是死命地反抗?
当自己成为一个旁观者的时候,凌啸忽地发觉,清兵也好,西域兵也罢,这些厮杀中的人真的很可怜,本来可以保留性命的,偏偏就仿佛是上帝之手在控制他们走向死亡,又像是生死簿上有命数一样,逃也逃不过。
因为这事情着实不能怨谁,飞扬古没有错,自己也没有错,现在就只有看康熙能不能让他们鸣金收兵了,否则,连自己和这些罗刹兵也要被卷进混战中去,罗刹鬼子死不足惜,可清兵死在他们的枪下,就太过于划不来了。
杀声渐近,祈祷中的鸣金声还是没有等到,彼得却开腔了,一句话就让凌啸愣住了。
“先生,加入我们俄罗斯籍吧,仅凭你的那个铁球,沙皇我封你做西伯利亚王吧!”
凌啸一下没有反应过来,甩手就给了彼得一个大耳光。在彼得无比幽怨的眼神看着他的时候,凌啸才明白过来,笑道,“呵呵,谁叫你在王后面加吧的?!活该!”
第一百八十三章你是不死之身了,够安全吧
这厮身处如此险境,不仅浑然不觉,毫无惧色,还在为他们俄罗斯图谋收买我,真是***豪杰一个。
凌啸的眼皮猛地一跳,浓浓的杀机涌起。
彼得是农奴制的俄罗斯走向日后强大的关键一步,就连苏联也称赞他是伟大的一代大帝,可北极熊的强大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夺走中国大量土地,意味着圆明园,意味着八国联军!谁会知道,谁又能保证,在这个平行时空里会不会有十月革命?更何况就算是苏联,也不是一样的大国沙文主义?
本来凌啸还想借俘虏彼得,逼迫罗刹签下条约,割让大量的西伯利亚土地给中国的,然后放他回去。可现在看来,实在是得不偿失!彼得已经立志要学习西方,放他回去,无异于放虎归山,失去的土地,咱们可以去夺回来,甚至可以去抢回更多,可让对手变得强大,就是十分的愚蠢!
彼得虽然言语不通,但是他十分的精明,见到凌啸眼中利芒忽闪,立刻警觉起来。彼得所图谋的事情,是俄罗斯千秋强盛的大事,加上西方也不以投降为耻,所以他一直以来没有把这被绑架当回事情,以为定个平等条约,最坏是赔付大量土地军费,就可以回去了。现在间凌啸面上阴晴不定,且面露凶光,心中感觉到万分的不妙,可他万分不解,这东方人是什么原因对自己起了歹意地?
不过。就算是凌啸告诉他,你以后会拽得很,只怕他也不会相信。
一阵猛烈的枪声响起,哀嚎和喊杀声传来,凌啸和彼得同时色变。虽然已经命令了罗刹军不得还击,并派了渥巴锡的随从在外面喊话。可是杀红了眼睛的清兵士兵怎能收手?
“先生,你,你不能阻止外面的杀戮吗?我们都是渴望和平的!”彼得神色很是愤怒,这才感觉到被挟持是一件多么悲哀地事情。这位沙皇的话声未落,帐帘外猛地跑进很多的俄罗斯军官,口中怒声骂骂咧咧,人手一只手铳,瞄准着何园亲兵和渥巴锡他们,气氛顿时紧张得走钢丝一般。
凌啸忽地很怨恨康熙,清兵都打到内围的罗刹兵了。你为何还不鸣枪收兵,难道你不顾我的生和死?!手中却拿过身边亲兵靠近手雷的燃香,惨然笑道,“以侯爵换大帝,这买卖还不亏啊!”
罗刹人见他这样一动。手下纷纷学他,下意识地往后面退了一步,这时候,渥巴锡才把他的话翻译出来,罗刹人急急忙忙地啰唆一番。渥巴锡待要翻译,凌啸却摆摆手。
他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他们要说什么,现在。他实在没有心思听下去,康熙不会傻到真的不管自己的,要说是为了顾全皇帝的颜面决定杀掉所有罗刹鬼子地话,那等自己把这些人缴械了之后,还不是想怎么杀就怎么杀!
可如果不是康熙不传令鸣金,那为何还不见鸣金?!飞扬古?伊勒慎?
鸣金也不是任何人都可以鸣的,那长短快慢的频次都是约好的,否则战场上还不乱套?
可为什么还不鸣金?这样的疑问,并不是只有凌啸有。就连康熙也在尼勒克城外三里处给急了。
全身戎装地他一声怒吼,“术裕和年羹尧这两个狗才在干什么?!怎么去了这么半天,还没有找到飞扬古鸣金收兵?!”说罢就想要上前,却被马齐等人死死拉住,以弓矢铅弹和四窜的流兵危险为由苦苦相劝。
康熙急,还有人比他更急,金虎打头,特廷、吴岳等鄂宁将领随后,猛地给康熙一下子跪倒在地,嚎啕大哭道,“皇上,请允许臣等前往营救忠毅候吧!”众将领齐声请命,引得曾在凌啸麾下过的士兵,也忽地下马跪倒一大片。
康熙毫不犹豫急声道,“带朕的黄金令箭去!命令咱们人先停下手来,然后再隔开他们。”说罢,转身索要了令箭,掷给金虎,又道,“两军红眼之计,可能会很难停止,小心些,都活着回来见朕,尤其是凌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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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等侍卫术裕和年羹尧两人,是奉了康熙的圣命前往东西两路军中传令鸣金。
术裕自然是很着紧凌啸地,开玩笑,凌啸不仅是故人之子,好友之弟,还是自己引以为傲的门下,就连皇上还老赞扬他把凌啸补进善捕营是为国举贤!当即他快马加鞭地驰往东路军中,见人就追问大将军所在,可是,要么是不知道,要么是回答不一,总之,他愣是没有找到飞扬古的中军所在。直到抓住一个前方退下来要请求大炮支援地牙将,术裕方才知道,因为罗刹鬼子的火枪厉害,老当益壮的飞扬古身先士卒,已经带着中军火线杀敌去了。
术裕心中更加着急,连忙带着上百的小侍卫们往前线赶去。
而年羹尧颇为顺利,一路体力超支的西路军极为疲惫,故未曾像飞扬古那样全力去追,只是稳打稳扎地把手住军营的西面,不时阻止小规模的袭击。所以,年羹尧很快就看到伊勒慎的中军大旗,他正要前去传谕,忽地在火光中看到十几骑清兵自前面驰来,当头的几个大胡子甚是眼熟,正要招呼一番,那些人却在自己想其名字地时候擦身而过。
“嘿!这是那个王八蛋的标下,招呼也不打一个就跑了。”年羹尧笑哈哈地驰出几十步远,忽地记起自己并没有认得的大胡子军官,自失地笑笑回头。却猛然间看到那些人竟然是向东驰去,恍然大悟过来,心中一阵狂喜,“葛尔丹!这厮是乔装地葛尔丹!天赐大功,天赐大功啊!”马上就一转马头,也不声张就率着自己的亲兵。向葛尔丹等人衔尾猛追,竟是把康熙的差使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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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虎待率着那一两万人驰出一两里,眼看就到了敌军军营。
他有他的章法,勒住马,对身边的将领道,“等下全军都随我的中军一起发喊,宣读十遍皇上停止进攻地圣命,若是能够就此分开,固然是好,可要是分不开。弟兄们,杀开一跳血路,向里面杀去,为了不误伤到侯爷,我命令你们。不许用剩余的手雷。”金虎的声音十分的沉重,“不愿意的,现在就给我留在这里。”说罢,他就死眼盯着众将领。
杀进去,以血肉之躯。面临着铅子弹雨,不允许用手雷,这就是意味着更大的伤亡。胜利在望之计,却如果死去,对每一个人都无疑是考验。金虎这么说,虽是一个预防针,可这预防针却是很吓人的。
金虎不再看任何人,抽出马刀,纵马前行,湖北兵将俱都无言,马蹄却不曾有一丝的犹豫。
吴岳回头看看自己的宁夏兵将。发现众人也都看着他,吴岳纵声仰天长啸,“干你娘的老天爷,要是老子死在这最后关头,老子要骂你不长眼睛,你个贼老天不能够还嘴,更不能怪老子不该去。呸!老子若不去,怎堂堂正正说兄弟!”
说罢,吴岳一鞭子猛抽在马屁股上,啪地一声脆响,战马竟是飞奔起来。
堂堂正正说兄弟!
宁夏兵跟进的越来越多,可等到他们到了战场之上,方才发现,要想堂堂正正说兄弟,还真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把圣旨念几遍就行了。
“奉皇上圣谕,全体官兵退后,停止战斗,违令者斩!”
圣旨毕竟是至高无上的,金令箭更是有生杀予夺的权力。
湖北全军地齐声高喊,初时被淹没在此起彼伏的枪声呐喊之中,并不醒耳,斗着犹斗,冲者犹冲。可是,吴岳很快就上来了,一万多人的高声齐喊,可就很有些震撼了。
三遍,四遍,大部分清兵都犹豫着停止了攻击,却还有一班人马在那里前赴后继地冲锋,打得又是血肉一片,更气人的是,湖北八旗参领柬答桂还被流弹给打伤了。金虎气得马刀一挥,上前就连杀两个清兵,愣是把他们给吓住了,这才停下手来。
战场的停火很快就达成了了。
清兵杀俘地事件,让罗刹兵对他们很不信任,本来是坚决不肯交出武器的,不过,这个时候,听到枪声停止的凌啸,胁迫着彼得走出帐来,就算是彼得地命令,他们也坚决的不同意,这就让凌啸有些无可奈何了。
幸好这个时候,康熙出现了。
玄烨的胆子虽不是特别的大,可他也不是胆小之人,在众侍卫把他远远地簇拥得只有一个面孔在外的时候,他拿出了自己的印信,这可是曾经签过尼布楚草约的简印,加上如此严密的防护措施,罗刹人知道了眼前的人就是清朝地皇帝。
罗刹的士兵,要求康熙做了一个不杀俘的保证,这才无可奈何地交出了武器,僵持,毕竟也不是办法。
彼得神采奕奕地看着中年的康熙,不改山崩于前的豪杰气色,对凌啸笑道,“你们的皇帝年纪不小啊,行事果然稳重。先生,你不觉得你可以把这铁球拿开了吗?要知道,你们的皇帝亲口保证过我的安全的。”
等渥巴锡翻译完毕,凌啸哈哈一笑,“保证──”,猛然运起气功一脚慢蹬,把彼得踹回空无一人的帐篷,随手就把点燃的手雷扔了进去。
“嘣──!”
“你现在是不死之身了,够安全吧?”凌啸喃喃道,转过身来,看看目瞪口呆的文武大臣,向瞠目结舌的康熙跪倒在地。
生俘敌国皇帝,无疑将是康熙皇帝生涯的巅峰成就,尤其是辽阔不下于中华的俄罗斯沙皇,不敢说绝后,但起码是空前,仅此一点,就可以让康熙稳坐中华青史皇帝中的前两把交椅,和秦始皇比肩而受万世敬仰。
心中怀有对此无限YY,并敏锐地意识到这对满族的统治稳固有绝大利益的康熙,所以不惜身冒奇险亲自劝降,他万万没有料到,亲自抓到彼得的凌啸,又不请旨地在众目睽睽之下把彼得干掉。虽然当场击毙敌国沙皇,效果与意义和生俘没有太大的本质区别,但是这里面夹杂着两个副作用,让康熙给惊呆了。
皇帝被杀,罗刹会不会举国来犯?
彼得已死,如何向他们要回土地?
他傻了,在场文武傻了,罗刹降兵在一顿骚动之后,更加傻了。全场人都盯着垂首跪在康熙面前的凌啸,呆滞地等待着事态的发展,没有人敢去主动招惹,生怕会引起什么上身之祸。
玄烨知道自己必须马上有个表示,这么样发呆下去,绝对会更加不利,对自己不利,对凌啸也不利。可脑子里面如糨糊一样混沌的他,决定把皮球抛出去。
“建州将军,为什么?!”
康熙的声音颇为严肃,虽是无怒无喜,可是熟悉皇帝的人都明白,一向喜欢直呼其名或者忠毅侯或者小纳兰地康熙。现在叫出了建州将军的职号,无疑是在国事层次上的质询,皇帝要的是事关国家利益的回答!
凌啸默然良久。
事涉生死,人无疑是容易会有所瞻前顾后的,没杀彼得地时候,感觉到非杀不可。可杀了之后,总难免会想自己是否太过于冲动,会不会还有其他的办法?当然,这绝对不是后悔,他知道自己有绝对的理由。
“奴才希望可以造膝密呈。”凌啸抬头望着康熙,眸子黑净得晶亮。
“事关举国福祉,你要当众……”康熙毫不犹豫也绝不让步,却说到一半而如遇鬼魅,骇然下戈然而止。
凌啸一愣,却看见众侍卫猛地运动起来。竟一拥而上把康熙护得严严实实。站在康熙身边的术裕嘴唇颤抖,一指凌啸却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凌啸正自纳闷时刻,突然感觉到身后脚步踉跄,瞬间就到身后,凌啸骇异地回头一望。毛孔剧烈收缩又随即爆开的感觉。凌啸是今生第一次尝到这种滋味,全身汗如雨下,眼前一张大脸,竟然是发焦须胡面色黑的彼得,正大眼瞪小眼地看着自己呢。
靠。真的是不死之身?!
沙皇却扑面就倒,那个面孔在凌啸眼中急剧放大,吓得凌啸连忙闪开。直到彼得健硕的身体趴在地面之上,凌啸才感觉到自己的背心冰凉。
彼得不是刘含章这样的中原武林高手,自然是无缘练习铁布衫金钟罩地,更何况凌啸现在的手雷也不是当日的大炮仗,所以彼得还是被弹片插得千疮百孔,只不过身体前面没有罢了,等他这往地上一趴,大家才看到他的背腰臀上满是汩汩的鲜血。
凌啸明白了,自己地一脚缓劲之踹。把彼得给蹬得在帐篷里面趴倒在地,手雷的弹片全给射在他的后面了。想到这里,凌啸连忙用目光在彼得的左背后心脏处查看,希望能找到弹片之孔,没有!连忙再看右边腰腹间肝脏处,依然没有,凌啸微微有些绝望,这厮竟如此命硬?!
康熙却看到了希望,“传军医!快传军医!”
三个飞扬古的军医迅速赶上来,打开药箱一阵忙活,却看得旁边地凌啸怒火中烧,尤其是那些军医落后的抢救方法,还有摆在自己脚旁的骟马似地手术刀具,深深刺激了他。
等彼得让俄罗斯强大吗?毛主席都说历史人物可以起到推动和阻碍历史进城,眼看着杀掉彼得可以让俄罗斯起码晚改革五十年,而保守的索菲亚能让罗刹再落后五十年,靠,弱敌百年的机遇就这样在眼前划过?
他正待想出什么动作,才跨了一小步却猛然听见康熙瞪着他道,“小纳兰,站着不许动!”
可凌啸是什么人?现代人!玄烨的圣旨他是不敢公然违抗第二次的,可是急躁间却让他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好主意。他一边点头口称遵旨,却偷偷做了一件很龌龊的事情,他在极力地控制好自己的身体办完一件大事之后,就开始祈求上天。
军医果然堪称外科妙手,刀具翻飞入肉,棉纱猛沾血水,不多时就料理好大半了,看着军医的那沾满血污地刀具,凌啸心花怒放,心道,呵呵,谁让你们这些西北军医不学习我的烈酒祛风法的?血污,这个词真是恰当,有血有污!谁也没有想到,在蒙古大袍子的掩盖下,凌啸偷偷地尿了平生最艰难困苦的半泡尿,污染了脚下军医的刀具。
老天爷啊,为了中华北面无强敌,保佑我有膀胱炎,尿道炎,梅……就免了吧!不过,老子军中艰苦,新疆缺水,已经半月未能洗澡,应该够了吧。
尿尿尿一半,尤其是要控制那种慢慢滴润出来的地步,那可是需要不停地重复才能办到的。这无疑是很艰辛的事情,可马上,凌啸就发觉自己做了一件很没有必要的事情。
“啊呀!”一个军医大声惊叫出来,吓了凌啸一跳,还以为他发现自己的小动作,待看清楚了,才真正发现自己是心花怒放。军医手指拨开之处。竟然是彼得地后脑处的一个小血窟窿。
康熙听到回报,看到面有喜色的凌啸,吼道,“把这厮先关起来!”说罢就甩袖而去!
弹片入颅,彼得要是再不挂,那可真是没有天理了。
可事情往往出于人的预料。天命之事很难为人力所改变。当被在尼勒克城关押了三天之后,凌啸就被术裕告知,彼得醒了,康熙要召见他。
除了中指向天一指外,凌啸只能无语,事实证明,自己没有泌尿疾病,彼得更是命好,天理这东西也不存在。
眼看着徒劳无功,还在中外人士面前丢了皇帝的面子。凌啸知道自己恐怕将是麻烦一大堆,所以走向康熙那里去的时候,他是多么地垂头丧气。
召见的时候,只有君臣二人,进来就拜的凌啸故伎重施。膝行地抱着康熙,却没有哭出来,他这次真的欲哭无泪,早晓得自己弄不死彼得,何苦要得罪康熙?
康熙沉着脸。任由他抱着大腿,目视窗外,心中万般为难。
狼居胥敲响葛尔丹丧钟。尼勒克挟持俄罗斯沙皇,千里奔波勤王护驾,迭次鏖战灭敌几万,于国家而言,一举而拓西疆扬国威,于自己而言,九日而解重围救君父,凌啸的功劳之大,忠义之诚。开国以来几人能及?可他妄刺罗刹沙皇,几陷国家于全面开战的境地,毫无半点老成谋国之识见,尤其是在自己做了安全保证之后,仍灭彼得之心不死,就着实犯了欺君违旨专横跋扈的死罪!
“怎么不哭?不往朕的龙袍上擦鼻涕了?看来,你也知道,朕这次不会再心软了?”
“……皇上!”听到康熙的语调冰冷,似乎听不出他欲待如何,凌啸更加的沮丧,“奴才哭不出来,这事情确实是奴才地过失,应该再丢一个扔雷进去的!”
康熙一脚把这个不长进的家伙踢开,勃然大怒咆啸道,“那你去炸吧!那彼得就在前面的侍卫房中,去!朕和你一起去,看你这混账东西怎么炸死人家的一国之军,再看你怎么如何抵挡人家来报这举国之仇!”
凌啸见这一脚踢得很重,听他地咆啸很是吓人,亢声道,“如果这是圣旨,奴才马上就去。”
“嘿嘿嘿!”怒极而笑的康熙,快步走到门前,猛然拉开房门,破口大骂,“圣旨?这时候遵起圣旨来了?!那三天前你为什么不遵?看来你也不在乎圣旨,也不把朕放在眼里,好,去杀啊!去!”
凌啸听着康熙骂出来的那些诛心之言,饶是他早有定计惹怒康熙,可也吓了一跳,赶紧做出委曲的模样嘟囔道,“那彼得要封我做西伯利亚王,我都不去,一心为皇上除此劲敌,奴才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西伯利亚王?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康熙喘着粗气听他这话,一愣。
“奴才要杀此人有三个原因,一是此人自负,二是此人雄主,三是全皇上之信!”
“嗯?”康熙黑脸哼哼。
“被奴才抓住,彼得从不曾求奴才放他一马,可见他自负已极,深知能够活着回去!此为自负。试问自负之人,如何不心高气傲,被我们俘虏之后,彼得定会视为他一生和罗刹国的奇耻大辱,若是回国卧薪尝胆起来,岂不是我大清地一大患?奴才曾闻太祖有七大恨之盟誓,后终灭明朝,思我朝先祖英豪,若是将来彼得奋发图强励精图治,而致我朝颓丧,皇上您如何对列祖列宗?!”
“……晤。”康熙面色稍霁。
“可要是彼得废柴一个,志大才疏之下,最多穷兵。黩武有些边患,也不太可惧,但是,接下来他居然求奴才了,但彼得不是要奴才放他,而是要封奴才为西伯利亚王爷。皇上,他身为皇帝,明明知道我乃是您的奴才,封给了我,这片土地也是要交给皇上您的,可他却毫不犹豫就把他祖先辛苦抢到地地盘给大清了,这就奇怪了。”
听到凌啸说要把西伯利亚交给自己,康熙心中有些温暖,面色缓和下来,自己关上了房门。
“他当然不会无缘无故地封奴才为王,他要的条件是奴才鼓捣的那扔雷!他要这杀人打仗的玩意干什么?奴才可以肯定,彼得绝对不是要当鞭炮放的。”
康熙开始慢慢在房中踱步,半晌在凌啸身前立定,“所以你认为他既怀恨,又颇有见识的雄主?可你完全能够在事后向朕禀报,等其签订和约,赔钱割地后再图谋之?”
见康熙终于开腔,凌啸死皮赖脸地抱着他的瘦腿,面上却是泪如泉涌。
“奴才为主子想,这难以做到啊。在俄境杀他,皇上,他那时有了火枪护卫,杀不了。在我国杀他,皇上立刻就成了古今中外的反复之君,失信于天下万国!所以奴才才说是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杀了他就当是战死,就他的那具臭皮囊,说不定也可赚些好处地。”
康熙不禁动容!忽地响起马齐刚才在耳边说凌啸惧怕功高震主而故意犯错的话,当时自己还以为这奴才和自己生分了,谁知道现在竟然是一心为了自己,甚至不惜为自己背黑锅。这份忠心,着实难得。
但是认错是不可能的,康熙笑道,“彼得这厮无论如何了得,难道朕还怕了他不成?!”
他用脚踢踢凌啸,“你这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家伙,居然还在这里把朕和一个死鬼比,着实胆大包天!也不晓得你有没有谎报军功,先去把死鬼们验明正身,再来这里领处分!”
君臣正说话间,却看见马齐快步进来,夹着一抱的黄绫奏折,见到凌啸竟是大吃一惊,和刚要起身的凌啸一个满怀,撒手将怀中的折子散落了一地。
凌啸被他撞得一踉跄,却看见地上一份折子摊开,打头就写着自己的名字。
“弹劾忠毅侯私蓄死士图谋不轨……”
马齐看到凌啸拿死眼盯着那份。折子,顿时呆住了,饶是他宰相城府宫门脸皮,也心中大急。完了,凌啸不死,定会把自己恨得牙痒痒的,可他哪里知道,我不是为这份折子而跑得这么快的。
一双手捡起折子看了看,是康熙。这份。凌志弹劾凌啸的折子,指的就是贾纵他们两千人千里上战场的事情。
康熙看完,又看看凌啸,笑眯眯问道,“要杀你,朕也用不着这种狗屁折子吧?!还不滚?!”
满怀心事的凌啸才走出房门,就听到康熙的声气响起,“传旨,兵部郎中凌志,蒙蔽君父,离间君臣,斩!”
凌啸摇头苦笑一声,郁郁前行,也不知道康熙是真是假,他也懒得在这个地方偷听,方才走出十几步,可能是马齐的谏劝惹怒了康熙,就听到这位九五之尊怒吼道传来。
“混账东西们,小奴才不救大奴才,大奴才怎么能来救朕?!”
康熙声音未歇,凌啸却听到前面侍卫房中一声俄语大喊,“$%$%$%”
窝火的凌啸怒道,“来了!”
没有留俘虏?验明正身?
凌啸暗自叹了一口气,杀掉彼得是他的宿命。可那四千多罗刹兵……
看到凌啸可以自由行动了,两个看守着彼得的二等侍卫神色一凛,赶紧躬身行礼后打开了房间。凌啸看到里面还有两个军医,踱步上前去看那一代大帝,这不看还好,一看这下,不由微微一愣。彼得的确已经醒了,可他的模样让凌啸马上想到了英雄末路这个词。
三天不见,这位沙皇陛下的面容很是浮肿,连眼泡都出来了,眼神暗淡无光,看到凌啸也不太认得,却还是略微有些映像,眼白一翻一翻的都往后缩去,显然非常的恐惧。这些其实并不能引起凌啸的注意,这厮看到自己的时候,不怕自己那才是怪事呢!
凌啸怪异的是他的嘴角和枕头。并不大的方头枕头上有一大滩黄呼呼的呕吐污物,很显然是彼得给吐出来的,颅脑伤容易形成颅内高压,造成呕吐现象,这个常识凌啸还是晓得的。可彼得的嘴角不停地溢出浓浓的黏糊糊口水,这就大出凌啸的预料了。
“他恢复的怎么样了?呕吐多久了?流口水是怎么回事?”
两个军医马上放下手中擦拭的毛巾,年纪大的那个躬身回话道,“回将军的话,沙皇的伤口都恢复得很正常,但醒过来就在不停地呕吐。渥巴锡可汗刚才来过,问他话,他也不回答,这口水也是不停地流,我们也不是很清楚他是怎么了。”
凌啸听了他地话,心中忽地自失一笑。我这是怎么啦,被康熙关成傻逼了?又不是来探视住院的亲友,反正是要杀的人,问什么病情啊!
正要把两人支走,那年轻的忽然补充道,“哦,将军,这个沙皇还发了癫,醒来才半天,就板了两次痧。好像是羊癫疯可又有所不同……”凌啸才懒得管他什么疯,死人是不会发疯的,可彼得还不是死人,他现场给发疯了。
“呕──嗷!──啊!”
低沉而痛苦地发自喉间的声音是彼得发出来地,把正和军医们聊天的凌啸吓了一跳。回过头来,却发现沙皇陛下背项僵直,正用爆满青筋的双手猛烈地抱着头部,把眼睛瞪得极大,可眼眶中竟是半红半白。
这般诡异的样子。让凌啸大为吃惊,人的眼珠可以转到看不到黑瞳,这是个人都办得到。可把眼睛周围的那些红肉都运动到中间来,凌啸就自认为不行了。可彼得却不顾自己出来吓人的不对,忽地一转臂膀,竟然屈身抱成一个吓球,全身剧烈的颤抖,频次像极了工业用筛斗。
这一秒钟四五下的抖动,凌啸自认练一下还是可以办到的,可彼得这样快让自己看不清楚地抖动频次,恐怕是人都难以搞出来。就算是工业筛斗,要想抖得如此均匀,恐怕那电压需要非常的稳定才行。
凌啸相信他是真的有了颅脑外伤引起的癫痫了,所以,凌啸决定帮他超生,也当是做善事吧。“等他不抖了,来门外回禀一声!哦,还有,没有必要擦口水和呕吐物,更没有必要塞什么木棍到牙齿间!”凌啸冷冰冰地看着这两个军医,转身就出了这侍卫房,在门口等彼得疯完。
这一等,竟然等了一刻多钟,方才消停下来。凌啸也在外面把杀机调动得到了巅峰,只要翻来覆去地回忆那些死在自己眼前的战友,再去想象一下多年后地那些八国联军所造的孽,就很容易做到的。
再次看到彼得大帝,凌啸却大吃一惊。彼得目光呆滞,口中吊着半尺长的哈喇子,活像是一个痴呆低能。
“怎么,怎么会这样?”
那个年轻军医陪着小心道,“刚刚就是要回禀这件事情的。将军,这沙皇昏迷之中一直都是高热不退地,后来还是下了去热强药方才好了,醒来之后,神智已经不太清白,每发作一次癫疯,就更加不堪一次咧。嗯?将军,将军?”
凌啸微微有些犯傻,他第一个反应是,完了,难道我真的是得了什么泌尿疾病,才使得彼得高烧不退,加上脑子受伤,才变得这般模样?
“你们可曾有治那……哎呀!有没有一种阵痛稳神的一味药,叫鸦片,或者阿扁地?”
凌啸本来想要给自己索些药吃,忽觉不妥当才临时改口,猛觉到似乎彼得这样子也并不错,或者还埋藏着索取利益的绝大可能,要知道在俄国,沙皇不死亡是绝对不能废黜的,曾有好几个低能或者疯子半的沙皇寿终正寝,那索菲亚会不会……想到这里,凌啸才决定暂时让彼得吃些毒品缓和一下,他要赶去向康熙汇报一下再说。
方才出门,凌啸猛一抬头,却看见甬道那头两个人联袂进来,却是四爪团龙袍的老四和老八,赶紧笑着给他们打千请安。
此时此刻的凌啸行礼,老四和老八却是坚决不受的,一左一右一把扶住凌啸,胤禩笑道,“哎哟,将军不可如此,要说起来这行礼啊,名分之上理所当然,可情理上却有不通,你再次救驾护国,连带这十三弟十四弟,倒是我们应该向你致谢的。”胤禛虽冷面可也是一笑,点头称是。凌啸到底是没能弯下腰去,只得拱手一礼,正待寒暄后问他们怎么会来到西北,却见德愣泰一路小跑而来,“正好,两位爷到了,凌大人也在这里,皇上让两位爷都进去呢。”
三人赶紧来到康熙那临时办事的房间,却骇然发现马齐。飞扬古,伊勒慎已经在了,而地上还跪着两人,细细一看侧面,却让凌啸大讶,原来是刘铁成和术裕。行礼过后。康熙要三人平身侍立,却接着听那刘铁成地禀报。
“皇上,奴才密审了年羹尧的亲兵,开始的时候,他们不肯说,可是后来要他们说说寻伊都统的路线,他们才说得各不相同,这才审出来,原来是年羹尧撞见了乔装的葛尔丹,情势紧急之下赶紧去追。来不及通知伊都统鸣金收兵,后来等他赶回来,到了伊都统的中军再传命,战事却已经完了。”
胤禛地脸一下子变得雪白,他明白。可能自己在场,刘铁成才稍留了颜面,用了一个来不及通知的措辞。凌啸这才知道,康熙是在追问当时为何不鸣金的责任问题。
康熙的面色一下子沉了下去,“这么说来。战死的那五万兵丁,起码有一半是年羹尧来不及通知所造成的?!可他也拿回了葛尔丹父子的人头,朕曾经说过。葛尔丹人头值公爵。你们说说看,年羹尧该怎么办?”
凌啸出了一身冷汗,罗刹兵虽是损失了万把人,想不到两刻钟不到的时间,居然杀了两万多清兵,火枪还真***厉害,当然他也没有想到,葛尔丹的头值个公爵之赏,难怪年羹尧会忘记康熙地圣命了。说不定当时他连自己是不是人生的,都忘记了。
飞扬古眼皮跳了一下,微微昵了四阿哥一眼,白眉微微颤抖,躬身道,“奴才一切唯凭圣裁。”他无端牺牲了几万兵卒,自然是很愤怒,术裕到了军营,乱军之中寻不到他还情有可原,但西路的伊勒慎中军从头到尾就在那里,年羹尧就不可以留下一个亲兵报讯?可四阿哥在此,飞扬古却难能再多说什么,毕竟,自己很快就要致仕养老了,为后人肇祸的事情,也不想多做。
马齐有样学样,唯凭圣裁,刚刚为凌志谏劝,受了康熙训斥责的他很明智地明哲保身。伊勒慎却不干,这个行伍汉子面色通红,躬身道,“皇上,奴才首先声明,绝对不是和年羹尧争功,上万里地猛命死追,打了一仗还不能把葛尔丹抓到献与皇上,是奴才无能。但就事论事来说,年羹尧的这个误,就误去了三万将士的性命,他传的可是圣命啊!若是就这么算了,奴才至死心中也是不服的!”
老八听到伊勒慎这般讲话,炮筒般地语言让他心中无比的爽,能削弱老四势力的事情,他都是高兴地,正在琢磨如果问到自己该怎么回话,却听见康熙直接就点了凌啸的命,“凌啸,你说怎么办?”
凌啸以为自己的事情还没有完呢,康熙应该不会问一个带罪之人的,很是意外,沉思了一下。年羹尧贪功,累死三军,还差点害得我也没了命,要是我早就把他大卸八块了,可这毕竟不是个人情感,是牵扯到方方面面的要害政务。算了,持重吧,站在康熙这边,用一用辩证法吧。
“回皇上。奴才以为,再去争执年羹尧的动机,是争功也好,是情急真的忘记也罢,都不可问了,就算破开人心,也难得晓得是怎么回事啊?我家乡有句话,叫疑罪从无,这就是圣人所说的恕道。为今之计,当全看事情本身如何向军法和皇上承诺去靠。”
伊勒慎有些气急,“凌啸,你也是带兵之人。”
“伊都统,稍安勿躁啊。年羹尧斩杀葛尔丹,依皇上圣命,当赏赐公爵。至于何等,奴才以为,葛尔丹已是丧家之犬,就算不抓到他,他也毫无兵马,已经是死狗一条,重要性不大了,赏年羹尧一个三等公也就够了,可以全了君无戏言。”
“晤。”康熙听凌啸说道这里,微微有些哑然,侦知处的综合分析不是说凌啸是不掺和阿哥们地吗?既是只对朕忠心的,怎么他要这样帮老四的门人?
老八也是吃惊地看着他,不是跟他说过,与要他当个不党争的凌大人吗?
老四更是心中美滋滋,却顶着鞋子不言声,暗中打算好了,等凌啸说完,自己就请皇上只给年羹尧侯爵,作为功过相抵中的过的惩罚好了,嘿嘿,想不到凌啸竟然会向着自己,难道是邬先生的功劳?
凌啸看看康熙的面色,接着道,“不过,皇上,年羹尧贻误军机,怠慢圣命。这就未免太过于藐视军法,毫无纪律。反正这样的人,放到奴才的麾下,管他是大将还是小兵,奴才都绝不敢用,定要他滚回去种田!皇上,可否令年羹尧赋闲养老,永不录用?”
胤禛大吃一惊,养老?年羹尧二十几岁就养老?!
“此言甚善,天理国法人情,准卿所奏!”
年羹尧如愿以偿地成为三等公,却迅速地成为了一个永不录用的闲散之人。此事,随着康熙的金口玉言而一锤定音,胤禛听得手脚冰凉,恨不得一脚踢死凌啸。
康熙眼神敏锐地闪过两个儿子和凌啸,心中忽觉伤悲,亲子反不亲,女婿更贴心。
胤禛和胤禩两人毕竟还年轻,无法做到喜怒不形于色的境界,面上的表情和欲盖弥彰的掩饰,又怎么能瞒得过康熙的眼睛。看到雍贝勒的落寞和廉贝勒的欢喜,康熙忍不住谓然闷叹,这就是自己的儿子,争权夺利暗涌相争,全然忘记了自己是他们的阿玛,是他们该辅以全忠的皇帝,要不是看在他们万里前来准备议和营救自己的份上,康熙恨不得立马就数落他们一顿。
而再看看凌啸,眼眸纯净透彻,直盯着自己目不转睛。这该就是人所说的心正则眸子不眊吧。可康熙哪里知道。凌啸的职业素养第一课,就是调整出最诚善亲和的目光正视客户,更何况此刻的凌啸。在人心鬼域的世界里。历练了这么久。眼神放电都可以做到。逞论这种单纯的目光了。
“现在再来议议忠毅侯的事情吧。凌啸开了一个好头啊,很不错,很多事情论心是论不出来的。立功的未必是忠,犯过的也难说不忠,忠奸自在人心,日久可辨。看结果吧。天理国法人情,一条条都是尺度,拿它去衡量。现在大家说说。”康熙面色沉凝。提出了个天的第二件大事。
众人听他这番话,都是心头一凛。面面相觑。康熙既不要凌啸出去。也定下个立功未必忠。犯过未必奸的调子,那还不直接论功行赏了。还议论个屁啊?
凌啸马上起身跪在康熙地面前。叩头道。“皇上。奴才恳请先行退下。这样众位阿哥大人才好畅所欲言,小子无状。但国法无情,皇上厚爱。可也不能因私废公。奴才先领国法之罚。再来皇上处领家法吧。”
飞扬古心中一乐,好个以退为进,牢牢抱住皇上的粗腿,这对君臣圭仆还真是一对投缘之人,护的护。成全地成全。马齐却吓了一跳。康熙刚刚下旨斩杀告状的凌志,现在又这样护全公然悖旨的凌啸。难道悖旨之事别有隐情不成。正这样想着。却听到康熙笑笑开腔了。
“君子爱人以德。当面谈论功过得失。才是正道。煌煌天朝的庙之上,又岂能尽是背后议人的小人谗臣?凌啸你亦无须过分害怕,朕既能富有四海,也有海纳百川的心胸。马齐,你长期管过礼部,开始吧!
马齐咽下一口唾流,赶紧躬身道,“奴才是文臣。忠毅侯地军功,说句老实话。奴才是不懂的,那还要皇上和两位军门来议。皇上既然君子爱人以德,那奴才就依着大清律例先谈忠毅侯的过。抗旨之事,律当以十恶之中的大不敬罪论。轻则革职割爵流放三千里。重则处以极刑。于军前万人众目瞪瞪之下。公然扰旨悖逆君父,罔顾圣上颜面。失信于中外。更是慢君之重。且谋害圣上欲留之人。当为极刑之重有。
众人都是倒吸一口冷气,早知道凌啸罪过不轻,可谁都没有料到,马齐竟然把凌啸归到和谋反一样的凌迟上去。当下所有人地眼睛都向康熙看去。想看看他的反应来揣摩圣意。康熙却面色沉静地看着凌啸。这奴才什么都好,忠心耿耿却胆大包天。要是个天不让他晓得一下恣意妄为的后果,他日恃宠放刁起来。可怎生驾驭?
凌啸仿佛是被人把血都给抽干一样面色惨白。可怜汪汪地看着玄哗。他知道。误会解释请楚之后,康熙定然不会舍得杀了自己的。可要是不装出一副害怕的模样,康熙说不定为了保全自已,把自已也搞个闲散爵位养老。那可就是得不偿失了。
马齐接着却说道。“不过。我朝大清律例有八议之减免。议故、宾谈不上了。议贤单指大儒,也靠不上边。就先谈议亲。忠毅侯乃太后懿旨总定之皇家额驸,尚欣馨和硕公主,可为议亲,即免凌迟为腰斩。议勤。不论远的,忠毅侯自湖北到宁夏。再越甘肃入西蒙进淮格尔。可谓勤之一字,可减刑到斩立决。议贵,凌啸为从一品建州将军。还是品二等侯,可依律再次减刑为斩立决。议能。盛世彩票、纺砂机厂,香胰子厂。圣上常褒奖有加。谓之能臣。可由死刑酌减为流行。流放三千里杖一百。”
莫说众人心中暗骂马齐卖关子。就是凌啸也忍不住鄙视这个咕嗓玄虚的老官僚。你一句话说完了该有多好。
可马齐还没有完,他看到康熙嘴角带出一丝微笑。心中一动,接着道:“最后则还可以议功。这就需要皇上和两位军门来议了,但奴才以为,若论其功,亦当一项一项来议,方可条理清晰、往律法上靠去,这也和着凌啸所说的不因私废公。”
等他说完。康熙笑道,“甚好,马齐果然熟知律例,赏吕宋鼻烟八斤。现在就抡论这该流放三千里的家伙的军功了,是远远打发出去。朕眼不见心不烦,还是把他地屁股打得开花,泄朕心头之恨。就看你们的了。”
他这一笑。老八暗叹马齐会揣摩。八议八议。哪有扳斤许两地议的。开国以来,就算是鳖拜,要是按照马齐的算法、早就恨不得官复职了。怎么会圈禁到死?
飞扬古和伊勒慎却是神色古怪,心中略微不是滋味,谈到军功。几十万人地大战,还真的没有他们什么事情。可康熙的话必须要回的,飞扬古抬起眼脸。稳稳的声音响起,却是一声长叹。“皇上。奴才一以来都不甚明白,为何皇上要乾纲独断调凌啸和湖北兵前来,现在才道皇上出神入化,纵使行军布阵不及孙武,可帷幄布子堪称古今国手。
凌啸虽是闹事的根苗,可皇上信手拈来,却是一发不可收拾的杀招连连。论军中之功。圣上才是第一功!”
几人一起抬头。正在感叹他这马匹。姜还是老的辣,却见康熙给大笑。摆手道。“不过、这次是搬石头砸朕自己脚。孰料到这家伙不仅打仗了得。胆乎也确实不小。诤臣挣臣啊。嗯。接着说。”
“狼居香一战,凌啸杀敌三万,焚敌辐重炮火,实为此次战役地基之战。皇上虽迅即封其为建州将军。奴才观圣上是有未尽之赏。就顶流放之刑吧!至于奔援尼勒克。可分为四功,一是大战西域五万骑兵。扬我天朝之威。似可抵去徒刑。二是代主子抬抚土尔扈特。将圣上皇恩泽及万里游子,似可抵去徒刑,三是奇兵深入虎穴,挟制沙皇瓦解敌军十二万。抵去那区区笞刑绰绰有余。可再免去削爵革职。”
没事了?老四心中郁闷,虽说这皇上赦免凌啸的苗头他早已看出来了,可想到自己惟一的带兵奴才无职无权,心有万般不甘。可事情却没有完。飞扬古还有第四功。
抚远大持军跪下。仰望康熙道,“第四功就是。凌啸累功所致,可谓是开疆拓土!皇上。奴才帐下将佐何止上千,也曾刻意培养栽培过多年。可事发危机之时。终不及皇上圣光烛熊选中的凌啸。奴才无话可说。一个字。服!心服口服!”
康熙一把扶起须发花白的飞扬古,又拍拍伊勒慎。温声道。“呵呵。若论起识人善用,联比之古今皇帝,也不谦让。既然接着这话说下去。凌啸却是锐劲有余,但坚韧不足,更加不是那耐得苦寒寂寞之人,你前日奏请要他来守西北,断不可行。他不找朕哭鼻子才怪呢!倒是你们,还有你们的那些子侄属下。论起忠义坚贞。丝毫不比这奴才差。来日朕必有叙议封赏。凌啸打得下。未必守得住。西北绥靖,还要靠你们这些人的!”
他的这番话。说得伊勒慎热血沸腾泪流满面、却弄得凌啸一楞,扬古真的要我接他的班?正要如康熙所言哭鼻子,却听康熙道。“即他有开疆拓土之功,赏他一个三等公如何?!“
凌啸吓得连忙叩头。“皇上。奴才毕竟有罪、还请皇上收回成命,狠狠地处罚奴才一下,不然的话。如何可以让当日在场之人心服。若就此有损圣上威严,上行下效起。奴才可就罪不可恕了!”
康熙却道,“嗯。世袭周替的、却也与寻常爵位不同。一等侯吧!凌啸。一味怕功高震主。也是不妥当的,朕就在这里。你震的动吗?!你不是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吗?有功不赏,可是会中外生疑的!”
他像是在训诫自己儿子一般。却把话说得如此的直白,这就让两个阿哥莫名嫉妒不己,尤其是老四,想到年羹尧的遭遇。真是天地有别。更后悔当日把年羹尧塞到皇卫军中。
凌啸这才明白。康熙若是不赏自己,内有将士心寒。外有罗刹不解,如何能园那彼得身死的大谎?
众人退出,凌啸正待向康熙禀报怀疑彼得疯傻之事,却见康熙递来一支金牌今箭,道。“彼得身死之事。需当掩人耳目。罗刹俘虏。朕已经今人杀了。可那渥巴锡等四十余人。精通罗刹番话,且大部尚在万里之外。归附之心真假难辫、该当如何?你去便宜行事。
凌啸的心猛地一缩。
康熙的话让凌啸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以德服人,怀柔教化,一向都是康熙对蒙古的既定笼络方针,要不然也不至于养虎为患,把葛尔丹的野心刺激得如此之大。土尔扈特的万里来归,对于其他蒙古部落更是个绝好的示范和警醒作用,天下之大,你们再也找不到一个像我大清一样对你们优渥有加的国家了,不信看看土尔扈特在罗刹的遭遇就知道了。如果照着这个思路延续下去,康熙就绝对极端重视这临阵倒戈的投诚部落,不仅会假以殊荣和优待,更会从各个方面来妥善安置和犒赏,并大书特书地广为宣传。
彼得的事情,不只是只有渥巴锡等四十人在场看见,还有上万的将士在场,要说到泄密,人人都有可能,何况渥巴锡既然已经与罗刹割裂,更不会蠢到向他们透露实情的地步,那可就真的是天下之大,十万人却无立锥之地了。
可是康熙现在为何要自己去做杀人灭口的事情?!
凌啸并没有掩饰这种惊讶和震撼,他目瞪口呆地看着玄烨,可玄哗却已轻转身去寻书案上的奏章去了。留给凌啸的是一个背影。看到这背影有些慌乱地乱翻奏章,凌啸猛然间明白了一件事情。
康熙是在试探自己。
雅茹是土尔扈特的圣母,自己又是她的心中所属。而自己也是策反土尔扈特的关键人物,对这个部落来说。自己地影响,甚至超过了康熙。这如何不让皇帝有些担心?他不是要自己去灭口,而是看自己会不会遵旨舍得去灭口。
凌啸猛一叩头,“喳!奴才即刻就办。”
“慢!”康熙转过头来,一副松弛下来的模样,“此事干碍极大,朕似乎是过于小心了。你说呢?”
“皇上,奴才也觉得似乎过了点。他们如果敢泄露半点出去,立刻就是两国都不能相容的地步。区区十几万人的小小部落。岂不是自寻死路?”
“哦?你这么想的?刚才为何不说?拾遗补阙。也是大将之责。”康熙微微一楞。
“主子决定这么做。自然就有主子这么做的道理。奴才就当为主子去办主子要办的事情。至于您说要拾遗补阙。奴才也是想的。可皇也知道,奴才今年才二十一岁,就被万岁爷隆思浩荡提到了将军的高位上。不瞒万岁爷。奴才好晕啊!”
他夸张地苦恼模样,让康熙也忍不住一笑。“奴才弱冠之年。读书又少,也没有经过地方政务和朝堂上的磨炼,哪里角什么周详的思虑、就眼前的这件彼得地事情。奴才心中有一些想法,可想了半天。楞是有撕掳清白,还是稀里糊涂的,想要禀报主子做决定呢。”
凌啸当即把怀疑彼得疯傻的事情向康熙做了禀报,然后说道。“奴才在敌营两日,也曾经向渥巴锡详细了解过罗刹地大致政局,他们国家地皇帝不避疯傻痴残,唯至死不可废正统。且那索菲亚女王刚刚政变成功。可也是复辟的摄政王之位,却绝对不敢自称女皇。究其缘故。当是这彼得尚在人世的缘故。皇上。我们如果把这彼得就此杀了、是不是索菲亚做了嫁衣裳啊?”
“彼得疯了?傻了?索菲亚?罗刹国?这么说,她要想当稳摄政王或者沙皇。都必须要彼得死去才行?!”康熙却是面色兴奋起地快速回走动。他毕竟是一国之君,思维敏捷得很,迅速就抓住了问题的关键。“小纳兰。你觉得彼得地命可以值得多少的土地?”
“皇上,奴才就是搞不请楚。才向皇上您奏报的啊。”凌啸当然要藏拙,但是他也怕康熙被内敛儒教所束缚,对外略显软弱,错过中华利益最大化的良机,所以要先在康熙的心中种下希望,“按说,我们打死了彼得,交出尸体。得到的利益将是最小的,加上这一战地胜利。最多是要回尼布楚到额尔古纳河之间的四个台湾大的土地。可要是把彼留着。让他们来赎回去,奴才以为,皇上可以犯整个西伯利亚都要回来一半喇!那可是二三十个台湾大的地盘啊。”
几十个台湾的地盘。康熙感觉到自己的口腔很是湿润,可马上就觉到善后极难的问题。沉吟道。“朕再想想,你先去把彼得严密隔离来。没有朕的命今、任何人都不许接近和打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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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格尔汗国的覆灭。为清朝带来了四个四川省面积的广袤疆域,如何剿除葛尔丹余孽,如何采取措施确保长治久安,这些都是摆在康清王朝面前的大事。但这些大事却没有凌啸什么事情。
康熙铁命飞扬古、伊勒慎、瓦尔达、硕岱、舒恕他们分兵向各个方向上去占领,同时传旨京城各部即刻派员胶来西驻。妥善点清地土、普查人口、选拔官吏、研究制度、建筑要塞。这一直忙活了小半个月方才消下来。
大清这次的开疆。在西面的进取。至少是平了汉唐两大辉煌时的国威。且在控制力之上比那时的名义控制要强上许多,于是乎,朝中文武、各地督抚、天下士绅的贺表如云,将熙皇帝的功劳给捧到了上去了。本来日后方才出现的“千古一帝”,现在也被阿谀的人提了出来。全国上下的一致赞誉。让康熙乐得时刻都在回味。
而凌啸深知该韬隐讳,既不出席任何宴会,也不接湖北宁夏将。连日来除了在自己的临时住处陪陪雅茹之外、就是时刻观察日渐康复的彼得大帝。
这一代大帝,已经上了“阿扁”的魔力。头中有残留弹片的他,脑神经时时受到压迫,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头痛欲裂。继而引发癫痫,没有了鸦片的镇定解痛,他根本就是身处人间地狱。很多时候,凌啸看他撞墙绷蹦的痛楚模样,都恨不得一刀了结他算了,可他知道自己不能这么样当个好人,所以,对罗刹使节的到来,凌啸是最望穿秋水的人。
凌啸秋水未穿的时候,罗刹使节戈洛文终于赶到了尼勒克城。
从康熙二十四年起,一直到二十八年签订尼布楚条约,戈洛文都是全权的代表。作为长期和清朝打交道的大使,戈洛文被得到消息的索菲亚女王指定再次和请朝谈判。不过。他的摄政女王得到的却不是彼得兵败的消息,而是本国将士和西域骑兵把康熙围困在小城中的利好消息,这是当日前往莫斯科扰议的理藩院郎中带去的。索菲亚大喜过望,马上点将戈洛文,兴冲冲来淮格尔讨要胜利的果实。
但戈洛文很快就莫名其妙,继而大惊失色。旋即惊慌失措。伟大的俄罗斯战士无影元踪,英勇的尼古拉斯总督不见人影、而欢呼胜利的清朝军民比比皆是,命自己的手下微一打听,方知道十二万联军已轻灰飞烟灭。
他长了一个心眼,在递交国书之后,趁着康熙摆谱的三天后相见的间隔,戈洛文连忙打听在清朝中的老熟人。这一打听可把戈洛文拾吓一大跳。他所熟知的索额图。已经谋反被儿子所杀。佟国纲。战死于和葛尔丹的交战之中。当年参与谈判的。现在仅剩下旗管章京马齐了。
听到这个消息,戈洛文忍不住一阵感叹,不仅是自已被彼得贬黔入年。这才被女王重新启用。就是这清朝内部也一样宦海沉浮人事变换啊!感叹归感叹。可戈洛文没有忘记。当年谈判时,肯收自己礼物的之中,马齐,是收得最来者不拒的。
兵马大部分已经撒出了尼勒克,使得这个小城显得空松了很多。这就使得马齐有了单独的住处,也使得戈洛文有了秘密派通译去见马齐的机会。这的确是一个很让戈洛文刻骨铭心的机会,他终于得知了一件事情。沙皇彼得,曾经出现在俄军之中!
得到通译的回报,正在喝酒排忧的戈洛文,直接就从椅子上样倒在地。手中拿着的金属酒壶也落在地上。知道清兵胜利后。戈洛文一下就从兴冲冲变成了蔫巴茄子,知道一万多将士无一幸存的时候。他更加的悲伤,几乎要唱起自己民族的招魂曲了。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远在印度洋上的彼得沙皇。怎么会出现在被歼灭的俄军中的。万一是被清军俘虏或者击毙,这可是全国的耻辱,全民族的悲哀!更加当然的是。自己将成为俄罗斯民族耻辱的替罪羊之一。
心急如焚的戈洛文。却无法从马齐的口中得到确信。彼得的生死和去向。对自己来说简直就是一个谜团。可是,这位全权大臣很是请楚,彼得的生死存亡不仅仅是关乎到民族的荣誉。还关系到索菲亚女王的政权稳定。彼得没死。就必须要让清朝处死他,或者交给自己处死,相对于其他几个虎视耽耽的亲王殿下来讲,索菲亚无疑是更加惧怕彼得的。
这种见识。立刻就让戈洛文作出了决定。一方面让随员快马回莫科报信请权,另一方面。他要紧急求见康熙皇帝。
可是戈洛文哪里知道,此刻康熙的住处,一场杀人不见血的政争,正你死我话地进行着。能影响康熙皇帝和大清决策的。并非只有上书大臣。
在陆续到达的京师六部官员的辅助之下,局势得到了暂时的稳定,这一切皆是源于凌啸在湖北所发明的一个词汇,“军管”。
兵部呈阶梯状地为西北调入了多达十五万的军队,分别在哈密、伊犁、阿尔泰驻军,加上先前的几路涤荡军力,很快就捷报频频,清兵以摧枯拉朽之势横扫原准格尔汗国的疆域,各地部落纷纷上表降服,可这一次的二十年葛尔丹兵祸,已经让康熙皇帝下定决心,要在这些领地上设置流官并加派驻军,改松散的名义册封制度,为中央集权的垂直式管理。
这一切,就带来了一个显著的问题,三次大规模亲征,使得中央财政的严重不足,根本无力去支撑他完成这样的雄心壮志。
如何确保能够顺利地在西北改土归流,以继到长治久安的目的,同时还有已径递交国书的戈洛文谈判事宜,都是需要康熙立刻定下一个调子的。康熙决定在这里先召集一个御前会议,而不是回到京师之后再论。因为他明白,没有到过西北的人。他们的主意也很难脱离闭门造车。例不如眼前这群熟知前线的文武。就这样,赶回来的飞扬古、伊慎、马齐、理藩院尚书、四个皇子。还有那北京赶来的佟国维。
凌啸也被康熙指名参加了这次会议。但是他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听到一番奇谈怪论。
刚刚革六部官员赶到的佟国维。听到又要和罗刹人谈判。心中很志得意满。
他是战死地佟国纲之弟、也是当日参与尼布楚条约的清朝人员之一。不过,当时的索额图和明珠把持朝政,楞是没有让这对国舅兄弟执掌中枢。佟国纲是副使,而佟国雄仅仅是个纪录和草约的书办罢了。
如今八年的光阴过去。自己已经位列孝辅。终于可以堂堂正正地指手画脚一番。这其中的感慨,外人是无法窥得全貌的。但是。康熙要众人开始议事的话音才落。佟国维立刻就开口了。
“圣上英明。功冠古今。又深思熟虑未雨绸谬。今奴才深感鞭策。皇上有意改土归流。乃是千秋铁桶的大事。这个奴才是完全地拥戴。是这相应的款项。若是从国库来拨。又实在难为无米之炊。不若请各督抚摊派分担,咬紧牙关撑过一段时间。也就慢慢地从容了。”
他的这番话。说得众人都是一笑。这位国舅宰相的才情着实差了一点。可佟国雄下面所说地话。就很有些见解了,“关键的问题在于。罗刹这次被皇上您打得兵败君俘。国耻之下,他们是不是会举国来犯?若是不能妥善处理好这两国关系。罗刹兵丁一动。西疆立刻就可能会动荡如故。甚至比那葛尔丹在时还要不堪。故奴才以为。这两者实为二而一。一而二的。须理藩院慎重考量才行啊。”
众人竟是点头沉吟,却把凌啸搞得郁闷不以。发现问题,分析问题,解决问题地做事三部曲。这位宰相只是搞了第一层。就此把话题下属身上去推。难道这就是宰相城府。经纶之才不成?
理藩院尚书伊桑阿避无可避,与外国地交涉谈判等事。本就是他的职责所在、当即如同背书一样道、“皇上。以奴才按持罗刹使节的情况来看。他们这一次其实是傲气十足的。甚至在得知他们大败地消息之后。目瞪口呆了半晌方才喘过气来。可见他们本来是要逼我们签城下盟。现在得知己方失败,连脸都给气红了,还叫嚣着大俄罗斯帝国会罚我们之类的话语。由此可见他们定会在此问题上。绝不会善罢甘休。
依着奴才的见识。西迁恐怕还有仗要打,这改土归流之事,以着咱们的国库之力。奴才以为当缓行。”
“晤。马齐。当日你参加过尼布楚谈和。依你看。伊桑阿的判断谈判又当如何提出条件?”康熙低头想了想。直按点了马齐的名字。
找了军中剃头匠刮了额头的马齐现在极为精神焕发。作为唯一一个扈从皇帝打胜仗地上书房大臣,他觉得自己的政治生涯有了厚厚的资本。当即对皇帝一躬,沉声道,“圣上明鉴。其实自我们的这次胜仗以来。罗刹在东部已经基本上无力发动大规模的战事了。除非有哥萨克兵的大力援助。同时从西部调集三万以上的枪炮齐备之兵,他们就很难给我们以致命的威胁。可是哥萨克三万精骑丧命飞军门和凌军门之手想必也是难于一时间怯复元气的。而那西部之兵调往东方。少了无济于事,多了则西部防务空虚。想想也是不大可能的。”
伊桑阿和终国维听到这里。一个是满面通红。一个是暗恨不已、马齐的话,无疑是驳斥了他们的大战论,不过,他们确实无法还击马齐,因为比起熟知罗刹的马齐来。他们实在是所知有限。众人听了。纷纷颔首赞同马齐这有理有据的论断,就连凌啸听了。也很是认同。
马齐见康熙微一点头。等他说下去。道。“可是。两国虽无大战的可能性。但要是想即刻达成对咱们有大利的协议。或者确保万里边疆无小战,只怕是一厢情愿了。”在大家被他这样一个转折闹得都是吃了惊的时候。马齐笑道、“那尼古拉斯不过罗刹的一个封疆督抚,竟敢就提兵叩我边关,胆子不可谓不大,这在我国简直不可能的事情。却在罗刹能大行其道。源于其所谓之高度自治。两国接攘边境不下于万里。罗刹所辖归于三总督八个将军,无论何如,当会有似尼古拉斯般丧心病狂之人,不肯按受这兵败之事,到时候小战定会按踵而至。当然,皇上,小战的多寡。要看咱们和罗刹定下何等的条约,若是签下让罗刹太过于屈辱的。那么万里边疆。激愤之下。可就会麻烦不断,相对宽和的。他们定会平和许多。边境也会安稳下来,有利于我朝的休养生息。就如您上次的那个尼布楚条约,表面上看来。咱们是稍微让出了一点土地。但是却保障了近十几年无战事抖纷。实乃是皇上惠及边疆的一大善举啊。
他这一篇文章下来。把康熙拾楞住了。这个分析和凌啸的完全是两码事情。但是,从人心的角度来者。却颇为顺理成章的。
正思虑马齐的话。飞扬古却说了话。“皇上。奴才以为,马中堂的话有些道理。可是咱们也不怕他们骚扰边疆,他敢于骚扰一次,咱们就也越境去骚他们十次。看到最后究竞是谁忍不住?!”凌啸听到军中的声音。开始的时候很是兴奋。可飞扬古一说完。凌啸就知道,大将军还是个赴赴武夫,没能说道点子上去。
马齐眼睛一番道。“大将军所言极为有理,我军既然能灭了他的一万多人。当然是能够打退他们的骚犹。更可以给他造成很大的麻烦。可问题在于,大将军,打仗除了人之外,还要钱粮的,更何况在西北正北东北三个方向上的全面对扰,那要花多少的钱粮。才能供你们在冰天雪地处长期作战。恐怕一年下来的钱粮,足够把这新疆改土归流的事情办得完完美美了吧!和气方能致祥,皇上,奴才建议迅速和罗刹签订下条约。只要他们承认咱们现在已经攻占的土地,这里待兴的百废,很快就可以着手开始了。相比于过于强求的条件。这新占领之地。才是重中重的啊。”
“滑天下之大稽!”伊勒慎怒道,“那么依着马中堂的意思,难是要签个温吞水的条约不成?皇上,奴才怎么越听越糊涂了。难道这一次。咱们是打了败仗不成?要不要咱们给他们倒过来割地啊?!”他的宣泄愤语殊为失礼不禁,立刻就遭到了飞扬古的告诫。“小心君前失仪!”
康熙却不以为意,他确实很喜欢这个猛将,也想起了自己最喜欢的猛将。笑道,“凌马齐的思路是速速与他们签订条约,以换得边的平安,把节约的军费用于改土归,这也很有老成谋国的意思,你呢。眼睛中看着那些让出去的土地,甚至还盯着别人的土地。这件事情你怎么看?”
“皇上以为马齐是老成谋国。奴才却以为他是蛊惑君父!”本待收敛锋芒的凌啸。此刻却是心中愤愤不平。马齐固然是有康熙所说的那些财政考虑,但是他却是罔顾了几万将士的鲜血,更是忽视了子孙万代的福耻所在。“国库空虚。那就努力地想办法去开源节流,这方才是宰相应该想到,并努力去做。而且掸精竭虑孜孜不倦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地去做。方才算得上是老成谋国!古往个来的宰相,除了秦桧这样的,有几个是劝君主减少国防开支的?故马齐的话,不过是夸大困难,吓阻圣上开创万世基业。可是偏偏全然站不住脚,只能是扯淡一通罢了。”
康熙的脸色顿时就拉了下来。有些愤青情绪的凌啸口不择言,直接否定他认定的马齐老成谋国。可正待发作之时,却发觉凌啸的话也颇有意思。冷静道,“小纳兰若是不能说出个丁卯丙辰。小心朕以为你大放厥词。此后这朝堂庙论。就再也不会要你参加的。快说!”
凌啸微微畏缩了一下,却忽地想到了几万战死沙场的将士们,想到了后世让俄罗斯大打能源牌的西伯利亚,想到了一样需要国内建设却依然抗美援朝开国领袖,凌啸就感觉到自己勇气暴涨,站在这个很能决定西伯利亚归属的绝好机会面前,自己要是不尽全力,恐怕死后也难以闭眼瞑目的。
“皇上,若只是寻常之灭敌一战,奴才也无话可谈,但彼之沙皇命悬陛下之手,倘使告知戈洛文,谁敢骚扰我境,谁就将背负逼死沙皇的罪责,试问罗刹之境内,何人敢不投鼠忌器?!”
凌啸一句话出口,别人都还没有什么,只是点头,可你国维却是刚刚得知此事,顿时被惊得一下子抬起头来,盯着凌啸颤抖地问道,“忠毅侯,此事当真?若是如此,皇上,奴才就要弹劾马齐居心不良了。对方君主在手,奴才说句不雅驯的话,就犹如是皇上手捏对方举国之卵子,何人敢轻举妄动?!”
马齐面临当面弹劫,却是不慌不忙,在康熙面前跪下,“皇上,奴才正要单独草报此事的。既然你中堂弹劫,奴才就只好直陈此事了。昨日晚间,戈洛文曾遣从人前来拜谒奴才,告知了其国中作主之人乃是索菲亚摄政王,为谈判之时掌握主动计,奴才略微透露了彼得曾在罗刹军中出现的事情,但却被告知,索菲亚乃是政变上台,现在已经在考虑另立年幼亲王为沙皇。所以,奴才以为,彼得在手,只会增加两国仇怨,却不能成为我们要挟的手段!”
这一下,就是康熙也愣住了,“凌啸?”
凌啸却嘴角一奚,“想不到堂堂大清宰相,竟然是敌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另立沙皇,说来容易,可你知道一国之君意味着什么吗?前明土木堡,也先擒拿明英宗,于谦也不敢在打赢之后不送去赎金。另立沙皇,马中堂说得轻巧,你可知道,罗刹有先皇不死不可立新君的规矩吗?!”
这一问的确是问得马齐一愣,凌啸却知道自己已经和马齐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岂能不把他住死里面去整,“倒是我要问一句马中堂,戈洛文为何不来拜谒四爷八爷,不来拜谒飞军门伊尚书,却偏偏去拜谒你?”
“我,我,我上次就认得他们,乃是奉皇上之命与其结交套消息的!”马齐急了,却把康熙的老底子给爆了,这一下却让在场之人大吃一惊,凌啸更是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了。歪-歪书-屋论坛原来是一个失败了的谈判技巧,马齐上次的谈判,显然是被罗刹人反过来利用了一道,却引得皇上也上了当,以至于同意让出尼布楚以东的土地,以至千康熙现在时常后悔莫及。
飞扬古喃喃道,“可怜彭春在雅克萨折掉了七千兵卒。”
气氛一时间沉闷无比,谁也不能说话了。康熙恨不得一脚把马齐给当场踢倒乌苏雅里台去,他恼羞成怒道,“凌啸任正使,伊勒慎伊桑阿为副使,代表朝廷与罗刹谈判,最低要求就是要回尼布楚!全部,给朕跪安。”
——
戈洛文一直等了十天,都没有等到康熙的接见,直到在半个月之后接到了莫斯科的全权授权后,他心急火燎地再次赶去求见康熙,方才知道康熙皇帝已经起驾回京了。他终千见到了对方的谈判代表,一个文臣和两个将军。
“尊敬的伊桑阿大人,我就猜到会是你来主持谈判的,请给我介绍一下您的助手吧!”戈洛文其实没有料到会是伊桑阿,他本来期望是马齐主谈的。伊桑阿可很是尴尬,但是他也是长期和落属谈判的人,外交场合的经验比马齐还要丰富的多,虽是担心凌啸这个武官不懂谈判,可还是知道尊重正使的,当即很是郑重道,“这位是我国全权代理大臣凌啸大人,另外一位是伊勒慎将军,和我一样是副使。”
戈洛文一愣,年纪轻轻的家伙竞然是正使,两个中年人竞是帮手。他还在懵懂,却见凌啸温文尔雅地微笑着伸出手来,和他见到的拱手礼节不同,竞是要行握手礼,这让戈洛文很是惊奇,在握到凌啸的手之前,他马上就判断出来,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很可能熟知西方的绅士礼节,甚至就是一位风度优雅的绅士,这位俄罗斯贵族又惊又喜。文明人之间,就很好交流了,可就怕这位有着和善笑容的年轻人精通谈判,和自己磨起时间来,那就是很被动了。
“啊嗷——!”一声惨叫从戈洛文的喉间吼出,痛苦而突然的声音吓了在场诸人一跳。
双方助手通译全都望着他们两人,却莫名其妙这握手的两人,为何一个笑得春光灿烂,一个却如丧考妣。
亚里斯夫是戈洛文的助手,他看看两人握住的双手,很是不能理解自己的长官,明明是恨不得双手都握着凌啸的热情,却为何有学狼啤的兴致,却把国家的颜面给丢尽了。这也不能怪亚里斯夫,凌啸的手背很是自然,优雅得一如佳人般轻轻松松,可谁又能知道,凌啸这个练有硬气功的变态,气感是不经过全身发力的,只需要在手心劳宫穴运力,就可以把戈洛文的手骨给捏碎,而手背根本就看不到用力后的发白。
绅士?狗屁!在确定凌啸没有把自己的手给捏断却捏肿的时候,戈洛文发现这是一个阴险和无耻的家伙,他不禁对自己的使命感到了一丝忧虑,可是当凌啸开门见山地提出了自己的条件之时,戈洛文大吃一惊,这是一个疯子。
“依据东西方惯例,战败方必须对胜方进行赔偿,同时,作为挑起战争的警戒,必须要割让相当量的土地。我国康熙皇帝说了,这战争的赔款嘛,本来是应该要一亿两白银的,可是看在彼得沙皇和他交上朋友的面子上,就以八千万两白银为数吧!至千割让土地,就以北京和莫斯科的中间线为准,大致就是叶尼塞河以东吧!”
戈洛文死死地盯着凌啸,脑子里面乱糟糟的嗡嗡作响,他碰到了这个神经病一样的清朝全权大臣,已经是感觉到自己到了莫斯科疯人院了,哪里会去听身边其他人在说什么。但是,身边的人谁也没有说话,无论是清还是俄,都被凌啸的狮子大张口给吓住了。
“凌啸大人,即使是你们抓住了整个沙皇家族的全部成员,这种要求也是不可能得逞的}”戈洛文看着一本正经的凌啸,颇为愤怒,他已经不再相信这个年轻人的笑容,不再相信他的外表,更加不相信这个家伙的在动物学上的分类,夭哪,只要是任何一个有理智的科学家,都不会把他分配到灵长类中去的,呆在灵长类,这家伙不配!
“呵呵!亲爱的戈洛文先生,中国有一句俗话,叫有缘千里来相会,咱们之间相隔何止万里,能够做到一起,就是一种难得的缘分。之所以说是难得,就是因为贵国的彼得沙皇,已经答应了我们大部分的利益,不过,作为我们的利益仪关方,彼得大帝给了我们一个利益前提,就是要我们派兵帮他剿灭伏尔加以东的伪军!我国觉得代价很大,这才和你来谈谈。”
戈洛文哈哈大笑,“彼得沙皇陛下就算是真的在你们的手中,他也不会提出这样一个搜主意的。就凭贵国的那些武器,想要攻击我们伏尔加河以东区域,简直就是梦想。”
凌啸却已经站起身来,冷冷道,“想要知道他究竞在不在我们的手中,我可以给你看他的金杖,也可以让你看看他本人。本国不排除和沙皇陛下的折中方案,那可是一个典型的双赢局面。歪歪书屋论坛现在我觉得和你没有多少可以谈下去的必要了。戈洛文先生,明日我就要返回北京了,你请自便吧!”
戈洛文心中嘿嘿一笑,果然是个高手,连我们想赶紧解决这件事情的心态都抓住了,不过,你这招欲擒故纵,用得也未免太过千急躁了吧。
看到凌啸伸过来的手,戈洛文吓了一跳,连忙用肿胀的右手住左手上一抱,竞是一个标准的中国拱手礼节,“那么还请大人转告贵国的皇帝陛下,割让我国五分之二的土地,这实在是缺乏诚意,索菲亚女王定会在新沙皇的领导之下,与贵国做一个一雪前耻的了断的!”
凌啸也是拱手一礼,挂着迷人的笑容道,“我一定会转告的,不过也请你转告索菲亚女士,彼得回国之后,要是逼得她实在没有了去处,我建议她到中国来,我国皇帝很有兴趣想要增加一位俄罗斯籍的妃子,怎么说,我国金碧辉煌的皇宫,也要比冷清的修道院强得多。”
戈洛文虽是明明知道凌啸是在讹诈和打击,可仍然是下意识地问道,“你,你们要放彼得回国?”
“对千一个长期要啃面包吃黄油的贵宾,我国的宫廷御厨很是担心做不出那种味道,只好把这位雄才大略的陛下,用一千万两白银礼送回国,难道还把他留在我国不成?”
凌啸说完挥挥手,转身就走,留下戈洛文发愣。
一步,两步……十步……十五步。
身经上百场商业谈判的凌啸,故意说出了这样一个强烈反差的事情,在等待戈洛文的好奇心战胜理智。
“凌啸大人,为何反而要送一千万两银子给沙皇陛下?”
凌啸见成功地把这个家伙的心给钓上了,根本就不去回答他的问题,继续保持着神秘和气势上的压迫,却瞅准这个时机来正式询问他的来意和条件。索菲亚还没有完全掌握好国内的政权,彼得大帝也还没有身死,有这两个致命之处,凌啸有把握肯定俄罗斯会接受一些屈辱,至于愿意接受到怎么样的屈辱程度,现在就要先探个底了。前面所有不顾人品的虚张声势,就是想要压迫出戈洛文的实底。
凌啸慢慢转过身来,笑道,“戈洛文先生,我希望你的智力能够跟上我的步伐,这样才能够有些良性的沟通趣味啊,老是要我解释来解释去的,这样很让人心烦。”他忽地一拍脑袋,责怪道,“我真是服了你大使先生,被你东搅西打岔的,差点忘记了你是来干什么的,快说说的来意和条件,我明日就要携彼得沙皇回北京了。到时候也要给咱们皇帝陛下汇报你的来意!”
戈洛文吓了一跳。他现在一方面自尊和信心受到摧残。同时也开怀疑起凌啸是否規的明日就走了。
“根据我国女王的旨意,首先要声明的是,尼古拉斯的这次行为个人的擅自行动。我国深表遗憾……
“伊勒慎!”通译的实时翻译很是不错,这就是凌啸事先授意的。用以不断打断对方思路的阴招,听到这个开场白。凌啸地火就直冒,使馆被炸,遗憾。飞机被撞,遗憾,老子也要遗憾一把,“马上带兵去把戈洛文先生住处的随从们全部暴打一顿。记住。这是你的个人行为。到时候,我也表示遗憾就可以了。哈哈哈哈!”
“人怎么可以无耻到这种地步!快去通知他们,快点到我这里来,看来没有我的保护,你们都事受不到豁免权的。”戈洛文转头用方言手底下的人诉苦道,“凌啸大人。女王地意思是。虽然是尼古拉斯的个人行为。但是我国愿意从两国邦交友好出发。对贵方做出一些赔偿。”
“哦?呵呵。早说你们愿意按受我国条一不就行了。说不定咱们已经喝着伏特加在庆祝两国邦交正常化了。”
凌啸跨前几步。趁着戈文不备。一把拽住他的双手。在他的惨叫声中。热情无比地欢呼起来。
事关国家利益,戈洛文怎么会放弃任何坚守。无奈的是。他发现自己的锐气被一个无赖的东方痞子给消磨殆尽了。女王所给的条件,和凌啸的胃口相比。简直就是天攘之别。其中的差距之大。实在让自己无法再去玩什么讨价还价地花样。戈洛文在讲出自己的底线之时,他是这样安慰自己的。就算这个家伙升格到了灵长类,可一个来自西方地贵族能和猴子般的生灵讨价还价吗?
“女王陛下希望和贵国保持长期的睦邻友好,愿意就这次战争给予贵国五百万两白银的补偿。并以归还尼布楚条约中贵国让出的土地。
基于这些诚意。俄罗斯帝国期望贵国释放战俘,并将……”戈洛文有些吞吐和犹豫。凌啸却很快就猜到他要说什么。微微一笑道。“戈洛文生莫非想要一具尸体?某人的遗骸?”
戈洛文看着凌啸那微微翘起的嘴角。面上挂着一种戏谗的表情。他感到一阵屈辱,这凌啸地眼神,让他想起了嫖客看着脱光衣服的妓女一样的狭玩眼神。可他知道自己背负着女王的使命。此刻也不得不迎这种眼神上了,“是的,凌啸大人。”
“哈哈!呵呵!嘿嘿!”凌啸放肆地怪笑起来,仿佛是遇到了平生最可笑的事情。笑得弯腰捂着肚子。却看见伊勒慎和伊桑阿对自己会心地微笑。两个一品大员很是欣慰。建州将军果然不是凡品,牛刀小试把康熙的任务给轻松完成,两人如何不欣慰欢喜。正要依照惯例祝贺两国达成了协议,却猛不丁听见凌啸一声冷笑。
“哼!五百万两白银。区区我国本有领土。就想息事宁人。就想把某人的尸体给领回去?!戈洛文先生,你不觉得自己有些异想天开了吗?要我们杀掉彼得沙皇,从此两国结下深仇大恨?!你可知道贵国沙皇给我们的折中建议是什么吗?”
“凌啸大人,作为这额外要求的补偿,我们可以放弃贝加尔湖到尼布楚之间地所有争议区域,并割让鄂霍次克港口。包话尼布楚到其直线以东的大量土地。”戈洛文有些急躁。他也知道自己拿不出手。不得把女王给他的最后底牌全部抛出。
“啊!”伊勒慎和伊桑阿同时站立起来,满脸惊喜的神色,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谈判地第一天,凌啸就把鄂霍次克港口拾拿到了手中。
兴奋异常的他们正要向凌啸表示祝贺,却骇然发现凌啸正眼晴喷火地看着他们,方才知道自己违反了凌啸事先的交代、没有当好聋子耳朵,赶紧悻悻坐下。可是这一切却己经被戈洛文给看在了眼中,心中惊然而觉,清朝的期望比自己的底线还要少得多。这一下他恨恨不平起来,犹如一个被哄骗着脱掉衣服的女孩。
探得清朝期望的戈洛文不慌不忙起来,笑着看着凌啸,开始用自为可以蛊感众生地温柔语调劝说道,“凌啸大人,五十年前。我们俄罗斯花费了无数的人力物力,在冰天雪地的东西伯利亚建筑起了这座港口,”现在只要你点点头,就可以坐享其成。这是多么美好的事情啊!更何况。我们割让的这片土地已经是西伯利亚的六分之一了、你们的皇帝定会大大褒奖你卓越的谈判能力的。何苦要置两国邦交于不顾?”
“戈洛文先生。作为全权代表大臣。本人十分遗憾地告诉你。本次谈判破裂。来人。送客!。凌啸的话让戈洛文大吃一惊。他万万没有想到。一个露了底的家伙居然会如此的嚣张?要是他明白中国有一句话叫做恼羞成怒,戈洛文定会大大鄙视清朝皇帝不会用人,这样一个不能控制自己情绪的人。怎么适合担任繁琐耗时地外交事务?
“你。你这是很无礼的行为…
凌啸却一口打断了他的话。“忘了告诉你,彼得这次随我去北京,只有一件事情。领我们的一千万两高息贷款。然后回国去收服忠于他的部下。和贵国的索菲亚决一死战!除了八千万两白银之外。领土的交割条件。他己经亲口向我同意了。他还亲口告诉我、俄罗斯的未来,在于北欧出海口,而不是南方土耳其里海的亚速。更不是东方的那些结冰港口,就从他这种敢于放弃的雄才大略,我国也定会看好他!哼。一个眼晴盯着西方地君主回国主政。总会好于把眼睛死死盯着我们领土的索菲亚女王吧!不送。”
第一次地谈判。就在胡涛把戈洛文推操出去后结束了。
“忠毅侯,我们两个老伊是不是说错了话?”伊勒慎虽是不懂这些欺诈嘴皮子的事情。可是他从凌啸的闷闷不乐中。迅速地领会过来。不过。他着实佩服凌啸的胆子和胸襟。人家俄罗斯用了百年时间占领的三个中原大的地盘。凌啸也好意思开口要。
伊桑阿却是一脸的服气,起身一躬道。“侯爷的胆子真地很大。老伊和我都被你给吓住了。方才失了方寸,不过侯爷也不要太过于担忧,这一次咱们摸请了罗刹的立场,已经是远远超过了皇上的要求。呵呵。现在着急的人。应该是那戈洛文才是。呵呵,侯爷。我们下次可再也不动声色。如老树,如掸石。如枯井…”
两个都是一品大员,这样子委婉地赔不是。凌啸当然不会过为甚。笑骂道。“还枯井呢!那是久况寡妇才要求的境界,老伊你虽是皆得很久了。可这尼勒克是没有美女的。你就继续幽怨吧!”
谁说没有美女?
胡涛快步走进大堂,给三位大人一个千。“爷,飞军门派人来信,说有一群罗刹人要求见我国主事。谈谈彼得沙皇的赎金问题。马就要把他们押解过来了。”
凌啸微微一楞。戈洛文不是在谈吗,怎么又有人要和自己谈?“把通译找来吧,看来他还不能休息,需要他的事情又来了。
罗刹人来得很快,是飞扬古派人亲自把他们送来的。等到这群人进到院子。凌啸在中堂看见。忍不住大吃一惊。好家伙。光从这些人白卷发和宫廷服饰来看。他们绝对是贵族。
来者果然是贵族,四十多人地队伍里就有十七八个家伙挂着艇带,身穿名贵皮毛,一如置身中世纪的西方王庭。更让凌啸发楞的是。当的一人竟是身着鲸鱼刺圈蓬裙的年轻女子,低胸束腰的白色晚礼服。村托出巨乳白皙,美丽的面容上是一头枣栗秀发、却顶着一个缀满亮晶晶钻石的桂冠。
这个女子微微将左腿后缩,白皙的左手一抚半露的胸口,方手虚伸出来腰身一沉,竟是给凌啸来了一个西式宫廷礼节。
凌啸眼睛猛地一缩,他认得这个名传后世的王冠,更加从这个女地罗刹话里听到了一个很有名的名字。
看到凌啸发楞,伊勒慎急得直跳脚。人家都已经来了。还开了口。通译怎么还没有到呢?正急躁间。却见凌啸似乎听懂了那女子的话一样。几乎是九十度一鞠躬,抓住了这个罗刹女子的嫩手,一下子拿嘴舔去。
伊勒慎大吃一惊。就算你凌啸对雅茹小姐谦谦君子,可也不能憋成这样吧!即使你不在乎这个女子的怪模样。可你也不能丢了咱们的国颜面啊!这位都统大人摇摇头,不知道伊桑阿会怎么样瞧不起咱们的军中之人了。
伊桑阿却眼晴直直地喃喃道,“好大的胸,老夫平生猎奇无数。不到今日竟然叹为观止。要是能捏而叹止。也是不枉今生的。若是能目而叹止,就三生无憾了。”
凌啸咕咚一声摔倒在地!
老伊,你牛!老子仅仅是亲了彼得老婆的小手就激动不已了,你要睡了这叶卡捷琳娜一世!
缀着两千三百五十颗钻石的传世后冠,雍容华贵的琉丝蝶结石榴裙,再配上春意盎然的火辣身材,和笑颜如花般朱唇碧眼的绝世容颜,凌啸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基督山伯爵的电影世界,深深地怀念起那个梦境中久已湮灭掉的时空,仿佛再品青涩火热的青春盛宴,一时间沉醉在这塞外佳人的海市辰楼中久久无法自拔。
一年多来都沉浸在传统的古典美感中的自己,骤然重温到西方美学,凌啸才骇然发觉,这些时尚元素,竟然在自己的心中产生了相当的迷恋。他终于明白,自己给戈洛文那么大的反差刺激,实在是很不对的行为,现在冥冥之中的报应来临,他才知道其中的滋味别有一番勾魂摄魄。
“爷?爷!”胡涛吓了一跳,看到凌啸怔怔地望着叶卡捷琳娜竟然到了眼中有泪花闪烁的地步,赶紧提醒自己的侯爷,凌啸这才恍然大悟,赶紧当作是风沙迷了眼睛,遮掩过去。
通译还没有到,叶卡捷琳娜听不懂他们的话语,她也根本就不知道这个东方官员为何会望着自己流泪,心中忍不住揣度,他是为了思恋情人还是想起了什么伤心的往事?不经意间,叶卡捷琳娜对感情丰富的凌啸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却短暂地忘记了,最应该哭泣的是自己这丈夫被俘虏的女人。
凌啸狠狠地宣泄了一把自己地情绪。很快就从追思如烟往事中摆脱出来。他知道,这个和日后的叶卡捷琳娜大帝齐名的沙皇皇后,其实就是那位未来大帝的祖婆婆,只知道她是立陶宛农夫之女,想不到竟是这般的天生丽质,难怪彼得看到她这个女战俘后。坚决不娶那些西欧公主的了。
不懂俄语地凌啸见通译还是没有来,连忙用早已经生疏的英语招呼她们一行进去,希望他们有人能听得懂吧!此时此刻的英语,还没有随着英国的强大而传遍世界,即使英国议会开会,也是用的法语,凌啸也是抱着姑且一试的想法,总比众人无比尴尬地傻站着要好吧!
令凌啸大吃一惊的是,叶卡捷琳娜竟然操着流利的英语表示了谢谢,并微微一提白色裙角。优雅地向中堂走了进去。果然是欧洲王室本一家,想必是俄罗斯皇宫有专门的语言教师,加上彼得仰慕西欧,这叶卡捷琳娜才学了英语的吧!
伊桑阿赶紧拉住凌啸,急忙道。“侯爷,她是什么人啊?”
“彼得地皇后!”凌啸微微一笑,“老伊要是实在想见识一下罗刹女的新剥鸡头,不妨瞄准那几个女随从,只怕你的不波古井。顷刻就会怒海生波!”对方没有正式的国书,凌啸也就根本不把她们当成是使节看待,所以才随便地开着玩笑走进中堂。
叶卡捷琳娜是自带通译的。却是一个蒙古人,他能把俄语翻译成蒙语,无奈凌啸却是不懂地,一阵寒暄介绍下来,倒是伊桑阿再翻译给凌啸听的。原来,这群人都是忠于彼得的王室成员和心腹官员,听到彼得被俘虏的消息之后,陪叶卡捷琳娜冲破索菲亚的阻扰,万里迢迢赶来中国救夫地。
“她说沙皇皇室愿意交付巨额的赎金。作为换回他丈夫的代价,想请我们开个价码。侯爷,这个女人是不是罗刹国能够作主地人啊?她就不怕咱们把她也一并扣留下来?”伊桑阿很是不解叶卡捷琳娜的胆子。
事关国家和民族的前途,凌啸马上坚定地重新申明了对西伯利亚的主权主张和八千万两白银的战争索赔,并且毫不避忌地提出了她为何不怕自己把她扣下的疑问。
两层的翻译过去,整个皇后使团给惊呆了。凌啸虽然努力提醒自己不要去看叶卡捷琳娜的模样,可是眼珠忍不住还是去瞟了一下这个尤物。
洁白如玉的牙齿因为吃惊而从红润地嘴唇中露出,大大的眼睛好比是湛蓝的海水有着波涛的盈盈,叶卡捷琳娜无疑是急得哭泣起来,十亿公顷面积的西伯利亚,高达两年财政收入的巨款,这些对于罗刹的皇室和枢密院来说,都是天文数值。
“尊敬的凌啸阁下,贵国的要求请恕我暂时不能给予任何的答复,即使我已经预料到其中的不可能,但是心急我终爱的丈夫,我也不敢给您任何答复。至于您可能扣下我的危险,叶卡捷琳娜认为您不会这么做,您的皇帝陛下也不会这么做,毕竟我不是战俘。”叶卡捷琳娜听到这个骇得她芳心交瘁的条件,情急之下用英语对凌啸大声地说起来,幸好她的英语虽流利,语速却不快,凌啸连猜带蒙倒也听了一个七七八八。
凌啸知道这谈判肯定不会像买菜讲价一样简单,当即决定把她们这群人先安排下去休息。作为全权大臣,他有权决定这些人的住宿地点,凌啸所住的这个宅院就是康熙当日的临时行在,无疑是全城最整齐的去处,叶卡捷琳娜和三个女贵族被安排在这里,而其他人则被请到客栈改成的宾馆,和那戈洛文住到一起去,尽管那个小客栈很小,可凌啸不怕挤着戈洛文的枢密院使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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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洛文今天已经极为郁闷,当他听到凌啸彻头彻尾的威胁,很想再做一些让步,却无奈被胡涛给推搡出来,回来宾馆之后的他又如何能够睡得着。
沙皇彼得倾向向西拓土,这是举世皆知的事实,换了自己是大清的皇帝,也会在得到西伯利亚的土地之后,愿意倒过来贴钱让彼得上台地。戈洛文知道。只要自己不能够完成弄死彼得的使命,以索菲亚为摄政王的枢密院,这一次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危机,可以说是灭顶之灾。
突然,亚里斯夫急促的敲门声把戈洛文从辗转难眠里解放出来,“大使老爷。大事不好了,我看到了好多的亲王和大公,他们,他们也住进了这院子,也说是代表俄罗斯帝国前来和清朝谈判地。还有,似乎叶卡捷琳娜皇后也来了,她们今天去了那个凌啸大人的衙门,还,还被留在那里住宿。”
这个消息好比晴天霹雳,打得戈洛文一个哆嗦。面色惨白地挥挥手,“还有多少伏特加酒,都给我拿来。”皇后带着忠于彼得的一群人前来,还被凌啸把她留在府邸里面,这透露出来的信息是什么?是他们宾主相谈甚欢!是他们正在急速媾和!
“亚里斯夫。马上准备,我要紧急求见凌啸大人。”
一口烈性伏特加入喉,戈洛文才觉得自己的心神定了下来,就再也坐不住了,酒精刺激了他的思维活力。彼得绝对不能回国,否则,心狠手辣的他定然不会放过索菲亚。更加不会放过自己这个索菲亚的老臣。
还没有出门,就听到宾馆外马蹄声得得而来,戈洛文细看之下,却认得是国中来人,索菲亚的同母弟弟保罗夫亲王带着一群手下,在清兵的护送下到了宾馆门前。
“拜见亲王殿下,您怎么……”戈洛文招呼还没有打出,却猛不丁见到叶卡捷琳娜正在一个男人地陪同下也往这边行来,冰蓝的月色下。那一袭白色宫廷服饰说不出的令人心生寒意。
陪同沙皇皇后的人正是凌啸,他就是要带着叶卡捷琳娜让戈洛文看看的。到了门前,叶卡捷琳娜对向她行礼地几人视而不见,凌啸心知肚明,帮她提起裙角昂首进入,把戈洛文和保罗夫丢在原地,连个正眼都没有给他们。
“圣母玛丽亚啊,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保罗夫亲王殿下,难道摄政王没有能拦住皇后陛下吗?你也看到了,叶卡捷琳娜来了之后,本来就不屌我的清朝全权代表,连个黑眼珠都没有让我看见,这让我如何和他谈下去?索菲亚女王还不如直接派兵前来要好得多!”
保罗夫却喘着粗气,死死地盯着远去的皇后的背影恼怒万分道,“这个女人金蝉脱壳,用近卫军挡住了发射军的阻击,跑了出来,所以姐姐才让我不远万里一路赶来,向你传达她地指示!”他跨前一步,压低声音道,“无论如何,彼得不能回去!清朝的条件不管有多么的苛刻,想想上千人可能会被绞死,想想上万人可能会流放到西伯利亚蛮荒区冻饿而死地惨景吧!”
戈洛文一边把保罗夫亲王向向自己的房间请去,一边苦笑道,“流放到西伯利亚?放心吧我的亲王殿下,无论彼得能否回到国内,我们都不会被流放到西伯利亚!”
保罗夫进门就搓手呵气,这一路的狂飙着实让他冻得不轻,“什么?你能肯定我们不会流放?当然,我们会被彼得残暴地吊死在绞刑架上,可我们的家人子女,就会被西伯利亚的森林吞没的。”
“不会的。彼得不回国,定是我们割让了西伯利亚才换到了平安,不用流放到西伯利亚,也根本没有了西伯利亚可供流放了。”如果俄语可以幽幽说出来的话,戈洛文此刻地落寞言语正是幽幽的,“彼得回国,那也是他把西伯利亚割让给清国才换来的,我们这些政治犯的家人子女,也不能被流放到清朝的西伯利亚去吧?”
保罗夫惊呆了,清朝要整个西伯利亚?!但是他很快就清醒过来,涨红了脸吼道,“就算没了西伯利亚,彼得一旦回国,也会把我们扔到北冰洋去冻成冰棍的!”
不说保罗夫听到还要八千万两白银赔款后的震惊,也不说罗刹枢密院使团的对坐愁城,此刻尼勒克狭窄街道上的一辆马车中,回程中的男女却各怀心事枯坐,彼此默默无语。
保罗夫亲王的到来,也是题中应有之意,索菲亚即有胜任摄政王的智力,怎么会猜不到叶卡捷琳娜将会给中俄谈判带来多大的影响,派人衔尾追来,也是正常之举。凌啸本来只是抱着尽量让中国的利益更大的想法,才勉力试试坚持一下观望的,现在罗刹的阵营出现了你死我活的分裂争斗,正是让自己有了完成收复西伯利亚的希望,那国人心中永远的痛,现在自己很有可能一举抚平,他如何不心潮澎湃?
终于,没有太多谈判经验的叶卡捷琳娜沉不住气了。
“谢谢候爵大人对我随从的照顾,您真是一个善良的好人。”叶卡捷琳娜的眼睛在夜色中闪闪生辉,却楚楚可怜,“您能让我看看彼得吗?我真的很担心他,求求您,善良的候爵大人。”
全中国如果还有一个人对罗刹美女没有免疫力的话,这个人必定是凌啸,因为只有他会觉得叶卡捷琳娜是美女而心猿意马。美女的央求,很让凌啸舒爽,可这与国事却非一个等级,尽管叶卡捷琳娜很明智地把国内的形势都告诉了凌啸,尽管这个女人身上很有让他心动地地方。但是和整个民族的利益相比,凌啸没有一丝为讨女人欢心而出卖半点国家利益的想法。
看看彼得?凌啸知道,只有看到彼得活着,这个女人才能坚定营救之心,他当然不会拒绝。只不过面对如此美女,凌啸却忽地有了一些邪恶的想法。或者说是重温旧日情愫的欲望,于是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
“吻我脸颊,可以百米而观,吻我嘴唇,即可近八十米,法式香吻,定在五十米处!”
要是彼得的神智还是清醒地话,听到这番话之后,定会再次气疯,自己竟然被当成了动物园的猴子。老婆的豆腐竟然是门票!
叶卡捷琳娜瞪大了眼睛,性感的嘴唇带着圆润的唇线颤抖,她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个接触不到一日的年轻男子,直盯得凌啸面红耳赤,自己都觉得乘人之危很是卑鄙无耻。悻悻地哈哈解释道,“我是看到气氛有些沉闷,开个玩笑来调剂一下的,哈,哈。哈。”
“要是想还近一点的,需要捷琳娜怎么样?是抱着你,还是让你抚摸?”
凌啸惊得往后猛地一缩。狭小的车厢让他的头很快就撞得一昏,可是真正让他昏地却是这个俄罗斯美女的话,这个女子竟然为了彼得肯让自己轻薄?!
是她伟大,还是自己龌龊?凌啸忽地升起了极大的罪恶感,可是这罪恶感的后面竟是极为邪恶而猛烈的快感。正是对这份快感地期待,让凌啸把正色道歉的话硬生生憋在嘴齿的最后一道防线。
感觉到自己内心的邪气,凌啸有些无所适从地避开叶卡捷琳娜的目光,在车厢内茫然四顾,却一不小心就瞥见了那低胸颈口跃然欲蹦地雪白豪乳。真是要了老命啊。胡涛,你就不能把马车赶得平稳一点,别让这一片如玉肌肤随车抖颤,好吗?
叶卡捷琳娜还等着凌啸回话,追问道,“是抚摸吗?侯爵大人?”
可要了亲命啊!
凌啸感觉到自己的心都要蹦出嗓子眼了,听到这个皇后的温柔声音,他感觉到自己地心中在紧急地编织着一顶大大的绿帽子,这帽子上还绣上了彼得的大名。
也许是觉得车子就要到了凌啸的府邸,也许是看到这个东方男子的矜持含蓄,叶卡捷琳娜忽地伸出如玉的双臂,一把扳过凌啸的肩膀,急冲冲地把凌啸拥入怀中,性感的嘴唇印上凌啸的面颊,却若即若离地在凌啸滚烫地脸上摩挲。
面皮上奇痒入心的感觉,耳朵里接收的呼呼哼哼喘息,鼻子里闻到呵气如兰的幽香,夹杂着身处棉花堆里的柔软温暖,凌啸险些迷失过去,除了脸上之外,他感觉到自己的血液全都往一个地方集中过去。他不是没有想到康熙知道后会怎么样暴怒,也曾经试着推开这个外国皇后,可是偏偏一推就推到了云堆弥漫的所在,顿时连忙缩手回去,只能不停地侧头,避开叶卡捷琳娜的嘴唇印上自己的嘴。
“爷,咱们到了,我去禀报雅茹小姐,说您回来了。”
胡骏的声音响起,凌啸这才发觉,不知道什么时候,车已经停住了。
叶卡捷琳娜像是少女般矫健地跳下马车,双手曳住裙角扬长而去,银铃般的笑声传来,“一百米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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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啸有些感觉到自己睡不着的时候,让他睡不着的事情就来了,戈洛文和保罗夫联袂前来拜访。
感觉到自己早已经十恶不赦的凌啸此刻正在细数自己的罪孽,杀人、栽赃、绑架、凌迫人妻,不对,应该是被人妻凌迫才对。“凌啸大人,请允许我向您介绍我国的保罗夫亲王殿下。”戈洛文的话音响起,打断了凌啸的思绪。
“呵呵,我听贵国叶卡捷琳娜皇后介绍过你,她很是健谈,还讲了你一大堆的陈年趣事,逗得我直乐呢!”凌啸向保罗夫透露出自己和沙皇皇后很友善的信息,希望再给这两人施加压力,“不知保罗夫亲王有什么急切的事情,这么晚还要来见本大人啊?”
戈洛文和清朝打地交道多。知道这是所谓的官腔,连忙说道,“凌啸大人,我们这次来,主要是我国索菲亚陛下让保罗夫亲王带来了大量的礼物,专程送给尊敬的康熙皇帝陛下。还有尊敬的凌啸大人,以表达我国上下对贵国的无比尊重。”
凌啸看到两个家伙毕恭毕敬地模样,忍不住在心中感叹。看来还是弱国无外交啊!罗刹虽然军事实力不弱,无奈全在远隔万里之外的西欧,加上派别剧斗,着实是对中华毫无办法,还是佟国维说得好,抓住彼得,就是捏着了泱泱大国的卵子,害得这些人都挺不起腰来。
“我代表康熙皇帝陛下。谢谢你们的好意,等你们回国之时,我们定会也有礼物送与索菲亚女王作为礼物的。至于我的那一份,还是免了吧,礼物虽是友谊的象征。可我和戈洛文先生一样的位置,也怕别人说我不公,呵呵,心领了。”
保罗夫听到通译的话,就知道想要贿赂凌啸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偏偏凌啸也不把话题往谈判地事情上引,无奈之下只得自己开口了,“凌啸先生。贵国提出要我们割让西伯利亚,并以鄂毕河为界,还要巨额的白银作为赔偿,这实在是让我们使团为难,谁也不想回国之后被人骂成是卖国贼,希望您能就这些条件,给我们做最大程度的让步,我们罗曼诺夫王朝上下,定会感谢贵国的诚善。并为此愿与贵国结成长久的睦邻友好。”
“哦?不知道亲王殿下要我做怎么样地让步?”听到保罗夫愿意在自己的要求基础上让步,凌啸大感兴趣,但是他面上却是淡淡地表情,他虽不是那种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人物,但是长期的商务谈判训练出来的短暂控制力,还是有地。
保罗夫见凌啸肯谈,得意地望了戈洛文一眼,看来我的本事还是比你高那么一点点!
“西伯利亚乃是苦寒之地,人烟稀少,终年冰冻,土地又大都是沼泽地,也不适合耕作,多年来只是一些游牧和狩猎部落苦苦营生的场所罢了,贵国就算拿了过去,恐怕几百年间也没有太多地用处啊!但是,我们这要是全部都割让给您,国内定会群情愤怒,对两国日后的和平相处,会产生很大的干碍。我国的意思是,可否以哈萨克斯坦北的鄂木斯克城,和太平洋边的鄂霍次克港口作为两个标注点,两城直线以南的所有土地全部归于贵国,至于北边那些常年冰冻的苦寒地带,还是留给那些可怜的部落居民讨些生活吧。”
这地确是一个天大的让步,凌啸目无表情地在心中略一盘算,不错,大致上相当于黄河以南的国土面积了,更何况从气候上来讲,这里还是比较温暖的了,北面的那些零下六十度左右的区域确实非常的苦寒,直到二十世纪,如日中天的苏联也未能开发出三成的矿产和能源。但是,现在不能开发,老子可以留给二十一世纪的子孙们去开发!凌啸心中振振有词,却全然忘记了,那些二十一世纪的人在辈分上并不是他的子孙。
“你说的很难。不过这也算是你们有些让步的诚意,还有吗?”凌啸嘴角一奚,一副兴致索然的疲懒模样,但是也不忘记鼓励他们这种大胆让步的“义举”。
“厄──还有,就是恳请贵国看在我们割地的份上,免除掉我们的战争赔款,这八千万两白银,莫说我国现在拿不出来,就算是有些积蓄,也全部是黄金,我国可是金本位的黄金储备啊。”
“呵呵!那不是问题的关键,我又不反对你们用黄金结算!钱,一个蹦子儿也不能少!”
一个蹦子儿也不能少!
凌啸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保罗夫的请求,因为他猜测出来的“金本位”这个词汇,重重地刺痛了他的心,也更把他的心中的迷茫给猛然冲开了。
凌啸根本就不在乎金本位和银本位的孰优孰劣,也不在乎世界上仅仅只有中国在搞银本位,他只是明白一点,金本位这样具有经济专业色彩的词汇,俄罗斯的一个闲散亲王都能够知之甚详,而大清的户部官员也未必能懂得他的意思和意义。
土地,等民族强大了再去抢回来也不迟,而不强大起来,再多的土地还不是被人抢走?西伯利亚固然是几百年后中华子孙可以赖以发展的能源重地,但是,眼前的中国,缺的是土地吗?
是经济实力,是国民素质,是软实力!仅有一百五十万人口、偏居欧洲芥末弹丸之地的荷兰,竟然能成为横行世界的强国,贫瘠的伊比利亚半岛上西班牙和葡萄牙,加起来也不过是没有分家的四川省大,却是扬帆大洋,殖民地遍布全球,他们的强大是因为土地的广袤无垠吗?西方的文艺复兴、大航海和疯狂殖民,已经让那块土地在贪欲高炙的同时,也建立了完备的自然科学和人文精神体系,正是一个眼盯着弱者欲吃人的邪恶青年。此刻的清朝,民智愚昧,礼教称霸,科学落后,夜郎自大,就算是拥有了整个东北亚。不及于人地国家实力,只可能会成为被人觊觎的肥猪,被宰割,被掠夺,被奴役!
“西伯利亚这片土地,主权不可商量。但具体的割让形式上,我们可以慢慢地谈,不过,战争的赔偿问题,既不能短少分毫,也刻不容缓。如果两位认识不到这一点,我建议大家就不要再次浪费时间了。哦,忘了提示两位一下,明日我安排了贵国皇后去探望你们的沙皇陛下,有兴趣同行吗?”
我有兴趣把彼得用火铳打死。戈洛文恨恨之余却是吓了一跳,这么快就要让叶卡捷琳娜去看彼得,莫非他们已经达成了什么意向不成?两人迅速地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无奈,见凌啸欲要起身送客。保罗夫一咬牙,“不知道凌啸先生地慢慢谈是什么意思?既要主权,又怎么会有什么形式上的不同?”
“就是说,在贵国如数交付战争赔款,和承认我国对西伯利亚拥有主权的前提下。我们可以暂时只收回你刚才所说的南部西伯利亚区域,其他的北部区域,以租借的形式交由你们代管二十年。”
保罗夫忽地眼睛放光。他感觉到自己抓到了凌啸的一个漏洞,嚷嚷道,“凌啸先生,根据国际上惯例,领土租借期限都是九十九年,二十年这个实在……”
“靠!老子是战胜国,想给你几年就几年!”九十九年让凌啸想到了香港。
保罗夫被凌啸的口水喷了一脸,虽然通译并没有把靠子翻译过来,但是他从凌啸涨红了的脸。还有园瞪的眼珠看得出,这个东方官员不顾礼仪在唾骂他,可人家是战胜国,这点地确是没有办法的。
戈洛文眼珠一转,心中却是奸笑,哼哼,西伯利亚都是我国的居民,先不要说你们清朝有没有能力完成大规模的移民,就是到时候我们把几十年前的东侵再来一遍也不是难事,就算东侵不成功,二十年地时间也足够我们把那里的肆虐一空的。想到这里,他拿出自己全权代表的权力,高声叫道,“好!祝贺我们达成了第一个关于领土重新划定的基本协议,凌啸大人,依据西方地习俗,我们应该先拥抱一下,为彼此的第一个一致表示庆祝。”
他刚刚叫完,却看到凌啸看看自己的手,吓得一哆嗦,凌啸地手有多大的力气,他可是不想再领教的。但是有一个人却想领教,保罗夫见自己一出马,就促成了领土方面的共识,兴奋地对着凌啸来了一个熊抱,却猛然间发觉自己陷入了一个紧紧的铁箍,肋骨间的剧痛传来,全身的血液都往头上涌去,缺氧的感觉迅速扩大,光靠鼻子已经无法呼吸的他赶紧张开了嘴巴。
戈洛文哀求道,“凌啸大人,保罗夫是我国地亲王,还请您能抱里留情。”
“金本位?黄金储备有多少?”
保罗夫的脸上已经是青筋毕露,那里能喘得过气来,戈洛文赶紧答道,“只有四百五十吨罢了,折换成白银也不过是两亿八千八百万两。”
凌啸放开已经快要昏厥的保罗夫,心中开始盘算起来,这个数字和叶卡捷琳娜所说的相差不大,彼得一天到晚在这个皇后的耳边唠叨这些数字,应该错不了的。都说俄罗斯穷,可他们也攒下了四百五十吨的黄金作为储备,比起每年都要空空如也一回的大清户部国库,可就实在是强多了。
“哈哈,这不是有钱吗?拿一百二十五吨来就好了,多的咱们清朝也不觊觎。”
戈洛文和保罗夫一起骇然,“凌啸先生,你的这个要求实在是太不合理了,天底下打仗赔钱的国家多的是,可也没有要一次性付清的!你这哪里是在谈判,分明是要灭掉我们俄罗斯帝国嘛!黄金给你并不难,难的是卢布马上就要信用崩溃,立刻就是烽火四起的内战情况。”
凌啸这才明白过来,俄罗斯不是有钱,其实真的比清朝要穷得多,中国的银钱流通,大部分都是实物货币,可他俄罗斯却是纸币,这堂堂一个国家的信用准备金才两亿多两白银,也确实穷地可以。凌啸决定妥协一下。并不是他有什么同情心,怕俄罗斯内战,而是黄金还在人家国内,能骗多少来就是多少吧。
“那你们说怎么办啊!”
两人却回答说要商量一下,明日再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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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凌啸带着叶卡捷琳娜和保罗夫等人。赶到了湖北兵严密看押彼得的军营之中。
对于凌啸的守信,这个风情万种的尤物却没有一丝的感激,隔得实在是太远了。金虎亲自组织了一百名荷枪实弹的火枪兵,在一百五十步外就把他们给拦在外面,然后说了一声等着,就给凌啸行礼告退了。
在叶卡捷琳娜期待地望着远处地时候,戈洛文却面色愤怒,他对彼得毫无亲密之情,还巴不得这个铁腕的沙皇马上暴毙,自然不是为彼得被俘而感到悲愤了。
引起他愤怒的。是眼前的这些持枪士兵,用的可是俄军标制装备的燧发膛线枪,显然是从自己国家士兵手中缴获的。除了彼得,凌啸竟然告知他半个战俘都没有了,这让他怎么不悲痛。想到自己即将要和凌啸签订的中俄尼勒克协议,他就更加的愤怒。巨额赔款的事情虽然还没有谈妥,可他知道,自己亲手签字把西伯利亚主权拱手,将会成为俄罗斯历史上地罪人一个。也许是想要逃避这种心中罪衍。他对即将出现的彼得恨得牙痒痒。你为什么不咬牙自尽算了,活着简直就是害了全国。
“彼得!彼得!”沙皇皇后突然叫了起来,她一眼就认出了彼得。
金虎终于把彼得大帝牵出营帐。远远地遛了一圈。可是任凭这位皇后怎么样的神情呼唤,彼得都没有向这边望上一眼,他的神情由于太远,看不清楚,可是那股子兴奋的劲头任谁都看得出来。如同是脱缰地野马,彼得在营帐周围撒腿狂奔,却像个小孩子一样地张开双臂,好像在玩老鹰抓小鸡的样子。
叶卡捷琳娜想要跑过去的身躯被卫兵们死死地挡住了,后面还有两个仆妇抓住她的双臂。这让她不得不转过来对凌啸苦苦哀求,“侯爵先生,善良的候爵先生,能不能让我过去和他说几句话,求求你了,无论什么条件,我都愿意答应地。”
凌啸一阵为难,装作没有看见地转过脸去,看看军营外一望无际的热土,默然出神。凌啸自然也听见了,他望着蓝天白云,心中不断地告诉自己,眼前这对夫妻的遭遇无疑是个惨剧,始作俑者就是自己,可为了脚下这片沃土里沉睡地几万将士,为了后世的福祉,这种坏事自己做的没有错。
彼得却好像听到了这边的哭泣和吵闹,望着这边忽然泪流满面起来,眼尖的叶卡捷琳娜果然是夫妻连心,一下子急了,下了死命地挣扎,哭嚎的声音让闻者掉泪。戈洛文和保罗夫也看见了彼得的异常,登时都关注地望着彼得。
凌啸吓了一跳,难道彼得醒过来了?!又或者他是在装傻?!
忽见彼得打了一个天大的呵欠,然后鼻涕直流,凌啸才自失地一笑,人做了亏心事难免会疑心的。
彼得被弹片贯脑,以现在地医疗科技,估计是今生也别想拿出来的了,间隔极短的猛烈癫痫将会伴他的一生,加上自己的一泡尿让他感染而烧坏了头脑,能复原清醒,那才是怪事呢!更何况自己还给他每天用鸦片烟。薰着,这个超级烟鬼除了肉体上脑神经需要外,现在恐怕是精神上也片刻离不了了,要不然怎么才出来了半刻钟不到,就犯烟瘾流鼻涕?
金虎很快就结束了这彼得大帝的放风,冬日暖阳很快就和彼得无缘了。
叶卡捷琳娜忽然跪倒在凌啸的脚下,抱着他的腿紧紧贴住胸怀,“侯爵先生,求求你让我看看他,无论什么样的要求,我都会答应的,求求你,我知道你是最善良的哲人,也是有玛丽亚圣灵般的天使,更是泛着神光的圣徒,求求你了,呜呜……”
戈洛文和保罗夫偷偷地在边上比了一下中指,无声地抗议皇后对这类人生物灵魂的误判。
但叶卡捷琳娜没有误判,凌啸仰首看看天,奈何我不是无情之人?摆摆手,让士兵放她过去。
“把这个皇后抓起来,之后不许她见任何人。”叶卡捷琳娜去见彼得之后,凌啸在胡涛耳边耳语道。“啊?~喳!”胡涛是知道昨日马车之事的,满面狐疑,但是还是很快去了。
凌啸也跟着胡涛走了七八步,却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一样,脚步放缓之后,转身过来,戈洛文和保罗夫两人正一脸紧张地看着他呢。
“两位,你们说,我是应该去见你们的沙皇夫妇,和他们促膝长叹而定国事呢,还是再和你们谈过之后再说?毕竟我们昨天谈的也不是太过于拧劲,如果你们想现在邀请我坐下先谈的话,请你们给我一个理由好吗?”
戈洛文一直就很担心凌啸和那夫妇二人谈判,听到凌啸肯再次给他们一个表述的机会,赶紧笑道,“凌啸大人,谢谢你愿意和我们枢密院使团谈判,彼得为人刚愎自用,性情高傲不说,还手段残暴,这次被俘之后,即使贵国放他回去,也会怀恨在心而轻启两国战端。而我们索菲亚女王则就不同了,您还记得两国的尼布楚条约后,边境起码有八年都是友好和睦的,女人总是没有男人好斗的,您说是吧?”
“好,今天上午的时间就交给你们了。”凌啸低头想了想,抬头也笑道,“如果上午能够达成协议,也不枉我违反皇上和沙皇的意向原则。”
很快众人就回到了尼勒克城。在凌啸地临时衙门里开始了正式的谈判,这一次,不仅是伊勒慎伊桑阿在座,就是大将军飞扬古也赶来陪同助威。
他听到伊勒慎的转述,很是好奇凌啸是怎么谈判的,尤其是听说凌啸的开价竟然是整个西伯利亚和八千万两白银。这位一生都在厮杀的老帅,就连觉都睡不着了。八千万两白银地概念,飞扬古就算不管户部,也明白这是大清两年的赋税总收入,就算拿出一千万来,那都可以再养几十万的军队!而那西伯利亚的面积,足足和现在的国土相等,凌啸要是能够用嘴皮子坑来,当然是大清朝的大幸事,国运之隆就迅即达到顶峰。
双方坐定之后。凌啸也不急于逼问他们昨晚商量的情况怎么样,笑眯眯地和飞扬古东扯西拉半天,方才问保罗夫这个自负些的亲王,“听说贵国国库里面有两亿多的白银,呵呵。咱们能不能打个商量,一次性先付完,我就把那个北西伯利亚的租期调整成五十年?”
保罗夫亲王一脸地苦笑,“凌啸先生,您肯增加租用年限。我们肯定是赞成的,不过那一百二十五吨的黄金,我们也很难一次性付清。不如先支付三成,然后剩余部分分成三十年分期付清,这样,我国的卢布的信用才不会一下子崩盘,而且财政地压力也会轻一点。”
戈洛文也是一脸的苦涩,“凌啸大人,实际上来讲,就是这三成的首付,也是十分危险的事情。三十七点五吨的黄金占到了我国黄金储备地百分之八点三,换句话说,我们和您把这个协议一定,立刻就形成了总货币量的赤字,按照我国政府七十五吨黄金的年财政收入来算,第一年就相当于赤字百分之五十,这放到任何一个国家里面,肯定是会导致民生艰困。尤其是我国地情况和其他地方不同,枢密院每年要向各地方省份补助大量的资金,这要是赤字太大,马上就会造成地方上的独立和叛乱。贵国也不希望我们这样一个友善的政府垮台吧,不然后续的那些赔款,可就除非贵国派兵来取了。”
飞扬古听得云里雾里,这什么赤字储备的,他是不太明白,可看见凌啸面色平静,心中有些惊异,自己这个名义的下属,显然是懂得这些的,待到一看面色更加平静的两伊,心中骇然,他们这两个家伙也懂?飞扬古见罗刹地随从们也有交头接耳的,当即向两伊不耻下问,谁知道两人把耳朵一指,就不再理他,飞扬古这才明白,原来这两个聋子耳朵当摆设的,心中不由得对凌啸再次高看一层。
凌啸听完两人的陈述,心中紧张地计较。
不错,戈洛文说的很有道理,俄国这次是战败了,可是对于他们的整体国体安全来说,财政也不充沛,军力相对还要弱小的清朝,是不能给予他们实质上的威胁的。自己手中所恃的不过是他们那君权神授的沙皇罢了,真的要是过于弄僵,只怕是蛋打鸡飞的局面。再说,真的强逼俄罗斯全额付款,先不说俄罗斯给不给那一百二十五吨的黄金,即便是给了,只怕真的会把一个俄罗斯搞得分崩离析,那样的话,失去了约束的边境省份,恐怕就会经常性地骚扰我国,这一点是和国家利益不相符合的。
“北西伯利亚的租金呢?那里可是盛产皮毛、原木、山货,沿海还有大量的渔业可以获利,难道你们就没有半点的表示?”凌啸就算是心中抱定能坑多少是多少的心思,他也不会轻易地答应的,当下故意为难这些家伙,以期等下的让步也要让得主动。
保罗夫亲王的高鼻子立刻就猛地吸了一口凉气,咱们的国土割让给你,主权都会在二十年之后移交,现在还要找我要租金?当即有些不服地叫道,“凌啸先生,您要知道,二十年之后,我们在移交主权的时候,还有很多的房子,道路,城市和一些公共设施交付给你们的子民使用,要是您收租金的话,我们到时候也要收那些东西的造价!”
“谁要你那些破木头屋子,精神好的话,就把那些屋子、城市和道路都给搬回去,精神不好的话,就烧掉!还有,如果你们要把剩余部分分期付款,这利息怎么算?要是到时候有了拖欠,那滞纳金又该怎么算?!”凌啸寸土不让针锋相对。
飞扬古噗哧一声把正在细品的茶水往对面喷了过去,他实在是忍不住那一肚子的笑意,把屋子城市道路搬回去?这哪里是精神好,分明是神经不好。被茶水口水淋得满身的戈洛文也是愣了,看着道歉的飞扬古,心中好生怀念当日的索额图马齐等人。保罗夫心中又开始自我陶醉起来,老子又把这家伙的无耻要求顶回去了。
“不过──你们这么说倒也有些道理啊,从俩国的友好关系来看,算来算去未免有些小家子气了,这样吧,租金的事,也就算了。赔款呢,四成吧,五十吨黄金,反正你们也是黄泥巴掉进了裤档,不是屎也是屎,也不在乎那区区十二吨,不然的话,我可是要算贷款的!”
凌啸把话说到这般地步,保罗夫亲王和戈洛文互相看了一眼,然后就请求暂时休会商议细则。
大的意向已经定下,凌啸乘双方属员磋商细节的时刻,到后堂暂且歇息一下,谈判是一件十分费力费神且斗智斗勇的事情,连日来脑力的透支,让他很是疲惫。正要微微打一个盹,却见飞扬古笑呵呵地进来,大拇指翘得老高,从进门起一直竖到凌啸的眼前。
“后生可畏啊!难怪皇上不肯要你守西北的,分明就是怕浪费了你这般的文武全才。”飞扬古接过凌啸亲自为他斟上的茶水,笑意让满脸的皱纹都颤抖起来,“今日才知道,老夫乃帅才,而你是舌战群儒的孔明啊,宰相之质蕴然璞玉之中,璞玉之中啊!”
“飞老实在是过谦了,这样夸奖后辈,你也不怕宠坏了标下?”凌啸看得出抚远大将军的真诚,的确不像是那种嫉功妒能之辈,倒也对他颇有亲近之谊,“倒是大将军你,两朝元老,经过的惊涛骇浪无数,我这后辈做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还请多加指点,凌啸承您教诲,将永志不忘。”
“两朝元老?呵呵,你也不要太过于自谦。老夫前二十年被图海和周培公抢去了风头,如今又被你把荣光占去,要说心中全不在意,那时假话,可是年纪大了之后,看着身边的人要么战死沙场,要么垮于倾轧,着实不再计较那些过眼云烟。明日我将奉旨前往哈密建筑大城,此刻临别想和你谈谈台湾之事。”
“台湾之事?”凌啸大讶,他还根本就不知道台湾有什么事情。
“西北遂平而东南危矣!老夫久驻西北,也不懂东南究竟如何,但皇上临回京前曾对奴才说过,有意派你前往福建镇守,当时皇上问我你可否胜任,老夫的回答是,凌啸镇福建,武事无需虑。”
凌啸明白他这么说的缘由,一省糜烂多年,绝对不是简单的剿匪就可以的,还需要大力的安抚。可是康熙要派他去知无堂的老巢,这个消息实在是太惊人了,凌啸忽地发觉自己有种哭不出来的苦楚。
老子是满人,更是汉人咧,要我去大举屠刀斩杀汉人,我该怎么办才好?!知无堂和自己有不共戴天之仇,他们定会想尽办法暗杀自己,那又该是如何的提心吊胆?!
正要问个清楚,胡涛已经在外面禀报谈判重开了。
凌啸刚刚起身,就听见飞扬古叹惜一声道,“凌啸,我马上就要弹劾你了,能不能告诉我,你有什么过错可以让我弹劾?”
这突然的一席话,让凌啸大惑不解。
“为什么?!”听到飞扬古明言将要弹劾自己,凌啸实在不能理解。
“老夫官拜正一品抚远大将军,受爵一等靖西公,故太皇贵妃之弟,麾下兵马十五万,节制六省军民!”
“那,那又怎样?”凌啸如堕云海。
“寻常人求我弹劾于他,老夫也拉不下这个架子去弹劾人。”飞扬古白眉颤抖,本不想把话说透,可他没有想到凌啸竟然这般不开窍,无奈这样模棱两可地说道,“老夫是看你人不错,加上一般人也难得弹劾动你,方才陪你玩玩!”
凌啸这才明白过来,飞扬古是要帮自己把级别降降了,忍不住一阵感动,自己与这飞扬古年龄相差殊为悬殊,可能他的孙子也不会比自己小,却没有想到他对自己竟是如此地照顾。当即一个标准的晚辈礼拜下去,“飞老,凌啸年幼无知,却蒙你如此照拂有加,凌啸无以为报,但我在位置一天,您膝下麾下的世兄们有事要我略尽绵薄的,但让他们来找我。不过,这大员弹劾,后果往往是很吓人的。万一对您最后有个什么影响,那可真是让我有些无地自容了。”
“呵呵,你信不信,就算皇上明知道老夫诬告于你,也只会打你的屁股!塞外苦寒,风刀霜剑,老夫已经是日薄西山的风烛残年,皇上定会包容的。”飞扬古见胡涛一会儿看看他们。一会儿看看外间,知道谈判又要开始了,老帅焦躁道,“你个傻家伙,怕什么!我又不是弹劾你什么十恶不赦地大罪,最多你请罪服劾。不就行了?先去谈判吧,老夫就在后堂歇息一下,你搞完了国事,来告诉我有什么龌龊事。”
急性子的凌啸边往正堂走去,边搜肠刮肚地想自己有什么龌龊事情,能够供飞扬古弹劾自己的。直到到了自己的主位上坐下,凌啸倒是想了几样,可是,那贪污一百万两银子和暗中放走黄玲、杀死老八的人嫁祸老四、抢老八五十万两栽赃知无堂,这些统统不能说的。“唉。想不到我竟然还是这么纯洁地人,除了睡觉打呼噜外,竟是五毒不沾!”
“候爷,他们等下马上就要来了。这是罗刹国和我们刚才草拟的协议草本,还请您看看。有很多细节都是参考尼布楚条约的文本,只是增加了二十多项条款和细务的安排。”伊桑阿现在对凌啸佩服得五体投地,小心翼翼地弓腰给他递过来草约。
凌啸却不接过那草约,肃容道,“伊大人。你是大清帝国的理藩院尚书,是负责对外交往的常务主官,你代表的将是一万万炎黄子孙的利益。展示的更是皇上和朝廷的颜面,所以,请你直起你地腰杆,更请你大声地讲话!这一次谈判,你和你们的属官可以当聋子耳朵,但是下次呢?!我们武将打生打死,也不过是开了准格尔,可你也看见了,三天的时间。三寸不烂舌也能同样的功效!万国来朝的盛事,固然需要强大地国力和军队,更需要灵活而务实的谈判。所以,你应该为自己主管这样一个职能的部院感到自豪!同时,也应该把这几天的谈判经历做个详细的备忘纪录,以供后来者习学!”
伊桑阿和一众理藩院属官听了这番话,初时还有些觉得凌啸丝毫不给他们留面子,但是细细品味一番,却是有人愤懑,有人沉思,更有人兴奋。
被一个和自己平级地年轻人训话,伊桑阿虽是面子上拿不下来,但凌啸的话却并没有贬低他的意思,加上这几天对凌啸锱铢计较地感悟,心思敏捷的这个老伊还能感觉到其中的发人深省处和殷殷期待……
伊桑阿怔了半晌之后,对凌啸躬身一拜,也板脸肃容道,“侯爷,你是主官,却更是开了我们视野的先行,请受我一拜。但我们此次当了聋子的耳朵,却是另有缘故,理藩院长期处理朝鲜安南缅甸等近藩,加上咱们对于这些远夷并不熟悉,以至于过于注重布化王道,难免就疲软了一些。今日对这远夷行了一次诡道和逐利,端的是爽到极点,与国与民皆是大利,深合圣人所言之治国利民。所以,你训我,我虽不服气,但是还是拜你,请侯爷拭目以待他日之理藩院,定会有个大的改观!不过,当一干清流要弹劾你不行圣人之道的时候,恕我决不援手,但以后有人弹劾理藩院这些的时候,你必须出来说话!”
“老伊,你不帮我还想我帮你?妈地,这么快就学会了诡道和逐利!哈哈哈,哈哈,哈哈!”
众人听到凌啸这般连声狂笑,陪笑了一会儿之后,都嘎然而止,但是凌啸却仍然在那里笑的快要落下泪水来,一个个忍不住诧异万分,可他们又哪里知道,凌啸现在的心中很是欣慰。
凌啸不知道这次中俄谈判能不能在历史上被称为经典,但至少是首次打开了清朝人在对外事务上的视野,挑起了他们的贪婪,更让国人升起一些胜利的自豪感,也要他们在失败后的对比下知道什么叫耻辱,这对于以后多多少少有些意义吧!
直到笑得小腹疼痛的时候,凌啸才伸手去拿伊桑阿手中的草案要来看,伊桑阿反而一把藏到了身后,“侯爷,不如这次就让我们先和罗刹人主谈如何,待详细的条件都达成了一致,再交由你定夺吧!”
靠,这么快就要抢班夺权?!也罢,让他们搞吧。
戈洛文和他的使团进来之后,就一些小细节做了简单的磋商之后,双方很快就达成了绝大部分地一致。不过,当最后一个问题摆在双方的面前时,大家都感到很棘手,这就是战争赔款的抵押担保问题,戈洛文和伊桑阿都无法拿出一个好的方式,只好留白。
凌啸翻开他们鼓捣了一天的东西。打开来看了看这份《中俄尼勒克条约》,忍不住心潮澎湃,这就是自己留给后人的东西。
“一、以鄂毕河北段及额尔齐斯河两国之界,此界东之处,北至大海,东至大海,南至阿尔泰城,都成为了中国地领土,享有神圣不可侵犯的主权。
二、以哈萨克斯坦北的鄂木斯克城,和太平洋边的鄂霍次克港口作为两个标注点。两城直线以南的所有土地全部即刻归还清朝,直线以北区域暂时租与俄罗斯,租期二十年。
三、作为战败方的俄罗斯帝国需要赔偿给中国黄金一百二十五吨,折合白银八千万两,首付黄金五十吨。折合白银三千二百万两,余款分三十年交付,年付白银一百六十万两。
……”
至于其他的一些附带的什么通商、迁民、界碑等等诸多的细务条款,伊桑阿不愧是个和约老手,其中的严谨连自己都挑不出毛病来。
凌啸翻开他们鼓捣了一天地东西。看了看这份《中俄尼勒克条约》,忍不住心潮澎湃,这就是自己留给后人的东西。
至少三千二百万两白银。无论康熙怎么挥霍,总有流到民生上去的吧,即便是大修皇家园林,也会养活多少的工匠啊!还有那西伯利亚,主权被确认下来,至于以后要不要的回来,都不是最重要地,起码也有了一个主张主权的正当借口吧!
“凌啸先生,我们和贵国的伊大人商谈了好久。实在是很难解决这个抵押担保的问题,您觉得应该用什么来担保?是寻找第三国,还是例如英吉利东印度公司一类的官商团体?”
看透了罗刹想要拖地心态,凌啸哈哈笑道,“亲王殿下,担保就在眼前,何必去舍近求远?加一条,俄罗斯帝国郑重承诺,在彼得沙皇没有去世之前,绝对不会另立君主。我们两国就以你们的彼得沙皇作为首付的担保,如何?一个月之内够你们运来五十吨黄金地,要是在五月初十还没有见到黄金,我们就放人,要是黄金到了,就杀人!”
戈洛文怎么听怎么别扭,妈的,不送黄金来你放人,给了黄金你却撕票,天底下的绑匪要是都像你这样,那些犯绑架罪的人完全就是吃饱了撑的!
保罗夫却愣道,“这一条怎么措辞?!难道说我们国家愿意出钱杀了我们的沙皇陛下,你让我们回国还活不活?!”戈洛文大惊,是啊,这一条要是在和约上落下了文字,那可就是要笑掉所有国家的大牙了。
凌啸没有想到现在的外交辞令竟是如此的不发达,又是好笑又是气,“就说以彼得沙皇地生命安全作为抵押,不就完了,到时候我国把人交给押送黄金来的贵国军队,谁还管他怎么死?!”
保罗夫和戈洛文眼睛一对,这才知道话语是可以这样来理解的,想想却是十分的无可奈何,凌啸显然总会是放了彼得的,不过区别是怎么放的罢了。
“高!实在是高!好个生命安全作抵押!”一旁的伊勒慎鼓掌啧啧称奇,他跟着凌啸算是开了眼界了,半生戎马的他早知道文人阴险,却没有想到一样是武将的凌啸也会这么搬弄辞令。伊桑阿却没有空去称赞,他悄悄地把这句话,用毛笔工工整整地纪录下来,待到写完方才再次请示道,“侯爷,那他们日后三十年间的付款又该以什么担保?”
凌啸闭目想了想,索菲亚这次吃了这么大的亏,会老老实实地付清余款才怪呢!“听着!你们余款的抵押担保就是那个叶卡捷琳娜皇后,要是哪一年不给付款的话,我们就把她嫁人,让你们的皇室大丢面子,称为天下万国的笑柄!”
伊勒慎这次还没有来得及鼓掌,伊桑阿抢先鼓掌起来,“妙!实在是妙!母仪天下的一国皇后,要是被我国给嫁出去,呵呵,小民尚知道一女不事二夫,何况一个大国?!候爷这招正是又中他们的要害。”
保罗夫却和戈洛文都是狂喜,小鸡啄米一样地点头不迭,这次赚大了,你们把这贞洁当回事,可彼得一死,她在咱们皇室不过就是个寡妇罢了,呵呵!
历史,由一个个突发的偶然所推动,却被无数的必然所决定。
望着赶回莫斯科的俄罗斯使团的滚滚马尘,凌啸的心中,不由得冒出了这句不知那本书上看过的话语。连日来的努力已经达到了自己理想中最好结局,但是他却不知道,自己像是戏法一般利用各种偶然形势所取得的成果,是否能真正地变成现实,是黄梁一梦,还是算无余漏,一切只能够看天说话了。
以弱胜强,得到看似乎海市蜃楼般的领土和财富,这是绝对的偶然,更是违背了国家力量之间博弈规则的刀尖舞蹈,俄罗斯毕竟要比中国强大,尽管它还是在苦苦寻找出海口的大陆性国家,可它终究是意识到要寻找出海口了,而拥有出海口的中国,此刻却在禁海和开海中摇摆不定。不进步就绝对会被抛弃,取巧得到的土地和财富,也不过会是轰然倒塌的空中楼阁。
猛烈的塞外烈风携裹着沙子,击打在凌啸的脸上,有些微微的刺痛。再次回首回到历史中的日子,凌啸却无法找回过去一年中平和,和俄罗斯的这一仗,打得他无法再用帝王心术、官场真谛去简单地衡量自己的生活,世界已经真实地展现在他的眼前,犹如这眼前莫名刮起的大风。对于一座山来说,大风不过是惬意的气流,而对于一颗根基不深的树木来讲。就有可能称为致命地风暴。
沉舟侧畔千帆进,病树前头万木春。当康熙皇帝还沉浸在开创农业盛世的时候,他是否从传教士们口中得知,同时代的英国查理和路易十四正在高歌猛进?
“带我去见叶卡捷琳娜皇后!”凌啸收回送行的目光,转身就走,顺风果然要比逆风轻松的多。
在军营里囚禁沙皇皇后的营帐中。看到凌啸坐到椅子中看着自己,叶卡捷琳娜哭得更加伤心。
混沌地眼珠,茫然的表情,尺把长的涎水,和两刻钟就要发作一次的癫痫,自从看到彼得卧榻上端着烟枪吞云吐雾的样子,叶卡捷琳娜就知道彼得的魂灵已经荣归天国了,神智不清的沙皇陛下竟然连自己这妻子都不认得了,这不就是成了白痴吗?
她从尊贵受宠的天堂一下子跌进了地狱,独享宠幸的爱情。已经随着丈夫的痴傻而消失了,哭泣得死去活来地叶卡捷琳娜还没有想明白没有彼得之后怎么办,就很快被清朝的兵士给囚禁起来。终究是一国皇后,她很快就意识到了,凌啸是不会和她进行谈判的。甚至还会被杀死在这遥远的东方。
对这对夫妻的遭遇,凌啸地确充满了同情,即使是自己亲手导致了这一个不幸结局,他依然很同情,凌啸知道自己处在一个坎上。彼得夫妇的不幸,只是自己杀死的几万人中的一个缩影,若是不能把自己的心智坚定起来。他以后不要说杀人了,只怕晚上睡觉都是个难事。
他必须正视这种从人文社会带来地同情心和罪恶感,正视,才是解决之道。
“是我把你的丈夫炸伤的,两国交战,各为其主,别无它法。彼得就要回国了,他却无法保护你,要是你也回国。只会被索菲亚给杀死。”
叶卡捷琳娜猛地抬起头来,睁大碧蓝地眼睛盯着凌啸,挂在睫毛上的泪珠不断地颤抖,射出来的眼神却是仇恨,毫不掩饰地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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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扬古今天就要出发去哈密了,他还在凌啸的后堂里等候,等候纯洁如天使的凌啸找出自己的缺点。飞扬古品尝着从葛尔丹牙帐缴获出来的龙井茶,浓浓的茶香弥漫,这个大将军却在艳羡康熙和凌啸的君臣缘分。弹劾凌啸并不仅仅全是他自己地意思,更是康熙的意思,屡次救援圣驾于危难之中,使得皇上极为珍惜凌啸的这一份情分,这一次他要借着自己的手,通过贬官的形势来保护凌啸了。
凌啸踏步进来,却是一脸的涎相,手中紧紧拽着一个怒目而视的女人,飞扬古认得她是俄罗斯沙皇的皇后,“飞老,这茶叶香不香?我可以告诉你,应该怎么样弹劾于我了!”说罢,凌啸猛地一收手臂,把俄罗斯皇后拽到自己的身边,就在飞扬古的惊诧中,狠狠地搂住这个女子,嘴巴对嘴巴地啃上去。
饶是飞扬古一把老骨头,也惊得像是坐到铁钉一样地飞蹦起身,尽管他已经别过头去,还是以手掩目以求非礼勿视,“~啊?赫,赫,嘿,你们干什么,大白天的!”刚刚惊叹了两句,却猛地醒悟过来,撤去遮眼睛的手,瞪着眼珠子惊叫道,“天,她,她是罗刹皇后,你不怕引起两国大战吗?!”
凌啸却不理他,飞扬古看着这一场风月戏,着实感到凌啸的品位太差,唉,老夫身强体壮的青年时候,就算憋得满脸长疙瘩,也不会看上这么丑陋的罗刹女子,若是黑灯瞎火的晚上倒也罢了,闭眼睛摸索着还能勉为其难,可这大白天的……等到两人分开,飞扬古却不禁愣了,道,“罗刹也有烈女?”
“晤~嗯~晤~晤。”可怜的叶卡捷琳娜在挣扎,可是凌啸像是铁箍一样的手臂把她牢牢固定住,无论是丰腴的胸部,还是细可掌环的腰肢,都难以脱离出来,直到她想到怎么样保护自己并付诸实施,方才暂时逃脱了强吻。
凌啸唇角带血,惨然笑道,“飞老,你是闻香品龙井,我却是闻香识女人,这够不够你弹劾我擅辱外藩?”
“啪!啪!”叶卡捷琳娜伸出白嫩地双手。在凌啸的脸上狠狠地抽了两耳光,“混球,你竟敢吻我?!”
凌啸正要苦笑,也猛然间叶卡捷琳娜一跃而起,双腿一张地蹦到自己的腰身上,雪白而弹性的双臂勾住自己的脖子。性感的嘴唇猛地吮住自己地上下双唇,然后破门而入的竟是柔软而多津的香舌。
“轰”地一下,凌啸感觉到自己的意识都有些模糊了,好熟悉的接吻方式,好浓郁的香水,好诱人的夹腰跨坐,这种感觉让凌啸不敢睁开眼睛,让他不自觉地想起了永远的云儿,他忘记了身边的飞扬古,却害怕睁眼后发觉这里不是云儿的香闺。
铛──!瓷器破碎地声音传来。凌啸不得不睁开眼睛,近在睫前的是叶卡捷琳娜碧蓝的眼眸,近在咫尺的是愣愣地看着他们两个的雅茹和渥巴锡。
凌啸突地一下面红耳赤,而叶卡捷琳娜还夹着他地腰,红唇摩挲着凌啸的嘴唇。眼珠却瞟向面色苍白的雅茹,“啸哥哥,你们……”
也许是听到声音,胡涛飞快地跑进来,“爷。飞大将军他说先走了,他要我转告你,虽然他看到被侮辱的人是你。但是他还是决定,马上拜折弹劾你侮辱罗刹皇后。”
这句话有两个效果,一是雅茹苍白的脸马上绯红一片,冲上去就把叶卡捷琳娜扯了下来,二是看到凶巴巴地东方小女孩,叶卡捷琳娜吓得死死抱住凌啸,嚎啕大哭起来。
皇后毕竟比圣母差一个档次,更何况是外国的皇后,叶卡捷琳娜很快就被渥巴锡帮忙扯下凌啸的腰身。哭声却是撕心裂肺起来,这种伤心地啼哭,却让雅茹也觉得有些毛骨悚然,悄悄地躲到凌啸的身后,怯生生地探头出来看这个悲痛的女人。
“茹儿,乖,先去后面歇息一下,等晚上我来给你讲个故事,告诉你这一切。”凌啸叹口气,劝走了还有些愤愤不平的小丫头,然后扶起叶卡捷琳娜。
凌啸并不怕这个女人恨自己,他无法揣度这个女人会不会真的对彼得一往情深,但是刚才她反过来亲吻自己,的确是一个很反常的现象,无法解释的现象。
“我们和索菲亚定了条约,你被作为战争赔款余额的抵押担保,将会在我国渡过三十年,若是因为担心生命安全才哭泣地话,那你可以收声了,因为我国定会像保护国宝一样地保护你,照顾你,服侍你。”
叶卡捷琳娜没有收声,这明白地告诉凌啸,她是在为她万里来救的彼得而哭泣。
“你在为彼得伤心吗?等到戈洛文他们发现,彼得不会再对索菲亚形成威胁,反而是个绝佳傀儡的时候,你的彼得沙皇活下去的机会非常的大,你也不需要为他伤心。”
俄罗斯皇后却忽地抬起头来,“彼得的灵魂已经死了,早就被你杀死了,活下去的不过是一个躯体罢了。捷琳娜现在告诉你,我恨你,我会报复你的!三十年?哼,我倒要看看,当我自杀之后,你又怎么能拿得到那些战争赔款!”
“就算你还活着,你以为索菲亚会给那剩下的黄金吗?更何况你死了之后,又如何知道报复有没有成功?”凌啸略带讥诮道,“忘了告诉你,我国对于索菲亚违约的惩罚,不是杀了你,而是把你给嫁出去,以此来丢一丢沙皇皇室的脸罢了。”
“那我就要嫁给你们的皇帝陛下,让他把你流放到西伯利亚去,不,你们国家最苦寒的地方是哪里?”
叶卡捷琳娜天真的想法,让凌啸哭笑不得,“以前是乌苏雅里台,现在是俄罗斯割让给我们的西伯利亚。不过,我们的皇帝不会喜欢一个罗刹女子的,他只会娶处女,而你不是!”
“你得意什么?我还有一个报复你的方法。”绝代尤物一跺脚,指着凌啸哭道,“捷琳娜知道你对我很感兴趣,我要使出浑身解数,让你爱上我,爱的不可自拔,爱的死去活来,然后再把你无情地抛弃,让你也尝一下失去爱人的痛苦滋味!”
凌啸大吃一惊,这也算是报复人的招数?难怪她刚才反过来吻自己的,原来抱着这样的目的,问题是,我怕吗?
凌啸并不怕叶卡捷琳娜的这种报复,相反还持有一种期待,来自二十一世纪的自己,应该很难爱上一个古典西方女子,这一点他有自信的,至于对她的身体着迷,怕什么,又不需要负责任!但是,刚刚把叶卡捷琳娜重新关押起来,需要凌啸负责任的事情就来了。
康熙是带着前所未有的荣光回到京城的。
自北京城到怀化的这一路上,都是赶来瞻仰圣颜的百姓和官员们,一路上的鞭炮香炉供奉,康熙爷万寿无疆的呼号不断地响起,康熙感受到了这次大胜而归的煌煌热烈。圣驾才到高碑驿,就受到了全城几十万臣民的隆重迎接,张灯结彩万头攒动都不足以来形容接驾仪式的隆重,礼部把这次接驾圣典操办到了火树银花烈火烹油的豪奢地步。
在几万军民的簇拥之下,康熙来到天坛,开始了他载誉班师的祭天仪式。当张廷玉为这位中年皇帝在形式上去除甲胄之后,康熙庄重地秉着九支涮金大香,在摆满牺牲祭品的香案前对天默祷。
“总理河山臣爱新觉罗-玄烨沐。薰谨奏上天:臣西北之往近二十年,尝三次披挂身先士卒,两次皆是除恶务尽,终至葛尔丹养成国家大患,臣励精图治之心,宿夜未熄,方第三次重上战地,不避兵凶战威,幸得天地列祖保佑,得一良将以为锋刃,终毕奇功于一役。射坠天狼,平定西疆,民增百万,地拓亿顷。唯愿国顺民安,永享太平,君臣和睦。父子相亲。献牺牲以诚祷惟上天默察庇佑!”
张廷玉就在康熙地身边跪着,他把这些悼词听得清清楚楚,心中忽地一动。作为留守北京的上书房大臣,张廷玉对战场上的大致局面还是知道的,他已经猜到康熙所说的良将是忠毅侯凌啸,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康熙竟然会在对上苍地祭祀中单独提到一个臣子,看来。凌啸的地位和身份已经固如金刚了,只要康熙不驾崩,凌啸定是荣华富贵,权柄威赫。
而作为储君的太子,虽然也跪在康熙的旁边。但他却没有心思去听什么勇将不勇将的,康熙最后的那句父子相亲,把他给吓得一哆嗦,皇阿玛这么说,难道是在警告我吗?难道他察觉到了什么?
康熙却哪里会管太子怎么惶恐。接下来就去地坛、奉先殿一一祭地告祖,然后就在一大群臣子侍卫太监宫女的环拥下前往慈宁宫给太后请安,大清朝是宣称以孝治国的。康熙时刻都要做到以身作则。
本来,按照皇家的礼仪,康熙在去慈宁宫之后,他还要去乾清宫接受内朝嫔妃的祝贺,然后再去太和殿大朝,接受臣子们地祝贺,可是,当他到了慈宁宫,却发觉自己有些急躁不安。实在没有心情进行下去了。
慈宁宫里的热闹出乎了康熙的预料,皇贵妃、贵妃、妃嫔、贵人常在答应等全部到齐不说,自己的公主也挤了慢慢的一大堆,甚至是先皇那些没有死去地太妃也来了。在给太后请安之后,母子夫妻父女之间当然是一套担忧祝贺欣喜等等一番,把康熙捧得十分的舒爽,家天下的制度下,康熙第一次感觉到非常的温暖,尤其是太后的一句“满人无忧了”,更让康熙自鸣得意,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在尼勒克险死还生地日子,不由得想起了凌啸这个奴才,想起了自己最疼爱的女儿,但是,很快他就发现,欣馨并没有来。
面对康熙的笑问,德妃乌雅氏满面通红地跪在地上,却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这个女儿地状况,幸好都是天家之人,羞愤之余,德妃只好用手在肚子上比划了一下。康熙恍然大悟过来,对葛尔丹的这一战,在演变成大战西域罗刹联军之后,竟是前后打了快三个月了,欣馨的肚子已经大到不能出来见人的地步。
这个混账奴才!康熙自觉无可奈何,他此刻并不知道谈判详情,就算不想召回凌啸,可是他也等不得啊,欣馨的肚子已经大到可以看出来的地步,难道真的要当朝和硕公主挺着硕大的肚子去奉子成婚?
“传旨,着忠毅候凌啸交付谈判主使的差使与飞扬古,即刻与土尔扈特圣母、章彭贝勒之女雅茹,率湖北均携押西域战俘进京午门献俘,并于五月初一行驸尚公主之大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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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庆祝这次大捷,康熙大赦天下,传令各地督抚置办典礼,普天同庆,要把这次满人取得地辉煌战功传世天下,以求得满汉关系的质量上的提升。全国上下马上就是一片欣喜欢腾,要求康熙南巡和禅天加封的声音越来越强,贺表雪片一般地纷纷传来,就连得到消息的朝鲜安南等国使节,也纷纷要求康熙为自己上一个封号,这些奏章涌进上书房,可把佟国维张廷玉忙坏了。
“我说佟相啊,怎么马齐随着皇上西征之后,就不来上书房署事了,你看我们忙得脚底都快要冒烟了,他却不见踪影,这未免太会享福了吧!难道是病了?”平素沉默寡言的张廷玉,在忙得没有上茅房的功夫之后,也忍不住发作马齐的小性子。
佟国维听他说起马齐,嘿嘿一笑,心中乐得甜滋滋的,这个最有资格威胁自己的马齐,已经被我和凌啸一起弹劾掉了,看皇上当时气得发抖的样子,要是不出意外的话,看来马齐不是罢官就是贬黜的命运。
他心中虽是高兴和得意,但是他怎么会宣扬有自己参与的份,当即笑道。“马齐被忠毅侯评论为别人说啥信啥地庸人,被皇上责令回府读书去了。”说罢,却是一句话都不再说,转身如厕去了。
张廷玉大吃一惊,愣在那里半天不知道说什么好。凌啸当官才一年,已经有总督吴椣、巡抚苏克济相继倒台。被官场暗中称为“督抚毒药”,现在居然把宰相也给顶翻在地,难道他会成为“宰相毒药”?
这个年轻悻进的上书房大臣想了半天凌啸的事情,联想到康熙告天时候提及凌啸,忽地一个念头起来,莫非是皇上准备收凌啸进上书房不成?飞扬古才是抚远大将军,按说午门献俘的事情,理该由他来进行才是,这可是青史留名的大好机会,却偏偏给了凌啸和湖北军。这是不是皇上在给凌啸铺路?他低头沉思了一会,才把这个想法给否定了,凌啸毕竟年轻,又是武将,文笔也很有限。地方政务更是欠缺,皇上怎么可能会调他来上书房呢,最多是兵部尚书罢了,或者是按照亲征前的议定,派他去镇守福建。
笑笑自己地疑神疑鬼。张廷玉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喝着热茶继续看奏折,才翻开一份黄绫奏折。惊得倒吸一口冷气,却把滚烫的茶水大量吸进口腔,烫得这位四平八稳的宰相嗷嗷直叫地蹦跳。也难怪张廷玉大吃一惊的,这份奏章称得上是惊天动地!
“奴才抚远大将军一等靖西公飞扬古弹劾忠毅侯凌啸擅辱沙皇皇后折……”
这份正一品弹劾从一品的折子,张廷玉连看都不敢细看,粗粗地瞟了几眼,就赶紧擦拭掉上面的茶水印渍,夹在腋窝就往乾清宫一路小跑地赶去。仅仅是粗粗瞟了几眼,张廷玉就知道其中的要害关系。先不说凌啸环其腰肢吻其面颊是不是失礼,光就飞扬古的那句贴胸擦乳上下其手,就马上可以把凌啸定性为兽欲张狂了!这份明发奏折,幸好火漆是自己第一个拆的,现在为止,还只有飞扬古和自己知道,一旦传入俄罗斯在京城地通商团耳中,立刻就是会引起两国大战的惊天大案!
康熙却不在乾清宫里面,心急火撩地张廷玉追问之下,才知道皇上正在养心殿。张廷玉一阵踌躇,养心殿和乾清宫之所以不同,在于它们一个是处理密折,一个是批复明折的地方,显然现在康熙是在批阅心腹们的密折,自己去打搅,似乎不妥当啊。他正在原地旋磨磨,却猛然听到一个人在身后诧异道,“衡臣,怎么不进去?”
“哦。是太子爷,本来是想向皇上禀报事务的,可皇上去养心殿了。”张廷玉见是太子,心中一惊,这可是凌啸地对头,当即把腋窝下的奏章不经意夹得更深了,可胤礽却早已经瞅见,伸出了手要看。
太子有权索看折子,张廷玉无奈地咽下一口唾沫,把折子递了过去,惴惴不安地观察太子的神情。太子看着折子,眼珠的上下阅读,渐渐成了睁得滚圆,怔怔地盯着纸上,心中始惊复喜终狂,惊的是凌啸地胆子,喜的是这丫竟然犯了这么大的一个罪过,狂地是要不马上让康熙看到这份奏折,他自己会忍不住抓狂!
一把扯起还在发愣的张廷玉,胤礽拔脚就往养心殿跑去,这储君的速度之快,竟是把身后的一群太监丢得老远,顷刻就到了养心殿宫门口。
看到九龙壁,太子却忽然犹豫起来,“衡臣,这事情怕是你的本分才对,我来这里也不合适啊。”张廷玉赶得气喘吁吁,心中忍不住骂道,现在才明白啊,如此飞扬浮躁,难怪你斗不过那些阿哥的。
他正要说话,却听到殿中传来一声大笑,“哈哈哈,凌啸,朕要是不封你一个王爵,岂不是连彼得都不如?!”
张廷玉本来跑得蹦蹦跳的心猛地一缩,异姓王?!
张廷玉和惊异万分的太子递了牌子求见,却等了半晌仍然不见康熙召见。正心中不知何解的时候,却见到总管太监李德全指挥着一群太监嘿嘿嚯嚯地搬了一个大大的卷轴,后面紧跟着七八个钦天监的外国传教士,向这边赶来。
张廷玉一看那个巨型卷轴,就知道这是康熙三十年所完成的《御制皇朝疆域全图》,而李德全身后的白晋等人,就是测绘制图的主力,张廷玉忍不住更加奇怪了,皇上今天是怎么啦,竟然有兴致把尘封多年的地图拿出来?
“李总管,这是……”太子心中悬着凌啸的异姓王一是,赶紧询问。
由于跑动赶路,李德全满脸的油汗,笑着给太子和张廷玉行礼道,“呵呵,太子爷,这一次可真的是天佑大清,皇上洪福齐天呢,皇上的这一仗,不仅仅打得准格尔汗国灰飞烟灭,开拓出了四个四川大的新疆,而且忠毅侯爷还把喜拔你牙给拿来了,皇上今天龙颜大悦,从早上一直笑得合不上嘴呢,命奴婢去把这个图给搬来,还点名要白晋大人们前来咧!”
太子还在懵懂之中,张廷玉猛地一声惊呼,“啊~!你说什么?”
康熙在殿内听到这声惊呼,笑声传来,“是衡臣,哦,胤礽也来了,呵呵,都进来吧,李德全再去传旨,宣诸位亲王郡王皇子、佟国维、高士其、明珠、李光地全部进来!”
两人丈二摸不着头脑地进到西暖阁。看到地是嘴巴都笑歪了的康熙皇帝,行礼之后,胤礽问道,“皇阿玛,听李德全的意思,我们大清这次有福气了。到底有什么大喜的事情,还请皇上您告诉儿臣,让我们也乐一乐啊,他说的那个什么喜拔你牙,到底是什么?”
“喜拔你牙?!哈哈,哈,笑死朕了!”康熙一愣,复又捧腹大笑,一面看着太监们在正殿悬挂地图,一面笑道。“好,好啊,朕以后就把这个地方叫做喜拔你牙!”
张廷玉见皇帝不细说,知道他起了童心,是想故意卖关子。心中虽早已经猜到了一些端倪,震撼之余也装嫩凑趣,装着一副大惑不解的神情,怔怔地望着这位喜滋滋地九五之尊。康熙却不再说话,大踏步踱到正殿之中。看着悬挂起来的大清疆域图,满口子的啧啧之声,忽地对白晋道。“你上次说有一个荷兰人制造的圆球,带来了没有?”
白晋不知道皇帝为什么会突然想起要那个圆球,但他知道皇帝要的是什么,连忙吩咐人去取来。经过十五十六世纪的地理大发现,麦哲伦环球航行之后,遍布世界的四个大国把全球殖民地瓜分一空,地球上的绝大部分地理绘制早就完成了,虽然这个大清帝国很落后,但是和他们通商的荷兰人也送给了他们一个地球仪。无奈一直尘封在钦天监之中,还被叫做圆球。
时间,就在康熙的啧啧自喜和等待中过去,直到张廷玉发现自己装嫩装得很累很阿谀地时候,康熙点名的那些人才全部到齐。
“朕临朝三十六年,未尝有一日如今天这般欢欣愉悦,古人所说的欣喜若狂,原来还真的是确有其事,朕,除鳌拜、平三藩、收台湾的时候,都没有今日这般地欣喜若狂!”康熙在众人的莫名其妙中,毫不掩饰自己的兴奋,平日里帝王的那种庄重矜持全然不见,取代的是放开胸怀地喜悦,除了喜悦,还是喜悦,“此次亲征,朕不避箭矢弹雨,披荆斩棘不远万里,风霜苦寒冒死方生,上苍真是看到朕的这种坚韧,竟然赐下了双喜临国,前有亲征而灭准格尔汗国,继又谈判获得整个西伯利亚!”
哄!嘘!震惊让大家全都倒吸一口凉气。
众人大吃一惊,整个西伯利亚?!那可是传说中的广袤辽阔地土地啊,整个得到了?
明珠是罢相的闲置大臣,他掌管朝政达十几年之久,虽也是不甚了了这西伯利亚有多大,但是他也听过不少,当即颤颤巍巍地道,“皇,皇上,您是说整个西伯利亚吗?那可是传说中比中原要大得多的地盘啊。”他这话一出,更加不甚明白的王公大臣们有了一个形象的认知,除了交头接耳外,就是瞠目结舌,却一个个忘记了称颂和叩拜。
康熙却不以为意,含笑背手,看着这群人的惊诧,越是惊得死人,他越是有不可言语的快感,“哼!黄河以南的中原怎么能和西伯利亚的疆域广阔相提并论?!我朝开国后所开拓地全部国土,才勉强能够和西伯利亚相比拟!朕,已经决定,把这片土地命名为喜拔你牙!”
啊!咳!震惊让肺部虚弱点的人差点呛到。
众人顿时全都惊呆了,大清的土地已经让他们觉得广袤无垠了,现在居然又翻了一番!人人都感到一阵晕炫,亘古以来,除了成吉思汗以外,还有谁拥有这么大的一片土地?!就连晓得一点点的张廷玉也没有预料到竟会是这么大的一片疆域,他赶紧打头就拜了下去,连叩九个响头,哽咽道,“皇上,英明神武的大皇帝,成吉思汗虽是地域广些,但是他没能把疆土之民带入开化,而圣上治下沐浴之深,文明昭彰,绝非成吉思汗可以比肩!臣恭贺圣上开创了宏伟绝古的功业,一直以来臣都秉承皇上的旨意,不对外宣扬和支持禅封,但是这一次,要是皇上还不给自己加上大帝封号的话,臣实在觉得没有天理!”
佟国维听到这通马屁,心中把自己一阵痛骂。还是宰相城府练得不够啊,光顾着惊叹了,却被张廷玉把这般好马屁机会抢走了,这可如何是好?正懊悔间,却听见康熙纵声长啸。
“虽说咱们这一次只能够先拿到南西伯利亚,二十年后才能接收北至大海地那一部分。可这已经是名正言顺的大清土地了,中华之民、炎黄子孙定将在满洲一支的带领下,治理好这一片土地的!而且,据忠毅候凌啸递交上来的《中俄尼勒克条约》,罗刹国,还要陪给我们至少三千二百万两白银的战争赔款!”
哗!咚~!震惊终于把很多人给震地从椅子上摔倒下来。
已经年迈体弱的康亲王头一歪,竟是背过气去,可是没有一个人在震惊之余发现他的不妥,倒是康熙很想得到叔王的称赞,一眼就瞅见了。众人手忙脚乱地拍背掐人中,才把这个耆老给救了过来,可是康亲王开口的第一句话却是让人大跌眼镜,惊喜迅速地蔓延开来,看来俸禄要涨了!
“噢。噢,皇,皇上啊,一个亲王一年才俸禄一万两,罗刹赔的钱。岂不是可以养三十二个亲王一百年?!”
众人心中齐声大骂,你这个老不死的想得倒美,三千二百万两全给亲王发俸禄。你倒是再活一百年试一试!
康熙却根本没有搭腔,钱财怎么花,那都是后事,现在他必须要先知道国土在何处,到底有多大,是个什么形状,于是对白晋道,“那个圆球上咱们的喜拔你牙在何处?!”
北到大海,东到大海。南接蒙古,西到哈萨克斯坦正北,当白晋把这个大致的长方形指出来的时候,康熙像是小孩子一样地盯着这片土地,一个人乐得屁颠屁颠地,就连震天的臣子颂贺都没有听见。
胤礽看着像是孩子一样的父皇,心中忽地苦恼万分,将来自己将要治理的土地会广袤了一倍,这本应该是好事,但太子却找不到丁点的喜悦之情。他看到,不怎么言声地老四和老八,死死地盯着那个圆球,眼中竟然是狼一般的目光,胤礽知道了,国家越是强大,这些贼心不死的弟弟们,觊觎之心就会越重,自己日后的生活只会越来越痛苦和危险。
太子忽地感觉到自己陷入到完全的孤立无援中,那个凌啸即将封王,这更加让他感到担忧,忽地想起自己拽着地那份折子,他竟然是像不受自己控制一样地径直把折子递向看球的康熙。
胤礽虽然知道此时此刻都不合时宜,但是对凌啸的恐惧,让他生怕在皇阿玛册封凌啸之后再上这份折子,可就晚了,好在他还保留了一份清明,怯生生问道,“皇阿玛,这份折子是不是可以留中不发?”
见到太子递上一份奏折,众人还不晓得怎么回事,但张廷玉地心却是吊得老高,紧张地看着读折子的康熙。康熙却没有想象中的勃然大怒,面色平静得犹如是看评话,但是出口的处分之重,却让张廷玉大吃一惊。
“胆子不小,竟敢轻薄罗刹皇后?!明发天下,交部议处!”康熙忽地展颜一笑,“马齐的那个功过算法不错,待凌啸婚事完毕,派他去主审吧!”
接下来,皇帝神色如常地开始分配各人应该怎么样颁发这一天大的喜讯,既要筹备大庆天下的典礼,也要六部做好相应的军民组织,以便接收南西伯利亚,这一切,康熙都是带着难以掩映的喜悦,乐不合嘴地交代地。
张廷玉忽地意识到,莫非凌啸被弹劾,就是康熙安排好了的一出戏?
佟国维却一下子跪了下来,“奴才恳请圣上慎重考虑新增疆域的统领问题,奴才以为,为长治久安计,似可分封皇子镇守边疆,则内外可安,大清朝江山铁桶可至万代!”
无论是皇子还是王爷们,这一下的心都砰砰跳起来!
太子的脸迅速变成一片死灰。
佟国维的话,无疑是关乎大清朝未来的一颗炮弹,康熙却没有接这句话,冷然道,“谁见过罗刹女人?很美吗?比朕的公主还美吗?!”
张廷玉苦笑不已,康熙终于认识到了,自己除了是皇帝以外,还有岳父的身份。
将近二十天的急赶,凌啸才带着三千多湖北军来到了北京城外的丰台大营,此刻却已经是四月二十八的晚上了。之所以途中花了这么久,一是路程实在太远了,行军又不能像驿站快马一样日行八百里,何况还带着两个女人,而另外一个耽搁的事情,就是凌啸在宁夏城里多呆了两天。
自古以来,限于人力物力,除了将官之外,战死沙场的兵士,都是就地掩埋,这已经基本上成为了惯例,但宁夏将军舒恕早就派了军队,去茫茫草原上把湖北兵战死兵士的尸首给集体火化了,这是大将军飞扬古应凌啸的请求专门下的命令。
看着上百个大麻袋装着的湖北兵骨灰,凌啸和一众湖北军官悲伤不已。一万三千骑兵出来,竟是折去近万子弟,生者享受荣誉和封赏,而这些死者却魂归天际。凌啸要是任由他们埋骨他乡,自觉对不起这些渴望落叶归根的人,虽然已经无法分清这些骨灰谁是谁,但把这些兄弟带回荆楚大地,是他该做并且能做的事情。
就这样,凌啸就带着这些骨灰,押着一千另一个战俘赶到了丰台大营,丰台提督狼嘾看到凌啸可真的是松了一口气。午门献俘的日子不急,可附尚公主的大礼却不能再拖,每天他都要接到内廷的三次询问,如今凌啸总算是在婚期的前三天赶到。
由于凌啸曾经在护军营当过参领。两人也算是比较熟悉,狼嘾笑呵呵地把凌啸和一群湖北将领让进大帐,称赞祝贺一番之后,大家便开始叙旧起来。
狼嘾对凌啸和这群人极为地客气,在驻营和供给上也尽量地安排的舒适一点。他知道。昔日所谓的四大侍卫。在凌啸迭次立下的救驾和军功的面前,已经成了小孩子家家酒,和凌啸的那些彪炳史册地功劳比起来,自己这些人的,只能算是苦劳,就是眼前的金虎、特廷、黄浩、熊金柯等人,立刻就要被朝廷大加封赏,弄不好都是总兵副将参将的一大堆。
“禀报军门,战俘也全部安排好了,不过有一名是吓得死人的女子。怎么安排,还请军门示下。”一名丰台参将赶来禀报,打断了他们的叙旧。
凌啸笑道,“有劳了,不过。这个女子不是战俘,是人质,我和雅茹小姐即刻就要把她带进宫去,请圣上予以发落。”
正说话间,忽听到一声圣旨到。众人赶紧撤了茶水,摆上香案放炮接旨。
“忠毅候凌啸接旨。”前来传旨的是一个年轻的公公,“奉天承谕。皇帝诏曰:彰彭贝勒之女雅茹,本为宗室,朕之女侄,前因触犯太后,方黜为庶女。后于西征军中击毙敌酋格垒沽英,又招抚土尔扈特有功,万里军旅不为味苦,诚乃满洲花木兰,且悔过之心甚诚。朕上禀太后获准,着恢复雅茹之玉牒宗籍,封和硕怀柔公主,与和硕欣馨公主同享忠毅侯凌啸驸尚,大礼一毕,即慈颁土尔扈特圣母称号。钦此!”
众人顿时像看稀奇一样地看着凌啸,若不是宣读圣旨的这种庄重气氛,和敬畏凌啸位高权重,只怕当场就要啧啧称奇一番。凌啸却羞愤难当,低着头闷闷地接过圣旨,谢恩了事。
康熙的这份圣旨可谓是既有成全地甜枣,也有刻薄的作弄。
封赏雅茹,既是成全凌啸和雅茹这对鸳鸯,也是成全康熙自己,他总不能让堂堂的土尔扈特圣母给凌啸做妾吧,那岂不是给这个新归附的部落难堪?好在雅茹也是他的侄女,操作上也颇能说得过去。
但是这份圣旨却透着一股怪异地邪味,用词却端的刻薄。明明可以和赐婚分成两份来颁发的,为何要纠缠在一起?什么叫“与和硕欣馨公主同享忠毅侯凌啸驸尚”?驸者,附也,尚者,上也,享者,享受也!分明就是说两个人享受凌啸的依附和服侍,这恐怕和那共同面首的意思强不了多少吧?
凌啸面红耳赤起身之际,忽地一个念头起来,这份圣旨完全是应该颁给雅茹这小丫头地,为何偏偏是要我来接旨谢恩?不对啊,康熙就算有的时候也勃然大怒地责骂自己,但是从来没有用过这种近乎羞辱的方式!难道康熙现在有什么对自己很恼火地地方吗?
“奴婢恭喜候爷了。皇上还有口谕,请您马上赶到乾清宫递牌子觐见,而且皇上特别指明,必须带上沙皇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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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卡捷琳娜在得知自己将要去见大清朝的皇帝,恨恨地看了看已经大半月没有见她的凌啸,怒道,“出去等!”
凌啸自知对她一家颇有亏欠,也不愿意和她有什么口舌之争,叹着气退出这个单独的营房。身边的雅茹却很是兴奋,自己现在又成了公主,还有了正式的名分和一个好听的名号,她笑嘻嘻道,“啸哥哥,不要叹气啦!两国交战,你不杀掉她也就罢了,还保全她的性命,她都不知道感激,为这个丑八怪女人,值得吗?再说了,你不为能够娶到我而欢欣雀跃吗?!”
“雀跃!当然是雀跃,要不是没有翅膀,我都要抱着小丫头飞上天去了。”颇知道珍惜眼前人的凌啸,马上把雅茹抱起来旋圈圈,羞得这个小丫头满面通红,看看四周都是凌啸地亲卫,低声浅笑道,“你觉得怀柔这个名字好听吗?”
“好听,好听,就不知道是不是名不副实,我要先摸摸,才能知道!”
鬼爪试探之下。是雅茹地惊叫和一声清脆的打击声,凌啸不知道是哪根筋错了,下意识地高叫道,“犯规!打手犯规,手都被你打红了……”凌啸说着说着却是怔住了,见鬼。怎么莫名想起了篮球场上的玩笑,忽听呀地一声,营房门开,叶卡捷琳娜绝色惊艳地走了出来,凌啸这才明白,眼前的这个女人,总是让自己不由得想起自己在现代所过的生活。
“你,你不会是真的要勾引我们地皇帝?”
也难怪凌啸诧异,沙皇皇后竟然利用自带的行装,把自己打扮得似华堂玫瑰。波浪般的如云栗发上,晶莹闪亮的桂冠彰显着高贵的身份,晚礼服将婀娜多姿的女性身材衬托得更加魔鬼,梦露一样的性感面孔绽放着迷人的微笑。这么短的时间,能收拾得如此美丽动人。凌啸不得不佩服这个女人。
不过,当三人连夜赶到乾清宫的时候,凌啸就知道,叶卡捷琳娜地努力白费了,精心的收拾打扮。唯一能取悦的是自己,听到康熙的咆哮,凌啸除了可怜这个女人以外。更加地可怜自己。
康熙其实是怀着期待的心情等候叶卡捷琳娜地,他还是接触过一些西方传教士的,之所以没有翻牌子召嫔妃,就是因为自己很想看看西方人的女子是什么模样。彼得沙皇的妻子,丰乳肥臀却细腰如玉地进到乾清宫的时候,康熙明显地吓得一哆嗦,要不是太监在侧,凌啸和雅茹在旁边,他简直要惊叫一声。“鬼啊!”
借着微带朦胧却柔和地宫灯灯光,康熙鼓起勇气端详这个女人良久,眼光扫过她的头发,扫过她的面庞,扫过她地腰翘和胸臀,康熙咧着牙叹道,“人怎么可能长到这般丑陋的地步!”
“皇上,她在向您致以……”
“你个混账东西!忘八蛋,朕还以为是什么天仙一般的绝色美女,把你勾得魂飞魄散,原来是这般夜叉的模样,怎么?朕那如花似玉的欣馨和红颜天妒的侄女,在你的眼中竟然还不如这个洋番无颜?呔!回话!”康熙自己都不晓得那皇帝修养到何处去了,看到凌啸就是火大。
凌啸被康熙的唾沫星子溅了一脸,这才明白过来,为何康熙要下一份刻薄至极的圣旨了,分明是老岳父替女儿鸣不平,顿时冷汗就冒了出来,心中懊恼得恨不得给自己十七八个耳光。
完了,什么过错不好选,选个作风问题,还是外人眼中既没有审美水准地作风问题!要是自己轻薄的女子是个公认的美女倒还罢了,偏偏是个举国上下公认的丑女,这让心高气傲的康熙怎么能够忍气吞声?
“嗯?!”康熙一指惊呆了的叶卡捷琳娜,吼道,“就这么一个玩意,你也贴胸擦乳,上下其手?!”
“皇上,您先消消气。”凌啸知道康熙是真的怒了,赶紧陪笑道,“奴才是一时军中寂寞,猎奇而已,这个叶卡捷琳娜长得如此怪异,奴才怎么会当回事呢,奴才知道错了,皇上饶命啊,以后再也不敢了,除了您的公主和两个侄女之外,确实是任何女子都不放在心上的,奴才和您一样宝贝着她们呢,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上又怕摔了,一天不见都心里渗得慌,要不是为了给皇上办差事,奴才巴不得天天疼着她们呢!不瞒您说,要不是欣馨身子不便,奴才真的会像暗带雅茹一样,把欣馨也带到军中呢!还请皇上明察啊!”
“猎奇?像抽大烟,玩花鸟一样?”康熙一愣。
雅茹醒过神来,连忙跪下帮他求情,还编了好多话帮着凌啸圆谎。凌啸惶恐地拼命点头,禁不住苦笑一下,想不到一时不慎,竟然要落到对老男人花言巧语的地步,也不知道能不能骗得康熙的原谅,不过话也的确不假,自己对叶卡捷琳娜除了同情和怀念过去之外,就真的只有猎奇欲望罢了。
“想不到,朕真的想不到,你竟然会对这般无盐女有兴趣!东晋曾有人嗜好吃人家的浓疮疤,你竟然恶心有得一比,真是颓废啊!说,世袭罔替喜拔你牙郡王的爵位,和这个吃疮疤的嗜好之间,你选哪个?!”
凌啸一愣,郡王?靠,满人不是没有异姓王,不是有八个异姓铁帽子王吗?加上自己这个世袭罔替的郡王,以自己的功劳,也无可厚非,只是那样一来,害处似乎颇大。
要两害相权取其轻!但是,究竟哪个害处更大?
“万岁爷,能不能不在这两者其中去选?”
“不行!”康熙斩钉截铁毫无商量,“你这奴才既然立下了开疆拓土的大功劳,哼哼,有功不赏,朕何以为信?!为了这个女子而置国家安危于不顾,已是丧心病狂的地步,可见你是如何地沉浸其中,哼!想必这女子也能让你欢心,既如此,也能当成一种赏赐吧!”
说完,康熙怒容满面地盯着凌啸,等着这个自己最看中的臣子回话。
封爵是一种赏赐,赏人当然也是一种赏赐!
凌啸愣愣地看着坚决无比的康熙,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有着这样的想法,但是康熙好像忘记了一样,这叶卡捷琳娜不是你的女儿,是别人的皇后吧!他还在心中紧急地计较着,忽地想起了一件事情,忍不住毛骨悚然。
凌啸毕竟不是历史专业的,铁帽子王是不是异姓的,着实拿不准,但似乎里面有多尔衮、代善之类的人物,这几个完全就是爱新觉罗的皇子们。
自己不是宗室,要是成了异姓王,说不定会饱受猜忌,很可能被康熙限定在京师居住,剥除掉军权,那可就麻烦了。现在选择沙皇皇后,康熙会心中不爽,但他既然允许自己有妻有妾,这已经是额驸中的特例了,加一个丑八怪,想必他绝对不会把自己太怎么样的。
两害相权取其轻。
“那就要这个叶卡捷琳娜了。奴才谢主隆恩!”
“……”康熙愣住了,雅茹也愣住了。
但是凌啸看得十分分明,雅茹和康熙都在发愣,但是愣地却全不一样:雅茹是吸一口气,怔怔地盯着凌啸,不能理解他怎么会为了一个丑女人放弃铁帽子王。而康熙却明显是舒了一口气,仿佛放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头。
这一下,凌啸可就有想法了。什么为女儿吃醋,康熙分明是假借这个机会要我放弃封赏,他虽然不在乎这狗屁王爵,但是却忽然发觉自己被康熙给吃得死死的,自己的性格被他摸得一清二楚,这可有些危险的气息。
“无药可救,这个丑八怪就交给你看管,出去!”
见康熙神色不善。凌啸赶紧叩头告退,谁知道还没退到宫门口,康熙已经莫名大怒起来,一个镇纸玉石砸了过来,吼道。“要是这婆娘少了一根毫毛,朕要夺了你一切爵位!但要是你敢让她身上多出点什么来,朕就把你身上割去点什么!滚!滚!”
她多出点什么?割我点什么?凌啸虽不了解康熙的意思,但是看到康熙这般暴躁,吓得连忙点头逃了出来。直到三人到了乾清门。凌啸才想明白一件事情,我能让叶卡捷琳娜身上能多出什么来?无非是多出个胎儿罢了,康熙能把我身上割去点什么。那可也多了,斩头,砍胳膊剁脚,割……
不寒而栗地凌啸回头望望宫灯透亮的乾清宫,听着里面砸东西的声音,心中叹道,“皇帝岳父,人格分裂,鉴定完毕!”
“你们的皇帝怎么可以这样对你?你好像是个功臣咧。不过看到他骂你,我心中很爽快。哈哈!”白忙活了半天的叶卡捷琳娜丝毫不气馁,反而看着凌啸幸灾乐祸,这个害得彼得疯傻的清朝将军挨骂,这让她很是解气。
凌啸一把揪住叶卡捷琳娜的小耳朵,对着大声道,“你现在是我看押的人质,搞清楚状况,要是你惹得我不爽,小心老子调教你!”叶卡捷琳娜听到这句英语,顿时就傻了眼,她虽然不懂得调教的意思,但她还是看得出凌啸的眼睛邪邪地有些得意,颇是无良地味道,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一代皇后竟然沦落到异国他乡受人欺侮,顿时悲伤涌上心头,睫毛颤颤几下,竟是泪光盈盈。
“哼!”雅茹小丫头的嘴巴翘得老高,听不懂英语的她,以为凌啸又在言语上占叶卡捷琳娜的便宜,本就心中对凌啸没能让他当上福晋不爽,当即冷哼一声。
凌啸吓了一跳,连忙放下面色发白的沙皇皇后,陪笑道,“雅茹,咱们把她捉回府去,让她天天给你捶背打扇,铺床叠被,好不好?”
忽地身后传来脚步声,“不用劳烦忠毅候了,雅茹,过来,来姑姑这里来。”一行宫灯导引之下,太监宫女簇拥下地黛宁走了过来,“皇家自有嫁公主的规矩,更不缺人服侍自己的公主,还是不要委曲你的这个异国美姝的好,免得最后弄得有些人心疼。”
“长公主?”凌啸大吃一惊,“你不是在江宁吗?你来京城了,那边地纺纱机厂谁搞?”
宫灯柔和的黄光照耀下,黛宁身着绯红宫装旗袍,踩着的花盆底让她地身材高挑却凸显婀娜,虽是有意无意地挺胸和叶卡捷琳娜比着丰腴饱满,但面色却是寒霜冰莹,“怎么?本宫的侄女出嫁,身为姑姑就不能来帮着操办一下吗?”
她一把抱住靠在身边的雅茹,盯着后冠晶莹的沙皇皇后,“不过,本宫倒也没有料到,咱们大清国的额驸,果然全是特性独立之辈,连爱好都是这般的与众不同。雅茹,咱们去给太后请安去,不要防碍人家了。”
“姑姑,呜呜,嗯。”
凌啸见雅茹哭了出来,心中一急,正要跟过去解释,却见黛宁猛一转身,“难道你要硬闯宫闱不成?就算是三天后你将成为驸马,但现在起也不能再见雅茹和欣馨了!宫门就都要落钥了,再不回府去陪兰芩。就枉费她一片千里奔波地心意了!”
“咄咄”脚步声远去,只留下又喜又愁的凌啸,喜的是兰芩回北京来了,可以一解自己地思恋之苦,忧的是黛宁长公主,平素对自己并不生疏的她。现在为侄女鸣不平能够理解,反正她们都是姐妹,家中醋海生波倒也不怕,但如果被黛宁培养出一群女同性恋来,那可就要丢死人了。
出得皇宫,怒马鲜衣地凌啸带着叶卡捷琳娜往家中疾驰而去,亲卫们见凌啸策马快行,知道他定是归心似箭,当即加鞭击马奔驰在前为他开道,一时间把个东天街上搅了一个人仰马翻。凌啸却毫不惧怕扰民。他知道,兰芩和小依定然还在倚门相望呢,这两个丫头大腹便便千里而来,母子可否平安?
侯府已经被翻修一新,以至于凌啸都差点认不出来自己的这个府邸了。
两个比人还高大的石狮子一左一右立在门口。怒目咧牙勾爪踏球,彰显着这是一个为高权重的巨僚之门,就是旁边的那一排硕大无朋的拴马石,也要比其他府衙的排场来得吓人,而镏金的忠毅侯府匾牌。则高悬在仪门之上,几乎把左右两个副门都给罩住了。
门下站着的一排门房,看到这席卷而来的一群人。当即有人上前干涉,“诸位若是来拜会地,请出示名刺,若不是,还请速速离开,不要阻挡了门前!”凌啸大讶,这府邸是什么人翻修的,他可以猜到是内务府、章彭贝勒,甚或是皇上。毕竟自己大婚在即,可这些门房的仆役,他就猜不出来是怎么回事了,一个他都不认识。
凌啸不认识,但是胡涛胡骏认识他们,吼道,“蒋老头,瞎了你的狗眼不成,连侯爷你都不认得?”这一声喝,引得那蒋老头提着灯笼上来看了看,一看之下竟是吓了一跳,原来他是容若府上的仆人,“哎呀我地老天啊,是两位胡爷,这位定是我们侯爷了,请饶了奴才这一次吧,天太黑……”
“谁在府上?”凌啸却不理会他,指着右边拴马石上的几匹马和马车问道。
“回爷的话,是大公子和大少奶奶,前来看大姨太太的。”蒋老头的话让凌啸莫名其妙,什么大少奶奶地,略一想才明白过来,原来是容若和卢氏嫂子来看兰芩,正要赶紧进去,却听那蒋老头又道,“欣馨公主也在呢,还有四爷十三爷和他们的一个幕僚。”
凌啸一丢马鞭,就连忙跨门而入,“不用通禀了,小骏,把皇后安排到后院月盈台去居住,一应饮食婢女待遇,不得怠慢。”
呵呵,今天真是热闹啊!绕过四蟒汉白玉影壁,凌啸却缓下了脚步,大堂里面的确是高堂满座,这一点从那里地灯火通明和欢声笑语就可以知道了,问题是,老四和老十三是来干什么的?
“想不到欣馨姐姐和兰芩姐姐竟都是如此的才情,我这个做弟弟的都有些羡慕凌啸了,要是他真的像京城传言的那样,对个丑八怪罗刹皇后瞎来的话,我老十三定会对他饱以老拳,打得他满地找牙!”胤祥的声音传来,让凌啸苦笑不已,这些个强势的小舅子,也不知道会带给自己怎么样地烦恼。
容若却道,“邬先生,你看,兰芩和欣馨公主的这两句词,是不是当得起一代绝句好辞?”
邬思道笑道,“公子一代大家,所评极为的恰当啊,一人一句,竟是把远征将士眷属的幽思惊惧刻画得动心传神,忠毅侯有福啊。”
凌啸边走边寻思,几天不见,自己的两个爱妻怎么开始作诗赋曲了,究竟是什么绝妙好词,竟然让一代词家容若和邬思道都赞叹不已。
卢氏吟叹的声音在夜空中传来,“门环偶响疑投信,市语微哗虑变生。长愿寒衣胜铁衣,但祈归程继征程。”
凌啸不禁怔住了,妻子们为他的担忧诗词,让他侵入心底的甜蜜之余,不禁想起了那些等不到良人凯旋的湖北军属。
胤禛叹气道,“皇上亲征的这次大胜,只怕是武皇开边意未竟,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若是真的分封皇子们,会不会导致东周战国一样的连年大战?!”
“分封?!”凌啸跨进大堂的时候,忍不住愣了。
跨进大堂的那一刻,凌啸真的期望自己没有踏进来,无奈。分封这个词汇从胤禛口中说出的时候,自己已经现了身形,也只得硬着头皮走了进来,“呵呵,王勃说时维九月,序属三秋,方才胜友如云,高朋满座,想不到还是刚刚入夏,就有这么多的贵客盈门,蓬荜生辉啊!奴才给四爷,十三爷,大哥嫂子请安,问邬先生安。”
“得,得,得!你要是敢把这个千扎下去,我马上就给你跪地还礼,救命之恩尚不言谢,在乎这种小节,只会让我想起你即将是我姐夫,麻烦!”胤祥在老四微微矜持微笑却又侧身之际,很适时地阻止了凌啸的行礼。邬思道也颔首一笑,两人眼光柔和地一触却荡了开去,在这不宜交流的场合之中,关切的问候只能在彼此的眼神中去交换一下了。
卢氏浅浅一福,急忙还礼,倒是容若着实地被凌啸按在椅子之中,无奈地受了他一个家礼,凌啸和豪成离开的这段日子,整个府邸家业都是这位大哥在照拂着,这个礼他完全受得。再看看兰芩和欣馨,凌啸的目光充满怜惜疼爱,却是最后停在她们的腰身之上,惹得两女一阵娇羞。
卢氏见这种人家夫妻重逢的场合下,胤禛几人却完全没有告辞的意思,就知道男人们有话要谈,她是生产过的人,知道怀孕的人不可久坐,当即笑着和她们往后院去了。留下一干不通人情世故地爷们。
凌啸见老四不肯走,又不好端茶送客,只得干咽几口唾沫,笑道,“四爷真是国之贤王,难怪皇上曾说四爷颇能分清公私。上次年羹尧之事,凌啸也是怕激起军心愤慨,几万人的……”
老四却微笑着打断了凌啸的话,“将军何出此言,真是令胤禛汗颜无比,皇上的这句公私分明,我可真的当不起。当时听到年羹尧的处分,我还真地是很为不满,对将军你也是一肚子的怨气,不过在回到京城的路上。想到那冤死的两万将士,才知道年羹尧之罪死不足惜。后来和邬先生谈起此事,方明白你竟是要做一个孤臣,相形之下,倒是胤禛落了下乘。还望将军毋要怪罪。不过,今日有一桩烦心事就在眼前,我欲效仿将军的孤臣之心,做个皇上的子中之孤,却苦于力薄无援。想来向你这臣中之孤借力借胆。”
凌啸暗恨这家伙居然顺杆爬,自己越是不想谈那分封之事,老四偏偏又给绕道上面去了。“哦?孤臣,呵呵,想不到四爷竟然这样子看待于我,唉!四爷啊,孤臣,是需要胆子的,就我凌啸的那点胆子,抠出来也不过鼻屎大罢了,除了恃着皇上之宠敢欺负一下葛尔丹以外。别的可是不敢干的!”
两个阿哥听到凌啸耍太极推手,一起诧异地去看了邬思道一眼,凌啸心中咯噔一下,莫非是他们听了邬思道地建议,才来我的府上不成?却是马上一转口风笑道,“不过四爷说要做一个皇上的子中之孤,莫说这份勇气,光凭着这万丈豪情,凌啸就有兴趣听下去,到底是什么事情需要四爷去当这凶险无比的孤子呢?”
胤祥和邬思道会心一笑,他不管四哥如何去和凌啸谈那分封制事,心中不禁想起了下午邬思道的话,其中地核心竟然就是“万丈豪情”这四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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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凌啸赶路的二十多天里,京师里面可谓表面歌舞升平,一派普天同庆的场面,而暗地里却是激流汹涌暗劲潜运,几乎每一个官员都参与到了一场大讨论之中,就连街上出现的钦天监新制喜拔你牙草图的复制品,都成了畅销货。而这一切地一切,都源于佟国维当日的一个分封诸王贝勒的建议,康熙没有表态,没赞成也没有反对,但是热心地人着实很多。
“疆域翻了一番,从南到北,那。骡马都要走上半年多呢,又都是苦寒之地,你说朝廷六部管理起来,是何等的困难啊,分封给爷们去治理,既可以就地施政,也能够拱卫中原,该有多好。”
街上茶馆总能听到一些这样的谈论,皇子们固然是很有一些动心,可他们的热情显然不及他们的包衣奴才,主子有了封地,那家伙,养活手下的能耐岂不是成十上百倍的增长?可真正最热心的还不是他们,却是那些宗室分支,如果康熙皇上封了自己的儿子,那咱们这些你地亲兄弟、叔伯兄弟、侄儿之类的,你就好意思不分封一下?正是有了这些热心人的推波助澜,好多官员都已经开始争论哪块地域肥沃和贫瘠了,这一下,连胤禛胤祥也给急躁起来,人家都在挑肥拣瘦了,能由得他们不着急吗。
枫晚亭中的邬思道却他们说了一席话,顿时就把这对兄弟的争封之心给打消了,却升起了熊熊不息的做孤子之心。
“自秦始皇废除分封制而纳郡县制以来,已经一千九百年了。一项制度能延续这么长的时间,可见它至少要比以前的好吧?!其间蒙古元朝分封过,而九十年而国运止,倘使未曾分封出去,以它的两万里疆域之兵丁全部来救,前明朱元璋也很难打败元朝的。仅此一点,皇上就万万不会采纳分封制,相反,会对为私利谋求分封的人很失望。四爷十三爷,你们还要去争这个分封吗?”
胤祥怪异道,“那他佟国维为什么还要提出这个分封制?皇上又为何不直接反对?”
邬思道看看遍地的牡丹,叹了一口气道,“因为佟国维还没有真正把我们汉人地书读懂。至于皇上为何不反对。我猜,皇上他可能是想等忠毅候回来之后垂询一番;也可能是想看一看,阿哥们之中,究竟是谁能有这公心为国的孤臣之终,又到底有谁,能够有治理这偌大疆域的万丈豪情!”
胤禛从开始点头到沉思。再到惊惧,“邬先生,莫非你觉得,我们应该上奏反对分封不成?那可是几乎要得罪整个宗室的啊!”
“四爷你何不等忠毅侯回京后就去拜会,看形势说话啊!他要是反对,你跟着一起,也就不那么显眼了。”邬思道的话,博得了两兄弟的一片赞赏,已经被挑起了雄心地他们赶紧出去打听凌啸的大致行程,留下邬思道一个人叹道。“其实我是不希望你们反对的,奈何皇上不傻,况且汉家此世无英雄,就一个凌啸,也不过是半汉半满。唉!凌啸。你要是真的反对,有四爷陪着,也就不那么显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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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连比带画地把事情的始末给凌啸讲了个清楚明白,然后期望地看着凌啸,心中也担心凌啸的胆子太小。一下子给把他吓住了。
但是,老四的话却把容若给吓住了。他一直就在内廷,虽然当日佟国维提出建议的时候他不在场。但是同僚们讨论的热切程度,他是知之甚详,加上弟弟揆叙总和老八的人纠缠在一起,传来地消息竟然也是几乎整个宗室都在期盼分封,这让他如何不为凌啸担心?要知道,一旦反对,得罪的不是一个人,却是二十多个亲王、四十几个郡王贝勒贝子啊!
也许是兄弟同心,凌啸沉思半晌。笑道,“呵呵,今天见了皇上,他老人却没有提这件事情,四爷,看来皇上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啊。反正都是皇上的地盘,都是朝廷的领土,分不分全都一样,何必呢?何苦呢?”
两个阿哥不禁面面相觑,邬先生说的那么有道理,这建州将军亲口把地方给谈下来,居然能够如此超脱。
关我屌事?向来是我拉人下水,要拉我下水,没门。
凌啸地想法和邬思道大相径庭,他乃汉人和现代人,这是他个人的秘密,把他当成是满人精英的邬思道又怎么能够猜得到他的真实想法?在邬思道看来,分封对中央内部集权不利,殊不知凌啸根本就不在乎内部是否集权,他早已经不对康熙能够自上而下进行改革抱有奢望,甚至对这次五十吨黄金来到后的用途都抱有疑问,否则,凌啸就不会在私底下秘密地搞那么多小动作了。
分封出去怕什么!反正国际上承认这是中国地土地,那蒙古被清朝封了那么多的王爷,人家苏联也不敢公开说外蒙古不是中国土地,只得悄悄煽动独立。你现在就是把西伯利亚分封干净,还不一样是我们的主权?至于什么中央集权不利,不能改革自新地腐败中央,要那集权干什么!
胤禛见凌啸是这种态度,心中那万丈豪情颇受打击,毕竟还很年轻的他,到底还有些嫩,不知道该不该再劝他和自己一起反对,气氛一时间冷了下来。
“侯爷,西晋八王之乱,前明靖难之变,这些都是分封制惹的祸端,难道你眼睁睁地看着这分封制复辟?”邬思道很是诧异,亏得自己怕他年轻气盛下得罪人,还未雨绸缪地帮他找个老四当帮手,却不料主角根本就不愿意演戏,害得自己白担心了。他很不能理解,以凌啸的见识,连地球是圆的你都知道的人,怎么会不知道分封的坏处?
“呵呵,邬先生,我要是真的懂得这些,哪里还会被圣上骂我不懂老成谋国啊!”
没有人陪,老四一阵失望,心中很是鄙视那种凌啸要当兵部尚书的流言,靠。邬思道却明白,凌啸不是不懂,却很明智选择沉默,毕竟他地麻烦事情不少。
麻烦事的确不少,胡骏领着一身是伤的黄浩飞奔进来。
“爷,黄大人被人给打了!”
凌啸心中大怒,难道老子结婚之前都不能好好过日子?
“~啊!”
一身便装的黄浩被打成了熊猫眼青紫头,众人顿时大惊失色,即便是胤禛这样冷面之人,也发出了一身惊呼。
凌啸看到黄浩的第一眼感觉,像是见到周星驰《鹿鼎记》中的多隆,忍不住眼睛就有些痒痒的酸涩,这可是自己手下立下大功的大将啊!战场上万马千军中厮杀出来的汉子,奇迹般地没有负过伤的人,如今却在京城之中被人打成猪头一样地惨。
“谁打的?”如果自己是一只母鸡的话,凌啸都感觉到背后无形之中羽毛根根竖起,愤怒让他的声音灌铸了莫大的杀意。可是他的话声未落,黄浩却是头一样,歪倒在扶住他的胡骏怀中,竟是软趴趴地晕死过去了,这个曾经端着佛郎机大火铳救下全军的勇将一倒,顿时就把凌啸吓得差点蒙了。倒是容若镇定一些,吼道,“快去请大夫,京城之中的名医,全府下人全都快去!”
众人手忙脚乱地把黄浩扶到了厢房,凌啸把他的衣衫解开来,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遍体鳞伤,凌啸赶紧摸遍他全身骨骼又摸了他的脉搏,还好没有骨折,也没有吐血,至于有无致命的内伤,那就是凌啸难以臆测的了,唯有等大夫来了才知道。
“凌啸,黄大人怎么样了?”胤禛见这位“名医”摸索了一会儿。赶紧问道。凌啸摇摇头冷笑,却咬着牙不言声,黄浩这次地伤,竟是和上次豪成一样,是被群殴所致的。胡涛从前庭跑进来急忙道,“爷。黄浩的四个亲兵也被打得七倒八歪,正在左厢房中,一个个都咳血翻白,眼见是不行了。”
凌啸一撩袍子角,拔腿就往左厢房中疾走,黄浩的亲兵,不就是这次西征的将士?可是他还是晚了一步,等到他走进左厢房,这些他虽不知道姓名却眼熟的亲兵汉子,已经有三个回光返照完毕。留下满榻触目惊心地黑血,命归黄泉了。凌啸一把推开吓得傻愣愣的下人们,上前抚住还有一口气的最后一个亲兵,急切颤抖道,“爷来了。你再撑一会儿,大夫马上就来,马上就来了……”
“呼──”可这位亲兵马上就走了,最后一口气呛出的鲜血喷得凌啸满手都是。
厢房之中一片死寂。
胡涛胡骏和一众台面上的亲卫,都是跟着凌啸打生打死的。战场上见过的生离死别,遑论多少,可是他们都能理解到凌啸的心情。四个没有死在战场上的勇士。却在行将接受朝廷封赏的前夕,被人给生生乱拳打死,如何不让人悲愤莫名。
屋子里面地气味越来越不好闻,凌啸却浑然不觉,看着自己手背上半凝的血呆愣半晌之后,“胡涛,这是怎么回事?”
胡涛黯然道,“爷,刚才您回来不到两刻钟。我刚刚往门外安排车马进府,却看到他们踉踉跄跄地扶着黄大人从南面的大街上过来,胡骏把黄大人扶进大堂之后,我就把这几位兄弟弄到这里来,他们显然是拼死护着黄大人,所以受的伤很重,已经没有一个人能开口说话了,都是走一路,血就吐一路,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
大夫们很快就来了,容若的全府下人去找大夫地命令,效果很明显,住在附近的跌打大夫、坐馆郎中顿时就来了一大批,可是现在他们都只有一个伤者可以去医治了。
凌啸已经没有勇气去看那些大夫们凭着脉案诊治黄浩了,在这没有CT核磁共振X光B超的时代,就算是黄浩大面积内出血,凌啸也只能够眼睁睁看着兄弟们死去!他伸出带血的手,帮几位兄弟把没有瞑目的眼皮合上,“兄弟们,你们安心地去,你们地父母妻子儿女就交给我来养了!”
胤祥见凌啸悲伤得很,看看面色苍白的四哥,劝道,“凌啸,派人到顺天府报案吧,这事情定会弄个水落石出的,弟兄们好不容易才能回来,却,却……先查案吧,到时候如果有人敢罔顾是非曲直,我好歹也是带兵地阿哥,老十三我定会说话的!”
胤禛被这弟弟的承诺吓了一跳。敢于殴打黄浩这三品参领的人,绝对不是什么普通人,弄不好就是权门豪贵,甚至还可能是哪个阿哥府下干的,说不定就是有太子的背景,老十三的这个承诺太过于孟浪,可老四听他说了一句也是带兵阿哥,张了张嘴却把话吞了回去。
凌啸惨然一笑,向胤祥拱拱手,却向胡涛传命。
“传爷的将令到丰台湖北军,告诉他们,本来我以为战争已经结束,现在看来却没有。全军三千八百五十人,留下五十人看守烈士骨灰,其余人给老子进城,由我府往南搜索开去。天子脚下,京畿重地,身为皇上的士兵,要守规矩,不准打人,不准骂人,更不准拿人,只能盘问情况,天明之前,本将军要知道今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情!”
“万万不可!”容若和胤禛大吃一惊,异口同声地大声叫慢。
胤禛面色苍白地瞪着凌啸,“国家法制,岂能如同儿戏?!斗殴致死国之功臣,自有责任法司侦察缉捕审判。”他盯着凌啸刀子般地眼神,虽不知道他眼神为何对自己如此凌厉,但强自说下去,开玩笑,要是明天出了什么大事,今天在凌啸这里串门的他就难以说清干系,“将军,倘使你越俎代庖,可就是擅自调兵入京,罪过之大,弄不好就是祸及满门,何必呢?何苦呢?还是交给顺天府巡捕房和五城都察院吧,他们才是主管京城治安的啊。”
凌啸火了,丝毫不给老四的面子,他一指门外平静的夜空,暴怒咆啸起来,“到现在了,将士五人被打得咳血而来,街上却都没有听到巡捕房的锣响,我就是信不过这般忘八蛋!四爷说不能调兵是吧!好,胡涛,命令他们全部放下兵器,脱下号褂子,这就不是兵了吧!哼,就凭老子在西北千里救驾,哪个敢弹劾老子调兵谋反?!谁***的弹劾,老子不死就和他没完!还不快去!”
“喳!”
胡涛立刻答应一声,猛一转身就领命而去。等到亲卫们呼号马蹄声远去,屋内的人全都愣了。凌啸的胆子之大,让他们都吓了一跳,可是现在追也追不上的了,这凌啸的府邸又在东直。门外,九门提督也管不了的北京外城,唯一寄予希望的是丰台提督狼嘾能够深明大义地阻止湖北军了。
连胤祥都在对凌啸的胆子自愧不如的时候,谁都没有料到邬思道在人群之后微微一笑,看来凌啸这一次真的是准备誓死不当王爷的了。
几个老大夫在家人的带领下过来,“侯爷,我们已经帮那位黄大人诊断过了,他的伤势很重,已经开了药方,如果要想进一步判断,须等明日他体内的淤血映出来,才能真正知道伤及了何处腑脏。所以,今晚究竟如何,还要看这位大人的福缘了。”
目前的医生能做的也只能如此了,凌啸木然点点头,上前把那几位死去兄弟的上衣剥掉,凝视了一下历历在目的新伤旧创,然后在众人的诧异里,背起一具尸体,道,“咱们报案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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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天府尹卫既齐摸着剃得趣青的额头,忙完了最后一份公文,觉得今晚还是非常惬意的。此刻的他,总算要熬出头了,他虽清廉刚正,可四年京兆尹的经历,让他觉得有如噩梦,不仅要常常对遍地都是的权贵们屈膝,还时常会被内心的刚正和外部的强压而折磨,就是那和他职责重叠的五城都察院,也常常为了一点摩擦小事就弹劾他。
好在现在一切就要结束了,卫既齐已经接到了吏部的票拟,马上调任福建按察使,只要明日那接任的范时绎一来,他就不再是这专受夹包气的京兆尹了。卫既齐把那公文往书吏手上一扔,哼着自编的小曲,不可言喻的一阵轻松,“嘿嘿,老夫我挂印打马脱牢笼,昨日里趟风冒雪来到塞北,今日里下江南桃杏争春!”
正手舞足蹈地唱着,颇有音律研究的他忍不住骂道,“不对,这鼓点打错了,这曲子豪迈清逸,怎么能带着金戈铁马音……”书吏在一旁怯生生提醒道,“是击鼓鸣冤啊大人,不是伴奏。”
卫既齐听到这话,禁不住身子一僵,舞到不平衡处顿时摔倒在地,一边挣扎着爬起,一边去捡那个滚到地上的官帽。“苦命啊,还有几个时辰,这官帽就不是代表京兆尹了。不知道又是哪个人要来打官司啊?唉,升堂!”
咄咄咄咄!“威──武!”
水火棒敲地声和衙役们低喝声,给公堂烘托出了肃穆威严的气氛,卫既齐踏着方步走上堂来,只是略略看一眼站得笔直的几个人影,就知道这些人不是寻常小民。
他方才坐定,却猛然间觉得当头的一个年轻人很是面熟,再一端详,却骇然地把刚刚坐下的屁股猛一抬起,“侯,侯爷?!”
堂下之人,就是曾经在他牢中关过半个月之久的忠毅侯凌啸。
这凌啸还是个四品大理寺少卿,就有各方权贵前来保护和死整,现在贵为侯爷和一品将军,那还不是要闹得天翻地覆?
卫既齐嗓子眼一阵发干,汗水刷刷地流了下来,他忍不住回头,看了看那“正大光明”的匾牌,心中不知道此案过后,这是牌匾还是牌坊。
站在公堂之上的的确是凌啸。
老四他们是皇子身份,不便前来,容若要帮凌啸坐镇侯府,也不能陪同,生怕凌啸怒极惹事的容若只好亲自央求了胤禛,请他让邬先生陪凌啸去。老四本来宝贝邬思道不得了的,却明白自己已经和这事情有了牵扯,无奈之下只得答应,但是他也派了几个随从,说是服侍邬思道,却是怕凌啸撬走他唯一的先生。
就是老四这几个寸步不离的随从,愣是让凌啸和邬思道都不敢说上几句话,以至于邬思道连告诉凌啸报案不必击鼓的话都没有来得及说,凌啸就把卫既齐高歌且舞的节奏给打乱了。
“卫大人,看到你在办案之前,不忘记去看一看‘正大光明’这四个字,本侯很欣慰,希望他日开审之时,大人能记住今天的这一看。不过,现在却不是请你审案,而是前来向你报案的!”凌啸哪里有时间啰唆,当即就把自己所了解情况向他讲了,要求他能够马上派出巡捕前往调查和缉捕。
大堂中一字摆开的四块门板上,是四名黄浩亲兵的尸体,其遍布全身的累累伤痕累累,旧创是战场上的,而几乎遍布全身的新创是明显的拳脚伤淤。卫既齐久治刑狱,一望便知四人生前至少是遭遇了三十人以上的拳脚围攻,听到凌啸说他们还挣扎着把黄大人扶到了候府,他忍不住对这四个死去地亲兵肃然起敬。
事涉得胜将士。且三品大员生死不知,卫既齐也打起精神,一方面派仵作验尸,一方面当即就下令刑钱捕盗同知,带着全部府衙捕快迅即赶往东直门外向南和东两个方向上搜查侦缉,同时向五城都察院、步军统领衙门递交紧急协函。请他们同时在内城搜缉和盘查。
他安排完这些事情之后,对着凌啸深躬一礼,“候爷,步军统领衙门的九门提督、五城都察院的巡城御史那里,卑职虽然已经行文过去了,可是这两个衙门都比顺天府品级要高,平日里也有些不合,是否能够请侯爷拿张名刺过去催促一下?甚至九门提督那里,您最好是亲自去一趟为好。”
凌啸一愣,“这两个衙门能帮上什么忙?”
卫既齐吞一口唾沫。道,“侯爷,容卑职为您分析一下。贵府在东直门之外,而您又是今日才率兵抵京的,蒙皇上召见之后。那黄大人定是想前往贵府先行为府上的人报信去。丰台在西南,他要到达西北角的东直门外,定是穿广安门至东便门北上,经朝阳门外前往您地府上。从他们最后能够活着到达您府上来看,这么重的伤势。他们遭遇歹徒的地点定然不远,南不过东便门的,即在东便门到东直门之间的城外区域。”
“晤。那这与内城治安的五城都察院,和掌管九门的提督有何关系?”
卫既齐接过师爷奉来的茶水,为凌啸亲自斟茶,道,“侯爷,您想,黄大人去您府上,未必会带上什么印信之类在身上,但在遭遇歹徒袭击的时候。只要不是遇到反贼,黄大人定会至少在口头上表明身份的。京畿重地,有几十人地反贼那是笑话,所以有胆子敢继续殴打的人,厄,厄……”
“定是些不简单的人物是吗?所以你才会怀疑他们会回达官贵人云集的内城?”凌啸嘿嘿冷笑一声,他早就料到了,这虽然可能是偶然事件,但敢于打像黄浩这样人的,定然不是什么小人物,“内城九门除了崇文门通宵达旦以外,每日都是按时间关闭,你地意思是,他们那里的守城兵丁会有几十人结伴入城的纪录?”
“是的,侯爷,崇文门那里晚上进出都是要交税的,并且事涉内城安全,铁打不动要出示路引验明身份,这项规定虽已弛废,但兵丁们还是会简单盘问一下地。”
凌啸一听这其中的原委,二话不说就辞别出来,带着亲卫赶往那设在崇文门内大街上的九门提督衙门。九门提督穆子曛是他地熟人,办这点小事还不是像小菜一样?
可惜的是,当穆子曛眨巴着惺忪的眼睛帮他叫来城门领,详细询问了守城兵丁之后,凌啸失望了,三三两两结伴的人不少,那几十人进城的情况是一宗都没有。
穆子曛听说是三品大员被殴,也吓了一跳,这可是开国以来的第一治安大案啊,但兵丁们的回答也很是符合往日晚间的状况啊,要知道晚上出入内城的,除了公务以外,一般都是偷偷前往大栅栏八大胡同嫖娼地达官贵人,所以皇上才对过往之人课以重税。在官员不得嫖娼的禁令之下,三两个人结伴偷腥可以理解,几十人集体买春的规模则是闻所未闻,连想一想都是觉得头昏脑胀。
凌啸从希望中深深失望了,正在烦恼,忽听到外间城门领禀报有人求见凌啸,出来一看,竟是闻讯赶来寻他的湖北将官们。金虎、彭友、陈光鹤、周文渊、何智壮、特廷、多赞、祁司理、柬答桂九个人竟是把穆子曛的衙门给挤得满满的,人人面带着悲愤,看着凌啸闷声不语。
“都在这里,那么是谁在指挥搜查东城之外?!”凌啸一下子火了,“别告诉我是左雨,他一个外地人,还指挥不了这搜查!”金虎率先跪在地上,哭道,“爷,左雨,左雨他是随黄浩出发的,说是要拜见主母去。我们带的弟兄们,问了好多的居民,他们都不肯说,后来在朝阳门北的护城河里找到了左雨的尸体,他被人活活打死了。”
凌啸受此重捶一击,心中痛得一呆,喃喃道,“你说什么?左雨,左雨他死了?”说罢眼前一黑仰头就倒,唬得众人急忙上前扶住他。
穆子曛不知道左雨是什么人,竟会让身怀武艺的凌啸如此失魂落魄,居然伤心到快要昏厥的地步,但是凌啸手底下的九个大将和胡氏兄弟知道,左雨对于凌啸有多重要。
左雨是凌啸贱民囚工家奴的少壮领袖,是比黄浩都还要亲近和心腹的亲卫首领之一,是悍不畏死敢于主动请缨刺杀葛尔丹的勇士,是刺探到葛尔丹错误判断从而开启整个战役胜利关键契机的功臣!
就是这样一个在凌啸请功奏折上位居第二的人,却莫名其妙命丧北京城,尸漂护城河!不要说凌啸这个对他无比器重的主子,就是这些和左雨同生共死的西征兄弟们,也是悲痛欲绝的。凌啸和湖北军一直以来都在庆幸,庆幸战场上这些将领们的幸运,除了刘子俊壮烈牺牲之外,这些主要将领都可以好好回家。可谁也没有料到,战争结束后竟然还是损失了左雨,庆幸并没有能保持到最后。
黑幕!阴谋的黑幕!针对我和湖北军的阴谋黑幕!凌啸再也不敢肯定这是一件偶然事件了,即使真的是偶然,他也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对。
“胡涛,你去把左雨送到我的府中,没有必要让那些仵作折腾了,为他好好擦洗身体,为他换上最干净的衣物鞋帽,给他买最好的楠木寿材,把我的那只手铳给他握着……命令弟兄们给我开始挨家挨户抓人查问,对于不说的居民路人。”凌啸由开始的悲伤变得无比暴怒,吼道,“为了左雨,对他们严刑逼供!”
凌啸一抹脸上的泪水,站起身来,对吓了一跳挡着他去路的穆子曛冷冷道,“老穆,你们查你们的,我湖北军查湖北军的。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也明白你是对的,在事态之初,我也要他们守规矩不打不骂,但是现在居民不肯说,我也别无它法。对于死去的英雄,我无法不为他做些什么!”
穆子曛很想命令手下把凌啸等人拿下,以免他们太过冲动,但是却被凌啸的眼神给慑住了,这个功劳情分远胜于己的年轻人眼中竟是杀机浓重。穆子曛知道,破案缉凶和打仗一样,需要争分夺秒,如果最后因为自己的阻挠,而使案子成为无头案的话,即使自己是好意,也会成为招怨恨的人。
九门提督没有退开,叹了一口气道,“老穆我不是想要阻拦你。事有轻重缓急,危急时刻更要行霹雳手段,缉捕盗贼凶逆也是我步军统领衙门的职责,无奈人手不够,可否请湖北军暂时编入我九门提督麾下,帮忙缉拿那敢于残害功臣的歹徒?”
帮忙就要帮到底,好心就不能当了驴肝肺,穆子曛很明白这个道理的。面对穆子曛的高义,凌啸无话可说,只有拱手一礼,湖北将令也皆是神色一凛,向穆子曛扎身行下一个军礼。
锣声响起,号令声响起,马蹄声响起,步军统领衙门的一千兵马迅速地经东便门向北面的朝阳门外疾驰,会合起在那里盘问无功地湖北子弟们,顿时间,近五千人的兵马四散开来,把朝阳门外的这一片民宅区闹得鸡飞狗跳。
震天的擂门踹门声,男人的惊问声,妇女的惊叫声,小孩的惊啼声,皮鞭的抽打声,哀嚎声声,怒斥声,乞求声,痛呼声交织在一起,响彻了整个朝阳门外的夜空。
看着如狼似虎般蛮干的士兵们,顺天府的衙役们目瞪口呆,叹道,“只怕明天去顺天府报案的人会更多,怪不得有人说强盗和官兵的区别在于有没有执照!”
此刻的凌啸却死死盯住护城河朝阳门码头边的一处巨宅,他狐疑万分,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为何会有守卫呢?
佟国维睡下并没有多久,就被一阵猛烈的擂门声给惊醒了,这让年近六十的老国舅火往上直瞟。
晚上忙到酉戌相交的时分才从宫中回府,本来想蒙头大睡的他,却被被窝里面精光温滑的三姨太吓了一跳,早已不中用的佟国维,只得手嘴并用加上一件宫中秘器,方才把如狼似虎的小老婆给安抚下去,一看那案上的自鸣钟叫苦不迭,对自己毫无好处的作业竟然花去了一个时辰。
他狠狠地对沉沉睡去的三姨太屁股上抽了一巴掌,在“三十狼四十虎,过五十坐地吸土”的感叹中沉沉睡去,黑甜方至旋即被叫醒过来,听到的消息却是那样的惊骇,以至于他连掀开的被子都忘记了盖上,门也不关拔脚就走,这让来叫醒他的儿子隆科多盯着庶母的裸体直吞口水。
“忠毅候凌啸因手下大将被殴,携怒而调集湖北军徒手入东外城搜捕嫌犯。”
佟国维身为首辅,接到四阿哥的知会,立刻就慌了,他倒不是怕什么凌啸造反,而是怕老四丢过来的这个烫手番芋会让他身受其害,因为自己作为首辅内大臣,还兼着顺天府的掌事大臣,三品大将被殴,治安不靖的干系他是逃不了的,要是凌啸在城外再把事情给闹大了,哪怕是牵连,他也没法置身事外。
“进宫去……不。到东直门外……不,去九门提督……不,到顺天府衙门!”出了府门上轿之后,佟国维有些慌神,无所适从地指令让官轿在大门口打转转。不过,幸好卫既齐很快就赶到他的府上前来报告。佟国维这才能确定下方向,“去穆军门的步军统领衙门!”
几番周折下来,直到后半夜的时候,把轿夫的腿都跑断了,佟国维方才找到了朝阳门外的护城河码头,等到听到鬼哭狼嚎地扰民之声,佟国维面色一下子煞白,凌啸,你有封王之功做底子,可我老佟没有啊!
佟国维知道。满街上忙活的兵将,是没有一个人会屌他这个首辅的,尤其是在这千古难逢的借机抢东西的时刻,赶紧找到凌啸和穆子曛才是要紧事。但是,等他问了好多人之后方找到凌啸的时候。却看见凌啸在一个巨宅前把手一挥,那些湖北兵就蜂拥而上地抓着一群兵丁暴打,即使那些兵丁手中有刀有枪,却被打得屁滚尿流哀嚎镇天。
这位首辅感到脑子里面炸得生疼,你凌啸也不搞清楚状况。这里可是漕运总督衙门下辖的漕运中转粮库衙门,那些漕标兵丁是和你一样的朝廷士兵!
穆子曛目瞪口呆地看着湖北军,他忽地明白过来。面对一群可以把拳头都握得杀气腾腾的湖北士兵,那些连匪都没有剿过的漕标兵是对手才怪呢。就在穆子曛地感悟之时,凌啸当头一脚把这个粮库衙门的大门给踹得四分五裂,木屑飙飞处,是一群群向里面猛冲的手下。
刑讯逼供果然有效,东城外虽然没有夜生活的场所,这个时代的人睡觉时间也很早,但还是有很多地居民目睹了河边殴斗,在挨了鞭子和拳脚之后。他们马上就把那明哲保身的信念扔到九霄云外,一个个纷纷招供出了无数条的信息。这些信息无一例外地都指向这个河畔的漕运粮库衙门。打人的时间是在上半夜酉时末,而打人者则是这半月来经常出现在这粮库附近地一些年轻人,至于打架的起因,就没有多少人知道了,总之是十几个醉醺醺的人先打,后来从粮库那边又增加了几十人。
“给我搜,连一只耗子也不许放过!谁敢阻挠,格杀勿论!”
金虎在凌啸身旁怒吼下令,头上地青筋暴起直跳,对于敢于阻挠他们搜查的漕运官兵,全体悲愤欲绝的湖北兵只记得凌啸的一句话,“我以为战争结束了,看来还没有!”
等搜查到大家目瞪口呆的地方,凌啸也好,金虎也罢,环戒左右的湖北兵就忍不住大哭起来,战争早就结束了,左雨他们死得实在是太冤了。
佟国维挤得满头大汗,在卫既齐帮他拨开的一条人缝中钻了进来,马上就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
衙门宽广的后厦大堂已经被改成了四周包厢中间厅堂地形制,地板上、案几上、炕席上,到处都是鼻烟壶、美食盒、大烟枪、烈酒坛、鸟笼子、蟋蟀罐、奇巧淫具、竹玉赌具,而写着金枪不倒、奇淫合欢、五石仙散的瓷瓶更是随处可见。整个后厦因为这些物件,显得十分的颓废奢华,而更加因为满地的四五十对裸女裸男显得靡靡淫荡,只不过这些人在强烈的药效下茫然不觉,或呼呼大睡鼾声大作,或眉横眼斜茫然呓语,或手足相相缠并头而眠,或半梦半醒瘫仰息兵,或任欲抽搐摸乳交阴,总之,全是一副在淫药毒品下纵欲狂欢的骇人场面。
佟国维一眼就认出了好多八旗子弟辈,甚至还有像一等忠达公世子和庶子这样的大族子弟,不觉已经全身冷汗淋漓,“穆,穆军门……”他看到凌啸缓步走向其中几个身上带伤的子弟,无助地喊穆子曛,希望他去劝凌啸冷静下来。可穆子曛早就惊呆了,这绝对是开国以来的大丑闻,虽然不干他太大的事情,可是牵涉之广案情之重,那绝对是举国无光。
或许是吃了鸦片,或许是五石散,或许是淫药靡累,这十几个身上带着伤痕的年轻人,睡得很是安详,丝毫都没有觉察到身上的伤痛,更加没有意识到有人在窥视他们的裸体。凌啸看得出来,他们的伤势应该是左雨等六人给他们留下的,事情很显然,应该是左雨黄浩途经朝阳门码头的时候,和这十几个醉醺醺的家伙起了争执,待教训了这批人之后引得蜂拥而来的几十人上前围殴,最后致使左雨伤重落水而亡,而黄浩重伤四名亲兵身死。
“万万不可!凌啸侯爷!”见凌啸再次跨前一步,佟国维惊叫起来,“他们有的是公爷们的子侄辈,有的是勋贵八旗子弟!侯爷,交给穆大人来处理,好吗?”
佟国维如见鬼魅的惊叫,把穆子曛从怔怔中给惊醒过来,也失色大叫道,“侯爷,冷静下来,冷静下来,太祖尝言,议亲议贵慎刑伤,皇上会秉公判断的,请相信我会把他们看押好的,请相信皇上。”
凌啸欲哭无泪。他终于明白了,根本就没有所谓的黑幕,就如同李济深的儿子,民革中央主席李沛瑶被个行窃者杀掉一样,左雨被这群堕落腐化的八旗高干子弟给打死了。早知道这样,左雨还真的不如和那葛尔丹同归于尽的好,起码可以完成他的宿愿,为天下贱民争取一个解放的机会。
是没有黑幕,但是,要报仇血恨,却是面对着一层铁幕!眼前的四五十名纨绔八旗子弟几乎囊括了四分之一的满族勋贵,他们的血亲、姻戚、包衣盘根错节之下,更是起码可以关系到一半以上八旗势力,这可绝对是一层满清的江山铁幕!!
“慎刑伤?”凌啸眼皮一跳,瞳孔猛地一缩。左雨等人死于这场普通的刑事案件之中,已经够他难受了,居然还有人告诉他,这些凶手之中有不能随便刑伤的家伙!这让他忍不住仰天长啸起来,“哈──哈──哈,哈──哈!**你妈的!”
凌啸猛地一转身,盯着群情愤愤的金虎等人道,“建州将军令,还有人听否?”
穆子曛和佟国维心中一声叫惨,完了,凌啸开始要发飙了,眼见着自己两人都要被卷进里面,不觉都有些股栗,紧张地劝道,“侯爷,侯爷……”
九名大将一起猛然直跪,“谨请将军令下!”
满厦满院湖北兵猛然跪下,“谨请将军令下!”
凌啸抹去不自觉溢出的泪水,沉声道,“战争已然结束,不许插手此事,天明全部回营,违令者,斩!”
“……啊?”
九将都不是莽撞之人,可是为激愤所怒,心情本来很是矛盾,又怕凌啸把事情闹得太大,往死里面得罪众多的旗人勋贵,但更想为左雨等人报仇血恨,金虎等人好不容易鼓足了全部的勇气,却在最后的时刻接到凌啸这样的命令,微微心中轻松之余,可人之常情也未免微微有些兔死狐悲。
左雨眼见至少是授参将的人,加上是凌啸公认的心腹,现在被活活打死去了,就算凌啸位居高官显爵也不敢乱来,那么自己这些人呢,若是遇到一样的意外,难道也任由这些狗屎般龌龊的家伙们议亲议贵,减免刑法?!这个问题,在理解凌啸的同时,也在他们心中不由得思考起来。
“嗯?”
“末将领命。”“末将领命。”……
声音杂乱而无力,但总算是响了起来。
佟国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才发觉自己全身冰凉潮湿,他知道自己恐怕连裤档都给汗湿了,猛然间听凌啸笑道,“佟相,还是给本侯介绍下哪个是忠达公世子,这各位爷们我也要知道是谁啊,不然到时候万一连人都认不清楚,五位弟兄九泉下会骂我的!”
众人一阵哑然,他竟然笑得出来?!
看到挤进来的卫既齐满头大汗,穆子曛才发觉自己额头也是大汗淋漓。
他微微随便一抹额头,收回了准备召唤自己兵卒的念头,也感到了轻松,笑道,“是啊,侯爷,这样多好,是非曲直,自有皇上圣裁,这些人无论是公爷世子,还是亲贵子弟,都是要受到严厉处分的,好,好,和气致祥,万万不可把自己的有理,变成了无理!”
凌啸却不理会他,也不理会默然不语的金虎等人,抓起脚下的两个光屁股,凌啸一眼就看出了这两个人的伤势最重,弄不好就是始肇事者,问道,“这两个人是谁?”
“忠达公世子马尔赛。”佟国维看着裸体的马尔赛,眼光连忙让开,心中却对这世子有了一个印象好大,“这个是忠达公庶子奇通阿,他们是世袭罔替忠达公仅有的子嗣,老公爷在世的时候宝贝得紧,还专门求了皇上给庶子一个三等男爵呢!”佟国维一边回答,一边赞叹奇通阿也大。
凌啸凝视两个家伙,世袭罔替小公爷?也只有他们的身份敢于不把黄浩放在眼中。马尔赛却是已经醒了一半,被凌啸抓着后脖子令他很不舒服,睁开眼睛朦朦胧胧地望望,却第一眼就看到佟国维,呓语道,“厄还有老头子加入到我们这里来玩耍?哈哈,哈,没有咱们老头们还行不行啊?”
佟国维满脸通红。眼光一扫地上沉睡地裸体女人,不由得想起自己的三姨太,怒道,“混账!孟浪!无耻!老夫乃是上书房大臣。”
德沛的弟弟奇通阿也醒来了,摇晃着头呸道,“切。上虎黄?上虎黄是个鸡巴地方,老子还把参将打得满地找牙呢!耶?真的是个老头子咧,你那屌还能翘起来吗?没有我们兄弟这般大卵子,就不要出来……”
酒劲和药劲没散的两兄弟正昏天胡地说着话,不觉后颈部一松,身子无力地软倒箕坐在地上,正痛的茫然间,却不料一个年轻人地脸出现在他们面前,盯着他们看了看。
两兄弟待要喝问,那人却又转身走开。抓起老头附近的一个人问话,马尔赛笑道,“喂!你是哪个啊~,老子怎么没有看见过,过你啊!”却见那人放下手中人。转身就走来,却猛然间被他放下的人绊到,踉跄得跳了起来,“──哎呀!”
马尔赛大笑道,“憨货……嗷──喔……!”
奇通阿惨叫道。“……嗷──喔……!”
啪唧──啪唧!
几乎就是这两声几乎同时的啪唧声,引起了震天的惊呼。
凌啸摔倒在两个小公爷身后的地上恼羞成怒地爬起身来。骂道,“惊呼个屁!金虎,还不把这些淫贱货从地上拉起来,害得本侯摔得如此狼狈?!”金虎却没有动弹,愣愣地盯着两个惨号弯腰的小公爷。佟国维和穆子曛也盯着不动,嘴巴张得可以塞得下一个鸡蛋了,只有卫既齐伸出一根颤抖不定的手指,指着他们颤声道,“破了!破了!”
凌啸满脸的狐疑。弯腰掰开两个蜷缩成虾球一样的小公爷,一看之下,倒吸一口凉气。原来,随着啪唧声和惨叫声落,两个公爷之子地私处竟是血肉模糊一片,虽然球形未改,但是某些形状的形容词却由根变成了片!
“这,这,全怪这个混账忘八蛋绊倒老子,这,可怎么办啊?”凌啸面色苍白,一脚踢得那个绊倒他的家伙直惨叫。
穆子曛看在眼里,心中苦笑,“怪那个家伙干嘛,别人躺得好好的,还不是你把他抓起来放到自己脚下的?”但是这个念头在穆子曛地脑海里面一闪即逝,凌啸踉跄绊倒是事实,他要是叫起撞天屈来,谁也不能以此入罪,何况就算凌啸故意设计暗算,也不关他穆子曛什么事情,当即眼睛向佟国维闪了一眼,却见佟国维的眼睛也瞟了过来,火光一碰飘了开去。
卫既齐见小公爷们又伤到了要害,叫道,“佟相,侯爷一不小心,绊脚踩到这两个爷们的要害了,要不要赶快叫大夫?”他看到湖北军找到这里,已经把案情猜了个七七八八,这些***家伙们,怪不得现在没有给我顺天府找麻烦了,原来是都跑到这里花天酒地来了,想到自己多年来都被这些有权有势的家伙们折磨得够呛,心中地天平当然是偏向凌啸,所以出言表示看到凌啸是不小心。
“是啊,是啊,都怪这些家伙们荒淫无耻,乱睡!快,叫大夫。”佟国维虽然知道大夫也不能把片状恢复成柱状,但答的很干脆,他不得不帮凌啸证实误踩这一点。侄子鄂伦岱已经告诉他了,自己写给老八的信件落在了凌啸地手中,这种把柄,不在这时候显出杀伤力,还待什么时候?!
穆子曛点点头,他本来和容若的交情不错,和凌啸也是很熟,犯不着在这个问题上得罪惹人,“侯爷,佟相,依我看,为免人多再发生误踩事件,不如咱们就把这个地方给封起来,人也不要动他们,天明之后请旨如何?”
凌啸已经卸去了一点点恨意,也知道暂时只能等康熙来主持公道了,当即也不说什么,留下特廷在这里看守,自己则带着余将径直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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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夜风习习,沿着护城河策马狂奔的凌啸猛地一勒战马,因为他被身旁的八将给拦住了,这八人跪成一排,面上都有着泪水和愧色。凌啸却淡淡一摆手。纵马绕行过去,兔死狐悲由人及己地心事谁都会有,自己到现在也有咧。这群将领随着自己出生入死,可真的以后在面临着生死富贵的逼迫之下,又会不会愿意对自己全心全意忠贞不二呢?
忠毅侯府门口,已是白幡白绫。这些连夜准备上来的一些简单冥仪,告诉着偶尔路过的人,一等忠毅侯地府上,未办喜事,先有丧仪。
多赞愣道,“爷,这不妥当吧,在您地府上办祭奠仪式,对您和公主的婚礼很不吉利,弄不好明日内务府就要来干涉的。那样把左兄弟移来移去,于左兄在天之灵也不好。”他这一提醒,几个将领连忙同声谏劝凌啸,要求在开始祭拜之前,就把左雨的遗体移往丰台大营去。
凌啸脚都不停。“朝廷的军营是他的家吗?!已经有太多的兄弟死得不仅连家都没了,爷现在有这个条件,为何还要左雨魂飘野外?!”众将感动之余,容若已是迎接了出来,带着他们来到左院暂设的灵堂。
凌啸满面戚容地走到左雨遗体前。掀开盖在他脸上的白布,静静地看着这个忠心的卫士首领,脑海中划过之前地一幕幕。左雨仿佛是睡着了一般,青紫伤痕的面目上神情安详,仿佛是只要自己铿锵有力地叫一声他的名字,就会马上蹦起来叫一声爷一样。
“侯爷,天下上百万的贱民,有覆盆之冤,左雨愿意以生命来立下奇功,只求成功之后,侯爷请圣上豁免天下贱民。则左雨死得其所!”左雨眉头紧皱,手握拳头说这番话的时候,神态何等地坚决和勇往直前?!而如今音容笑貌宛在我心,却是英魂不知何处可寻。
凌啸一把推开胡骏递来地香火,坐在寿床上脱下两只鞋交给胡骏,吼道,“左雨,爷来看你了,爷不会让你白死的!爷今日先阉割两个为首的,这两只鞋子就是告知你享用的祭品,他日的究竟如何,哼,老子连世袭罔替忠达公地儿子都敢费掉,你就等着那终有的一日!”
容若大吃一惊,“你,啸弟,你说什么?忠达公?你知道忠达公就是图海图大将军吗?”
凌啸在心里咯噔一下,口中却毫不犹豫道,“知道!”
其实他不知道,图海就是忠达公。这个为康熙立下了赫赫战功,西剿李自成余部,南平吴三桂,北灭察哈尔的大将军,风头功勋都远远超过了飞扬古,这该是继鳌拜之后,军中地领袖人物,其门生旧部遍及天下各军,而即使是当日图海手下的亲兵,至今也很有几个坐到了总兵的,这能不让凌啸咯噔一下?
“难道你不知道图海的儿子诺敏现在是吏部侍郎?”
凌啸在心里暗自叫苦,却面不改色心不跳,毅然道,“知道。”
老忠达公有了军队系统的庞大门生体系,现在还有一个吏部侍郎的现任忠达公诺敏,看来,他又起码是有了很大一帮子门生故吏的势力的。
“难道你不晓得荣妃马佳氏所生的皇子三阿哥,就是诺敏地外甥吗?”
凌啸却在心中笑了,面色轻松道,“大哥,我当然知道。但是为兄弟,我两肋可以插刀,为部下,我可以抽出来再插!”
容若怔怔不语,却在他身后猛地跪下了一大帮子。
“爷,请恕属下等刚才看错了爷,属下现在知道了,无论爷将来是什么身份,这兄弟两个字,配!无论是今后怎么样的惊涛骇浪,咱们跟着爷,去闯去冲去游去趟,义无反顾,永不背叛!”金虎、彭友、陈光鹤、周文渊、何智壮、多赞、祁司理、柬答桂、胡涛、胡骏磕头不止而泪流满面。
咱们的侯爷为了这些兄弟部下,能够连军中宿老、吏部部堂、皇妃阿哥的联合势力都不放在眼中,他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凌啸却心中暗自庆幸,康熙从来没有立老三的想法,百分之八九十就是因为这三层势力结合太吓人了,倒是无心插柳之下,自己的这群手下已经开始对自己个人考虑忠贞问题了。
“候爷,天色渐明,内廷已经开钥,要不要现在就换官袍进宫?”
随着这声问,众人都是忐忑不安,康熙皇帝会是怎么样地一个态度呢?凌啸却是死猪不怕开水烫,老子是受害者,就算踩破某人要害,误踩嘛!
等凌啸在卯时一刻赶到了大内的时候,他才知道来晚了,康熙已经被夤夜等候的佟国维给领出了皇宫。站在乾清宫外的汉白玉台阶上,凌啸看看天色,方才五点半钟左右的破晓时分,心中忍不住赞叹佟国维实在是太会做官了。
佟国维却是满腹的无可奈何,被凌啸抓住了把柄的他,连问都不敢问凌啸,就不得不殚精竭虑地为凌啸绸缪。自觉为凌啸撒了弥天大谎的他知道,现在保住凌啸,就是保住自己,那忠达公府的军中宿将、吏部部堂、皇子皇妃的三层势力,就是自己这个国舅都难以对抗,唯有拉上康熙才行。
和恶人先告状一样的道理,第一眼看到某种事物的印象,几乎就能决定这个事物的最终命运。佟国维只是简单地说了事情的原委,却对康熙在震惊中的询问语焉不详,他只是用八个字来形容了漕运粮库衙门的现状,“如非亲临,梦寐难见!”
康熙就是被他这种话语给撩拨起好奇心,决定在早朝前赶来观摩一番的。
粮库衙门的后厦大堂中,裸男裸女们还在呼呼大睡,丝毫没有觉察到至尊在侵犯他们的隐私权。酒臭烟臭屁臭和汗臭,被地板下的火龙蒸炕得氤氲污浊,地上的那些淫贱物品,一如昨晚般狼藉一片,配合着这些光溜溜的男女,告知康熙这里是何等地疯狂淫靡。这亲眼一看之下,康熙忍不住身形一晃。
院中,穆子曛看着康熙气得发抖的背影,微带责备地对佟国维道,“佟相,您也知道的。主子爷可是常有心悸的毛病啊,这,把万岁爷请来看,合适吗?”佟国维忍不住苦笑,他也说不清自己是不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再次重温那些裸女,但是他可以肯定一条,自己深涉其中,不让康熙表个态,不仅自己无从揣摩,就是凌啸阉人后代的事情也很难善了。
“猪狗不如啊。猪狗不如!全部抓到天牢去!”康熙快步退出,面色发乌,骂道,“初时朕以为身处商纣王宫,现在才知道是到了猪圈!朕未尝想到。入关不过五十四年,八旗后代竟是皮肤滥淫到这种群聚而淫,吃喝嫖赌的境地。还好,还好,没有宗室子弟。也没有朕地皇子,否则朕只有当场撞死在这里!”
佟国维赶紧一躬身,“皇上。还有两个在缉捕中被忠毅候误踩负伤,是把他们送回府中安心疗养,还是和其他人一样关到天牢?”
康熙怒得格格一笑,“误踩?踩得好,踩死这帮废柴!还想安心疗养?没死就给朕关黑牢去!回宫。”
特廷一愣,他为凌啸担心了半天,谁知道竟然这么轻飘飘就完事了,当下欢天喜地地去办差了。
看着屁颠屁颠地随康熙走出去的佟国维,穆子曛一阵胆寒和庆幸。
真是***阴险啊。这宰相不说是谁被踩伤,伤在何处,却把个时机寻得贼准,还用什么安心疗养和关黑牢对比,皇上不发火才怪呢!有了这一句踩得好,凌啸至少不会受到太大的处分了。
“幸好我穆子曛没有介入党争,要不然,就佟国维的这张嘴巴,也可以让自己尸骨无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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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啸很明智地没有再去寻找康熙,心中的悲苦郁愤,手下的血海深仇,让他在府中老老实实地呆着,他在等待康熙的反应和谕旨,他很想看一看,在康熙的心中,究竟是如何看待这种是非曲直。
天气很热,前来祭奠的是得到消息地京中各驻军将领,虽然这些都是中低级军官,但是,从开始的三三两两,到中午时分竟是络绎不绝。尽管不排除大家给忠毅候凌啸的面子,可即使左雨是个贱民出身的将领,但是这个深入敌后的孤胆英雄,出身不防碍他得到西征皇卫军地尊敬,也不防碍众人的扼腕叹息,在得知了左雨身死黄浩重伤的缘由之后,更加不会防碍将领们会产生兔死狐悲的情绪。
午时时分,康熙的谕旨终于到了,“着即追封左雨为一等子爵,四亲兵为三等轻车都尉,移灵柩至兵部建功堂公祭,厚典重恤其遗属,嘉其母妻三品诰命,子嗣辈袭爵三世始降,于湖广立坊祠旌表。”众人一阵惊叹,康熙地追封极为殊恩,要知道想要挣上这些东西,一个寻常的总兵不立下卓著战功,都未必可以得到这些爵位,更何况异姓爵位每一世降级,皇上亲自颁旨许其世袭三世,恩荣不可谓不隆。
在兵部官员用窖藏冰块将左雨遗体裹着移走的时候,凌啸却默然不语地望着榻上地黄浩,乌紫色的淤伤浮现出体表,黄浩已经肿胀得面目全非,还是人事不省。兰芩和小依知道凌啸心情不好,也不顾着什么忌讳,亲自陪在默然不语的凌啸身边,为不吃不喝不笑不语的相公默默地送茶摇扇。生不荣,死可哀,人都已经去了,毫无价值地去了,再来颁发这些恩旨有个屁用!凌啸盯着奄奄一息的黄浩,心中一边愤愤,一边为自己的另外一员大将祈祷。
第二道圣旨马上就到了,李德全很快就到了侯府,“奉天承谕,皇帝诏曰,着忠毅候凌啸为诏狱主审,刘铁成、德楞泰为诏狱陪审,即刻至夹蜂道开堂审讯犯过之八旗子弟,钦此。”
凌啸一愣,自己既非八旗都统,更非旗主或王大臣,怎么可能会把事情交到自己的手上,难道康熙不怕自己携私报复?李德全见凌啸怔怔,连忙陪着笑递过来一个黄匣子。“侯爷,皇上说了,不必见驾,直接往天牢办差,而且还有密旨给您。”
“勿许挟私,慎以刑伤。严索者,何以堂堂漕运粮库衙门成为淫窟?通宵达旦除荒淫外所议者何事?%&X$,密晤!”凌啸看着这份素面白纸上地朱砂狂草,心中忽地一动,康熙难道要整顿旗务不成?这最后的密晤前被涂去地字迹是什么?
凌啸一跃而起,高声吩咐着胡涛为他备马。管他那么多,勿许挟私?既然怕我私,何必交给我!慎以刑伤?你所说的是慎重,而不是不许我刑讯!
可是等到凌啸到了夹蜂道的时候,他才明白一件事情。康熙为什么要快刀斩乱麻,为什么慎以刑伤,派自己前来了。
这个虽然没有挂着天牢名,却曾经关过鳌拜、囚禁过索额图和犯过皇子,实际上就是康熙诏狱的地方。现在却嗡嗡嘈嘈地挤了几百人在这大门口,一看他们地服饰和随从就可知道,这些人都是那些二世祖的亲属。
“老李,为何不是简亲王康亲王他们办差,这种场面。最次也应该是像四爷八爷那样的阿哥,怎么偏偏派了我这样一个公私难分的人?”
被这种场面给镇得暗自心惊的凌啸,掏出一张两千两的银票砸到了李德全的手中。吓得李德全一哆嗦,陪笑道,“侯爷,您的大赏奴婢不敢收,但是事情我还是可以说的,早上佟相张相和圣上商议的时候,也曾经召见过各位老王爷,但是不巧地很,最近可能是南风天。王爷们全都病倒了。后来皇上召见四爷,可四爷早上的时候堕马摔断了腿,正在请太医诊治。皇上又召见八爷,但是八爷竟是整夜地痰喘,据说已经咳出血来了。”
凌啸明白了,除了对昨晚还活蹦乱跳的老四说声“够狠”以外,他还能说什么。几百人围着这夹蜂道,公侯伯子男总兵将军提督学士尚书侍郎就不乏其人,难怪康熙的叔伯兄弟儿子全部拉稀摆倒,否则也轮不到要自己上场的。
不知道哪个眼尖地,望见了凌啸,拔脚就往自己这边跑来,大喝一声,“忠毅候留步!”
等到这人跑到近前,凌啸大为赞赏这满人的确是善于骑射武事,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也可以跑得像刘易斯一样爆发。但是他更加没有料到的是,快的不仅仅是这人地身体,而是他的口水和浓痰,当恶心的绿色粘稠沾上凌啸地九蟒袍服时候,全部的人都愣住了,凌啸也愣住了,倒是李德全尖尖的声音惊叫起来,“忠达公,不可啊!”
“你个阉货,为什么不可以?!这个狗东西废了老夫的香火,我忠达公府绝了后代,老夫要和他拼了!”说完,这忠达公上前就要扭打凌啸,却冷不防胡涛窜身出来,学自凌啸的一个正踹蹬在他的胸膛之上,一连滚出了半丈远,直撞入蜂拥而来的人群之中绊得些人东倒西歪。
胡涛刷地一声拔出钢刀,吼道,“冒犯钦差大人者,杀无赦!”三十名本就心中带愤的亲卫们,锉锉铿铿全部拔出刀来,阳光下寒光闪烁,一时间把那些人给镇住了。
忠达公诺敏却爬地起身,在那里嚎啕大哭起来,“阿玛啊,你看看啊,你一死之后,咱们马佳氏就被人欺负到头上来了,家门绝后,灭门绝户啊,儿子一死之后,就是和您一样的孤魂野鬼,阿玛啊,我可怜地阿玛,立下这样的功劳,连皇上都没有一句为您抱不平的话啊!”
男人哭,但是忠达公府的女人就不一样了,她们平日里面最是放泼,现在却丝毫不惧凌啸的这些钢刀阵势,披头散发地成群结对向凌啸这边涌来。
胡涛面色发青,望了望凌啸,却见凌啸紧紧抿着嘴唇,用力咬着的腮帮子一股抽搐。胡涛明白了,男人说出去的话,一定要做到,当下紧握刀把,高声喝道,“杀──无──赦!”
当女人们冲到十七八步远,亲卫们的刀已经举了起来,除了胡涛胡骏,没有一个人知道对面的这些女人意味着什么。
跑在最前面钗横发散的中年女子,是诺敏的三品诰命夫人,天生奇妒的她是两个小公爷的母亲,看见仇人双眼通红。紧随其后的是荣妃和诺敏之妹,现任云南布政使的夫人,正要为自己的舅子讨个公道。要不是图海的夫人早已经过世,相信这种时候,也定是冲在首位的。就是这样的一群太太夫人,和后宫外帷有着无比关联的官眷,是绝对不相信凌啸敢对她们如何的!
但是刀已经高举,侯爷的命令已经下达,钦差的威严、战友的深仇让胡涛胡骏已经把所有的杂念抛出脑后,直等到她们前来奔赴自己做钢刀血祭。
“慢!”夹蜂道狱门内接到通报的两名一等侍卫风急火燎地赶了出来,几乎惊得连内裤都汗湿了,当即一声大喝,命一彪御林军火速插入两者之间,但是随着一声惨叫,这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胡骏和胡涛两兄弟率先动手,竟是将当先的这两人给砍成了两半,血淋淋地四截在那里红肉直跳,黄土路面上,粘稠的血液把尘土饱润,凝成骇人恶心的血泥浆。
刘铁成惊呆了,德楞泰怔住了,诺敏傻眼了,两人之后的女人屁滚尿流地抱头滑到在地上,惯性将她们冲到亲卫们地脚下。却在亲卫们钢刀落下之际,惊叫着快速地爬回去,留下了一条条尿水印迹,若不是微风习习,只怕这里汗味骚味血腥味会很难闻。
干你老母!谁说老子不杀女人?尤其这些娇惯出杀人凶手的女子!
反正老子不认得这些敢于冒犯钦差的女人,杀就杀绝!凌啸刚刚笑了笑却听到身边扑通一声,胆小的李德全竟是直挺挺昏倒下去。
诺敏被老婆和妹子的死惊得一如痴呆,连干嚎都已经给忘记了,只知道指着凌啸诺诺,却颤抖着手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第一时间竟然是奇妒的老婆居然死了,悲伤被一阵下意识地轻松抢了先,但是看到妹妹也被砍成了两半,顿时悲愤道,“你。你好大的胆子!连皇亲国戚也敢杀?!老夫,老夫……”
凌啸看看面色不定的诺敏,冷然神色一凛,“钦差诏狱陪审一等侍卫刘铁成何在?”
“啊?卑职在!”刘铁成醒神过来,早年的土匪生涯。让他闻到血腥味,竟然莫名地有些兴奋,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当山大王的日子,回答的声音大得自己都吓了一跳,却把那诺敏吓得扭头狂奔出去。他还以为凌啸要宰了他呢。
“即刻赶制一幅巨大对联悬挂于夹蜂道胡同口:君有忧臣死在所不惜,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凌啸看着远处停下观望的诺敏,一咬钢牙。吼道,“横批:只会打仗本将军!”
“……啊?喳!卑职马上去办。”
“钦差诏狱陪审一等侍卫德楞泰何在?”
“卑职在!”
“沿胡同外重兵把手,非皇上圣命所遣,但放入放出一只耗子,本将军即用钦差关防斩了当关之人!并贴出告示,明日午时初刻,狱神庙大堂公审,直系家属允听。”
“喳!”
德楞泰高声答应着,心里却是暗暗叫苦不迭。这下子被忠毅侯给拖到污水沟中,唯有同进退了。他赶紧陪笑着请凌啸进去,然后亲自带着御林军收尸和驱逐人群,全副武装的兵士们用整齐的枪尖尖把这群人逼迫出去,德楞泰却站在巷子口发愣起来。
和刘铁成只负责外朝不同,他德楞泰还掌管着慈宁宫的护卫,远处诺敏痛声哭嚎地四截,乃是他经常在慈宁宫看到的常客,虽说放刁撒泼犯了钦差威严,但是凌啸居然把她们毫不犹豫砍成四截,无疑和忠达公满门结下了死仇,那他们会不会恨上自己这无辜牵连进来的人?正这样想着,德楞泰睨视诺敏一眼,却看到诺敏竟是和随从一人背着一截残肢,径直往皇宫行去,其他子弟的亲属几百人竟是呼啸着怂恿跟随,壮危壮胆而去。德楞泰的心猛地一缩,侍郎大人要陈尸告御状?!
不错,儿子被阉割绝后,老婆妹子被砍成了四截,自己又已经过了能硬起来地地步,四口之家,仅剩下自己这不中用的人,还搭上了妹子的命,这位超品公爵、二品大员的功勋国戚能够咽得下这口气才怪呢!现在的当务之急,诺敏考虑地很清楚,凌啸之所以敢杀掉老婆妹子,无非是抓着了女人们冒犯钦差的罪名,可我诺敏就是不告你擅杀,却是要求皇上赦免自己的孩子,儿子们被阉割掉了,只是一些人地通风报信,是否完全不中用了,他还是抱有一丝希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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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楞泰派出的飞马讯报,毕竟还是比诺敏的那几百人要快得多,乾清宫执勤的容若接到这份急报,却并不敢打开来看,只得快步进殿,向正和张廷玉议事的康熙呈上。
康熙听说是夹蜂道急报,却是不马上拆开,有些紧张地问张廷玉道,“衡臣,诸王公大臣不肯接手整顿旗务,你可知道是何故?”还没有等到张廷玉回答,他却有些愤然接着道,“勿要告诉朕他们都是真的病了!除了老四堕马应该不假外,其他人真是深失朕望,上阵父子兵,打仗亲兄弟,竟然无人可以陪朕。”
只怕四阿哥也是故意堕马的!张廷玉嗓子眼一干,自己一个汉臣,本来就怕介入这满族内部的纷争,无奈被康熙给逼到死角上,却是转圜地机会都没有,只得啜出一口涩涩的口水润润嗓子,躬身道,“皇上,微臣确实不敢妄议,不过为圣上想想,也的确是难。中原文化博大精深,匈奴鲜卑羯氐羌,叱诧疆土辉煌一时,而今却又何在?皇上欲保住国族纯性,方虑及深远行此开国以来的第一次旗务整顿。奈何圣上知识,卓然鹤立,何人能以相随?唯有徐图立制,潜移默化,方能凑其功效,亦乃成功不必在我的大计,皇上又何必担忧太甚,假以时日,宣谕一多,诸王公定会明白圣上的一片苦心。”
其实这些话已经说得太深,和张廷玉的性子不合的,但是,将这些话说出来,总比现在符合康熙说诸王公不好要安全的多,要知道,乾清宫向来就不是个不透风的地方。
康熙听完,半晌方道,“衡臣知朕苦楚。王公阿哥们视近不知远,非但没有人愿意接手整顿旗务,就是眼前这个案子,又有谁能够秉持忠君之心,不计身价性命去办?与其用些疲软徇私的,还不如用凌啸这有怨报怨的,等到打得那些家伙皮开肉绽,子弟们就知道锅是铁做的,再颁发起禁淫赌的禁令,可就让他们有了惧怕之心。”
张廷玉一躬身,“皇上英明。”心中却是一叹,凌啸若不是死了大将,只怕也会以后日大婚为由推掉这得罪半朝满人的差事,至于皇上您说打得子弟们皮开肉绽,恐怕只是个美好的愿望罢了。
──啪!康熙边看讯报,边去端茶,却一下子没有拿稳,愣是把个官窑青花锩龙瓷杯摔得粉碎,“什么?!这狗奴才竟然连杀两位诰命夫人?”
容若正要招呼太监来打扫碎瓷,听到这句话,面色苍白地僵立当场,脖子上斗大的汗珠沁出,让同样流汗的张廷玉更加燥热。凌啸竟然连杀两名诰命夫人,这个消息一下子让乾清宫的空气都凝滞下来。
康熙到底是皇帝,身处的位置不同,对奴才的命也吃惊得短暂一些,很快就寻思道了凌啸是以什么罪名杀人的。他接着往下面看去,待看到君有忧臣死在所不惜,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忍不住悚然动容。几百罪犯亲属都是京中达官贵人,连儿子兄弟们都不敢来干的差事,凌啸公开宣称臣死在所不惜,也要为君排忧解难,不管他的话真和假,起码听得温暖,看得温馨。
“呵呵,容若,这狗奴才什么时间学的对联?衡臣,你也来看看,横批简直要把朕给气死了!”康熙佯怒地把讯报一把扔向他们,背手踱步到大殿门口,看天不语。
张廷玉睃一眼康熙背影,太假了,皇上平时生气,都是面不改色但呼吸深猛,此刻却绝对毫无半点的怒气,说不定还在背着我们笑呢。当即和容若共看,待到那横批入眼,张廷玉不禁一愣,“只会打仗本将军”?
康熙还是忍不住笑道,“粗才竟然也会用妙语,将军,将军,你这是在将朕的军?!否则还留个什么允许圣命进入的道理,你不是号称君命有所不受吗?”
小太监高无庸煞白着脸跑来禀报,“皇上,忠达公带着几百人在东华门求见,说要向皇上声冤。”
“怎么教养儿子的?!不──见!”
一刻钟过后,却听见宫外登闻鼓响,景阳钟鸣。容若刚刚放下的心再次紧缩起来,一阵晕眩,完了,忠达公要和凌啸打御前官司,不惜流放三千里的登闻鼓扰君罪!
康熙一转身形,展颜一笑,“传太医,朕头晕,龙体有恙!”
登闻鼓响的同时,夹蜂道狱神庙大堂也同时鼓响威武,等到四十八名嫌犯皆被带上之后,凌啸面色黑黑地踏着方步进入到大堂,他那学自京剧台步的夸张形态,让堂下的纨绔爷们哈哈大笑,把个威严诏狱大堂弄得嘻嘻哈哈。
见识过凌啸残酷的德楞泰和刘铁成一声感叹,看来这群直挺挺站着的爷们是要屁股开花了,竟然敢笑钦差大臣,真是不知道死活。但是凌啸的反应竟然让他们大吃一惊,他放松了绷着的脸,“呵呵,见笑见笑,本将军第一次审案子,不知道那种堂喝阶诺的方步究竟怎么样个味道。不过,要是各位世兄还这么挺着屌站着,本钦差定会不介意让棍子尝尝屁股肉的味道!”
“参见钦差大人。哈哈,大人真是妙语,难道大人的水火棍也有龙阳之僻?”
说话的尹德沛,除了被阉割的马尔赛兄弟,这里面家世最显赫的就是这位二等公遏必隆的重孙、康熙孝昭皇后的侄孙了。他俨然是这群纨绔子弟的头头一样,招呼一声,“跪啦,快跪!”顿时那些子弟们竟是跪了满满的一地,即使是那马尔赛兄弟裆中缠了老大的一堆棉纱,也怨恨地盯着凌啸跪下去。仅这一点号召力,就让凌啸眼睛瞳孔一缩,盯着这个尹德沛细细看来,“扒光他!”
尹德沛的父亲乃是世袭精奇尼哈番。即满职转化地子爵,他作为世子,对凌啸这个所谓的将军虽然有些忌惮,无奈凌啸的这句话说得实在声色俱不凌厉,倒像是家家般带着戏谑的邪味,忍不住哑然叫道。“侯爷,何必这么急躁,我有痔疮宿疾,刚好犯了,疼痛得紧,改日再战三百合。”
一言既出,满座哗然。任谁都没有料到,堂堂子爵世子,在赫赫公堂之上,竟会这般不庄重地暴露自己是兔子的隐私!凌啸恶心地差点给吐了出来。却是邪邪道,“扒光!所有人全部扒光!”顿时上来一群戈什哈,施展了脱衣观音手,愣是把一群年轻子弟扒得精光,除了马尔赛两人有纱布遮羞外。一个个把手捂住要害,目瞪口呆,不解这建州将军怎么会有这种嗜好。
两个陪审见凌啸拿眼睛一个个细细睃看过去,都微微有些不安地把身子往两边移得开些,却听到凌啸道。“各位世兄报名字吧,不用报家世。”等到他们报名的时候,凌啸地眼睛一跳。却是看得分明,马尔赛等十人身上有伤,可是那尹德沛却是片伤皆无,健壮而光溜溜地很是干净。
“先说打架之事,尹德沛,你先说。”
这个子爵世子一愣,知道凌啸看出了他是这般纨绔的首领之人,顿时就出了汗。说老实话,他们当时都是吃了酒。听到外间有人报信过来,说有几个家伙欺负了马尔赛等人,也就嗷嗷直叫地带着这些人冲了出去,当时是糊里糊涂地狠狠打了一顿,连追那些落荒而逃的家伙们的性质都没有,就回去接着鬼混,直到第二天醒来身陷囫囵,碰巧见了自己的一个包衣狱卒,才知道自己等人因为打死人被关进了天牢,至于打死的究竟是谁,他虽然不得详情,但被关进天牢,想必死的也不是什么小角色,朦胧中仅仅记得好像是个什么参将官。
“嗯?不说的话,本钦差的水火棍专打前面!”
尹德沛吓了一跳,这可不是比硬的时候,“侯爷,咱们能先看看钦命圣旨吗?”凌啸冷笑一声,当即就把圣旨请出宣读一遍,却看到听完地尹德沛面有喜色。嘿嘿,弄了老半天,你这个侯爷只有审讯权,没有判决权啊!好汉不吃眼前亏,只要不是打死的满人的参将以上,家中人定会想办法营救自己的,到时候判决,还不是求求人就行了。
“回钦差大人的话,当时地情况是这样的,马尔赛兄弟被人殴打,我等听到惨号,赶出来一看,嘿,大人,您看,这几个家伙身上都是伤痕啊,那几个人凶悍得很,我等气愤不过,所以上前帮忙把他们给打走了。怎么,难道见义勇为也有错吗?”
凌啸嘿嘿一笑,当即一个一个地问下去,众人当然是大体相同地说了,唯有问道马尔赛兄弟那一批的时候,这些人竟然倒打一耙说是看到黄浩等人调戏民女,才引发冲突。本来不想在这件事情上太过于纠缠的凌啸,顿时火起,人都死了五个,你们还敢在这里泼污水?!
“五人军中四月有余,律己之严秋毫无犯,竟会有胆子在京畿重地调戏女子?!皇上已经奖赏了死去的五人,追封了他们爵禄,难道皇上看错了不成?来呀,把这些王八蛋给我往死里打!”
马尔赛等人一起大惊失色,这才知道自己打死地乃是西归功臣。十几个戈什哈上前来不由分说地一顿水火棍,箍了铁丝的榉木棍子打上光溜溜的屁股,一起一落间都是带起一丝丝细皮肉,不到片刻功夫,竟是臀部血肉模糊,大堂上哀号一片,却是只有求饶声,但绝对没有敢谩骂地人,凌啸声震京华,子弟们对这点还是分得了轻重。
三木之下,何求不得?!马尔赛等人连忙改口如实交代过来,凌啸这才知道这几个是反过来说的,心中忍不住为几位属下惋惜不已,竟然死在了这几个肮脏龌龊的家伙手中,愤怒之下,简直就想当堂把这群人打死,忽地眼睛看到圣旨,慢慢把紧握的拳头给放松下来,仇要报,可也不缺这一天功夫!
不觉间暮色降临,在夹蜂道的凌啸才把打死左雨案审问清白。案卷具押完毕,凌啸写下了自己地建议,“全部废为庶人,杖一百,调戏民女挑起事端者皆徒刑三年。”
凌啸却开始要接着侦办康熙密旨中交代的两件差事,“朝廷的漕运中转粮库衙门。为什么会成为你们聚淫之窟?”仅仅是听到凌啸提出的第一个讯问问题,刘铁成和德楞泰就坐不下去了,两名侍卫地心中顿时闪过八阿哥的影子,朝阳门外地廉贝勒府,离那地方是近在咫尺,要说八爷完全不知情,还真的没有人会相信。两人互视一眼,都是心中骇然惊恐如坐针毡,生怕这帮子子弟们又捅出比聚淫还要吓人的大案。
这夜晚的审讯,凌啸竟是饭都不吃。就开始分批单独提审起来。最先开刀的是个家世稍微低微些的男爵世子,这家伙被凌啸问得一愣,他在这群纨绔子弟中的地位很低,也向来得不到什么重视,凌啸的这个问题很高级。不是他这随大流的家伙能够知道的,刚刚说了一个不知道,就被凌啸以不老实给狠狠地打了一顿,冤屈无比地他竟然被水火棒打得屎尿横流,兀自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那么你们每日晚上除了干那嗨咻之事以外。难道就不说些什么吗?”
结果这个家伙愣是个烟鬼赌鬼色鬼酒鬼,只知道别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谈论,可他却是每晚专心致志地干自己喜欢地事。也不曾注意别人在说些什么。这一下,就连刘铁成和德楞泰也怒了,竟是碰上了一块门板,当即命人把他狠狠地再打了一顿,下半身都快给敲打烂了,方才拖了出去。
第二个却是一个绣花枕头般的家伙,看到刚才被拖出去的人,还没有等到凌啸用刑,就开口报出了自己的家世。可惜的是,三人奉旨求供,此时家世已经毫不重要,一个要当周瑜愿打,一个拼死不当黄盖,见报家门已经无用,竟是倒竹筒一样地全部交代出来,却听得凌啸和两个陪审吓了一跳,想不到这其中竟是有着如此地内情。
地盘确实是尹德沛他们所搞来胡混用的,之所以选个官舍却不用民宅,无非是这个地方虽闹但是安全,有尹德沛的门人当那衙门的主官,又还有着兵丁的保护,任是九门提督衙门、五城都察院和顺天府都不会想得到。
于是这个地方就成了一干纨绔八旗子弟地寻欢地点,但是真正地兴旺起来,却是这半个月前的事情,尹德沛不知道从何处搞来了比八大胡同还漂亮的女倌和戏子,又弄来了大量地大烟和淫药,总之是让人欲罢不能的一些玩意和花样,于是,这个地方就成了勾魂摄魄的所在,凡是加入进来的一群八旗子弟都难以抗拒。但是,这个地方却不是任何人可以来的,家世要有影响,消费的东西也不是免费的,不到十几天的时间,欠下了债的人就接到了免债地条件:回家劝说大人们同意和推动分封提议的顺利通过。
凌啸叹了一口气,自己本来准备诱骗他们把淫荡事情往皇子们身上攀污,然后再冒险在公堂上击毙那尹德沛和马尔赛三个领头人,为左雨报仇,却不料这其中竟真有着比淫荡还要深的水,显见就是一个要杀全杀的地步,这让凌啸忍不住开始毛骨悚然起来,下午那几百个人的势力究竟有多大?!
忍不住看看两个面色苍白的陪审,苦笑道,“老刘老德,你们两个当官到这个地步很不容易吧?无论审下去还是就此停止,这一次怕是都到头了。”
两人虽是侍卫,脑筋都不慢,要求推动分封的人是谁,不言而谕除了那些阿哥们以外,只怕就剩下一些亲王贝勒了,若是深深牵连进去,只怕是祸不可测。当下两人都向凌啸躬身下来,能够帮他们担待的人只有凌啸了,“卑职还望侯爷拿个主意。”
“把这先后的口供都带走,明日交给皇上吧,怎么审下去,容本侯好好想想!”
两位侍卫却哪里敢拖到第二天,当即利用自己的大侍卫身份直接进宫求见康熙。
康熙还没有睡下,接过奏报,看着看着就欣慰地笑了,“想不到忠毅侯如此明白事理,你们看,他写的这个建议着实是符合天理国法人情,没有挟私报复,废为庶人、徒刑,嗯,法不责众,不错!”
但是才一翻过来看到第二份口供,康熙可就笑不出来了。康熙急得身体一晃,怒声问道,“谁是主使?尹德沛何处弄来的女倌大烟淫药?又是受何人主使要挟子弟?!”声色之厉让两个侍卫吓得一缩。
听到凌啸还在审理此案,康熙立刻命道,“摆驾夹蜂道,朕要亲自听审!”
康熙的到来,让还在低头苦思的凌啸大吃一惊,一面请安,一面心中揣测,康熙为何要如此重视?见到凌啸犹豫着停审,康熙当即道,“小纳兰,朕未尝见过临阵脱逃的将军,不许请辞差事。今日晚上,你无论如何怎么审这个案子,朕都不管,但是,一定要有个结果出来!”
销金窟内竟是要挟勋贵子弟干涉国政的地点,何等匪夷所思。“分封”这个字眼,强烈地刺激了康熙的眼睛,而几乎一半的满族勋贵子弟涉及到此事之中,这不由得让康熙大生被人架空的恐惧。
他不对分封表态,一是自己着实是没有想到任何分封地好处。二来他也很想发起一场大的辩论,看看究竟满族之中到底有多少人对分封赞成,毕竟作为皇帝也要学会照顾官僚们的态度和愿望,和邬思道分析的不同,他不仅仅要考虑到元朝分封后的恶果,也要揣摩一下。当日元朝如果不分封,他忽必烈的汗位能不能坐稳!
可是现在地情况竟然是,有人在底下用了这么样一个龌龊的法子来推动分封,究竟是一个皇子或者兄弟在幕后操纵此事,还是有更多的人在参与?分封往往意味着求田问舍,韬光隐讳,但是很清楚自己儿子们都是雄才伟略的康熙,却不得不求个清楚明白。
康熙在隔间坐好之后,尹德沛被凌啸提上堂来,见到凌啸盯着他嘿然不语。这位世子笑道,“侯爷,我已经知道你问了很多人,现在才来审问我,定是有什么知道了的事情。大丈夫死就死尔。唯一遗憾地是没有能亲见你的床上英姿,此为人生一大憾事!”
凌啸脸红胃翻,“尹兄气度不凡,奈何不是女人,不过你着实是无情之人。难道你就没有为你的父母兄弟们想过么?犯下如此重罪,他们也会受到牵累的,交代出来。本侯向皇上替你求情。”
一丝恨意从尹德沛的眼中一闪即逝,却哈哈长笑,“天生独子,老母已死,小妹也逝,父乃迷于狐狸精,有何好牵挂!事成则有立锥之地,事败也不乏埋尸之土,何可畏惧?”
“打!”凌啸已经懒得和他废话。对于这种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的家伙,就算康熙在旁听审,也要打一顿出气地,反正打死了正好就此报仇脱身,谅康熙也不会怎么样自己的。
在一顿皮鞭棍棒之后,凌啸见这厮痛得昏死过去两次,还是不肯咬舌自尽,心中猛地疑云顿生,寻常人落到这种东窗事发的境地,只怕早就一死以避免受罪了,可这家伙究竟是要为何苦撑,难道他还以为有人能救得了他不成?
“尹德沛,看你还是一个爷们,愣是没有喊冤喊痛,有什么萦绕心怀的事情,本侯可以在你交代之后尽量帮你完成,不然,还有一招,却是很能让你爽最后一把的!”凌啸也不管康熙在身后了,幕后地指使者或许没有在主观上要杀掉左雨,但是客观上聚集这批人在此,间接造成了左雨的死亡,这个家伙,凌啸是很想把他挖出来的!
爽最后一把?
就连康熙也在愣愣之间,却听到凌啸邪邪一笑,“本侯先给你来个示范,来呀,提马尔赛兄弟上堂,扒光!”两个被阉割的家伙被戈什哈给带到了,顷刻之间就被扒得精光光。
康熙本来微微吃惊要喝止凌啸胡闹,却在门缝中一瞅他们兄弟的跨间,不由得想起自己御膳中地碎麂肉片,心中这才明白过来,佟国维说的被误伤之人竟是图海的孙子,忍不住愣愣地叹了一口气,又复坐下。
这位皇帝明白凌啸要当着自己地面干什么了,总不成把两人弄到宫里面去当太监吧?在自己心腹女婿和已成废人的功臣后代之间,皇帝的天平当然是倾向于同样功勋卓著的凌啸,看着他杀人灭口绝除后患。最多到时候帮诺敏在侄子中过继一个来袭爵,康熙方才打定这个主意,却猛然间看到凌啸掏出的炮仗,吓了一跳,心中骇然,小纳兰竟然是个酷吏!?
炮仗!很大的炮仗!竟被凌啸一声令下,塞入到马尔赛兄弟的秘处之中,吓得两兄弟哇哇大叫,凌啸却是不管不顾,笑道,“尹兄,你要是不接受凌啸帮你完成心愿的好意,呵呵,这两兄弟等下的遭遇,可就是你出生以来所有接触过地亲近之人的命运,这等空前绝后的示范,等下你可就看好了。”
马尔赛边哭边大叫道,“侯爷,我们说,我们说啊,不公平啊,为什么把我们当成是示范的?!我们交代也行啊,我们都知道的。”
康熙忍不住在隔间一拍膝盖,好一个和二桃杀三士的反用,方才赞叹间,却猛听到马尔赛的交代,顿时气得差点昏死过去,心中猛烈地疼痛传来。刀绞一般难受。
“侯爷,侯爷,我们几次听到尹德沛和几个人谈话,每次送来歌妓女倌大烟的时候,那些人都和尹德沛叽叽咕咕什么阿哥爷们的。有三爷、四爷、五爷、七爷、八爷、九爷、十爷、十二爷、十三爷、十四爷等人。”
“扯淡!”凌啸一声暴怒惊醒了痛苦中的康熙,“这等隐秘事情会有这么多爷们参与。这才是怪事,来呀,给爷拖出去爆了这厮!”康熙有如是大海中落水的人抓到了木头,是啊,几个皇子都被自己这阿玛挑拨得很是不合,这等隐秘事情,怎么会儿子们一起来?那还不如全部披挂上阵把自己这君父给弑了!
康熙正寻思间,猛听到一声“嘣!”的巨响和随即一声“啊!”地惨叫,就听到凌啸笑道,“幸好没有让这厮吃饭。不然还不给臭死!”弟弟齐通阿大为惊恐,死白着脸孔看着凌啸,呜呜哭道,“侯爷,我认得那些送来女倌和大烟的人。侯爷你只要抓到了,小的一定可以认出来的。”却听到那尹德沛哈哈大笑道,“省省吧齐通阿,大案爆发一天了,是个人都知道要灭口的。你全城搜遍,也很难找到那些下人吧!哈哈!”
“调戏本侯,把他也给爷拖出去爆了!”凌啸很是干脆。顺着尹德沛的话头发令,可怜那齐通阿也免不了下半身的荼毒之苦,惨号一声就此了帐。
尹德沛见他眼睛都不眨一下就连着干掉两人,虽抱着必死心,也忍不住问道,“这等刑法叫何名字?”
“火箭升天!”
康熙紧张地从门缝中瞪着大堂,唯一知情的就是尹德沛了,看凌啸如何审出这个案子。凌啸却丝毫不理会拽拽的尹德沛,笑道。“尹兄,示范完毕,本来,知情的下人可能被灭了口,不过你忘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圣上地决心,皇上若是不想查此案,你们马上都活不了,皇上一旦准备要彻查此案,光是那些活捉的女倌这一个线索,本侯假以三月的功夫,定可以查得到幕后之人。现在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不然的话,马上就请你火箭升空,令父和你的一切亲密之人,甚至令母令妹地尸首,本侯都将要他们享受如此的火箭升空!”
尹德沛面色惨然,他没有想到,凌啸竟是这般禽兽,连死去的老母和妹妹都不肯放过!“好吧,我说,但是我有一个条件:有一人,你定要请他尝尝火箭升空的滋味,否则的话,我将身化厉鬼,夜夜要你不得安眠!可答应否?”
“你信我地话吗?只要不是我无法请这个客的人,我答应。”
根据尹德沛的交代,女倌大烟和淫药都是老九老十两位皇子所提供,条件也是应他们地指令,目的就是要推动百官舆论导向,只要事后能够顺利分封,八九十三位阿哥定会分配一部分土地给他,并帮他弹劾自己的父亲。
“信不信就是你的事情了,别忘记了让我家老狗火箭升空!”
莫说康熙在那厢里气得手脚冰凉,凌啸也不禁骇然,尹德沛要杀的人竟然是他的老爹!
追求幸福和逃避痛苦,无疑是人生欲望的两大策源。
大部分汉人之所以不反抗清朝的统治,的确是因为他们还有活下去地希望,甚至有当官发财的可能,但是造反的话,他们就面临着莫大的风险,这抄家灭族的痛苦,让他们想起来都觉得痛苦,方才老老实实地在满人定下的框架下追求升官发财的幸福。
但是,凌啸怎么样都想不通,身为满人的尹德沛究竟是为了什么要这么干,设立淫窟要挟子弟支持分封,这需要提着脑袋才能干得出来,甚至还要冒着灭满门的危险,相对于他老老实实地当个子爵世子,不知道要悲惨多少!他究竟是要追求什么样的幸福,又或是要逃避什么样的痛苦呢?难道仅仅为了帮助老八得到所谓的封地,然后再分给他一小块?还是要干掉他那个子爵父亲?
凌啸一字一句盯着尹德沛道,“你问我信不信,告诉你,本侯不信!”
尹德沛愣住了,康熙却一下子竖起了耳朵,他多么希望凌啸告诉他,自己的儿子们没有策划这种事情,这让他在感情上绝对是接受不了的。
尹德沛毕竟还只是一个空桶子的子爵世子,不曾在商场官场上纵横,面对凌啸的直言不信,忍不住愣住了,并且面色微微发白。没有人敢保证测谎仪绝对有效,但也没有人敢说测谎仪没有科学依据!坚信相由心生的凌啸,更加确信自己的判断。
“信不信由你!”尹德沛很快就反应过来,奚道,“反正我是一个快要死的人。”
凌啸嘿嘿一笑,“尹兄,本侯乃是真心对你好言相劝,你却以为本侯是三岁小孩子。试问,圣上亲自培养出来的皇子阿哥,会蠢到用这种如此容易暴露的方式去推动分封?还愚蠢的把淫窟设在自己的贝勒府附近?如果三位阿哥没有野心,他们定会随波逐流,如果他们有你说的野心,嘿嘿,第一件事情就是要铲除掉身边像你这样自以为是的人!尹兄既然攀污皇阿哥,我就祝你路上好走,如果你泉下有知碰到令母令妹的话,定会后悔,人死为何不如灯灭。来呀!”
“慢着!你说我后悔什么?”尹德沛面色死灰,颤抖着嘴唇道,“你不为我报仇?也不确认是十阿哥他指使的?”
凌啸见尹德沛如此激动,忽地联想起当时审问其他子弟时随口问的一句话,这尹德沛的屁股竟是十阿哥亲自开的光,顿时一阵清明,这厮是见到事情败露,就在这里到处扯着替死鬼。
老八根本犯不着这么做。他们三人在清流、满臣、汉臣之中地势力着实是与日俱增,加上佟国维的摇旗擂鼓,六部中虽说不上是一呼百应,但去逼迫大多本已经愿意支持他的那些人的子弟,是绝对没有必要的,其中的风险之大。和老八地性子不合。其他皇子主使的可能性就更加不大了,一是不会这么蠢,二是对分封的渴望没有迫切到这种作奸犯科的地步。
“报仇?十阿哥给你开菊,你竟然这么恨他?你只要好好地告诉本侯真相,并说出你父亲有什么该死之处,本侯倒是愿意为你报这个顺水仇。不然的话,我会让他活得好好的,并且让你的母亲大人和妹妹死了也不得安宁!”凌啸的威胁绝对是无耻之极,但是这些古人就是吃这一套。
“哼!一个人竟然强暴了亲生女儿和亲生儿子,还逼得结发妻子自尽。你说,他该不该死?!”见凌啸猜到了缘由,尹德沛猛地站起身来,激动地吼道,根本就不像是一个刚刚遭受了酷刑的人。“我只恨自己生在这样的家庭,但求全家都死个干干净净!你扳不动十阿哥,难道我家那小小地子爵畜牲,你也杀不掉?只要你现在把他抓来,像刚才马尔赛一样给火箭了。我立刻就告诉你真相!”
~呀!康熙推门就走了出来,“朕可以对天发誓,只要你说出真相。并且得到了应证,朕马上就把你父亲腰斩于市!”
尹德沛愣怔了一下,顿时就认出了康熙的黄带子,叩头哭泣道,“谢皇上,奴才该死,皇上,这次要奴才控制子弟们推动分封的,是受两位盛天的王爷所命。加上曾经受过他们的恩惠,这才被猪油蒙了心,替郑亲王和顺承郡王在这边大造舆论,郑亲王世子前日还秘密到我府上等着消息呢!”
康熙和凌啸忍不住大吃一惊,却又恍然大悟过来,这些个空桶子地王爷们,除了包衣奴才外,已经基本上没有了兵权,财力上完全依赖着朝廷,积年的奢华下来,只怕是最觊觎北方那块黑水白土的封地了。
刘铁成见不是涉及到京城中的皇子王公,顿时就轻松多了,脑袋也马上灵活起来,“皇上,要不要奴才马上去捉拿郑亲王世子,只要审审他身边的人,马上就知道他是不是偷偷到过北京!”
康熙点点头,那尹德沛却又指着凌啸道,“我打死他地手下,若是皇上保证不许这家伙破坏奴才家的坟茔,奴才还可以告诉皇上,有一件需要皇上注意的事情。”
“哦?可以保证。讲!”
“谢主隆恩。马尔赛并没有说错,奴才地这个会所,在几位阿哥爷们的眼里,根本就不是什么秘密事情,有十好几个女倌,本身就是来自于爷们的府上,就是那些大烟,也是几个爷们府上的人送去的,账本还在我家里放着,都是廉价的很呢!”
康熙如同承受重捶一击,这帮子混账儿子们,事情虽不是他们主使,但是竟然都不举报给朕知道,还在暗中向他们提供资助?!现在这个案子已经基本侦破,他却发现这件事情的处理才是最要命的!
这位至尊准备回宫之时,看看默然不语的凌啸,又看看堂外地两具死尸,再看看尹德沛,叹道,“小纳兰,办完差使洗了睡!”凌啸初听不禁欣喜若狂,可转念一想顿时就烦恼顿生,康熙暗示的范围究竟有多大?
康熙走后,看着坐着发愣的凌啸,尹德沛笑了,“哈哈,侯爷,要找我报仇了吧!何必如此苦恼,想对付那世子,我看你省省吧,太祖有言,八王子弟勿刑伤!还是把我这动手打死你大将的人杀掉算了,我可是很期待那火箭升空的滋味呢!蹦地一声炸,什么羞耻都没了,成全我吧!”
──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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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三十的午时时分,只怕是整个北京城里最闹腾的一天,赶来观审的子弟家属们几百人拥拥挤挤,把整个夹蜂道胡同前的空地给站满了,但是,所谓的公开审讯根本就没有。钉子般站立的御林军把这里关防的严严实实,愣是没有一个人敢接收什么好处,更是不敢卖面子给这些平日里威风凛凛的勋贵,他们都被上午的审问给吓住了。
秋决一般也不会一次性超过十个,但是侯爷居然一次性用大廷杖活活打死了十个,想起那些触目惊醒的臀部,和那些亲自执行的凌啸亲卫,这些御林军就一阵胆寒。
直到了未时,朱门呀呀开启,从内面抬出了一溜摆开的门板,上面躺着十三具的尸体,旁边斗大的字告诉众位亲属,“妄议分封,干涉乾纲,大不敬,立毙杖下!”这一下子可就像是捅了马蜂窝一样,认出尸体的亲属放声嚎啕,破口大骂凌啸灭门绝户,却不料刚刚正要骂得爽一点,就看见狱神庙中,冲出来一群凌啸的亲卫,竟是拿着皮鞭一顿狠抽,打得这群爵爷和诰命四处奔逃开去,连儿子的尸首都顾不上了。
谁也不知道凌啸是发了什么样的疯,这一切,或许只有站在德愣泰能够了解凌啸的苦恼,因为只有他才听见了凌啸下决心的话,“为兄弟两肋插刀,为皇上抽出来再插!”话是说给德愣泰听的,但是凌啸绝没有忘记左雨五人的血海深仇,死的十个人,就是当日挑起事端的第一批。
被皮鞭抽打的那些死者家属,哭嚎着要去紫禁城告状,可剩下更多的亲属,却苦苦向御林军打探儿子们的消息。正在这时候,却见那朱门又启,竟是抬出了三十几个站笼,皮开肉绽的子弟们就被摆在那墙院边暴晒,正是烈阳当空,汗水儿流过伤痛之处,痛得这般二世祖哇哇大叫,向自己的亲人们拼命地求救。
“阿玛,孩儿知道错了,求求阿玛救救我啊,只要交付两万两戒淫银,你就可有救回儿子了,不然的话,儿子马上就要被晒死了。”
“……”
有钱又宝贝的,自然是赶紧回去找人筹钱,那些子弟没有身份的,家属未免就有些犹豫了,两万两不算多,可是在亲王的俸禄才一年一万两的时代,这些人无疑还是很肉痛的。等到只剩下了两三个没有交钱赎人的还在犹豫之时,先前的那些去告御状的却乖乖地回到这里领尸首,皇帝连有两条诰命夫人性命的忠达公的登闻鼓都不听,会准许他们的求见才怪呢。
把剩余的差事往刘铁成一摔,凌啸前来康熙处复旨,康熙却连他也不见,李德全回话道,“万岁爷龙体欠安,正在疗养。”
几乎大部分儿子都参与了那淫窝赞助,康熙不气病才怪!无奈的凌啸只得先行回府,他还有另外一样钦命要完成,这恐怕是他最喜欢当的钦命差事了娶老婆。
皇家嫁女的体制自然是很多的麻烦,今日正是他需要沐浴。薰香的上头日,侯府所在的大街早已经是锣鼓喧天人山人海。宫中送来的嫁妆。仪物,由黄绫覆盖着延绵了将近一里路,内务府的太监丫环正在向府里搬运着,看到凌啸竟然不再喊他候爷,却全是改口称他驸马爷。
更为要命的是,等到他来到府门口,却骇然发现一夜之间,门匾竟然换成了朱胎金边的“和硕公主府”,凌啸放下马鞭就往里赶去,带到了书房外看到容若的身影,苦笑道,“大哥,想不到皇上竟然还把我的候府门匾都换了,连个房子钱都没有赏一点,这不是太小气了吧。”
“你还能在京城住下去?”康熙从容若的身边闪出,盯着他怒道,“杀一半留一半,为何!”
凌啸愣了半晌,你狠!
“为什么杀一半留一半?”
胤禩听完了雅格布的快马来报,登时就愣住了。
他这些日子过得也是提心吊胆的,直到尹德沛的淫窟曝光之前,胤禩还时常在考虑要不要向皇阿玛暗中举报,这个淫窟离他的贝勒府实在是太近了,万一以后瓜田李下起来,那可就是说不清白的尴尬境况。但是每一次想要夤夜去见康熙的时候,他都会想起方苞的话。
“八爷,请万万要慎重啊,不到被人瞄出了苗头,千万不可以向皇上密报。八爷的人脉就在于官员们的归心,正是凭借于此,您才能够在阿哥党中占据一席之地,和太子爷分庭相抗。倘使密报不密,勋贵爷们知道是您亲口告了他们子弟的话,会不会从此与您离心离德?!即使是密报不会泄漏出去,但是,您敢保证皇上不会借着嘉奖您而泄露这个秘密?要知道,现在您的人望已经远超太子,皇上也未必就没有借机挫锐的心思呢!”
“八哥,八哥,不好了,凌啸在夹蜂道大开杀戒,杀了诺敏等人的十三个子侄呢!”老九老十来的时候,还把这个消息当成宝一样地献,弄得老八苦笑一声。凌啸要是把人杀完了,那才能说是高枕无忧,即使皇上知道阿哥们暗中资助,也定会是囫囵结案,不会深究下去,但是现在凌啸不把人杀完。显见就是一个捅开天窗地局面。
天威难测,胤禩忍不住叹道,“我都已经知道了,看来这一次,我们全部难逃一劫!这个淫窟离我的府最近,我难免将会受到最重的处分。而聪明的老四。愣是没有与这件事情沾边,他的圣眷将会大隆,说不定他这会子正在乐得呵呵笑呢。”
两个兄弟登时大惊失色地一愣,反复品位着哥哥的话,竟是面色死灰一片。这时候,新进地外院管家飞奔而来通报,“禀报爷,一等忠达公、吏部左侍郎诺敏求见八爷,这是名刺。”
胤禩连退三步,“不是告诉过你。不见外人吗?这个关节口,谁敢见这个丧门星?!”
“凌啸为什么为什么杀一半留一半?”
老四并没有乐得呵呵笑,也是和胤禩一样的狐疑万分,“邬先生,据高福儿的回报。凌啸乃是以妄议分封、干涉乾纲的大不敬之罪杀掉了十三人,但难道那些剩余的人就没有参与到谈论分封中去吗?虽是罚了很重的戒淫银,但他凌啸就不怕死了子弟的人以此告状吗?”
邬思道也有些不解,低头寻思了一会儿,却是想得另外的问题。忽地展颜笑道,“治大国如烹小鲜,按照咱们的想法。皇上是不会一次整太多人的,既然这样,就必须要把阿哥们地关系全部都剥离出去,不然的话,自己的儿子都不端正,皇上如何能够整顿旗务?但是剥离皇子们与这个案子的关系,并不需要杀光所有的子弟,只需先把有关口供给毁掉,再警告那些活着地人就可以了。所以,我断定,忠毅候定是当着所有子弟的面,将那些人活活杖毙的!”
胤祥一身干练简洁的短褂,左手端茶右手摇扇,笑道,“看来,这一次我没有强出头,可真是对头,我这眼睛揉不得沙子,幸好四哥你把我给拦住了,不然赳赳雄鸡一鸣,铁定是把哥哥弟弟们的事情捅到了天上去,呵呵,到时候我可就真地是人见人憎了。”
老四看着他那幅得意的样子,“事有轻重缓急,皇上不是有话吗,立功未必是忠,犯过未必是奸,我们即是儿也是臣,事君惟诚的道理也是一样。要是由着你那性子折腾起来,只怕就成了混世魔王。”
老十三不以为耻地笑笑,“不过,凌啸于朝廷是忠贞功臣,于皇阿玛是护驾信侍,于我老十三更是有着一层救命之恩,不知道他顶不顶得过那些人地弹劾,这一点甚是让我担心啊!”
邬思道正要接话,忽见高福儿向这枫晚亭飞奔而来,“禀报四爷,一等忠达公、吏部左侍郎诺敏求见。”
胤禛大讶,摆手道,“诺敏怎么不去找他的外甥三阿哥,或者妹子荣妃,跑到我的府上,难道不知道我的腿伤了,不能说话吗?!”
雍王府外,接到高福儿的回传,仿佛老了十岁的忠达公诺敏气得浑身发抖,“四爷的腿摔断了,这老夫知道,可老夫没有听说过,有用腿说话的人!”
雍王府的大门被高福儿猛地合上了,诺敏在府外扶着石狮子痛哭起来,两个儿子全死了,还是下身被炸得稀巴烂,凌啸啊凌啸,为了一个贱民四个汉军,你杀我老婆妹子也就罢了,还杀我地儿子,杀了他们也就罢了,却用了这般卑鄙的手段,“天啊,你长长眼睛吧,看看这凌啸的暴行啊,连个卑贱的太监都知道宝贝不可践踏,他就忍心下这个手,还是个人吗!”
诺敏逾哭逾悲,皇上称病不登闻,三阿哥和荣妃避嫌不敢见他,胆小的太子更是连门都不开,四阿哥八阿哥不愿意见他,这让他大感自己孤老无助,血仇无望得报,恨道,“我死儿子你结婚?哼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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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不杀完那些子弟,凌啸也曾经问过自己好几遍。
现在不是法制社会,凌啸当然不会因为那些人有主从犯之分,而认定什么罪不至死的,血海深仇还是要血来偿的,但是,早已经学会了进退之道的凌啸,深知留得青山在的道理。全部杀完固然是可以爽到极点。但自己地仕途只怕是会马上就走到终点,那伯父的仇怎么办?自己的抱负又该怎么办?
迂回之道不仅仅是适合于打仗,也同样适合于政治,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总有一日,天理迢迢。本侯不光是要在肉体上消灭你们这些纨绔,还要在制度上灭掉滋生你们的温床。
“嗯?为什么不回话?”
凌啸陪着笑道,“皇上,他们着实是有些人罪不至死,再说了,您的两个掌上明珠明日就要大婚了,奴才怎么样也要考虑一下喜气啊。而且,奴才也着实是不好下手。”
“你个笨鸟,妇人之仁,放把火都不会!”康熙猛一转身。怒道,“枉朕还为你那对联感动得深夜泪流,却不料你最后竟是闪了挑子,不仅给自己留下了无穷的后患,还让朕也陷入了殊难处理地境地!九个皇阿哥两个世袭罔替亲王半朝的勋贵。你让朕如何一股脑撕掳清白?轻轻放下,不仅无法以儆效尤,还有损朕之名声,可要是往死里面去整治,立刻就是动及整个根本。朝纲不稳之下,万事都是难以整顿的,所以朕只能一个一个来!”
康熙说得轻巧。凌啸却心中愤懑。
放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子弟烧死,口供成灰,可那我的那些亲兵还要不要命?那些御林军还活不活?那可是半朝勋贵的子弟们,仅仅是一个看护不善致人死亡的罪名,那些公侯爷们在朝堂上死命地弹劾下来,小小的兵卒们最后还不是被一大堆的军法国法给治死!仇我可以慢慢地报,但是绝对不会为你康熙的那些儿子,再牺牲我一个亲兵。
正要争辩。忽地一个念头起来,待往深层去一想,竟是冷汗都吓出来了。既然他能够心狠手辣到这个地步,那康熙随便派个人就可以去审问,难道他下了圣旨,还有人敢抗命不成,为何偏偏要选自己去审这个案子?要知道,自己挟愤之下,无论如何都会杀掉几个的,莫非康熙就是故意要自己得罪一批勋贵?否则,为何他见自己没有杀完,竟是这样地失望和愤怒?!
想到这里,凌啸唯有干咽一口唾沫道,“皇上请放心,事涉阿哥们的口供,奴才已经全部焚毁。”
康熙一愣,沉吟半晌,方才大笑起来,“小纳兰,想不到你还是个弄虚捣鬼的角色啊,什么只会打仗本将军,看来,弄政务也晓得前人撒土迷后人眼,好……”他正要说话,却猛然间听到外面一阵喧哗,旋即鬼哭狼嚎的惨叫声响起,把这屋子里面的人给吓了一跳。
凌啸向康熙一躬身,连忙向府门处跑来,却和胡涛迎面撞了一个满怀,“爷,不好了,那忠达公带着阖府地奴仆两三百人,前来闹事了,不仅把我们府上的人给打了,还把两位公主的嫁妆上泼了粪水,糟蹋的很是肮脏,他们还拉了两大粪车往府门这边来了,说是要让咱们府遗臭万年,我马上去召集全府亲卫家丁,干他娘的。”
听到这话,凌啸来不及生气,眼珠一转,嘿嘿冷笑命道,“不!关门,召集人手等候在这里,没有爷地命令,不许妄动。”胡涛答应一声,正要去叫人,却听到凌啸小声道,“一旦要动,拣着年纪大的往死打!”
胡涛赶紧招呼着门房蒋老头等人关上府门,就看见容若和大内侍卫们陪着康熙向这边赶来,胡涛一吐舌头向内府叫人,留下凌啸在大闭的府门后哭丧着脸。
外面地叫骂呼号声越来越响,康熙上了台阶,站在凌啸身旁问道,“驸尚大礼在即,外面还有人闹事不成?哼,这是皇家和硕公主的大婚,谁敢不给皇家面子?开中门!”
府门刚刚开了一个缝隙,却猛听到外间有人高喊,“哈哈!好,好啊,开中门迎接你家爷爷了,好好享受吧***!”
──哗!
“皇上小心!”凌啸往前一扑,却还是晚了一步。
沉闷的水声传来的时候,早就顺着门缝儿飞泼而来的液体,淋了康熙一头一脸,倒吸一口凉气的皇帝,吸进鼻子中的是满腔的臭气,一把抹在脸上,再看手上,全是……
──哇!
康熙一口把隔夜饭都给吐出来了。
康熙自从呱呱落地之后,恐怕是连屁股都没有亲自擦过的人,突然间被突如其来的污秽粪水淋得满头满脸,那无须培养就与生俱来的洁癖,顿时就让这位九五至尊吐得稀里哗啦。
凌啸见到康熙中招,一时间暴爽又暴怕,爽的是来闹事的诺敏只怕没有好果子吃,怕的却是康熙仅仅吐了两下就嘎地一声歪头给晕了过去。凌啸吓了一跳,一面把康熙赶紧背上后背向后院跑去,一面厉声吼道,“全体注意,开口胡说不能保密者,灭其九族!胡涛,出击凶徒,打他妈妈杀他全家!”
康熙很快就在凌啸的背上被颠簸醒来,却是一阵胸闷气晕,看看身边紧跟的大内侍卫们,无力地咔咔有声。
德楞泰见他满脸通红,问道,“皇上,是不是要喝水?”康熙来不及摇头否认,却渐渐感觉到绝望异常,胸口闷得更甚,无形之中手抓得老紧,把凌啸的肩头抓得生疼,回头一看吓了一跳,一把将康熙横抱着放下,急切问道,“皇上是不是卡住了不能呼吸?”康熙这才感觉到总算有了生的希望,一面点头,一面泪水都流了下来,不能说话地紫胀着脸又待要昏死过去。
凌啸顿时傻眼了,后悔的肠子都快要青了,原想借着康熙受辱,帮自己把忠达公满门给灭了,未曾想康熙竟是如此娇嫩。竟然吐着吐着就昏倒过去,还被呕吐物给呛住了气管,要是康熙被自己玩死了,今晚要不能杀出京城,太子定会在百万分之一秒内下旨赐死自己。
凌啸哪里敢让康熙昏过去,蹲下就是一抱。将康熙俯放在自己膝盖之上,对着他地背部就是“啪!啪!啪!啪!”四下猛击。德楞泰等人大吃一惊,愣怔间下意识就刷地一声拔出了钢刀,却茫茫然不知道倍受信宠的忠毅侯为何要残害龙体。
却听见康熙突然间接连几声猛烈地咳嗽,几口呛声出喉,污物顿时就飞了出来,像是丢到岸上的鱼,康熙如鼓风机一样地拉着嘶嘶的声音猛烈呼吸起来,面色这才缓了过来,趴在地上喘着粗气。
强烈地谢了天再谢了地之后。凌啸猛然跪倒在地上,大声道,“奴才该死,奴才罪该万死,冒犯龙体。实属无奈,还请皇上饶命啊!”众人这才明白过来,纷纷跪趴在地上,皇上像死狗一样地趴着,谁还敢傻傻地站得笔直?
康熙惨白着脸。用袖子猛地抹一把脸上的粪水和汗水,经历了一场险死还生之后,他可是再也不敢呕吐了。有气无力道,“沐浴,朕要沐浴。”
躺在内务府专门为两位公主修造的“春凝池”中,赤裸裸地康熙泡在水中,皱皱鼻子,发觉还是颇觉恶心,一面命人赶紧再次换水,一面对身上显然也是沾上了粪水的凌啸叹道,“小纳兰。你也下来洗洗,朕赐你同浴。”
凌啸依言去了衣衫,现在旁边的小池中用冰雪香胰子洗了一遍,这才进入大池,和康熙面对而箕坐水中。康熙闻到冰雪香胰,强忍心中的郁闷,对凌啸苦笑道,“只怕你当日作出这个香胰子,也想不到今日里要把它死命地擦吧。这遭莫名受辱,朕的一世英明恐怕就将付诸东流啊!”
“皇上,舜发于畎亩之中,那粪水施肥的时候,沾得还少?汉高祖刘邦也曾市井落魄,比皇上凄惨万倍;皇上的功勋在于万古,青史彪炳起来,那可以说是没人可以超越,岂是这种天将降大任于斯人的小小搓磨能够影响英明的。”凌啸小心翼翼地拣着好话劝解道,“奴才已经命人传下话去,敢于妄言不守秘密者,诛灭九族,朝野上下定不会有什么闲言碎语的。更何况这无妄之灾还是奴才给皇上招来地,还望皇上重重责罚。”
把他比作尧舜,又懂事地封锁消息,康熙忍不住赞许地点点头,忽又黯然惨笑道,“也怪不得你,难道你之前还能把忠达公也给杀了不成?唉,朕小时候,替身和尚曾云,朕在四十五岁上有一个大劫,遇良臣可越尺水之阔,无缘则不忍言。本来朕以为,尼勒克遭围命悬一线,你凌啸就是这样的一个度劫良臣,想不到今日依旧是命悬一线,又是你这个度劫良臣!今日若不是你知道朕窒息,只怕是要驾崩于此了。四次了,朕记得很清楚。小纳兰,你过来站好,转过去,让朕好好看看你的身体。”
好好看看我的身体?!凌啸猛地面红耳赤地吓了一跳,心中暴寒地犹豫了一下,但他不相信生了几十个儿女的康熙是兔子,也就坦然地赤裸裸站到康熙地身前,背转过去。康熙却不顾凌啸的鸡皮疙瘩暴起,抚摸上了他的后背,道,“这道伤是你以身护驾所留,四次了,朕若是不赏你一样东西,朕于心不安啊!”
“啊?”
康熙无言一笑,却不说赏他什么,忽道,“既是要隐瞒消息,朕有个黑锅要你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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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全北京城都陷入了疯狂之中。大清朝开国以来的两位公主出嫁,更是让人津津乐道,仅仅这皇家曰共同享驸尚,民间曰两女事一夫的空前婚姻,就绝对可以增加无数小民茶余饭后地谈资。京城里出现了万人空巷的场面,大家都在争辩一个问题,皇帝的女儿到底愁不愁嫁,要不然,天子之女,怎么会有这娥皇女英之举?
东华门出发地赐亲使,护卫着两位公主的凤驾鸾舆,导引着延绵三里路长的彩喜仪仗,在沿途御林军、步军统领衙门士卒、顺天府巡捕的夹街相送中,径直向那和硕公主府行去。一路上的鞭炮震得聋子都有了感觉,而彩旗飘飘过去,连色盲也发觉到绚烂,围观的人群光是看那些队伍中的俊俏宫女,也觉得喜不自禁不虚此行。
凌啸却不在和硕公主府上了,爱面子的皇家愣是鸠占鹊巢,把他赶到那容若府上,等到赐亲使代替公主们接他“过门”。心中只在乎实际的凌啸,对这个所谓地名义上的入赘,也不怎么太反感,反正康熙嫁两个公主给他已是让了一大步,咱们来自现代的,只要夫纲强劲,就见好即收吧。
李光地是当朝的理学大师,本来讲究君君臣臣的他,是不愿意接这个赐婚使差事的,无奈康熙就是看中了他的这个理学宗师身份,以便要这桩婚事少受诟病,软硬兼施地非要他担当不可。无力和康熙顶针的致仕文渊阁大学士,只得大叹晚节不保地同意了,他万分无奈地踏出和硕公主府,心中却在搜肠刮肚地想着怎么向理学界解释。
困扰许久的婚事问题得到了解决,不仅是凌啸,就连坐镇和硕公主府的康熙,也是大松一口气,只待赐婚使李光地将凌啸用紫骝马批绣挂剑地接回府中,这桩令康熙都觉得美满的婚姻就算是成了。
可是,等到李光地刚刚把凌啸给接了回来,马上就有不愿意这桩姻缘成为现实的人出现了。
左都御史郭琇,领着四十余位都察院御史,手举谏书和奏折,快步从围观的人群之中蜂拥而出,官袍补服顶戴齐整地跪倒在府门前,一起高声叫道,“臣等都察院众御史弹劾忠毅侯凌啸擅杀忠臣之后非礼国宾罗刹皇后罪,现又收到举报,忠达公诺敏被凌啸非刑打死于此地,望请圣上暂停婚事,以免二公主所嫁非人!”
府前几百人尽皆昏倒欲仆,大热的天,这些个御史却上门来弹劾凌啸,是不是嫌咱们的汗流得不够?人家郎情妾意已是举朝皆知,如今婚事即将办成,眼见得夜晚就要舰船入港之时,你们现在才出来弹劾,早干什么去了?
郭琇却是有苦说不出的。接连上门的勋贵,把他的都察院都给挤垮了,无处申冤的忠达公,也在下午时分给都察院递交了一份状子,郭琇他们本来昨日就写好了弹劾奏章,全体御史们也都宣誓了,要和凌啸这个恶势力争斗到底,无奈在乾清门跪到宫门落钥,也愣是没有见到康熙。今晨,满以为康熙要主持赐婚大典的御史们一蜂窝地赶到乾清宫,却被告知皇上在和硕公主府,这才挤得一身大汗地赶来,却是到了凌啸被接到门前的时刻了。
康熙很快就在正堂接见了御史们,郭琇这才郁闷地发现,张廷玉佟国维和诸皇子早就在这里,想到昨日和今晨寻找康熙的苦楚,几乎要哭了出来。
“所奏之事若是属实,凌啸该当何罪?”康熙神色平静如常,笑吟吟地看着自己的两个女儿,用笑意来抚慰两个惊慌失措的公主。
郭琇的话引得两位公主连声惊叫,“是死罪啊,圣上,所以臣才建议取消赐婚。”
“嗯,不用查了,朕判他死罪!”
康熙此言一出,众人个个都是一惊,连求情都忘记了,连郭琇都是一愣,却听康熙又道,“不过朕昨日又被他救了一次驾,已经决定赐他丹书铁券,免死一次!”
郭琇大惊,喃喃道,“还要削去爵位。”
“呵呵,削吧,反正丹书铁券上,他两个儿子都会有世袭,无所谓!”
郭琇大骇,喃喃道,“还要革职。”
但这句话,他只敢在肚子里说说罢了。
在门外的凌啸却是苦笑,黑锅不黑康熙黑,把自己的免死机会都给黑了!
大登科金榜题名,小登科洞房花烛。
硕大无朋的洞房内,花烛汩汩如泪,丝毫不见摇曳的交相辉映,使得房中明亮如昼。
得偿所愿的雅茹毕竟还只是一个小女生,身着凤冠霞帔的她,端坐了不到小半个时辰,就开始呆不住了,不是偷偷地揭开红盖头四处看看,就是靠向并肩而坐的欣馨说话。
“姐姐,你们那个的时候,痛不痛啊?”
欣馨的粉白脖子被她问得一片绯红,满屋子的嬷嬷和宫女都不敢阻拦这位刁蛮出名的小公主,只得红着脸听她口无遮拦地问欣馨问题。欣馨羞得直跺脚,已经与凌啸巫山云雨的事情,除了少数心腹宫女外,大部分人都蒙在鼓中,如今被这个妹妹一语道破,哪里敢接腔吭声。倒是门帘一分,一人踩着花盆底上得前来,笑道,“哎呀,真是不知道羞,这时候再来想什么疼不疼,怕是已经晚了,告诉你,痛得撕心裂肺!哪个男人不是如狼似虎,更何况是战场杀伐的将军!你还指望凌啸是个懂得怜香惜玉的另类?”
雅茹花容失色,一把掀开盖头惊讶道,“疼的撕心裂肺?!姑姑,真的吗?”
“凌啸是不是另类,姑姑不知道,但你这丫头绝对是个另类,敢上战场去打仗的人,还怕这春帷香帐的艳事?当成一场大战罢了,不是你压倒他。就是他压倒你,不过,和打仗唯一不同地是,同归于尽方是完胜,嘻嘻!”黛宁嘻嘻一笑,把雅茹揽入怀中。一刮她的小鼻子,谐谑地神色暴露无疑,雅茹又羞又气,将双手一拢,竟是十指齐齐地向黛宁的腰下细软处刺去,口中嗤嗤笑地呵这姑姑的痒痒,吓得黛宁惊叫一声就向后退去,雅茹早就被这种拘束的场合给闷慌了,当即童心不泯地乘胜追击,看得一群教习嬷嬷大为摇头叹惜。
正嬉闹间。猛听得外间一阵喧哗起来,“送驸马爷入洞房啰!”
两个嬷嬷一左一右地搀扶着玉山欲倾的凌啸走了进来,酒气熏熏地凌啸身着簇新的驸马四爪行蟒服,头插红羽簪花,胸系黄绒间正红绫丝绣结。却是口中诺诺舌大,眼睛都睁不开地踉跄着,一把搂住正站在门口的黛宁,哈哈大笑道,“想当初。老夫爬高坡下陡坎,翻山越岭趟沼泽,如履平地!”
在满洞房女子的大惊失色中。黛宁羞愤难当地大怒于色,拧着黛眉一边挣扎一边吼道,“作死吖你!你娘子在那边,认清楚雌雄再发癫!”
可是凌啸这厮的手臂典型就是如同铁箍,又岂是黛宁能够挣得动的,嗅着沁人心肺的幽香,已是醉得不太清楚的凌啸狠狠凑上嘴唇,在黛宁的额头上“啪”地一亲,笑道。“雅茹,你这丫头越来越高挑了,叔叔我喜欢!”说罢,伸手一拧黛宁的脸蛋儿,纵声狂笑起来。黛宁地肺都要气炸了,非礼了新娘的姑姑不说,还自认是什么叔叔,更可气地是向揪着小女孩脸蛋一样地肆意捏着!
雅茹和欣馨在绣榻边面面相觑,弄了半天,凌啸却是认错了人,方要出声呼唤他,却冷不丁看到黛宁黛眉竖起,本就大的晶亮的眼珠瞪得老圆,死命地用手肘挡住凌啸的手和头,猛地抬膝盖猛然一撞!
“不要啊姑姑!”
两女大声惊叫,再也顾不得矜持端庄,一起拥向凌啸,却见凌啸被撞到在地上,脸上毫无痛楚之色。欣馨和雅茹连忙拍拍自己地胸口,这才放下了心中担忧,连忙招呼宫女们扶起驸马爷。黛宁看她们那紧张样子,恨恨笑道,“瞧你们那着紧样子,姑姑撞的是他大腿啊,真是没有意思,哼,他非礼本宫的时候,你们坐得稳如泰山,现在却像是宝贝摔地上一样!罢了,怎么看我都是多余人,走了!”
凌啸却迷离地睁开眼睛,一眼就看到欣馨担忧的样子,忍不住酒激伤怀,“哦,我的欣馨,我可怜地欣馨啊,那句诗可把啸哥哥的心都碾碎了,好痛啊。”欣馨扶着凌啸来到绣榻上坐好,一把将凌啸抱在自己的怀中,用小手在他背上轻轻拍抚,心中甜蜜又心疼道,“欣馨时时刻刻都在担心着啸哥哥,想不到,呜呜,想不到你竟是消瘦了这么多,军中苦累,欣馨想起就是揪心。倒真地是常常羡慕雅茹妹妹,能够随你冰河号角金戈铁马,下一次,我也要随你一起,无论是天涯海角刀山火海,欣馨都陪你去。”
雅茹手忙脚乱地张罗着宫女们准备醒酒汤浓酽茶,欣馨抱着男人哭诉心中思恋之情,黛宁见没有人搭自己的腔,脸色一沉跺脚就走,方走出几步,却听到凌啸叫道,“哎,你,对说的就是你这丫头,去,替爷把兰芩姨奶奶和小依小姐请来,不可怠慢。”黛宁一回头,却见凌啸指的就是自己,被气得怒极而笑,难道自己长得就像是一个小丫头,或者是宫女?
黛宁正要讽刺一下某人的视力未老先衰,却听到凌啸舌头打弹道,“欣,欣馨啊,由来只闻新人笑,有谁听得旧人哭,你啸哥哥不是那等无情人,茕茕八(白)兔,东走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今日个,咱们五个人,啥也不干,就西窗剪烛话,话衷肠……”
雅茹向黛宁吐舌头做了一个鬼脸,心中为姐姐感到甜蜜的她,赶紧命人去请姐姐和小依过来,就一把夺过宫女们拿来的紫砂壶,专心致志地为凌啸斟茶起来。和黛宁落寞掩门而去不同,兰芩和小依过来之后,扶着凌啸一痛猛灌。然后四人驱走宫女嬷嬷,就此斜卧在绣榻上,一起拥着香衾盯着她们地男人,看着他渐渐睡得沉了,方才灭烛睡下。
这样的夜晚里,被凌啸那句“人不如故”深深感动地女人们。细腻的情感难免波动难平。都快五更天的时候,大家才惊奇地发现,其实每一个人都没有睡着,如同凌啸曾经有过的寝室夜谈一样,两妻一妾一婢都睁着波光盈盈地眼睛,开始小声交谈起来。
而最先说话的却是雅茹,“人家想了好多次,都没有料到新婚之夜竟然是这样过的,嗯~嗯,啸哥哥竟然睡得死猪一样。还打鼾,还磨牙。”欣馨笑道,“你这小丫头不是很怕疼的吗,怎么居然觉得没趣起来?反正我们三个啊,都已经知道了滋味。哼,就让啸郎一直睡到明天早上吧,馋死你!”
兰芩也打趣起自己的妹妹,一把将她拥入自己的怀中,“你摸摸看。我和欣馨小依都是身怀六甲的人,说个老实话,其实这个晚上本来就是属于你一个人的。唉。相公却喝醉了酒,也好,免得你怕疼。”雅茹正气恼间,却听到小依娇嗔叫道,“雅茹公主,不要摸小依啊,人家的月份小些,肚子小一点也是应当的啊。”
雅茹大讶,我没摸她肚子啊。正莫名其妙间,忽觉一只手在香衾中探来,竟是先在自己地小腹上一抚即离,却又瞬间地再次放到小腹上认真地一摸,弄得雅茹顿觉有些麻麻痒,酥痒得皮肤都有些起了疙瘩,忍不住放声格格笑道,“你才摸我呢!臭小依,弄得人家痒死了,快点撒手啦!”
忽觉不对,雅茹感到那只手要比小依和两位姐姐的都大,还带着火热的温暖攀上了自己的胸口,下意识地吓得一缩惊叫,“鬼爪子!”
四女还在懵懂,却听到凌啸讪讪笑道,“听到有人骂我,气憋得很,相公不过是来证明一下,自己不是死猪罢了。”
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的房中,雅茹感觉到自己地心在扑通普通地越跳越快,脸上火烫一片。“掌灯!”欣馨大声叫道,宫女们很快就进来点上花烛,欣馨笑眼如花,搀着兰芩起身,“啸郎啊,衣不如新,人不如故,我们姐妹得夫如此,夫复何求?欣馨和姐姐小依就先过去了,免得床小挤到了你的宝宝。”说罢,三女竟是在凌啸脸颊上甜甜一吻,由着宫女们扶出房去。
气氛一下子旖旎起来,凌啸邪邪地望着雅茹,他虽是憋了很久,可这样看着雅茹,却是戏谑调情的成分居多。雅茹嘟着嘴巴,除了不时抬头怯生生地看看凌啸外,基本上就是低着头,两只细滑白嫩的小手紧紧扯着锦被,一直拉到颈口上,看样子是心中紧张得不得了,一副新婚恐惧症模样。
凌啸眼珠一转,“你爱我吗?”
“爱?爱是什么?”雅茹一愣。
“爱,是非我不可的中意,是执著一生喜欢,当你爱上我地时候,你会记得:我让你有怦然的心动,对你曾经有会意的眼神,让你有一种幸福地感觉,你觉得最美好的回忆就是我,而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有着心碎的思念,更有缠绵难遣的牵挂!”
雅茹就像是一个听了情诗,情怀初开的初中女生,瞪大了眼睛,连睫毛上都挂上了泪珠,憧憬着喃喃自语,“就是这种感觉,你的白话虽然不如诗词黯然销魂,但是好贴切啊!”她含情脉脉地望着凌啸,“有这种感觉的,不过,你爱我吗?”
凌啸被她问得一愣,自己爱她吗?凌啸可以为她去死,但却不能把她放置在心灵的中央位置,那就不能说爱。正要用善意地谎言抚慰雅茹,凌啸却听道她说道,“你犹豫了。但是雅茹爱你,怜惜雅茹好吗?”
看看眼角含泪的小女生,凌啸除了郑重的一点头,就是温柔地掀开她的被子,钻进去把她娇小玲珑的身躯拥在怀中,正要吻吻微微颤抖着的雅茹的耳垂,却听到外面两个老年女子高声喊了起来。
“驸马爷,驸尚时辰已到。和民间规矩不同,请驸马爷速速起身回门,奴婢们好为公主更衣沐浴,今日公主需要回宫给皇太后和皇上请安。”
凌啸大怒,要老子大男人回门?!
两个教习嬷嬷的这一声喊叫,惊醒了内院中的好多人。
正在兰芩房中歇息的欣馨心叫一声糟糕,凌啸最是讨厌一些繁文缛节,加上之前的两个大内女官是奸细的缘故,凌啸定会大大发作一番。这位公主马上不顾怀着身子,披衣起身下榻,就要穿过廊道,却是已经来不及了,就听到“嘭”地踹门之声响起。欣馨快步直接走回字廊折往院口,眼中所见让她大是喷饭。
雅茹仅仅穿着一身洁白的薄纱内衣,却拽着一根手臂粗细的挂衣架杆,几杆子打在两个教习嬷嬷的腿上,在老婆子们惨叫声起的时候,和硕雅茹公主很不淑女地骂骂咧咧,“叫你个头,喊你个头,扰了本公主的清梦,扫了驸马爷的雅兴,打你的腿,打你的腰,打你胳膊打屁股。”欣馨没有料到自己的堂妹,居然是这么刚性的一个小魔女,侧头向他们房中望去,却见凌啸在床边耸耸肩,道,“没找到腰带,我慢了一步。”
不愧是随凌啸上过血雨腥风战场的人,雅茹的发威,简直就是雌虎啸谷,母狮吼原,两位老嬷嬷被她打得连跪下求饶的胆量都没有,鸡飞狗跳地逃出院去。欣馨帮凌啸系上腰带,两人出来院中一看,却见雅茹横杆在肩,笑道,“啸哥哥,欣馨姐姐,打人的时候,果然还是边骂边打有劲道啊。”凌啸却眼睛都看直了。剧烈地运动下,雅茹的半截藕白臂膀在外,腰部白皙的肉色隐现,活脱脱一个露脐夏装,配上她那个刁蛮不畏的造型神情,颇似街头横行无忌的不良中学女生。
带着未能一亲芳泽的遗憾。凌啸和四女用过早餐,那两个鼻青脸肿地嬷嬷战得老远,细声细气跪着说道,“欣馨公主,怀柔公主,请两位公主还是即刻进宫去请安吧,若是驸马爷他日外放为官,两位公主只怕是再见皇上和太后都是很难的。”
凌啸点点头,当即笑咪咪道,“两位嬷嬷。早上好啊!哎哟,怎么青一块紫一块的?本驸马爷还准备要你们好好地想一个问题的,现在看来,你们走路都这么容易摔跤,我可是很不放心你们服侍公主。罢了,回内务府去另行寻差事,我府上多的是人照顾公主,把这些宫女老妈子也带走,看着让人担心。”
两个嬷嬷嘿然不语。她们都是很有后台的人,清朝的教习嬷嬷可以富到流油的地步,就是因为她们掌管了公主们的起居和公主的夫妻生活控制权。驸马和公主若是不向她行贿,莫要说行房,怕是连见面都难。今日她们虽被雅茹暴打一顿,可她们自信还是能马上去内务府告状地。在她们看来,和雅茹的斗争,已经升级为了一场打码头的阵势,若不是忌惮凌啸现在在此,连这个同桌进餐的机会都不会给雅茹的。
但一群老妈子宫女顿时都吓傻了,下岗这个词汇现在还没有。但是丢饭碗地意思她们还是懂得的,马上就在堂上给凌啸跪了一地,纷纷哀求起来。老妈子虽然月例银子少,但失去了怎么养家糊口?宫女们则刚刚庆幸自己脱离了深宫,怎愿意再到那重重宫阙中去?
待她们苦苦哀求了半晌,连雅茹也都看着自己面露不忍之色,凌啸才板下面孔厉声道,“留下也不是不行,但要在心中懂得两件事,第一,无论走到哪里,你们都是我凌啸的奴婢,不是内务府的人。第二,四位夫人都是你们的主子,她们地话对你们来说是金科玉律!不懂得这一点,现在就可以走,但是一旦留下来,以后违背这两条,恐怕只能被抬出去!”
宫女老妈子顿时面面相觑,在犹豫间却听到凌啸道,“前日,我在夹蜂道命人把两个诰命夫人砍成四截,我不欺负女人,但是惹恼了我,会杀女人,你们想清楚。在中午我陪公主们回来之前,统统做出去留的决定。”说完,凌啸不再理会她们,向妻子们道,“我也要去给皇上请安,咱们一起去宫中吧。芩儿,你是家中的老大,下人们地事情就全由你来安排,但是,要记得身子第一,乏了就好好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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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看望了慢慢恢复中的黄浩以后,凌啸和欣馨雅茹在东华门分手,她们往后宫去给太后请安,凌啸则折向乾清宫求见康熙,他的一等候爵位被削掉了,但从一品的建州将军官职还在身上,可以径直进入前朝,向乾清门西南角的上书房递牌子候见。
说老实话,凌啸这次来求见康熙,除了给康熙谢恩请安之外,他更多的是要试探一下康熙的态度,是让自己做驻京驸马,还是出外的随旗额驸,尽管凌啸不太相信康熙敢把自己的个惹事根苗放在京城,但他也不排除,康熙有想让自己深居简出一段时间蛰伏避风地可能。
上书房内一片寂静,凌啸被四个守门太监给挡了驾,“驸马爷,佟中堂和张中堂都去养心殿见驾了,几位大章京也不在,您如果是递牌子,我们即刻向李总管送去,您若是公事求见,这里今天只有一位新来的小章京方苞大人在,您琢磨着事情大小,奴婢们好给您通传。”
凌啸一愣,“方苞?你去递牌子,我在上书房坐坐。”他很快就记起了这个桐城派的三祖之一,也明白了他日后对康熙末年的政局影响,顾贞观和戴名世曾经向他提起过,八阿哥在湖北把方苞带到了北京,想不到半年不到,方苞就进入了上书房做起了六品小章京,能够爬得这么快的人,凌啸决定见见这个还很年轻的书生,当即也不理会那些小太监,径直就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方苞很年轻,模样上比凌啸大不了多少,按照这个时代的面相来看,最多二十八九,却是一双贼亮的小眼睛,正怔怔地从书案后抬头哑然地瞅着凌啸。方苞不认得凌啸,但他知道,敢于身着四爪正蟒补服在大内行走的人,只能是宗室辅国公以上的爵爷,不过细细一看凌啸的朝珠,方苞又郁闷了,宗室爵爷岂会没有东珠?方苞无从揣测,只得上前打下一个千礼,“请问您是……”
早有太监为凌啸斟上茶水,凌啸笑道,“本官建州将军凌啸,你是方苞方大人吧,久仰久仰。”他的话让方苞的心猛地一缩,不由得想起了武昌驿馆的那次抢劫银票栽赃嫁祸之事,却面上毫无不安地拜下一个参礼,“原来是驸马爷啊,您今日可真是来得巧了,内廷正好递出廷本,要我这里拟出对湖北将士们的嘉奖旨意,呵呵,倒也顺便先向您报个喜呢!”
“哦?”凌啸也不管明珠定下的什么端茶送客礼,确实是渴了,端起茶杯就喝了一口道,“什么喜事?”
方苞在书案上翻开一个条本,道,“湖北军这次的西北立功,除了不幸薨逝的左雨爵爷以外,其余人等的请功,皇上全部照准了,金虎封三等伯爵总兵衔,特廷和黄浩是一等子爵副将衔、彭友、陈光鹤、周文渊、何智壮,多赞、祁司理、柬答桂等七人全部加封二等子爵副将衔,至于中级军佐,也全部提两级品衔。湖北军两标建制原封不动提升为旗营,御赐封号勤王军,饷银装备以御林军为齐,汉人士兵全部抬入汉军旗籍,除军饷外领受二两月例,另赏拨内孥三十万两白银为阵亡伤残将士的抚恤。”
凌啸倒吸一口冷气,康熙不调走自己手下一员大将,对他们的封赏也是晋爵不加官,光是一个虚衔打发下去,却把他们全部窝在满编也才一万三千人的“勤王军”里面,这可是比那调走大将更加厉害的防范措施了!“那皇上有没有说我们这。勤王军以后将镇守何处?总不成老是挤在丰台大营吧,时间长了,狼嘾军门那里,怕是不好交代的。”
方苞陪笑道,“驸马爷,这点皇上没有说过,但是照廷议的意思来看,湖北军可能还是回归原籍,居中而驻,四面有事都能够驰援弹压。呵呵,驸马爷,这可是一件大喜事,卑职可否向您讨个彩头,晚间去府上索两杯酒喝,八爷常说,如今是箭在弦上,而射手不在,他的玻璃厂迟迟不能开工啊。”
正说话间,太监来报,皇上在养心殿召见凌啸。凌啸点点头,起身对方苞道,“请回复八爷,过得几日,请他前来我府上取《玻璃烧制秘笈》,我虽没有时间打理,但是我会派人前去常驻帮忙的。”
凌啸辞别了摆明是八爷队伍的方苞,向养心殿走来,却在九龙壁前被殿里面康熙的怒吼声给惊呆了。
“怎么?胤礽你觉得朕不该削夺盛天二王的爵位?!还是觉得不应该赏赐救你皇阿玛的凌啸?!朕告诉你,削!他们的包衣奴才披甲人,朕还要赏给凌啸,当成是被污掉嫁妆的补偿,更是对这次救驾的奖赏!谁对朕忠心不二,朕就赏谁!”
凌啸哆哆嗦嗦地向大殿走去,心中喜得直叫娘,“我的老娘啊,黑锅里面有香饽饽,这次发达了!”
凌啸进来的时候,绝大多数成年皇子和上书房大臣都到了,就连摔断腿的老四也被抬来了,康熙正吐着唾沫星子数落太子和成年的皇子。
康熙对凌啸说声平身,就训斥道,“胤礽,你身为太子,既是嫡长子,也是半君,应该和弟弟们多多交心,若是你时刻能够关心好弟弟们,就这分封事件的苗头,和他们早作交流,岂会是今日之局面?还有你们这些混账,明知到有盛天王爷鼓动子弟们干这个龌龊事情,就该找朕,找太子禀报检举,居然龌龊得狗屎一样,要么明哲保身,要么同流合污,是不是朕的这个家当,你们现在就要分了,然后像战国一样红着眼厮杀!?朕可以很明白地告诉你们这些阿哥们,分封,绝对不可能!”
面对康熙莫名爆发的火气,胤礽颇觉委曲,他不过是谨记王剡的“宽仁恕道”建议,来充充好人罢了,想提个建议由康熙恩从上出,哪里会知道康熙居然把火气全撒到自己的身上。看到凌啸很快就被康熙宣了平身,而自己却只能老实跪着领训,胤礽对凌啸的怨恨更甚一分,尤其是听到凌啸再一次救了康熙,让他与顺利登基失之交臂,就忍不住有上前把凌啸捅百个窟窿的冲动。
但是,冲动毕竟只是冲动而已,给他一个水缸大的胆子,胤礽也不敢对凌啸怎么样。作为嫡长子和储君。康熙地责骂他不仅要听着,还要代表皇子阿哥们表示认错和检讨。阿哥们也都是灵性人,拣着一大堆的好话服软,夹带着吹捧,把康熙的火气渐渐给抚平下去。
张廷玉和佟国维两个见事态缓和下来,也赶忙向康熙提出一个现实的问题。罗刹国驻北京的通商团转来了罗刹摄政女王索菲亚的亲笔信,表示黄金已经上路,先行割让地南西伯利亚即刻可以交付,“皇上,北疆的接收是派谁领兵去好,新入版图的西疆,又该怎么样保持长治久安,这些都是迫在眉睫的问题,不如今天就趁着诸位阿哥爷们在,御前议论一下吧?”
康熙搓搓绷了半天的脸。摆手道,“你们在这里议着,朕听着。”
张廷玉擦去额头上的汗水,首先道,“臣等在上书房里商议了一下。加上兵部报来的人选,现在就北疆罗刹的割让土地,拟以其原城不动,由各戍边军队北向推进,张北驻军以北诸军梯次向北递进。但此片土地的广袤程度,臣等以为应该设立抚北大将军府,统筹调配北疆事务。至于人选。皇上既然决不分封,那就不宜以皇阿哥和宗室担任,现有人选是黑龙江将军萨布素、安北将军朗坦,嗯~还有建州将军凌啸。此三人都具备了镇守北疆的资格,又是国族悍将,至于最后用谁,还请皇上圣裁。”
凌啸一愣,在众人地注视之中,红着脸看向也在瞄他的康熙皇帝。“父皇,奴才怕冷啊。”
“凌啸年纪太小,朗坦年纪太大,萨布素镇北多年,又值壮年,且为一等公,战功卓著,就他吧!”康熙没有多说,摆手令佟国维记档,又道,“议西北吧。”
张廷玉躬身道,“喳。自皇上亲征西北以后,遵旨部议,对原准格尔汗国进行改土归流,设立两省十盟二十三旗,划归新疆行省的是哈密及其以西地域,以阿尔泰山为分界线,以北地区全部划入西蒙行省。部议出来的长治久安策主要是两点,一是设置流官与驻军,设新疆西蒙总督府,一是对两省部族人口定期实行减丁,持续削弱西北各族的势力。”
佟国维记完对萨布素地任命,然后接口道,“是啊,皇上,奴才等也以为这是唯一牢牢把持这片土地的办法了。至于新疆西蒙总督的人选,因为主要是管军,部议选定了飞扬古,但飞扬古已上表乞致仕还京,奴才等以为都统伊勒慎、西宁将军舒恕、建州将军凌啸皆可以担当,请圣上定夺。”
凌啸一愕,竟然又有自己的份?苦着脸看向也在瞄他的康熙皇帝,“父皇,奴才怕沙啊。”
“凌啸杀气太重,舒恕功劳太小,伊勒慎西征三次,也是壮年,且为二等公,文武双全,就他吧!”康熙也没有多说,只是对众人愁容满面道,“减丁似乎有违天和,杀完了西北就荒凉了,不杀完就容易做大而叛,你们难道就没有好地办法,确保那些部族的归心臣服?”
皇子们纷纷低头沉思,凌啸忽地吓了一跳,这才明白过来他们说的“减丁”是什么意思。满族人口不多,加上南面要对付泱泱汉族,常常对北方地盟友蒙古进行定期地杀戮,以保持在人口上的优势,确保蒙古族安居自己的配角身份。这个人为的“计划生育”,考虑的不是资源配比矛盾,却是政治角力的考量,对凌啸来说,怎么能接受这种既不人道,也加剧西北地广人稀困境的方法,当即也凝眉考虑起来。
忽地一个念头涌现,凌啸躬身道,“父皇,皇上所思虑的全是大仁,奴才以为当将此番话着翰林院加以润色,宣谕全国上下,以彰显圣上的一片爱民之仁。至于那西北减丁之事,奴才倒以为其实是和旗务整顿连在一起地,人口之事,若旗民们富裕,定会加快我满族人口的增长,奴才有一策,让西北诸部族永远依附我满族之下,动弹不得。”
康熙大喜,一下子从黄绫褥子上坐得直直的,眼中放光道,“小纳兰快讲!”
“喳。”凌啸潇洒地直起腰杆道,“秦始皇定统一计。度量衡一致,车同轨,书同文,这是在生活习惯和文化上潜移默化,而奴才以为天下熙熙,为例所驱。倘使整个新疆西蒙地部族们在谋利上不得不依靠中央,那么他们敢反才怪呢。如何让他们依靠我们?奴才尝战于鄂尔多斯,该处之羊种毛长且旺,倘使推广至整个西北,让所有部族都放牧此羊,则可由朝廷派员收购羊毛,以供中原百姓纺成衣物布匹。则西北之民可以额外获得生计收入,无须东征西讨地争夺牧场导致兼并和战事。同时,中原也可缓解因为三姝纺纱机大量推广导致的棉花不足。三可让国家从中获得一层利润,用于补助旗人生活。使得他们不为养孩子觉得艰难。这样就是一举三得,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好!”众人一起喝彩,就连太子和三阿哥也忍不住高叫一声“妙”,才猛然间发现凌啸是自己的仇人,面色郁郁地把大拇指收了起来。
佟国维和张廷玉正要详细说说这种好处。却被老四抢了先,他自认为欣馨是自己的胞妹,凌啸应该亲近一些了,仇恨既已经泯去,自然应该再无隔阂。老四就坐在春凳上,由于激动之下牵动了痛处,嘴巴咧得老歪。“皇阿玛,凌啸将军的建议,有如是神来之笔,既可全了圣上的仁爱功德,也可以把西北各族牢牢绑在我们地手中,更为朝廷增加了收入补贴旗人,还避免了中原农户全种棉花导致麦谷奇缺。皇阿玛,凌啸真乃我大清国族第一名臣,光此一策。既可重赐爵位,而皇上知人善用之能,儿臣五体投地也!”
康熙被老四诺大的马屁拍得昏昏的,哈哈大笑起来,“传旨,命郭琇,还有当日上奏折要杀掉凌啸的都察院御史们,全部书写一千遍‘我错了’!这般人怎么会懂得朕的识人之能?!要是那天砍掉了小纳兰的脑袋,朕找谁哭去?哈哈,哈哈哈!”
老八也跟着凑趣,笑道,“是啊,皇阿玛,只要下得一道羊毛由朝廷专卖的谕旨,就可以不用执行有些伤天和的减丁政策,皇上的威名才能就在列祖列宗的基础上更进一步,太祖太宗世宗爷在天之灵也是欢欣不已地,皇上当日下嫁两个妹妹给凌啸,儿臣当时觉得有些违背祖制,现在才知道,不仅皇阿玛看人第一,就是两个妹妹,也是慧眼识得珍珠啊!”
康熙愈加欢喜,一把扶上凌啸的额头,笑道,“小纳兰,朕自今日起,特旨许你以欣馨雅茹之呼称朕,勿再以父皇相呼。”
胤礽大吃一惊,以欣馨雅茹之呼呼之,那岂不是要凌啸呼康熙为皇阿玛?!虽说康熙还是叫凌啸为小纳兰,但是以上三旗额驸之身份,本就十分尊贵了,再叫什么皇阿玛,那不是等于是康熙抛却了皇家以臣尚主的威严传统,像民间尊女婿一样,直接承认了凌啸的半子姑爷身份,这可是老少几十个满蒙额驸所没有的情分和殊荣,更意味着凌啸虽还是皇家地奴才,但在外臣面前,已经是半个主子的身份了,纵使佟国维这样的满臣宰相,以后见到凌啸,至少也要称呼声“爷”!
凌啸却深知其中祸不可测,赶紧低头跪下,以君君臣臣的纲常推却。康熙不置可否,直接道,“张廷玉,说道台湾之事吧。”
“喳。福建形势日益严峻,知无堂正大批涌向乡村,如今正是青黄不接的五月间,百姓们正处在缺少粮食地困境之中,很容易被煽动起来,而据密报,台湾的日月盟已经推举了南北两个首领吴球、刘却,估计正在积极地串联和联络南洋海盗,准备一举将台湾拢入伪朱三太子袖中。李照竹军门狼居胥战死之后,如今除了周边各省进入的驻军以外,就只有水师提督施世骠能威慑台湾,福州将军赖塔台无力节制外省驻军,请皇上赶紧决定福州军务人选。”
康熙点点头,陆上福建有知无堂潜流暗涌,岛内台湾有日月盟策反备战,形势危急啊。他沉吟半晌,端起奶子喝了一口,笑吟吟地对凌啸挤兑道:
“呵呵,小纳兰,刚才要你去南喜拔你牙当抚北大将军,你说怕冷。要你去西北当新疆西蒙总督,你说怕沙。那现在要你去福建当福州将军,不知道你还能怕什么?”
凌啸一惊,居然还是要自己去?哭丧着脸看向在瞄他地康熙皇帝,“父皇,奴才怕死!”
“噗……”
康熙一口奶子喷出,却是全喷在坐在凌啸身后的胤礽脸上,这太子莫名奇妙为何是自己倒霉,睁眼一瞧,原来是凌啸俯首叩头呢。
“你竟不愿意去?!”康熙的神情要多失望就有多失望,可见凌啸是他早已钦定的人选,原以为此事可以顺利,哪知道凌啸说他怕死,刚才自己把凌啸大大。褒奖一番,现在却不好当众发作,默着脸道,“你们,都干自己的事情去,凌啸留下!”
胤礽舔舔脸上的奶水,率众人都退了出去,各自或喜或妒或忧地办差去了,留下康熙和凌啸两个在养心殿里大眼瞪小眼。
康熙也不理会凌啸,背着手在大殿之中踱步,从西暖阁踱到东暖阁,又从东暖阁踱到西暖阁,再踱回去,再回来,就是不肯停下来看凌啸一眼。
凌啸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心中把康熙的老娘都骂成了烂婊子了,还是不解恨。妈的,你为了把老子牢牢拢在你的袖中,要老子去查案子,结果得罪了大把的满族勋贵,弄得好多满人官员恨不得食我的肉,寝我的皮,现在又要老子去福建杀汉人,要是我真的去了,先不要说在知无堂巢穴里能不能活着回来,就算我能够大胜而归,那还不被汉人们骂得祖宗们都要跳出棺材?!
康熙也在心中骂凌啸,这小子什么都好,既有才干,又忠心得一塌糊涂还老是让自己感到贴心,就是有点不识抬举,老挺得朕面子上下不来台。你个混账家伙,杀咱们同族子弟,得罪那么多人都不怕死,现在要你去杀你本来就该杀地汉人。你居然怕死起来了,你***是不是满人啊?!
李德全不知道殿中在搞什么名堂,在九龙壁前守候的这个总管太监,见过了半个时辰都没有声音,正想去大殿门口瞧瞧,却忽然看见黛宁和欣馨怀柔三位公主联袂进了宫门,连忙上前笑着打千请安,“三位主子,奴婢给您请安了。主子们是来给皇上请安的吗?”
黛宁笑吟吟地丢了一颗金瓜给他,点头道。“皇兄在里面吗?”
李德全面色古怪地向养心殿看了看,小声道,“万岁爷在里面,驸马爷也在呢,不知道为什么。先前万岁爷还是哈哈大笑的欢喜,现在却在里面全无声息,莫不是驸马爷又惹主子不高兴了?可也不像啊,万岁爷也没有骂呢!”
欣馨和雅茹大为担心,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殿前。也不等通报,直接叫声“皇阿玛”,就闯了进去。却被康熙的一句话给说得愣住了,“哼!还敢问朕地腿酸不酸,告诉你这狗才,你腿都没有跪麻,朕的腿就不会走酸!”
黛宁也进殿了,格格笑道,“皇兄这是怎么啦?和这个胆大包天的奴才呕什么气,可别气坏了龙体,让臣妹为你伤心。来来来,到这边坐好,看着他罚跪多爽啊!”康熙最是喜欢这个妹子,听言一愣,忽地把头一拍,懊恼地叫道,“是啊,朕都被这奴才给气昏了头,白白在这里走了半个时辰,都可以从皇宫走到东直门了!”
欣馨和雅茹听说凌啸又惹事了,连忙一吐舌头,帮康熙乖巧地端茶倒水拧毛巾,殷勤得康熙都觉得太不好意思,笑道,“你们两个这么会讨好朕,是不是想为他求情啊?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平日里衣来伸手的人,为了这混账家伙,还会拧毛巾讲孝心?”
黛宁用脚踢踢凌啸的屁股,笑道,“哎,你又是什么事情惹得皇上大怒了?还不赶紧向宽宏大量的万岁爷认错的话,你姑姑我可就要告你的状了!”
凌啸大吃一惊,早上就听说了自己发酒疯非礼康熙妹子地事情,现在捅出去了,康熙还不龙颜大怒,两番的火气一重叠,那可不得了啊。当即陪着笑对康熙磕头道,“父皇,奴才是一时间害怕去那不测之地,不能在您身边进忠进孝,但是刚才已经想通了,天家是家天下,奴才不去也是不忠不孝啊,您且放下心来,奴才去。”
康熙却不领情,骂道,“少了张屠夫,朕还要吃带毛猪不成?!枉朕给你把湖北兵定为勤王军,赐予给你做军标私兵,你这混账却辜负了朕!厄、。你不要笑,朕的火气还没有消,你以为朕是怕你有闪失?狗屁!朕是怕这两个掌上明珠哭鼻子!你去看看整个大清朝,有哪个将军有超过一万军标的?!”
凌啸嘴巴张的可以吞下一个鸡蛋,吃惊道,“父,父皇,您是说那些湖北兵许我带到福建去,保护公主们安全和我地小命?!”
康熙黑着脸道,“你又不想去,不关你屁事了,还有郑亲王和顺承郡王的那两万包衣和披甲人,也与你毫不相干,免得你说养不起,朕划给愿意去福建打仗的人!”
凌啸嘴巴张的可以吞下两个鸡蛋,哆嗦道,“父,父皇,您是说那两万名包衣奴才和披甲人,全都拨给两位公主做嫁妆?!”
康熙越来越拽道,“曾经这么想过,反正有没有宣旨,朕不会勉强人的,想必你也不在乎,对不对?”
凌啸点点头又赶紧摇摇头,眼泪啪嗒啪嗒地奔涌而出,一把抱住康熙地大腿,使出全身的解数,为他按摩起腿来,“皇上对奴才好得没有话说,每当想到有皇上作奴才的坚强后盾,奴才就觉得自己有了无穷地干劲,皇上为奴才安排了这么多的保护,奴才要是还不去,只顾着小家,不为大家着想,那可是真的辜负了皇上的一片苦心了。您顺顺气。只要您再答应奴才地一个请求,奴才马上就可以整装出发去福建,管他什么没有人性的知无堂,还是想搞台湾独立的日月盟,奴才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康熙也不蹬开他。却闭着眼睛歪趴下御榻之上,享受着凌啸那和保定推拿手法绝对不同的泰式按摩,舒爽地拽道,“不勉强?”凌啸更加卖力,“决不勉强!”康熙嗯了一声,半晌道,“什么请求,说说看吧。”
凌啸猛地一下为康熙反扳膝关节,弄得康熙喔喔直叫的爽快,“是左雨地遗愿啊皇上。左雨。是个贱民出身地囚工,但是上次在狼居胥,当我军作战略转移的时候,他自告奋勇留在敌军占领的营地,躲在地洞里面意欲和葛尔丹同归于尽。虽然最后因为地板被踩住了不能成功,但他当时和以后的战斗之中,都怀着一个愿望,奋不顾身地拼死杀敌。这个愿望就是,希望仁爱可与天地相比肩的皇上您。可以赦免全国的贱民,让他们也能够同浴圣上的无穷恩典!皇恩浩荡之下,这些人定会记得。汉人的皇帝把他们打成贱民,几百年备受白眼和轻视,现在却有一位因为包容而雄才大略,或者是因为雄才大略而包容的大清皇帝赦免了他们,使得他们从覆盆之苦中解放出来,让他们的子孙能有做人上人地希望,您说,他们会不感谢您、铭记您、忠心您、报答您吗?!”
事涉国事,康熙猛地一抬头。摆手令凌啸退开,站起身来在殿中走了几步,看看凌啸和三位女人,又看看藻井和殿匾,心中一阵思量。这件事情牵涉之大,绝对不是小事!
凌啸说的这些好处,都是显而易见的道理,办成此事,可以沽名钓誉,他相信自己的名声又会在青史上加上浓重的一笔,对他自己来说,汉人都是奴才中地三等民,再去分成四等五等的毫无必要,豁免贱民的确不存在心理上的障碍。
但有两个方面的因素,他身为皇帝必须考量好。一是贱民们地仕途出路和生计出路,要是不能解决好的话,长久从事像王八老鸨吹鼓手哭丧唢呐这类下贱职业的贱民,能够在士农工商兵中混迹?而今天还是个替人抬棺材地,或者拉客的龟公,明天就可能去读书考科举,这未免实在是骇人听闻啊!二是,这百年来,满人未必在乎汉人中的贵贱等级,但汉人中的士大夫之流却很在乎,要是自己一股脑豁免了贱民,那该是何等的一个强烈反弹?!
康熙打定了注意,沉吟着把自己的这些思量讲了出来,“兹事体大,涉及到汉官和清流的归心问题,所以朕,决不能答应你的这个请求。不过,你还是明日上个折子来,朕发往六部朝臣们议论议论,一来是下下毛毛雨吹风,二是看看汉官们的态度,假以时日,定可以撕开裂口。朕也知道,这是体仁治国地善政,但治大国如烹小鲜,稳重行事要好得多,更何况,成功不必在朕。”
见凌啸颇为失望,康熙笑了,接着道,“不过左雨的确令人嗟叹怀佩,朕尝闻江浙除了贱民外,还有元朝留下的丐民,以及所谓的投元汉奸一堕民,这三民,朕可顺了左雨的一个小遗愿。你兼个朝廷的三民训导使,有权对三民分布、安居、从业、徭役、调拨进行全权管理,对有志上进的三民中人,择优录入公主府奴籍,无论他们是从军、从商、务农、务工,你可酌情调用,特勋者报朝廷户部予以脱籍!”
凌啸大喜,一面猛拍康熙的马屁,一边在心中大叫发达了。靠,三民训导使?!掌握了上百万贱民的全权管理调配,呵呵,强悍的人力资源支配权,要募兵,就叫他们当兵;要工人,就叫他们改服务业为工人,好歹里面还有些人才吧!
“跪安吧!”康熙甩甩胳膊踢踢腿,“嘿,小纳兰什么时候会推拿,好舒坦!”
黛宁一副不信的神色,见他们谈完国事,道,“皇兄,叫他也给臣妹推拿一把,如何?!”
康熙猛一转身。
康熙仿佛不认得自己妹妹一样地看着黛宁,眼睛盯得老圆。
眼睛盯得更圆的是雅茹和欣馨,但是她们看着的人却是凌啸,因为凌啸显然是快要昏死过去了,面色死灰一片,全身都在发抖。凌啸知道有一句话叫做臭汉脏唐清鼻涕,但他从来不对康熙是个情种和开明君主抱有任何的奢望,尽管康熙把亲生姑姑都给上了,可以凌啸的奴才身份,只要是事涉皇家名声的事情,黛宁和自己如果有一丝的暧昧,自己的命运绝对只有三个字,“倒大霉”。
黛宁显然也被康熙的吃惊和狐疑给吓住了,慌乱地一笑道,“皇、皇兄,臣妹只是看到你刚才的样子很惬意,才一时间有些心痒痒罢了。”康熙收回了凌厉的眼神,装出无所谓的模样点头道,“嗯,凌啸,你回府之后,把刚才的那推拿手法教给欣馨和雅茹,让她们向姑姑去尽孝心吧,就这样,跪安吧。黛宁留下陪朕用午膳。”
待夫妻三人离开,康熙长叹一声,径自走到御案之前,翻出一份奏折,语重心长地说道,“黛宁,你出生的时候,不到两个月皇阿玛就大行了,也知道你曾经受过很大的委屈,朕一向甚为疼爱于你,所以有很多的事情,朕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凌啸不同于女官,也不同于很多官宦家的小姐,不是你可以随意玩弄的对象!这份奏折之上。就是郭琇联合了九十多名官员请求将凌啸革职地弹劾,朕不希望你再给他制造任何的麻烦!”
黛宁这下子居然比刚才还要吃惊,委屈万分道,“皇兄,不是这样子的啦,臣妹对他毫无兴趣……”
康熙却冷笑一声道。“真的是这样吗?!昨晚凌啸在洞房之中对你发了酒疯,以你平日里厌恶男人的性子,岂会不大发雷霆?就算凌啸位高权重,你不会找朕唠叨,可也定会去母后那里告他一状的,但是你没有!这说明了什么?”
康熙刀子般语言砸来,黛宁大为惶恐,讶道,“皇兄你怎么知道地?”话一出口,黛宁就知道很不妥当。昨晚的事情康熙很快就知道了,说明那些内务府里面拨过去的人中有皇上的密探!想到这里,黛宁吓得花容失色,不禁担心起自己和凌啸联合对付太子的秘密,要是被康熙知道了。可就大大的不妙。不过,对凌啸的非礼,自己不大闹一场,其实是彼此同一阵营,加上凌啸大母的缘故。现在却被皇兄以为是因为自己喜欢凌啸才不大闹,看来皇兄还不知道两人结盟之事。
许是觉得自己吓着了妹妹,康熙笑了笑。指着大殿的牌匾道,“乾清宫里面匾额是正大光明,你皇兄,还不至于昏聩到要靠细作才能辨别忠奸,没有什么不放心凌啸的事,是昨晚两个教习嬷嬷到荣妃那里告状时候,朕无意间听到了。你一定很奇怪朕为何这样放心凌啸,是吧?”
黛宁点点头,她实在有些好奇。
“皇帝就是称孤道寡地人。朕还没有老到喜欢抱孙子的年纪,你刚才也看到了,朕很喜欢和欣赏凌啸!能力上暂且不谈,可是,和你那些心中巴不得朕早死的侄子们比起来,凌啸更贴心和忠心。”康熙自顾自地郁郁说道,“朕有的时候常常恨自己的儿子们里头,为什么就没有一个像凌啸这样地。全忠全孝,说来容易,可做起来又有多少人可以办到?唯其可贵,朕愈发怕失去这种感觉,哥哥不妨说句心里话给你听,只要是发现凌啸敢有一点对朕不再忠心的苗头,朕,就要立刻杀掉他!”
黛宁差点惊叫起来,看着九五之尊的皇兄,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却听到康熙还在说下去,“朕不能容忍和承受住凌啸任何的背叛,宁可在这让朕珍惜地东西变质之前,就永恒地保住它,黛宁,你明白朕的这种想法吗?”
“皇兄,难道你喜欢凌啸……”黛宁不敢瞎说,但手上还是做了一个兔宝宝的灯影手势,却把康熙气得大声骂道,“放屁!你以为朕和你一样阴阳不分,乾坤不明?!总之,朕要你记住一点,莫要闹出丑闻。如果你还不喜欢这个侄女婿,就记住千万要继续下去,如果你已经有些中意了,就立刻告诉自己不许中意!”
黛宁怎么能够明白,但如果是凌啸这个有点心理常识地人在场的话,他定然会大为苦恼。康熙显然是一个追求完美到了偏执狂的人,在越来越发觉皇子们对利益比诚孝更加重视之后,明显是发生了添犊之情往凌啸身上的转移,尽管这是一种一厢情愿的补偿性情感转移,但常常把宁可减寿也要保全一世英名这句话挂在嘴边的康熙,无疑对事物是个要求严苛的人,就像是那些杀死开始慢慢变心的爱人的情杀犯一样,虽然只是看重凌啸地忠诚,但要求善始全终的变态程度,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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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可惜凌啸并没有听到康熙的变态苛求,他此刻还沉浸在发财发达的欢喜之中。三民训导使、一万三千军标、两万名包衣披甲,这是何等的平台?高兴的他,骑着高头大马护送两个老婆的轿子走在大街之上,嘴里面却是不由自主地哼着《得意的笑》,引得欣馨掀开轿帘,满脸崇拜地看着他沉醉不已,以至于到了府门口的时候,欣馨还不知道轿子已经停了,眼睛不眨地看着凌啸下马的姿势,喃喃道,“宝宝,别踢肚子啊,快点出世看看你阿玛,下马都下得这么俊!”
府门口却闹成一团。胡涛揪着一个内务府官员,一指府门之内,吼道,“谁敢要我家主母搬出去?!你们这些戈什哈敢往这台阶上踏一步试试!”凌啸早就在街口就瞧见这边有好多地人,定睛一看,却是一个有些面熟的五品官员。笑道,“喂,那个什么,怎么回事?”
这官员一见凌啸,连忙一溜烟跑了过来,陪着小心行礼道,“回驸马爷的话,下官是内务府理事陶仁彦,驸马爷,奴才是奉了总管大臣容笑大人之令。特来请出公主府中闲杂人等的,这个也是惯例,下官是奉命行事身不由己,还望驸马爷海涵。”
凌啸嘿嘿冷笑一声,还真有人不怕自己的?容笑之子好像就是被自己给活活打死的纨绔之一。这报复也来得忒快了吧。“那本驸马爷算不算闲杂人等,嗯?”
陶仁彦干咽下一口唾沫,哪里敢于直说,低头道,“按照本朝法度。有公主们地召见和教习嬷嬷们的首肯,再办理了内务府存档纪录手续,驸马爷就当然不算闲杂人等了。”凌啸听了这话。被他的软钉子顶得勃然大怒,狠声道,“你还真是名字没有叫错,讨人厌!连本驸马爷爷也成了闲杂人等,好,好,那你说的教习嬷嬷在何处,让她过来,看她怎么样的一个首肯法!”
两个嬷嬷很快就来了。见凌啸被内务府理事顶得没有当场发飙,心知这种祖宗规矩可以凑效,也不知死活地来到凌啸的面前,胖点的先万福一下道,“奴婢参见驸马爷,下人们也是照着皇家的规矩在办,有得罪处还望驸马见谅,奴婢也知道驸马爷身为一品将军,虎威不可冒犯,不过,奴婢们是按章办事,想来驸马爷也不能擅自杀掉无罪之人吧!”
凌啸刚刚想要说话,那瘦点的嬷嬷却接口道,“唉,姐姐你这话就不对了,将军身居要职,出入庙堂之上,岂会不懂得太宗皇帝定下的规矩?要说怀柔公主早间无礼,可能是先前不懂得教习规矩,毕竟是新晋地公主,不是在我们教习嬷嬷的扶壁下长大的,就当第一次犯过,咱们就算了,没有必要又是内务府,又是宗人府的上报了,甚或皇贵妃那里,就更加不要劳烦娘娘了。姐姐,咱们就多体谅公主们,回去抓点草药敷上吧。”
凌啸气得浑身发抖,这两个老婆子真是牙尖嘴利,还搬出什么康熙爷爷的祖宗规矩,又是什么宗人府、皇贵妃压下来,说地都是凌啸不能够明目张胆反驳和顶撞的。
见凌啸说不出半句话,两个嬷嬷得意万分,对凌啸一躬身,道,“驸马爷,奴婢等看到公主似乎很疲惫了,这样吧,奴婢们先扶两位公主回去,您呢就请把那个什么罗刹夜叉还有您的私妾都给请出去,内务府今晚上就要接收这个府邸的管理权。哦,对了,要是您这边的人手不足,奴婢可以安排内务府戈什哈帮您地忙,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小忙而已。”
正说话间,却见雅茹走下轿子,满面笑意地走上前来,吓得两个老婆子微微有些变色,后退两步才立定道,“怀柔公主,已嫁公主如果擅自殴打教习默默,同皇子阿哥不敬太傅少傅罪,是要关宗人府黑房子的,还要闭门反省三个月,您可要想好啊!”
欣馨是在教习默默地管制下长大的,虽然她原有的教习和谙达都很和善,但是她知道其中的厉害关系,不安地叫道,“妹妹,不要胡来啊。”
妈的,老子这么大的实力,还治不了两个老婆子?凌啸扯住雅茹,却掏出一把金瓜子,递到两个嬷嬷的眼前,笑道,“呵呵,两位嬷嬷这是哪里话,早上是不懂事,现在呢是赏你们些医药费,拿去好好看病吧。”
两个嬷嬷这才高兴起来,正要接过金瓜子,却不料凌啸一下子收了回去,笑道,“雅茹,你看,她们被你打成这样,光赏钱似乎不够啊。不如这样,让金虎胡涛他们查出嬷嬷们住在何处,让湖北军买点东西看望一下她们的家人,好好地表示一下慰问,你看如何啊?”
两个老婆子大喜,驸马爷终于知道了教习嬷嬷的厉害了,还要上门去赔罪,呵呵,以后地这个日子可就是能过得美滋滋的了。
她们正笑得合不拢嘴,却听到凌啸又道,“是啊,我怎么没有想到,做人要厚道啊!她们的高堂、夫婿、子女、媳妇、女婿、兄弟、姐妹,孙子外孙等等的,湖北军一定要全部看望到的。不行,人去少了,况且光看望一次,不能表达诚意,这样,全体湖北军四千人都去,还要每天都去,十二个时辰都不间断,白天帮他们在胡同口迎接客人,晚上就封了那里,免得鸡鸣狗盗之徒侵害她们家的生命和财产安全,这样搞个两个月,估计就很有诚意了。不过,要是两个月以后,她们家里发生什么无情火灾、强盗杀人、绑票勒索之类的,又该怎么办呢?”
嬷嬷们一下子傻了,回头看看陶仁彦,陶仁彦吓得腿直哆嗦,话都说不利索了。
凌啸身为将军,手下大把大把的人可以用,要是真的像他说的那样的上门赔礼,莫说赔礼肯定是假,就算是真心的,每天到家中去个几百人,光招待他们那些将士喝水,都要把水井喝枯,要是算上茶叶和吃饭,不到十几天就可以把自己家给吃穷了。这还不是可怕的,他们那些湖北军万一献起“殷勤”来,搞个所谓的封胡同防盗贼起来,那谁能保证他们自己就不是盗贼匪徒呢?
为了公事,惹上一个圣眷正浓的皇亲国戚兼一品将军,谁都知道划不划得来。陶仁彦连忙摆手道,“驸马爷,下官只是遵命来请出闲杂人等的,但是哪些是闲杂人等,还是需要听两个教习嬷嬷们认定的。”
两个嬷嬷汗如雨下,想了想道,“奴婢们以后听两位公主的意思。”
凌啸却一摆手,“公主的意思,就是你们马上全部滚回内务府。胡涛,半个时辰之内,还敢留在这里的,杀!”
赶走了嗡嗡叫的内务府众人,凌啸在院子中感到一片的舒爽。
一年半的时间之内,凌啸被弹劾了起码十次以上,罪名比这大的海了去了,所谓虱多不痒,他也不在乎这些了。但看到雅茹换上了琵琶襟便服旗袍之后,他紧紧盯着雅茹修长秀丽的曲线,忍不住喉结都咕咚了一下,正要和她调情一番,却突然见到胡涛跑进来禀报,圣旨到了。
“着建州将军凌啸明日起赴丰台大营视事,于三日内领兵前往盛天整军充编。”
凌啸听完这道圣旨,心中大为烦恼。他是真的不想去福建镇压汉人们的起义,无论知无堂如何地灭绝人性,把痛苦加诸到老百姓的身上,但他们毕竟是打的反清复明的旗号,领兵去平叛,这是一个典型的内战,凌啸确实很难接受成为同胞们血仇的结局!朝廷想利用自己的胜勇,镇守住这片东南之地,而如今康熙的命令如此急迫,连自己新婚都给几天的休假,显然形势正处于持续恶化当中,自己该怎么办呢?
送走宣旨太监,凌啸坐在堂上发愣,正浑浑谔谔,却听到庭前一阵爽朗的笑声传来,“想不到有情人终成眷属,看来我这个先生是有些口福的了。”
凌啸大喜过望,拔脚就向堂外跑去,顾贞观笑吟吟地站在阶下,望着凌啸道,“驸马爷爵同超品公。你那小小地侯爵被削掉了,不足惜的,这眼圈儿红个什么?四个月没有看到顾某,驸马爷就不知道发个喜帖去湖北,枉我在武昌为你没日没夜的操劳,连喜酒都不知道请我们喝!”
凌啸一把上前抱住顾贞观。笑道,“可想死我了,先生,你怎么会来的?”
欣馨众女听说顾贞观到了,连忙出来以女弟子礼相见,唬得顾先生连忙还礼。师友相见,别有一番男人挚谊在其中,顾贞观看看凌啸略显黑瘦的样子,心知他定是西北吃了不少的苦,随着他进到堂上落座。“我接到容若公子地书信,说是你五月初一大婚,受大爷和湖北僚属们的嘱托,代表他们赶来向你祝贺,谁知道我这身子骨颠不得马。还是没有赶上婚期,有负重托啊。”
凌啸一愣,微微汗颜,这些日子自西北到京师,连个囫囵觉都没有睡好。着实是忘记了给湖北去上一封书信,笑道,“先生何出此言。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小啸成婚,先生和哥哥自不必说,就是那些僚属,他们有心就行了,我感激不尽啊。”
接风酒宴摆在后院的荣德堂中,明府赶来的容若,丰台大营赶来的金虎都来相陪。胡骏一看这架势,就知道凌啸要的是心腹间的重要会议。马上就安排了亲卫,把这个在水榭边的独立斋堂给封锁起来。
自己人面前,凌啸动了真感情,端起酒杯向地上一泼,仰天道,“左雨,你在天之灵听着,你最尊敬的先生来了,你的仇还没有报完,你地遗愿现在也仅仅是开了一个小头,喝了这三杯酒,给爷挺住了,英魂可不能散,看总有一日,我们何园上下帮你报仇圆梦!”
顾贞观已经听到了左雨和黄浩的事情,不禁神伤唏嘘不已,也随凌啸一样黯然酒祭一番。他先把湖北的情况向凌啸做了一个介绍,却说得凌啸哭笑不得。
自从凌啸西征之后,何园里面一切都是听由顾贞观全权作主,香胰子厂里面的生产和管理,都是曾氏父子和陶洲在打理,除了交货的压力越来越大以外,生产地管理上倒是有条不紊的,有了皇上和湖北军方的撑腰,也没有任何人来找他们的麻烦,但是这种情况只持续到了贾纵护卫着豪成回到武昌之后,就结束了,因为和豪成几乎是前后脚到的,还有一个王爷恭亲王常宁。
堂堂亲王,却被外派到地方上,当个小小地副使,恭亲王常宁的面子上很是过意不去,接连三天都躲在驿馆之中不肯路面,施世伦也好,思德安也罢,他是一律不见的,只是传出话来要行辕驻地。但是,他地王府侍卫到葛店的香胰子厂一看之后,被那里连绵三里长的等货车队吓了一跳,常宁就马上从最开始的羞愤之中醒过神来,马上就屁颠屁颠地跑去视察。
常宁被那络绎不绝排队提货的车队撩拨得心中直痒痒,更对香胰子厂里面热火朝天的气象馋得口水直流,这么大的事业,连保安都可以养上两千个,三千工人可以发三两银子的月饷,难道就没有我常宁的份吗?
“查账!减饷!”是常宁经常挂在嘴边地一句话,但是豪成也挂在嘴边的还有一句话,“封账!加薪!”可身为副使,怎么能顶得过豪成的正使主官身份?
凌啸等人想像常宁诡计不得逞的模样,都是会心一笑。顾贞观却苦笑道,“恭亲王气得牙痒痒之际,变着法子整大爷,每天没有事情可干,就专派人打听大爷的行踪,只要是知道大爷身在何处,他就赶过去见面,以此报复大爷。”
容若大讶,“赶过去见了豪成,恭亲王又能怎么样?”
“他见了大爷能怎么样,吃饱饭没事干,仗着王爷身份,见面之后等大爷给他打完千,就说没事离开,等一会又见面,又要大爷打千行礼,用他的话来说,你不让我干事,我也要你干不成事,每天要你打千打到腿抽筋!”
金虎怒道,“天底下还有这样的王爷,还真是一大奇闻,他难道不知道来来去去的,咱们大爷打千还没有打抽筋,他自己恐怕就要进进出出得腿抽筋了。”
凌啸笑了,“难道哥哥就任由他这么胡闹不成?”
顾贞观把大拇指一竖,“大爷被恭亲王骚扰烦了之后,想出了一招,只要看到恭亲王,就抢先掏出皇上的钦命圣旨,对他说声温习圣旨,恭亲王就不得不闪避开去,几次三番之后,恭亲王基本上就是看见圣旨就闪,到后来竟是拿块黄布就能把他给赶走!”
众人忍不住哄堂大笑,豪成还真是一个弄玄捣鬼的角色。
等酒酣耳热之际,凌啸把西征和京城之事对顾贞观也简要地说了,顾贞观却越听就越凝重,到后来竟是拧着眉头苦思不语。容若和金虎都是一愣,唯有凌啸笑道,“先生是不是觉得我实在是太能闯祸了,以至于现在得罪了将近一半的朝臣官宦?”
顾贞观摇摇头,缓缓道,“天底下皇上最大,国人皆曰可杀,皇上不许,你就稳如泰山。加上你每立下一个功劳,就必定要闯出一件祸事,升降相抵之下,还算没有陷入那种无功可赏的境地,所以贞观担心的不是这个。”他咣地一声自己干了一杯酒,“可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你卓尔不群,树敌又多,皇上今年春秋中年,你却才二十出头,若是有一日……你最后二十年如何去过呢?”
这话说的就极深了,即使都不是外人,也让众人一时无语。
见他们拧眉默然,顾贞观又道,“其实这一次,皇上所给你的恩典,全是恩赏,不是国赏,那就是说皇上已经撇开了朝廷的一切制度束缚,把你当成他一个人的亲信心腹,你今后在处理事君惟诚上,就要更加地小心翼翼了,否则的话,不要说你的那些仇敌,光是辜负皇恩这一条,就会被天下人的汹汹唾弃所淹没。”
凌啸大吃一惊,顾贞观说的这些,很多都是他朦朦胧胧想过的,但都没有这么深入剔透和提纲挈领。
唯一知道凌啸有些异样心思的顾贞观,话中的潜台词就是,康熙皇帝已经把你凌啸死死地掌握住了!形势上为你竖了满朝的敌人,皇子王公、满族勋贵都被你得罪完了,而毫无气节的汉臣们,却根本就不是你凌啸这个纳兰姓可以依赖的对象。在舆论上更是把你吃得死死的,康熙这样对你不薄,要是你敢于有什么其他的想头,康熙只要一道揭露你辜负恩情的圣旨,就可以立刻让你变成天下公敌。
一句话,康熙不死,你绝对不可能翻出什么大浪来,可康熙一死,你凌啸除了殉葬以外,似乎最好的结局也只是老老实实闲散着芶延残喘罢了。
顾贞观眼中波光盈盈地望着凌啸,深切的关怀溢于言表,他的意思很明显,劝凌啸老老实实地往最好的结局上去靠。在他看来,康熙如同国手布局的处置,凌啸身处其中,要是不能看清楚这点的话,无疑是会很危险的,一旦踩到了康熙的底线,只怕立刻就是不测之祸,皇帝要想入人之罪,那可真是一句话的事情。
凌啸感受着先生的关怀,坚定地望着他道,“我家乡有一句话,叫杆子里面能活命!先生,小啸……”
胡涛在堂外快步地走来,叫道,“爷,不好了,沙皇皇后叶卡捷琳娜在外面吵着要进来,她的通译说,她如果见不到你就要自杀!”
黄昏的斜阳之中,盛装白礼服的叶卡捷琳娜,坐在江南园林风格的水榭之中,让远远而来的凌啸有一种中西合璧的强烈反差美感,若是抛弃开一切现在的记忆,凌啸定会以为是外国友人到北京旅游来了。
四天不见,沙皇皇后明显是憔悴了不少,像是竖起耳朵的小白兔,听到有人走过来,她那裸露在外的优雅脖子忽然一转,怀着期待地看过来,待确定是凌啸来了,飞快地转回去。仿佛是一个赌气的女孩。
“当一个人对于生活绝望得没有了希望,她才会选择自杀,你觉得自己是不是完全没有了希望?”凌啸也不走到她面前,在隔了三步远的地方坐在临水的栏杆上,望着碧绿池水中游来游去的红鱼,自己也沮丧得要命。
绝望的不仅仅是这位叶卡捷琳娜,凌啸比她还要绝望。顾贞观的话一阵见血地告诉他,康熙的信宠犹如是淌着蜂蜜的流沙坑,要命的是自己已经深陷其中,不动弹尚且会随着康熙死去而慢慢沉没下去,而敢于反抗和挣扎,马上就是迅速的没顶之灾。
“啊?什么?”叶卡捷琳娜显然有些吃惊凌啸的沮丧,作为古代人,她的心理承受能力远胜于凌啸,见过太多的生离死别,才能在各种战乱、疾病、饥荒、争斗中生存下来,对生命的珍惜远胜于对逆境的感慨。
凌啸翻下栏杆外侧。随手捡起喂红鱼地饵料罐,猛地一把全部甩到池中,引得一片金红色聚集波动。“人之将死,好好享用最后丰盛的晚餐吧!叶卡捷琳娜,既然你也绝望,我也悲观。不如我们携手上路,共赴天堂抑或地狱,但是人生在世一场,好想随心所欲一次,想喝酒,想唱歌,想跳舞,想脱光衣服,想裸奔,想淫乱。不如我们就最后疯狂一把,五样一起来,边喝酒边唱歌跳舞边裸奔边淫乱!”
疯狂而淫荡的想法让叶卡捷琳娜这个东正教徒大吃一惊,O着嘴巴看着凌啸,忽觉他是真的很沮丧。慢慢地有些不相信起来,狐疑的眼光看着凌啸,一副提防无良色狼的神色,口中却道,“你是你们国家地大将。又是皇帝的女婿,还有这么多的漂亮老婆,看你住的地方也很金碧辉煌。在俄罗斯贵到上百卢布的丝帕,你们家的佣人都恨不得拿来当抹布,有权有势有钱有幸福,你为什么要死?!”
凌啸摇摇头,鞋子合不合脚只有大拇指知道啊,接口问道,“你为什么要自杀呢?”
叶卡捷琳娜悬荡的双腿因为激动而摆荡起来,露出白裙摆下的美腿和红色高跟鞋,凌啸这才大吃一惊。难道这时候的西方宫廷已经流行了高跟鞋?但叶卡捷琳娜的话更让他吃惊,“来了四天了,你结婚就结婚嘛,我好歹也是客人,或者说是人质,但绝对不是囚犯啊,贵国皇室贵族里面地宫廷舞会、贵族沙龙、交际panty、连个礼貌的邀请都没有给我一个,我好歹是个沙皇皇后,闷得快要崩溃了,这就是你所说的礼仪之邦?”
舞会?沙龙?panty?
凌啸几乎一口鲜血吐出来,“我也想要啊!我还要电视、电脑、网游……”说着说着,凌啸竟是潸然泪下,眼前的女人很可怜,背井离乡,身囚异国,文化习俗语言亲人朋友这些群体生活的要素全部失去了,而自己甚至比她还要可怜,她没有自己这嗷嗷叫地赤子心,更没有因为预知未来大势而产生的强烈使命感。
“如果你愣是要为此就自杀的话,我可以告诉你,没有提琴钢琴小号萨克斯管,更不要提什么庞大的管风琴,有的只是独一无二地,会跳华尔兹的大清朝建州将军,你想不想跳?”自杀当然只是懦夫逃兵的行为,凌啸可怜自己也可怜这个女人,犹如救世主一样地提出建议。
叶卡捷琳娜惊喜地看着凌啸,这个男人竟然会跳丈夫最喜欢地西欧交谊舞?可偏偏就是这个男人害得自己家破人亡国家倒霉!心中一阵犹豫的时候,凌啸很绅士地来到面前,一个标准的邀请式,让叶卡捷琳娜下意识地伸出手去。
夕阳下的东方水榭里,随着嘣──喳──喳的单调拟音,长袍马褂的凌啸拥着紧胸蓬裙的皇后在雕梁画栋下翩翩起舞,这一刻潇洒自如的行云流水,云霞生辉波浪起伏,一波接一波的热烈凯转,翩跹回凯中,自有维也纳圆舞曲在两人地心中响起,让人如痴如狂神魂颠倒。
凌啸的舞技虽不是国标大师的造诣,但融合了很多现代简洁整理过的套路姿态,让叶卡捷琳娜常有惊喜,欢快欣悦得忘记了自己身在异国他乡惟知道像欢快小鸟雀跃迎合。一曲终了,出乎叶卡捷琳娜意外的是,凌啸最后的那一揽腰深放,竟把她放得特别的深,倒垂下去的头发挣开了发卡的束缚,长发倒卷之时,叶卡捷琳娜性感奔放地笑了起来,她竟放弃了自己的所有支撑,想看看这个舞伴能支持多久。
忽地胸口传来一阵温暖麻痒,叶卡捷琳娜大吃一惊,凌啸竟将头脸猛地扎进她的乳波之中!呼吸的热气呵得她饱受刺激,硬茬茬的胡子根扎得肌肤一阵刺痛,但是当这刺痛和腰上动弹不得的紧搂告诉她,这是男人的力量,已经为人妻子的皇后用了好大的努力才从沉迷恍惚中清醒过来,挣扎着不惜摔倒在地上,才拼命地逃离开去。
远远的长廊上,路过的黛宁静静地看着他们两人,从两人翩翩起舞到罗刹皇后惊叫着挣扎逃走,她全都看在眼睛里面,愤愤涌上心头,莫名其妙地想起一个谜语,二鬼打架魁!
凌啸还在邪邪地一舔嘴唇,回味那一片柔软弹劲的感觉,忽地听到背后有女人道,“吃着碗里看着锅里,新婚第二天就在家中偷腥,还是这么样一个丑得成怪的女人,可见你的人品和品位真的很差!哼。”
凌啸大惊地转过头来,看看面如寒霜的黛宁,老脸一红躬身一千,“姑姑,我……”
黛宁再次怒哼一声,转身就走,凌啸深怕她要宣扬出去,连忙抓住她的手臂,忽地竟是一个念头起来,要不要把这个女同性恋的T也给征服了?但是难度之大,让凌啸很快就放弃了这个疯狂的想法,尽管今天被顾贞观的话刺激得他有些率意而行,但是黛宁的身份和地位摆在那里,乱动一个孀居的长公主,无疑是骇人听闻的大罪,尤其是她是自己妻子的姑姑,这就是十恶中的内乱之罪,要千刀万剐凌迟的。
“姑姑,这只是一个嗜好罢了,与情感无关。”凌啸堂皇地摆出自己的理由,“雅茹她也是知道的。”
黛宁猛地一甩手臂,厌恶的神色浮现脸上,冷笑道,“是吗?那么你拉住我干什么,既然雅茹她们知道,我再去说说你们刚才的艳事,想必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吧!”看到黛宁的拽样,凌啸微微有些火气上涌,但转念想起黛宁似乎也很可怜,也就哀求道,“长公主,求求你了,何必惹得她们不舒服呢!皇上都说把这个女人赏给我,除了不让我乱来以外,任由我看管。我向你保证,绝对不会影响到我对雅茹欣馨感情的。”
黛宁怒道,“你毋须向我保证这个,但你好想忘记了,你曾经对我保证过给太子难看的,而现在居然迷上了这么丑陋的女子,真是玩丑丧志!枉我在江宁放弃清福日夜操劳,你说,你这段时间到底是为我做过什么?”
凌啸听她说起这个,忍不住哈哈大笑道,“我为你做了什么,你难道看不出来?太子爷起码有两次的登基机会,都被我凌啸给粉碎了,尼勒克和公主府两次救驾,让他两度和九五之尊擦肩而过!此刻的太子爷,恐怕早已经失去了心理的平衡,在日夜哀叹命运的捉弄呢,有什么事情能比得上让他日夜不安地受煎嗷来得爽?”
黛宁听得他的话,眉头稍展,背过身去望着池中的红鱼,忽地斩钉截铁道,“我要随你去福建!”
凌啸很是吃惊,瞥瞥黛宁那也是凸凹有致的丰腴身躯,他很是不解这个姑姑为何要跟自己走,难道她想我天天给她按摩?凌迟处死的罪虽然吓人,但那是上床之后再东窗事发被人捉奸在床,才有可能的,就这样看看姑姑养眼的身材,应该不至于浸猪笼吧。越是这样想,凌啸就越是想放肆地看,反正在心理上吓唬吓唬这个T,也是一件很爽的事情,尤其是让她觉得恶心和不寒而栗,就更是让人有些侵犯的快感。
“为什么?难道姑姑喜欢我给你做推拿?”凌啸比出了一个类似按摩的手势。
“不是,是你大母说,我意欲对太子不利的事情,已经被太子察觉出来,留在江宁,恐怕会有危险,你说呢?”黛宁突然转过身来,忍不住惊叫一声怒叱道,“你,你干什么!?”
被黛宁说有危险的话给惊呆了的凌啸,手还在不自觉地做着那个类似按摩的手势,但仅仅是类似罢了,要是周星驰在场,定会认出那是他的抓乳龙爪手。
凌啸往后连退三步,叫道,“冤枉啊,我不知道你要转身。”
胸部已经几年没有被男人碰过的黛宁,气得粉面羞臊,刷地一个耳光打来,凌啸早就退了开去,没有打着。黛宁抢前两步,又是一个耳光打来,却又是打空,可这个受不了奇耻大辱的姑姑愣是不饶,还要上前的时候,凌啸再退一步,却抵在水榭的栏杆之上,退无可退。
“我认错,投降!愿意赔偿。”凌啸看到黛宁削肩一动已是再次扬起了手,赶紧叫道,黛宁不由自主地停在了空中,叱责道,“赔,你拿什么赔?!”
凌啸本是缓兵之计,又哪里能很快就说出个所以然来。说老实话,他自己也不知道今天为什么一再地侵犯女人,也许是人性的劣根浮现,也许是心情实在太糟,也许是几个月军旅未曾放纵,但他分明感觉到,冒犯这两个成熟女子的时候,别有一番快乐,尤其想到一个是康熙不许他乱来的沙皇皇后,一个是康熙的亲妹子,他就更加有种报复康熙的愉悦。
“快说!”黛宁再次扬高手掌,却经过这一缓,打人的冲动不禁有些泄气。
凌啸憋了半天都没有想清楚赔什么,只好胡诌道,“你和那些女官在一起的时候,如果当自己是女子的话,那我赔很多很多的江南美女给你。如果你是当自己男子的话,那最多我也让你捏捏我的胸部,这样大家扯平了。”
黛宁到底没有接受凌啸地建议。“无耻!呜呜……”她终于想起了丝嬷嬷说这个凌啸很无赖的话来,羞愤难当地捂着脸痛哭地跑远了。凌啸见她是往欣馨雅茹的居处跑去,顿时就头皮一麻,完了,欣馨和雅茹要是知道自己再次非礼了她们的姑姑,可就不会像是发酒疯那次好说话的了。他才追了两步。却见胡涛飞跑过来道,“爷,张中堂前来拜会,正在大堂等候呢。”
张廷玉黄昏来访,凌啸丈二摸不着头脑,只得向着黛宁去的方向喊声要死卵朝天,就快步来见上书房大臣张廷玉。
大堂之上,张廷玉正背着手在看香案正墙上地一副字画,在那里啧啧称奇,见凌啸进来。躬身呵呵笑道,“驸马爷圣眷隆重,想不到前明宋旭的《城南高隐图》这种珍稀,也被皇上赏到你的府中,呵呵。真是让张某羡慕不已!”凌啸一愣,他可是个字画盲,“很值钱吗?能值得多少?”
张廷玉听他的话反过来吓了一跳,难道凌啸竟敢把皇上赐给公主的字画给卖掉不成?连忙打着哈哈遮掩过去。两人分宾主坐下上茶之后,凌啸就直接问这个宰相的来意。要知道他张廷玉是忙得脚不沾地的人,“张大人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倒不是说你我之间交情不好。而是上书房本来人手就少,更是离不开你张大人,连我昨天的喜酒也是喝了一半就走了,好了,你有何指教,凌啸洗耳恭听。”
“呵呵,看来还是驸马爷率性直接,开门即可见山,那我就直说了。”张廷玉也不多客套。直陈自己的来意,“上书房里面接到皇上地几道谕旨,皇上没有给我们细说,但却都是急务,所以就前来找你商议一下。郑亲王和顺承郡王的两万包衣披甲,皇上说要拨给两位公主做嫁妆,我们统计了一下之后,发现了一个很大的麻烦,这两万人中,只有八千多青壮可以充编到勤王军中,剩下一万二千名全是老弱妇孺,你是要把他们全部带到福建去,还是递解到湖北?”
凌啸大吃一惊,赶紧追问道,“张中堂,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他们不能留在盛天?”
张廷玉微微有些汗颜,“是这样的,下午的时候,我们虽是收到了皇上地谕旨,但内务府和宗人府那边,已经把没收的二王庄子和田地给分发到各王公府中了,方苞奉命前去内务府交涉的时候,他们坚持说没有办错:皇上只说赏包衣披甲,没有说赏庄子田地。驸马爷,这件事,我们上书房也很不好办,还望……”
嘿嘿,报复一个接一个。原来是那些人抓住了圣旨中的漏洞,迅速把财产全给分到宗室里面去了,自己即使找康熙补充圣旨要回那些财产,恐怕会得罪更多的人。妈地,难道这样就能吓住你家驸马爷?老子对天发誓,就要把这群老弱妇孺养活得白白胖胖的,到时候气死你们这些忘八蛋!
凌啸摆摆手,止住了张廷玉的致歉,“圣旨如此,已是皇恩浩荡,身为臣子怎么可以要求太多,这一点我会向两位公主解释地,人究竟怎么办,等我去了盛天再说吧。”
张廷玉顿时轻松下来,本来以为凌啸会大发雷霆的,想不到这么好说话,“谢驸马爷海涵,皇上令你去盛天整军充编,军械战马军服辎重粮草这些呢,上书房这就加紧命六部去办,相信没有人敢在这种朝廷大事上掣肘的,不过,日子紧巴巴的,我们也只能支应着一部分,其余的,还需要回程的时候再补充完全的。”
接下来两人又谈了一些细务,张廷玉不愧是宰相之才,事无巨细都考虑的头头是道,倒是在勤王军的武将弁佐任命上,凌啸微微有些不爽。康熙竟指示全凭凌啸上折即可参保,兵部吏部依折子照准办理,要是以前,凌啸或许还会感动,但现在却是完全地为自己担忧了。至于那三民训导使衙门,圣谕却是设在江宁,那里是贱民集中的江南中心,又是前明的南京,朝廷会专门拨去一些六部主事,作为筹建衙门的先遣,并做好前期的贱民统计调查事务。等整个衙门搭好台子之后,凌啸再去视事也不迟。
好不容易送走了张廷玉,凌啸赶紧到后院去找三个公主,一直到了那院子口上,他的心还是惴惴不安的,耳朵竖得老高,听着里面的动静。但是,想象中的哭声并没有传来,反而是几个女子在那里欢声笑语。
大为吃惊的凌啸走进来,却是吓了一跳,满屋子的宫女太监簇拥着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白胖女人,正坐在那里和黛宁欣馨雅茹兰芩谈笑风生,也不知道是什么笑话,竟让她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凌啸虽然不认得这个女人,但是光看她的那服侍钗佩,就知道她是一个贵妃娘娘,心中咯噔一下,莫不是内务府那教习嬷嬷去告了状?
“啸郎,还不来见过皇额娘。”欣馨高兴地望着凌啸,告诉了他这个中年女子的身份,竟是德妃乌雅氏,也就是他的丈母娘。
凌啸马上恭敬地给德妃行了跪拜礼请安,眼睛飞快地扫一下德妃身边的黛宁,长公主却正眼都不瞧他一眼,她的眼泡还是肿肿的,看来刚才真的哭得很伤心。德妃笑呵呵地望着凌啸,颇有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的模样,笑道,“罢了,快起来,今日本宫前来,是乘着皇上下午高兴,这才求了一个出宫散心的机会,刚才看了四阿哥和他的福晋,又去看了十四阿哥,如今再看到欣馨和你,这心里面啊着实高兴着呢。本宫在皇宫里面,就指望着你们都好,都有出息,这才能在其他姐妹面前抬得起头来,以后你们兄弟姑舅之间,也要多多亲近,有个什么闪失处要互相帮衬点。”
凌啸一面点头称是地应付,心中却是狐疑,难道这丈母娘是来要我和老四和解的吗?她竟然不知道阿哥不能和外臣结交的铁律?
黛宁却在一旁阴阳怪气地说道,“我看德嫂子你就省省吧,你看看凌啸这家伙也真是粗枝大叶,路上撞见我这个姑姑沙子迷了眼睛,他也像是睁眼瞎一样地没有看见,哼,看来以后多半是他要两个侄子照顾的地方多,能帮衬的地方少啊。”德妃自失地一笑,点点头,又拉着欣馨的手交代起怀身子的事情。
凌啸心中感激黛宁帮他先行容情,加上宽宏大量没有大闹,忍不住悄悄对黛宁竖起大拇指晃了一下。黛宁面色一板,竟是明目张胆地伸出葱白的小指头,对凌啸一指,恨恨地做了一个恐吓的怪相。
“凌啸,本宫知道你们夫妻不能以寻常公主驸马去度量,什么好生服侍公主的虚话,本宫就不说了,你好好对待欣馨雅茹,还有兰芩也是我爱新觉罗家的女儿家,就不枉皇上护你一场了。以后宫府之中,荣贵妃那里的事情,你就放心下来,本宫会寻着机会为你好好安抚的。”德妃站起身来,定定地看着凌啸,“夜深了,本宫还要赶在宫门落钥之前回去呢。这一次皇上有意派胤禵去福建随施世骠镇守,你可一定要帮本宫把他看牢了,万万不可以让他冲动行事,有了什么闪失!”
康熙要派老十四去福建?他就不怕知无堂把他干掉?凌啸很是担心,要是真的出了什么问题,自己这名义上的福建最高军事首脑,岂不是要担着莫大的责任?“娘娘,福建危险!十四阿哥金枝玉叶,千金之子不立于危堂之下,怎么可以去那反贼的老窝里面?”
德妃却一摆手,“少年人怎么可以不磨炼,皇上说也可能派十三阿哥去,这事情还没有完全定下来呢。本宫是绝对不干涉政务的,但是,万一是要胤禵去,你这做姐夫的,有着什么光彩又安全的差事,就多照顾点他,成不成?”
凌啸一边点头一边苦笑,你的确不干政!
一起送走了德妃,凌啸还没有转身,就看到三个老婆一起哼了一声,掉头就走,而黛宁则得意地咬牙怪笑。
凌啸穿过廊道来到卧房的时候,门已经关上了,连喊了七八声,方才听到雅茹在里面怒道,“你不是为了那个罗刹女人,连姑姑沙迷了眼睛都视若无睹吗?为人妻子的,就应当为相公作想,不如你也不用和我圆房了,就当我们成全你,你去找那个罗刹皇后吧!”
黛宁幸灾乐祸地依着廊柱,抱手看着大受窘迫的凌啸,无声地傲然而笑,当看到凌啸转身看着她的时候,她早已经做好了承受凌啸怒火勃发的准备。凌啸却是向她躬身一礼,“姑姑,如果小啸早间的率性伤害到你的话,我很抱歉,也希望你原谅我的无心之失,以后不会了。”说罢,凌啸擦肩而过,留下黛宁在那里甚感无趣,也微微有些恁怒,“无心之失?”
这一夜,凌啸是在小依的房中歇息的。小依温顺得像是一只小白兔,将凌啸紧紧抱在自己的胸前,看着有些歉意的凌啸,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将他的手抓住,放到微微隆起的腹部摩挲。闻着浓浓的体香,烛光下小依慢慢嬗变出的母性气息让凌啸觉得很安宁,渐渐地睡着了。当清晨的雀鸟闹林声吵醒凌啸的时候,他一摸枕边人,小依却早已经起床去,留下一方泪湿的鸳鸯枕头。
朝霞从窗口映射进来,照得这个形制稍小的房间格外的清冷。小依端着热腾腾的羊奶和糕点进来地时候。凌啸忽觉整个房间瞬间都温暖起来,小依淡淡而恬静的笑容,温馨得犹如是沁人老歌,灵性得仿佛叮咚泉水,“我凌啸对天发誓,一定要好好对待我可爱的依儿。争取到了八十岁还吃她准备的早点。哦,不对,怎么能让老太婆做早点呢,我真是不懂得尊老爱幼,该打。”小依早就笑得格格响,拿起一块软酥夹糕,塞住了他的嘴巴。
心灵上的宁静,凌啸是从身份低微地小依处得到了,但良好的心情却在丰台大营被紧张的准备给代替掉。
金虎告诉凌啸,湖北兵很想回家看看父母妻儿。虽然没有一个人主动提出来过,但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总有些人哼着湖北大鼓花鼓的调子,引得全营人都齐声唱和。血战之后思恋望眼欲穿的家人,这也是人之常情。凌啸也深知那种牵挂的痛楚,更能了解他们期望报平安的迫切心情。
“把我的话一字不漏地告诉弟兄们,想回家,行!今日能完成起拔的辎重准备,明日全军就赶往盛天。不能完成,就后日!总之,顺利地节约下来地时间。若是足够咱们绕道湖北的,本将军就全力成全!”身为新婚的将军,凌啸没有理由因为自己要享受婚后甜蜜,就罔顾手下将士的幸福。
一声令下,湖北军仿佛是火线打仗一样热火朝天的场面,让狼嘾地京畿驻军看得眼睛都直了。
骄阳似火的盛夏里,他们跑进跑出挥汗如雨,兵无分骑兵步军辎重伙头,将无分副将参将千总把总。上至金虎这个爵爷,下至最低等的马弁伙夫,所有人都是拼着命地装粮草扎帐篷钉马掌搬刀枪扛箭支。倒是狼嘾吓了一跳,连忙让人煮了八十余大锅的绿豆水,为他们这些不要命的家伙们降温解暑,这才没有搞出什么中暑地事情。
凌啸却是没事人一样地在狼嘾的军中到处厮混,直到黄昏时分,就缠着狼嘾强烈要求调拨些人给他。他要的是福建籍贯地低级弁佐,全军之中没有对福建熟悉的人,无疑是件很不妙的事情。
狼嘾吓了一跳,这种要求他凌啸也好意思提出来,自己和他的湖北军毫不统属,兵员给凌啸了,谁再来给他啊。当下,狼嘾把头摇得快要晃荡掉了,“驸马爷,不是老狼我不讲情份,你在这里吃喝拉撒半年都不成问题,但想要我的弁佐,那就免谈了,你也知道带兵不容易,一口气向我要去五十多个福建军官,连带着他们的亲兵,我起码要损失上千人,这你让我如何向兵部交代啊,弄不好他们还以为我是在吃空饷,名声很难听的。”
狼嘾的几名参将属下也很紧张,都没有想到凌啸在各营里面厮混一天,竟是来撬他们墙角的,本来就已经凉快下来地气温,被凌啸一下子弄得人人汗流满面。
凌啸笑道,“呵呵,狼军门和各位招待湖北军的盛情,凌啸心中是永远铭记的,怎么可能会让各位吃亏呢?兵,我要走一千,但从盛天回程的时候,马上就还给你们一千,绝对不会让你们背上吃空饷的恶名声的。怎么样老狼。”
“切,驸马爷,你可知道,这些弁佐好多都是打过十二年前复台之战的,多年的血战和十几年的刻苦训练。岂是你那些盛天的披甲人可以比拟的!?耶,你怎么啦?”狼嘾的话声未落,却见凌啸的口水启闸而出,不到一会儿功夫,就把胸前的行蟒都给打湿了。狼嘾忽地想起自己说漏了嘴,让这驸马爷更加地觊觎自己的这些弁佐,心中顿时无限懊悔。
“另送一百名包衣奴才给你们做补偿!换不换?!”凌啸一抹口水,大手一挥。
德斯勒大吃一惊,连凌啸甩到他脸上的口水都没有感觉出来,“你,你是说给我们包衣奴才来换?真的?”
这一下就连狼嘾也愣住了,其实他固然舍不得营中军务熟练的弁佐,但他也知道,若是凌啸执意要抢走,不过是去见见皇上就能够办到的,自己只是想尽把力看能不能留住罢了,谁料到凌啸却出手就是一百个包衣奴才。
“两百!行不行?说话啊老狼。”
狼嘾咕噜一声吞了口水,心中笑得发昏,包衣和奴仆可是完全不同的,奴仆还有一定的自由权力和生命保障,可包衣却是连命都是主子的,生杀予夺,全在主子一念之间,就连他们所生的崽,也是世代不变的家生奴才,所以寻常的奴仆丫环一般只要三五十两买一个,包衣奴才却是要百两以上的。
“靠!你们这些家伙实在是太不够意思了,罢了,你们一军门三参将,我一共给五百。要是再不答应,呵呵,别说我凌啸要去见皇上了,到时候,你们可就得什么也落不着。”凌啸半真半假地笑骂着,见他们还是不吭声,佯道,“那我明日就进宫去。”
狼嘾一把拉住他,张嘴一咧,却是口水汹涌,只得拼命点头。
没办法,人家驸马爷就是财大气粗,能够砸得起贵达百两银子一个的包衣奴才,还能一砸就是五百个!这种合理的贿赂,就是御史们知道了也没有办法。
凌啸却是更加欢喜,哈哈一笑就拱手而出,快步就跑到自己的帅帐之中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把一旁深感郁闷的胡骏弄得丈二摸不着头脑,“爷,我们好像是亏了本咧,这种事情本是公事,只要您到了皇上那里一说,皇上八成是会同意下旨调拨那些福建弁佐给您,何必用我们自家的财产帮公家办事?”
“真的吗?哈哈,胡骏啊胡骏,你怎么就不想一想,这些福建的汉人弁佐,可是调到我的军标之中的,勤王军是皇上给我的私兵护军。要是皇上下旨,定会把他们调到福建提督麾下,却不是我福州将军的麾下,那才叫亏得大了。”凌啸一指外面的夜空,奸笑道,“你可知道昨晚上张廷玉告诉我什么事情吗?那些包衣全部是老弱妇孺,还没有田土庄园养活,我的压力很大啊。怎么想也不会少于五百个老人家吧,又不能务农务工,也不能生儿育女,倒不如交给他们养老送终,哈哈,到时候,狼嘾他们就知道自己还要贴上大批的棺材钱!”
胡骏恍然大悟,看着自己的爷,心中想像狼嘾到时候的傻眼模样,忍不住也奸笑起来。
主仆二人正在说着亏与不亏,金虎和几位大将全都跑了进来,“爷,用你的话说,起拔的准备,搞定!”凌啸一愣,苦叹一声,他们这些家伙明天就可以出发了,可自己等下回去,能够搞定自己的三个宗室老婆吗?
但等到凌啸回府的时候,首先要搞定的却不是老婆们。
才到门房,就看见一溜的车马歇在门口,有客人上门了。老四老八老十三老十四四人竟是联袂拜访而来,已经等了他半个时辰了,正由雅茹出面陪着说话。
凌啸快步进到前庭,四位阿哥只有老四和老八端坐不动,胤祥胤禵两人竟是当头一个标准的参礼,“麾下参见将军!”
胤禛望着愣住的凌啸笑道,“凌啸,今天我和八阿哥就是来给你送人来的,他们两个奉圣旨到福建军中去历练,你可要帮我们看好这两个好勇斗狠的犟驴哦!”胤禩也温文尔雅地一摇扇子,笑道,“皇阿玛可是有言在先,他们两个家伙要是敢在军中仗着身份胡来,你尽可以拿着大板子狠狠地揍,呵呵,全由你调教!”
凌啸苦笑着扶起两个少年阿哥,直愣愣问道,“你们两个那里的毛长齐了没有,还是不是童子鸡?”
四个阿哥几乎全部昏倒,雅茹惊得一下子捂住了嘴巴。
话本身不吓人,吓人的是刚刚走到堂口的康熙皇帝,正一脸愕容地望着凌啸。
“作为皇子,你们有责任为皇上尽忠尽孝,作为臣子,你们更有责任为朝廷抛头颅洒热血!所以,当你们去到福建,本将军不会特别地为你们提供保护,因为我,也绝对会首先为这两者负责,第三才是你们的安全!”凌啸冷峻得自己都觉得有些过分,“所以,你们很可能会遭遇到危险,若是童子鸡呢,今晚就回去找个丫环好好地过把瘾,若是实在没有看得上眼的,就去八大胡同找个清倌名妓吧!明天早晨就要起拔了,两位春晓苦短,莫要到时候路上憋不住犯了军法!”
话虽不错,但康熙见凌啸公开唆使儿子们去嫖妓,哭笑不得地接口道,“皇子王公官员都不能嫖妓啊?”
“上有政策,下……”凌啸转过身来,吓得双腿一软就跪倒在地,连话都说不利索了,他这才知道并不是自己的话哗众取宠,而是康熙在背后向阿哥和雅茹摇手,要听自己有个怎么样的张狂理由,“皇上,您怎么来,来了?”
康熙并不理他,板着脸嘿嘿冷笑地走到椅子上坐了,“明天早上就出发么?”凌啸拿不准康熙是不是气得要死,十分小心地回答道,“回皇阿玛,湖北军甚是思念家乡,奴才以为应该提早出发,绕路经过武昌,让他们能够给家里报个平安。”
雅茹乖巧地帮康熙亲自斟来茶水,听到凌啸明早就要出发。忍不住紫砂壶一抖,连倒洒在外面她都不知道。康熙见了,心中对把凌啸打发出去有些不好意思,也就懒得追究他地胡言乱语,长叹一声道,“怀柔公主见你要出征。尚且如此担忧,何况是那些已经几月没有见到丈夫儿子父亲的军属?人同此心,你这也是秉持了朕的仁,即如此,朕也不催逼的太紧了,在武昌休整三天吧。”
凌啸一甩马蹄袖,“皇上英明,从谏如流,仁宽怀德,爱民如子!”
康熙最是受不了凌啸的直笃笃的马匹。一摆手端起满满地茶杯,对胤祥胤禵道,“还不去遵照将令回府早些歇息,没听到明天就要启程了吗?”他呡一口茶水问道,“朕本待到你这里来散散心。既然你明日就起拔,朕就当这是陛辞。你说说,福建一省糜烂日甚,你去福建镇守,将以何方略为主?”
这个问题正是凌啸长久萦怀的心结。此刻康熙提了出来,却让凌啸好生难以回答。他是绝对不想去屠杀汉人百姓的,可知无堂和日月盟已经箭在弦上。反和不反的生死矛盾全不由凌啸控制。倘若这造反造得真的有希望成功,倒也罢了,可偏偏自己看不出任何能够成功的可能,这就未免难为自己这不想沾上同胞鲜血的将军了。
“皇阿玛,奴才以为该剿抚并用,以抚为主!知无堂为何选在这个时节发动乡村策反,其实就是准备了将整个福建的百姓逼迫到朝廷的对立面去。一旦知无堂在这青黄不接的时候策反成功,战事一起,眼看那秋收双抢就要泡汤。又是一年挨饥受冻,无粮百姓只怕会反得更加死心塌地。所以,要想稳住局势,现在就是关键时期,争夺民心地关键时刻,奴才认为当尽一切努力,从毗邻各省紧急调运粮食进入福建,赈济目前正在青黄时节的农民,同时还请圣上颁发圣旨,为福建减免赋税,这样,百姓手中有粮,终不至于冒着杀头的危险随逆贼谋反!”
凌啸的话说完,老四和老八竟是齐齐愕然。下午的时候,康熙接到了浙闽总督郭世隆、福州将军赖塔台、福建巡抚宫梦仁、陸路提督吴英、水师提督施世骠地联名奏折,要求紧急调兵主动寻剿贼匪,而凌啸现在却提出了和福建五大员截然相反的意见,若不是因为凌啸确实是一个久经战阵的善战将军,两人只怕是要怀疑凌啸贪生怕死绥靖纵贼了。
康熙却沉吟不语,心中着实有些犹豫。他听得出凌啸的主意是煌煌王道,这些年虽是没有拨过粮食去,但朝廷也年年都减免福建的赋税,无奈地是福建人实在是太有血性了,好像对此并不领情。打垮南明、攻下台湾,这其中死伤十几万福建军民,加上姚启圣的禁海令,愣是让这一省之民对朝廷深怀血仇,家家藏着先人牌位念念不忘。
他思索半晌,还是决定先以剿灭为主,反正血仇也不欠再加一笔,最多福建通省反了,朕再调集大军像灭南明一样重来一遍。
“福建的五大员却以为,与其任其糜烂下去措手不及,不如主动出击分散清剿,以剿为主,以抚为辅,朕深以为然。凌啸,秉着这一条,好生去做,勿要弱了朕地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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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等人走后,凌啸回到堂上发愣,分散清剿,以剿为主?这就是说,整个福建的陆路驻军将分区分片地主动出击,自己勤王军和原有驻防八旗加起来才两万八千多人,却是都顶着八旗名义的,要是自己推诿作战,只怕弹劾折子满天飞。
正烦恼间,忽然一双手搭上肩头,轻轻地帮他按揉,凌啸一回头看去,却是雅茹眼睛都哭红了,“啸哥哥,我不知道你明天就走,昨晚上才发脾气把你赶走的,你不会怪我吧?”
凌啸哈哈一笑,起身把雅茹猛地横抱起来,“怪,怎么不怪!你相公只是怕那个罗刹皇后自杀了,这才逢场作戏一番,唉,想不到竟是河东狮吼。不过看你这么着紧我,就大人不计小人过,咱们夫妻如胶似漆去吧!”说罢,凌啸竟是就这么抱着穿堂过厅越廊入院,听到下人们的惊讶之声,羞得雅茹把头深深埋在凌啸的怀中。
回到房中,却是欣馨兰芩小依都在,乍然见到凌啸搂着雅茹进来,还在发愣,却看到凌啸并不住脚,对自己两人使个眼色,就在硕大的房中继续旋圈圈。走了五六圈,雅茹才发觉不对,从凌啸怀中抬头一看,却是姐妹们捂着嘴笑得浑身颤抖,顿时又羞又急,捏起粉拳在凌啸胸前一顿猛揍,惹得姐姐们放声大笑。
凌啸一把将她扔到床榻之上,夸张地猛扑上去,在雅茹的惊叫声中,却是温柔地从怀中掏出一只锦盒,“送给雅茹,我的妻子和唯一不曾成为女人地女孩。”
雅茹大为惊喜,看看一旁微微有些嫉妒眼神的姐妹们,却道,“里面的东西若是只有一个的话,那我就不要。”凌啸一刮她的鼻头,笑道,“何不打开来看一看?”锦盒一开,却是一个琥珀护身符,竟和凌啸送给兰芩雅茹小依的一模一样,显然也是那前门外观音寺求来的开光之物。凌啸笑盈盈地望着不解的雅茹,道,“你看还有哪个姐妹没有这个护身符,现在你这个准一家之主就要代我送给她啊。”
欣馨眼眶一红,她早就看到三姐妹都有这个琥珀护身符,原以为凌啸忘记了送她一个,现在才知道,凌啸并没有忘记。
凌啸把四人都叫到身边,将她们的手都握在一起,“我们总是天南地北的分离着,好不容易一家人聚到了一块,可现在我又要去往福建。虽在万里之外,但我只要一想起你们,就马上有了和命运搏斗的勇气。从芩儿要出嫁漠北开始,我们之间的姻缘屡经坎坷,芸芸众生之中结为夫妇,如此来之不易,你们要答应我一件事情,永远要和和睦睦相亲相爱。雅茹,我离开之后,你就是一家之主,三个姐妹和孩儿就全要靠着你,虽然你平时有些任性,但是啸哥哥知道你兰心慧质外刚内柔,我相信,你会照顾好大腹便便的姐妹,不让那些恨我们的人危害她们母子。”
兰芩三人哪里听过凌啸如此的温柔之语,倒是雅茹随他的时间不短,见过她和叶卡捷琳娜的眉来眼去,心中虽是感动和自豪,但终究有些疑着真假,问道,“本来我也想跟你去的,不过想到两个姐姐和小依,我就当这个一家之主吧。但有一个条件,你不许把那罗刹女人带去,虽然皇上允许你偶尔舔食疮疤,但我们不在身边,我怕你舔到自己都流脓!”
雅茹说者无心,三女却是听者有疑,都是面色一红地窃笑一番,起身就向外走去,临走还把房门搭上了。雅茹很是不解,茫然道,“她们怎么啦啸哥哥?”
凌啸邪邪一笑,将她的腰肢一揽,笑道,“她们是不想防碍我流脓罢了!”
雅茹还在寻思之中,却被凌啸吻上了面庞耳鬓,待要呼着凌啸熄灯,却是触人心神的酥痒传来,竟是啸哥哥拿那舌头在粉颈上舔来舔去,小丫头的呼吸忍不住急促起来。谁也没有看到,两人拥倒下去的时候,凌啸竟然还有用脚趾头拨放帐勾的技艺。
当黛宁走到院中想要去找欣馨的时候,顿时被一声微带娇喘的惊叫吓了一跳,“啸哥哥,你真的在流脓哦?”黛宁一怔,却听凌啸也气喘吁吁笑道,“明明是羊奶!”
长公主仰天嘴角一奚,“只敢欺骗无知少女。”
盛京在望的时候,凌啸率着湖北军停了下来。并不是盛京有什么禁止进军的规矩,也不是因为什么军事上的原因,他们是被城外等候的奉天官员给拦下来的。
整齐的八千披甲人方队列在城外,但他们的旁边是漫山遍野的包衣奴才和披甲人的奴仆,少说也有四五万人,这可把凌啸吓了一跳,连忙招来前来拦住他的奉天府丞询问,一问之下,凌啸才明白过来,为什么太子当日不太情愿把这两万包衣和披甲赏给自己了。原来,旗人之中是分为三等的,包衣,披甲人和女真人,包衣就是奴隶,披甲是降服之人,但是每一个披甲人都还有自己的奴隶,这就是常说的罪犯家属发给披甲人为奴了。一个披甲人平均拥有两到三个充军奴隶,加上他们的家人,总数竟达到四万多人,加上一万两千包衣,拖家带口的竟是达到了五万六千人。
游击陈劲是从丰台大营跳槽而来的福建弁佐的统领,看到这种场面也忍不住愣住了,刚刚说了一声壮观,却听到凌啸一声长叹,“操,这么多人,老子怎么养活?难道到了今天,居然我还要当一次人贩子不成?否则的话,人吃马嚼的,每天起码要砸下去三四千两。”
金虎等人也被这种情况给吓住了,忍不住对那些报复凌啸的人恨得牙痒痒。倒是随军而来地顾贞观脑子灵活。笑道,“军门,要卖的话,这里定是最好的地方,一下子人少地多,影响耕作啊!说不定这些家伙把人摆在这里。要不然为什么把人都叫到城外干嘛?就是要吓唬你,然后等着贱价卖人呢!”
凌啸也意识过来,斜睨一眼那个奸笑着的奉天府丞,气就不打一处来。他嘿嘿一笑,问道,“有没有一个叫做戴梓的充军之人啊!”那府丞见凌啸的神色不对,微微有些胆怯,“有啊,戴梓和他夫人就在你地披甲人奴隶之中。驸马爷要见他,下官立刻就把他叫来。”
戴梓很快就到了。却是一个糟老头模样,如果不是他行礼甚为标准,且眼光总是向着湖北军手中的鸟枪看,凌啸还以为是同名同姓呢。凌啸要找的戴梓,是世界上第一个造出机关枪的牛人。是继承父亲在明朝学到了很多神机营火器技术的人才,是咱们中国的火器专家。得此一人,胜于包衣十万!
“连珠火铳和子母炮分别是何年做成的?”
戴梓大吃一惊愕然地看着这个驸马爷,全身剧烈颤抖。喃喃道,“康熙十五年和二十六年。”
凌啸大喜,自马鞍上一跃而下。抱着戴铎的臂膀笑道,“凌啸久慕先生才情,梦中几回萦绕,先生可愿意随我而去,一展毕生所长?”
奉天府丞大惊,“驸马爷,戴梓乃是通东夷的充军要犯,怎么能够随军南去?”
凌啸破口大骂道,“日你妈。他充的什么军?还不是老子麾下地披甲人,连披甲人都是老子的麾下,怎么老子就不能带走戴先生!?操你***,敢干涉军事,来呀,给爷扒了官府狠狠地抽五十鞭!”
盛天府丞乃是正四品的中高级官吏,比那寻常的知府大人还要高两级,凌啸却说要以干涉军务罪抽鞭子,这可吓得奉天地那些属官们大惊失色。但是凌啸抓得话头又是其准无比,他们就算想帮那府丞求情也开不得口,奉天的官员们一个个不自觉地往后面退去,生怕凌啸瞅上他们,耳听着阵阵惨号之声传来,这些人面面相觑,心中都闪过一个数字二百五,但是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说凌啸,还是那个府丞。
“打死他!打死他!打死他!”戴梓竟是怒吼起来,接着不知道是谁把凌啸痛打奉天府丞的消息传了开去,包衣和披甲奴竟是激愤地高声喊起来,一声接着一声,最后竟是满城之外都是呼声一片,就连凌啸都给搞得莫名其妙了。他仔细端详着这个已经爬不起身的家伙,实在弄不懂他究竟有何德何能,竟然能遭到这么多人的恨。
凌啸一指四周,“胡涛胡骏,率亲卫即可查问,为何公开呼喊要打死朝廷命官!”
百余骑四散而出,又很快向心聚拢回来,带来地消息竟把凌啸气得全身发抖。他死死盯住那个奉天府丞,怒极而笑道,“怪不得老子没有看到十五岁以下的小女孩,原来都是叫你个忘八蛋给掳走了。嘿嘿,有种,有种啊!传令下去,叩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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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不欲多事,坦然面对那些勋贵们报复的凌啸,现在再也忍不住勃然大怒了。
现实中地包衣奴才,完全没有像曹雪芹家那样的光鲜体面,因为他们只是寻常王公的包衣,若是不能出去做官,或者对主子有些用处的话,就比普通的中原农民还要凄惨万分,至于那些披甲人的奴隶,就只能用非洲难民一样的词汇来形容了,凌啸一眼望去,半天都没有找到一个体重可以超过百斤的成年男人。
可就是这样一群被践踏在地上的人,竟然还有人要把他们地心口插上一刀。奉天府乘着这次收缴王爷田地,赶他们离开庄园的机会,乘机抢走了三千多个小女孩,这让凌啸如何能够咽得下这口气?!就是这口气,当他面对奉天府尹闵成风的时候,只是硬邦邦地丢下了一句话,“本驸马给你三天的时间,交不出那些女孩子,你就等着抄家斩首!”
人总是要偶尔做做善事的,当这些自己属下地几万人无家可归的时候。凌啸心软了,拿出了自己的银票采购粮食和帐篷,即使整个奉天城中有这些物资的商人漫天要价,凌啸也在所不惜,得到人心远比银两来得重要。
整军充编就在奉天城外的谕家堡大营里面进行,披甲人不愧是关外八旗之中的第二梯队。骑射精湛不说,还特别地吃苦耐劳,平时耕田打猎、战时披甲上阵地生活,把这些人磨砺得既熟悉山林狩猎,也能够重甲冲锋,相形于在塞外大漠上锻炼出来的湖北军来说,除了杀气上略显不足以外,那技战术素养竟是毫不逊色。就是包衣之中的男子,也颇有能骑善射精于狩猎之辈,凌啸本待卖掉这些包衣的想法。顷刻之间就给动摇了。
他舍不得。
充编进行得极为顺利,披甲人被凌啸打乱了原有的八旗建制,一律按照五百人营为编制,全军一万三千人,被编成了十八个营和四个千人中军护标。
金虎被凌啸指定为统帅十二个营的总兵官。特廷以副将官身份率领剩下八营,特廷、多赞、祁司理、柬答桂则以参将各领四营,陈劲率两个福建营。黄浩以副将身份统领彭友、陈光鹤、周文渊、胡涛四人为参将的中军护标,何智壮升任三品参议参军,胡骏依旧是忙着在各军中挑选健壮有才能的汉人。充任凌啸的亲兵。
各部队间的整军操练在三天之后就展开了,由于黄浩还在养伤,金虎和特廷就全权负责起了操练之事。内容上虽是大部分按照兵部地操练范典,但更在其中加入了凌啸的几项特殊内容。
经历过大学军训的凌啸,那队列训练的苦楚是一定要让这些古人们尝一尝的,但好歹也是混了一年多地人,他还知道用甲乙甲换掉一二一,因为这样不仅是不骇人听闻,同时也都是开口音,喊起来更加容易激发中气。
等他明白到自己有了戴铎这个火器专家之后,那护军营火枪队里折磨熊金柯等人的掉砖持枪。就越发地不可缺少了,于是乎,万把人垂着手光用嘴巴啃饭的壮观场面,就顿时出现在了军营之中。但更为壮观的是满营都是骚气冲天,手臂手指酸痛得连裤腰带都解不开而尿到裤子上的,大有人在!
至于那种圆明园用过地越野跑,更是家常便饭,士兵们常常会被将领们在半夜里赶上马匹,狂奔出三十里外,讲名次吃饭菜,但无论是欢呼还是沮丧的,马上就会被告知还有讲名次吃饭菜的项目,拽着马尾巴徒步跑回去,美其名曰骑兵第一素质是节约马力。当这种跑步要在丘陵山沟中进行地时候,四肢饱受摧残的士兵们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驸马爷虽然舍得给大家加餐,但是他显然前世就是一个瘫痪在床的家伙,见不得有人活蹦乱跳的走在他面前。
但是此刻的凌啸却根本没有他们那么样的缺德,他正带着天使一样的圣洁笑容,一个帐篷一个帐篷地给包衣和奴才们送去被掳走的女儿。就在这些可怜人感激的眼泪都要把他淹没起来地时候,才走出最后一个帐篷,凌啸就见到了一个人,穿着三品补服的奉天皇宫内务府大臣铁查干巴。
“卑职给驸马爷请安了。受几位奉天王公们的托付,卑职想问一下,驸马爷的这些奴才似乎很不好安置,不如便宜点卖给他们吧。”
凌啸嘿嘿一笑,叫到,“胡骏,这两天是南风天,爷的那些银票是不是该晒一晒啊!”
等铁查干巴看到阳光地下一字排开几乎三十步长的银票毯子之时,第一个念头是昏过去,第二个念头是抢过来,第三个念头是还是昏过去好,说不定这个有上百万银子的驸马爷是不会在乎奉天缺少劳力的。
等到凌啸宣布全军开始休整两天的时候,离十天的整军充编期只剩下两天的时间。忙的人是那些包衣和奴隶,而紧张的却是盛京里面的王公们。
一天三探谕家堡大营的王府下人们,将凌啸下令全部包衣奴隶打点行状的消息传到他们主子那里,急得这群王公们坐卧不安。天底下还有什么样的劳力有包衣和奴隶实惠?佃农还要分掉三成的出产去,可包衣奴隶却连自己和子孙的人命都是主人的,可以奴才生奴才,奴隶生奴隶,世世代代为自己服务。可是,每年的罪犯家属发配来的毕竟很有限,而这次西北打仗又都是皇上要怀柔的蒙古部族,包衣和奴隶的资源之紧缺,让凌啸手中的这几万人很是抢手,若不是大家订立了同买均分的协议,只怕是早就偷偷去找凌啸了。
手段不是没有耍过,但眼前的凌啸身份不亚于王公,手中的钱多得吓死人,而论到位高权重却远胜自己这些空桶子王爷公侯。
要偷抢蒙拐,人家那上万的兵马可不是吃素的!要贱价强买,人家就敢把逼迫他的四品官打得现在还在床上躺着!要平价购买,人家愣是摆出了银票毯子晒给你看,让你英雄气短泪满襟!剩下的一条路就只有高价买了,三年能够赚回成本的奴才奴隶,咱们用三年半回收成本,行不?
“不行!”
凌啸一口回绝了再次前来地铁查干巴。“一百万两左右的银子,在京畿可以置多少的地?养活这四万人乃是绰绰有余,加上本驸马爷的经营本事,两年就可以赚得回来,你信不信?!”
铁查干巴咽了口唾沫,却不得不信。凌啸的声名举国皆知。办彩票搞香胰,皇上赏的,自己赚地,公主嫁妆,能在一年的时间里有百万两银票晒的人,他的话,怎么能够不信。但信不信是一回事,买不买得成却是关系到诸多盛天王公们切身利益的大事,铁查干巴只好陪着笑问道,“呵呵。信,驸马爷,您就当做个好事,就像上次您在盛天城外救了盛天百姓一样,再给王爷们一个念记。卑职相信人心都是肉长的,您的好处,咱们都记得呢!您再开个价码吧。”
凌啸一指铁查干巴,终于有了些笑意,“想不到事隔这么久。竟还有人记得我凌啸也是对奉天有功劳的人。好,看你也是实在人,你下午再来。容本驸马先想一想吧!”铁查干巴心知有戏,忙不迭地打千退了出去。
包衣奴才和披甲奴隶,凌啸并不是真的想要弄到京畿去,若是一味地充上帝,以自己目前的能力,只会把自己给拖累下去,更何况手中地银子投入到田地上去,那他凌啸就枉为一个经理人。但是该说的话一定要说得斩钉截铁,该做的姿态一定要做得可以乱真。
“胡骏。进来,爷有差事交给你办!”凌啸终于下定了决心,“即刻到各个批甲奴隶的营中,挑选一下条件的单独集中起来,一,男性孤儿或无家室之累地青壮,二,家中人口较少但男丁青壮的,三,家中无男性青壮但有少年的。上述之人,你即刻挑选出五千人左右,到宁远城联系海船,运往湖北让大爷在扩大的工厂之中先安排下来。记住,不许拆散人家的家庭,无论条件多么优秀,也不能拆散人家地亲人!”
胡骏点点头却是还有些疑惑,“爷,您很可能在福建一待就是几年,不如把他们直接送到福建去吧。”
凌啸笑了笑,却是一摆手就让胡骏做事去了。他挑选这些生活在中华最底层的人出来,无非是看中了他们的奴隶身份,这些家破人亡饱受折磨地人无疑是具有典型的阶级仇恨的,现在弄到福建去,弄不好马上就会被知无堂策反,那自己可就是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至于那些包衣奴才,凌啸却是一个都不敢留在身边,这些人生活处境比起奴隶来,已经优越多了,况且祖宗就开始作奴才,没有被逼到绝路上的他们奴性十足,自己没有蠢到对这些人寄以厚望,更没有堕落到靠剥削他们来发财的地步。一次性转卖赚钱,自己最多是个奸商罢了,长久性地奴役他们,就免不了吸血鬼之嫌了。
当铁查干巴再次来到大营的时候,他可真的是慌了,大军未动粮草先行的道理他是深知地,当勤王军在满奉天城大事收购粮食的时候,王公们就急了,凌啸摆明了是要谈不妥就拉到的意思,这才逼着铁查干巴提前见凌啸。
凌啸却在睡午觉,亲卫们一句驸马爷很辛苦要睡,铁查干巴就只好很辛苦地等,直到红日西斜的申时,凌啸才伸着懒腰打着哈欠走出帐来,一见铁查干巴大为吃惊,“啊?你怎么还在这里?刚才不是说了让你回去复命……哦!不好意思,铁大人,刚才是做梦。”
等得心都焦了的铁查干巴心灵被这句话打击的非常委屈,但是当他听到凌啸凌啸接着讲出的条件之时,竟是差点昏过去了。
“一,卖的形式是竞价,价高者得!二,卖的单位不是单个的人,而是整个家庭打包卖,三,先买者可以先来进宿营地挑选他认为好的家庭,四,我在盛京花了很多的冤枉钱,拍卖起价一百四十两每人!”
黑!真***黑!
前一个黑,是铁查干巴觉得眼前直发黑。
后一个黑,是他对凌啸心脏眼色的描述。
铁查干巴听到这涨了四成的价格,几乎要跳起来和凌啸理论。你在盛京城外把个四品官打得屁股开花鬼哭狼嚎。不到半个时辰就传遍了整个盛京,商人们欺负你急,赚点小钱倒是不敢说没有,但是敢于杀你地黑,那是绝对不敢的。你养活这三万人,就算一天四千两白银。九天的时间也不超过三万六千两银子,但是每个上面加上四十两,可就是一百二十万两银子啊!真***邪门,要你养活了九天,难道竟然被你养成金猪?!
铁查干巴终究只是一个官吏,并不懂得那些经营之道,他只是注意到了凌啸所说的价格,但是当他回报给聚在原郑亲王府邸的王公们地时候,王公们的管家账房幕僚都纷纷在自己主子的耳边进言。闹闹腾腾了半晌之后,三十几个王公爷们竟是同时恢复了宁静。大家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又都是低头望着自己眼前的地下都不肯言声。
老铁同志万万没有想到,听到了一百四十两的价格之后,王公们竟然连冷气都没有倒吸一口,看来当时感到眼前一黑的事情千万不要传出去了。否则还不被这群有谢安下棋涵养的王公们给笑死?
他正在反复地考量自己为何与这些王公们有这么大差距的时候,忽然间发现王公们个个满脸通红,甚至有几个竟是成了紫酐色,这让他大吃一惊,“各位王爷公爷。你们怎么啦,是不是中暑了,要不要奴才给你们拿些窖藏的冰块来?!”
“咘~~咘~咘~!”
一声响亮而悠长的屁响在王府大堂中响起。这位屁声地始作俑者,却在铁查干巴的注视下毫无愧疚之色,反而欣喜道,“不好意思,吃坏了肚子要出恭,告退,告退!”
铁查干巴正要说笑一番,却不料接连几位雏凤清于老凤声,竟是毫不逊色地嘣嘣几响。然后也是连手也不拱一下就几步跑出了大堂。这一下,再也没有人敢于悠着自己的努力了,全力施为之下,竟是此起彼伏地“咘嘣咘嘣”不绝于耳,一阵浓重的臭气薰得铁查干巴掩鼻不及,但是就算隔了他厚厚的靛青官袍,他也还是发现自己根本就不能呼吸了。
无奈之下,他只好跑出了大堂,在影壁下地前庭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当然,缓过气来之后,他没有忘记抓住最后一个赶着主子的管家,问道,“兄台,能够告诉我今天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如果你没有听过屁遁这个词的话,总该听过屎遁吧!”
这般王爷们心中都是急躁得连车轿都不敢坐,愣是快马加鞭赶到了凌啸的大营,银票那都是早就在急躁中带在身上的。“该死地凌啸用一个先买先挑的约束,很快就瓦解了我们的联盟!”
开玩笑!要是去得晚了,被别人抢先买下来了,那本来就少了八千披甲人种地,僧多粥少下,岂会还有自己地份?就算还有自己的份,恐怕也是别人挑剩下的老弱病残丑,到时候自己可鼓不起勇气跟凌啸要求退货的。
竞价,使得均价达到了一百六十七两,本来三年可以收回成本的,现在却要用五年收回,但王爷们都清楚一点,没有这些包衣奴隶,只怕地一荒就不知道荒到猴年马月,谁知道皇上什么时候打仗啊!
定于五月十五回京的日子到了,勤王军上下却是一个个忙了整个晚上,筋疲力尽得快要散架了。凌啸将卖出的一万奴隶和自己准备运到湖北的五千奴隶,全部按照一百两分给了披甲人,供他们在盛京就地安置家属。仅此一项按底价他也要赚十万两,但实际上因为竞价,却赚了三十万两。
而那一万二千的包衣奴才,却是完全属于凌啸地,他整整卖了两百万两。要是铁查干巴在这里,凌啸肯定会得意地告诉他,“看到没有,十天,老子就收回成本。”
当凌啸上路的时候,顾贞观不解地问道,“侯爷为什么不要健壮的包衣,却要披甲奴隶?”
凌啸看看朝霞升起的天空,一打马鞭,“先生,我或许也是一个身不由己的奴隶,但绝对不是奴才!如果你知道有一个叫斯巴达克的人,你就会明白两者之间的区别!”
大清朝康熙三十六年五月二十八日,北京城朔风大作,艳阳高照,宜凯旋,忌上梁。
清晨的凉风之中,等候在高碑店的二等公、上书房大臣佟国维,在六七十个六部官员的环侍之中翘首盼望,心情久久不能平息下来。当漫天沙尘起于远方山坡上的时候,随父亲前来的新任顺天府尹隆科多大喊一声,“来了!来了!”
战马嘶鸣舞旌旗,啼声砸土大地震,万马千军自地平线上冒出,锋线似离弦之箭向着这边疾驰而来,当头的一面绣着斗大“抚远大将军飞”的巨旗,迎着烈风啪啪作响。佟国维忽觉眼中沙涩酸痒,泪水就着激动顿时长流下来。
边庭流血成海水,武皇开边意未已。今天是朝廷迎接西征军凯旋而归暨押送战争赔款回京的大典,佟国维不知道以后的史书上,会不会有他这个迎接使的大名流传下去,但作为大胜朝代的首辅大臣,佟国维知道自己会占有一席之地,尽管这一席是沾了皇上、凌啸、飞扬古等人的光,但只要想起战死的哥哥,佟国维就赶到家仇国恨俱已雪尽。
整整十万斤黄金,在三万骑兵将士的护送之下,用一百辆大厢车拉了回来。纵使佟国维统率六部,他也很难说清楚大清朝国库每年的平均积蓄率是多少,他只知道,一年一度的国库消长之后,基本上长期就是入不敷出地境地。要用多少年才能够攒到三千二百万两的白银,恐怕得等到几十年以后。
“飞大将军,看在这么多同僚翘首一早上的份上,你就开一厢让我们看一看,看一看罗刹国的黄金究竟是怎么样的,好吧?”
无论是谁。若是对自己身在黄金堆中能保持心如死水的话,那他根本就不是一个官场众人。正是这种无法抑制地好奇和悸动,佟国维自己都想看看一车黄金到底有多大的堆头,会不会发出传说中耀眼的金光四射。但这种要求,飞扬古自己都无法办到,理藩院钦命关防大印封掉的大箱,莫说他飞扬古不能打开,只怕是当日贴上封条的伊桑阿本人,也不敢去碰。
没有得偿所望的佟国维等人导引着护送军队向京城行去,皇帝正在德胜门等候着凯旋的将士们。上千人组成的宫廷乐队。几乎连编钟都给弄到了城门之下,钟罄齐鸣,锣鼓喧天,欢天喜地地迎接慢慢前行而来的车队。康熙在城门上看着人头攒动擦肩磨背的京城百姓,心中愉悦到了极致。就像他少年时候连点三颗鸦片球一样地欢愉,但国运昌隆盛世繁华的快乐显然是更持久的。
飞扬古和伊桑阿联袂在城下跪拜在地,康熙头戴高台冠,身着明黄袍,在颂军雅乐中拾阶而下。扶起这对文武,帮飞扬古解了甲胄,接过伊桑阿双手奉上的圣旨。只有五个字说出了口,“辛苦了,开箱!”
在场千军百官一起会心一笑,纵使是富有四海的皇上,也想看看这十万斤黄金地堆头和光芒!
呀──咔!呀──咔!……
百两大车的厢板顷刻间被四面拆开,康熙目瞪口呆,群臣眼睛石定,军民齐声惊呼。
黄澄澄,亮闪闪。足足可以把乾清宫东暖阁堆得严严实实的堆头,顿时就把这大清朝上至帝王下至走卒的眼睛死死地粘住了。
康熙愣愣地问道,“张廷玉,你视察过户部金库,那里不是有相当于两百万两白银的十万两黄金吗?你比划一下堆头,让朕瞧瞧。”张廷玉茫然地回答了一声,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就走到这些并排地百两大车旁,指着其中一辆大车,“这个的一半左右啊,皇上。”
“啊?哦,这么少?哈哈,这么多!”康熙这才清明过来,犹如是小孩子童心未泯一样,手脚并用地爬上大车,站在金子上,仰天长啸一声,“大清朝啊!煌煌大清朝!朕将致盛世以告祖宗,造福祉以慰万民!”
官民军臣齐声山呼万岁万岁万万岁,轰天震响经久不息之中,只有太子一个人听到了自己的声音,“要是把它全部搬到毓庆宫寝殿去,我还能不能睡得着觉呢?”他正在想象“金屋”地大小形制,忽地听到康熙对自己道,“胤礽,明君不以小过而掩臣功,记档,着赐凌啸紫缰、皮条!”
胤礽大吃一惊,紫缰和皮条乃是近支宗室子弟固有的八种身份象征物之二,有这八种叫做入八分,所以才有不入八分镇国公的爵位,如今凌啸屁的爵位都没有,可就凭着这两样玩意,在外地谁敢不让他的紫缰马,谁敢不怕他的开道皮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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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凌啸却率着归心似箭的大军从盛天急速向武昌疾驰,除在通州盘恒半日,补充了兵部送来的军械粮草补给,还兵送钱给丰台和派出三百亲兵回府护卫以外,竟是马不停蹄地一路急飙,向南,向南,再向南!
儿行千里母担忧,夫戍边疆妻日愁,湖北兵恨不得插上翅膀地心情越发焦人,以至于好几次的傍晚,凌啸的中军都不得不派人追赶尽量南插湖北军先锋。三千八百里的路程,就是在玩命一样的行军之中渡过的,日行四百里的恐怖速度,让凌啸摇头苦笑不已,妈的,在西北为了救皇帝才抛弃辎重日行四百,现在你们为何要跑得这么欢实?!当德安府就在脚下的时候,湖北兵的速度竟然快到披甲人都赶不上的程度,这让凌啸气得跌脚大骂,“这群败家子,这么热的天,你们不怕中暑。难道也不考虑一下战马?”
荆州将军思德安、湖北巡抚施世伦早就得到了快马驿传,在凌啸率军到达吴家山地清晨,就已经发动了将近三十万军民来迎接功勋彪炳的湖北军。和北京城的凯旋典礼制度昭彰不同,汉口郊外的官道两侧,更多的是感人。
无数的乡民军属赶来,把狭窄地官道簇拥成为长达四十里长的人荫大道。知府柳铭看到涌动的人群将道旁的良田踩踏得不成样子。但一向重视农桑的他却熟视无睹,此刻他不是百姓的父母官,而是一个普通的父亲,他只想知道一件事,随征的儿子柳向连是否还活着。
在震天响的呼儿唤夫声中,猎猎作响的“钦授忠勇勤王军”大旗过去了,迎风招展地“钦命镇守福州建州将军凌”的大麾过去了,接着前来的竟是身披白麻、四个一组的披甲士兵,这让无数前来寻找亲人的军属们忍不住放声痛哭,嚎啕遍道。因为,两千神色肃穆悲痛地披甲士兵担着的是无数的牌位,牌位之下是触目惊心的骨灰麻袋。
看到了亲人身影的军属们一阵喜极而泣,没有看到地慌张得边哭边喊,而已经发现了亲人牌位的军属们。都是眼睛一黑就昏倒了下去。
施世伦在接官厅门口看到这种乱嘈嘈的人间悲喜剧,心中也是感慨万分,对身边地思德安叹口气道,“老思,看来今晚的武昌城会是哭声一片。身为巡抚父母官,我的心好不是滋味啊,近万将士为国捐躯死得光荣可他们的遗孤家属,我们却有心无力。”
思德安莫名一愣,急道,“皇上不是拨了内孥三十万两的抚恤吗?我思德安不敢说是清如水,但谁要是连这笔银子都敢坑的话,老夫我就是要动将军旗牌,先斩后奏的!妈的,难道候爷一片苦心给这般家伙们搞了养廉银子,还不知足不成?!”
话声未落。就听到戈什哈跑进来道,“将军大人,抚台大人,驸马爷的帅驾到了接官厅外,各位大人们都去迎接了。”思德安和施世伦精神一抖,连忙迎接了出来,半年地时间,凌啸已经不再是出去打仗的手下总兵和参领,而是官拜从一品的驸马爷,就连平级的思德安也得尊他一声爷,何况是二品施世伦?
凌啸快步过来,一把搂住两人,连拱手的礼节都不许他们行,退开两步在万众瞩目之下,双腿跪了下去,面上还带着泪痕的他肃道,“小子凌啸向乡梓父老汇报:湖北军此次为国出征,血战之中歼灭敌寇六万余,瓦解敌军十二万兵凶战危中,一万三千一百八十四名荆楚儿女,有九千三百另五名忠魂永留大漠之中,但他们的牺牲致使葛尔丹国破身死,罗刹国割地赔款,功勋卓著可载史册,吾皇钦赐忠勇勤王军称号,全军以御林军饷之,三十万两内孥以厚恤将士,五十人加官晋爵以增色故土。无论存亡,皆乃荆楚好儿郎!”
两位军政大员连忙扶起了凌啸,大声叫道,“不错,无论存亡,皆乃荆楚好儿郎!”
湖北军顿时一片欢呼,齐声将这句话传了开去,有什么事情能比得到乡梓的认可更激动人心的呢?
这种欢呼暂时冲淡了哀伤,但凌啸没有忘记悲伤,“军门,抚台,我出钱,请你们在武昌洪山修个烈士陵园,统一安葬这群烈士。烈士的遗孤,全由我何园来安排学业和生活的资助,具体的安排,请顾先生和你们再谈,进城吧。”
思德安和施世伦大为惊讶,但还没等他们把嘴巴合上,凌啸一转身就见到了一个身穿五爪正龙补服的亲王,就是恭亲王常宁,还在愣怔间,就听到这个恭亲王阴阳怪气道,“纵然是奴才见了主子可以不行礼,但侄女婿见了叔王总该磕个头吧!”
这恐怕是来打咱的兴头,报复豪成的吧!凌啸嘿嘿一笑,一个千礼打下去,“给叔王请安。”
常宁大为得意,嘿嘿,这个家伙没圣旨,本王不用闪避!他方咧嘴一笑,却听凌啸寒着脸问道,“怎么?武昌香胰厂督办副使见到了钦差永远兼办香胰大臣,难道,是可以不行参礼的吗?!”
思德安噗哧一声喷笑的时候,常宁的脸一下子刷白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移动圣旨?!
PS:明月笑道,“今日明月豁出去了,凌晨起床,子夜收班,就不信搞不出四章来,弟兄们,接第一章!”凌啸却被豆腐脑呛得一咳,“搞得像什么似的,切,弄这么悲壮,无非就是想读者说声:明月,接票!你反正五一七天有首页小封,有本事的话,五一不去旅游啊!”明嫂一声咳嗽,凌啸连忙端着碗跑得老远。
在常宁怒哼一声的参礼中,凌啸看到了大汗淋漓赶来的豪成和何园众人,兄弟见面竟是这样的温暖,两人都是不禁心头一热,拥个满怀复又抱臂细观良久。从宁夏城一别,已经是两个多月不见,其中的生死之忧,手足之情,不足为外人道也。
大军过江入城,自有金虎宣布全军湖北籍士兵探亲两日,披甲则径入葛店镇标大营驻扎,新一轮的挑选福建籍弁佐的行动就交由周文渊去办了,他在湖北绿营之中人缘好,交游阔,要是凭勤王军那御林军薪饷和提汉军旗籍的待遇,还不能挖到福建军官的话,他周文渊就实在无颜见江东父老了,更何况思德安施世伦和凌啸的关系摆在那里,而凌啸一手勒着全湖北军官的养廉银子,谁敢不放人?
但这都是后话,华发两枝,在周文渊去办差的时候,一众千总以上的军官,被湖北军抚们请到了黄鹤楼下的蛇山上,大摆庆功宴。
凌啸却差点被湖北官员们给放倒,人的酒量就是这样,对那些烈士家属深深同情的凌啸,越是看到满场的红顶戴禽兽袍,心中越发难过,酒喝了三巡,凌啸就已经颇有翻涌,若不是商场上酒乃生意胆的磨炼,心中有事的他只怕是马上就会吐的。但很快,一个低级官员的敬酒,迅速地让凌啸清醒过来,竟是乘着酒劲勃然大怒。
这个端杯给凌啸敬酒地官员是藩司衙门的八品库大使石从雁。年纪不过二十七八,但胆子却是不小,昂然站立地举杯道,“驸马爷以护驾起,以军功隆,卑职不才。想问问驸马爷对一将功成万骨枯有何见解?若是能够令石从雁心服,这杯酒卑职就敬得心服口服!”
首席相陪的藩司通古柯大吃一惊,在众人的惊讶之中面红耳赤,这在末席的无礼小官是他的属员,虽是才从户部地六品主事上贬黜下来,但也没有料到他会这般丢脸,马上板着脸训斥道,“石从雁不得无礼!”
凌啸却已经侃侃而谈,“若是为烈士们修筑陵园和照顾他们的遗孤,还做的不够的话。那么本将军可以告诉石大人,大丈夫为国捐躯,反抗侵略,死得其所!”
石从雁哈哈一笑,“将军所言甚是。但我辈既为民之父母,是不是应该抚幼抚孤,善恤烈士家属?可惜的是,朝廷自南京化银厂解来的三十万两抚恤银子,如今库中却只有不到十五万两。而账面上竟然还记着征收这笔银子的火耗达四万两,请问将军,您听说过无需火化的抚恤银子竟然还要征收火耗的吗?”
石投静湖千层浪。满座皆惊之下,竟是上百双眼睛一起看向通古柯。
凌啸格格一笑,看着面色惨白的通古柯,以金石之音问道,“通方伯,这库大使地良知直言,你能不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通古柯干笑道,“是暂时的挪用到河工银子上罢了,很快就能周转开来。驸马爷,下官保证会照顾好这些军属的,您就放心地去福建履任吧。”
施世伦见通古柯还敢在言语之中警告凌啸不要越权越省,心中一声冷笑,你通古柯有太子撑腰,我施世伦弹劾不了你,难道驸马爷还收拾不了你这捞黑心钱的?凌啸气得满脸通红,猛地就把手中酒杯猛地一砸,却不料地上竟是同时出现了四个酒杯。
一个酒杯是思德安所砸,而另外两个竟然是暂时委为游击将军地胤祥胤禵所砸。众人一阵大讶,几个大员之中基本上都认识他们,顿时就大吃一惊,原来这陪坐中等席位的竟是当朝两皇子!但凌啸不说破,这些花花肠子都多的大员们怎么敢胡说。思德安怒道,“通古柯,你可看见,连将士们都发了怒,你要是不能在两天之内把抚恤发下去的话,激起了民变,本将军就拜折弹劾你。”
通古柯刚要点头称是,却不料凌啸冷哼一声,思德安怕太子党,咱凌啸可不怕,“凌啸是过路的将军没有错,但勤王军却本将军地麾下,其家属的抚恤事关军心稳定!明天早上,见不到三十万,莫怪本将军不念旧情。”
众人正在揣度凌啸是怎么样个不念旧情法,那通古柯抹着额头上的冷汗道,“驸马爷放心,明天早上定有三十万两。”石从雁反唇一讥,“三十万两?!敢问方伯大人,藩库之中仅仅剩下十多万两,你难道竟会生钱不成?”
此言一出,就连凌啸也是倒吸一口冷气,就更别说其他地湖北官员了。堂堂一省藩库里面只有不到十五万两白银,施世伦再也无法坐视不管了,他颤抖着嘴巴问道,“石从雁,你,你说什么?藩库不是还有存库官银六十万两吗?”
石从雁一躬身,“回抚台大人的话,那都是账面上的,但实存不到十五万两,连续半个月来,方伯大人都批了条子,将库银提走了四十多万两卑职只是右库使,这些银子都是在左库使当值时候提走的。”
凌啸看着施世伦向通古柯怒声责问,心中却大为警觉。湖北之地是自己经营良久的地盘,阿哥党们已经大为收敛。八爷党的苏克济已经撤职走了,老四的人还算老实,连那个臬台杨思谦虽是出自雍王府,但也能克己,可随着自己到福建任职去,这里会不会又成为阿哥角鹿的地方,或者说是通古柯所属的太子党一家独大?豪成留在何园,若是事事受到他们地掣肘,以后办事何等不便和危险?
在施世伦的责问之下,通古柯除了一个劲地说明晨补齐抚恤款和亏空外,就只有一句“下情容后再禀”作为推托,显然这也着实不是追究这种事情的场合,酒宴很快就不欢而散。散席之时,凌啸忽地心中一动,在两个喜欢搅事的少年阿哥耳旁说了几句,便命金虎派些亲兵随他们去办差,自己则叫了那个石从雁随自己回何园。
虽是离开何园才四个多月,但当凌啸走近这处宅院的时候,他发觉自己原来更加把此处当成家一样,若不是在何园对面的一处喧嚣的工地让凌啸觉得心烦的话,他是不介意好好看看这里的一草一木的。
“哥哥,这里是谁在破土兴建?好大的排场!”
这个排场的确不小,何园作为可以住下上千人的园林,已经是和公园一样的巨大了,可这新的工地更加吓人,光看那墙垣的形制,愣是要比何园还要宽阔个四分之一。关键还不在这里,而在于何园对面原来的大片民宅究竟哪里去了!
豪成苦笑一声道,“我的兄弟啊,快可怜可怜你这苦命的哥哥吧。你知不知道这是何人的杰作?告诉你,是恭亲王常宁的!”他的一阵诉苦下来,凌啸这才明白了究竟是怎么样的一回事情,忍不住啼笑皆非。
前些时候,常宁除了用亲王身份折磨豪成以外,最大的爱好就是要施世伦给他找住处,施世伦无可奈何,慑于他的身份,把在城东珞珈山的珞珈山庄这个仿行宫调拨给他入住。毗邻东湖的珞珈山庄,那可是前任总督吴椣为了准备康熙万一南巡到湖北而修建的,本是早看雾海,午观波光,夜听松涛的绝佳去处,加上仿宫廷建制的内部恢弘格局,最是适合常宁的亲王身份居住了。
常宁开始的时候也颇为喜欢和自满,但当他有一日进城的时候,不知道听了谁的屁话,怒气冲冲地到施世伦处大闹一顿。“弄了半天,你施不全竟是要我帮你去守那空筒子破山庄!本王侍卫也不足五十,就是想守也守不住啊!还有,福晋姬妾皆未带到武昌,本就一个人孤苦寂寞,你还好意思让我住到荒郊野外?看看那豪成屁颠屁颠的奴才样子,凭什么住在城内闹市的园林之中?给本王换!”
换?施世伦一摊手,“王爷,那块地方早就在香胰子厂设立的时候就拨到那边去,成为了他们的官产,我就是发了牌命,豪大人也不会屌我啊。”常宁当即趾高气昂地来找豪成,豪成却是一摊手,“既是香胰子厂的官产,当然是最高长官住!”
于是乎,不爱别墅爱公园的恭亲王一怒之下,指天发誓要好好压住何园的气势,他反正是难得回京城去的,就愣是要在何园对面大兴土木修造府邸,一定要在形制上超过何园,所以就有了一片这样的工地。
凌啸听完,初时还是笑了笑,在见过了留府众人和左雨的亲属之后,感到乏累的凌啸在后园主楼歇息,这里是欣馨和兰芩曾经的居处,凌啸很想来妻子们的香闺休息,但远处的号子声吵得他心烦意乱,拿起一个千里望向那里看去,先是想看看对面在搞什么,可当他明白过来是在为一座楼阁上梁之时,再一细看,凌啸忍不住火冒三丈!
对面另外一幢还未完工的歇山式木楼之上,窗口处也有一个人在窗口用千里望向他望来!
当凌啸发现了只在电影中才见得到的望远镜窥视的时候,常宁正在工地上听取王府一等侍卫李浪吉关于工程进度的汇报。
常宁听得很是郁闷,说句老实话,他之所以不惜巨资来搞这个园子,一是为了自己的王爷面子,尽管这个面子已经在京城成为了笑柄,但他揣测着在湖北还是要摆阔的,第二个目的则是为了要气死凌啸这一家人,而他最喜欢气死的人就是敢于在宗人府对他不敬的凌啸。然而,凌啸来到湖北的时候,他的园子却还要一个月才能初具看相,这让他十分没有快感。
“这怎么行!?这样搞下去,凌啸岂不是看不到本王定做的那个巨大的许园牌匾?”
李浪吉一愣,“为什么叫许园?”
“混账东西,叫你小时候把书读好,你要去看寡妇脱光洗澡!没有听过百家姓吗?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冯陈诸卫蒋沈韩杨朱秦尤许何吕施张,他敢叫何园,老子就叫许园,不多不少就比他靠前一位,压死他!你去告诉那些工头,要在四天之内集中把府门给本王搞好,其他的暂时不要浪费人力,本王就不相信,凌啸就不在武昌呆个几天!哼,到时候,老子的石狮子比你大一倍,门脸比你高一倍,拴马石也要比你大一倍多一倍,气死你!”
李浪吉承受着自家王爷的口水,一边点头称是。一边在心里面苦笑,“我地王爷啊,人家何园人多马壮,找他们办事禀报的人海了去了,你搞再多的拴马石,还不是给他们的客人用?难道你还能霸道到砍人头不成?”心中虽是腹诽不已。但他的脚底下却是不敢停下,一溜烟地去寻找工头们交代去了,留下常宁在好没有刷漆的裸木大堂之中发愣。
常宁其实心中也很不是滋味,同样是兄弟,裕亲王福全在北京吃香地喝辣的,自己却被哥哥一下子打发到武昌来久驻。生活上不习惯还不说,他已经被这有名的蒸笼给折磨苦了,五月天里,人家睡觉都是一袭短靠薄棉纱内衣,自己这年年去承德玩玩避暑的北方王爷。却得脱得赤条条还嫌皮热。福晋来信说求太后帮着说情,可就是连太后那关都过不去,更不要说是皇上了,常宁越来越觉得自己上了太子的贼船,更加觉得那是一艘快船。沉也沉得快的破船。自从沾上太子惹了凌啸之后,宗人府被他羞辱,害得自己被皇上猜疑,朝堂上为太子争什么香胰厂,接过被贬黜到这里来受尽屈辱。还看着金山银山一样的香胰子厂愣是不能插手。
“老子就是打不赢哭也要哭赢的性子,凌啸你又能怎么样!”常宁破罐子破摔的内心独白还没有能说完,就看见李浪吉飞快地跑了过来。手按刀把面色发白,“王爷,王爷,大事不好了,咱们许园被包围了!”
常宁大吃一惊,茫然一愣站起来,忽地醒过神来,朗朗乾坤,省垣之内。怎么也不可能是造反的。他马上就怒火勃发地来到门口,对着两个正背对着园门在指挥兵马地武将高声叫骂,“你们两个***杂种,竟敢围了本王的园子,嘿嘿,不知道老子还是和硕亲王吗?!”
胤祥和胤禵转过身来,胤禵一愣道,“叔王,我们两个是***杂种?”
常宁一下子就傻了,他没有料到两个侄子阿哥会来到武昌,还正好被自己骂成了***杂种,怔怔道,“本王不是骂你们,你们怎么会来,还封了叔王地园子,难道是有圣旨?”他正在向更喜欢哥哥福全的两侄子问话,却见打对过何园门中跨步一群人,当头的就是凌啸。
胤禵没想到只到了武昌就有这么刺激的事情,当即笑着向凌啸一个参礼扎下,“禀报将军,标下已将此园团团围住,请示下,要搜查缉拿的究竟是何人?”凌啸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常宁却一指凌啸吼道,“你地胆子好大,擅闯王府,不要命了吗?本王定要上报朝廷,告你……”
凌啸却是给他打了一个千,然后不言声地望着他,常宁还在怔怔,倒是李浪吉机灵,扯扯常宁的衣角,低声道,“参见上司啊王爷。”常宁这才明白了凌啸这厮在等什么,怒声道,“参个瓢的见,这厮辱本王太盛,今日他不杀我,我就天天上章弹劾他!”
凌啸不再理会常宁,笑着对十三十四道,“要抓地是一个男人,穿着肮脏的青灰衣服,长一撇胡子,有一只千里望。”
胤祥一愣,这年头长胡子的人多着呢,千里望往池子里一丢,青灰衣服一换,谁能认得准?“将军,他有什么很明显的特征吗?”
“特征?”凌啸仰着头想了半天,当时害怕发生大眼瞪小眼的情况,凌啸几乎是在十分之一秒的时间内把千里望给收了起来,对那男人的印象微微有些模糊,“猥琐,非常之猥琐!”
胤祥这个皇子游击立刻呼号一声,率着披甲杀气腾腾地冲入园子。常宁大怒,侄儿们竟是连他这个叔王的半点面子都没有给,就冲进去抓人?正要进去阻止,却听到凌啸笑道,“王爷,进去可能会有危险,你的院子里面有着一个人拿千里望窥视何园之内,如果这种军中严格控制地千里望不是王爷的的话,很可能是反贼混进了你的园子。我身为皇上的臣子,有责任提醒你,不要进去被反贼抓住当成人质!”
常宁大吃一惊,凌啸的话真假难辨,但万一是真的,那可就不好办了,正在犹豫,却听到凌啸对胤禵命道,“十四爷,你问王爷的话吧,无论问出什么,你自己具折上奏皇阿玛吧。不过,你们两兄弟抄掉通古柯府邸的事情,唉,你们还小,我来担待吧!”说罢,竟是一摆手就扬长进园门而去。
胤禵感激地称谢声中,常宁面色死灰地喃喃道,“什么?你,你们两个把通古柯的家给抄了?!”老十四忽地有些可怜这个叔王,但是搞掉太子的门人,对他和胤祥来说,都是绝对不遗余力的,尤其是一个胆敢擅自挪用藩库放贷的家伙,他掏出一张借据,“叔王,您放心吧,有些事情,都是一家人的,侄儿晓得替您求情的。”
常宁呆若木鸡,心知这一次怕是连武昌都呆不下去了。
和凌啸斗气,是他这次找商人搂钱的根本原因,要修个比何园还大的许园,凭他不受康熙爱见的空桶子王爷俸禄,那是万万不行的。可怜被豪成给完全架空的他,每日四处厮混,却和一些来进货的香胰子商人交上了朋友,香胰子几乎是全国脱销,奢侈品的利润回收之块,远远短于凌啸设想的一年半,可要想拿到代理,除了竞标别无他途,好多缺钱的商人嘘声叹气,这让他动了心思。同一阵营的通古柯是藩司,搞些银子出来放高利贷,就成了常宁和这方伯的一致想法,想想如今就快要到秋收,只要不是大的突发变故,府库的用度也是不太急,本就对何园大赚特赚心中痒痒的藩台,当即一拍即合,有太子作后盾,老牌太子党的通古柯也不相信有什么人敢弹劾自己。
至于常宁对通古柯的嘴吧不满,则源于一件事情。什么右库大使个又臭又赢的茅厕砖,他必须要打条子才能取出银子,左库大使是自己的堂舅弟,肯定会告诉自己老婆,老婆又是胆小得落树叶还摸头的人,未免家中不宁,必须要请本王爷帮他再打个条子。通古柯可是当自己拍了胸脯的,给老婆看看就藏得好好的,现在却如此简单就被搜出,显然就是拉自己分担责任!
常宁在心中叹道:宁可相信世上有鬼,也不能相信通古柯的嘴,宁可调戏阎王发妻,也不可和驸马斗气!
凌啸走在还没有铺上卵石的。夯土小路,看着胤祥指挥人到处抓捕工匠们,却一点都不可怜常宁,好好的珞珈山庄你不住,老子的母校耶,愣是要搞个什么自己造府邸,串通通古柯放贷藩银出去给贿赂你的商人,罔顾这青黄不接时候嗷嗷待哺的百姓,活该!
倒是这两个小阿哥喜欢惹事的劲头更让他担忧,靠,不就是要你们盯着通古柯的行踪吗,干嘛一看到人家见商人后到钱庄兑银票,就要抄人家二品大员的家?幸好是赌对了,要是赌错了,老子还不吃你们的牵累?要护着去福建镀金却胆子比天还大的两个皇子,只要想想康熙对这两个家伙实际期望都超过了老四和老八的历史真实,凌啸就一肚子的苦恼,这责任可就大了!
大的不仅是责任,还有在眼帘中急剧增大的三支忍者镖!
从窝竹丛中发射出来的忍者镖,不仅蓝汪汪的颜色吓人,那破空声竟是咀咀作响,这让离凌啸有七八尺距离的胡涛胡骏猝不及防,唯有惊叫一声大步赶来,但谁都知道,生死一线的危急关头,谁也救不了凌啸,除非他自己。
但凌啸显然是做不到闪开的,因为他没有时间,只能眼睁睁地望着三只镖打在自己的胸口之上。
“苕货!”凌啸骂着武昌话,嘿嘿奸笑起来!
苕货者,傻鸟也,但刺客显然都不傻的,虽然他们都会鸟语。
十几株窝竹分开,拧着武士刀的刺客们哇哇直叫地向已被亲卫们团团护住的凌啸冲来,不远处的胤祥也吼着要带人冲来了,但被他自己的侍卫给死死扯到一边。听到惊呼和鸟叫,几百名披甲人迅速地扑了过来,猎人般的素质和越野训练出来的爆发力,顷刻间就把这十几个刺客团团围住。
凌啸既然已经发现了有人窥视自己的何园,当然不会不有所防范,轻甲罩在身上虽是闷热无比,但凌啸还不放心地加了铁片,没有想到就是这样的谨慎,救了自己的小命。他第一眼就看出了这是何方神圣,知无堂和日月盟的背后都有倭国的影子,但凌啸对于这些刺客却毫无留活口的兴趣,在亲卫们护着脱离了威胁之后,凌啸的命令简单到只有一个字,“杀!”
现在没有强大的水师,凌啸暂时无奈。日本何,再说国仇国耻摆在那里,日后如果有机会对付他们,并不会因为有这点子刺杀行为,而让凌啸对他们更残忍,也不会因为没有,而让凌啸对他们些许仁慈。
清剿刺客进行的异常顺利,但活口其实根本就不需要凌啸留,那些人在看到连续三个同伴被枭首之后,其余人竟然是集体地破腹自杀了。“呵呵,天照大婶竟然还能让你们有一个对斩掉头颅地畏惧心。不错,但死人的头颅不是一样可以斩掉?碎掉这些肉!”
碎掉的是倭人的肉,但碎不掉的是前路的重重凶险。
“胤祥,胤禵应该和叔王商量地差不多了,你让他把叔王请到施大人和思将军、杨臬台处,我们毕竟是过路将军。且不管民务。去吧!”
回何园之后,胡骏看着正快步向后园主楼走去的凌啸,看着周围没有人,忧心忡忡道,“爷,我看是不是要加强您身边的安全保护了,比如,所有的亲卫和亲兵,我们再进行一次细致的筛查,全部在随军西征将士中选择。同时。从现在开始,我们是不是要在即将运到的那些奴隶之中开始训练和培养,毕竟,您是对他们有着肉白骨的大恩,他们的地位起点之低。将使他们的忠诚,达到远非外人可比的地步。”
凌啸呵呵一笑,“小骏,你终于能够领会到我留下这些人地作用了。嗯,这件事情。你和顾先生他们研究一下,拟定个绝密方案报给我。哦,还有你为什么不首先想到二号院中的孤儿了呢,你不是一直就想让他们当亲卫的么?”
胡骏神色古怪地道,“其实我早在去西征之前,就想给爷禀报了,黄百家严鸿逵那些先生,哪里是在为我们好好教学生!”他靠近低声道,“他们交给学生的,都是一些犯禁杀头的道理,小骏我虽不知道爷这样做地目的。但现在我们是去福建,弄不好那些娃子就敢把爷卖给知无堂了。”
凌啸眼睛再次一亮,对胡骏的评价再次高了,他越来越会琢磨事了,看来,用不了多久,就可以适当地弄些独当一面的任务给他了。“你说的非常有道理,但这些孩子,我还是要带到福建去地,放在湖北,我不放心,有机会的话,我还要把他们全部弄出海去。”
进得主楼大厅,何园的主要人员已经被顾贞观给召集起来了,倒是令凌啸大吃一惊地是,其中竟然有戴名世这个追思南明后来被康熙杀掉的文字狱主角。凌啸惊讶地看看戴名世,又看看顾贞观,笑道,“戴先生不是要周游西南的么,我还以为你已经学徐霞客风流快活去了,正想问顾先生,哪知道你居然在我老窝之中,哈哈。”
顾贞观听到“老窝”这个词,就明白凌啸的意思,笑着道,“军门,我与南山乃是多年的好友,他是谦谦君子,才华又有他人所未尝有践的特别之处,贞观实在是舍不得放他走啊!说句剖心之言,贞观我不是那种武侯般事无巨细的良臣,这几个月来,多亏了南山的帮忙,才能在侯爷走后帮大爷打理得有些条理。南山,所谓货卖有缘人,你还不赶快显摆显摆,让军门能够真正知你之所长!”
凌啸大为惊异,在他的印象之中,这个戴名世后来中了榜眼,应该是个在八股上很有研究地人,怎么还有什么他人所未践的特殊才干?当下笑眯眯地望着戴名世,道,“先生所学者何,凌啸洗耳恭听。”
戴名世哈哈一笑道,“驸马爷可知道本清官何以偶得不清?而本贪官者却又何以偶得不暴贪?”
这一问问得凌啸一愣,哑然道,“本来是清官的人为何有时候会不清,贪官为何有时候贪得不狠?戴先生,这我可就不解了,清官不就是因为清而被叫为清官的吗?”
戴名世倜傥而立,手摇折扇轻轻扇舞,“清官清的是他的良心,贪官贪的是他的欲望,但这两种,却往往不是决定他政绩的关键,关键在于其幕僚。全国十八行省,三百多州府,上千个县,两百万军队,可大清朝的官员总数不过五万人,可要是把这些之中不入流的去掉,总数只有两万不足。除去军官和朝廷,均摊下去,每县有品级的不过十余人。试问驸马爷,这一县之中,县令一人能治乎?”
凌啸嘴角一嬉,笑道,“他们不是有幕僚书吏吗?”
戴名世猛地一收折扇,顾盼神飞,笑道,“不错,就是幕僚书吏实际上手握政权。听贞观说驸马爷这次得罪了很多的高官勋臣,幸得皇上保全方才免货。名世有一言要告知驸马爷。光有皇上护着你,只怕日后也难以安生,因为圣上是被他们所包围着,就如同一个清官,内心想清,无奈四周皆是小人。是怎么样也清不了地!”
豪成额头冒汗插话道,“那戴兄的意思是,皇上终有一日会被人调拨的日日疑心?”
戴名世接过慢慢感兴趣起来的凌啸递来的茶杯,嘬一口后道,“夫圣人面讥谗而愈坚,凡人遇讥谗则半信半疑,怎么应对,那是贞观的差事,名世不在这里抢贞观地饭碗,本事也抢不了。但侯爷可曾想过。对那些官员来一个反包围?!这样,你既有皇上的高空保护,又有底层的通风效命,嘿嘿。”
反包围?“呵呵,这倒是一个新鲜想法。可我凌啸能得罪几十上百的勋贵,但绝对做不到让成千上万的书吏和师爷为我说话啊!”凌啸很有自知之明,就算他有浑身一抖就能收复人心的超级王霸之气蛊惑神功,可面对一个就抖一下,面对一个就抖一下。知道的人晓得我在发气发媚,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有帕金森症呢!
戴名世果然是名世风流,潇洒地一抖手腕。竟是把个折扇玩得开合两下却收在手中一拍,“皇上乃是明君,你起码有十年的时间可以平安重用,十年间,若是能办两个学堂,一曰师爷、一曰书吏。假以时日,则于内手底下人才济济,于外可谓间者如云,拣着那优秀的送往各勋贵处驸马仁,则潜移默化以消其为敌之心,悉数知其报复谋划,而驸马仁,则运筹帷幄以灭其永诀后患!驸马爷,须知道,破家凶县令,灭门狠刺史,永世难翻毒师爷!”
凌啸一下子站立起来,看向戴名世地眼中竟是熠熠生辉。
戴名世见到这个结果,知道自己打动了凌啸,把腰一躬,道,“驸马爷,其实名世早就佩服你爱民如子却不滥,疾恶如仇且斗智,愿依附你骥尾,以达千里,也不枉人世间走这一遭!但不知道侯爷可曾看得中名世的这个政术之学?”
政术之学?分明就是个领导艺术和诡道权术的结合体,靠,自己以前听到有人琢磨什么职务含金系数,就咂舌不已,想不到三百年前的老祖宗们研究得也是别辟蹊径。
凌啸愣愣地看着戴名世,他比戴名世想得更多更深,这个先生的话让他想起了一个名词,执政团队,师爷和书吏们其实就是大清朝真正地执政团队!北伐战争的一句名言,国民党军事北伐,北洋军政治南伐,说的就是孙中山蒋介石缺乏执政团队,最后换汤不换药的事情。戴名世的出发点,是为了献计让自己阴阳结合地化解官场四面皆敌地窘迫危机,但凌啸忍不住想到自己要想改变这个世界,竟然是还没有真正触及到封建社会的本质灵魂,这些师爷书吏组成的执政团队,根本就是脱胎于士大夫,而更加不可救药地是,他们绝大部分都在名利场上丧失了不少士大夫还有的良知!
“先生请坐,凌啸幸甚,先生若是有志于此项研究,我定会给你机会!”凌啸笑眯眯地告诉他,自己的欢迎和支持,尽管他怀疑戴名世的方法未必有效,但这的确是个人才,海纳百川的心胸,自己还是有的。
送走他们,凌啸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天气闷热得他燥烦不安,一连叫进七个丫环一起为他轮流打扇,却在凉风中苦苦思量,难道像党一样搞个全新的执政团队?
直到子时时分,“嘣!”地一声炸雷传来,凌啸才相通一个问题,靠!现在想那么远干嘛,你戴名世既然说要高低结合,好,老子就用利益驱使,搞得皇室和下层的吏员们都贪恋大炙,培养资产阶级才是真地!
当雷雨哗哗哗泼下来的时候,胡涛在外面猛地敲门。
胤祥和胤禵满头满脸都是雨水,面色惨白地走了进来,牙齿打着寒颤,还不时打几个寒噤。
凌啸强自镇定地笑道,“好热的天,下雨也不至于打冷颤啊,说,什么事?”
“叔王,叔王自杀而薨了。”
胤祥诺了半天,还是把话说了出来,正好一道闪电划过天空。
恭亲王上吊自杀了,在他的许园之中被禁足的房子里,这位和硕亲王用一根白绫往屋梁上一搭,死死打了一个结,就这么去了。但让活人们倍感诡异的却是,他凝固下来的死相,毫无狰狞之相,却是一副得意至极的嘲笑。
这个嘲笑的死相,恐怕只有凌啸是看得懂的了。
等到连夜赶来的湖北三大员看到他的尸身之时,都吓得头昏脑胀。
思德安看到常宁那伸得老长的舌头,再看看默然无语的凌啸,心中闪过了那个官场流传的谣言,凌啸号称是“督抚毒药”、“宰相毒药”、“勋贵毒药”,可要是扳着指头算一算,从西北回来的四月二十八,到今天的五月二十八,才短短一月之间,凌啸已经导致两个盛天的铁帽子王爷被削爵,现在加上这个自缢而死的亲王,再称他一声“王爷毒药”着实不冤!
而畏祸惧谗的施世伦,则是感到背上汗毛直竖而起,这个王爷是他巡抚衙门、将军衙门、臬司衙门共同派人,加上胤祥哥俩的北京侍卫一起实施禁足的,倒真的是深深地涉及到了其中。康熙会作何想法,这确实难以揣度的,施世伦搜肠刮肚地想历史上的类似事件,却给他想起了一件,立刻就差点昏倒在地。
汉文帝的亲弟弟犯谋反罪,放逐押解途中死去了,汉文帝害怕担上杀弟之名。竟将沿途地县令全部杀死,沿途两省长官全部充军。常宁之死和这件事情何等相识,甚至还有过之无不及,因为常宁不是犯谋反,而是仅有贬黜之嫌的正常外放任事,这怎么能不让施世伦不寒而栗?
“施抚。验尸吧!然后各自据实奏报吧。我先回去歇息了。”凌啸已经从愣怔之中完全清醒过来。常宁绝对是个小心眼的人,想不到竟然就这样惧愤而死,康熙究竟会怎么样处理这件事情,凌啸已经懒得去管了,反正如果常宁想要以一死来报复自己的话,那他成功了。
仵作迅速上前来进行检验,胤祥看看胤禵,两人都是一脸的惊恐,事情全因他们两人擅自查抄通古柯府邸所引起的,第一和第二个倒霉地就是他们两个。听到凌啸说要据实上奏,吓得他们胆子都绿了,连忙一左一右地跟着凌啸来到何园主楼。凌啸正要踏进主楼,看他们还跟着,笑着一摆手道。“忙了一日,都回去睡吧。”
胤禵也是刚性十足地人,见凌啸都不跟他们说话,急道,“将军姐夫。要是你实在是为难的话,那我们就自己担下这个擅惹事端的罪名!上次我们伤重将死的时候,你派人送来粮水已是救过我们一次了……”胤祥也在哪里拼命点头。
“担?用什么担?!用你们那长满结石硬邦邦的胆子?!”凌啸笑了起来。骂道,“你们两个混球,论身份,连贝子都还在申报之中,论职务,四品的一个游击,抄了人家一个二品方伯,光是一条以下犯上不遵法纪,就可以治得你们圈禁至死!”
两兄弟顿时傻了。他们虽不知道什么是结石,但他们晓得,一旦康熙暴怒起来,太子在旁推波助澜的话,自己两个煌煌春华毓德的金枝玉叶只怕就是一生都完了。
“滚回去睡觉!本将军要和顾先生写折子,恐怕是只有顾先生能够化腐朽为神奇了。”
可备受凌啸推崇的顾贞观却显然是不会帮他写折子的,惺忪着眼睛听完凌啸地介绍,顾先生却是一奚道,“军门难道不知道自己应该什么都不要多说,什么都不要多写吗?你对施世伦的话说得很好啊,据实上奏啊!”
凌啸一摸脑袋,万分苦恼。他当然知道这是一个好办法,但他不能不为胤祥他们遮掩,戴名世的话提醒了他,康熙的大腿不抱紧,自己马上就会为汹汹弹劾给淹没下去。而康熙对这两个家伙的期望,应该是十分高地,交给自己手上不到一个月,就被迫送到宗人府圈禁起来,作为父亲的人之常情,定是会对自己很为不满。
顾贞观听到他说完这些苦恼,更加不以为然,叫嚷道,“小啸,你不会是为了这么一个简单的问题就吵得我不能睡觉吧?不就是十三爷他们抄家的不合理性嘛,你只要搞到他合理,不就成了!现在反正案子卷宗还在胤祥他们手上,还不是想怎么搞就怎么搞!还有,那些死去的扶桑杀手,来得诡异啊。”
“诡异吗?”
顾贞观一副恨铁不成钢,“不诡异,你也要让它变得诡异啊!把那些并不知情地工头工匠狠狠地打一顿,最后往施世伦那里一扔,这可也是你的脱罪良机啊。皇上会怎么想,会想到你是受害者啊,历来审案断案有打苦主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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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没事?”
“这样都没有事情?还有没有天理啊,这个毒药都毒到亲王身上了,皇上怎么就护住不办呢?哪怕是给他一个小小地降职处分,你信不信,北京城里马上就会有几十家放鞭炮庆祝的!”
“是啊,搞什么罚俸一年,那点银子算个什么?”
六月初九的朝会一过,立刻就有三三两两的官员聚在御街上交头接耳地议论纷纷,这倒不是他们喜欢惊讶,实在是皇上朝会上就亲王自缢案件对凌啸太宽纵了,竟然没有重处凌啸,只是恩赐恭亲王世子原爵而袭,免于问常宁贪腐之罪就散朝了。
“你们说,会不会是有人帮凌啸在说话开脱啊?”
总算有一个清白人揣摩出了点味道。是啊。一个开府建衙地当朝亲王皇弟,就这么死去,起源就在于凌啸的插手湖北案件。虽是证实了常宁王爷却有罪责,但无论如何,在结果上逼得一个王爷自杀而死,那处事不谨的诛心之罪。要是没有相当分量的人帮凌啸求情,康熙岂是能这样轻轻放下?
不错,是有人帮了凌啸的忙,但这些官员没有料到,帮忙地是常宁自己,还有那群湖北地官员。
康熙这段时间的日子,过得本是无比的爽心惬意,黄金到手,国土倍增,除了东南微有不稳以外。他几乎是到了文治武功的巅峰之上,所以,这段时间,他默许了文臣们上表要求皇帝九月登泰山封禅的事情,心中无比意淫日后自己在君王排名榜上的地位。这种轻松且微带期待的快乐日子。一直持续到他接到常宁的遗折和湖北大员们的奏折。
亲弟弟死了!
遗折开篇的第一句话,就是“君子贤其贤而亲其亲,小人乐其乐而利其利”这句出自大学之道地话。遗折之中,常宁自称堕欲小人,但此欲非彼欲。乃是如佛家所谓嗔戒一样的报复欲望,“臣弟常恨志大才疏,先乃见弃于皇兄。复又受辱于凌啸,欲以一府邸压制凌啸气焰而不得,终至身干国法而无颜芶存于世。皆心胸无阔致咎由自取矣。然则,皇兄又何尝无可垢议?皇上欲贤凌啸之贤,可,却何以不既贤凌啸又亲臣弟,奈何以扫臣弟之颜为凌啸面上之贴金?臣弟至死不悟!”
打不赢哭也要哭赢的执拗性子,帮了凌啸的第一个忙,这寻常兄弟间才能使出的性子。使得常宁地遗折看起来,根本就不像是临终善言,字里行间就像是一份要到黄泉之下告状的檄文。
震惊过后的康熙,愤怒起来,他既恼火弟弟不懂得自己作为一个皇帝的难处,也很不满凌啸的多管闲事和处事不谨。从常宁地奏折来看,常宁把凌啸恨得牙痒痒,换了是施世伦或者任何一个人来主办这个案子,常宁都绝对不会死,但落在凌啸的手上,常宁不气死,也要羞死。
作为皇帝,无疑对自己是最宽厚的。康熙觉得自己很冤枉,也很气愤凌啸地不争气,这个混账家伙,什么时间改一改那见石头踢三脚的臭脾气,不就是三十万两吗?最多朕再拨款或者你自己先补贴着,容施世伦慢慢查嘛,犯得着抄家抄出这么大又难以善后的事情?
但是,当康熙把凌啸、施世伦、思德安、杨思谦的奏折详细看完之后,那口气顿时就平静了下来。
“衡臣,你来看看这些奏折吧,看看有什么不同之处,或者事情的原委过程有什么出入。”康熙对着棋盘,示意送奏折来的佟国维和他下两盘,却对早就伺候而立的张廷玉道。
这些奏折,两个宰相早已经看过,就是为了防备着康熙要他们说自己的意见。佟国维一边捡着棋子,却发现自己的手心汗沾得棋子都有些滑滑地,心中暗叫侥幸。幸好康熙没有点自己的名字,要不然的话,被凌啸死死捏住了把柄的他只得再次为凌啸好话一次了,可关键的问题是,老是帮凌啸灭火和说好话,老子佟国维还是个八爷党么?干脆就叫驸马党算了!
张廷玉却是手心无汗的,汗都在背心里面流着。打死他都不相信凌啸会抄掉通古柯的家,尽管凌啸在北京那么牛逼,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康熙要他凌啸这么干的。假装看了半晌的奏折,张廷玉干巴道,“臣没有发觉他们说的有什么不同,除了那些东夷刺客确实还没有查清楚之外,事情都很清楚了。就是那刺客,以臣的想法,当是由福建反贼所派,按说不该是恭王爷的死士。”
康熙一边放下棋子,一边无油盐道,“那难说的紧,索额图刺杀朕的时候,还不是一样有扶桑人?”张廷玉和佟国维一起发愣,什么跟什么啊,常宁有这个胆子,还不如来刺杀皇上呢!正心中琢磨,却听康熙又道,“衡臣,你没有发现,凌啸的折子中没有提到胤祥胤禵,但其他三个人都提到了看守之中,有他们哥两个的侍卫吗?”
两个宰相顿时哑然,这点他们还真没有注意呢。
张廷玉重新翻看奏折的时候,康熙苦笑一声,“明日大朝之前,以八百里驿马赐胤祥胤禵熊胆,让他们和自己的比比看!”
康熙御赐的熊胆送到胤祥两兄弟手中的时候,已经发臭了。驿马是在江西鹰潭,方才赶上随即起拔的勤王军,掩鼻看了半天这黄绫包裹的东西,两兄弟才认出是熊胆,百思不得其解的皇子,只得赶来见凌啸讨主意。
凌啸为他们担下干系,虽然挨了一个不痛不痒的罚俸处分,但对他们两人来说,不啻于是在政治命运上挽救了他们的生命,从个人的感情上来讲,他们两个少年已经把凌啸当成了一个真正的姐夫,遇事当然要找他帮忙出出主意。
还没有来到帅帐,就听到凌啸在发脾气,怒吼声在几十步外都可以听得见。“陈劲!现在是要你把福建营分散到各军之中做融合,披甲人和湖北兵连闽地方言都听不懂,如何能行?你为什么还没有办好?”
陈劲是个三十来岁的精干军官,英俊的面庞中颇有黄浩那样的军纪风范,见凌啸发火,虽是有些惧怕,但仍然据实禀报,“将军,不是末将敢违抗军令不办,实在是各营里面都愣是要末将照顾,给他们多拨一点,您可能还不知道吧,各营主官都是西征血战出来的,我实在是难于协调。一碗水若是端平,中军的黄军门他说护标要保护将军您,责任重大且需要做好渗透和反渗透,更需要福建籍士兵。而特军门也说他们是第一线的外围护军,防护起来更加重要。所以末将特来请您示下。”他其实也是很郁闷地。本来怎么分配兵力,是凌啸这个将军一句话的事情,他就是不懂凌啸为什么不直接下个军令。
凌啸一愣,转即心喜。
他是疏忽了这种事情,这些时候都在抓紧时间研究福建的地图,被老多的地名和地形弄得头昏脑胀。行军的事情,他基本上就是交给了何智壮与随军的戴名世在协调,如今听到这其中地原委,“山头主义”这个词又从脑海里闪现出来,幸好自己在混编的时候已经防范了,把手下原有的统属全部打得稀巴烂,现在看来确实有些效果啊。
山头主义历来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但这次自己把士兵和将官全部混编之后,已经让这些家伙们无所谓兵的出身,只在乎将官是谁。和他手下的兵多兵少了。这也差不多是减少山头主义所能到达的最好状态了。
特廷虽自领四营加两个福建营,但现在自己要把福建营分散出去,他自然会有些想法,因为手下莫名少了一千的兵力嘛。而黄浩虽是出身于荆州旗营,但现在任职自己的中军副将。也要抓兵力,竟是和老战友抢起来了。
凌啸收起怒容,嘿嘿一笑道,“强干弱枝和强枝弱干的事情,咱都不干地!传令下去。陈劲你的一千福建营独立出来,先担任语言教习团,六百五去护军营。三百五去中军营,总之,发动全军学习闽地方言的大比武!到福州的时候,组织一次闽地方言考试,胜利的一方就可以得到一次在对方进行挑选调换彪悍士兵地权力!”
陈劲先是微微一愕,但很快就意识到这是一个不错的办法,转移了注意力,又是各凭本事的公平,到时候谁都不能有屁放。但陈劲天生就不太会说恭维话。“喳”地领命一声之后,就往外走去,可到了门口的时候,却很觉不赞叹一声就走,好像太过于木讷,站在那里憋了半天,才想起一个词汇来称赞凌啸的这个决定,“大智若愚啊将军。”
凌啸本来已经在埋头研究地图了,闻言哭笑不得,老子不过是疏忽了这件事情罢了,你居然冠以大智若愚地评价,当即把脸一板,吓得陈劲满脸通红地直摆手跑了出去。
看着两兄弟拿来的臭熊胆,和他们的疑问,凌啸掩鼻笑骂着避重就轻道,“臭死人了,这个东西也是熊胆,这么小?”胤祥急得额头直冒汗,双手盖住了案上地地图,“姐夫,你就说说皇阿玛是什么意思,帮我们参详参详吧!你不知道,皇阿玛不会无缘无故在大热天赏赐这东西给我们的。”
凌啸实在想逗一逗这两个家伙,笑道,“听说熊胆可以清火祛燥,皇阿玛也许是怕你们行军辛苦,专程给你们送来这般珍贵之物,既是春风皇恩,也是舔犊之情嘛。君有赐不可辞,你们还是好好地准备些去腥臭的香料,比如葱姜大蒜花椒,将就着烧了吃吧!”
哇~!哇~!
两人一起大呕,好不容易吐完,看一眼很认真的凌啸,再看看那熊胆,又是一阵长呕,弄得凌啸大为郁闷,你们是为熊胆呕,还是看了我作呕?
胤禵边擦嘴边摇摇头,拧着眉头苦思道,“不对啊姐夫,你可知道我们西北军中的时候,皇阿玛可是拿我们当成是普通的先锋,这一次我们随你来历练,怎么可能会独特地给我们这般待遇?更何况,皇上不会不。知道天气炎热,这东西怎么能经得过长途传输?难道是皇阿玛在京城出了什么事情,要咱们两个回京护驾?!”
看到胤祥也是面色大变,凌啸真是服了这两个心在京城那把椅子的阿哥,怒道,“你们两个胡扯些什么屁话,要护驾的话,现在也是先传信给我!愣是这都不懂,皇阿玛的意思,就是要告诉你们,他已经知道了你们在武昌地胡作非为。两层意思,一是说你们的胆子比这个不会小,二是说,既然胆子这么大,到时候万一打起仗来,可别要当狗熊!”
胤禵恍然大悟,“大智若愚啊姐夫。”凌啸委实郁闷,老子我是那种长得傻乎乎的模样吗?胤祥却兴奋得眼睛放光,把康熙的责问早就扔到了九霄云外,“姐夫,真的有仗要打不成?!”
“马上带着这个臭东西滚,打仗不打仗的,本将军还不知道,但是你们还不叫人进来打扫的话,本将军知道要办你们一个随处大小……泼污的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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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不会打仗,凌啸是的确不知道的,但大军越过铁牛关,入邵武府正式踏上福建的土地之后,凌啸细观民生民心,却是忧心忡忡起来。
闽地多丘陵山脉,交通极为不便,像邵武府这样还有富屯溪水路为进出之路的,已经是颇为富裕之地,但就是这样的富庶之地,在凌啸的眼中看来,即使不以现代人眼光来看,他们也要比那湖北平原差上许多。在狭窄的官道上行军,不时可以看到衣不蔽体的百姓经过,要不是凌啸向来以军令为先,这群子大老爷们看到几乎露腚显乳的女子时,肯定会大声喧笑的。
若只是穷困倒也罢了,关键是沿途的百姓看到这只衣着光鲜,兵甲精奇的军队时候,眼中要么是漠然的空洞,要么是仇恨的红光。
“陈劲,这里的百姓们似乎不太喜欢朝廷的军队,你能告诉本将军是为什么吗?”当有个不太懂事的小孩子在山坡上向勤王军扔了一块石头的时候,凌啸吓了一跳。寻常小民百姓家的小孩子,看到这么样一只大军,要么吓得屁滚尿流,要么就是崇拜地望着,却绝对不敢向军队扔石头的。仇恨都做到从娃娃抓起了,难道这里是加沙西岸?难道这里是伊拉克?
陈劲的汗一下子就流了出来,凌啸的问题问得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看到两个阿哥也望着他,陈劲更加心慌,刚想囫囵着回答,却听到凌啸问道,“是不是南明和郑氏的很多反抗势力在被围剿的时候,都逃进了大山之中,而进剿的军队杀戮的太重,导致这里几十年民怨很深?”
既然驸马爷自己猜到了来龙去脉,陈劲也就使劲地点点头。胤禵见凌啸有些发怔地望着那山坡上的小孩默然不语,笑道,“将军,那不过是个小孩子罢了,也许天生就很倔强暴躁,哪里会有什么几十年都铭记仇恨的道理,若是这样的话,那扬州和嘉定不早就反得稀巴烂了,您且把心放下,待咱们到了福州城,再好好地行些抚慰政策,定可以重新获取民心的。”
胤祥受老四和邬思道的熏陶很深,见识要明白一些,蹙眉道,“关键是扬州的百姓能够吃饱穿足,可这里竟然贫困如斯,百姓们难免会受到一些别有用心人的调拨,那可就不好办了。再说我们将军不是浙闽总督,政令不由手出,除了镇守和打仗以外,哪里能指手画脚?”
听到他们争论,凌啸却是苦笑一声,要是有的选择,他恨不得现在就回去,“看样子,这仇恨不仅仅是五十年前的南明之战留下的,颇似新仇旧恨齐发作,说不定时至今日,福建官府都还在时常地进山围剿知无堂,一样造成了滥杀,酿造了新的仇恨!”
邵武府最北的光泽县县令赶来迎接新任将军,很快就告诉了凌啸,这钟论断是对的。
知无堂在福建的肆虐程度,达到了在外省难以想象的地步,他们已经远离了繁华城市,专选择僻静的乡村,杀保甲,攻官差,抗租抗祱抗徭役,反贼虽是人数不多,但和一些山贼响马勾结起来之后,几乎遍及了整个福建各县的乡村,无论是县里的长官,还是镇上的乡绅,都是非常的烦恼和恐惧,不得不四处建立防御性的围屋。
凌啸停言一愣,围屋?这么有名的民间建筑,居然是在这种形式下出现的?
“将军,不好了,在前方讶龙隘口处,我们的前锋中了毒!”
讶龙隘是进入光泽县城前的最后一个险要地势了。
打过台湾的多赞率领两个营担任着全军的前锋,他是在到了讶龙隘口的时候,才发现有士兵和战马陆陆续续地倒下去,不到半个时辰,竟是萎靡下去了近三百人,多赞开始的时候还以为是天气炎热而中了暑,可上吐下泻的症状又不像,军医很快就检查出来,他们都是中了一种叫做斯兰草汁的剧毒,所幸是下在了水中稀释许多,只要绿豆甘草解毒即可,若是下在饭菜之中,可就会毒死一大群的人。
倒下去将士,大都是游击蒋成昭所率的先锋营,而游击陈志松的五百人却没有事情,多赞细问之下,这才明白过来。刚才的行军开道过程中,天气炎热之下,蒋成昭的人马在隘口以北二十里的一个大野池塘中饮马的时候,程志松见人马挤不进去,就赶到了前面的一个村落里面饮马喝水。现在基本上可以断定的是,蒋成昭他们饮马的野塘子被人施了毒。
多赞一面派人紧急向凌啸汇报,一面火冒三丈地要回头搜捕下毒之人,倒是讶龙隘口的守军把总苦笑道,“多大人,现在去,恐怕已经迟了,那些人只要一得手,就往那山林子中一藏,茫茫林草之中,竟是连影子都看不到的。卑职这里不知道受了多少次这样的罪,弄得我们出外巡逻,还要自己在隘楼院子地水井里面打水带着上路。或者带个小猫小狗什么的试毒。这还不算什么,有时候走着走着,那草丛之中就藏着捕兽夹子,或者深林子里面射出一只喂毒的冷箭,您看,我们的这一汛两百人。缺员竟到了一半左右,谁没有受到过这样的荼毒?这日子啊,苦着呢!”
多赞和两个游击倒吸一口冷气,这还是大清国的治下吗?三人面面相觑之下,都是产生了一个怎么活得下去地想法,再看向这个把总的时候,未免就有了相当钦佩的眼神。
这种钦佩的眼神,闻讯赶来的凌啸却并没有赐予这个把总,而是给了那些讶龙隘的剩余一百士兵,他们缺手跛脚的大有人在。“操,好一个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
金虎和黄浩特廷都被这种残酷给震惊了。黄浩在京城捡回了一条命,千辛万苦地追到了军中,伤势复原不几天,看到这些当地守军的惨样。心中很是不忿,男儿大丈夫厮杀一场,若是战死沙场之上倒也不失于轰轰烈烈,要是这样子被锈刀子慢慢地割死,那就别提有多憋屈郁闷了。
特廷是正牌子满人。见到此种场景,脸都有些发绿,问道。“你们这里的旗营都驻扎在何处?”把总很是欢喜自己得到了同情,毕恭毕敬可怜兮兮道,“回这位爷地话,我省旗营都驻扎在福州,原先也有两个副都统分驻泉州和延平府南平县的,不过去年全部回福州去了。他们的兵员损耗比我们还要严重,反贼们袭击他们的兴趣,比对我们要大多了。”
此言一出,众人都看向凌啸默然不语。大家现在都成了汉军旗营,在反贼的眼中,已经无所谓地汉军旗人和满人的区别了,一万多人的行军规模,尚且敢下阴手施毒,那要是少些的军队,还不被人给死命地玩啊!
仇恨倒也罢了,可民风竟然剽悍如此,凌啸也百思不得其解,忽地想起一个问题,“平定耿精忠作乱和姚启圣平台之时,可曾都招募过兵勇?”把总大拍马屁道,“将军爷您是问道关键处了。耿精忠招过兵加入反叛,朝廷也募兵进行平叛,姚王八…………姚总督也曾招过两万募勇搞禁海内迁。如今的贼子们当中,就很有些是以前地募勇,归田之后不安本分,竟是比我们还会打仗呢!”
这只是凌啸从这个下级把总口中知道的皮毛,当凌啸随那光泽县令进入县城之后,县令给他出示了一本《政令训辑要》,凌啸才看了县令指给他看的一页,骇然而起,心中真地十分后悔没有去西北和西伯利亚。
这是一份原福州将军的奏章:“自我朝定鼎以来,闽地一叛于郑成功,再叛于耿精忠,兵民习见悖逆,人心机变异常。继自征讨台湾之役,添设营兵不下十数万,原督臣姚启圣募养战士不下两万人,四方不逞之徒又复强半入闽。闽省之民,多由兵归田而来,率多强悍,且与绿营兵勇眉眼来去,致闽省绿营,则较它省殊不可靠。区区万余兵的八旗驻防,对付六七万时降时叛的绿营,尚且战守不敷,更遑论承担镇守全省地方之任!”(明月注,真实史料略修饰。)
七万时叛时降的绿营竟和反贼之间可能有联系,还加上十数万藏兵于民的退伍军人,在新仇旧恨的内有动力之下,哪里经得住知无堂的策反和唆使?这糜烂也未免糜烂得太吓人的地步了吧!
现在地形势让凌啸始料未及,本还妄想着什么招抚与清剿并重的路子,通过消灭顽固者、威慑支持者、分化其社会基础和拉拢大部分下层百姓的,如今看来,竟是连安心前往福州都有些麻烦,其他的着实遑论。
凌啸当即决定,全军即日起急速赶路,早一天到达福州,与他能直接统辖的原福州旗营会合起来,才能真正做好大变在即的迎战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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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福州城三十里的大嘉山南麓,有一处古人的陵墓,虽是破败不堪,但石翁仲、石虎、石马、旗杆石尽皆齐备,一块刻着“故后宋开国丞相李忠定公墓”的石碑,显是这是南宋抗金名将李纲的坟茔。
凌晨的夜色下,六月十八的明月高照,让这片坟茔显得蓝汪汪的。随着几声咕咕的猫头鹰叫声,墓后的柏树林中忽地亮起了一支火把,在这明月皎皎的普照之下,并不是特别的显眼,但足够有心人看见了。猫头鹰声音响处,迅速地站起来两个黑影,向柏树林猫腰跑了过去,却在林子的边缘站住身形。
“你要见堂主有什么事情?难道你就不知道越是关键时刻,越是不能瞎来吗?这么样跑出来,万一被人看见了,可是要误了大事的。”林中有一个声音传了出来,却刚刚足够两个林外人听分明。
“属下是前来禀报两件事情的,一件是削鳞行动失败,而另外一件事情是鱼鳞已经到了延平府附近,正向福州日夜兼程而来,不出三日就要进入福州了。请坛主示下,是要继续开展削鳞,还是各尿各的尿,任他进入福州城?”一个健壮无比的黑影躬身道,神情言语都非常的恭敬和小心,显然是个上下级的关系。
林中人半晌都没有说话,显是也思量了一番,最后才下定决心道,“削鳞与否,本坛主自会考量,不用你来布置,否则万一失败而致使你暴露出来,对缺少高级将领的我们来说,着实得不偿失。所谓骄兵必败,这个鱼鳞迭胜之下,必定会轻敌的,若是能成功在秋收前发动,相信你和本堂暗子定会给他一个不能翻身的结局。你还是抓紧招揽要紧人员,兄弟们继续辅助你行动。”
此话说完,两个黑影一起躬身离去,林中火光熄灭,一切恢复了寂静。
夏天的天色很快放明,朝露里微有凉爽清风拂过,这股风也拂过离李纲墓十五里外的福建提标大营。大营里面却是弥漫着紧张的气氛,与这清爽的早晨很不协调,因为,在大营的辕门四周的栅栏上,竟是悬挂着几十颗人头,散发出一阵恶臭,有的已经腐烂得露出了人头,有的却还是新鲜的红肉绽现,显然是杀了不久。
巡营的士兵们齐步持械走过,却无论哨官还是兵卒,都不自觉地闪开了眼神,不愿意去看那些人头,因为,这些人头,大都在半月之前还长在战友同袍的脖子上,路提督吴英军门的一纸陆肃反令,让这些人先后丢掉了脑袋。大营之中,大多数人并不相信这些人是反贼,可明明白白的勾结反贼的书信一一被搜查出来的时候,任何人都很难为他们辩白。
吴英接替李照竹升任陆路提督不到四个月,他此刻就坐在大帐之内,对前来请示是否早操的中军副将摇摇头,满脸的不可思议道,“本提督一晚上都没有睡好,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连章四守竟也是一个反贼?!这件事情,真是匪夷所思,要不是你俞长缨搜出了书信铁证,本提督还真是不敢相信,要知道,当日可是他把我从征台的海滩上背下来的啊。俞长缨,你能不能确定那份书信的真实性?”
俞长缨似乎也没有睡好,眼睛里面还有血丝,也蹙眉道,“军门,属下也觉得不敢相信,像章四守这样的参将级别而投知无堂反贼的,除了湖北的郑勇以外,全国再无先例,真是丢我们的脸啊。想那湖广总督吴椣,都受了郑勇通敌案子的牵累,军门,可疑之员不可用啊,万一是真的纵容惹出了祸事,还真不如现在就上报总督大人和朝廷,这不仅对军门您好,对章四守兄弟,更是给了他一个申冤和投诚的机会啊。”
吴英刚刚一点头,就听到亲兵赶到帐前,高声道,“报──!吴军门,郭制台宪令,即刻点齐八千兵马,赶紧随赖将军的旗营去黄龙岗接应勤王军!”
两人一齐大愕,勤王军怎么啦?
勤王军在一场暴雨和洪水之后,暂时失去了踪迹,驿站将信息艰难地送到了福州,弄得福州官场非常紧张,尤其是在清出道路赶到黄龙岗,看到被洪水冲得到处都是的辎重的时候,赖塔台和吴英全都傻了眼。
但勤王军却并没有在洪水之中覆灭。
一夜台风暴雨,山洪暴发的时候,正在黄龙岗官道附近扎营的勤王军一下子陷入了滔滔洪水的包围之中,十几道自山上泄下来的奔腾如蟒的山涧水,泛着可怕的土红色在军营的边上注入猛涨的闽江,凌啸看着依山而扎的营地,越来越担心背后所靠的这处砂岩山垭。但此时他们却无能为力了,黑夜里瓢泼大雨,往哪里走都是危险的,倒不如祈祷这背后的山体不会滑坡。
在全军的惴惴祈祷之中,天色慢慢亮了,这一夜虽是有惊无险,但他们马上就发现了一个大问题,大雨下得更加疯狂,并伴随着可以把人刮得直倒的大风,在看也看不太清楚的漫天水幕里,道路也失去了踪迹,而最要命的是,那些山涧水越发色浓和粘稠起来,其中甚至还有可以偶尔看到的拳头大小的石头。凌啸的直觉是,快点闪,泥石流恐怕就要来了。
山上有了闷闷轰鸣声的时候,凌啸已经命令全军集结起来。向南渡过古田溪貌似很有些痴人说梦,因为这平时温婉如处子地小溪。此刻已经成了怒吼的汪洋,不细心看的话,不要说渡口了,连堤岸都不过是高出一线罢了。
“向东北,往古田县城进发!”凌啸痛下决心,盆泼大雨中翻山越岭。无疑是既辛苦又艰难,还要抛弃掉大部分的辎重才行,但这一切都要比葬身洪水之中要好得多,湖北兵或许能够有擅泳者可以挣扎几下,那些来自盛京的披甲可就不会有什么机会的。
在茫茫山地林海中苦苦跋涉了一整天地时间,勤王军却发现,不知不觉中雨已经停了下来,当暮色之中一座县城出现在视野之中时,筋疲力尽的勤王军将士忍不住欢呼起来,尤其是那矗立在城中的吉祥寺塔。更让这群人感觉到了被窝般的温暖。
凌啸也很高兴,命令全军进入古田县城,但就在这时候,城门处突然杀声震天,成群结队的官兵衙役拥了出来。居然四处逃窜起来,后面竟是跟了如蝗虫一样密集的百姓,手持着镰刀斧头铁锹锄头,正在追杀前面这群人。
“首义了?首义了!”凌啸喃喃自语道。
金虎头皮一麻,看看那些鹑衣百结的百姓无不咬牙切齿地追赶着官兵。也不敢相信地道,“造反了?造反了!”
眼尖的逃命者很快就发现了勤王军,立刻就靠拢过来。而眼尖的老百姓却在一个三十岁汉子的指挥下,迅速地退回到城中,匆匆关上了城门,拉起了吊桥。勤王军凭借着骑兵优势,本可以轻而易举地抢先进到城中地,但凌啸犹豫了一下,眼睁睁地望着这些人占领了城池。“围起来吧!派人去福州报信。”凌啸实在是提不起杀戮这些百姓的劲头,叫过那些溃逃出来的官兵衙役了解情况。
古田县城里面是从下午申时开始乱的,事情的点火索却是因为县令张贴了一张巡抚衙门下发地《重申保甲令》。以图加强对乡村中对控制和威慑,本来这就是一个容易引起老百姓反感的依法重典严打令,无奈这古田县令自己却是个贪腐到了疯狂的家伙,竟然乘机要求人均缴纳两千钱的治保保证金,正是所谓“夺泥燕口,削铁针头,刮金佛面细搜求,何处觅有。蚊子腹内剜脂油,鹭鸶脚上劈精肉一一一亏老先生下手!”
民愤迅速在这个县城之中蔓延开来,本来就是腊月天里燥得干绷绷的柴火一样,哪里见得这样地火星?当屠户猪肉温把剔骨刀往腰中一别,说声说理去,立刻就是市井云从,一下子从四面八方拥向县衙。可惜县令老先生还不知死期将至,愣是要将为首三十人枷示三日,结果在众目睽睽之下,愣是被猪肉温一刀劈倒在地,“贼老天,鞑子无道民弗可安生,爷们儿反了!”这声反了,竟是满城响应,连城里面的一哨营兵,也大都视若无睹地袖手旁观,这群平日里作威作福的衙役和营官只好赶紧逃了出来。
凌啸一阵庆幸,也更是担忧,像这种事情,最怕有个带头地,一城中造反是如此,一省之中更是如此,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幸好在天意的鬼使神差之中,自己来得及时,兵马迅速将这个县城给死死围住了,要不然,无论是官方和民间的消息泄露出去,立刻就是各地模仿一片。
金虎特廷等将领看着凌啸,等待着他发攻城令,以一低矮土城郭,内外皆无军械防备,仅仅是两三千乌合之众,如何能抵挡得住勤王军的攻城,“爷,天快黑了,这失地之责很重的,我们正好来在这里,不管显然是不行的。而且我们粮草尽失,弟兄们明日就得断炊,爷,攻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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循着一些没被雨水冲刷掉的行军痕迹,福州的兵马很快就在第二天下午找到了勤王军,看到环城而列的帐篷和高竖反旗地古田县城,即将卸任的将军赖塔台和提督吴英都是大吃一惊。
官逼民反固然让他们很是吃惊,但就像是一个久已担心被开苞的清倌小妓一样,真正事到床头,也反而就那么回事罢了的顺理成章。他们更加吃惊这勤王军的驸马爷,竟然有兴致玩什么收服民心地耐心游戏。
凌啸并没有攻城。他实在是下不了手。一一对号入座起来的时候,凌啸痛苦地发现,绿营似伪军,而自己却是标标准准地禽兽“皇军”的角色,这就甭提有多郁闷了。关键的问题还不在这里,有些貌似农村包围城市的策略。和凌啸心中敬仰无比的革命策略何其相似,不欲走到反动派绝路上地凌啸想看一看,这些人究竟是不是有着高明的纲领、系统的理论、明确的方向、切实的策略和严密的组织。
勤王军在凌啸的一言而决之下,竟是挨饥受冻地在城外露宿了一晚上。这让在城头忧心忡忡的义军们大为不解,而当凌啸把偷遣出去的信使又送回来的时候,猪肉温等人简直不可以以正常人视凌啸了。信使带来了凌啸那盖上了钦命镇守福州、建州将军大印地劝降书,这份声情并茂,入情辟理的劝降书,让猪肉温大为愤怒,这鞑子的什么将军竟然威胁和利诱他!可市井出身的他。哪里是驾驭人的料子,竟然把这封书信遍示身边临时推举地几个草台将领,却不料看完之后,众人竟是全部漠然不语。
“以三千荷杖之庶民百姓,抗朝廷之铁甲精兵。所凭者何?城坚乎,炮利乎,所驱之兵卒训练有素乎,抑或所用之将孙子白起乎?本将军若要以屠民为乐,恐已于县衙内遗屎三泡矣!奈何围而不攻。诚不欲遗祸黎民,堕为人中之屎。酷吏暴残以致民反,吏故该死而民亦无奈。愤愤然,怒冲冲,本将军曰可谅而免于死!若能平息而投诚,本将军定以功名利禄犒赏有加!然煌煌王师已至,如执迷不悟以心存侥幸,拖累万千军民之性命,殉汝等之可言不可言欲望,亦乃屠民之人中屎,本将军定当簸箕扫帚送至茅厕!诚心愿誓。望汝等勿误人误己,善哉。”
猪肉温乃是出身于绿营的知无堂分子,市井之中以豪侠名远扬,奈何手下皆被派往乡下,麾下的这些草台将领不过是也曾当过几年营兵的狗肉朋友罢了,意志哪里有他这么坚定?何况以猪肉温大字不识一个,除了“汉人地汉人主”朦胧的意识以外,就只剩下一腔地“王候将相宁有种乎”了。但草台将领们却没有那么强烈的封侯拜将欲望,否则又岂会是以寻常老兵退伍归田?看到凌啸的书信,众人心中既恐惧被当成屎尿扫进茅厕,又颇垂涎那唾手可得之功名利禄。
在赖塔台和吴英到达之后半个时辰不到,城中送来一些将领要求投诚谈判地书信。这让最开始对凌啸腹诽不已的赖塔台两人眼睛都直了,而凌啸却苦笑不已。
老子给猪肉温写信,回信的却是一大帮子不相干的手下,现在看来,这知无堂不过是上层有个把见识卓绝的高人,懂得在农村搞策反,却毫无一点严密组织架构和人才储备,连搞个首义,都毫无铁板一块的坚强阵营,何谈控制住全省皆反的辉煌场面?恐怕等真正举省皆反的时候,那种各自为政,山头林立,骄兵悍将,成而茫然的场面,他们自己也难以避免。
凡是不能成功地农民大起义,实际上就是一个灾难,民生的灾难,民族的灾难。
李自成的例子就在五十四年前活生生地摆在哪里!说句老实话,凌啸向来都认为,李自成虽是精神可嘉,但是从他起义的结果来看,他实实在在是个过失上的民族罪人!
你要么就不打,打下了就要守住,守不住就拼了老命把女真人顶住,逃到九宫山去,活着也不是什么英雄。本来别具萌芽的明朝资本主义萌芽,在世界上科技领先的明朝,正是因为李自成的过失,引来了文化相对落后又时时有弱族恐惧症的满族政权,而使得这一切寿终正寝。
“还是本将军来吧!”
凌啸听到将领们关于由谁主持谈判的讨论,笑道,“舍我其谁!”
听说凌啸要亲自披挂上阵,勤王军诸将是大吃一惊,而赖塔台和吴英更是大惑不解,面面相觑之下,两人竟是齐声反对起来,不仅是反对凌啸自己去谈判,更是反对招降。
他们认为,此刻叛军军心不稳,从将帅不同心就可以看得出来,清军正好一鼓作气地攻进城去,即可以立下剿匪的功劳,也能够杀一儆百,杜绝了民众以叛邀名挟反索官的妄想,遏制今后其他各地蜂拥而起的反叛。
赖塔台是即将卸任外调的将军,福州旗营的成败都与他关系不大了,吴英已经做到了从一品提督,在汉人中已是顶尖,功劳二字对于他们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但责任一词,却可以牵连到他们的官鑯,“绥靖养痈”的恶名,他们两人却是万万不能承担的。
见凌啸嘿然沉思着两位福建武官的建议,戴名世急了,真要是照着两个人的说法,不仅是反叛的人绝无活路,只怕是那满古田县城的百姓都要遭殃,但他只是凌啸的幕僚,这种场合怎么能够说得上话?心中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地责问自己,戴名世啊,戴名世,你莫非是疯了,好端端地投什么凌啸的幕下?无论凌啸这个满人怎么样爱民,无论他和其他女真贵族有怎么样的不同,涉及到满清政权安危的叛乱,他又怎么会不大开杀戒?眼看着扬州十日就要来临。自己赫然就是一个帮凶,这可怎生是好?
“绥靖养痈?本将军就是要绥靖养痈!”
凌啸考量了良久,嘿然一笑而昂然起身笑道,“两位向来镇守福建,可曾知道,七万绿营兵与十几万退伍营兵眉眼传情藕断丝连?可曾知道这些退伍兵就是知无堂策反地主力?试问一省之地三百万黔首中。何可为反贼之中坚?往昔之时叛时降的绿营兵也!杀戮,不能解决最终的问题,徒然增加切齿的仇恨,为日后更大的反叛埋下恶因。而招降,则是将这种不可以掌握的力量放到可控制地自家囊中,尽一切力量去化解和分散!赖兄是拍拍屁股就可以走了,老弟我和吴军门却还要厮守福建一阵子,更大的反叛,我们承受不起!”
赖塔台老脸一红没有言声,吴英却愕然问道。“驸马爷,那可是十几万的退伍兵丁和七万绿营啊,全部招降?”
凌啸下定决心,“招!全部招到军中,本将军会给皇上上奏折。申明我的这一思路,或打散分往西北和北疆,或散布于内地各绿营之中。朝廷刚刚有了大量的赔款,正是养得起他们的时候。民有活路,焉会群起亡命?纵有小股冥顽不灵者。但我这釜底抽薪一出,就算是有万把知无堂堂众,也无可虑!”
吴英和戴名世等人倒吸一口凉气。莫说福建了,就是环顾宇内,除了皇帝以外,一口气招纳十几万有叛军之嫌的退伍营兵重批战袍,谁有这般心胸?!更何况凌啸的那来自现代博弈的“可控制”指导思想,真是闻所未闻的骇人听闻。招降地事情历代都有,但从来都是要么屡剿不赢,要么无伤大雅,可如今凌啸显然是在拿自己的前程身家。在赌这重新武装起来的福建十几万强横老兵不会再反!
吴英既骇然于凌啸的心胸气度,也深知作为陆路提督的自己,已经与这件事情搭上了干系,一旦今日投了凌啸地赞成票,日后如果失策,他立刻就是抄家革职的嫌疑之地,谁叫自己是个汉人的?当下,吴英五内无主,推诿道,“驸马爷,全部招降的事情所涉极大,似乎还要看皇上的旨意与郭制台地宪肯,时间上也非一日之功,不如咱们就先把眼前这古田叛贼先行虚言招抚,以观测朝廷的意思,如何?”
凌啸深知这就是自己和官僚的区别,也不想和他啰唆太多,刚刚点头,却见金虎为首地勤王军将领跪了一地,焦急道,“爷,此事万万不可您亲自前去,紫缰皮条的当朝驸马,您是何等身份?若是其中藏有知无堂的强徒,岂不是危险,不如派了我等中任何一人,循您指示谈判即可。”
若凌啸说自己不怕死,只怕连老天爷也会感叹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的,但凌啸有说不出的苦衷。死不死的事情,自从踏上了福建的土地,就早已经容不得他了,叛军之中固然有知无堂反贼,难道那福州城的官弁之中就没有了吗?内强保安,外强刺探,方才是确保之道,若是自己无意间碰到的古田叛乱,也会有孜。孜求刺地知无堂反贼,那只能说是命运的安排了。呆在军中重甲环伺,也许是安全的,但若是时刻不能离开军队,自己还能在这片土地上有何作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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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判,在凌啸的坚持下,由他亲自主持进行。
两军相陈的古田西门外,经胡骏改组后的何园亲卫手持如林的鸟铳,环护着凌啸,在一间小棚子里面进行着谈判。戴名世、黄浩、特廷三人相陪,都是手心里捏了一把的汗。
但令凌啸众人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猪肉温竟然也到了。
这是一个袒胸露怀的汉子,许是他发现了自己部下的离心,许是他看到城外又来了清兵,总之,他出乎谈判双方的预料,带着自己的一帮手下来到了西门外的和谈现场,斗鸡一样地熟视草台将领们良久,红眼冷笑道,“尔等无义,温某却不能不仁,好歹也是随了我一场的兄弟,就用我的头,来搭你们的台,用我的血,来染你们的红顶子!”
三百枝鸟枪护卫之下地凌啸。不言声地望着这猪肉温,细细观察他属下那些人的反应,说句心里话,凌啸此刻真有把他们一锅端掉的冲动,但猪肉温身为知无堂的代表,那些草台将领则可以折射出十数万退伍营兵的期望和梦想。凌啸就是要看看。知无堂究竟在怎么样的程度上抓住了这些人地心。
看到草台将领们都在干笑汗颜,猪肉温冷哼一声,“这位将军大人,不必这么样冷漠吧。要不是怕勤王军会屠尽满城百姓,加上古田没有大炮,温某真的会在城墙上给你一下。我既然敢来,命是不想要的了,只要你真的不屠城,一命何惜?看来你的那些狗屁外委把总之类的小屁官,这下子都有了销路。不过,你也未必能放心得下他们这群造反的人吧,我倒有个主意。将军你可以先把他们用些空头职衔招抚着,待风声一但缓和下来,再慢慢地明升暗降。或者像宋江一百零八将一样地架空折磨,不就可以了吗?”
猪肉温此言一出,众草台将领齐齐变色。
老子要是不知道你没有炮,怎么会到这里冒险?凌啸叹了一口气,施施然道。“本将军勤王军铁蹄之下,破此小城,无异于石碾过齑粉。胜之不武,屠之不仁,诚怜惜小民百姓,方才和你们聊聊,无论是破城而入,还是今后的软刀子杀人,你们这些人的性命,已经在本将军的手心里拽着!可你们怎么不想一想,本将军为何要放你们一条生路?”
他地这话也许真假参半。但可以轻易取胜,却是不争的事实。猪肉温不由得一愣,“为什么?”
“因为世间总要有个公道!县官不仁,为祸乡里,鱼肉百姓,官逼民反,首作俑者不在于民而在于贪官奸胥,责任所在不罪于民而过于朝廷任用!故本将军许你们投降活命,以另一种方式为百姓造福。比如,做个我勤王军的特聘千总,专门巡查各地的县官官声,残民害民的,你们尽管闹腾,要闹腾得这群忘八蛋贪官活不下去,老百姓自然就可以活了!”
凌啸站起身来,环视已经被他地异端邪说所震撼的敌我众人,神情落寞得十分凄苦。
戴名世就在他的身边,细细凝视这个满族将军,心头竟是掀起了惊涛骇浪,这似曾相识的话语多么像是黄宗羲顾炎武的著述,那可是饱受朝廷和康熙批判地大逆之言,更为可怖的是,黄宗羲顾炎武只是提出了君主和朝廷要体恤民意,天下是百姓的天下罢了,如今凌啸地话里竟有对官逼民反的同情和开脱,就差叫出“造反有理”的口号了,这如何不让众人胆战心惊?
猪肉温已经是张开嘴不知道说什么好,而那些草台将领更是目瞪口呆。半晌方才都醒过神来,这竟是要咱们当个专业的造反贩子,要是朝廷追究和知无堂忌恨起来,其中的风险不想可知,还不如现在就被杀了,起码说不定还可以保全家人!
有人马上呐呐道,“驸马爷,我们,我们只是想要活去下,当个小小的不入流都可以了,六品千总那等大官,小的们不敢奢望,也不是那块料子啊!”
“不入流?”凌啸嘿嘿一笑,“太没有追求了吧,起码也要给个七品把总!”
众人连忙摆手,“最多从九品的额外外委。”
勤王军诸人哭笑不得,要官的嫌官大,给官地嫌官小,乱了!
猪肉温红着脸感到很丢人,一声长叹,看来咱们知无堂找这些屁大事情都不敢担待的退伍营兵,真的是认错了人。
凌啸却得意地心中欢呼雀跃,妈的,胡说八道诈了一下就试探出来了,胆子就只有这么大啊,真的想要当什么千总,老子又不是皇帝也不是总督,还不如直接把你们给杀了算了!
招降进行得异常顺利,凌啸扔出了三十几个小军官的职务,在一纸对天发誓赦免并既往不咎全体军民的布告上,盖了自己的建州将军大印之后,勤王军进入了古田县城受降。
朝廷的七品县令死了,县丞主薄县尉典史巡检驿丞税使也死了,就连几个平日里为非作歹的六房师爷也被愤怒的人们给杀死了,但他们还算是幸运的,比起县令被人喂了狗的下场来说,他们起码留下了一个全尸。
吴英看了那些尸体,颇为不寒而栗,快步赶到县衙大堂去见凌啸,“驸马爷,除了儒学里的教谕和训导以外,一县之中的二十三名官员书吏,竟是死得一个不剩了,这可怎么向朝廷交代啊?若是一个人都不杀,莫说上书房六部和都察院,就是郭制台那里也说不过去啊。”凌啸只是不能独断的将军,就算他领衔了福建全省的军务,但也只能在功绩考核上对吴英的绿营进行业务指导,而一应的委任和调动,却是浙闽总督郭世隆说了算的,这让同样身为五大员的吴英很是想随便杀几个领头之人,好尽快赶回福州向郭世隆交差。
听了吴英的话,凌啸真想给他三个大耳刮子,这***还是不是汉人?正心烦地要给吴英上一课的时候,猛地听见县衙外边的喧哗之声猛起,诧异的两人放下话头,连忙快步赶到衙门门口。却被眼前地情况给惊呆了。
在几个中军军佐的叫好声里,两个孔武的小年轻像是抱草垛一样,各自搂。住衙门前的石狮子步伐稳健地趟着圈圈,不下于千斤之重的石狮子,被他们举重若轻地玩着,还不时地敢翘起一只脚玩什么金鸡独立。凌啸自认不发功的时候,连三百斤都未必能抱得起来,当下也忍不住叫好喝彩。
“射,这两个年轻人说是想投军旅报效朝廷,听说射喜好勇士,他们特地前来毛遂自荐地。”瞧瞧靠上来说话的是亲卫小队长冯斗,这个湖北囚工出身的家伙,舌头总是不会打弯,把凌啸规定在特定环境里的称呼SlE,愣是念成了射字。
凌啸一愣。投军?全省各地都设有兵部的绿营招募处,怎么两个年轻人早不去晚不去,偏偏赶在自己来了之后,找上门来投军呢?更何况咱们这是旗营,不是满人和汉军根本就不可能进来的。正在纳闷间。忽听到两个年轻人放下石狮子后大放狂语,“只要你们勤王军中有人能照着做上一遍,我们两兄弟立刻就走人,不是绝活怎么能混饭吃,咱们绝对不在这里丢人现眼。”
凌啸刚想说话。戴名世一脚从县衙踏出来,手中拽着一份。文稿,在人群中寻找凌啸和吴英。眼神忽地瞧到两个年轻人脸上,顿时就傻了眼愕然道,“两位世兄,你们不是在河南老家么,怎么在古田?”两个年轻人一看到戴名世,立刻就吓了一跳,面色微微有些苍白,慌乱地躬身道。“我两个是出外游学至此,本想去先贤朱熹公故乡一看,却不料途经这里,一时间兴致所致,想来弃笔投戎。不知老师又何以在此?”
事情越来越有趣了,凌啸笑眯眯地看着他们师徒二人,直觉地感到这两人来得蹊跷。但是,在县衙之中得知了这两人的身份之后,凌啸不禁哑然而笑,他已经顾不上两个年轻人来得蹊跷不蹊跷了。
凌啸很想找个文史学家,告诉他自己的考古发现,现在终于知道了,方苞这家伙总共就两篇文章写得好,《狱中杂记》和《左忠毅公逸事》,偏偏这两篇文章都与戴名世有关。前者是受到了戴名世文字狱的牵累,在天牢里面关着所写的,而后者写左光斗和史可法,完全也是戴名世告诉他素材地。因为,眼前这两个戴名世的学生,就是南明督师史可法的孙子史矢、史勿。尽管是过继来的儿子所生,却也着实有好多史可法的家书文稿,看来戴名世被康熙以追思明朝地罪名杀掉,也确实没有冤枉他!
“你们两个小子,不会是来刺杀我的吧?!”凌啸似笑非笑地突然一句问出,吓得戴名世的手猛地一抖,差点连茶杯都拿不住了,下死眼看着两个学生,“你、你们……”
史矢和史勿强自镇定地端茶笑道,“驸马爷怎可开如此玩笑,那岂不是抄家灭族的大罪?!”两人被凌啸的话语刺激得太过惊骇,竟是连开水滚烫也忘记,猛地一口被烫着,愣是眼泪长流咬牙咧齿地吞咽下去。这一下,连戴名世也看出不对了,他和这两弟子分别十余载,对他们现今地情况是毫不知情的,但想到他们的身世,心头一阵发慌,许园之中被剁成了肉酱地刺客尸体,马上浮现在眼前。
亲卫们在外间听到刺杀两个字,立刻就持刀荷枪地涌进来一大帮子,把凌啸团团护住,凌啸却一摆手,令他们全部下去,看着蠢蠢欲动的两兄弟笑了,“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们的名字应该是喻藏着矢志勿忘四个字。是吗?贵祖的民族气节,我凌啸也是敬佩万分,不过,倘若你们两人硬是要刺杀于我,蝼蚁尚且偷生,我绝对不介意剁掉你们的四肢和剜掉眼舌!”
“驸马爷……”戴名世一惊,却无法把求情的话说下去。
倒是史矢有些意外,“你干吗不直接杀了我们?”
凌啸起身深深对北方一拜,慨然道,“史阁部正气浩然,前可与文天祥齐肩,绝他的香火,恕我做不到。”两兄弟顿时哑然,人家对咱们祖宗这般的尊敬和厚道,哪里下得去手,谓然长叹一声,黯然将双手一伸,道,“看来我们只有束手就擒了。”
凌啸哈哈大笑起来,“束手就擒?你们刺杀过本驸马吗?别跟我说你们是跟踪我地形迹许久,专程前来取我性命的!因为我不相信,直接告诉我你们的目的,看在戴先生的面子上,我可以从轻发落。”古田已经被关防得水泄不通,猪肉温造反也完全是因势而为的突发事件,知无堂怎么会有时间计划针对自己的行刺?
史勿冷笑一声,竟是死志满面般决绝,“大丈夫生有何欢死有何惧!我兄弟二人今日被你看穿,不是你聪明,是顾虑我老师在此和河南家中老父罢了。你们这扬州十日屠杀八十万百姓的凶手,总有一天会遭到报应的,天在看着呢!”
凌啸也冷笑一声,更加死志满面般决绝,“说得好,他们那些凶手,的确需要得到报应,不过,擅自燃起无法成功的造反战火,造成百姓伤亡的凶手,应不应该得到天谴呢?”
哥哥史矢猛地站起来,盯着凌啸怒道,“真是贼喊抓贼!就算我们不反抗,也迟早会被你们满人给活活奴役至死,谈不上什么天谴。还有,你以为我们就不能成功,告诉你,有我等这样已经立下死志的人,这次一定将会成功,到时候,汉家衣冠将重现大地,文郁武胜民安康!”
“你们这算狗屁死志?傻逼!”凌啸忍不住嘴角一撇,粗话竟是脱口向这两个文武双全的年轻人喷去,“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你见过为了革命,故顾不上自家老人子女的人吗?你见过为了革命,烈火焚身连吭都不吭一身的人吗?你见过为了战友们前进,拿自己胸膛去堵住枪眼的人吗?就你们,还顾忌到戴先生和家中老小的模样,称得上屁的死志!”
没有革命信念的两兄弟,哪里见过凌啸说的这种革命烈士,他们所见过的最大的“义”,不过就是孟子所言的舍生取义,哪里会想得到取义还可以取得这般野蛮和无情,正在组织反驳的语言,却听到凌啸骂道,“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也不是风花雪月,轻言弃生不过是迂腐傻鸟,连受胯下之辱的韩信都有所不如!你们还指望着以福建一省成功,嘿嘿,真是好笑至极。不错,福建百姓是衔恨已深,可以反上一反,但江西、广东、浙江、江南四个毗邻之省会反吗?吴乌龟前车之鉴犹在,郑成功尸骨未寒犹暖,你们就不想想为了这些不成功的个人理想,死了多少人,破了多少家?造反是和练武功一样的道理,内功才是根本,加上悟性和体质。这种时运性的东西,你们才能有所图,缺一不可!你们还需要多锻炼……”
戴名世一会儿看看被训得满脸通红的史家兄弟,一会儿看看“恨铁不成钢”地谆谆教导的凌啸,心中不由得闪过“满奸”这个词,如果有这个词的话。
“戴先生,看来,你还是没有教导好两个学生,我觉得实在是有辱你的才名,这两个家伙就麻烦你回炉再煅了。”凌啸看到戴名世的惊讶,心知自己有所愤懑说漏了嘴,交代一声后一摆衣袖扬长而去,把个戴名世仍在那里苦苦地思索,这驸马爷怎么一会儿严冬一样残酷无情,一会儿春天般的温暖?
凌啸刚刚跨出签押房不远,就见到随军的戴梓在回廊拐角处等着他,躬身道,“爷,我认识这两个年轻人,还能猜到他们究竟图谋的是什么。”
“我今日在古田街头的鞭炮铺子见到这两个年轻人了,他们在向作坊师傅请教火药的配比,我猜,他们两人是看上了驸马爷的手雷!”戴梓眼睛瞟向亲卫们腰间别着小铁球,神色之中更加的感兴趣。
只有混到凌啸的亲卫之中,方有机会接触寻常勤王军军官都无缘把玩的手雷,凌啸知道这是合情合理的推测,嘿嘿冷笑起来。
一夜落而知秋,看来,知无堂是要加紧军事反叛的步伐了。一刻也不敢耽搁的凌啸,立刻用八百里加急向康熙发了一份奏折,正式提出了全面征召退伍营兵的建议,并提请康熙加大对福建民生的支持。
奏折方到廊坊的时候,凌啸已经率勤王军来到了福州城外怡山西禅寺,浙闽总督郭世隆、巡抚宫梦仁、水师提督施世骠、布政使杜子腾率领阖省要员咸来迎接,凌啸身为驸马爷,这个面子无论如何是要给的。凌啸正要笑呵呵地和同僚们见礼,猛然间听到一声哀叹,却是一名十分面熟的二品大员,在那里摆着一副苦瓜脸。
凌啸乍见熟人,顿时有种温暖的感觉,尽管这个人和他并不是太熟,凌啸还是一拳打在他的肩膀上笑嘻嘻打趣道,“老卫是咋地啦,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乃是人生四大喜事,何故这般表情!我想一下,莫非你欠了我的钱?”
众人一听之下。不禁对这个前任京兆尹,现任福建臬司地卫既齐高看一眼,果然是京城为官识权贵,皇城领禄拜天颜啊。卫既齐却是心中苦况无人可以言说,这个混世魔王闹完京城又来闹福建了,可怜的自己竟是逃不脱权贵傍身的厄运吗?他一边和凌啸笑着打招呼。一边心中暗笑这群福建官,“福建从此多事!等你们这群家伙知道,凌啸是号称督抚、宰相、勋贵、王爷毒药的人之后,我老卫可要看你们是否还笑不笑得出来!”
在一阵寒暄酬酢之后,福建大员们很快就有几人笑不出来了。
宫梦仁是第一个笑不出来的人,他只是听到凌啸手指西禅寺说声“我住这里”,就差点给晕了过去。
西禅寺何等地方?福建五大禅寺之首,万千僧侣的胜地,可以说是除了莆田妈祖庙外最有影响寺庙了!如今凌啸竟然要抛弃城中地福州将军府,住到这大慈大悲的禅寺之中。行那征讨杀伐的血腥事?!宫梦仁一边干咽唾沫点头说“行~行”,一边在心中叫声“佛祖恕罪”。
郭世隆是第二个笑不出来的人,这位浙闽总督听到吴英煞有介事地汇报了古田之事,忍不住花白的眉毛一跳,怒火开始上涌起来。
新任福州将军竟是轻描淡写就招抚了反贼。不仅给了官职,还赦免了那些擅自杀害二十三名朝廷命官的叛军?!先不要说这是我郭世隆的决策之权,就是那吏部兵部处,这样的处置办法,根本就通不过。是会弹劾申斥接踵而至的昏政!但久历宦海的郭世隆城府极深,笑着道,“这倒也不失为一个暂时平息事态地从权之举。再议吧。”
杜子腾是第三个笑不出来的人,吴英向郭世隆的汇报,让这位藩台警觉大生,尤其是听到凌啸竟然直接把造反的责任全部推到官逼民反上,杜子疼连头都疼了起来。
身为布政使的他,全省之中地文官都是由他这里出牌任命的,虽说县令一级都是督抚说了算,但那些县丞主薄典史全由他杜子腾一言而决。要是朝廷最终认可了凌啸的说法,那监考不力导致吏治昏腐的罪名。牵连起来,他杜子腾将首当其冲。但常年在督抚身边打转的藩台很是圆滑,恭谨有加地对凌啸道,“驸马爷说地有理,职藩定当会合监察道,于近期严查各州府县的吏治,以配合您的围剿大计。”
施世骠眼神一跳,凌啸与福建官场地格格不入,他一眼就看了出来,而杜子腾的挑拨之言更是奸诈阴险。方才三十岁左右的他向凌啸一拱手道,“家兄来信,言及驸马爷将前来镇闽,今日一见,方知驰聘西疆大漠的建州将军,气度是如此不凡,世骠顿有目鹤立鸡群之感。”
这些人中,凌啸唯一对施世骠有所好感,其中固然有施世伦的情份。在其中,但更多的是这年轻的水师提督善意提醒,比起那郭世隆几个夹枪夹棒貌热实冷的人来,施世骠有些率真而干练的可爱。“呵呵,世骠兄不必多礼,改日我再亲赴厦门,拜会靖海候老大人,这些日子因为要等皇上回复我地请召退伍营兵折,暂时难以脱身,神慕久矣,看来却还要再耽搁一段时间啊!”
郭世隆等人大吃一惊,面面相觑骇然道,“你说什么?哦,驸马爷你真的上了这样的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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骇然的人,不仅仅是福建官员,接到凌啸明发奏折的上书房大臣也被凌啸的这个绥靖折子给惊呆了。凌啸竟要朝廷征召十几万人重新入伍,还要请求都察院和吏部派员,全面考核全福建的上千官吏,重新规划免除赋税制度,以保养民生和激励民忠。
上书房值日的,是刚刚编完康熙字典后几册后回到上书房的陈廷敬,他看着凌啸的奏折节略,倒吸了一口凉气,长期担任着户部官员的陈廷敬心中一阵恼火,你凌啸知道这要花下去朝廷多少的银两吗?
陈廷敬这三年都在文英殿编书,凌啸是何许人,他虽耳闻较多却无缘一见,但很显然,这个恩宠如日中天的驸马爷将军。是不懂得守牧地方之道地,更加不明白朝廷的办事原则。身为满洲将军不爱杀戮倒也罢了,可软弱到对反贼这么好的地步,未免就有些太不可思议的地步了。先不说凌啸擅自干涉民政,可乱世用重典这千古不易的至理名言,难道凌啸就不明白吗?
“方苞。你去把凌啸的原折拿来,老夫要即刻面圣。”
陈廷敬威严地吩咐着方苞,连半点地好脸色都没有给他,说句内心话,陈廷敬对凌啸和方苞这种年轻人,心中着实不是滋味。和死读圣贤书的腐儒不同,陈廷敬更加注重经世,可经世的才能又是需要大量地方和中央政务的历练才可以培养出来的,这些新近风声正劲的年轻人,哪一个真正有着丰厚的从政经验?放到地方上。要么像一些科班进士血气方刚胡来一番,要么就是像凌啸这样六神无主茫然畏惧,抱些什么爱民的教条不肯放手。
康熙正在乾清宫东暖阁里歪在榻上假寐,耳中却是听着陈梦雷详细汇报《康熙字典》后几册的勘误重订差事,不时地问上几句。在对康熙的一片感激之下。陈梦雷刻意奉承地讲解着。他屡遭李光地陷害被充军越来越远,直到陈廷敬和刑部尚书徐乾学看不下去了,以征召编书名求了康熙,才把他弄回了京城。
陈梦雷不愧是有学之士,每遇到康熙询问。竟脱口成章旁征博引,使得康熙大生爱才之心,叹道。“卿真乃大清之许慎!朕不敏,竟误了你十三年,想那四境之中几万官员,有几个能有此才。”
“是啊!皇上。”陈廷敬快步走了进来,他与康熙有师徒授业之谊、肱股辅佐之忠,倒也不是太过于在乎小节惟知道殚精竭虑地一个人,行了一个简礼以后,对康熙躬身肃然道。“皇上,您看这份福州将军的折子,可真的是没有受过理学熏陶的驸马爷。臣知道他是您的外子,但臣依然还是难以接受这种罔顾国势民情地疲软之举!”
康熙心中咯噔一下,看着这份。折子就是不伸手,凌啸又有什么事情弄错了,竟惹得老宰相都有些不爽?“口述吧!”
陈廷敬连忙口说手比,唾沫星子四溅地讲了半天,方才把古田县城中发生的反叛和凌啸的处理方式讲了一个大概。康熙先还是微微有些苦笑地听着,但当凌啸的建议被激动的陈廷敬说出来地时候,康熙的眉毛忍不住马上就深深皱了起来。
康熙并不是生气,心中却是狐疑万分。凌啸绝对不是一个喜欢干政的人,只要看看他在武昌埋头整军和办香胰厂就知道了,可是他为何到了福建就要上一个这样地折子,全面干涉起闽省民政起来呢?康熙马上就想起了那晚关于镇闽方略的君臣对话,“呈上折子来。”
素面折子上的字体端庄凝润,一看就不是凌啸的手笔,但从语气习惯来看,的确是凌啸的意见,令康熙大为惊讶的是,这份折子并无详述重招退伍营兵的理由,仅仅只是在最后列了一份表和三个斗大的字──“划不来”。
“这是什么?”康熙看了这结尾大惑不解,把折子丢给陈廷敬。
没有看过原折地老宰相这才知道有一份表格,捡起来一看,竟是大吃一惊,赫然入目的是平定靖南王耿精忠叛乱的户部耗银统计单,这可是当年自己在户部任上亲手编制而下发到各省,以促使各省藩司明白朝廷平叛不易,惊醒各级官员善待百姓,免得激起民众今后附逆。
没有想到,凌啸竟然把康熙引以为荣的平定三藩之乱拿来说事,还给出了一个“划不来”的评语。
康熙气得牙都痛了起来,恨恨吼道,“叫这忘八蛋马上滚到京城来!”
“啊?”陈廷敬和陈梦雷双双大吃一惊,他们没有想到的是,一向矜持修性的康熙竟会如此暴怒。
陈廷敬本是想批驳凌啸的谬论罢了,但没有看过原奏折的他,哪里晓得附了这么样的一个表格,更不会想到皇上会对凌啸的看法这么在意,事情闹大了之后,这个老宰相的心里,把负责誊写节略的方苞祖宗十八代全部骂了一遍,也不知道这方苞是有意还是无意,但很显然的是,事情如果不能按压下去,自己可就把凌啸这个驸马爷得罪狠了。
陈梦雷从没见过龙颜大怒,已是吓得跪倒在地上,身子微微颤抖却不知道说些什么,他不过是一个八品编修,这等国家大事哪里轮得到他发话?而陈廷敬则还在懵懂之中,在一举把凌啸扯下马还是好言转圜之间反复权衡思量,竟是忘记了自己没有回答康熙召凌啸入京的怒吼。
康熙正待要重申一遍,殿外正好走来一大群的人,却是张廷玉领着一群王爷阿哥鱼贯而入。这些人都是为康熙去召集礼部、太常寺和理藩院众官员,商讨了泰山封禅的相关礼仪,前来复旨禀报的。张廷玉和几位王爷阿哥把礼行完,老康亲王刚刚说了一句,“皇上,泰山封禅事因宋朝后便无成例……”
“封禅?还封什么禅!有人指出,朕的文治武功有耗费民财国力地弊政。朕不够格?!”康熙一听封禅就火气上来了,一摆衣袖气哼哼地坐到榻上,“朕是要脸皮的人,贻笑大方的事情朕不做!”
新来的众人这才发现东暖阁中的气氛很是不妥,皇帝怒火正盛,竟然还带着一股子明朝皇帝们才有赌气劲。这顿时让大家莫名其妙又惴惴不安。太子刚刚陪着笑脸要问,康熙已经指着凌啸的奏章骂道,“都看看,看看这混账说了些什么!”
默默地传阅完毕,却没有一个人敢吱声,乾清宫里除了康熙自己恨恨地啜吸奶子声外,竟是没有一个人敢大声呼吸。帮凌啸说好话求情,那是找死,可帮着康熙鞭挞凌啸,众人都又有些不敢。就连太子喜得心中雪莲花开,也不敢说上一句话,以往太多次惨痛地经历告诉他,对皇阿玛和凌啸这对君臣,不能按照正常人来衡量!康熙不是第一次把凌啸骂得狗血淋头了。有时候气得把牙齿咬得咯嘣直响,最后还不是屁事没有?
没人说话,康熙只得闷声问道,“你们都看完了,说!这厮的话有没有道理?”
康亲王七老八十。早已经昏聩不明,但顺着康熙情绪的情理,他还是晓得的。当即把凌啸一顿批驳。张廷玉和阿哥们却是面面相觑,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接着康亲王的话头说下去,正冷场间,忽听陈廷敬沉声道,“皇上,老臣以为,凌啸既然能屡次奋不顾身全力救驾,当不是那种不敬圣上的狂妄之徒。皇上君临天下,御极四海。心胸之阔如莽浩苍穹,虽怒,亦能有唐太宗容魏征之雅量。话不讲不透,理不辨不明,凌啸所言者是,圣上当择善而受谏,凌啸所言者非,圣上当陈理而斥教,此亦乃天子之明明德。修好此德,只会更有资格立于泰山之巅!”
陈廷敬终于打定了主意,为后人计,不得罪凌啸这个胆大包天的家伙,“不正是因为圣上,包容了古今皇帝都不会包容的驸马爷,方才有了今日这泰山封禅的功业吗?”
康熙一愣,他倒没有想到这层道理,自三十岁之后,很久没有人敢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了,这让他不禁想起了当日南书房里,陈廷敬和熊赐履给自己讲经明道的日子,语气虽是和缓了,但还是不依不饶道,“可这、这凌啸不仅宽纵反贼干涉闽政,还拿出风马牛不相及地三藩来说朕的不是,难道不是恃宠妄为?”
胤禛听着康熙已经慢慢变得和缓下来的话语,心中暗笑皇阿玛越来越喜欢计较凌啸,在排除了皇上是想鸟尽弓藏的可能性之后,他膝行几步,正色道,“皇阿玛明鉴,凌啸出身于草莽之间,能够读几本书?加上三藩乱起的时候,他只怕还在娘肚子里面呆着呢?您何必和他一般见识。儿臣以为,派四五个史官和学士前往福建,耳提面命地告诉他,当日平定耿精忠,形势和现在地完全不同,要他好好地习学当日皇上的不得已,也细细体会皇上的雷霆之举和长葆太平。”
康熙听得眉头慢慢舒展开了,点头道,“嗯,有理,不过五个好像不够,这厮万一口服心不服起来,岂不是说朕不以理服人?去一个文渊阁大学士领衔,六个翰林院侍读学士,太史院也出六个起居注史官,好好地教习于他,到时候朕要考他的试!”
此言一出,不要说太子等人,就是老得喘气的康亲王也是哭笑不得,这还叫以理服人?!
胤禛吞了一口唾沫,大道,“儿臣虽没有亲自去西北打仗,但也从来没有听说过凌啸是个疲软地将军,他说的这番怀柔计较,或许是他在福建觉察到了什么,方才提出的。儿臣管着户部,您看,是不是由兵部和户部,按照凌啸地思路,把他一系列的方案全部做个预算,把可能出现的结果和花费,与福建全省皆反的平叛耗费做个比较?”
老四的这番话出口,康熙差点蹦起来了,愣道,“若是他的方式真的划来呢?”
顷刻间,东暖阁又恢复了鸦雀无声,康熙无意间透露出了一个信息,让众人心中都是猛地一缩:皇帝既在乎凌啸对他地绝对忠心和崇敬。又想死死地把凌啸完全驾驭住。
半晌,才听到陈廷敬苍老的声音响起,“凌啸若对,皇上之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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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户兵两部算盘珠子噼啪响,沙盘论辩激飞扬地时候,凌啸在西禅寺接到了容若的来信。顿时失望万分,这样都不能够让康熙把自己撤职回京。
凌啸还没有嚣张到挑战康熙的地步,但料定福建将可能有暴风急雨的大反叛之后,两害相权取其轻,比起陷入四面皆敌地困境,既沾染大量百姓的鲜血,也有兵败被杀的危险,凌啸更愿意回京赋闲一段。时间。可惜的是,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自己还有这么好的人缘。胤禛、陈廷敬居然为自己说“好话”!
这路上折去信来的十余日,勤王军正式在怡山脚下驻扎下来,而西禅寺也很为不幸地被凌啸把整个后山园给征为了自己的将军衙门。凌啸这位新任将军的品位的确不差,西禅寺院似园林,花丛如锦松柏葱郁、曲径通幽荔枝累累。晨罄暮钟之中,倒是别有一番宁静优雅。
可凌啸根本顾不上经营这块原本隐藏起秘密班底的园子,要做好了两手准备地他,天天都是在麾下的两个旗营之中奔波。赖塔台履新去后留下的一万旗营,那素质真的是和勤王军没有办法相比。更为气人的是,两个副都统竟然还夜郎自大地夸称自己地手下为天下劲旅!
这两个四十岁上下的副都统巴彦显和巴彦玉,是整个清朝之中的唯一的孪生兄弟同为副都统的。更为难得地是,他们竟是得到了康熙的亲自许可同城为官,这在官场上绝对是一绝,论起缘由,无非是他们出身于康熙舅舅家的佟氏一族,乃是康熙生母地幼堂弟,佟国维的小堂弟。
福州旗营乃是马步水三军齐备的混编八旗,可凌啸前去之时,却看到无论水马步三军。全部将士都是骑着马疯跑,拿着弓箭乱射,两个家伙看到箭矢如雨呐喊如雷,就哈哈笑着鼓掌叫好,全然不顾凌啸已经铁青的脸色,不知羞耻地对窃笑的金虎等人拱拱手,谦虚道,“过奖过奖,哪里哪里!”
面面相觑的金虎等人马上就笑不出来,谦虚固然是美德,可在勤王军并没有夸奖他们的情况下谦虚,未免就有些傻气了。
“饭桶!”凌啸在操场讲台上只是说了两个字后,就下达了他迄今最为嚣张的军令,“你们会打仗的话,就拿出点本事给本将军瞧一瞧!若是不会打仗,看在佟相地面子上保全你们,你俩自己向兵部自请停职!”
远远听着的胤祥两兄弟大吃一惊,先不说这两个比他们皇阿玛还要高一辈的舅爷是皇亲国戚,但说朝廷例制就说不过去,副都统乃是和总兵同级的正二品官员,无有弹劾廷准,就算是有专权的总督也不敢令他们停职自省,如今凌啸不是像整军使一样的钦差,怎么能说罢就罢?胤祥悄悄扯扯弟弟的甲带,嘟囔道,“你说皇阿玛如果要想赏姐夫一个胆的话,会有什么胆能超过熊胆?”
胤禵正紧张地密切注视着两个呆愣愣的舅爷,微微一笑,“能包天者是狗胆!”
巴彦显愣了半晌,“军无戏言!将军这话可曾算数?”
“算数!”凌啸嘿然冷笑,这样不分兵种和地形环境的傻练兵丁,只会把士兵练傻。
巴彦显竟拉着弟弟噗通一声跪下去,众人大愕,本来会以为国舅要发飙,不曾想会跪下求情,巴彦玉哽咽着说道,“谢将军体恤我们智能稍差,职将遵令!”说完,两人居然环圈拱手一下,如兔子一般带着亲兵飞奔而去,弄得勤王军全都莫名其妙。
凌啸心头一震,这两个家伙好灵通的消息,山雨欲来之前居然用这种办法开溜,跑的还真快!
“妈的,都是在骗老大,为什么你们的老大这么好骗,可怜我的老大就骗不了呢?”
“~哇~”
破晓时分里,刺破黑沉沉夜空的一声婴儿啼哭,让灯火通明的和硕公主府给彻底沸腾了起来。“哈哈,恭喜姨奶奶贺喜姨奶奶,是个小少爷!”满园的仆妇下人立刻全都忙碌起来,只听到主院里接连响起的高兴欢笑,他们就明白,驸马爷后继有人。
纳兰凌啸和爱新觉罗兰芩的孩子,呱呱坠地来到这个人世,母子平安的消息,让守候在门前已经有了一夜时间的欣馨雅茹欢欣不已,也让一直捏着一把汗的章彭贝勒和福晋顿时松了一口气,就是那也快临近预产日子的小依,在自己房中听到后,也欣喜地让丫环前去祝贺。
噼噼啪啪的鞭炮声立刻在仪门前连绵不绝地响起,不知道吵醒了多少还在熟睡中的人们。但这鞭炮之声是不能吵醒在朝阳门外廉贝勒府歇息的三个阿哥的,他们直到了四更天才从毓庆宫回来,全都乏透了的人,正噈鼻大鼾地睡得黑甜黑甜。
针对凌啸提出的福建怀柔建议,康熙敕令户兵两部组织人员进行论证推演,由知晓军事的裕亲王福全领衔,上书房大臣、各殿阁大学士,六部尚书、侍郎和皇子阿哥皆要参与。接连半个月的大讨论,可把胤禩和两个弟弟累坏了,那两个竟是连府邸也不想回,就在八哥这里和衣而眠,因为,康熙今天就要举行内朝。听取他们地讨论结果。
辰时刚过一刻光景,三个阿哥就被下人们给摇醒了,时间到了再不出发,会有慢君之嫌的。瞪着眼眼圈的三人混混沉沉赶到大内乾清宫之时,刚好赶上李德全在挥舞静鞭三下,胤禩打头忙一溜烟向鱼贯而来的阿哥队伍中钻来。边向大殿走,边笑着对哥哥们请了安,却见若有所思的四阿哥完全是发呆模样,根本就没有听到他的请安,老八不禁一愣,平日里精力旺盛地四哥,今天为何这么恍惚?
“福建叛乱在即,这一点邬某敢拿头来作保,十三爷危机并存,驸马爷身处死地险境!”
胤禛还在回味邬思道一个时辰前的骇人定论。忍不住环顾了一下黑压压参加朝会的大清俊杰们,口中却是一阵苦味。福建有知无堂,台湾府有日月盟,朝中上至皇帝下到芥末,谁都知道会有“造反”的危险。可邬思道却说是“叛乱”,难道他光凭着凌啸的一纸奏章,就敢断定朝廷在福建的军将要挑头造反?
民众造反和军将叛乱的威胁完全不同,尤其是对于大清这种以弱驭强的政权来说,盛世中的百姓起义向来就不是威胁。但有势力有班底有精英的将领们作乱,那可就能造成反民相随从者如云,顷刻间就能拉起大军和组建有控制力地政权。与朝廷分庭抗礼。三藩作乱之时,十一省烽烟狼起,若不是吴三桂没有战略眼光,不曾利用陕甘总督王辅臣叛乱的大好时机挥军北上,要不然,只怕此刻的大清朝早就灰飞烟灭了。
“不!我身为爱新觉罗的子孙,一定要阻止这场浩劫!”胤禛咬着牙帮子,紧攥拳头大声说道。
“你!”嗡嗡嚷嚷的议论声顿时响起来,胤禛这才吃惊地发觉自己已经进了乾清宫大殿。身边诸位兄弟和朝臣已经跪倒在地上。自知失礼地他一看须弥座上皇阿玛还没有到,正在庆幸时,却见座后檀门一开,康熙全身皇服齐整地走了出来,落座之前不待臣子山呼,笑道,“哦?胤禛想要阻止什么?”
胤禛随班山呼万岁之后,起身却烦了踌躇,邬思道的话是不是太过于耸人听闻,况且他只是提出了推断,并没有指出该怀疑福建之中的哪一位将领,却叫他怎么样跟康熙禀报?
但他毕竟是心思伶俐敏捷之人,略一沉吟道,“皇阿玛,儿臣今日凌晨小睡,忽于梦中有一件事百思不得其解。福建四大员上奏福建形势尚在控制当众,为何独独凌啸却以为是危在旦夕之间?无论凌啸的建议对与错,但他提出的建议却独成一个完整体系,虽涉嫌越权干政,然而,他为何要提出一个系统地颠覆方式来取代原有治理原则?儿臣以为,凌啸不仅仅对散布民间的退伍营兵不放心,对现编的绿营也是深感忧心!”
康熙听着听着,面色越来越沉,已是放下轻视怠慢之心。
身为皇帝,九州万方之事众多,加上这段时间西疆北疆新设官府、封禅之事也提上日程,更有让他关心地蒙古归化城行宫动工,福建之事并不是放在他心中第一位的,即使大张旗鼓地讨论一番,他也不过是当成一种政策研究在做,更多的目的在于教育皇子们的理政能力和眼光。此刻听出了胤禛的弦外之音,康熙马上又悔又惊,悔的是,自己只要一想到凌啸奏章上的表格和划不来三字,就不想把那奏章看第二遍。
惊的却是,七万福建绿营有失控地可能,这比造反要恐怖多了。老百姓造反,还有旗营绿营去镇压,可绿营造反起来,老百姓只会跟着造反,区区两万三千的旗营,哪里会是七万绿营和十几万乡土退伍兵的对手,不过是大海之中的一叶扁舟罢了!
“那你们这几日的讨论究竟……”康熙还没有问完,就被殿外快步跑来的兵部职方清吏司满族郎中额尔霸所打断,这个五品郎中本是无权见驾的,但侍卫们既然敢让他进来,定是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发生。
“皇、皇上,有福建紧急军报上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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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可以坐视时间一天天在讨论中耗费掉。但事干自己性命,凌啸却不能坐视。
青黄不接无米下炊地百姓,哪里忍得住知无堂挑拨起来的怒火,好多县陆续传来爆发了抢米事件。
重新收编退伍兵,虽有风险,但只要做到了优厚供饷和打散外调。立刻就能够把知无堂造反的主力依靠给抽空,这件事情,若不在官府行政体系还遍布全省的时候做,难道要等他日遍地战火时候才做吗?
当总督郭世隆令吴英把全部绿营都派到各县去弹压的时候,凌啸猛觉越来越危险。这些家伙们的昏招也还真昏地可以,此时此刻的正道,要么是把兵丁集中起来,要么是派到各个险关要道上,分散到各县去,不是让怒火中烧的百姓们策反和围攻吗?
凌啸再也坐不住了。一点都不能明白郭世隆怎么在想的他,悄悄下了一道军令给胤祥两兄弟。等到两天之后,胤祥向他禀报了一件事情,半刻也不敢耽搁的他,带着亲卫直接闯进浙闽总督府。把刚要向郭世隆辞行的吴英堵了一个正着。
身着黄马褂的凌啸一进来,就发现了水师提督施世骠满脸通红地在堂上和郭世隆吴英争吵,“制台大人,当今之计最好是马上开仓放粮,赈济嗷嗷在叫的老百姓。而不是全部下去弹压,一旦酿成冲突,民愤不可以不惧!这样。我泉州南安粮库囤积的三百万石军粮,现在就可以先供应出来。”
郭世隆正要斥责,却乍然见到凌啸穿着黄马褂立在堂口,不禁一愣,转即大怒,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穿着一件烂褂子到处晃,欺负咱们没有这玩意吗?他装着没有看清来人,径自对施世骠冷冷道。“施大人,那可是台湾府的接济粮食,你若敢动一粒,激出了台湾造反,我第一个就要弹劾你!”
凌啸看到施世骠气得全身发抖,刚觉得好笑,转瞬就明白过来,原来是和自己一样地同命人。施世骠乃是施琅的儿子,而施琅却是帮助满清打下台湾覆灭郑氏的关键人物,只要福建沦落在知无堂的手中,莫要说他施家的人口性命,只怕祖坟都要被掘平捣毁地了。施世骠尚且如此,自己这个满族将军当朝驸马,命运只怕也好不到哪里去,当下他马上很不客气出言,“台湾反了,暂时无法威胁大陆,可要是大陆上一反,台湾必反无疑不说,咱们连攻击和收复的根据地都没有!难道郭督竟是睁眼瞎子一样么?”
三人同时失色,凌啸的话岂止是不客气,分明就是谩骂。夹在中间的吴英苦笑不已,刚刚要劝架,却听到凌啸若无其事地笑道,“本将军现已决定,全面接管福州城防,全城马上实行军事管制和宵禁戒严,城门领、巡捕房皆要听勤王军节制。”
郭世隆大惊,一指凌啸以金石之音怒道,“凌啸!谁给了你这么大的胆子?本督方才有权决定福州地一切关防管制,你若是要干涉民政,那你可打错了主意,即使是军政,也是本督全权专滬!老夫要上表弹劾你!”
凌啸摆摆手,“弹吧!哦,还有,本将军已经命人去了提标大营,用我的军标官印,暂时封存了这次的总督调军令。吴军门,这件事我来作主吧。”
已经目瞪口呆地吴英不敢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就连施世骠也是呆住了,凌啸竟然敢这么不顾一切的干?郭世隆气得是满肚子都是火烧,嘿嘿冷笑叫道,“督标中军何在?”
凌啸一把砸掉手中的茶杯,笑道,“制台,你是不是气糊涂了,你的中军副将沈古道,不是被你派去护送家眷返晋,而你的中军参将鲁梦震,不是被你派去营救被绑走的公子郭良阶去了吗?”
吴英和施世骠全都傻了,总督大人的儿子被人抓走了?!
“所以,现在本将军暂署理总督事,诸位有没有意见?”凌啸笑嘻嘻道。众人看看面色死灰的郭世隆,方要点头,却猛听一声由远及进地高喊,“报!”
“禀报各位大人,台湾吴球、刘却造反,海上南洋夷船成堆,水陆夹攻之下,凤山彰化已经陷落!”
凌啸领衔的福建军报,迅速震惊了整个朝堂。
孤悬海外的台湾岛,在被大清朝收复了整整十三个年头之后,竟然造反了。施琅的三年镇抚使过于苛严,而两任接手知府又过于宽纵,终至于今日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其中的苦衷,这些当日为保台弃台之争斗得你死我活的朝臣们,至今还记忆犹新。
康熙却笑了起来,镇定而自信得仿佛这正是他所要的结果一般。嗡嗡议论的群臣马上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一个个眼珠子转得明眸善睐光彩灵动。难道这是皇上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局面不成?莫非皇上是嫌弃台湾当了福建十三年的包袱,想一脚把台湾蹬弃?
但张廷玉只是看了一眼,就发现御案上蒙着的黄绫随着康熙撑着的手微微抖动,他马上明白过来,皇上不过是在掩饰自己的暴怒和震惊罢了!刚刚在西北大胜,土财两得,国威大盛之际,台湾却接着就反了,这相隔不到三个月的事件,如果落在史书上,是何等的鲜明对比?知道的人或许会深究其理,不甚了了的人,则肯定会毫不犹豫送给康熙一个“穷兵黩武激起民变”的帽子。
“诸臣工,说说大家的见解吧。”
八阿哥看看慌了神拧眉头苦想对策的太子,再看看也有些茫然的胤禛,嘿嘿一笑,这真是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幸好我详细研究了台湾地造反原因,等一下皇上问起来的时候,也晓得一些首尾,我上个月收个厦门知府当门人,难道你们以为我是吃饱了饭没事干?
胤禩见无人开腔,清清嗓子道。“皇阿玛,儿臣以为,台湾平叛,首先要明白乱由何生,方才能对症下药,方才能一平而永泰。当初,正是由于担心百姓造反,索额图方才向皇上极力建议了两条,是台湾乱的根源!同时,规定了台湾粮草军械无论军民用粮。都由官府统一设仓制度,这就直接导致贪污腐败横行,各级官吏上下勾结,把福建支援过来的拨粮据为己有,导致民怨日甚。而第二。还严令片帆不许下海,试问台湾山多地少,不能贸运和捕鱼,民生难继,方才对朝廷日益离心。妄图自己当家!”
这番话放在平时,打死老八他也不会说出来的,因为这不仅得罪太子。还连带着皇上的面子。但时过境迁,现在他这话一出口,出了太子气得面色乌黑以外,康熙和朝臣阿哥无不点头,康熙忽地发现八阿哥地才干也颇有闪光处,急切切问道,“然则,何以对症下药?”
嫉妒和称赞的眼神一起望向年轻的廉贝勒,胤禩潇洒地向康熙再次叩头一下。把和方苞讨论过许久的海峡形势讲了出来,“儿臣以为,接着四阿哥刚才的话头,台湾反乃是癣疥之疾,福建陆地方是心腹之患!以台湾叛军无粮无船,除了骚扰一下沿岸外,难以有多大的作为,最多恢复到郑经时代的局面,但倘使福建波动,皇上,那可是恢复到了台闽全乱的郑成功局面,失地好复,人心难收啊!”
胤禛见老八的话又让康熙点头称许了,心里的妒忌那可真地不是一星半点,多么希望此刻高谈阔论的就是自己,可性子里的琐碎刻薄却注定了他见小难御大,论起高屋建瓴提纲挈领的本事,确实赶不上老八。无奈地吞了几口唾沫,四阿哥慢慢沉浸到学习的心态中,竖起耳朵听老八说下去。
“所以,儿臣以为,当先稳住福建陆地,确保知无堂不反之后,方才是征台湾地合适时候。”胤禩顾盼风流,温文尔雅地说完了这一句,却陡地含笑着结尾道,“循圣上秋决锄奸之同理,断绝台海一切交通,急速调登州水师、松江水师、广东水师前往海峡,掐断其所有粮食来源,纵饿死二十万反民亦在所不惜,最多到时候再迁移忠于朝廷的良民百姓前往!”
一语既出,满堂皆惊。和风细雨活菩萨的廉贝勒,今日竟是杀气腾腾好决绝?!
康熙也愣住了,这和昔年姚启圣的封台禁海策略如出一辙,却更加狠毒三分!他看看这个一向宽和包容的儿子,从皇帝地角度来说,儿子的这种果断和见识,他应该欢喜,但作为父亲,却莫名有些心寒,老八本来就有心机,再加上心狠手辣,可怎生是好?
“皇阿玛,八弟说得好。”胤禛也没有料到康熙的腹诽,竟表现起自己地容纳和知人能力起来,借机抛售早上邬思道的一句笑语,“还有,儿臣恳请皇上,将凌啸的这份奏折略加修改,加上一些免赋政策和澄清吏治的法制,印上个百万份,下发福建全省,这样闽地百姓就对朝廷有了一些盼头,受知无堂策反的人就会少了很多。”
康熙猛地站起身来,一拍御案,“好!好点子!四阿哥讲得很好,哦,八阿哥也不错。”
胤禩混混谔谔听完朝会,刚刚出了大内,就见两个弟弟祝贺自己受了嘉奖,一肚子的委屈廉贝勒泪水都流出来了,高吼一声骂道,“祝贺个屁,还不如去贺老四,贺他借了老子的蛋蛋,孵出他的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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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建的气氛空前紧张起来,在福州将军府下达地军令下,成群结对的绿营兵,在分散开来的勤王军陪同下,一支支向各府派去。这让宫梦仁、吴英和施世骠大为惊奇和不解,凌啸不是说郭世隆的招数乃是昏招么,那为何他自己还要这么干?
惊奇和不解的,不仅仅是福州大员们。还有兴化府莆田县一处大民宅中地十七八个人。这是一个深掘出来的地下殿堂,弥漫着烟草味道的潮闷空气中,十几人在高悬“知无隆武”匾额下围桌而谈,正首一名中年人神色淡然,看看身边一个文士模样的老书生,却是面有喜色地笑道。“诸位同仇,不要这么一袋接一袋地抽烟嘛,小心通风口里冒出的白气,惹来了官兵。”
一个虬髯汉子袒着赤膊,急得油汗直冒,“总堂佬,您老人家倒是说句话啊,眼瞧着鞑子们都分驻到了各个府城之中,显然他们是不会去打台湾的了。我就是不明白,为何军师要我们乖乖地。不仅不许抗租抢米,还逼着我们对清军好,帮他们指路送水?!依我看,管他什么兵力空虚还是强大,现在就扯旗子起兵。要是等他们发动起来,怕是会被他们端掉好几个堂口,那您和黄军师的心血可就白费了。”
这虬髯汉子叫苏服,乃是前明大学士苏观生的孙子,却丝毫没有文人气质。平日粗豪擅斗喜好兵事,故在知无堂之中,担当武备堂堂主。而首座者却是知无堂的最高首领张略。乃是南明福建巡抚张肯堂的后人,他听了苏服的话,对身边老书生笑道,“黄军师,这可就要您来给弟兄们解释一二了,不然他们都沉不住气啊!”
黄军师很是果断麻利,清矍瘦削的面庞上很是严肃,深邃的眼神扫过每一个人,缓缓道。“清廷最重守土之责,这就是为何三藩起事之时降者众多的缘故,回去也是一个死。凌啸此人于满清功劳甚大,却全是军功,年轻人谁不爱好功劳,更何况是刚刚在西北大胜不到三月,刚来福建就把台湾丢了,不气死才怪!同理,鞑子的皇帝也是一样,他们不会坐视台湾改姓,征台一定提上了议事日程。你们难道忘记了,那些清军唱地歌?雄赳赳气昂昂,船行海峡上,收台湾,打洋夷、就是保家乡,这不是说得明白极了?”
军师的话是分析满清狗皇帝和猪将军的,离这些人的生活阅历实在是太远了,除了对军师熟悉猪狗们所想有些敬佩外,大家听着有理,自然头点得有力。“但征台湾需要后方稳定才能后勤完善,所以,这次清军下到府城,估计有两个目的,一是评估民情稳定与否,二是拉夫抓丁。”
苏服一拍大腿,笑呵呵道,“我地军师大伯啊,你怎么不早说啊,可把我们兄弟给憋屈死了。现在您一点通,我们马上就心中敞亮。呵呵,难怪那些清狗专门到各个县里去拉当过绿营的壮丁,要不是我们看清狗还算客气,加上您的严命不许闹事,说不定就要毁了大事啊。嘿嘿,把老兵征去,到时候阵前倒戈起来,哈哈!也不枉我们帮他们指点道路,拥军爱民一番!”
大家都笑了,大堂佬张略却慢慢皱起了眉头,“军师,有一个问题横在我心中有一天了,虽说我们现在藏兵于民,清狗奈何不了我们知无堂,但如果他们是准备打台湾的话,为什么旗营的水师不往泉州去呢?尤其是那些米械船,本应该是从闽江运出往泉州去地,可干嘛到了福州就不动了呢?”
黄军师一愣,正要思索,却听到甬道暗号声响,顷刻进来一个渔民打扮的小伙子,焦急地禀报道,“不好了,大堂佬,日月盟派来的联络船,被施世骠地旗舰给逮了个正着,这里很不安全,大家快撤啊!”
众人大惊失色之中,黄军师瘦脸微微抽搐,问道,“旗舰?多少艘?什么船?方向往哪边?”
“十九艘战舰,护着四十几艘粮水船,往福州去的……”
小伙子话没有说完,黄军师猛地一口黑血冲口喷出,身形一倒间恨恨道,“清狗好狡猾!收缴粮食才是他们的目的!”
苏服顿时明白过来,怒得把自己的虬髯都扯了几根下来,军师和大家一样,被勤王军的几句难听歌词给骗了。张略更是又急又怒,一面帮军师抚背顺气,一面怒火中烧,还有个把月才能收割早稻,各县城府城都没有粮食,咱们就算起兵了,一样要吃饭的义军,是去抢老百姓?还是去打城高炮利的福州城?
民愤被自己知无堂都给激发起来了,到时候没有了吃的,也可能反过来把知无堂给卖了地,到那个时候,饿昏了的民愤,可不一定是只针对清狗的,弄不好就是自己挖坑埋自己。
黄军师悠悠顺过气来,却依然说不出话来,伸出手正反翻了一遍,又昏昏睡过去,张略一擂桌子,吼道,“传令,暗子明子一起动手!
九天前,西禅寺。
凌啸忙碌得像是一部连轴转的机器,全省一干军事指令,现在都集中在他的手上,不仅是旗营将军、副都统、绿营提督总兵各衙门的中军副将要在他这里等候指令,就是巡抚宫梦仁、藩司杜子腾、臬司卫既齐三个,也各自派了最信任可靠的师爷守候在西禅寺,因为,动荡不安的形势下,有兵作为后盾才能行政是硬道理,抚藩臬三衙都要听清楚凌啸如何调兵遣将,免得驸马爷把某地的兵丁全给抽空了,那就可怜了那些留在原地的官员吏捕了。
但很快让众人震惊的是,凌啸这个虚岁不过二十二的年轻将军,再次得到康熙和朝廷的加封。
“奉天承谕皇帝诏曰:部议以浙闽总督郭世隆才博品雅,祈请掉礼部尚书,准。着福州将军凌啸钦命东南镇抚使,以军标兼辖福建绿营水陆一百八十营,镇守闽地绸缪台湾。勤王军副将特廷、黄浩以副都统衔兼领福州旗营务,参将周文渊以副将衔领勤王军中军。皇十三子胤祥、皇十四子胤禵着即加封固山贝子爵,食外事双俸,以福州军标属员身份统领将至之登州、松江、广州三大水师,内锁海峡,外缉夷船!”
满堂的属员顿时全都被这道圣旨给吓住了,康熙虽没有确认凌啸夺掉总督权力的正当性,却是毫不犹豫给了他一个钦差身份。乖乖。东南镇抚使,那岂是当年施琅地台湾镇抚使可以比拟的?
“恭喜姐夫,官虽没升,权却大了很多啊!”
刚刚和凌啸一起去送走了宣旨钦差的胤祥,一把拽起还在地上发愣的胤禵,笑嘻嘻地对凌啸祝贺道。
凌啸却满脸苦笑。从担任福州将军的那一刻起,他不再是单一层次上的官员了。如果说在湖北他所面对地是一个点,那么当一省将军就是一条线,而刚刚当康熙命凌啸暂摄署理福建总督职权责,担任钦差东南镇抚使的时候,就注定他所面对的是一个面,要管理的是一个系统。威权之重,责任之大,让凌啸自己都捏着一把汗,若不是为了自己和一万军标将士的性命。他才懒得管郭世隆怎么瞎掰呢!
“恭喜我是假,恭喜你们俩自己提前获得固山贝子爵赏才是真的吧。别那么大喜若狂了,我有差事交给你们去办,福建的安稳就看你们,差事办得好。第一功就算你们的!”
胤禵猛地抬起头,眼中竟是精光四射一样的兴奋,“将军,末将胤禵候命,请示下!”
和胤祥不同。他的机心更加要重一点,皇阿玛之所以提前封他们两个贝子,还加封凌啸为钦差镇抚使。无非是要给天下人一个姿态,皇家是派了两个皇子和一个女婿,在福建前线地。但胤禵猛然间就预料到,自己和胤祥一样,连续越过四个哥哥,成为了有爵皇子,在内心之中的感觉来说,已经是真真正正的国家藩屏了,心中始终有傲气的他。忽觉自己并不输于以往高不可攀的三哥四哥八哥。
凌啸心中继续苦笑,相比于正正经经地胤禵,无疑是豪爽洒脱的老十三要可爱亲和得多了,“我已经命令勤王军挟绿营分散到各州府去了,现在要你们做的,就是要你们带下去我最后的紧急军令。此令,未达军前,不可以有第三人知晓,无论勤王军将士,还是绿营官兵,军令一下,不从者格杀勿论!”
两个贝子被凌啸的严峻神色给吓住了,勤王军除了中军以外全部派出去了,这件事他们知道,但要说起传命地人选,凌啸中军弁佐如云,都是跟着凌啸出生入死的可信之人,怎么还轮得到他们两个游击?
胤禵还在愕然,胤祥却肃然一拱手道,“请姐夫下令。”
“无论闽地一切州府,所征集之粮草,所募集之庄丁,全部押送福州。南安粮库之三百万石储备粮食,亦要施世骠即刻全力护送来此,不得有误!至于要注意一些什么,你们如果想要将来独当一面的话,自己琢磨去,我只看结果!”
两兄弟大吃一惊,胤祥面色有些不解,“姐夫,不征台湾了?”胤禵却马上把嘴巴收拢,一副不是崇拜神情地赞赏道,“福建产粮不多,多赖江西流入,将军好计谋,那吼得嗓子都痛了地雄赳赳之歌,原来是唱给知无堂听的!你瞒得我们好苦啊。”
看着两人带着侍卫龙卷风云而去,凌啸在玉佛楼。旁的石台上心中暗叹一声。
知无堂竟然能够有本事不动声色地绑架了总督的公子,谁知道他们究竟渗透得有多深?就算是现在的勤王军,在补充了一千福建籍兵丁之后,连凌啸自己都不敢保证就没有知无堂奸细。若是康熙两个此前并无权势的儿子身边,也埋有知无堂奸细的话,那凌啸也只能够说一句,没天理!
天理还是有的。
胤祥两兄弟很明白,此刻自己两人和凌啸的命运,甚至那些勤王军旗营将士们地命运,全都连在了一起,一旦福建沦入知无堂手中,先不要说能否活着回去,就算自己回去了,只怕也是被康熙从此打入冷宫,再也没有翻身的可能了。所以,根本就不需要凌啸提醒,两人就在出发前把随员全部做过梳理排查,不是完全可靠知根知底的,一律不带在身边,而自己两人所统帅的两个营,福建籍的弁佐全都被找借口留下了。
康熙的皇子们,几乎就没有无能庸碌之辈,两兄弟把凌啸的将令反复合计一番,认定了要旨就是出知无堂不意。在他们有能力做出反应之前,就把粮草募兵押往福建,保密和迷惑就至关重要了。哥俩很快达成共识,以福州永安一线为界限,分了闽地南北,怒马挥军各州府传令。
九府两州五十四县各自仓储地军械粮草。加上新被募招的壮丁,在原有军令之下,迅速被分别集结到南面的泉州和北面的延平。而一直未向众将领吐露过真言的两贝子,在向勤王军出示了凌啸的亲笔手令之后,全部物资人马向福州进发,勤王军荷枪实弹虎视眈眈之下,一时间竟然无人敢作仗马之鸣。
这一切都源于,两人在凌啸地将令中擅自加了一条:但有敢于擅自离营通风报讯者,斩其首而族其家,检举者一律赏爵七品恩骑尉!仅此一条就猛然间给绿营将领们一个措手不及,根本来不及也不敢做出反应,只得眼睁睁地望着命脉向福州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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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此刻的福州城里,措手不及的人却是凌啸。
在日夜等候着勤王军消息的凌啸,在暮色中却等到了一个另外的消息。取到扬州的长公主黛宁竟是自海道来到了福建,即刻就要到苍霞码头了。
这些时候被军国大事烦得一头包的凌啸,听到这个消息,马上想起了大母的慈祥,但更多的是想起了那曾经入手酥软绷弹的胸乳。嘴上说着罪过,脚上却一不留神就已经到了堂外,吓得胡涛胡骏连忙扯着嗓子召集晚餐地亲卫和亲兵。在凌啸跨上骏马的时候。胡骏就明白,环街开道警戒,显然是来不及的,唯有命令百余骑术精良的亲卫紧紧环卫,亲兵们则衔尾来接应。
西禅寺离苍霞码头并不远,放开了马猛驰,也不过小半个时辰的路程,但被前呼后拥地亲卫们护着的凌啸,实在难以放开了势头纵马狂飙。直到太阳完全落山。霞光不再漫天辉映的时候,凌啸才到达了名副其实的苍霞码头,不远处江面上,有十余艘巡江的提标水军舰船,正在执行封江令,要不然这时地江面上,定会热闹非凡,而码头也会更加热闹的。
四艘三桅方帆官船比邻靠在码头边,而上游三里外远的一艘战舰上,紧张地气氛和这个诗意的夏夜格格不入。
提标水师千总韩高专注地横刀在手,伸出舌头细细添着上面欲滴的鲜血,一咂嘴巴,阴森森地问身边一个热汗淋漓的年轻人,“俞军门真的是这么说的?那码头上的人真的是削鳞的目标?要是弄错了,累我杀了十几个清狗而暴露,你们家九族百余人别想活!”来人看他地刀在眼前晃来晃去,吓得赶紧说道,“真的,是真的,就是那几艘船,您把他们打沉了,不就没有事情了吗?但一定要快,不然他们跑了之后,就算俞军门叫来了人也挡不住,都是些虎狼的护卫,俞军门的四百多号手下,未必打得过他们。”
“废话!”韩高一脚将来人蹬开,眼睛都红了,杀死哥哥韩维的凶手就在不远处,他一面抓起千里望向那边看去,一遍高吼指挥道,“兄弟们,削鳞开始,舵手右半舵,帆手全满帆,顺流而下,两炮手准备填弹!”
顺流又满帆,战舰下得很快,千里望中都恨不得能看到一个个人影了,韩高知道,这距离,要不是天色渐黑,只怕连人脸都看的清楚了。
“预备~放!”震耳的炮声响起,韩高在甲板都震颤的炮击中,紧张地望着不远处的官船,直到两道火柱腾起的时候,他知道不多的机会来临了。即使上游战舰都已经惊动赶来,即使远处陆地上已经腾起了有骑兵赶来的烟尘,但借着官船上的火光,自己在千里望上很快就可以发现仇人,一炮下去,整个世界都清静了!
“韩大哥,快啊,还有一炮的机会,哪艘船?!”炮手见上游的战舰快要对自己下手了,急忙催促道。
韩高也很郁闷,望了半天也没有发现什么,正要下令胡乱射击,忽觉很熟悉的一人身影在第三艘船上一晃,既兴奋又不敢确定的他焦急地把劲头对准回去,却在镜头中看到一个人的面容,就在眼前一回眸,登时吓得一声惊叫,“夜叉?!”
韩高只是微微一打愣的时间,战舰上的炮手就听到了上游的炮声。
炮声不是隆隆作响的,因为很短的时间,就有呼啸而至的炮弹砸在了战舰上,甲板上的炮手还没有来得及听远处究竟发了几炮,就感觉到了身边的起浪轰地撞来,飞起身来的时候,炮手才晓得,上游打来的,不仅仅是实心弹,也有开花弹的。在剧痛中落水的炮手,只有满腔的愤怒,“可怜我连最后一炮都没有打完,你韩高究竟看到了什么,竟然在千钧一发间发愣?”韩高当然已经无法回答他的炮手了,甲板上的炮弹接连殉爆,早就把韩高炸得他妈妈都未必认得,他再也无需去吃惊和发愣了。
但凌啸还是活人,在夜色里的火光下,和黛宁大母一起奔跑着下船的瞬间,猛然有一个鬼头面具出现在他的面前,生死一线间的危机,还是不能妨碍他汗毛竖立的。正惊愣之间,他已经被略显惊慌的亲卫们拥着下了跳板,待脚踏实地之后,不料那鬼面具忽地一下子冒到他眼前,却被江中传来的隆隆炮响给惊得呆住了。凌啸已是醒过神来,认出了这勾人的身材和面具下的栗发,一把扯下那面具,露出了叶卡捷琳娜微微赧颜的笑容。
沙皇皇后的出现,除了让没有见过这个皇后的亲兵们吃惊以外,丝毫都没有引起凌啸的过多注意。因为急骤地马蹄声自上游江岸奔腾而来,竟似乎有几百骑兵之众,敌友不明之下,凌啸锉地一声猛然抽刀在手,吼道,“西禅寺亲兵听令。五百步警戒,无论何人,都不许放过来!”
乍然遇袭的场面十分的混乱,长公主随从、护送兵丁和三百西禅寺亲兵在码头上闹闹嘈嘈的,但得到凌啸的这一声令下,胡涛把手一招“跟我来!”亲兵们迅速翻身上马,向骑兵来处猛奔而去。凌啸正要率领百多亲卫也押后而追,胡骏猛然叫到,“爷乃福建之首,不要以身涉险。当此绿营不可信任之计,咱们向北绕到城脚旗营吧。”
但迅雷不及掩耳的鸟枪声响起,爆豆一样震响夜空,众皆哗然,但转念一想。既然绿营地战舰可以突然向钦差和长公主官船开炮,为何就没有一支骑兵敢于向西禅寺亲兵开枪呢?然而,从耳中传来的枪声听来,就算叛军有心算无心,只怕也难得讨过好去。因为凌啸亲兵的火铳,乃是比京师火器营的专用自生火铳,还要精良的罗刹燧发膛线枪。论火力射程和瞄准,都比绿营火绳鸟铳强得很多。
不过凌啸明白,这趟出来,亲兵们的火药带得不多,能不能在大队中军护标赶来前撑住,着实让人担心不已。看看显然有些惊惧的黛宁和叶卡捷琳娜,凌啸猛地对大母跪了下去,“大母,孩儿不能眼看着敌人打垮儿郎们。望北三里就是旗营,您帮我照顾她们吧!”说罢起身,不敢去看大母愕然和担忧的眼神,凌啸一挥手,“弟兄们,快马向西北迂回,杀!”
“杀!杀!杀!”
凌啸豁出去了,知无堂爱民也罢,残民也好,无论汉人满人,起码现在是要自己命的人,不消灭他们,难道等他们来杀自己?!亲卫们也豁出去了,这些西征幸存下来的汉子,日日享受着勇士地尊荣,此刻难道就真的去当临阵而逃的懦夫?尽管这懦夫当得很合理也很必要,不过,凌啸的举动每每有动人血脉贲张的激励,让他们感觉得到战士地荣耀。当第三声杀还在喉间颤动的时候,五六十骑已经离弦箭一样飙射而出,直向码头西北奔驰而去,没入夜色下的田野之中。
驰骋在稻田之中的凌啸等人,很快就迂回到了来袭者的左侧翼,却猛不丁就撞上一支两百多人地敌人,双方对对方的迂回都是猝不及防,霎时间两军相接,竟是连火枪都不及发挥作用,就那么硬生生砍杀起来。稻田之中的平坦地势,千军万马中选拔而出地单兵素质,这些优势很快就显示出来,连哥萨克骑兵都难以抵挡的死余老兵,挥刀间就如同切菜瓜一般。双方主将方才呼吸了几下,顷刻间就被接锋处的惨叫声给吓住了。
敌将只要一听犹带着闽南腔调的哀嚎和惨叫,就知道自己的兵在大片地倒下,而凌啸则莫名一愣,这是怎么回事,老子的亲卫向来,恪守自己许骂不许吼的军规,怎么现在为何不闻骂声?殊不知,亲卫们只不过是觉得,这些绿营叛兵根本就不值得他们去骂。
清兵操演骑兵刀法,并无统一的标准,全凭主将喜好挑选一位超群武师担当总教习,全军皆受其教授,故此,各地绿营兵刀法颇受总教习的门派影响。湖北兵偏于轻灵爆发,概受武当剑法静若处子动如兔地熏陶,也受到少林寺等北方武术大开大阖的影响,更受到战场上生死较量的检验,太多繁芜起手式的,只怕是牺牲得差不多了,留下的幸存者,全是图谋一招毙命甚或以残换命的狠毒招数。而凌啸的贴身亲卫,则是狠角中的狠角,但凡能开掉敌人的瓢,或者刺透敌人的胸,他们就绝不会去砍你的胳膊刺你的腿,至于那种砍对方马匹致使其倒地的,在亲卫中是会被人耻笑脱裤子放屁的。
而福建兵,自然受南派武术的影响更大,手法多变而灵巧,多了一分细腻,却少了一分直接,赤裸裸要你命的直接,这让他们那么能在暴风骤雨的搏命打法中适应得过来?力量和杀气,向来是军人的特征,亲卫们竟然难得地保持了良好的军容,仅仅凭借着力量。就把人数多出自己一倍地叛军打得东倒西垮。
这场面,实在让领兵偷袭的俞长缨大为恼火,幸好老子这次多带了三百人来,不然还不够凌啸的兵塞牙缝的!站在土高岗上,黑黢黢的夜色中,刀剑劈出的火星不时一闪。传来地闽音惨叫却让他心烦又憎恨,对身边一个都司边打边骂道,“妈的,你是怎么练兵的?嗯?!那边打不过,还可以说是鸟枪不及炮,这边呢?!为什么打不赢这些鞑子清狗,不都是一样的两腿夹着货?!”
“因为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声音傲然而熟悉,却没有看到人影。
“……!”俞长缨寻声望去,就看到凌啸鬼一样从左边坡土上爬上来。刚要持刀去砍,却发现凌啸身边又爬起十几个人,都端着黑乎乎的手铳指着他,愣愣道,“你、你们怎么来的?”
长期受俞长缨打骂的都司面色死灰。心中对这个搞策反肃反一流,搞排兵布阵不入流的上司很是愤怒,鼓起平生最后一丝勇气反骂道,“你个猪都知道迂回一次,别人就不晓得迂回两次啊?!”
战斗结束的十分快。失去了本就不太高明的指挥,叛军更加茫然不知所措,被亲兵亲卫们地几个冲锋打得四散而逃。面对胡涛胡骏是否追击的请示。凌啸看看地上几百具尸体和伤兵,神色一黯,摇头摆手却在心中叹道,“追来还不是只能多凌迟一些人罢了!许园一次,这次是第二次,事不过三,这次就算了,再有下次,你们不要怪我发疯!”
但回到西禅寺。凌啸却被叶卡捷琳娜给逗得差点发疯了。
“你为什么来福建?不知道这里危险?!”
叶卡捷琳娜好奇地趴在玉佛楼栏杆上,饶有兴致地望着那些佛像菩萨雕像,嘟着嘴巴怒道,“你还说!想不到我国色天香一国美后,无论府中还是走到街上,都被人骂是丑八怪,真是没有一个人有欣赏水平!除了你以外,来你们大清好久了,除了你以外,不要说被人称赞美丽了,连个敢正视我的人都没有,当然是来你这里好!就算听一下你虚情假意的赞美,死也值得了。”
“那为何还要戴个鬼面具,难道你不晓得,人吓人,是可以吓死人的吗?”女人地虚荣心害死人啊,她的经历也算是可悲可怜,凌啸唯有苦笑。
皇后忽觉眼角有泪,伸手擦了,摇摇头走了,即使和迎面而来的黛宁撞个满怀,也不想说话地去了,弄得凌啸愕然不已。
黛宁看看叶卡捷琳娜有凸有凹的身材,微微一撇嘴,“怎么,你不是喜欢这疮疤吗?我帮你千里迢迢送来,为何又把她逗哭了?”
凌啸好奇地问黛宁刚才的问题,这长公主却爆出一声长笑,黄莺银铃般回荡在大殿之中,弄得地下敲木鱼地僧人们暗骂不已,骂完后细听老和尚的晚课,却变了样子,“我佛快狮子吼啊!调情调到这里,地狱得加到十九层。”
但黛宁的笑语依然传来,“本公主地侄外孙刚刚出世,却完全不像你这个做阿玛的没有出息,一点都不喜欢这丑八怪,看到这沙皇皇后就哭。不过,他看到鬼头面具就笑,那皇后为了讨好兰芩,就天天戴着,嗨,你还别说,胖小子笑格格地不停呢!这不,都快成瘾了,一路上起码买了十几个面具,就只为路人不对她侧目叹丑。”
凌啸一面担忧自己未谋面的儿子的审美观,一面对叶卡捷琳娜哭笑不得,玩变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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闽清县城暂驻军营中,金虎和胤祥的脸也马上变了,愣愣地望着凌啸的这纸亲笔军令,大惊失色。
汇集起来的北路军押着船队,马上就要解押到福州了,却飞马传来了这个吓人的命令,“绿营留守中军已反,城内外骚乱不堪,勤王中军亟需增援,令留陈劲两营续押粮丁,余者即刻脱离随军绿营,快马星夜来援!危殆切勿,此令!(六九三七)。”
金虎和胤祥面面相觑一下,心中骇然至极,正要依令,却听祁司理看着胤祥怒道,“十三爷,谈什么军令啊,你欠我的赌债银票呢?!”
祁司理的表情很是愤愤,众人的表情则是茫然和大惊。
前来传达军令的是个勤王军中军把总,这个名叫卫正气的小官,原是丰台大营的一名弁佐,因传授闽地方言十分用心,打散福建营军官的时候,被陈劲荐入了中军护标。卫正气一向说话小意又凑趣,浑段子一个接一个十分活跃,使得几乎所有中级军官都对他十分熟悉。就算是胤祥这个喜欢和中低级弁佐混在一起的皇阿哥,也早在京城丰台大营里面和他混得亲熟,互相切磋武艺交流兵法,屡次为他在狼嘾面前说好话,方才一提再提,两年间已是由小兵成为七品把总。
眼见当场皇子在这大营之中被祁司理抢白,卫正气心中暗自叹惜和高兴放在我们汉人的朝廷,皇子根本就不会和一个参将去耍钱,更没有谁敢对堂堂皇子这般追索赌债?!何况是这种军令大行的时刻。看来,清廷真的是礼崩乐坏,纲纪弛废,亡时不远矣!
但这些话他只能放在心中想想罢了,此刻这种场合,哪里容得上他这屁大的小官置言?他低头寻思最多的是师傅天道子的话,“业无分高低贵贱,信陵君不也用鸡鸣狗盗之徒么?即使李香君一样的勾栏迎笑,义持于心斥责侯朝宗,也是道之所在。如我们这般仿人手迹,赝人笔墨的伪造字画手艺,只要是能够为反清复明大业有所贡献。业虽微末,却义薄云天!”
想起擅于模仿字画笔迹可以乱真地师傅,卫正气眼中一阵喷火,师傅就是被勤王军的头头凌啸,在堂中弟兄袭击武昌何园之时活活杀死的。这仇恨使得他恨可穿石的目光瞟向大帐正中悬挂的勤王军标志,那勃然欲飞的赤色飞龙图案和康熙御笔题写地勤王二字。都是红彤彤血色欲滴,这其中也少不了我知无堂义士的鲜血!
“师傅啊师傅,徒儿这次受命伪造军令截留粮丁,您在九泉之下定要保佑徒儿马到功成!您千万不要瞑目,在天之灵一定要看着徒儿用您的绝技玩死这干鞑子!”
他看着想着,猛然间突觉众人都在望着自己,胤祥正气得吹鼻子瞪眼睛,对自己伸出手道,“气死爷了,这杀才居然找爷要起赌债来了!卫正气。来来来,借钱给你十三爷,身上有多少银票,全都拿出来!”
卫正气差点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日。你们这些家伙真他吗的搞笑,咱家暗中捣鬼假传军令,目的就是要图谋那对义军至关重要的军粮征丁,你们竟然这么不庄重,爽快点执行了军令。莫说身上的银票,就是那钱庄的银票咱都可以给你们。卫正气对这干子不争气的爷们无可奈何,借钱借到七品芝麻官身上。除了心说胤祥赌运人品太差之外,他还能说什么?掏出身上所有银票,“十三爷,可不要嫌少啊!”
胤祥骂骂咧咧地抓起这些银票,拽在手中“呸”地一声吐着唾沫数点起来,越数却面色越差,越数却心中越凉,冷冷对祁司理骂道“收个俅的赌债,分明是要人命嘛!当老子拼命十三郎是绣花枕头啊。操你大爷!”
卫正气心中好笑,你这小阿哥现在才知道以势压人啊,若不是你平时不矜持身份,嬉笑怒骂率性而为,这些军官哪个敢跟你上鼻子上脸地?正要劝慰两句,猛听见祁司理也对胤祥怒声吼道,“好王八!以下犯上,游击骂参将?来啊,拿下!”
嘿!这下子可好了,卫正气虽是很有兴趣看他们下属主子和上司奴才相斗,但一件好好的矫传军令,眼看就要节外生枝,他马上急得是眼睛都红了,却又不敢说话,眼巴巴地看着金虎这个全国独有的旗营总兵,希望他能够阻止赌债风波,大家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祁司理的亲兵早就听见不妥,冲了进来之后,却见是要抓皇阿哥,大为吃惊地犹豫了一下。而胤祥的侍卫都是贴身地,早就一群人拥了过来,把胤祥护着后退开去,直到金虎的身边,胤祥才笑道,“军门,该不该抓?你说声抓,咱们就一口气抓!”
金虎嘿嘿而笑,把手一挥吼道,“众军校听令,把这个卫正气抓起来!”
众军校一扑而上,把愣愣站在中间的卫把总一下子掀翻在地上,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摞摞叠上去,压得卫正气面色青紫却动弹不得,早有人把他的臂膀拉出绑上,捆成一个绞丝粽子,方才撤了这上千斤的人肉草垛。
金虎格格冷笑,祁司理嘿嘿阴笑。胤祥则是一叹,他人虽豪迈果敢,但终究是心善之人,总惦记着丰台大营里卫正气插科打趣地情份,黯然问道,“你家上两辈就是我满族的汉军,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卫正气面色青灰起来,但瞬即就恢复了平静,就算看向胤祥这个平日里颇照顾他的阿哥,眼中也丝毫没有了赧颜,只是淡然道,“十三爷,你我血脉不同,注定了我要在朋友情份上辜负你一次。人死灯灭就不要说了,倘若有来世,你我同仇同袍地话,我给你做牛做马,若还是生死之敌,金戈铁马时分,我让你三刀!”
他把生死置之度外的言语,别人听了未必有感,但胤祥却听得悚然动容,把油亮的辫子往脖子上焦躁地一甩,怒道,“此刻你倘若从实招来,并详细举报出同伙上下的话,你十三爷亲自去求了姐夫,也可以算你一个自首,从轻发落下来,你也不用受凌迟之苦,家人也可免于弃市之累!”
卫正气看看面色大变的金虎等人,仰天长笑道,“十三爷,你也未免过于小瞧卫正气了,卫某不敢自比前贤,但先贤文天祥的正气歌不敢稍忘于心,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正气但求十三爷两件事情。”
胤祥铁青着脸,看看金虎等人,瓮声道,“说。”
“一请十三爷告知,你们何以看穿我的这份军令,正气自认惟妙惟肖,连那个大印都绝对可以乱真,就是凌啸本人看了,只怕也要先愣着回忆是否下这军令咧,可你们怎么看出来的?!往日传令,不也是中军护标在传吗?”
金虎喈喈一笑,施施然道,“康熙三十五年九月间,知无堂大举进犯武昌何园,妄图图谋我们爷的三姝纺纱机图样,三百人愣是把我们地何园亲兵打得大半死伤,近在咫尺的武昌城门领却不来增援,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卫正气微微晃晃绞丝粽子似的身躯,昂首傲然道,“我先师有过目不忘之本事,伪造一个城门领不得妄动的军令不是易如反掌?!无论成与不成,至少伪造的军令生效了,不是吗?”忽地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骇然问道,“难道是那些数字?”
祁司理借口道,“是,不错,你师傅是生效了,所以,我家将军有一句名言,允许犯错,但不允许犯同样的错。对参将级以上的重要军令,爷规定了夹银票铜钱而递,六九三七这个数字,就是说要夹三两银票和九百三七个铜钱。兄弟,九百多铜钱只怕也有十几斤重,你想想,咱家爷会笨到夹九百多个铜钱的地步?”
卫正气这才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了为何好多军令上有那样的数字,懊恼地一叹,对胤祥忽地一笑,“十三爷,那些我个人的家世都是伪造的,你们要杀掉那所谓的汉军亲属,我确实没有办法。最后一个请求,帮我把脑后的这个辫子剃掉吧,我不想戴着这个去死!”
胤祥大愣,“啊?”
卫正气却是着魔一样,狂笑道,“汉家衣冠汉家发,死也死得坦然!爹娘啊,恩师啊,正气不错的,没有丢你们的脸!”
凄厉而悲情的狂笑声中,众满将还是骇然忧惧,而金虎却心头猛地一撞,微微有些糊涂起来,汉人?满人?忽地想起一个问题,急忙问道,“你只要告诉我们,将军现在是否真的危险,我愿意马上为你沐浴削发,鸩酒伺候,无需那千刀万剐之苦。”
“哦?哈哈,凌啸?苍天若是有眼,此刻他恐怕也难逃天理昭昭吧!”
众人大惊失色之际,猛听帐外快马蹄声急速而至,十几颗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上。
“启禀金军门,多赞军门令我前来汇报请示:绿营第一协第二协第三协皆生内乱,哗变之声已经响彻全营,营内情况暂且不明,多营是否进击弹压,往军门示下!”探子是多赞派来的,他的五个营和柬答桂的五个营,专门负责监视随他们去闽北的六协绿营,面对三协一万五千人的骚乱,多赞仅有两千五百人,以五营对三十个营,先别说情况不明,就算是真的开打,这敌我人数的压力,也让多赞毫无主意。
金虎霍然起身,虎目圆睁,“吴军门现在何协之中?可有消息?”
探子被金虎的焦急吓得汗如雨下,急忙道,“回军门,吴英提督在第一协之中,但第一协已经拒绝了我们派出的巡视骑兵入营……”
祁司理一跃而起,眼睛都红了,他和多赞同袍情深,当机请命,“军门,让我带本部去增援!”
金虎却紧张地思索片刻,一摆手道,“不,令陈劲带三个营去听多赞指挥,咱们要等吴英的信!”
金虎的命令就连绑着的卫正气都觉得不可思议,更不要说祁司理和胤祥了,就是刚刚赶来的满帐都司游击,也莫名金虎的这个决定。
三万绿营是什么概念?是手上有着武器,受过朝廷的正规军事训练的军队,要是他们作起反来,那些收集起来的四百万石粮食和征来的五六万老兵将危在旦夕间,一旦连锁反应起来,整个福建也只怕是立刻义军四起,勤王军即使能够安全回到福州,这也将是一大建军以来的耻辱。更可虑的是,现在他们谁也拿不准南路的施世骠和胤禵那里,是不是也一样面临着这样的困境,要知道,除了八千福州旗营以外,特廷和黄浩两人怎么能够挡得住四万绿营?到时候,若两路都不能押解粮丁前往福州,莫说凌啸的釜底抽薪计划会功败垂成,只怕是福州也难以保得住的,因为,往往成功和失败之间,只有一线之隔,真的要到了那一步,集中起来的粮草和兵丁,无疑是为知无堂的反叛做了嫁衣裳,现成的军队就等着他们来接受和指挥了。
胤祥身为皇子,老爷子的一省之地这般危险,他虽不敢干涉军令,但也不得不问上一句,万一因此而尸沉闽江,他起码也要知道为何而死吧,“金大人,为什么不弹压?”
金虎明显感觉到了属下的质疑,笑了笑以舒缓这种紧张的氛围。慢条施理道,“勤王军军规第一条,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建州将军有令:北路绿营以吴英自觉自悟为主,南路则以施世骠威信为主,以信立军,以诚为本。不到最后时刻,不可以行逼上梁山之举。”听到是凌啸地命令,祁司理和众将领正身听了,也不说话地点点头,但还是颇为担忧,却听金虎沉吟着发出了将令,当即竖起耳朵聆听。
“游击陈劲听令,你即刻点齐三营兵马,向多赞大帐报到,听候多赞参将的调遣。去后第一件事暗中封锁哗变三协和另外三协之间的联系!”
“喳!”陈劲向金虎猛地磕了一个头,军中根本不需要行这种大礼的。但胤祥微微一愣之后,就明白过来,陈劲是感激金虎对他的绝对信任,看来自己该向金虎好好习学一下御下之道。更要学学勤王军这种兼容并蓄的豪迈胆略。
陈劲兴奋极了,他来勤王军中不过是游击职分,但这里地几乎每一个人都让他羡慕,各级军佐基本上都是参加过西征的湖北老兵,这让他感觉到极度的没有威信。尽管没有人对他违抗命令,也没有人给他丝毫的鄙视,但没有经历过那场血腥战役的他。老是有些碍手感觉,现在有可能会打仗了,他忽觉自己站到了一个一展所长的平台之上。而更让他急于表现的一个重要原因,是被绑成粽子的卫正气就立在帐角,同样出身于京畿丰台驻军的他,迫切需要摆脱这种身处嫌疑的尴尬。
“参将祁司理听令,本镇镇标中军五营交由你全权指挥!胤祥,可有胆子随本军门夜入吴军门大帐一探究竟?”
“──啊?军门不可!你责任重大,十三爷身份尊贵啊。”祁司理大吃一惊。满帐将佐更是齐齐色变。胤祥乃是当朝皇子,金虎是勤王军总兵,这么上去岂不是羊入虎口,送人质给他们么?
胤祥刷地一下面色白了,心中大为惊讶,我是拼命十三郎没错,可我不是九命十三郎,刀砍脖子,一样也是会掉脑袋地。但这种场合,生性好强和胆大的他,怎么会丢这个面子,再说金虎能做到勤王军的老二,自不会发疯般拿他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正要一挺胸膛应承,却猛不丁看到身边一个人挺身上前,原来是自己的侍卫领班贾平。“金大人,你这话未免太儿戏了吧!把皇上地阿哥送到敌我不明的军中涉险,你昏聩了吧!不要跟我说什么你也有一条命陪着,告诉你,你就算满门上百口,也抵不上十三爷金枝玉叶来得金贵!哼,要是你拿什么军令相压,告诉你,十三爷属于勤王军中军,不受你镇标的辖领,咱家就护着爷回福州,找驸马爷评理去。”
金虎勃然大怒,啪!甩手就给了贾平一个大耳刮子,怒声骂道,“贾平你的混账东西,你也不过是个游击的亲兵罢了,这里哪里容得上你来发话?来呀,把这厮给本镇打五十军棍!”胤祥一下子慌了神,贾平是他乳母地独子,军法无情之下,谁知道会不会有个好歹,当即求情道,“军门,请息怒,这贾平是我骄纵惯了,你大人有……”
金虎却冷冷道,“游击胤祥听令,既然你身份尊贵,本镇也不强求,你即刻星夜飙驰,前去福州给将军报讯,记住,无论风霜雪雨还是下刀子,天明之前一定要把这一切禀报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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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里吹着带着海咸的风,在马背上疾驰的胤祥,仍然不能够平复那口郁郁闷气,他恼地不是别人,而是那一刻自己的犹豫和胆怯。
身为皇子,当然有无数的理由可以不和金虎一起冒险,但身为知兵好武的他很是羞愧,天之骄子的皇上也好,龙的儿子的自己也罢,究竟是不是和别人不同,他自己是深知的。当懂事时候看到别人和自己一样也在拉屎吃饭,到长大之后一样做春梦梦遗,胤祥就知道,自己一样是肉身凡胎,和所谓的奴才下人毫无区别。金虎敢去,自己为何不敢去?
正是这股子郁闷让他发疯似地策马狂奔,直到了西禅寺所在的怡山脚下,胤祥才恍然大悟,笑骂道,“好金虎!你竟然这样把你十三爷给哄走了,日,老子万一真的挂了,岂会怪到你的身上!”话虽佯怒,心却感到有些温暖,对金虎这个汉子很是欣慰。
西禅寺玉佛楼配厢中还点着蜡烛,凌啸还没有睡觉,巡抚宫梦仁、藩司杜子腾和臬司卫既齐都陪他坐着,一省首魁钦差大人刚刚遇到叛军的刺杀,几百人的规模足以说明事态的严重性了,这样的夜晚里,他们能睡得着才怪呢!他们还在等着驿传滚单上所说的江西广东浙江三省派来的联络官员,三省是奉了朝廷的命令,要给予福建以兵力上的充补,争取能够在形式上形成威慑,从而尽最大努力和气致祥。
胤祥在门口依照军礼求见的时候,三省的联络官员已经到了,都是从二品副将级别的,全身齐整地端坐在椅子上,张嘴所说出来的话却令宫梦仁等大愕。
江西来的的这个副将是一个大麻子,一看就是天花劫后余生的人,和康熙的小麻子不同,这位老兄的麻坑,每一个都能塞得下一只苍蝇,而他的话更是显示了江西老俵们的胃口。“驸马爷,宫大人,下官奉我们江西提督军令,先行前来打点支援贵省的一应事宜。我们江西能够派出六万兵丁向武夷山南进行威慑,但是我们过来之后的一应军需粮草供应,还有军械帐篷,全要依仗贵省了,最好是能调到邵武和宁化两城,我们好就近补充。不然从江西省内供应,那民夫就得好几万,这种农忙时节,我们江西实在难以抽的出人啊。”
杜子腾大为为难,要是有那么多的钱粮,早就可以安抚百姓去了,正要说话,却猛听到浙江的那个联络副将笑着补充道,“我们也出六万兵丁,看在都是淅闽总督之下的兄弟省,我们杭州将军说了,饷银么,你们再加一半吧,不然的话,兵丁们士气恐怕不高啊。”
这位管钱粮的藩台的脸刷地一下就红了,看看凌啸和宫梦仁的脸色也很难看,当即冷冰冰气道,“你们两省难道是来吃大户的不成?当我们福建是江南省那样的富庶地,还是京畿直隶一样遍地黄金?!”
广东来的副将则精明一些,他眼珠儿转了一转,呵呵笑道,“唉,杜大人,稍安勿燥嘛,俗话说的好,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不审案不晓得家务事难断,福建和我们广东是一样的,都是大片的山地,除了几个沿海的有些活络,其他的州府都是打屁没遮拦,盖腚布都没有一片,你们藩库上面吃紧,我们广东是知道的。各位大人,我们广州将军说了,苦命人要帮衬苦命人。”
杜子腾的眼泪都快要流了下来,好人啊,理解万岁!他正要热泪盈眶地和这位仁兄说一句人生得一知己足矣,却被这位广东副将接下来的话气得七窍生烟。“这样,我们广东兵别无所求,只要贵省允许我们在福建自筹军饷,就行了,够意思吧!”
臬司卫既齐拍案而起,粗话都出来了,“饿贼你妈!抢劫筹饷银,哪个来帮你们揩屁股,还不是老子这臬司衙门?!”
宫梦仁手脚冰凉之际,还知道文雅地端起茶杯表示送客,凌啸知道谁都不能指望了,则更是直接,“再不滚,小心老子的亲兵揍你们!”
凌啸说有亲兵,不过是说的玩的,可马上就有不是亲兵的亲兵上前一顿拳脚猛揍,打得三个外省副将哭爹喊娘。待那三个鼻青脸肿的二品官大骂着要讨个公道的时候,胤祥一把扯开身上的袍甲,猛地掏出黄带子在他们眼前一亮,轮个三嘴巴甩在那些副将脸上。
“操你大爷,叫你丢我老母?”
“操你大爷,叫你一逼屌糟?”
“操你大爷,你、你说的娘稀皮是么意思?!”
胤祥揍得三个外省副将落荒而逃,凌啸和满屋子的大员们都是心中解气,可痛快之余,严峻的形势让大家都是头皮发麻起来,尤其是胤祥的回报,让三位福建大员倒吸了一口冷气。凌啸却腾身而起,走到门口高声喝道,“胡骏,马上急召中军游击以上将领,方丈院慈悲堂听令!”
胤祥愕然问道,“姐夫,你要出征?”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凌啸断然说道,“我虽定下了诚心争取的态度,却不能坐视金虎步入险地,这种损失,勤王军受不起!”
“你说什么?”胤祥大为惊讶,“你说金军门还是会去吴英的第一协?”
凌啸点点头,他实在太了解金虎了。这个平日里话并不多的汉子,是自己第一个招揽到的心腹手下,性情沉静却热血沸腾,他既然说出了要亲自劝吴英的话,就绝对不会放得下不去。金虎忠心耿耿又阅历丰富,对付一个不满二十的胤祥,还是绰绰有余的。
金虎之所以这样对胤祥,凌啸用脚趾头都可以猜得出,完全是对自己的一片全忠,他担心去第一协后万一有个不测,祁司理不能在胤祥的皇子身份下保持独立决断,索性将胤祥一脚蹬回福州城。金虎更有不能明说的一层心机,就是要借着这个即使再神勇的人也不能接受的测试,在众军将的面前。不动声色地打击胤祥地威信,以免勤王军中出现被阿哥党分化的危险。
如此忠心一片的人,凌啸怎么会放着他不管,那他以后还值得别人去效忠?
“不能不去!”凌啸自己高声喊了一句,就要拔腿往慈悲堂去传令,却差点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一回头,三个大员竟是齐齐抱着他的大腿,惊慌失措道,“驸马爷请三思啊,福州城已是守备空虚,您要是再把五千勤王中军带走,光凭那两千旗营,怎么能弹压得住一万留守绿营和三千城门领兵马,万一有个逆贼登高一呼,立刻就是失去了省垣重城。先不说我等。众官员上下都会成为齑粉,就是阖省精英士绅,都会在涂炭下化为乌有。驸马爷,三思啊!”
情谊和形势发生这么大的冲突,凌啸该如何抉择?胤祥在旁边愣愣地望着这个姐夫。实在帮凌啸为难。凌啸却嘎嘎一笑,“谁说本将军要尽数调出五千人了?五百人足矣!三位大人请起,勤王军还有一事要请大人们帮忙呢,刚才大人们一片爱护闽江百姓的情怀,凌啸甚为感佩。只要我们能同心协力,相信当此之危难关头,定会为福建乡梓免去大规模地兵凶灾祸!”
谁希望自己之下烽火连天。谁也不想百姓哀声载道。三位大员被凌啸说得心中稍定,起身问道,“驸马爷,勤王军有什么事情用得上我们这些文官,您尽管开口,只要不是上阵打仗,我们都可以出力的。”
“连夜带领勤王军进城,凡是北路军绿营将领的家属,都给我指好住处。勤王军一一去请。”凌啸笑得甚是安详,却不料三人竟是同拍大腿,杜子腾赞道,“驸马爷真是好计谋,难怪你处变不惊的,原来竟是看准了这张牌,哎呀,我们真是糊涂至极,朝廷不许台湾知府等官吏带家眷这招,我们怎么没有想起来呢!嘿嘿,到时候只要我们把他们家眷往阵前一摆,谁敢反?!”
凌啸却仰天长舒一口闷气,这些个封建官吏真的让他无言以对。
“谁说我要以家属做要挟?想不到,你们竟把我想得如此卑鄙!本将军就是要给他们把家属送到军前!”此言一出,三大员傻了眼,这不是要帮真反贼免除后顾之忧吗?凌啸接着叹道,“宫抚诸位饱读诗书,那出自易经的革命一词,你们当是小孩子玩家家么,真正死心要反的终究会反,又岂会在乎家眷?本将军就让他们反个够,难道我勤王军还真的打不过他们不成?胤祥,你说本将军为何要这么做?”
十三阿哥低头思索半晌,摇头无语,他也不明白。
“绿营将士也是百姓,说要对百姓好,诗书圣道在前洋洋汗牛充栋,说万千不如现在就落在实处,把家眷给他们,让他们明白,朝廷是信任他们的,你再去向他们描述美好的前景,居者有其屋,耕者有其田,谁会不信?人心肉长,以心换心,谁会拿你地话当谎言承诺!开国气象尚存,只要有盼头,又有多少人真的愿意拿脑袋造反?”
说罢,凌啸一摆手出了这配厢房,没入黑暗中的背影,显得很是孤寂落寞。三个大员面面相觑,谁也没有想到凌啸会是这样的理解,卫既齐拔脚向外走去,叹道,“难怪驸马爷要据寺而衙,真转世菩萨,慈悲心至诚至纯!”
三大员相携去后,留下了胤祥愣怔半晌,方一拍大腿,笑道,“慈悲是慈悲,说什么至诚至纯,只怕未必。上千的军官家眷送在军中,旁边是虎视眈眈磨刀霍霍地勤王军铁甲,此刻反就是立刻祸及家眷,没脑子的军官才敢反呢!就算一人要反,只怕立刻就有十来个要抢在勤王军之前砍死他。嘿嘿,菩萨有这样的心机,难道机灵鬼也能成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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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路军是否能如凌啸的所愿还不得而知,但施世骠、胤禵、黄浩、特廷带领的南路军却是走地海路,茫茫大海之上,兵丁们都分散在一艘艘海船之上,比起北路军自然要好弹压的多。
施家门生故吏老部下众多,他那水师提督标下的一万水军,多是对他施家忠心不二地,这些人掌控了两百多艘装备了火器的大小战舰,在海上死死监视着几百艘民船装载粮草和征夫,沿着海岸快马相随的三万绿营兵就算想反,即使打败了八千旗营,也只能看着粮丁船望洋兴叹!打生打死,连个粮食都抢不到,还反个毛?
不过,两天的行程并不能一帆风顺,当浩浩荡荡的船队在海坛岛外三十里的海域之时,船队前锋战舰上旗帜接连急速变换,施世骠很快就在三桅旗舰上发现了这个紧急的异常,“前方发现二十余艘船的船队,船形颇似洋夷三角帆船,在我水师右翼十余里左右逡巡,似有所图。”
出于对施世骠的绝对信任,没有一个勤王军将领在船队之中,可施世骠现在却欲哭无泪,连个商议地人都没有啊,凌啸已经是一省之首,自己万一妄动惹来什么不合凌啸心意的事情,自己可不是父亲施琅,在康熙皇帝那里可以说得转的。但就在他的考虑之间,炮声已经响了起来,那些三角帆船上浓烟阵阵腾起,显然已经向大清船队开了炮。施世骠赶紧抓起千里望向自己船队中望去,已是有七八艘民船中弹,腾起了浓浓的烟火,水师提督登时倒吸一口凉气,开花弹竟能被洋夷们打到十里远,还这样的贼准,尽管以他多年的海疆经验,明知道敌人最多只有两三。艘有这个能力,但回顾自己整个福建水师,除了三艘巨型三桅船上的八千斤巨炮可以到达这种射程外,其他的怎么可以做到?这如何不让施世骠大为惊惧。
但施世骠却是一个牛犟脾气的人,父亲的仇人郑成功能把红夷赶出台湾,要是施家军不能做到,那还不是滑天下之大稽,会被天下人的唾沫给淹死的。既然洋夷已经抢先开炮了,就算拼到最后一条船,施世骠也不会放弃和他们拼命的努力。
“传令后卫和左翼舰船掩护民船向海坛岛撤离,中军与右翼前锋,无论鹰船苍山海沧还是福船蜈蚣三桅炮舰,全力给奔督包抄进击!”
炮声隆隆,海水四溅,一场不期而遇的海上交手就这么爆发起来。
风帆加上桨手,造型适合快速突击而行的七八艘蜈蚣船风行迅猛,一路望洋夷的船队包抄而去,要不是千把斤的佛郎机炮实在难以打到敌人,只怕早已经率先开炮了。他们的后面,是众多的小型舰船,但真正能给洋船以威胁的,还是三艘三桅巨型炮舰上的红衣大炮,这些很快就发言的大炮,每一次发射,都能把巨大的船身震得一晃而滞,可见是多么的吓人,尽管准头稍差,但不时轮番打出去的炮弹,还是击中了一艘敌船,顷刻间大为鼓舞士气,尽管敌船也在不停地炮击渐渐靠近的大清舰队,造成了很多小船的起火翻没,但敌军中炮的这艘却是体形巨大,不是旗舰,也起码是个主力舰了。
敌船见势不好,区区二十来艘本就没有做好准备的战船,哪里真的敢挑战这种一省水师,在试探一番之后马上扬帆就东逃开去,挂着三角帆的敌船很是灵活,更能反转借风,竟一下子把距离拉了开来,丢下黑烟熏天的受创船只逃之夭夭。
施世骠除了恨恨不已之外,也只能把这艘伤船团团围住,派出十余艘赤龙舟上前迫降,等到押下来的人全被带到施世骠面前,却全是并未剃发的明装汉人,他顿时冷冷道,“金大麻子,吕宋岛那般快活,你为何还要回来?!”
快六十岁的金大麻子冷声一笑,任海风拂得白发风动,森然道,“来看看施琅这汉奸可曾死了,若没有死去,我有话要传给他!”
眼前的金大麻子,是在施家的后院被软禁了近四年的人,施琅对这个囚犯的身份一直讳莫如深,青少年时期的施世骠并不熟悉金大麻子。
可自打十年前他逃走之后,不断有零星的消息自南洋传来,接手父亲职务的施世骠这才知道了这个人物竟是朱三太子的养父,大吃一惊的他赶紧向父亲询问,终于明白过来,这金大麻子对父亲曾有救命之恩,念及旧情的施琅不敢把他交给朝廷,更不敢放他去搞什么反清复明,无可奈何才冒着莫大的危险软禁在自己府中的。
如今“故人”归来成了战俘,对于怎么处置这个人,施世骠也犯起了踌躇。父亲为了报仇和郑成功反目而投靠清廷,为康熙收复了台湾,灭了中华大地上的最后一支汉人政权,可父亲终究出身于郑成功麾下,和那些高举反清复明旗帜的郑氏旧部等,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和恩怨情仇,岂能是一口气就撕得清清白白的?这朱三太子养父,实实在在是父亲掩护起来的,虽说他一逃走,父亲立刻就秘密杀掉了曾经看押金大麻子的人,但事情如果传到别人的口中,要是以讹传讹起来,就可能是灭门之祸!
杀机在施世骠眼中一闪即逝,此刻茫茫大海之上,要把这个金大麻子弄死,的确是割草不闻声的好机会,但他一扫身边几个兴奋又愕然的水师参将。却在心中叹了一口气,这几个都是有密折上奏权地家伙,虽是父亲的旧部,可谁知道会不会存了什么顶替自己的心思,这年头的官场倾轧,卖上求荣的事情还少吗?
片刻间。施世骠已经把利害关系全部都想了好几遍,怒道,“金大麻子,我家老爷子投诚圣朝之时,就早与你恩断义绝,此刻你犯我大清舰队,已是重罪,自当交付有司依律发落,想见我家老爷子,可要看你能不能保得住命!”
“那我见一个人也行。我听说忠毅候凌啸现在就在福建,这次既然被俘,我希望能够见到他!”金大麻子嘿嘿摇摇头,说出的话却让在场地诸人大吃一惊。人家凌啸早就不是忠毅侯了,可他是正牌子满族勋贵。正是你们这些反贼要反掉的对象,你要见他,不是想早点死?!
施世骠吓了一跳,以为这金大麻子要向凌啸告发施琅曾经保护他的事情,正在寻思着怎么暗中下手弄死他。却见手下的参将王波一口唾沫啐在金大麻子的脸上,嘎嘎怪笑一声道,“朱三太子养父?呵呵。你放心,像你这么大的一条鱼,咱们的功名利禄都在你身上,就算我们凌啸将军不见你,我们也会把你送到西禅寺钦差行辕的!还有,你可不要现在嘴硬,到时候拉稀摆倒偷偷自杀啊,我们会死死看住你的!呵呵。”
几个参将立刻笑得脸上都开了花,施世骠却更加心情沉重。暂时看来竟连暗中动手都有难度了,属下都把这金大麻子看成了升官发财的宝贝,他怎么可能把捕获金大麻子地事情给隐瞒下来?虽然,如金大麻子告发,已经是死无对证,但这还是让施世骠有些如芒在背的烦忧。
施世骠的这种烦忧,一直持续到船队到了福州,在闽江边靠岸后,才稍稍或减。前来迎接他的,是主掌军标中军的周文渊,他一面祝贺水师安全到达,一面请施世骠等人先去城中总督衙门歇息,巡抚宫梦仁在那里等候。
“驸马爷不在福州?”
“是啊,你们水师接下来地任务,驸马爷交代了宫抚,您去和宫抚商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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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啸的确不在福州了,他凌晨就押着上千的军官家属,向闽清城进发了,等中午他到达已经不敢随意启程的军中之时,才知道事态有多么紧急。
金虎昨晚就进入了绿营第一协,现在都还没有消息传出来,只是那第一二三协的营门关防更加严了,竟是荷枪实弹地要求勤王军巡弋队退后半里,而三里外驻扎地四五六协营中也渐渐显得不平静起来,连在江边简帐中驻扎的征丁们也略显不稳起来。
满帐的人看着凌啸这个将军,焦急地等候他们心中地主心骨拿注意。
凌啸镇定得如同戏院听戏一样,丝毫不敢流露出心中的震撼和惊讶,笑道,“有些事该有一个结果了,众亲卫,传令北路军各营,本将军要稻田夏点兵,军列田中,听本钦差的镇抚演说!”祁司理和胡涛胡骏俱是一愣,镇抚演说是个什么玩意?三人异口同声问道,“爷,万一他们不遵令呢?”
“这还要爷教你们?传令的时候,那一千多家属,随便带个百把人进去,不来才怪!哦,另外去个人,把闽清县令给传来。”军令如山,胡骏领命出帐率亲卫如龙卷而去,剩下了满帐的将领们大眼瞪小眼,几乎所有的人都在怀疑,爷的今日这招灵不灵?
城南的一片稻田里,旌旗招展,屁颠屁颠赶来的闽清县令带着人把这里地官道给封了起来,至于那些农夫,早已经被吓得跑得老远,愣愣地望着正在紧张地列队的勤王军镇标,和勤王军镇标之后正在搭起的高高木台,就是那些架起了劈柴烧着的上百口大锅,也让这群农夫们不知所以然。
亲卫们的传令很快就有了结果,最先到达城外稻田里的,是还没有武器的五万多征丁,人影嘈杂之下,竟把郁郁挂穗的稻田踩得稀巴烂,这些昨日还在地里耕作的中年汉子,既对这些人把这稻田踩得稀巴烂感到惋惜,更对兵甲鲜亮杀气腾腾的勤王军方阵很是好奇,那既熟悉又陌生的军服武器,让他们眼睛不时地瞟向钉子般直立的勤王军将士,心中的都忽觉两个字闪过心头。
剽悍!
不是体形上的剽悍,而是精神上的绝对剽悍!
这些也曾拿过刀枪上过沙场的征丁,眼力还是有的,先不要说勤王军那种肃穆军容和勃发的杀气,光是站在七月的艳阳烈日下,任凭那蚯蚓般的汗珠淌下却纹丝不动的坚韧劲,就让人感到寒心。
凌啸站在临时搭就的将台之上,看到征丁们交头接耳地指点勤王军议论,嘿嘿奸笑。震撼吧,这些和你们一起行军的勤王军,散布开来的确没有什么,可只要一聚集起来,那就能把你们的信心都给打击一下,等老子将来有时间把阅兵式和仪仗队给搞出来,保准你们这些懒散惯了的家伙们信心全无!
接下来犹豫了一阵还是依照军令到达的,是福建绿营的第四五六协,副将葛安平本来还想等一等吴英的消息,但送进来的几十个军官高堂拙荆子女,马上就把军佐们的心给搅乱了,就算那些平时很激烈的刺头们,也再不言语了,好在平日里有些喜欢串联士兵的家伙们现在都在吴英那边,而聚集在葛安平大帐中要求去遵令行事的将领越来越多,葛安平终于顺利地领着一万五千军队前来。
这三协将士也被勤王军的军姿给惊呆了。议论纷纷之中,早有不信邪的军官笑骂道,“这算个什么,老子也站给你们看,保证一动不动!”说罢,他们昂首挺胸两手贴腿站得煞有介事,引起一阵口哨喝彩之声,喧闹得不成样子,把葛安平气得满脸通红。人家勤王军的那股子气势和能听得到呼吸声的安静,相形之下,自己这边哪里算得上是军队?
“学?比?好,老子让你们比个够!”又羞又怒的葛安平,在赶去拜见凌啸之前,把手一招令道,“三协上下,全给老子像勤王军一样站着,再有胆敢喧哗擅动者,军法道给本副镇死死打上五十军棍!”
祁司理在将台上看到这葛安平的手下都站好了,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对绷着脸过来的葛安平笑道,“老葛,军姿也是你们这样站的?若不是没有苦练和技巧,你们能顶半个时辰,老子这双眸子给你挖了去!”
葛安平先是对含笑的凌啸行了参礼,起身对祁司理怒道,“老祁,妈的,老子和你赌了,要是老子的兵能顶得过半时辰,也不要你的眼睛,你直接把你们多出来的饷银分一半给我们这些苦哈哈,敢不敢!”
“准!”凌啸不待祁司理发话,直接道,“凡是能顶过半个时辰的,本将军奏请皇上,给你们加饷。”
骄阳似火,无论是讲台上的凌啸,还是底下的将士,热得汗如雨下。半个时辰很快就过了大半,四五六协听到有加饷的可能,那还不在那里死撑?可征丁们受不了了,这些人大多已经步入了中年,身体状态已经不能和巅峰状态的小伙子们相提并论了。众人都盼望着讲台上的凌啸发个话,但盼来的却是盐开水和绿豆汤。绿营和征丁很快就明白过来,将军大人是下了决心,一定要等到吴英亲自辖管的第一二三协,否则他是不会说任何解散的话的。
“哈哈!时间到了,将军,将军?”兴高采烈的葛安平看向凌啸,却发现凌啸的脸色越来越沉。祁司理的心却是猛地一下子缩成了一团,亲自去传令的胡骏也还没有回来。
凌啸低声自言自语道,“吴英这厮倘若真的敢害了老子的两员大将,别怪老子疯狂屠戮!”
身边的几人顿时一寒。
吴英终于出现在凌啸等人面前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未时末,但他的身影一现,却将在场将士的心都给揪住了。陆路提督吴英,竟是单枪匹马来到的,不要说那三协营卒了,居然连一个亲兵护卫也都没有!
在几万双眼睛的注视下,吴英拽缰牵马缓缓向将台走来,神色呆滞得犹如是万念俱灰。凌啸的瞳孔猛地紧缩,看着吴英行尸走肉一般地行着参礼,凌啸猛地上前抓住他的甲领,几乎是用全身的力量暴吼一声,“勤王军总兵金虎呢?亲卫统领胡骏呢?”
吴英面色灰白地望着凌啸,惨然道,“将军,金大人和胡大人没有事,他们在我的中军保护之下,暂时还没有事情,不过,那一万五千士兵,大部分现在已经不再听我的调遣了。”
凌啸一把把吴英推得连退七八步坐到地上,咬着牙帮子吼道,“路是人选的,老子懒得管你那些兵!只问你,为何不把金虎他们带来,吴英,不要说你也是一品大员,如果你敢玩花样,我敢保证你一家上下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我也想带他们出来,可惜的是,我的中军不过四千多人,根本就出不来。第一协和第二协现在已经剪了辫子。”吴英缓缓转过身来,把空荡荡的后脑短发展现出来,顿时看得众人目瞪口呆,这个没有了辫子的提督苦笑道。“就算是我要出来,也是被强逼着剪掉了辫子才能出来。将军,他们要我来和你谈判!”
剪掉辫子?!任谁都知道这就是摆明刀枪要造反了,平叛,招抚,谈判。这些选择都可以把场中地每一个人牵扯进来。当消息在交头接耳中迅速传播开去之后,“哄──嗡!”满场都轰动了起来,除了勤王军戒备地齐刷刷手握刀把以外,葛安平的营中和征丁营一下子像煮沸的开水锅,嘈嘈嚷嚷起来,不过,队形仅仅是乱了小半刻,却忽然间变得没有了声音,几万双眼睛都紧张地望着凌啸的脸,无疑。就是这张脸上的嘴巴,说出来的话可能会决定他们地命运。
凌啸眼睛喷火地望着失魂落魄的吴英,真是想一脚踢过去,眼睛一扫底下的人群,慢慢压抑住怒火。现在这种情况,就算想要单独谈也是不可能的了,他带着金石之音问吴英道,“先告诉本将军这是怎么一回事,再告诉本将军你是以何身份来和我谈判。讲!”
第一二三协里所发生的事情,让凌啸大吃一惊,他万万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复杂。
金虎到达吴英大营辕门的时候。营中场上的尸体和血迹触目惊心,这一切都告诉了他,这里发生了血战,而大营深处还在进行的战斗之声,更是提醒了他,哗变还在进行之中!金虎的第一个反应就是退回去,可猛不丁从身后包抄出来的一标骑兵,竟愣生生地截断了他们地归途。远处的多赞见势头不好,马上就吹响了号角。黑压压地勤王军骑兵奔腾地呼啸而来,把这绿营大门围了一个水泄不通。
但金虎却笑着向就要发动进攻的多赞等人摇摇头,因为他忽地发现,为什么凌啸要以招抚为主了。
这些把手住外营的士兵,即使手拿刀枪和勤王军对峙着,可他们的表情告诉了金虎,他们很茫然,但倘若勤王军真地现在就发动进攻的话,他知道,这些人的眼神马上就会充满仇恨。真的打起来,马上就把事情上升到满族旗营屠戮汉族绿营的层次,惹恼了四五六协,勤王军纵然胜,只怕也是惨胜,到时候,他们有一样兔死狐悲地征丁做兵力上补充,鹿死谁手很难说,可要想完成解押粮丁的任务,就变成绝对不可能完成的了。
打时间差,出模糊牌,温情感化,和气致祥!这都是凌啸地策略,现在咱们已经掌握住了粮食,就相当于紧紧拽住了知无堂的卵子要害,一定要顶住他们的拼死挣命!
出乎金虎的意料,大营中出来的一个哗变领头竟然只是一个千总,正笑嘻嘻地地他一拱手道,“金军门,久仰了,在下何佳举,这里我作主。如果我把你的脚趾头一根一根全部砍下来的话,你猜,勤王军会是在第几根的时候,交出粮食和放下武器?算了,咱们来下注,五和十为通吃,你押大押小,赌你的命!”
金虎无言一笑,操,原来是个以赌博来策反地家伙,不过,不可否认的是,这种人在军营之中就是吃得开,“不如反赌一样,也是赌我的命,我只要向对面喊一声无差别攻击,你来赌,他们会不会连我一起给射成马蜂窝?别忘了对面的多赞是个满人,我只是汉军,压在他的头上,他会服气?”
何佳举一愣,却听金虎施施然道,“你现在要做的,不过是想更多的人加入你们,所以你才猛攻吴军门的中军,希望挟持他,借他的军令和威信让四五六协也前来会合,是不是?我去帮你劝劝吴英,不敢保证你们能如愿,但有一点可以保证,吴英定会给你一个安然离去的保证!”
“离去?吴英能作你们勤王军的主?”
金虎自信地一笑,看看四周并不多的战马,笑了,“不能!但他或许可以把中军范围之中的战马悉数拨给你,这样,至少你们有了可以借机逃命的脚力,不至于被我们勤王军撵鸭子一样杀绝吧!”
何佳举心中一动,虽然他还有后招,但是造反造到这种地步,成功不成功也要留条跑的后路吧。
就这样,金虎和十几名亲卫被送到了吴英还在抵抗地中军中。仅仅是环目一看,金虎就万分庆幸自己来得不亏。凌啸的判断非常准确,真正想走不归路的绿营士兵不是全部,眼前这些和哗变军队血战的,起码还是有四千人,不仅第三协的大部都在。而且还有一些第一第二些的士兵和将领,不过,这些人是被分割在两片营区各自为战,一片是吴英地两千中军,一片是第三协的营区。
吴英愣愣地望着金虎,他实在不晓得金虎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在排除了金虎也参加叛乱之后,金虎的一句话,让吴英和将士们的眼睛都湿润了,“吴军门。我奉凌啸将军之令,前来和大家同生共死!”
两人进入中军大帐,面对金虎的军情询问,吴英却大为羞愧。为什么凌啸在湖北整军,轻而易举就一拨一拨地拔掉了知无堂的奸细。而自己肃反了这么久却肃得反贼越来越多?但现在显然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他迅速摊开了宿营图,边指点边解说,直到说得金虎越来越乐观的时候,他才猛地一瓢冷水把金虎的好心情给破坏了。“金大人,你们勤王军不愿意开战,我赞成。但我们现在有两个致命的麻烦,一是他们在营中挖了大量陷马坑,二是中军范围内缺水!”
金虎登时就傻了,现在就是一个僵局,除了勤王军开战以外,基本上就是一个难以破掉地坚冰,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饮水越来越少,而勤王军迟迟不动。这群暂时还站在朝廷这边的人当中,将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失去信心。要不是金虎知道,自己派了十三阿哥去报信,明天凌啸就可能会亲临的话,他自己也会没有信心地。
果然,不到三个时辰的僵持,天亮之后,见勤王军还是没有出动,第三协不知道外间的消息,还以为勤王军已经被打败了,失去了信心,向何佳举要求中立。何佳举的信心一下子高涨起来,嘿嘿一笑地拿出了他的杀手锏,张狂地来到中军外,一箭射进来一包书信,点名交给吴英亲启。
当戈什哈将捡到地信送到大帐的时候,金虎正和吴英一起,在给中军将领们加油打气。吴英接过信,只是看了一个开头,就一下子面色惨白起来,竟像是发狂一样扯开书信下面的又一个信封。金虎大为惊讶,他很奇怪,是什么内容可以让这个提督全身都在发抖?
“吴军门,你怎么……”
“来人!请金大人内帐歇息,我想静一静!”吴英连嘴巴都是青紫地,斗大的汗珠直往下滴,显然书信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干笑道,“金大人,你放心,我不会怎么样你的,只是请你去休息一下,有些事吴某需要想一想。”
金虎知道变起仓促,事情有些不妙,很平静地站起身来,只是深深地望着这个老提督,肃容道,“路是自己选的,希望军门选好了。”说罢转身就走。
吴英看着金虎昂然的走姿,听了他的话若有所思,但一看手中的书信,竟是忍不住痛苦得胃肠都觉得有些痉挛的疼痛。这信封之中所装着地,涉及到他满门一百多人的身家性命,还有地底下早成白骨的父亲声名,这让他碍难抉择。
这静一静一直静到了中午时分,帐外戈什哈的通秉方才惊醒了沉思的吴英。出外一看,却是何佳举笑吟吟地将十几个绑着的勤王军亲卫推向这边来,“吴军门,信已经看了吧,这几个人就送给你,慢慢考虑啊,不急,晚上想好了,把这几个人的头给我,我就可以信任你了。哦,还有,要知道,凌啸对你很不错,刚刚把你的夫人和孙子给送来了,我忽然觉得你应该去凌啸那里帮我们谈谈,不过,你得像我们一样剪掉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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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啸寒着脸听完,好奇问道,“那些书信是不是一些令尊的把柄,落在了知无堂的手上?”
吴英对凌啸送家属的感激,使得他再次一躬身,黯然道,“驸马爷料事如神,吴英一家命操敌手,九泉之下也谢谢驸马爷的高义,请爷今后能够为我照料家属,吴英这就回去与反贼决一死战。”
“令尊是……”
想想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情,吴英只得对这个日后有能力保护他家人的驸马坦言“家父前粤东总兵吴六奇。”
凌啸大讶,除了顿时就想起了《聊斋志异》和《鹿鼎记》以外,就只能说一声久仰久仰。
事情变得这么复杂,无疑吴英纵然回去决一死战,只怕也只是因为恐惧着家属的安危,有了今日的一次犹豫,除非康熙立刻把他解职或者杀掉,否则这种恐惧将在今后如影随形,压力迟早会把他逼到造反的地步。但对一个和还没有分家的天地会曾经暗中来往的吴六奇之子,康熙会选择怎么来做,凌啸不容费任何脑力都可以猜得到。可凌啸知道,吴英作为和李照竹一样的军中宿将,解职和杀掉,都会激起绿营军心的绝对齿冷和离心。
跨前一步,凌啸拍拍吴英的肩膀,笑着用勤王军可以听到的声音大声说道,“勤王军上下全体都有!我要你们以一个军人的荣誉和忠诚,抽出自己的战刀对着这片苍天,给我齐声复述本将军以下的每一句话:我凌啸愿意对天发誓,勤王军绝对不会滥杀没有确定铁心造反的百姓,凌啸钦差镇守福建这片热土,是要给闽江儿女带来福祉而不是杀戮。为老百姓造福,不需要理由,三年为期,凌啸将给皇上、朝廷和老百姓一个全新的、繁荣的、富有的福建。同时,只要没有确切铁证证实吴英提督本人在造反,保障他不因为莫须有而丧命,或者三年之内被革职。若凌啸违誓,天地不容的虚话就不要说,只说四个字,自杀谢罪!”
刷刷刷!刀光闪烁,在远处不知情兵士们惊慌失措地时候。凌啸的每一句话被齐声复述出来地传遍了全场上下。每一个人都顿时安静下来,包括凌啸和吴英自己。凌啸的誓言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一个万众瞩目场合之中、从来没有官老爷以这种方式作出的绝对承诺,更意味着,这是一个他自己扛在脖子上的枷锁!
凌啸这个钦差加驸马的话,在提倡重诺守信地时代。冲击力可想而知,就是勤王军自己都看着感到有一些发呆,就不要说那些绿营士兵,和那些早知道生活唯艰的退伍征丁。死一般寂静的稻田中,对美好生活还有期待的人们,因为凌啸有分量的身份和够诱惑的承诺,有些热血沸腾一样的感觉。而对那些有是否要奋起抗争的想法的人来说,他们都听得到自己心中有一个声音在柔声地劝导,“相信他一次难道就会死不成?”
“但前提是,我们不要烽火狼烟满地死尸。只有安定才能百业兴盛。现在,秉承这种促进安定致富宗旨,我们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勤王军即刻向这片稻田地农夫赔偿两倍的损失!”凌啸看到大家还在发愣和沉思,知道不能让他们想得太多了。高声问道,“反对的人,就把脸板着,不要笑出来!”
“哄──!”全场大笑起来,纪律并不是很强的绿营中有了唾沫直飞的谈论。笑声久久不能平息,唯有那个闽清县令一边附和地笑,一边很怀疑凌啸是不是没有把中庸之道给学好。这种忽悠老百姓地话,怎么可以在大庭广众之下说?
但是,汉人见凌啸有了第一步的表示,结束了内心对于信任还是不信任的挣扎,笑了。
勤王军只是举着刀,忽地发现又有了那种西征回到武昌的尊严,也笑了起来。至于赔钱的问题,没有一个人担心,他们将军手里地钱多得吓死人。不关他们鸟事!
凌啸乘着稻田洋溢笑声的机会,小声向吴英了何佳举谈判条件是什么,得到答案的他,猛地一击双掌,竟然窃喜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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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大哥;你说……”第一协营中大帐里,皮阳穿着从一个死去游击身上拔下来地官服,刚刚兴冲冲地才对何佳举说了一个开头,就被这个知无堂在绿营潜伏的蛇堂副堂主,当着很多人甩了一个嘴巴子,愣是被打得在原地转了一个圈,捂着快要红肿的脸颊,惊恐地望着何佳举。
何佳举阴阴一笑,冷森森道,“凌啸既然来到了闽清,就证明了,你的表哥俞长缨已经死了,这里已经没有你们武堂的任何事了,一句话,以后要是忘记了叫我何将军,我就会认为你不叫皮阳叫皮痒!”
皮阳连一丝怒的表情都不敢显出来,尽管他很腹诽这个还是靠表哥才混上千总的家伙,但已经没有人罩着的他,十分顺溜就把将军叫出了口,“何将军,属下是想问一下,为什么您算定了勤王军不会进攻?谈判要是没有结果,我们不能这么僵持下去啊,不然,怎么完成军师交代我们的两个任务?”
何佳举一副鄙夷地神色,骂了一声笨蛋,赶他自己去想明白。但皮阳的话却正中了何佳举的心事,勤王军没有按照预料的计划攻打绿营,这让他警觉倍生。知无堂自身因为是个秘密组织,人马十分有限,即使是男女老少全员组军,也难以超过五千之众,几百万石粮食和近六万的绿营老兵,对他们的起事来说,缺一不可,有粮无兵和有兵无粮的情况对他们来说,都是致命的,但老兵显然要更重要一点,何况这些人现在还穿着清兵号褂子,抢劫民粮嫁祸清兵,一举两得的事情。不过,仅仅是想了小半个时辰,这个自己升格而成的将军笑了,能在清军中潜伏办秘密任务的人,胸有成竹未必有,但他的推测能力还是不错的。
“嗒”地拈了一个响指,何佳举招来身边他最为倚重的香主,指着外面已经快要落日的天色,笑道,“魏香主,本将军先去小睡片刻,天亮之后,若是吴英和凌啸还没有谈出个结果,那个叫胡骏的,你直接砍下他的首级来见我,我就不信了,凌啸最心腹手下地人头。还换不来他勤王军的勃然大怒,难道他们就不是一个爷们?”
魏香主不知道是该伸出大拇指还是伸出小拇指。勤王军来打,固然是可以帮咱们知无堂促成汉人征丁起义,赢了就是殊途同归,一样能得到粮食,可问题在于。咱们能不能经得起勤王军打?人要是造反造得连头都没有开就死了,难免是很不甘心,有这个舍生取义奉献精神的人如果真的很多,女真人也不可能得到中原啊。
没等到天亮,子时时分,就见一个堂中兄弟飞奔而来,高兴得直叫唤,“将军,将军,好消息。吴英来到营外,说谈判有了结果,还带来了一万多三协的弟兄。”何佳举一跃而起,竟比兔子跑得还要快地向帐外冲去,弄得身后的弟兄们咂舌不已。“魏香主,将军为何跑得这么快?”魏香主无言苦笑一下,却在心中忧虑得不得了,何佳举只是暗堂副堂主,不是武堂副堂主。充其量只是一个细作头子,真地打起仗来,看来他自己也知道干不过勤王军的。
但吴英辜负了何佳举的如此快跑。他的谈判结果让还在喘气的何佳举大为失望,“你说什么,凌啸不肯把运粮船队交给我们?”
吴英在辕门之外苦笑地点点头,“我和凌啸差点在校场上干起来了,可最后他放弃了弹压,他说要对老百姓好,要感化,给士兵们一个选择的机会。他在几万人的面前发下重誓,只要你放了胡骏等人。他愿意放我们大家离开,包括我这次带来的四五六协。但如果你伤了他属下的一根毫毛,他就马上放火烧粮,和你决一死战。最后期限是,亥时三刻!”
何佳举与一群知无堂的属下大吃一惊,放他们走?当着那么多汉人征丁所作出地承诺,除非是凌啸不要那些征丁了,不然是不可以出尔反尔的。这是多么诱人的条件,虽然要粮食可能很难,但成功带回这一万多现役的绿营,还能安然跑开,这一点都不比打得两败俱伤差,粮食可以以后再谋求,眼下的安全无疑很重要。
“凌啸这个满洲鞑子说要对老百姓好?呵呵,妇人之仁!争取民心他争得过我们知无堂?”何佳举一阵自负地狂笑,忽地狠狠一瞪吴英,指着辕门外地四五六协,“兵是将之胆,咱们这么多的兵,怕什么了?吴英,你要是真的表示加入我们的忠心,现在起,马上就命令他们,向勤王军,杀!”
魏香主看到吴英真的就要传令向远处地勤王军进攻,而且还是真的把令箭都拔出来了,掷地有声之下,四五六协都已经开始转身,竟是齐声呐喊着奔马加速,这使得暂时不想硬碰硬的他,情急之下就要喊停,却忽听到何佳举略带颤音地笑道,“有这份。心就行了,吴英,让弟兄们先进去,咱们还有你地中军要摆平呢!”
手中有吴六奇私通天地会的罪证,还有吴英的家人在手上,这让何佳举不相信吴英敢捣鬼。吴英却是心中一笑,凌啸的条件果真开得很刁钻,任由他们离开,这对于不想和声名正隆的勤王军开战的人来说,是何等样的难以拒绝。
取得了信任的吴英进入了中军之后,却石沉大海般再也没有露面,何佳举马上就有了不好的预感,几乎是瞬间就预料到大事不妙,正要扯着嗓子发令准备战斗,却猛见到乔装地葛安平就站在眼前。搏斗中,何佳举骇然地发现,营中哗变士兵的武器不知道何时奇缺起来,看着满脸奸笑的葛安平,何佳举这才明白自己错信了吴英,让这些平日里就走得很近的四五六协士兵,偷偷地把武器给缴了,毕竟,这深夜里面,只有居心不良的士兵才睡不着的。
一不留神的惨叫声中,中招的何佳举听到这样的话,“驸马爷说,那些粮食是老百姓的青黄救济粮,你们要拿去打仗造反,我们不答应!”
何佳举捂着胸口上的匕首连退三步,满口溢血怒道,“我早说了也是要分给老百姓的,也会给你们加饷加俸,为什么你们信他不信我?”
葛安平嘿嘿一笑,“除了分粮,你还没听说过军属保险吧?嘿嘿,他当着我们的面在布告上盖了印。你要怪,就怪钦差官印是硬的,你的嘴巴是软的!”
凌啸在稻田之中,宣布将在福建绿营推行一套旨在提高薪饷保障的保险制度,并表示将向皇上建议成立代表福建荣耀的“照竹军”,这一系列勾住福建士兵的承诺,使得几乎每一个汉族士兵都升腾起强烈的希望,稻田之中欢声一片。但很快,凌啸话锋一转就把粮食问题给提了出来,这关系到福建几百万人口生机的大事,立刻就吸引了所有本地军士的心。福建产粮较少,全靠几块小平原的产出和周边省份的输入,这是不争的事实,寻常百姓在这个时节最是需要粮食来度过秋收前的饥荒。
“这次之所以把各个州府县库存的粮食运上来,本将军不说,大家也知道原因。可大家知道这几百万石粮食是准备干什么去的么?这是本将军准备按照人头分发给老百姓的青黄救济!知无堂打着爱民的旗号,欲要挑起战火,把它充作造反的军粮,兵荒马乱已经是作孽,罔顾百姓死活,更是不可原谅。大家说,咱们身为百姓的子弟兵,允许他们这么干吗?!”
很多士兵早就被凌啸的一些词语给绕晕了,但大致的意思他们还是能够明白的,当传声筒一样的勤王军把凌啸的话齐声复述出来之后,底下士兵在短暂的询问和交流之后,竟是齐刷刷地回答道,“不允许!”
军心渐统之下,无凭不成信,凌啸变戏法一样地拿出早就准备好地赈济布告。当众盖上了自己的印签,“勤王军已经派出过两拨人马去劝他们以百姓为重,现在,本将军认为,苦口婆心已经没有效果,我需要敢于不杀戮的勇士。组成纪念先提督忠魂的照竹军,前去阻止知无堂的行动!愿意去的,坐下!”
索索铛铛地衣角兵甲声,吴英和祁司里等人诧异地看到,不仅第四五六协坐下了,好多手无寸铁的征丁也坐了下来。将台上的凌啸却在众人钦佩的眼神里一摆手,径自去了,细务全由手下去办,大势已定,纵有小乱。也无伤大雅了。
战斗是在没有勤王军参与的情况下进行的,尽管凌啸强烈申明过不要大肆杀戮,但当天亮之后他跨进已被吴英所掌握的大营时,还是被眼前的惨况给震惊了。即使凌啸这样使了诈降的计策,汉人之间的战斗。也丝毫不比满汉相残来得平和,大片大片地血污触目惊心,哀嚎声在清晨的军营四处响起,惨烈者肠穿肚破断手缺脚,地上滴溜溜乱滚的人头随处可见。这让凌啸大为恼怒。
正寒着脸四处张望,金虎和胡骏陪着吴英等绿营将领走上前来见礼,凌啸冷哼一声。也不叫起,拔脚就往大帐走去。他本来是准备看一看之后就回福州的,但这战后的惨象实在是太过于刺激他了,一在虎皮椅上落座,他就一面命令押来几个首犯,一面怒声要来伤亡统计看,看罢竟是倒吸一口凉气,顿时气得手脚冰凉,一脚蹬翻了身前地公案。对随后赶到的众将领吼道,“除了几个头目,四千多人全杀光了?!老子不是说了不杀戮么?”
不要说绿营将领没有见过凌啸这样暴怒,就算是跟了凌啸这么久的胡骏和金虎,也被他的怒火给吓住了。
吴英心头一震,难道驸马爷要准备揪着小事借机夺权不成?心中虽是这样揣度,口中却是惶然解释道,“将军大人明鉴,这些跟随知无堂的士兵不是普通地哗变,而是十恶不赦的谋逆,依照大清律例,首领是要千刀万剐,随众也要满门抄斩。全国军中的惯例都是杀个干净,既可以向朝廷索要奖赏,也算是帮这些叛军地家属脱个牵连啊。”
凌啸闻言一愣,原来是清朝严酷威慑造反者的通例,想想不能公然反驳,这口气憋得他恨恨地吐了一口气,正要骂上一两句娘,却听到一个人哈哈大笑道,“哈哈,吴英你这个死汉奸,今天也有挨主子骂的时候,哼,你不要忘记了,自己是一条狗,一条走狗,哈哈!”
众人定睛一看,却是知无堂的几个反贼头目被押了上来,绑成粽子一样的身上,挂了写着各自性命的纸牌子,貌似要押去哪里游街似的,凌啸一瞟现在已经全无好感的吴英,用目光询问。吴英老脸一红,却丝毫不敢去接那写明是魏香主的话,赶紧向凌啸一拱手,“将军,闽清县令刚才来说,请我们把这些反贼押去县城里游街示众,以震慑本地人,以免再有附从贼逆地事情。您要是觉得不妥,职督马上停办此事!”
听说游街,凌啸马上想起了囚笼、菜叶和臭鸡蛋,没好气一摆手,“游个屁的街,这般军中的丑事,难道要宣扬得地方上全都知道不成?马上停办!吴大人,本将军再说一遍,以后这种知无堂策划哗变引起的反叛,不许杀俘,怎么处理,需报与本将军处理,否则,后果自负!你可听明白了?”见吴英讪讪一点头,凌啸痛苦地一摆手,“天气炎热,死了这么多人,好好清理全都埋了……”
“别***猫哭耗子假慈悲!你个鞑子狗,占我江山杀我汉人,爷变成厉鬼也会来找你索命,还要日你……”打断凌啸说话的,是大骂着的皮阳,而打断皮阳大骂的,生怕凌啸追究的葛安平,打断的方式是一个大嘴巴,打得口齿见血。
皮阳却不屈服,愣是一口血水并几颗牙齿,猛吼一声地向葛安平吐去,“死汉奸,拿同胞的血换荣华富贵,你***禽兽,干嘛不用你妹子的屄血去找这鞑子换?!”
这声骂骂得绿营将领全都满脸通红。恼羞成怒之下,只盼望凌啸马上把这些反贼全都杀了。凌啸却突然扫见胡骏和金虎地不忍脸色,心中莫名一动,皮阳和那个魏香主颇有胆色,吴英来杀倒没什么,自己来杀。岂不是寒了胡骏等汉人下属的心?要知道,自己所图宏大的心思,这些耿耿手下还是有些朦胧意识的。
刚要想个处理办法,以免自己被人称呼为满奸,却见胡涛自帐外快步进来,这个留守西禅寺的亲兵参将,行礼后在凌啸的耳旁只是耳语几句,就把凌啸惊得一下子站起身来,“先把这些人押下去,你们也赶紧去处理死尸掩埋一事。”等众人一走。凌啸急忙问道,“小涛,此人现在何处?!”
“爷,我已经带人把他押解到西禅寺严加看管,除了老太太地命令以外。没有一个人可以靠近。”胡涛面色十分严峻,看看焦急的凌啸,很想问点什么,但还是忍住了,只是望着弟弟胡骏茫然不知何故的脸。苦笑了一声。
凌啸毫不犹豫,拔腿就走,“回福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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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禅寺北园。被郁郁葱葱的荔枝树掩盖处有个小院,里面的三间青瓦房,就是关押金大麻子的地点。
大母端坐在院门口的树荫下,亲自把守这处囚所,她连满园的亲兵都不敢用。
对着累累荔枝,大母却毫无食欲,心中的烦躁因为知了不停地鸣叫而更加烦躁,胡涛告诉她的消息,无异于平地惊雷。实在是能有碍凌啸宦途地骇人之言。那个金大麻子不知道犯了什么病,竟然在押往大牢前对周文渊胡扯,说是自己的故人,还知道一些决不能对外人道的事情。可当金大麻子被周文渊押来西禅寺的时候,这个子说的话却是更加骇人,“马上麻去通知你们地那个凌啸,老夫要告诉他自己的身世究竟是什么!哼,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不要以为杀了我就可以灭口,让他听听之后,再杀也不迟!”
如果自己的身份破绽被朱三太子所掌握,无疑是个灾难,所以凌啸回来得很快,快马加鞭之下,不到未时末就出现在了这小院口。看看已经在这里守了一天的大母,凌啸除了感激还是感激,刚刚叫了一声大母辛苦,正想跪下请安,却被大母一把抱着胳膊叫他进去办事要紧,显然,大母也非常担心。
坐在一把椅子上的金大麻子依然被绑着,花白地头发向上绾成一个结,再用绸巾包嵌着一个文士冠,活脱脱的明朝服饰打扮,凌啸却没有领略这汉人衣冠的兴趣,只是在他对面地椅子上驰然一靠,问道,“你老人家既然敢于抚养朱三太子,当是胆子不小,这不,又一次跑到我这里来招摇撞骗,凌啸实在佩服,有何见教,请说!”
“何为招摇撞骗?!”老头子火气倒不小,也许是自知活不了多久,有些颇为放荡不羁的样子,竟然钻起牛角尖来。凌啸冷笑一声,“朱三太子生于崇祯四年,现在康熙三十六年,已经六十七岁,老丈不过六十花甲,养他还是养你自己?”
金大麻子却嘿嘿道,“今日先不谈三太子,只说你的母亲周惠!黄玲,也就是荃儿,你认识吧,她交给我一份周家族谱。”
“……?”
“周惠之父周显,乃崇祯帝诏命所选之长平公主的驸马,鞑子顺治为拢人心帮他们完婚,周显自公主去后未尝再婚!”
凌啸愣了一下,茫然道,“怎样?”
金大麻子一脸正色,“你乃是长平公主的外孙,周显既是我大明的驸马,又是一降于鞑子,再降于吴三桂的人,鞑子狗皇帝是恨之入骨的吧!康熙去年派人去湖北调查,不正是要找周家族谱,以确认你是否就是周惠之子么?幸好黄玲机灵,先拿到了手,不为你母亲族人着想,也该为你自己的身家性命着想,你是不是应该考虑一下暂缓攻打台湾呢?”
弄了半天是这档子事,望着这个天真地老头,凌啸禁不住冷笑起来。
“老人家,你能不能告诉我,汉人内斗和汉满相斗的区别?”
金大麻子一愣,马上肯定地道,“汉人怎么斗都是亲兄弟打架,满人就不一样,是外人!”
凌啸点点头,今天长见识了,果然应证了那句话,兄弟相争,狠过仇人!
好一个汉人怎么斗都是兄弟!凌啸的面色越来越沉重,站起身来望着窗外的长天,深不见底的湛蓝之中,悬着光芒烈日,乾坤始终清明。
“老人家,请恕我直言,恐怕你们天地会这一次是打错了主意。海外闭塞,黄玲所说的已经时过境迁,我现在已经不再是忠毅侯,而是拥有紫缰皮条的和硕驸马,那点子身世的所谓秘密,根本就不能要挟于我。倒是本将军想要问一下,大而化之,相比于洋鬼子,满人和汉人也可以算得上是兄弟,日月盟竟然伙同洋鬼子炮轰中华的船队,进占中华的台湾,而你们天地会还来要求我暂缓收复台湾,这又该怎么解释?”
金大麻子望着词锋凌厉的凌啸,毫无半点羞怒地仰首一笑,“他们打不赢你们,不借用外力还能怎么样?如同人砍树要用斧子一样的道理,就这么简单。”
但愿日月盟借来的斧子只是一把斧子,凌啸半晌无语。而金大麻子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是看在与日月盟同属驱除鞑虏的份上,他根本就不会从南洋组织船队前来助战,现在被俘了,才想到要在临死前为反清大业出最。后一把力,用黄玲带来的周家族谱试一试要挟凌啸,偏生凌啸屌都不屌。
屋内一时寂静无声。
直到红日西斜,残阳如血,凌啸才在红通通地霞光中转过身来。如自言自语般细声道,“知无堂无本强求,恐怖激进,不择手段,孤注一掷,已经是自作孽不可活。至于所谓日月盟。明知无力北攻大陆,偏居一岛无非是图谋自立一国,难脱郑经槽臼,分裂国家罢了。上述两股,本将军岂能坐视不管?!而天地会暗结江湖豪杰,行走于草莽屠狗之间,虽无善举亦无大恶,不过是奔走呼号勿忘汉家江山而已,可惜作为对手又太弱,实在是没有意思。只要天地会十年之内不造反。本将军可以暂不对付!”
金大麻子万万没有想到凌啸竟然一语道破三家的本质区别,更是语带暗示地纵容天地会在福建活动,甚至隐言可以借机增强实力,这让他怎么能不大吃一惊?老头子的第一反应竟是赶紧要把这个消息传回天地会,可惜下意识起身一动。却轰然倒地,连自己身上的绳索都忘记了。他这才想起来,自己这次的无心插柳竟有望柳成荫,这个长平公主的外孙似乎颇有一些意思,偏生自己毫无可以传讯回去地可能。当即在地上心急如焚地望着凌啸。
凌啸弯腰扶起这老头,拍拍他的肩膀,“如果你认识黄百家和甘凤池。希望你好好活上几天,他们马上就会来了,见一面之后,本将军将会把你送到京师。天高路远,黄泉水浊,下个轮回,万万不要托生在明末清初!”
金大麻子愣愣哑然,明末清初?现在有人这么称呼这个时代?看到凌啸远去的背影和怦然关上的木门,金大麻子这才急躁得把头猛然向墙壁上一撞。问出了自己刚才忘记了问的话,“我凭什么相信你!谁知道你是不是坑我天地会的?!”
可凌啸早走得远了,已是转过后墙到了玉佛楼前,忽然暮钟声近在咫尺地响起,竟是这般响而聩聋!凌啸飕然停步,泪水不知道何时已经沾满衣襟,大母和身后的胡氏兄弟诧异地望着凌啸,正要关切地问上一句,猛听见凌啸在晚课的僧人经声中长啸一声,慨然而歌。
“啊舍不得璀灿俗世,啊躲不开痴恋的欣慰,啊找不到色相代替,啊参一生参不透这个难题!吞风吻雨葬落日未曾彷徨,欺山赶海践雪径也未绝望,拈花把酒偏折煞世人情狂,凭这两眼与百臂或千手不能防,天阔阔雪漫漫共谁同航,这沙滚滚水皱皱笑着浪荡,贪欢一刻偏教那女儿情长埋葬葬!葬!葬!”
到得最后,凌啸竟是抽刀在手,疯子般虚空乱劈,好似要破茧前的抓狂。大母骇然一惊,上前猛地一把抱住凌啸,却不料到凌啸竟如孩子一般,在大母怀中匍匐着嚎啕大哭起来,悲声惨切,惊起刚刚回林地宿鸟漫天飞舞。
“阿弥陀佛!”
不知道何时宝像庄严的皓眉方丈立在楼前双手合什,一声佛号长宣,满脸慈悲地望着凌啸唱偈,“嗟尔将军,佛前零丁。此刻悲歌,千金贱民。万生皆苦,可以酩酊。不得解脱,古佛青灯。咗!摆不脱七情六欲五毒心,何来风平浪静旭日生!”
胡氏兄弟方在品位这偈语,却听凌啸破涕为笑,“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老方丈,我不过是红尘一栗,悲则歌,喜则笑,醍醐灌顶想通一事,告别过去罢了。倒是你既为方丈,必有沙弥,佛言众生平等,仅此一谬,方丈亦不过俗世一尘埃,何能劝得杀人如麻的将军剃度?世间万物皆有秩序,人力或不可变,但使能变,舍我其谁!”
方丈眼中精光一闪,却听到凌啸飘然而去时昂然而唱,“我的爱呀赤裸裸……”
歌声远去,戒律堂首座在方丈身后刚一合什,就听到方丈口出惊人语,“老衲辞留衣钵,云游去矣,此后无方丈,亦无沙弥,唯余一信徒耳。阿弥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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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去的四千哗变军士,忠也罢,贼也罢,不过是一群可怜地人。窃钩者诛,窃国者诸侯,无论是知无堂还是清朝,争霸天下,权力血斗,谁会记得那些皑皑白骨?谁能保证得天下后百姓五谷丰登,中华雄领世界。谁就对得起那些因为战乱而死去地人,就这么简单。自己来到这里,冥冥中已是身负一种责任,纵使今后有了机会,我的命运就是国运!
想通此结的凌啸踏进后堂,已是全然不再以前瞻前顾后的食不知味。竟然把丫环们端来地菜肴米饭吃了一个精光,丝毫不为怀着卑鄙目的利用天地会而感到羞耻。是地,自己需要天地会来保持民众地反抗之心,不然,民众都当清廷的好好良民,不说自己没有用武之地,就是那“机会”,也可能会在万马齐唵中失去的。
自己更需要冥冥中所安排的那个长平公主外孙的身份,只是他担心,当日后有可能逮到朱三太子这最后的明皇室血脉之时。自己下得了手吗?
凌啸猛然一筷子夹住了最后一根龙泉豆,嘎嘣一声就吃下肚子去了。
一个饱嗝打出,凌啸鼻中忽闻暗香随风而来,笑道,“姑姑。我今天哭了。”
“是吗?呵呵,我今天笑了。”黛宁半点温柔气息都没有地反唇相讥,“粮食运到之后,我要两百亲兵。”凌啸猛觉自己本就冒着油汗的额头更加多汗,诧异地问道。“姑姑,你在这西禅寺很安全啊,我马上就要分兵下州府了。勤王军本就是一个当三个在用,你干嘛要兵?”
黛宁微微侧身,使得自己摇着的香妃团扇的风,能扇得到貌似很热地凌啸,口中却是怒道,“哼,都不是怪你这个家伙,愣是喜欢那个沙皇皇后,偏生她说什么仰慕中华文化。天天缠着我学什么识字,还要学什么服饰、语言、琴棋书画竟是一个都不落下,你说本公主烦不烦?!”
学东西去找好老师啊,再不成向她的通译学学也成啊,找个T能学什么?凌啸也禁不住苦笑,叶卡捷琳娜还不是一般地匪夷所思,口中却是马屁连天,“叶卡捷琳娜真是眼光独到,一眼就看出来,我姑姑学步古今,识冠巾帼,有眼光。不过,姑姑,你真的会那些吗?我还以为只有花魁……”
猛然间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凌啸立刻满脸通红起来,怔怔地望着黛宁,深怕她发飙。不料黛宁却大喜过望,伸出藕白的兰花指揪着凌啸的脸笑道,“呵呵,乖侄女婿,想不到一语惊醒我梦中人啊,找个才色双全地名妓来教授她,不就行了么,何必答应陪她去厦门厅?”
凌啸猛地站起身来,眉头深锁着在堂内走来走去,叶卡捷琳娜要去厦门厅,那可是海关总督设置的闽关所在,洋船林立,想必那洋人也是不少的,难道她想要借海路溜走不成。虽然自己同情叶卡捷琳娜,也深知索菲亚不会按照和约付款,但那都是明年才能揭晓的事情,如果现在叶卡捷琳娜就跑了,自己可不好交代啊!不过,不许人家仰慕中华文明是不对的,正当地要求,和叶卡捷琳娜有共舞之情的凌啸可不想打击人家的积极性。
“姑姑,钱我来出,你帮我在福州城大选名妓,三五个,上十个都不成问题。我相信姑姑地眼光,这件事情一定要办好,要是闽省无才情过人的名妓大家,我派三百人护送你去江浙,在那里挑选。”
黛宁嗖地一声收了扇子,眼光幽幽地望着凌啸,嗔道,“你竟然对她这么好?为了她,你居然要姑姑我大热天到处跑?!”
凌啸连扇带手地抓住,给自己扇着风,死皮赖脸地嘻嘻一笑,在黛宁的耳旁轻声道,“姑姑,要是你不想有十个美女在晚上陪你香帐夜话,我可以派其他人去的。”
诱惑!好诱惑!
黛宁刷地反手一扇打在凌啸的脸上,却是十分地轻,怒哼一声道,“官船可不许小,护卫的船队也不能少于五艘,海上可不太安全!”
“好的,我的姑奶奶,成交!看来我也苦命,得帮你准备一张超大的床了。”欣赏着黛宁那略带羞恼地模样,凌啸嘎嘎而笑,他也不成想到,自己竟会有这么淫靡的创意。
正惊叹自己的创意,忽见胡骏在门外禀报,“爷,不好了,泉州传信来,靖海侯施琅前天晚上薨逝了。”
凌啸一下子呆住了,施世伦、施世骠按制都要丁忧守孝,康熙如果不夺情留用,湖北和福建水师,都有自己烦恼的!
凌啸所发的关于押解粮食入福州的奏章,因为是六百里军报,仅比宫梦仁发出的靖海侯薨逝的奏折慢了一步,在七月二十日午后就接连到达了上书房公案上。佟国维、陈廷敬和张廷玉正时刻都等着福建的消息,才一接到凌啸的这份洋洋洒洒的奏章,立刻就三颗脑袋凑在一块,撞得脑袋嘭地一声闷响,三人都丝毫没有觉察到痛。
福建的确是让他们揪心的省份,也是康熙宿夜梦绕的地方。
康熙二十三年,花费了一千多万两白银禁海造船练兵,前后死伤十几万将士,才打下的台湾,今天已经反了,大臣们都明白,九月封禅在即,文治武功中的文治这一条,是很难在泰山之巅上对天言表的。收复台湾,重定闽省,对康熙和朝廷来说,已经上升到有否治国能力的层面上来了,不解决好,封禅只会是一场自欺欺人的闹剧。
凌啸毕竟未曾做过一日的地方行政长官,哪怕是七品芝麻县令,也没有做过。三人从凌啸的这份奏折之中,很快就看出了凌啸的疲软和畏缩。
总共近八百万石的粮食,凌啸居然还要押回来再赈济下去,如果不是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的话,那他们只能说一句话,这句话是由陈廷敬说出来的。
“驸马爷不是在守牧闽省,他是在一个不需要兵法的领域。施展自己地兵法。他把民心当成军心一样的笼络,可民心却往往要复杂得多,正如他自己这句,凭这两眼与百臂或千手不能防!”
此言一出,张廷玉和佟国维的汗顿时就冒了出来,他们也看出了这个问题。圣人之道所言的守牧地方,当首重教化,次重威慑,三重中庸,乱世当用重典,可凌啸却一味怀柔,是要酿成大祸的。老百姓固然可能会领情,但上书房大臣都是名利场上的出类拔。萃者,当然知道反贼首领们地私利决定一切。
他们对视一眼,马上就要持折面君。却猛然间骇异地发现,康熙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面色通红地坐在门旁的椅子上喘着粗气,一副恨不得吃人的模样,“佟国维,好个佟氏家族。皇亲国戚!”
三人顿时大惊,不知道康熙发的是什么无名之火,佟国维更是面色惨变,不晓得哪里惹了这九五之尊的不爽,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应该不是自己惹的祸。
康熙是深知台湾再反对他名声的干碍,也知道凌啸在地方政务上的缺憾,所以很想选拔一个军务民政皆熟悉的名臣来统御。可是。曾亲赴福建的索额图已经烟消云散,当年坚持收复台湾地姚启圣、李光地、康亲王也是死的死,老的老,而一举击败刘国轩迫降郑克爽的施琅,也病入膏肓。环视满朝文武,除了建州将军凌啸,康熙和上书房很难找到一个威望与能力并重的名臣,来为大清朝挽回颜面。
正是在这种情况之下,康熙一大早就下旨。召见李光地和明珠午后到乾清宫来议事,却在午睡后练习五禽戏地时候心中一动,便衣简从地来到从福建回来的巴彦显兄弟家中。两兄弟以副都统之职镇守福建多年,对那里的吏治民情、反贼动向应该是了如指掌,就算两人抱病回京赋闲,但肯定可以向自己这外甥提供很多福建第一手资料的。
可才一过巴彦家的影壁,玄烨顿时就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本应该是养病地两兄弟,却躺在庭中吊床上荡着秋千,冰镇西瓜吃得呼呼啦啦,还摸着丫环的屁股调笑弄情,更让康熙瞠目结舌的是,两个丰乳肥臀地大奶妈袒着上身,追着那晃荡在树间的吊床,把鼓胀的乳房用冰块夹着往两个主子的嘴巴里面送去。好一个归府养病?!这***,一派惬意淫靡场面,简直欢乐得像是哼哼的猪!
玄烨又是愤愤,又是嫉妒这两个混账的新奇玩法,嘿嘿冷笑着转身就走,扔下两个惊得张嘴吐出奶水的国舅,直愣愣地昏倒过去。
直到玄烨来到上书房,他还是不能平息自己心中的怒火,明显是畏难逃走地国舅们在京城里大享艳福,却忘了自己这个皇帝在北京日夜操心,更忘了炎夏里一个驸马两个阿哥还在福建苦苦挣命!“喜欢吃奶是吧?!哼!传旨,即行逮捕巴彦显巴彦玉两人,圈禁十年,毋许供应五谷菜蔬肉食等,着内务府给他们调两个奶妈去每日喂奶一遍!”
佟国维一个趔趄险些昏倒在地。赫大的两个男人,吃奶这种事情偶尔为之尚可,天天吃一遍奶水怎么可以度日,莫说十年,只怕一个月就要瘦得皮包骨头,挨得半年不死,都是异数。这倒还没什么,两个国舅靠吃奶度日,男人的面子何在?
张廷玉却明白,康熙是要置两个家伙于死地,半点话茬也不敢接,连忙转换话题,把宫梦仁和凌啸的折子都呈送上来,望望佟国维筛抖的身干,暗叹一声,只怕佟氏近百年兴盛就要终结了。
玄烨正凝神看着折子,门外太监报说明珠和李光地奉旨求见,陈廷敬见康熙沉静地看折子,连忙吩咐请进两个老相爷。但两人一来,却把众人都给吓了一跳,一个是颤颤巍巍眼光浑浊,一个是口歪眼斜风后症状,显是这盛夏血旺冲脑所致,只怕是不堪康熙咨询的了。
玄烨也是一惊,关切地叫进他们的从人,这才明白过来,是前些日天气突寒暴。暑所致,哪里还敢过多烦劳他们,只得节要介绍了福建形势,单刀直入地问道,“你们认为当今之计。是全力支持凌啸地怀柔抽薪,还是当另择果敢之督抚,先严镇后柔抚?”
李光地的面容犹如痴呆,沉吟半晌,歪咧嘴巴含糊着嗓子道,“圣上。老臣以为,台湾再反和闽省生乱,非当日镇压不严,却恰恰是之后的柔抚不够。闽省科举选拔之官,无论微末还是大员,皆被朝廷派往外地,非死不得还乡。而所派去的外地官吏,刮地三尺搜求肥满后即另行他任,何曾有顾念乡梓富与贫,百姓生与死。朝廷提防过甚。以致循恶积怨,抚,当为今日之主题。然刁民作恶,此风断不可开,若是一味宽纵。他日,将小有奸吏压榨,即扯旗而反,日后也一样后患无穷。”
陈廷敬苦笑一声,这李光地长篇大论半天。却是废话一大通,貌似取其中庸,实则未有一句落到实地。
明珠却和李光地不同。凌啸和他明府的关系,可以说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而容若是身涉其中,自己怎么能像李光地这棺材囊子一样避祸,拿捏一会儿,笑道,“皇上,老奴曾闻凌啸有一言。至今耿耿不能忘怀。此子临西征前曾说,危机者,于危险中藏机会也。镇压也罢,抚慰也好,无非是一而二,二而一的事情,关键在于,会不会爆发大规模反叛,这时候,已经不是皇上、朝廷、督抚、钦差所能决定地,全在于知无堂逆酋的一念之间。以老奴看来,知无堂若是不反,凌啸严苛镇压不仅毫无必要,甚至可能会逼得他们大反特反,而百姓争相云从。而知无堂要是铁心反,屡显朝廷的怀柔抚慰的行动,恰恰可以让他们的跟随者少上很多,也能够使得已经跟随的人难以坚定,有利于瓦解敌军军心。”
这一番剖析在情在理,说得众人都是点头,康熙望着明珠谓然一叹,相比于今日之几名宰相,明珠索额图他们那一代,可真是知兵擅政,着实都是风流人物,要不是两人争权争宠,陷入阿哥争斗,康熙真想用他们用到死为止。
他正在反复咀嚼,却听明珠接着道,“凌啸也非无疏忽处,皇上,他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成立特殊的捕快衙门,主动出击,捉拿知无堂反贼贼首!”
康熙猛地一下子站起身来,明珠的话提醒了他,不摧毁知无堂的首脑所在,闽省当难有宁日。可惜自己地侦知处耗尽心机,历时多年仍然不能有所得,这种失败的结果,连自己这个皇帝都束手无策,已经丧失了信心,明珠此言不是在为难凌啸这个将军么?忽地心中一动,想起了凌啸在湖北剿除知无堂成绩斐然,难道到了自己应该把侦知处交班的时候不成?!
在众人的目光下,康熙快速地在上书房中来回走动,到得后来,竟是嫌地方狭窄,步出门外,在乾清门外的御街上走个尽兴。大家都知道这是康熙地一个决断习惯,也不来叨扰他,径直去讨论靖海侯施琅的谥号和施家兄弟丁忧问题。
台湾不稳,施世骠作为掌控福建水师的提督,是不能丁忧的,恳请康熙夺情是题中应有之意,施世伦抚湖北成绩不错,这样一个又能又廉的巡抚,可以决定一省地稳定,似乎也应该请康熙夺情,但要是全由施家另外几个当小官的儿子来丁忧,似乎和大清以孝治国的理念不符,看来还是要请康熙决断。
康熙很快就重新进来,“传旨钦差东南镇抚使凌啸,闽省赈济、军务、藩库、任免事,其一言可决。着其详列改善民生之条陈,交六部六科审议,另户部拨银八百万两,兵部、工部重开江苏太仓、福建长乐造船厂,以供台海只需!”
大家正在心中咯噔一下,揣度康熙是不是要大打海战,忽听康熙竟接着道,“衡臣,拟一份廷寄给曹寅,迁其为厦门海关监察使。”
早知道曹寅身负监视地方官地上书房大臣们心中一紧,难道皇上不放心凌啸,但李光地斜眼一跳,看看漠然无语的明珠,他这老臣明白,凌啸这次恐怕是还要肩挑侦知处了。
廷寄很是迅速,不到两天就到了曹寅的手中,把玩着这份新任命,曹寅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危险,被康熙打发到群情汹汹的福建去,只怕自己这老命未必能得安然。
他还没有来得及为未卜的前程担忧,马上就接到了康熙的密旨,“详查福建知无堂之首脑所在,无论何手段,一切以捕获为要。另严密体察福建官场动向,勿以揣度言保朕,凡是当先行求索确切,为防再出现前总督郭世隆类似事件,福建诸员皆可侦,必要时,将此密旨与侦知处详情告知凌啸,以求其全力支持。”
人马他倒不需要带太多,自康熙剿灭莆田少林寺之后,那里的侦知处密探人马不少,犯不着带去语言不通的江浙密探,所以,曹寅携着护卫焦大,迅速打点好行装,就来海关总督衙门辞行,这一次他挂的名号,是海关总督魏东亭下属,不来应卯一下,也该来和老兄弟讨个主意啊。
魏东亭却比他更加烦恼,正在大堂之上捂着头唉声叹气,一见曹寅顿时苦着脸道,“梀亭,大事不好,厦门关飞马来报,福建知无堂正式扯旗子反了,陆路断绝、海路被封,快帮我拿个主意,今年可是要上交三百万两的关税啊,现在少了厦门关,可怎么办?咦,梀亭,你怎么啦?”
知无堂还是造反了?!曹寅闻此惊天霹雳。一退之下竟是差点撞翻了椅几,再看向魏东亭地时候,都快要哭出来了,却是欲哭无泪地把廷寄递了过去,黯然无语。魏东亭一看之下,以无比同情的眼光望着这个兄弟。尽管曹寅也是侍卫出身,却是最文气的一个,舞文弄墨才是他的专长,现在到福建去,可以说是深入虎穴九死一生,但皇帝开口下旨,且人家胤祥兄弟和凌啸都还在那里,曹寅敢不去?
魏东亭不是地方督抚,能为曹寅帮的忙不多,除了专门给凌啸写了一封请他照顾曹寅的书信之外。他只能亲自送这个多年地好友到码头。可人走茶凉的情况却让曹寅大为伤感,码头上前来送行的人寥寥无几,这时候曹寅才知道,当一个监视者其实是很讨人厌的,尤其是看到江南布政司拨给自己的官船小的可怜。和江边一溜摆开的六艘福船战舰相比,那简直就是小舢板!
魏东亭方在苦笑着劝慰落寞的曹寅,猛不丁在那些福船上下来了一位妙龄女子,定睛一看随即愣道,“贤侄女。你怎么在这些船上?”
下来的真是曹敏,不过很快大家就知道她是跟谁在一起了,长公主黛宁妖娆万千地走上甲板。令人大吃一惊的是,她一手夹着一个美女,刚要向曹敏挥手道别,忽然看见曹魏两个,惊叫一声就退回舱楼去。眼尖地魏东亭马上就认出来了,黛宁夹着的,是秦淮河琵琶名家梅姬和精通诗画的沈瑜,但早知道长公主有狭妓嗜好的他怎么会朝相,马上和曹寅一块望着曹敏。这个侄女一向是野惯了的,谁知道她怎么会和黛宁搅在一块地。
“什么?福建反了父亲您还要去?!”曹敏顿时花容失色,眼泪竟夺眶而出。和甘兢平扮假夫妻的事情早已经失败了,她现在早就等着明年年初和秦如海成婚了,现在听到父亲要去福建,父女情深怎么能不忧心忡忡。
黛宁很快就换了正装下得船来,见父女抱头痛哭,也自黯然妙目一扫曹寅小的可怜的船和唯一的护卫焦大,叹了一口气道,“梀亭,还是随本公主一起去福建吧,怎么说我也有三艘战舰,加上湖北水师派来护送何园亲兵地船舰,在海上万一有事,也能保个平安。”曹寅一听之下,慌忙点头称谢,复又哑然良久。人比人气死人,同样是坐镇地方,为什么我曹寅干得人缘这么差,而凌啸人都不在湖北了,送个亲兵什么的,湖北水师就这么慷慨大方?
“女儿也要陪父亲去福建!”曹敏一抹眼角泪水,眼巴巴地望着三人,忽然说道,“龙潭虎穴,生死茫然,我要保护好您!”
婚期将近,曹敏却说出这样的话来,怎么会不让大家大吃一惊,方要劝解,只听得几艘船上想起一片读书声,童声朗朗,既有湖北河南陕西直陡陡地口音,也有福建那貌似古语的闽音,“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曹寅却知女儿心野,今日不许她去,不定会偷偷溜去,万一路上生出意外反而不美,叹道,“罢罢罢!去吧,好歹你也习得一身武艺,说不得还能有个照应。让长公主见笑了,这敏儿和颙儿、頫儿都不一样,竟是一个男儿性格,唉。”
有了照应,上路很是迅速,不到两天,顺流而下的船队就过上海,绕到了杭州。上千人的乘客之中,曹寅却只能呆在三艘福建船上,要上那湖北船,是想都不要想的,仅仅只看每日介荷枪实弹的卫兵,就晓得这一点了,这使得曹寅不禁狐疑万分,湖北船上真的是亲兵?
同样望着曹寅狐疑的,是在旗舰船上昂首而望的顾贞观。
身为何园系第二号人物,这些时间他把湖北地事情处理得井井有条,将大爷豪成也带得处事有模有样,自付内有陶洲、高夫子、周湖定、鲁桓、曾氏父子等人帮衬,外有施世伦,思德安支持,大爷应该可以拿得起何园诸事的。相比于湖北,顾贞观知道,身处漩涡中心的凌啸,更加需要自己,尤其是接到了邬思道暗中交给容若的密信之后,他就知道,凌啸有了巨大的麻烦。只是他不知道的是。眼前这个曹寅,算不算是麻烦之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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区区一个曹寅,和凌啸现在所面对地麻烦相比,只能算是芝麻比西瓜!
但相对于凌啸的麻烦,知无堂武堂堂主苏服,面临麻烦比他还要大得多。
黄军师在病榻上日盼夜盼。却得到了闽清兵变失败的消息,强烈的失望使得他在榻上一口黑血吐出,戴着满腹遗憾阖然长逝,仅仅留下一句这样的遗言。“时不予我,先机已失,知无堂该即刻潜隐,暴露者需渡海赴台,未尝露面者需窜入山林,大堂佬,答应我。马上和倭人撇清干系,再不来往,方可保我唐王一脉,成功不必在我,以待他日和天地会日月盟联合。再徐徐图之!”
这黄军师看得很清明,知无堂密谋改换天日,本来以一省之力都嫌单薄,偏生来了一个诡计多端的凌啸,一下子戳在福建人地软肋之上。本来占尽天时地利人和。起事可以顺理成章一呼百应,孰料凌啸夺了所有的官家储备粮草,这一招毒就毒在。是个人都要吃饭,没粮食谁帮你去打仗?而募尽全省退伍营兵,更是让知无堂即使有粮也找不到善战之兵。要一群没吃没喝不会打仗的农夫去造反,不是作孽是什么?!
看着老军师驾鹤仙去,知无堂的这个地下议事厅哀声一片。军师死去固然可悲,但离成功仅有一步之遥却不得不罢手的郁闷,更让他们伤心,这好比是架起了油锅,和好了面粉。无数人张大了嘴巴等着吃油条,却骇然间发现柴垛早就烧光了。
张略一边抚着臂上的黑纱,一边紧张地思索,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其实早就忍不住了。这样地洞老鼠一般的日子,天天背负着伤天害理筹措经费的骂名,自己一天都不想再过下去了。他心中没有对任何一个人吐露过的野心,这一刻竟是像烈火一样灼烤着他的心尖尖,那个本可以坐北朝南地志向,那些屡次对手下承诺了百遍的加官晋爵,那种争霸天下将相无种的雄心,难道真的就是黄梁一梦不成?!
几十双眼睛盯着张略,张略却在一扫之间发现了希望,除了苏服呆呆默然不语,其他人都是眼中放光地望着他这个大堂佬呢。他们眼中尽是对失落的恐惧,和对欲望地火辣,偶尔有人在那里窃窃私语,张略竖耳一听,却发觉自己怦然心动。
“伍香主,你听说了吗?日月盟的吴大盟主和小盟主都称王了,一个叫大相国王,一个叫小相国王,听说正在暗中前往北京,找寻郑克爽的后人呢!”
“切!你现在才听说啊,找后人算什么!难道你们听南洋来的兄弟们说吗,他们日月盟还在吕宋组建女营呢,嘿嘿,还不是学李自成,女营是干什么的,就不用我说了吧!”说到后来,这伍香主竟是自己嗦了一口口水,引得一阵窃笑。
难道我比李自成还要差?!听到属下们地话,张略竟是这样胡思乱想,忽听暗号声起,旋即有堂众前来禀报,“禀大堂佬,伊藤久阮阁下带着五船武士从台湾回来了。”
张略正要起身,苏服在一旁敲敲桌子,小声道,“大堂佬明鉴,军师遗言请您和倭人撇清关系,现在是不是不见他们的好?”但伊藤久阮已经进来了,木屐在青石头上轧轧直响,他手扶腰刀向张略一鞠躬,闷声道,“大堂佬殿下,若您不能果敢起兵,恐天下之大,再难有容身之地了。”
正是这些家伙,教唆张略搞什么筹款无所不用其极,绑架勒索贩卖人口抢劫官仓漕粮,什么都干,弄得知无堂在外间名声极臭,同时还引来了朝廷的提防,要不是这些倭人,知无堂何必要花大量时间去策反百姓,只怕早就在三年前,随便挑个灾荒年份,就可以造反了,说不定现在都打过了长江!
苏服牙关一咬,猛地站起身来!
张略微微睨视怒立的苏服,目光盯视着他按着腰刀的手,带着浓重的鼻音哼了一声。军师已逝,知无堂中长期以来有些不合的两大头领再也没有了润滑缓冲,但张略毕竟要心机深沉一些,猛地一颗炸弹般的语言道出,让苏服和堂中众头领大为窘迫。
“苏堂主,难道军师一去,你就要窝里斗,再也不能和大家同舟共济,愣是要逼宫抢班不成?也罢,武堂占据全知无堂二分之一的力量,你要这大堂佬的位置,明说罢,兄弟们都在,咱们今日也来回推举。”
刷刷刷!张略的十几个总堂香主立刻跃身护到张略身旁,抽出腰刀戒备地望着张略,以及也一样护在张略身旁的七八个武堂香主。
苏服更是一愣,对于张略这种模糊两种路线、继而上升到抢班夺权上的说辞十分愤怒,他为人好武粗豪,见得这般情景,一眼瞟见“知无隆武”的匾额和唐王与军师的灵位,忽地熄灭了所有的怒火,径自跨步来到灵位之前,正色道,“唐王殿下英灵再上,军师在天之灵明鉴,苏服决不反知无堂,所说的话,全是秉承军师遗言,为知无堂保存一丝血脉,为闽地百姓的福祉着想。但有一点私心,天打雷劈!”
说罢,苏服站起身来,对微微有些赧颜的张略躬身一礼,指着一旁捋着小胡子的伊藤久阮。沉静道,“大堂佬明鉴,倭寇几百年在福建浙江为祸,声名绝对很差,无论我们起不起事,和他们再混在一起。只会把我们知无堂地名声更加拖进贼寇的泥潭,更何况引狼入室,不会原谅我们的,皮之不存,毛何附焉?!”
伊藤久阮不待张略说话,笑道,“我家徳川纲吉将军早就说过,我们所图的是朝鲜。当此汉家起兵风起云涌之时,知无堂若不奋进,就算你们渡海入台。以一贫瘠台湾,还不是难逃被凌啸一举击破的厄运?有我两千日本武士助战,加上你们自己的五千堂众,再一呼百应之下,立刻就能够占据闽省九成地州府。区区一个福州,又能经得起多少义军的围攻?若是你们介意当年我们进入淅闽,那武士们是不介意身着汉服与你们并肩作战的。”
张略不待苏服说话,抢先蛊惑起来,“是啊。不就是粮食么,老百姓手中还有些余粮,各地的富户地主也有些存粮。最后我们能组织起几十万人去围攻福州,哼,本座就不信,还不能把福州城墙给突破!城一破,还不是粮草大大地有?倒是先说好,到时候咱们如何分配那些藩库库银,还有城中老爷们的财产府邸田园美女,这都是要考虑的,是像刘邦一样秋毫无犯。还是像项羽一样秋风扫落叶?”
此言一出,苏服顿时心中大骂张略狡诈,这样借着政策讨论来诱惑堂中各首领!果然,不要说那些张略的总堂和中立的香主们,就是自己身边的武堂香主们,也都是咽了一口哗啦啦的口水。
“怎么样,苏堂主以为该从何处起事为好?”张略知道言语挤兑成功,大势已定,笑着问有些发呆地苏服。他一点都不担心苏服玩什么花样,苏服是专门琢磨事的人,怎么能斗得过他这专门琢磨人的大堂佬?
“龙岩与延平,地处内陆而贫,又复都水道勾连枢纽,可以作为一南一北的策源地,义旗一举,檄文能传遍三分之二的福建州府。”苏服愣怔怔地复述和黄军师曾探讨过多次地结果。
“好!”张略站起身来,拍拍苏服的肩膀大声赞道,“本座即讨逆大元帅一职,率总堂即各堂口弟兄坐镇延平,苏堂主领讨贼大将军,率武堂南举龙岩,共谋大事,为复我唐王隆武盛世,诸君可愿死战否?!”
众人早就等着这句话了,起身皆是跪地行礼,轰然应诺道,“谨遵大元帅令!”
张略拿出一大叠龙头银票,却仰头看着屋顶不言声。苏服知道他是在等自己的臣服,叹了一口气,屈膝跪了下去,心中却想着后路在何方。
“这三百万两银票,是堂中弟兄积年血战才得来的,弟兄们,上面血迹斑斑,有烈士的血,也有老百姓地血。今天,这血终于可以不再白流,出发!”
张略的话让有的人高兴和期待,也让苏服感到痛苦,但谁也没有看到,一闪即逝地冷笑从伊藤久阮的嘴角撇出,迅即带出了一句热烈无比的言语,“我两千武士,愿随大元帅一起行动,船上的三千枝鸟枪,也交由大元帅分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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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西禅寺中,凌啸在干什么?在抓阄!
凌啸并不知道莆田县知无堂总堂中已经定下了南北策源之计,但他在内心深处是有承受这一切的准备的。知无堂要粮食没有粮食,要征丁没有征丁,但如果这就说他们不会造反,那就未免太以善良心来看待敢于以恐怖活动筹措经费的知无堂了!一个组织如果真是把百姓福祉放在眼中的话,就根本不会做出那些灭绝人性地事情!
凌啸听到卫正气、史阁部孙子的事情之后,不能说知无堂中无义士,但做出那种伤天害理恐怖行为决策的知无堂上层,绝对不属于义士的范畴。既然能够为了钱而罔顾平民生死,怎么能寄望于他们为了政权而顾惜广大百姓?
“爷,要不要通知宫抚杜藩,有计划地撤回各地的官吏?”胡涛见前堂在呼天喝地进行军官配伍抓阄,瞅着这个空隙对凌啸问道。他实在担心大乱一起,没有了军队支撑地地方官会损失惨重,对朝廷不好交代。
凌啸却没有言声。
“爷?”
“该死的不仅仅是知无堂,那些逼迫老百姓的贪官污吏,哼,也该让他们接受无情的洗礼!莫说我现在为了全省大势不得不收缩兵力。照顾不到他们,就算我做得到,也不会去帮他们卷了民脂民膏逃来福州!”凌啸站起身来,望着自鸣钟上的走针,“放心,但有那真正体恤百姓,爱惜民生的廉洁好官,百姓若水能载能覆,定不会让他在惊涛骇浪中沉下去地!”
“妙哉此言!”啪啪啪的掌声响起,戴名世从前堂转来。一脸窥透迷雾后的清明,笑道,“爷,请恕我这几日错怪爷只顾着红顶子。勤王军平兵变愣不动手,冷将军许诺言万众拭目。方才又听得百姓若水能载能覆,名世我今日算是看清了将军的菩萨心肠,一句话,水里火里我在前!”
凌啸一阵赧颜,戴名世因为同情南明今后将被杀。现在对自己前方百计阻挠知无堂当然是有意见的,难怪多日里也不来出个主意,当即笑道。“南山兄,你可知道我为何对知无堂不看好的根本原因?”
“哦?名世愿闻其详。”
凌啸呵呵笑道,“胡涛所说的,正是我毫不犹豫坚决阻止知无堂乱闽的根本原因!知无堂毫无‘执政团队’的准备,连老子这个浮萍将军都知道笼络一批先生和着力培养年轻人,何况他们这些准备夺下一省政权的政治组织?!无论是地主知识分子,还是资产阶级、无产阶级地知识分子,那都是知识分子啊,是可以管理地方政务。至少知道怎么样维持稳定的人,可是他们光知道派人向军队渗透,何时想过要聚集读书人?打下来也不过是一个军阀罢了,到时候还不是民生凋敝百姓哀嚎?!他们打不过我凌啸,是百姓的福气,但他们只要打败我凌啸,哼,到时候浙江、江西、广东兵蜂拥而至,南山兄,那些个虎狼之兵,就是福建百姓的第二个苦难之所在!”
戴名世深深一躬身,“爷,请以百姓福祉为重,有此高远之见识,焉能再犹豫反复?”他的确弄不懂凌啸这个正牌子满人,为什么曾经犹豫,但他迅即双膝猛地一跪,“将军,闽省百姓全靠你了,请救救他们!”
救?怎么救?!
全省危机四伏,一万三地勤王军不够用,加上一万旗营也是捉襟见肘,怎么办?唯有把六万绿营和十二万重批战袍的征丁全部变成勤王军!
凌啸的办法很简单,杯酒释兵权!
绿营千总以上的军官悉数调入勤王军,享受待遇,因为有勤王军士兵的节制和传统,勤王军依然是勤王军!而勤王军低级弁佐和优秀士兵,将抓阄调入绿营和征丁营,因为职务地权威和勤王军作强大的后盾,绿营和征丁营将不再是绿营和征丁营,而是一支亚勤王军!然而,问题的关键在于,勤王军调出地军官保留勤王军军籍,没有不肯的,但那些绿营军官肯不肯呢?
身为一言可决的福州将军和钦差镇抚使,凌啸的话对整个福建军事系统就是圣旨。
等各路诸侯云集在西禅寺的时候,令凌啸一直惴惴担忧的局面没有发生,满堂竟是欢声一片,口水四飞。阴险又通识人性的凌啸,安排了勤王军军官轮番上阵,当着全省绿营的军官自爆收入,连一些不起眼的亲兵说地待遇,都引得大家嫉妒得想开口痛骂,孰料张口却是口水哗啦啦。
妈的,还让不让人活啊!朝廷提防绿营,给五两每月的饷银到御林军,三两到旗营,一两到绿营,这倒也罢了,为什么一样品级的军官,绿营是按照朝廷俸禄拿的,可人家勤王军却是双俸!这倒也罢了,咱们吃吃空饷也能赚得一个平齐,可那每月不下于五十两以上的香胰子养廉银是怎么回事?那子女就学补助、盛夏降温补助又是怎么回事?这些名目就算把兵部武库司档案全部翻烂也找不到的东西是怎么回事?
绿营军官马上搭讪的搭讪,攀真假老乡的攀老乡,实在没有由头的,来一句你长得好像我一个远房叔叔,总之,不管是什么千奇百怪的方法全都拿了出来,也要和勤王军军官搭上话头,好问个清楚明白,一问之下,这才晓得这般爷们的日子真是滋润。
勤王军为康熙和朝廷立下了大功,奖赏和抚恤丰厚不说,还是全国军队中唯一一支拥有总兵、副将参将游击成堆的军队,伯爵以下超品的就有好多,至于那等于几品几品的尉级爵位,就多的连何智壮这参军管家也记不清楚,总之,有时候你看到一个亲兵服饰的人,别以为他是小角色,弄不好他拿出自己的爵服,你一个六品千总还要向他行礼呢!
普通军中,一个游击至少领兵在两千人以上,这里你最多五百,一个参将别处能四千左右,这里给你两千还要看战功。
可这里的军官,带兵少但薪俸高,权不大但地位隆,享受着皇家御林军高俸禄和香胰子养廉银的双重待遇,用葛安平拍着多赞肩膀的话来说,“老多,你这一公布自己的收入,我***马上感觉自己像是丐帮出身的,***,想不到你们在勤王军中当军官,还能当到富翁一样的程度!”
两人正在交谈,却不料身旁一个参将猛地给了自己三个啪啪啪的响亮耳光,引得全部将领都停止交谈,望着这位自己给脸上留了十五个指头印痕的参将。
提督吴英望着这个叫做钱亮焱的参将,深觉丢脸,面上一片火热,不好意思地看看哑然的金虎、周文渊、黄浩、特廷勤王军四巨头,讪讪笑道,“见笑了,这钱亮焱有些不清白,时时做出惊人之举,惭愧,惭愧!”
他又对着那钱亮焱骂道,“你是怎么回事?号称是亮眼,怎么招子这么不明亮,这是你自我虐待的场合吗?!”
那钱亮焱却还在怔怔,再自打一嘴巴喃喃道,“我日,前两年兵部要调我去湖北绿营陈倬手下,我还***死活不肯,现在看来,真是没有长后眼睛,活活浪费了机会!”
话声一落,马上就有人跟着自打嘴巴,一边狠抽一边懊恼叫道,“妈的!又不是调你一个人,我也没去啊!咋不长后眼睛呢?叫你不长后眼睛!”
十几声啪啪啪的嘴巴子响起,唬得后堂的凌啸绷着脸走了出来,却看到分配到那个绿营的抓阄在顺利地进行,刚要舒展颜面说话,不料一骑飞马奋蹄而至,“禀将军,知无堂反贼昨攻延平府,城破知府降!”
勤王军才刚刚把整个绿营系统的领导权抓在手中,就传来了这样一个消息,忽然间满堂都寂静无声。
凌啸猛地转过身来,一指那前庭中刚刚晓得自己去往哪营的五百多勤王军弁佐,严峻无比地说道,“四天!本将军给你们四天的时间,不要能像勤王军这样能打,但要可以令行禁止,爱民若子,严禁骚扰百姓!但若是不能把做到军纪肃然的话,立刻开除出勤王军军籍!”
“本将军的军纪只有三条,一是服从命令,二是服从命令,三还是服从命令!必要之时,允许你们对不遵军令的痞子大开杀戒!一营不遵,杀光一营,一协不遵,杀光一协!四日之后,全军下到州府,绥靖地方马上去领任命书,出发!”
“喳!”出乎所有绿营将领的意料,没有一个人半跪,竟全是双脚一并,挺得笔直吼道,“保证完成任务!”
吴英的面色开始有些苍白,绿营之中哪里有没有刺头地痞的,凌啸突然一改往日的慈善,忽下如此严命,固然是形势太过险恶,但要是激起了新的兵变,怎生得了?正在那里忧心,却听得脚步声蝈蝈而来,马刺儿踩得石板路上咔咔作响,却是施世骠和一干水师将领昂首而入,他们的身后是十几名低级文武官员,这是水师自台湾接来的剩余朝廷官兵。
“职督施世骠前来向将军复命。台湾府三千驻军和官员已经接回了福州,请爷示下,他们是保留原编制,还是打散开来?另外,此事是不是要向皇上和上书房拜禀?”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将还能够顶一阵子地台湾驻军尽数撤回大陆。形同弃台,先不要说是不是犯了什么罪责,依着施世骠的话来看,凌啸竟是连皇上和朝廷都没有禀报,就先行下了令。吴英刷地一下站起身来,那些驻军可是他的属下啊,万一朝廷追究下来,自己怎么脱干系?当即颤抖着嘴巴道,“将军,难道您要放弃台湾不成。这些兵留在台湾府城,好歹也能够给将来的登陆攻打做接应啊。”
凌啸看看狐疑万分的将领们,为何弃台他当然有自己的理由,但现在却佯怒道,“都是人生爹妈养地。三千将士吃什么?福建水师还要支撑沿海,甚至还要进入内河去支援平叛,你叫我拿什么给他们送去粮草?!更何况洋夷船队神出鬼没,在碧波之上,你们可知道危险?为了一个朝廷每年倒贴几百万石粮食的小岛。先不说划不划得来,至少本将军现在没有空!”
钦差发怒,联想起他刚才阴森森要杀兵痞子的言语。众人马上就在脸上恢复了平静,却听凌啸对施世骠道,“西征之时,本将军就对皇上讲过,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禀报与否,你自己拿主意。现在的问题是,我很想知道。四日后,如果用水师船只在内陆运兵,一日之内可以走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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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师运兵能走多快,这个问题对于多山的福建很重要,同样对于张略也很重要!
不过,七月二十五的这个漆黑夜晚,他现在已经站在了延平府高大的城门楼上,望着城内人慌马乱的情况,一种成就感油然而生。
延平府是闽北的大府,府城墙高坚固,守城的指挥使麾下也有将近五百地府兵,加上捕快衙役也颇有些守卫力量,但对于有两千日本武士和一千多堂众的知无堂来说,就算不用城中的内应开城门,他们也能轻易拿下的。延平府知府和南平县县令很快就投了降,包括那个府兵指挥使,也乖乖地打开了武库,将勤王军缴剩下的一些破烂兵器叫了出来。
攻城略地竟是这样轻松,一切都是这样地完美!但这绝对不是什么兵不血刃。
打出了替天行道旗帜的知无堂讨逆军,还能自我控制一下,毕竟,他们都是受到了张略刚刚发过的饷银,秋毫无犯未必能做得到,但他们实在是还有些忙,传檄文到附近县城的要出发,清点府库的要清点财务军资,整理辎重地要整理,而更多的是,还要搞些管理机构这样的陈皮烂谷子事,改换天日就要有自己地官府啊。
天色近午之后,城里城外渐渐就不平静起来。
城门口挤满了郊区赶来的好多农夫,先是好奇看热闹,继而就有些人在募兵处开始报名,一下子就把气氛给搞活了,就连张略也懒得管建立隆武延平府的琐事,指定手下一个读过三年私塾的香主当知府,要他自己看着办,就赶紧跑到城门口来看百姓的争相云从。热烈的氛围之中,穿着祖父留下来的明朝巡抚官服的张略笑了,军师发动百姓的策略还真不是盖地,正高兴时候,忽地一眼瞟见城门口墙上一连贴开的十几张布告,忍不住过来看了一下。
“钦差镇抚使凌布告全省,三年之内,本钦差誓将……”
这是凌啸发布的,要求百姓继续下地耕种收割,勿要受居心不良的人蛊惑,一月之内,官府将陆续把粮食按照每人三斗的量进行免费赈济。张略一看那布告都已经有了三四天的样子,顿时惊出了一声冷汗,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城中没有人愿意来投讨逆军,倒是这城外的不识字农夫来得多!
“撕掉!马上给我撕掉,另外去每个城门和衙门处寻找,有这样内容的,通通撕掉!”
张略正自庆幸自己发现的早,猛然间一个老先生号啕大哭地自城里跑来。张略一喜呵呵,眼前这位老者显然是有什么伤心事,或者是冤枉刑狱,待我来帮他申冤,当即迎上前去,一拱手和蔼道。“老先生,你可是有什么不平事要申述,尽管跟我说,我是讨逆军大元帅,专门给受鞑子欺压地百姓申冤的。”
老者哭得眼睛通红,正嚎啕着奔走,却被眼前自称是大元帅的人拦住,嘴唇都颤抖起来,一下子软倒在地,瘦如枯枝的十指向天一抓。泪珠在眼屎旁啪哒啪嗒地淌,却是连话都不知道怎么样说了。
张略一看有戏,顿时大喜,看看茫然望向这边的农夫,眼珠一转。老子不如来个城门公审,借机进一步收服民心,该有多好?当下马上令道,“去,把募兵处的台子先拿来。再到城中敲锣,告知父老乡亲,本大元帅要审案。请他们前来看看鞑子统治下地黑暗,还有我讨逆军的公正廉明!”
铜锣四响,城中百姓竟听到有这样的事,很快就赶来了不少,把个护城河外的空场地围得是里三层外三层。老者还在那里激动得说不出话来,被几个香主一阵劝慰,这才渐渐地平过气来,看到群众越来越多,忽觉天底下有了一个自己申冤的机会。不管有没有什么天理迢迢,起码也能够出一次恶气。
张略一拍从知府衙门拿来的惊堂木,场上顿时寂静下来,除了偶尔的婴孩哭声外,咳嗽都没有一声,很满意的他环视一下黔首如云,威严道,“本大元帅今日发现了一桩骇人听闻的惨事,今日当着父老乡亲们审理此案,誓要还百姓一个朗朗乾坤!带原告。”
老者很快就被带了上来,却根本不向张略行礼,因为他已经软倒在台上,自顾自地哭诉起来,把个张略郁闷的不行,连状子呈送之类地形式都没有走,这官瘾似乎过得没有趣。
“我可怜的女儿啊,你死得好惨啊!老头子不是不想护着你,只是这帮子畜牲,把我打昏了,呜呜,你一个就要嫁人的黄花大闺女,老天爷不长眼,就这样被那些猪狗不如的东西糟蹋了,还肠子肚子流了一地啊。天啦,开开眼啦,嗷~呜。”
张略一听,觉得此案子很不错,民女被奸杀,历来是能够引起百姓共鸣的,处理好了,肯定可以名声大震。当下咬牙切齿地吼道,“是什么混账忘八蛋这么禽兽不如,糟蹋民女不说,还残杀之,本大元帅今日定要帮你申冤!老先生,你慢慢道来,难道这么骇人听闻地事情,那鞑子的狗官竟然就不管吗?!”
听到这种惨事,下面的百姓也震怒起来,认识他的人叫道,“钟老爷子,是什么杀千刀的忘八蛋做地孽?妈的,没人性,老塾师的巧姐儿多乖巧水灵地一个人啊,这般畜牲。”正在群情愤愤,议论纷纷,却听老者一下子站起身来骂道,“管?谁来管,没人帮我申冤啊,知府和县老爷的衙门都不管事了,连人都找不到了,哪里可以击鼓鸣冤啊!”
张略猛觉不对,怔怔道,“你、你女人是什么时候被人奸杀的?”
“今早午时头,大老爷,不,大元帅,你派人到我家去看看,去看看,是拿刀拿枪的兵爷爷,十几个人糟蹋我那丫丫,畜牲!惨啊!嗷。呜。”
──哄!
满场马上就炸锅一样地乱了,可迅速就马上鸦雀无声,看看那些一样是拿刀拿枪的讨逆军士兵,谁敢作仗马之鸣?
张略一下子傻了,铁青着脸对身边那个隆武知府骂道,“一帮废柴,做事这么不顺溜干净,还不去马上把尸首偷偷埋了,再去查查什么人干的!”却很快就转过脸来,“老人家,若是我讨逆军有奸邪之徒,本大元帅定当杀一儆百,给他们以凌迟之刑,在我们讨逆军中,欺压老百姓,就是忤逆父母,就该千刀万剐凌迟处死!现在,你告诉我,他们有什么特征?”
老者见张略义正词严,却有青天风采,升起了希望,“特征?狰狞!不是人,哦,十七八个人的个子都矮,喜欢说丫头是花姑娘!”
张略一愣,心中万分恼怒,赶紧对身边的一个香主低声道,“去杀十五个矮点的兄弟,先只能顶缸了,不想我被骂死,就给老子快点去!”
张略刚刚庆幸自己情急生智,在高台上却猛见城门处又跑来一群嚎啕大哭地百姓,这一次竟然还抱着几个血漫漫地尸首,蜂拥地围了过来。
大元帅吓了一大跳,低声骂道,“日你们这些日本矮子,老子再顶几次缸,讨逆军中只怕没得矮子了!”
囫囵判案、拉人顶缸的结果,除了逼得讨逆军中矮子们发明了“隐形高跟草鞋”之外,毫无结果。
张略也很明白,劫掠百姓对讨逆军十分的不利,可是,什么事情都是有惯性的,尤其是抢惯了的事情,这一点张略缺乏痛改前非的决心,更缺乏痛改前非的约束机制。他在当晚看到城中烟火四起和和听到哭嚎怒骂的时候,只能叹一声,原来自己比起李自成还是差那么一点点,就眼前的这个军纪,张略明白,就算自己比张献忠强一点,这一点只怕也强不了多少。
倭寇不改他们自明朝就培养起来,而后被戚继光所打击掉的劫掠惯性,知无堂堂众更是以无所不用其极来起家的,这种惯性让他们看到倭人武士满载时很是眼红,很快,胖的瘦的高的矮的,一律或偷偷摸摸、或明目张胆地加入了抢劫的行列。百姓被他们抢劫凌辱时候的不爽快,更是激起了他们的血腥,因为在自我辩护心理的左右之下,他们的武力,就有着愤愤的不平,老子们舍生忘死在鞑子黑暗下解放你们,只是要征用一些财物以资军用,还这么唧唧歪歪?并在这种心理之下,衍生出一句高尚的口号,“资军光荣,资敌无耻!”
这句口号,伴随着抢劫者慢慢的荷包,迅速像瘟疫一样传遍了全部延平府的讨逆军,同时更是瘟疫一样传向将乐、沙县、尤溪、顺昌、永安诸县。延平全境陷入遍地哀嚎唾骂之中,大官抢大户,小官抢平民,而小兵则对准了农户,稍有阻拦,挥刀就剁。挺枪就戳。
而幸好地是,张略还是给老百姓留了一条路。他无力在短时间之内约束这种上下全然参与的荼。毒百姓,但他很明白一点,不能在短时间之内扯起十万以上的大军,那凌啸喘息过来之后,就能够把他碾为齑粉,仅仅是眼珠一转,张略就发布了一条令全延平府目瞪口呆的大元帅令,将“坏事”成功地转化为“好事”,从而被一片阿谀把他包围了好几天。
“凡一户之中。有壮丁携刀枪及可战农具参加讨逆军者,可颁发五保户军属牌一枚,悬于门庭,可保证不被资军、不被夜扰、不被严讯、不被稽祱、不被徭役。讨逆军所属但违此令者,杀无赦!”
张略不愧是久操恶业的人。这一招果然毒辣,寻常老百姓就算怕日后朝廷算账,可那也是日后的事情,眼前不出个壮丁参加讨逆军,现在就活不下去!
蝗虫一样蜂拥而来地讨逆军一看门口无牌。会抢得你铜板、牲畜、粮食全都精光,连棉絮、锅碗、门板、衣服都一扫而空,这些都是讨逆军用得上的东西。可这还不算完,除了光棍无所畏惧之外,本就穷得没有布片盖腚的普通人家,还要苦苦哀求讨逆军放过妻女。于是乎,当兵的人越来越多,往往是一家倒霉遭殃,马上就户户报名参军,尽管要自带粮食和武器,但好歹还能留些东西给妻儿父母。
人性的潘多拉魔盒一但打开。新加入的壮丁,大部分难以抵抗那不劳而获的快感,更大的蝗虫群席卷开去,竟是短短两天不到,在七月二十八日的时候,延平福宁建宁邵武四府二十二县相继陷落。张略也看着报上来的军报统计大为兴奋,讨逆军在自己地妙计之下总数竟达到二十八万之众!尽管他知道这些连军服都没有的军队,严格来说不能称为军队,但他相信,新“光复”的十来个县,会让这数字更加庞大,蚁多啃死象的道理,他实在是供奉至上的。
早就从福州细作得到消息地张略的第一件事,就是赶紧集中军队,寻机训练一番。黄军师和苏服探讨起义大计的一些讨论,他张略又不是聋子,当即就一声令下,“传令下去,收集沿江渔船,以麻袋装满泥沙,至南平葫芦山江中沉没,哼,施世骠,老子堵塞闽江十几里的水道,看你还能不能过来打到老子!哈哈!”
四个总堂香主没有时间跟着大堂佬凑趣,他们要忙的事情多得很。各县县令要任命,那可以先行委任在当地早就潜伏很久地堂众来担任,可人到用时方觉少,半省之地被暂时打下来之后,他们才悚然而惊,肯跟随他们的读书人实在是太少了。堂中原有的识文认字地兄弟,满足近三十万大军的军令起草颁布传递都吃力,连以前一个普通堂众,现在都要去当个统领百人的百户了,更何谈顾得上什么政务。
张略也早就意识到这个问题,无奈这是秘密组织本来就难以解决的事情,但他为人毫无原则,无原则就擅于变通,想想有兵就是爹这句话,他嘿嘿一笑,“这还不好说么?传令下去,那些几乎一个没有拉下的投降伪官,全部给写一份悔过书,再命令县丞,当众把县令杀掉,抓住把柄,不就变成了咱们的人了!?”
四个香主这才真心地对张略佩服得五体投地,还是我们知无堂栽赃陷害逼迫敲诈的老招数好使,三下五除二就解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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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的,真是洪洞县中无好官!”凌啸啪地一声把斥候情报往案上猛地一拍,吓得云集西禅寺中的文武官员噤若寒蝉。
西禅寺这个钦差行辕,在这非常时刻,已经成为了整个福建地政令中心,巡抚宫梦仁、藩司杜子腾、臬司卫既齐等人都像军官们一样,到这里来应卯领命,不为别的,勤王军侦骑四处后传回来的消息明白地告诉了他们,除了福州和泉州尚在朝廷地控制之下以外。福建基本上已经全都陷落,而他们三位民政大员,所管辖的范围更是小得可怜,因为,凌啸几乎没有任何商量地实行了两地各城的军管。
此刻,面对九成九以上的官员投降从逆。凌啸是愤怒,而三员则是惶恐不安,卫既齐更是冤枉加畏惧。他和凌啸来福建当官,不过是前后脚的时间,自己却要为前任所委任的一大帮子主簿典史巡检司狱地投降负责,朝廷是不会不追究这么多官员都投降的大事的。看到宫梦仁和杜子腾都不敢说话,卫既齐只得借着京城之缘劝慰道,“驸马爷,您也别太生气了,不能死于节。这些人绝对不能原谅,不过,现今您一定要打理起精神来,全闽百姓就都望着您来救他们于水火之中呢。”
凌啸忽地笑了,自己这是生什么闷气啊。这福建贪官污吏不多,哪里会成为知无堂的温床呢?赶紧讨论好怎么进军平乱才是要紧事。凌啸看看金虎和吴英,心中有些犹豫起来。
四天的紧急磨合,在砍掉了几十颗痞气十足的绿营兵人头之后,现在的绿营和征丁营。已经暂时做到了有序和守纪,进一步归心虽还要等日后各级调下去的勤王军军官努力,但用于现在的平叛是足够了的。何况福州城粮草充足、兵甲齐备。
但问题是,该怎么平叛和派谁去平叛,凌啸还拿不定最终地主意。
吴英久镇福建,地理人情乱熟,加上他是东粤一带的人,那里的各种资源也比金虎要多,派他去无疑最合适,可私心之中他是一点兵都不想交给他控制的。吴六奇的儿子,别说朝廷和康熙不放心。即便是自己,也未必敢冒这个险,不是说自己容不下吴英,而是现在自己经不起跌跤了。全省皆反,知道地人会说是有前因,不知道的人还说是自己给逼反的,清高士林的闲言碎语,不能不防,要不然一句养敌以自重的罪名,现在地自己还承受不起。
但金虎去也不美,勤王军本部是没有必要在这种战斗中大开杀戒的。正自思量,忽听得前庭一阵欢腾之声,竟是有个人人侧目欢呼的人物出现了。
“先生,你可来了!”凌啸一眼就看到微有风霜之色地顾贞观,快步地超越行拜师礼的胡氏兄弟,一把抱住顾贞观,“先生一路辛苦了,我正日夜相盼,时时担忧路上行程的安全呢!”
凌啸的亲密拥抱,胡涛、胡骏、金虎、黄浩、特廷、周文渊的执礼甚恭,让福建众人大为惊讶,看着这个身着薄布长衫的中年书生,都是心中揣测不已,却丝毫不敢怠慢,抢先行了拱手礼节,待到凌啸正式介绍顾贞观是自己先生,慌忙补了一个躬身礼。凌啸已经这般厉害了,他的先生岂不是有经天纬地之能?
先生果然不愧先生之名,顾贞观没有让大家失望,至少比凌啸更能吓死人。不顾炎热和舟船之乏,顾贞观锁眉听完金虎详细介绍的福建形势,第一句话就能吓得死人。
“驸马何须急躁,此刻的局势既然已经坏到不能再坏地地步了,何妨再等半个月!”
宫梦仁看到凌啸在那里若有所思地点头,死死忍住要晕过去的念头,他可没有凌啸这么硬的背景,也比凌啸早到福建两年,全省反叛的责任他担不起的,若是不能快速收复失地,到时候来的圣旨绝对是锁拿进京三司会审!
这巡抚嗖地一下站起身来,却在驳斥前被凌啸的目光刺得胆子一缩,出口很是平缓,还像是海公公见韦小宝拿出圣旨一样地眨巴着眼睛笑道,“不知先生您要等到什么时候好呢?”
“等到北延平叛军饿得东攻福州,等到南龙岩叛军饿得南渡台湾!”顾贞观冷冰冰地道。
宫梦仁两眼一翻昏倒在椅子中的时候,吴英却心中渐渐清明过来,看向顾贞观和凌啸的眼神就此充满崇敬。这师徒两个分明是想到一处了,什么狗屁“弃台”,凌啸有那么大的胆子?无非是要把知无堂赶到台湾去,以免他们窜入山林,后患无穷罢了!
后园密室,亲卫把整个小院都封锁起来,莫说是外人,就是连何园系的军官们也不能靠近,胡涛胡骏亲自为凌啸和老师的密晤把风。
顾贞观一颗接着一颗地啖食着冰凉井水浸泡的去皮荔枝,却望着略显心神不宁的凌啸笑道,“夺敌粮拿省垣为饵,弃台湾而围三缺一,戒百姓以谈反色变,借刀杀来横生官缺,驸马爷的计划很好,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之中,可你为何还要犹豫?”
凌啸默然半晌,反问道,“先生,本来准备粮食下发全省的,可知无堂这么样一反,除了福州泉州的一些县以外,其他身处反区的百姓恐怕要饿肚子了,加上知无堂的搜刮,他们只怕是……倘使我现在就出兵,虽是杀戮重一点,可却能在无形之中救得更多的百姓,何必为了避讳杀戮,非要搞什么阵前策反?”
这种临阵的瞻前顾后十分难得,因为这绝对不是那种寻常官僚挂在口头的爱民如子,却是实实在在的考虑,顾贞观悚然动容,慢慢站起身来,忽地揶揄道,“唉,长久以来我就怀疑你不像是个满人,现在到这福建来一瞧,几乎就可以断定你是捡来的养子!是也不是?”见凌啸有些面色惨白地要说话,顾先生接着道,“驸马爷,无论你怎么样考虑这些恩恩怨怨,又怎般心存不忍,但你目前是镇守将军,重安闽省是你地职责。全省皆反皇帝能容忍,可要是言行再不坚定,可就很难摆正位置了。我可以告诫你,不要把自己搭进去,刚才的话不要对外人讲出去,不然让本就对你身份来历有怀疑的人听到。会多心的。”
凌啸眼皮一跳,顾贞观说的人当然是康熙,刚刚在咀嚼先生的话,却见顾贞观拈起一颗荔枝,多汁得晶莹剔透,放到口中叹道,“现在就去攻打知无堂,兵少无济于事,兵多吃力不讨好,稍一不慎。就不得不往死里面打。你说,老百姓会因为被知无堂抢走粮食而恨你,还是会因为大批地亲人战死而恨你!?”
“当然是亲人战死会恨我,那知无堂抢老百姓的粮食,恨我干嘛?”凌啸暗叹一声。福建百姓是有血性的,几十年前的仇恨都记得清楚明白,现在大开杀戒的确天怒民怨,对自己来说,实在是划不来!“先生。我懂了,我现在即使去打仗,老百姓也不会领情。相反将那些战争中死人的帐算到我头上。”
“不错,但是你说老百姓会大面积饿死,那也是你实在不知道老百姓的本事了。你的那招押走粮食,毒就毒在可以饿到军队,却饿不到农家!哪一年的青黄不接朝廷赈济了?还不是老百姓挖野菜抓田鸡捉蛇捕鱼,就着糟糠渡过来的,粮食被抢,不过是更加艰苦一点罢了。可军队就做不到,若是散布田野干这等事情。他们就称不上军队,但聚在一起,又有哪片池塘山林够他们这么吃地?嘿嘿,毒、真毒!”
凌啸有些高兴起来,虽觉得未必会有顾贞观说的这么乐观,但也好歹是条出路,当即转化话题道,“我哥哥还好么?这一次你都把什么人带到了福建,哥哥那边会吃紧吗?”
除了香胰子厂的必要人员以外,顾贞观几乎把何园给搬空了。百名孤儿和黄百家等四名老师、万良雄所带领的一百多名福建军少年子弟,曾辉曾光的百工堂全部乘船而来,更让凌啸惊讶地是,顾贞观竟然还让贾纵带着一千多江西保安和三千多披甲奴隶在后面买舟而来。
“为什么都弄到这里来?有些条件还不成熟啊。”凌啸尤其对保安和奴隶前来大惑不解,要是奴隶受到风起云涌的造反影响,岂不是得不偿失,再说弄这么大的动静,康熙要是知道了,会怎么想?
顾贞观沙哑着声音,瓮道,“邬静仁来信分析出,你若是能够把福建的这次乱给平了,起码要在福州呆三年,朝廷找不到一个人可以代替,起码对你更加放心。至于我为何全部带来,因为静仁说了,不趁你现在平叛用人的借口,以后只怕没有好机会了。施世伦丁忧了,于成龙回了武昌,郭璓外晋湖北巡抚!”
靠!牛鬼蛇神云集武昌,这些暧昧隐秘地事情的确该早早转移到自己的三分田里,安全一些!不料顾贞观忧心地来了一句,“曹寅也随长公主来到福州,坐镇厦门海关。”
“……”
“但贞观在路上已经帮你想了几个办法,今日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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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定决心要暂缓武力进剿地凌啸,很快就见到了黄百家甘凤池等人,这四个家伙和天地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比如甘凤池在二十多年后就是因为朱三太子案被李卫抓住的,要他们去见见金大麻子是再好不过的!看到四个家伙一听去探视金大麻子,竟是全部面色死灰,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马上就警觉万分,看来,金大麻子的身份不只是朱三太子养父这么简单。
等他们的结果之时,凌啸很想看一看,大半年的时间,他们把自己的一百个孤儿教成了什么模样。负责考察地戴名世,一把将凌啸的赈济布告扔到这些学生的面前,“据此一篇策论,一个时辰!”
顾贞观见凌啸在门口望着那些渐渐都开始发身子的孤儿,神色见居然有些紧张,笑道,“我的驸马爷,不要记挂这些小伙子们了,还是去看看百工堂和贾纵他们吧,居然一个个都可以有些成绩让你刮目!就是。万良雄和福建子弟,也跟着高夫子、周湖定很是学了些律法与政务呢。”
凌啸却是抓耳挠腮有些坐不住了,一个大拇指对顾贞观一翘,笑道,“先生真乃未雨绸缪,我地良师益友!我先去把万良雄和一百多福建子弟给安排了。要不然抓心啊!”说完他竟是拔腿就往前堂跑去,唬得顾贞观在后面大声叫道,“军门,要装得无奈些,我先去集合万良雄他们!”
钦差行辕的集官鼓马上就响了起来,咚咚咚震得怡山下早就六神无主的福建官员们心头发慌,今天还是镇抚使第一次召集阖省闲散文官和低级吏员呢,尽管外地官员已经消失殆尽,但省垣之中,吏员众多。至于那些挂着候补名头的就更加不少。
可这些人流着热汗小步跑进前庭之后,马上就被庭前的一块布告板给吓住了,当即差点就有人给昏了过去。
“鉴于州府县原官员附逆者众,极度损害朝廷名声,更是贻笑民间。打击了百姓对朝廷的信心。现需招募各州县军管使,暂代县令县丞县尉三职,随军先行下去各县,宣喻朝廷宽大处理附从者地政策,恢复地方治安。愿赴任者不足级别即刻加级。超级者可荫赏子弟一名入廪食进学。钦差东南镇抚使,此令。”
“军管死?!”众省垣官吏大惊失色。品级和官缺,那都是身外之物。至于子弟们的一个秀才身份,更是不足以激励自己那血肉之躯送死的!
贼盗横行之下,谁敢去当什么军管使,那可真的是军队管你死的职务,还是在乡下县里,妈的,乱军之中万一是被反贼杀了,只怕连个尸首都难以找到,真还不如自己现在寻死。起码还能做到管死也管埋啊!
说是招募,弄不好还是强行指派呢!早有很多人默默地数着自己这帮官员的数量,待到数清楚一个大概,大家都是面如死灰。操,沦落的四十多个县,需要一百三四十个官员下派,而眼前这一班人竟差不多也是一百多,岂不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一口棺材一个坟!
面面相觑中,却是钦差已经要升堂了,众人行尸走肉一样朦嘈嘈地跟着往里面走去,钦差还没有到,但是好多有缺的在职文官却都到了,和这些有职官都很熟悉的百多人,马上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拼命打听什么门路可以免去派去送死。
一时间大堂之上吵吵嚷嚷,就连宫梦仁和杜子腾都被抓着撞木钟,事关生命,这气氛怎么是那些凌啸地亲兵可以喊停的?忽听一个三品武官哈哈大笑,骂道,“你们这般丘八,无官的求有官,无缺的求有缺,有缺的求肥缺,现在一百多正副职缺给你们,却他妈地不要,怎一个贱字了得!”
众人很多都认得他是原绿营中的参将万良雄,文武不相容,当即忍不住反唇相讥道,“是!是个缺,可却是要命的缺,我们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去了还不是找死?不是说是军管使吗,倒要我们书生去,怎么不见你们这些带兵的去干!”
一句话惊醒了梦中人,先前大家都瞄准了县令县丞等,忽地一想到这职缺地正式名字,竟是军管使,当即群情愤愤,竟有人泪流满面地跪在抚台藩台臬台面前死死不起来,要他们秉正进言的有,要向他们当场辞官的也有,更有一个离谱地竟当场把官服都给扒了下来,连带着官印都交给三大员,弄得三人看到刚刚进来的凌啸十分愤怒,当即差点羞得找个地洞钻,天哪,这就是我们的朝廷命官,那些投降的,驸马爷都未必会原谅我们,这次只怕会要马上拜章弹劾了。
凌啸果然勃然大怒,吼道,“不想去的,把官服官印留下,给老子去山门前枷号三日,老子许你们滚回家!”
宫梦仁刚想说声息怒,却听见细细索索的一片脱衣之声,官印儿在地上摔得砰砰响。
凌啸一脚蹬翻公案,咆啸如雷,“日!你们这些贪生怕死的软货!老子不信少了你们就要朝廷颠覆!万良雄,你***是李照竹先军门的得意门生,底下地一百生还子弟也是血战而还,你家爷只问你一句,还是不是长了卵子的福建汉子?!敢不敢干?干得话就捡起这些官服官印,老子要看看福建人的血性!”
门外准备去接受枷号的众人只听一声,“干!”就都隐隐觉得有些上当的感觉,“妈的,他军中事一言可决,就算派个母猪当军管使,也没人说话,今天难道是冲着我们的官服来的?!”
白身的福建子弟,顷刻间就拥有了低级地方官吏的职责,即使只是暂时披着“军管使”的名堂,都相当于死死控制住了全福建的基层官吏。
一百多个知县、县丞、县尉的任命权,就这样被凌啸趁火打劫地抓到了手中。这些年轻子弟既是凌啸在战场上救下命来的,也是在何园受的政务律法教育,更是凌啸一把推上官位的。可以断定的一件事情是,日后,只要是凌啸的一个决定,全福建起码就有四分之三的县会不遗余力地执行!
这一点,不仅三大员给看出来了,就是万良雄也明镜似的。但不同的是,万良雄很是兴奋,三大员却都微有一些落寞,这意味着,如果他们以后还有机会留在位置上,也难以再有太大的权柄,因为,不仅是他们要对凌啸这钦差惟命是从,底下的大部分县级官吏,也会视凌啸的马首为瞻。
退堂之后,万良雄跟在凌啸身后快步向后园走去,任那热汗在身上直淌,却一点不敢放肆地擦拭,尽管他和这驸马爷的哥哥豪成关系已经好到称兄道弟的地步。凌啸和所率领的勤王军,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他和一百多子弟的救命恩人,更是他今后的绝对上司,还没有过多的接触,万良雄不敢像和豪成在一起时候的那样随便。
凌啸边走边笑道,“良雄,不就是胸前巴掌大块护心毛嘛。天生异相,必有不同凡响地作为!要打点起精神来,发挥出李照竹老军门的那无所畏惧的精神,随爷我干一番惊天动地青史留名的事业,方才不负此生!到时候,焉知道你那护心毛。不是关羽双瞳眼、洪武磨刀脸?不要这么拘束,实话告诉你,要不是爷我要召见官员,现在进去老子就把衬裤都给扒掉,你信不信?!”
万良雄大吃一惊,半点都不敢想像到了凌啸这样的封疆大吏,竟会赤条条地乘凉,但凌啸的话却是说到了他心中去了,烈阳似火地大热天里,心中竟是一股清泉流过。身心一片舒坦,睁大眼睛有些哽咽道,“爷,难道你觉得李军门的牺牲有价值?可朝廷毫无表彰,这……”
凌啸猛地停住了脚步。盯着万良雄一字一句道,“你我都是军人,不要忘记了,舍生取义是军人的最优良品质。李军门顾全大局而义无反顾,带领两千残兵掩护勤王军。我凌啸以曾经和他并肩作战而深以为荣!朝廷那群官僚以为福建军丧师,是***扯淡,没有悲壮的牺牲。就没有后来的西北大捷。我已经上了奏折,请皇上以成立照竹军来表彰你们的功绩,这个领军总兵,非你莫属!即使最后难得获准,也也会拨一镇交你统帅,可有信心替爷带好这镇军队?”
斗大的泪珠迸出,万良雄既是欣喜自己获得凌啸的推荐,又是感激凌啸站在那湮灭大漠的福建军这边仗义执言,正要下跪感激。凌啸却是走得飞快,只好,马刺一跺亢声答,“爷请放心,良雄保证不会让也丢脸!”
两人前后进到园中,却被眼前地空地上一溜排开的百多保安给吓了一跳。贾纵一眼瞥见凌啸进园,刷地一声拔出了腰刀,吼道,“全体都有,立正!”
“咚!”齐刷刷的鞋跟相撞声,惊得万良雄一震,仔细打量这个在武昌曾经有过几面之缘的香胰子厂保安队长,诧异万分。
贾纵和一百名保安全是一副打扮,紧身蓝衣宽皮带,黑漆台帽白绑腿,腰挎钢刀,手持长缨,毒太阳下钉子般站得笔直笔直,连地上那斜斜的影子都纹丝不动。万良雄第一眼感觉是热,第二眼地感觉是热烈,第三眼竟是热血沸腾。
“香胰厂保安仪仗队,请爷检阅!”
凌啸拿眼睛瞅向在荫凉处站着的顾贞观和胡氏兄弟等将领,忍不住笑了一下,这帮子江西保安究竟是在哪里学得自己的练兵方法?记得自己在盛天城外练兵的时候,没有告诉过他们啊。但保安们能够不无所事事虚度光阴,这倒的确让凌啸高兴,当即向队列前一站,肃容道,“开始!”
贾纵将刀正持胸前,中气一崩,阳刚地猛然一吼,“原地踏步走,甲甲,甲乙甲!”迅即那百多保安立刻就踩步起来,把个黄土地上踩得灰尘嘣扬,凌啸差点笑出声来地时候,却见贾纵十分严肃猛地向前一指,“齐步走!”万良雄的心被这咚咚咚的脚步声激得同步起来,眼睛也忍不住跟随队伍向东望过去,他几曾看到过这样地场面?正要叫声好,却听得西面林荫遮蔽处又响起了口令声,“齐步走!”竟是接连转出了四五十个这样的百人方队,一时间怡山之上令声震天,沙尘蔽日,引得山下警曳的勤王中军都荷枪实弹纵马冲了上来。
凌啸终于忍不住了,捂着肚子笑起来。靠,分列式都搞出来了,虽然没有激动人心的军乐,也没有正步砸地的威猛气势,可也见得到贾纵的用心。只要看一看那夹杂在保安之中的披甲奴隶,凌啸也终于明白了,贾纵是怎么会这个什么队列训练的,分明就是这三千自己的奴隶转手交给贾纵地,难怪有些似是而非。
顾贞观微笑着来到凌啸身旁,若有所指道,“大凡治理一地,既要怀柔大众,也要震慑奸邪,贾纵的这瞎鼓捣,或许等你平乱之后,能派得上用场呢!”
万良雄低头暗思,迅即就领会过来,顾贞观未尝不是菩萨心肠。的确,要是有一支仪仗队全省巡弋展示军威,起码那些个想要造反的人也得掂量掂量。究竟自己有没有能力打造出胜过这些守军地军队,否则,还是老老实实练好内功再反,一场毫无胜利希望的起兵谋反,只会遗祸百姓。
凌啸点点头,也不对那些保安奴隶发表讲话。一抬手招来贾纵,毫无表情地道,“你这么折腾弟兄们,是不是眼馋勤王军建功立业?”贾纵乃是凌啸的囚工家奴,被凌啸问得一愣,诺诺两声一挺胸道,“小纵不敢瞒爷,是!我们都眼馋。”
“呵呵,好,颁令下去。全体到鼓山脚校场驻扎,请金虎给你们派教官,专心训练半个月。”凌啸一指那些已经在武昌养得健壮有肉的奴隶,却半晌也没有把豁免他们奴隶身份的话说出口,这是自己的直属奴隶。私心让他万分踌躇,到众人都望着他吃惊地时候,凌啸才说道,“批甲奴隶全部编入亲兵,赦为戈什哈!”
顾贞观等人还没有来得及说话。站得近一点的奴隶们早就听到这句话,一个个丢掉兵器争相伏地跪下,口中欢声地感恩戴德。眼泪竟是随着那沾满黄土的脸颊哗哗地直淌下来,到得最后竟是满园嚎啕痛哭,两三千人居然膝盖行地拥向凌啸,都只为看看这个向来只能远观的驸马爷。
身为奴隶的生活昏天暗地,做牛做马还难得活命,是眼前的这驸马爷把他们运到武昌饱饭将养,也是这看似威权赫赫的将军,把他们抬籍为戈什哈,虽是奴仆长随。但比起了生死妻子全被操纵的奴隶,已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凌啸却不敢过多享受这种膜拜,刚才的犹豫让他有些心虚,赶紧和一干随员进到自己主院,才一落座,对贾纵干笑道,“磨墨。”文房四宝齐备,凌啸凭着记忆,把记忆中的一些军乐旋律转化成宫、商、角、征、羽地古乐曲谱,嘱咐道,“这是军乐曲调,你找宫抚要人,组织一支锣鼓锁喇的军乐队,以后队列行军就用它。”
贾纵刚要欢天喜地地出去,凌啸却喊着口令,自己亲身示范了正步砸地的军姿,并简单讲解了转换正步齐步的要领,听得贾纵众人目瞪口呆。方要称赞这种步伐的气势如虹,凌啸接下来地挺枪敬礼要领,更是让他们呆若木鸡,心中虽是担心凌啸擅改兵部礼仪,却无疑被这新奇的齐眉敬礼和荷枪动作弄得心中暴痒,什么时候可以看看几千人都这般动作,究竟是如何震撼人心!
待贾纵出去,凌啸的面色顿时沉了下来,寒峻地一指那堂中所挂着的福建地图,阴狠道,“全军出击可以暂缓,但斩杀畜牲不可延迟!据斥候所报,有倭寇混在知无堂中祸害我中华百姓,万良雄、周文渊听令!”
“末将在!”
“万良雄,你即率领西禅寺亲兵营,翻山越岭向延平府潜行侦察,给爷找出那些牲畜的所在!周文渊,马上点齐五千勤王中军为主力,在万良雄之后,直捣那些倭寇地营地!”凌啸狰狞的脸微微发抖,“记住,大部分要活口!爷要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喳!”两人双双叩首领命而去,兴奋得只知道傻笑,以至于在门口和胤禵撞得一哼,都没有发觉。杀百姓他们是不忍心,可斩杀倭寇,那是绝对不手软的。
胤禵进得屋来,见满堂都是人,行礼后也不好说话,只好把一封书信往凌啸手中一递,就先行退走。信是八阿哥亲笔,却是对十四阿哥讲地京中现状,凌啸转到后堂,仅仅是看了一遍短短三句话,就顿时吃了一惊。妈的,福建打仗就够烦心的了,如今竟比历史上整整提前了十一年爆发废太子风波!
“皇阿玛自承德避暑山庄颁发斥责旨意,责太子夜逼近布城裂缝向内窥视,不日将回京城。”
历史发生改变,八阿哥要自己看这封信的心思更加微妙。没有历史可参考的凌啸,翻来覆去地看中间那句话,不知道该怎么断句读,没有标点真该死!
太子是“逼近布城裂缝,向内窥视”呢?还是手持匕首“逼近布城,裂(划开)缝向内窥视”?有没有拿着匕首之类,这可决定太子的命运,究竟是一次性玩完,还是如历史上那样两立两废般跌宕起伏!
凌啸正在端详那封信,却听顾贞观轻声在身后告诉他,曹寅于偏堂求见,把信件往顾先生的怀中一塞,凌啸笑了,“先生,小啸需要知道,诸皇子阿哥处于怎么样的形势,才能使得何园立于不败之地!眼前的废太子事,皇上可能会垂询各地督抚,请先生三思。”
偏堂之中却不仅仅只有曹寅,陪在这四十岁左右中年人身旁的,是睁大了眼睛看着凌啸的曹敏,忽见凌啸也哑然地望着她,低头垂首却歪着向前怯生生地再望一眼,羞涩中颇有惴惴不安的紧张,这个去年被她父亲摆了一道的年轻将军,虽是对自己貌似好感放了一马,可会不会对父亲怀恨在心?
“卑职参见钦差大人!”曹寅一摆马蹄袖,躬身行了一个参礼,却半晌不见凌啸叫他起身,抬头一望,却见凌啸望着曹敏神色古怪,似惋惜,似感伤,更是一种怜悯。曹寅心中顿时就咯噔一下,完了,难道这建州将军看上了自己的爱女不成,那可是绝对的大事不好!凌啸长得眉清目秀俊气飞扬,年纪轻轻就官拜极品,煌煌国戚手握重兵,无论是哪一个父亲看到这样的佳公子,都不可能去挑出不满意来,可偏生他是公主们的宿怨,已经是三位皇家女子的夫婿,小敏这包衣奴才之女跻身其中,那可是醋海涛险祸不可测。
曹寅鼓起胆子,看到早已婚配地女儿竟然忘记了行福。刚要提醒,却听凌啸的一句话说出,差点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事变而时移,曹小姐,你的使命很难完成的,还是不要嫁给那秦如海。免得红颜薄命。”
曹敏马上就呆住了,张大小嘴诧异地“啊”了一声,羞得满脸绯红,这才知道自己应该行礼,马上如江湖礼仪般一拱手,复觉唐突,迅即一蹲万福,慌张得十分可爱,“小女子曹敏,给驸马爷请安!”
曹寅大叹自己教女有方。竟是这么快就知道用驸马爷三字,来提醒干涉女儿闺中待字的凌啸,不愧是诗书传家育出的姝葩!正在高兴,却听女儿竟然好奇地接口问道,“您说地是什么使命。为什么不能和秦如海成婚?”曹寅气得只跌脚,真是后悔自己把她带来,像这般调戏你的语言,怎么能搭腔呢?!
凌啸却是一声长叹,可惜自己无法找到何种言辞能够明言。黯然半晌也不答话,把手一摆让座命茶,问道。“不知道曹大人奉圣命前来,有什么要与凌啸说的吗?”
曹寅的差事却极为简单,无非是要整合侦知处在福建的力量,配合凌啸的军事行动进行对知无堂首脑的缉捕罢了。但康熙没有要曹寅对凌啸知无不尽,曹寅只好旁敲侧击地言语暗示,偏生凌啸心不在焉,显得心事重重,曹寅唾沫直飞了半天,也不知道凌啸是否听进去。无奈,只有尽他的最大权限问道,“将军,能否给卑职开具十份省内通行,必要时可调动五百兵马的权力手谕,以更好地处理一些突发事件,好灵活打击反贼。”
凌啸其实早就明白他这特务头子的来意,刚才只是充愣罢了,笑道,“都是为皇上办差,这有何问题!不过,此事关系非同小可,就我所知,卫既齐地臬司衙门和我的将军衙门,都起码有上千人在办相同的事,为使大家的情报共用,不至于打草惊蛇或布网不密,可否在西禅寺成立一个专案联络处,专司统筹侦缉方向,三方都派个联络人员在福州,遇事也好合理调配?”
这实在是题中应有之义,曹寅初时点头称是,忽地一眼看到羞红仍然为退的曹敏,顿时心底暗怒,哼,好个醉翁之意不在酒,这不是明白着欺负我曹寅带来地人少吗?焦大只是一个普通的长随护卫,还要负责保护自己去泉州,自己能派出去留在福州的,也只有熟悉侦知处一切运作模式的敏儿了。可把敏儿放在貌似觊觎的凌啸身边,那只怕比跟着自己泉州涉险更糟!须知道,被反贼把女儿杀掉,也不过是一个人牺牲,但万一和凌啸有了什么,那两个公主吃起醋来,和主子们抢驸马,定会为家族惹来大祸地!
曹敏见父亲面色苍白,还以为他是担心有些侦知处的机密事情怕凌啸看穿,浅浅笑道,“父亲大人,小敏也懂些轻重,熟知鸽讯,就让我留下来,比焦大要好多了。”说罢,又对凌啸粲然一笑,“不过,将军大人手下弁佐猛将如云,魏伯伯说,你定不会小气到几个护卫都不给我父亲配备的。”
曹寅大惊失色,却听凌啸一摆手,慷慨道,“就算不记得织造府暂住之情,也不能忘了魏东亭大人地救命之恩,本将军就派出八个贴身亲卫,保护曹大人!怎么样?够意思吧,敏小姐。”曹敏见凌啸这般豪爽,马上就露出飒爽风情,对凌啸抱拳一礼称谢,全没见曹寅那里忧心忡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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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见完毕,凌啸笑呵呵地带着曹敏向主院走去。把显见侦知处中地位不低的曹敏留在身边,若是能成为好友,说不定有一日自己可以一窥侦知处的神秘,或许能有一层防范。
刚到院口,就听见怪腔怪调的交谈声,那不分平上去入的语音,显然就是叶卡捷琳娜的小学生水准。“这幅画真是没有水平,你看,哪里有把人的腿画成这样的,弯得像是杂耍的吉普赛人,实在是太离谱了,还是咱们俄罗斯皇宫中地画师,描绘得纤毫毕现,那才是叫做写真!”
“呵呵,是达芬奇所画的蒙娜丽莎那样的油画么?”凌啸回头看看毫不拘谨的曹敏,昂然笑道进了院门,却听得廊亭内一阵慌乱的收拾,伴随着几声女子的惊叫,弄得凌啸莫名诧异。屋内是七八个陌生的年轻女子,正满脸通红地围着叶卡捷琳娜,怯生生地看着凌啸,竟然忘记了对这个身着行蟒袍服的大官行礼。
他是第一次见到几个粉嘟嘟的名妓,打量了一下,果然都是面目秀丽,不过很可惜,和凸凹有致的叶卡捷琳娜站在一起,个个都有些貌似雌性荷尔蒙缺乏,比家中的欣馨兰芩雅茹和小依,更是少了一份清纯灵性,多了一丝风尘世故。同船而来的时间,曹敏已经和她们混得乱熟,长期在江湖厮混,她也不轻贱这些女子,只是怪异地望望奇形怪状的沙皇皇后,笑道,“见了驸马爷还不行礼,小心扒了你们裙裤打屁股的!”
众女子才醒过神来,燕雀黄莺般地纷纷万福,凌啸却向叶卡捷琳娜把手一伸,笑道,“什么没有水平的画,拿出来让本将军看一看,想当初咱家也是见多识广,国画写意,西洋写实,都能鉴赏一番的。嗯?怎么回事?”
叶卡捷琳娜面色一窘,急中生智地一指这亭顶藻井,推托道,“我们是在谈论那顶上的画,哦,还有那个观世音图。”几个名妓也是点头,都说那些画的水平不怎么样,什么白描不达未展轮廓,着色艳俗未显宝相,评头论足倒也颇有一些见地,这让凌啸很是惊讶,看来这些名妓还真的是有几把刷子,其中尤以一个叫如烟的最是善评,说起画技品相来,竟如同换了一个人似的,顾盼巧嫣风流蕴蕴,和家学渊源的曹敏论得非常精彩。
原来黛宁真的是以才女的标准来选,术业有专攻,这些女子沦落风尘,还能不堕奇志,也实在难得。凌啸笑着点点头,忽地更加来了兴致,正要一一考较她们的才情,却猛然间想起一事,哑然道,“不对啊,这个观音坐莲台,她的腿没有弯得离谱啊,一点都不像什么吉普赛人?!”
叶卡捷琳娜见他念念不忘,顷刻间就有些羞臊起来,正要再弄个名堂遮掩,不料曹敏三步并作两步,在她丰满的臀部下抽出一张折叠的绢帛,扬手对凌啸笑道,“定是这个,小女子开开眼界。”说罢展开一看,忽地一声惊叫,甩了那绢帛捂住双眼,小蛮腰一拧转身,跺脚道,“啊呀,是这种东西。”
凌啸定睛一看,顿时差点鼻血一呛,地上摊开的绢帛竟是挥汗而伦的春宫画,居然还是罗汉叠坐式的花样,只是有些不合解剖学原理地绕得离谱,难怪叶卡捷琳娜感觉到匪夷所思。想想自己也曾经是观尽上千女优的过来人,凌啸望着面色绯红的叶卡捷琳娜坏坏一笑,揣度她是否饥渴了,以至于拿着名妓们的私藏货品尝得如此津津有味?
名妓们是担忧惊惧,叶卡捷琳娜是绞着双腿羞臊,凌啸是无声坏笑,听得身后无声的曹敏狐疑地转过身来,见场面尴尬,担心凌啸像道学先生一样勃然大怒,正要劝慰几句,猛然瞟见凌啸身上,高分贝地惊叫一声,再也不转身,直接就掩面向正堂跑去。
凌啸低头一看,这才明白自己身体变化十分不堪,正要翘臀挺腹借助宽袍掩饰,忽听得左厢房里黛宁的黄莺娇唤,“如烟、颦萍,你们进来,轮到你们了!”
没人敢动,唯有一声滴答的鼻血落地之声。说到叶卡捷琳娜之时,康熙的威胁响在耳旁,黛宁说到按摩之时,康熙凌厉的眼神就在眼前,凌啸把手竖天一指,妈的,早晓得带一盒安全套!
猫抓心痒殊难滋润,凌啸环首四顾,却个个都是那带刺的花儿难以亲近,就是那些个名妓,想要一亲芳泽也是有律法干碍。黛宁不见如烟、。颦萍进来,径自呀地一声拉开房门,刚刚露出半个未曾遮掩好的雪白肩头,就听到一嗓子猛然嚎叫,“那团火在我心中烧得我实在难耐啊!”
黛宁的脸刷地一下子红了,凌啸知道自己狎妓是一回事,被他在官邸亲自撞见又是一回事,长辈的尊严和公主的高贵,一瞬间再次受到冲击,当即赧颜一笑嘭地一声关上了房门。叶卡捷琳娜却是毫不放过凌啸的任何一个表情,她早知道男女之间的况味,又明白自己的生死操于凌啸之手,刚才在凌啸面前丢了一个大脸,现在看到凌啸竟然对黛宁雪白圆润的肩头吞口水,心中忽觉不是滋味,手中却执团扇在胸脯上微摇两下,把一阵香风送入凌啸的鼻中,用英语小声道,“捷琳娜对那幅蒙娜丽莎早有耳闻,可惜无缘见识,将军能否到我书房之中详细描述一番?”
“咳,咳,好,我对油画技法也是颇有点研究,不如咱们切磋切磋。”凌啸干笑一声,却是用汉语说道,叶卡捷琳娜已经能听说个大概,凌啸当然要把正大光明的这个理由摆出来。口中这样说,脚上却是率先就往后院那书房行去,当日在驸马府面贴豪乳的感觉记忆犹新呢!
甩开了众名妓。那叶卡捷琳娜随在凌啸身后,看着身形和彼得相差甚远地凌啸背影,却有一种难言心情荡漾心间,丈夫彼得是俄罗斯强者,却被眼前这个清朝将军给整得身死国败,这是不是说眼前的凌啸就是一个更强者?
思绪起伏中。两人已是到了书房,凌啸再也忍不住了,一把勾抱住叶卡捷琳娜,却用脚跟将两扇门猛地一合,已是吻上她性感的厚唇,不觉间腾出一手攀上高峰摩挲揉捏。有如号角声响,渴望悦然的潮汐在她身体内开始涌荡,捷琳娜皇后颇感情动,呼吸急促间猛觉天地旋转,待定住身形。才知道自己已经被凌啸抱放在窗下画画用的案台之上,眼见凌啸就要去解背后裙扣,心头一阵慌乱。让凌啸着迷的身体,是自己唯一地本钱,倘使因为一时情快。就轻易予了凌啸,谁知道凌啸是不是薄情寡恩之人,如果明年五月大姑子索菲亚不送黄金来,自己岂不是连个稻草都抓不住?!
“噢~”凌啸正自唇吮皇后耳垂,不时以齿轻啮细咬。施展着现代催情大法,却不料一只小手越过自己袍服,也不解去腰带。竟是用力探入内裤之中,轻轻拈住自己要害,如同弹钢琴一样十指灵动拨弄,惬意舒爽激发了更加炙热的情欲,正待要挥枪上马,却听叶卡捷琳娜喘息道,“comeon,就算你的妻子们杀了捷琳娜,我也愿意的。”
凌啸身形一滞,康熙那句沙皇皇后多了什么。你就少什么的话又响起,这与宠信无关,却是岳丈的严格要求,自己可不能让他变成了阉割要求。正自在马上犹豫难决,却听捷琳娜在耳旁轻声道,“可想尝一尝俄罗斯宫廷技法?”话声不落之时,叶卡捷琳娜竟是虚拳一握回复往还。凌啸哪里管她那么多了,将叶卡捷琳娜身上方领口自颈后猛然一撕,剐将下去,白晃晃,玲珑剔透似珠玉,肉颤颤,温软美洁如玉雕,什么康熙的威胁,什么律法的干碍,这世界里面既然没有男人忠贞的约束,尽情享受一番再说,难道一次就能中招?!
叶卡捷琳娜本待想帮他用小手好掉,不料凌啸竟是整个趴上衔乳温存,惊慌地猛然挣扎,趁着凌啸微微一松开,就哧溜一声钻下桌去……
烈日下的黛宁果然是公主派头十足,面上红晕未褪,却是在三个名妓地撑扇蔽阳下摇曳而来,简装旗袍包裹的身材婀娜多姿,直向这东厢书房而来。这里除了凌啸的大母外,别无女眷,但外间男子都难以进来主院半步,这不,连顾先生有紧急事务要禀报,还得通过黛宁前来转告。踏上回廊的第一步,黛宁就从书房的窗口看到了瞪着她地凌啸,忍不住脚步一缓,不知道这个家伙会怎么样嚣张地嘲讽自己,想到难为情处,在北回廊处站住道,“凌啸,顾先生在院外等候,说是有京城来信,要向你禀报。”
“噢~!”凌啸人在点头,身子却全然不动,还吸气嘘声起伏不定,黛宁顿时就大为诧异,往日间顾贞观说什么京中来信,凌啸都是二话不说扭头就出去,今天这是怎么啦?“凌啸,你听到本公主的话了?”
“听到、到~噢~~!”凌啸猛地一连串颤抖,却把黛宁这个姑姑吓了一跳,花盆底踩得爆响,快步走到窗前,隔窗探手放在凌啸的额头之上,关切地问道,“不要吓着姑姑了,你、你不会是在打摆子吧?!要不要赶紧派人去泉州找传教士要金鸡纳霜?”
凌啸第一次看到黛宁还有这般温柔模样,正觉有趣,但很快,没趣的事情就发生了。
当叶卡捷琳娜口角带沫站起身来的时候,黛宁狠狠地一个耳光扇在凌啸地脸上,转身就走,愤怒的声音渐渐远去,“男人都这副德性,本公主再也不挂记你了!”
叶卡捷琳娜自觉逃过一劫,在背后嗤嗤一笑,“真是的,我都已经吞下去了,她干嘛还要打你?”凌啸转身过来,排山倒海地激情还没有完全退去,盯着傲然挺立的巍巍高山吞口唾沫,苦笑道,“可你忘记了把衣服捂住!”
沙皇皇后乳贴凌啸胸前。湛蓝地眼珠儿风情万千地望着凌啸,笑道,“难道你忘记了,那扣子是被你扯掉的,我捂也捂不住啊。这就是你们俗话说的报应吗?咯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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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堂签押房里,顾贞观没有对凌啸脸上的五指山表现出诧异。只是面色凝重地把一封信递给他,“公子写来的,驸马爷,京中风云变幻,幸好我们不在京师。”信是纳兰容若用快马送来的,这一次却没有用军驿,而是派地明府下人,可见事情地重要。
凌啸展开信笺,却只能苦笑一声,人性的角度在康熙和阿哥身上展现得竟是这般杯弓蛇影!北京城里所发生的一切。只能用“危机感”三个字来概括。
胤礽当了二十三年的皇太子,这是清朝本没有祖制的开山之作,目的是为了尊重汉人的嫡长子制度,康熙这才一改贤德者居之的满族传统,可惜康熙把两种制度的嫁接搞得一团糟。太子居于储君位置,却受到了近十个开府建衙地兄弟们的处处掣肘和陷害,才能总是难得施展。眼看着四阿哥跟前聚集了一批能干务实之人,八阿哥则不避贤愚来者不拒,更是拉起了一个遍布朝野的大党。心中怎么能不焦虑万分?而死对头凌啸更是稳如泰山手握兵权,目前虽是在外镇守,但一旦回京任职。更加会让他举步维艰。
正是因为如此,胤礽才日夜难于安眠,什么窥视康熙行止也好,对康熙钟爱小阿哥们仇视也罢,都不过是他强烈的危机感所致。可他没能把危机化为动力,却愚蠢地瞄准了康熙,这就让康熙也产生了危机感!胤礽的危机感由来已久,也不是什么大事,但让康熙产生危机感。就绝对不是小事!
也许胤礽不过是想看看康熙身体状况究竟如何,但这千古一帝想地却只有两个字,“捷径!”终结自己这个皇阿玛的命,就是胤礽如果等不及的唯一捷径!
容若不仅列出了京城发生父子反目的事情,还凭着自己在宫闱混迹多年的经验,做了分析。“不仅仅是二爷被皇上所抓这么简单,京城之中各皇子已经开始了你死我活地角逐,因为,皇上盛怒之下,竟要群臣公推太子人选,啸弟你身为皇上的重臣爱将,不日就定有询问你人选的谕旨发到福州,为长远平安计,啸弟需即刻拿定主意,拥立之功和助逆谋位其中地差别,关系到纳兰一族的生死荣辱!弟请详虑,若无把握,权害取轻。”
顾贞观见他看完信,沉吟道,“你不是要我帮何园想个立于不败之地的主意么,可现在皇上都要公推太子了,这件事已经不是我们能控制的,为稳妥计,驸马爷有两策可行,一是装病,二是马上出击知无堂,总之,暂时避开这眼前的麻烦,绝对不能表态支持哪位皇子登上储君之位。”
凌啸却笑了,半晌无言地紧张计较。历史发生的改变真是一环扣一环,大阿哥早死了,所以历史上大阿哥魇镇胤礽的说法就没有了,康熙即使日后后悔,只怕也找不到赦免胤礽重立太子的借口了。但凌啸好歹是看过电视剧和小说的人,九王夺嫡地前因后果生死成败,还是了解的,要避祸,装病和下乡平叛都不是良方,了解康熙的真实想法才是至关重要的!
正在思虑,忽见十四阿哥胤禵又来求见凌啸。老十四递给凌啸的第二封信,刚看一半,凌啸的全身小衣就都给汗湿了。胤禵猛地一声跪倒在地,哀声道,“姐夫,求求你救救十哥,他是被冤枉的,魇镇太子的事情,他有这个胆子,也没有这心机啊,话又说回来,就算是魇镇,他会在自己府中埋小木人?谁会傻到这种地步?!”
历史还是要搞一个什么魇镇太子的借口?凌啸苦笑一声,照你这么一说,难道历史上的大阿哥魇镇太子一事,也是人栽赃陷害不成?忽地一个念头起来,靠,究竟是谁要栽赃陷害十阿哥?!
第二封信是九阿哥所写,据他所言,有人向康熙检举,十阿哥府上有魇镇太子所用的法器,康熙一怒之下令武丹率大内侍卫前往搜检,一个时辰不到,居然查出了写着胤礽生辰八字的小木人十来个。康熙大为震怒,现已经将十阿哥关进了夹蜂道,同时严责宗人府密侦此案。
八阿哥党羽是胤禵借鸡生蛋的根本,所以老十四才放得下面子,哀声切切地恳求凌啸。殊不知在这种事情上,凌啸却是根本不能张口的,远在福建离京几千里,情况不明不说,而且皇上处置自己的儿子,你一个外人怎能插口?!好言加虚屁地把十四阿哥打发出去,凌啸忍不住狐疑万分,十四都接到了京城之中的来信,胤祥不可能没有接到,他为何半点人影都见不到?
凌啸接过顾贞观斟来的茶呡了一口,紧皱眉头却毫无半点的头绪,这与事件本身毫无关系,却是那历史和现实的纠缠不清,让他很是烦恼,偏生这些话又是不能对顾贞观明言的。“先生,看来,不日就有一场撼动朝野的大选拔,你说,咱们如果是逃避不理,这储君之位会花落谁家?又会对我何园产生怎样的影响?”
顾贞观也心事重重,凌啸不愿意装病和下乡平叛,这一点他看出来了,但作为一个责任重大的师傅,他不得不反问道,“驸马爷为何一定要淌这滩混水?”
“因为混水好摸鱼!”凌啸嘿嘿一笑。站起身来笑道,“古往今来,干强枝弱是正理,我倘使不能抱住最强地干,就会沦落为旁枝末节,这一点。想必你也知道,多少钟鸣鼎食百年兴盛之族轰然倒塌,就是因为他们所抱住的粗腿倒了。皇族父慈子孝固然看着舒坦,可惜,清澈见底之下,皇上再也无需担心今日被弑,明日被鸩,哪里还需要我这样的孤臣?”
顾贞观一时无语,凌啸的话可谓是大逆不道,却是颠扑不破的真理。可照他的意思,要主动出击把水弄得更加之浑,却是极为冒险地事情。在这个君臣相疑父子互防的时代里,深深地淌进去,弄不好就会一沉到底。
枯坐。沉思。月西沉。凌啸欲言又止。
顾贞观站起身来,笑道,“当今皇子之中,可谓三党。一为废太子,二为八阿哥。三为四阿哥。论及事发前的势力大小,废太子居于储君中枢地位,身边所聚者。督抚将军众多,连曹寅这样的家族,都不免被他今日勒索两万,明日擂肥几千,当为实力最强,且名正言顺,聚集人心起来,百官鲜有不怦然心动者。可是,自布城裂缝之后。已是昨日黄花风流不在。”
“晤。”凌啸不置可否,端茶而饮。
“八阿哥虽无强悍母妃以为后盾,也无权柄舅族可能依靠,却愣是凭着宏识雅量,内结九十十四三兄弟鼎力襄助,外揽清流宰相百官环护左右,横行于六部之中,势力可及于大江南北的宦林之中,实力可谓仅次于废太子,且声名极佳,与你的关系也算是较为亲近的。”
“嗯。”
“四阿哥崖岸高峻,理事严正,虽是性格不为内外所喜,但绸缪颇早,治家理政很有条理,倒也是网罗了一帮忠贞之士辅佐,虽过分学习韩李的法家,有些阴鸷,但强势的驭内能力,正是你所说的强而不大,实力远在其他阿哥之上,可列第三。不过,说句老实话,驸马爷,要是年羹尧没有被你废掉,他定是列第二地,因为做大不如做强!”
年羹尧?!
“先生你刚才说什么?年羹尧不去,老四实力排第二?!”凌啸悚然而惊,仿佛是一道闪电划过天空,照得寰宇皆亮,将茶水一饮而尽,抓起老九的那封信仔细再看了一遍,忍不住长叹一声,“蝴蝶翅膀扇得好远!”
“啊?”
凌啸又不是没有见过十阿哥,虽是粗豪,可也粗中带细,他要是想魇镇太子,会蠢到把法器放在那么明显的地方,还能被康熙一个时辰搜到十来个的地步?被栽赃是显然的,可被谁栽赃却是关键!老四打击老八?有可能。太子党为求援救胤礽?有可能。
而顾贞观分析三方势力地时候,年羹尧三字,却提醒了凌啸,废太子的是康熙,嫁祸十阿哥的也是康熙!
两足不撑鼎,三足方鼎立!一辈子都在玩平衡游戏的康熙,这一次居然玩到了儿子们的头上了。
可要论到这一次地提前爆发废太子事件,凌啸自己却是罪魁祸首,是他改变了历史,破坏了平衡。
正是因为他搞什么盛世彩票,才使得皇子们财力的兴盛,较历史上早了十年,已经有了威胁到康熙皇权的可能。也正是因为他搞掉了年羹尧,才使得不善理财人缘奇差地老四,又失去了军权上的依靠,成了一个标标准准的跛腿。长此下去,日益坐大的太子党和八爷党将会毫无顾忌,要么是太子党感觉危机提前弑君,要么是八爷党夺嫡心切屡生风波。
康熙也定是颇感不安,与其指望凌啸等重臣帮他压阵脚,倒不如他自己先来平衡平衡,所以,才先有了把老十三老十四扔到自己军中的决定,接着就出现了废太子事件,以此打击太子党,削弱八爷党,一瘸都得瘸,全部给老子向老四瘸子看齐!
想通此结,凌啸除了惊讶康熙的帝王心术以外,忽觉自己很是同情废太子,凌啸几乎可以肯定,太子十有八九就是被冤枉的。日。每夜拿刀子在康熙营帐外晃荡,他又不是傻逼,也不是神经病,要真有这个胆子,还不如直接进去捅几十个窟窿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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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的历史,虽不能让凌啸照搬。却能让他借鉴,所以他能这样去看待整件事,却不能解释给顾贞观听。一天之内这么多地事,凌啸早就乏了,托词辞别出来。
躺在凉席之上,看着窗外繁星,凌啸却翻来覆去睡不着,废太子事已经明了,就很好应付的了,可是平定福建的造反。要收复台湾,要妥善布置天地会进入,要进一步抓住闽省权力,千头万绪,绝不是以前自己率领一个营销团队就能解决的。大区经理和封疆大吏地区别,还不是一般的大。
直到听得“狗~哥~哥”的鸡鸣声响了三遍,凌啸才臻入黑甜,却觉得耳朵剧痛,大惊着睁眼开来。大母正立在榻前揪住自己的耳朵怒道,“长公主已经出了山门,我拦不住。你要是再不去追她回来,只怕到时候吃不了兜着走!”
自己不过是小小风流事,黛宁就要气得凌晨即走?凌啸忽想起一事,“大母,长公主可曾见过什么人?”
“昨晚十四爷来过。”
“**他大爷!”凌啸惊得撑坐而起,蹬鞋就向寺外追去,老十四这家伙给自己的姑姑透露了胤礽落马之事,以黛宁痛恨胤礽的心情来看,她还能忍得住不回京去痛打落水狗?可这是能痛打落水狗的时候么?有了魇镇之事。加上自己断定是康熙搞重组,胤礽还会再次当上太子的!
大母也是焦急,蝶舞般展开身形,紧随着狂奔的凌啸,她很明白,无论黛宁怎么报仇心切,只怕也难得接近被康熙囚禁的废太子地,除了谋刺,别无它法,可万一是被康熙察觉了,不仅黛宁有麻烦,就是和她亲密的凌啸也难脱干系。
母子俩的这一追,竟是迅速惊动了全山的亲卫亲兵,警哗机制使得怡山之上马上就灯火通明起来,一时间马蹄声、喝叫声、脚步声此起彼伏。
谁也没有注意到,寺外中军大营之中,通宵未眠的胤禵正拨开帐帘细心地观察着这一切,竟是面色铁青得可怕至极。他早从八阿哥口中知道了姑姑和太子地恩怨,告知黛宁太子倒霉的事,就是想窥视一下凌啸的态度。
身边几个侍卫也被他给拖了一晚上,正熬得眼皮打架,见十四爷气色不佳,也不敢问,只是都被这满山的动静给惊得人人清醒。等到巡弋的护标翻身上马向凌啸追去保护之后,十四阿哥摊开案头白纸,疾书一通,众人看去,却是只有十个字,“塘中可见,游鱼鳞薄似奶。”
胤禵迅速将纸塞进信封,火漆封了,叫过自己地奶兄殷闻志,“闻志,马上随京师来人一起回去,把这封信交给九阿哥,阅后即焚,转告九爷,不要指望福建人了。”殷闻志很快就无声无息地消失在鱼肚白的晨色之中,留下胤禵谓然一叹,“十哥你究竟做了魇镇的事没有?”
山上动静也惊醒了胤祥,对于胤祥来讲,这同样是一个不眠之夜,他收到了四爷府戴铎发来地密信,也知道了京中所发生的大事,更明白这一次对四哥很重要,人缘不好的四哥要是能得到凌啸这个天子信臣的推荐,马上就有了相当的筹码,否则,就只能退而求其次地先行自保。不过,敬畏凌啸这姐夫的他可不敢主动出击,心中不断盘点凌啸和四哥之间的关系。
胤祥正在静思,忽听帐外传来鹧鸪两声鸣,他赶紧靠向后帐毡窗处,却听帐外细声道,“十四爷昨晚前去求见长公主,盯视山道一夜未眠,适才书怪信一封,要人派往京城了。”话声一落,窗外迅速递进来一个纸团。
怪信果然很怪,胤祥看得如堕云雾,忽地想起兄弟们的名字,他已经破译了这封怪信,“九哥明鉴,凌啸所保似乎是胤礽!”
胤祥忍不住嘎嘎怪笑起来,还是四哥厉害,知道埋奸细在老十四的底下,这不,不管你老十四是怎么试探出来地,呵呵,咱家也知道了,你传信京城,我也传!
苍霞码头上,清凉的晨风中波涛荡漾,快马而至的黛宁踏上跳板的第一句话就是吩咐自己的随从,“进京,出发!”
船是她从江宁带来的船,人是她自己府上的包衣奴才,此刻一见这长公主的面色很是坚决,当然没有意见,马上就要遵令解缆升帆启航。但是,船夫却有了意见,他们对东南方靠过来的十几艘两千料大货船很有意见,码头就这么大一点点地头,你们十几艘赫大的船要进来,好歹也要等我们退出去腾地方啊!
娇纵的包衣们暴跳如雷,正要破口大骂,却听得得得一阵震天马蹄声起,上千骑自西疾驰而来,不知道怎么回事的他们诧异万分地望着黛宁,因为,只有她才知道,这是不是来追她的。
凌啸一马当先,全不顾避讳,吼着“黛宁”的名字冲进码头,惊得闲散的行人慌忙闪避,众随从没有一个敢有意见,他们已经认出了这个在福建说一不二的驸马爷。黛宁却冷哼一声,甩手就往舱楼里去,留给凌啸冷冰冰的一个背影。凌啸一把推开杵在身前的两个包衣,喘着粗气进来,“姑姑,你不能去北京,不能用自己的命去换胤礽的命!”
“呵!不能去换?指望你?用你的话说,就是我等到花儿都谢了!”黛宁望着凌啸,再无一点寄望的期盼,“你除了日日和那罗刹皇后卿卿我我之外。可曾把我地事情放在心上!知道那畜牲被废的消息,你却从来没有想过要告诉我一声,和我商议怎么去报仇。枉我为你在江南搞什么纺纱机厂,枉我赶往湖北派人去西北救你一趟,你却把黛宁看成一个托庇于你的外人!连那些在北京被纨绔所害的亲兵,我都比不上!告诉你。我丁点都不再相信你!”
凌啸微觉。赧颜,刚要说话,却听得黛宁哇第一声痛哭起来,心中颇感后悔,自己应当第一时间告知她的。听到她心酸的哭声,凌啸才猛然发觉,自己并没有把她当成一个外人,或者是姑姑,仿佛是一个姐姐受了欺辱,来找自己哭诉一样。拿捏半晌,叹道,“胤礽被废,乃是皇上为了平衡日益威胁皇权地阿哥势力,才搞出的权宜之策。皇上定会等势均力敌之后,再次复他的太子位置的!此刻我敢断定,皇上定会严密保护他这个废太子,莫要说你这个与他有仇的长公主,就是他身边的人。恐怕也见不到他。你要是贸然上京,稍微不密,皇上很可能会杀了你这个妹妹。因为你防碍了他的大计!”
“你休要花言巧语,怕我碍了你的前程,告诉你,我就算是死,也不会招供出你是同谋的,我的生死也与你毫无关系!下船!”黛宁哪里肯听,一把推搡他地肩膀怒道。
大母此刻正好走进舱楼,刚要劝说这个可怜的长公主,却猛不丁听到凌啸的一句话。差点给昏死过去,“有关系,因为,我喜欢你!”
黛宁大吃一惊,瞪着秀目怔怔道,“你说什么?!”
“如果我是无耻人,早把你交给太子做交易了,可我舍不得!如果我不是无耻人,可喜欢夫人们的姑姑实在太罪恶,但我就是喜欢!我在乎你的生命,我喜欢你敢于狎妓地自由心性,也喜欢你不畏人言的洒脱!太子已经被我们整得惶惶不可终日,无论废立,他都正在饱受折磨,不要用自己的命去帮他解脱,不要去送死,黛宁,相信我,总有一日的!”
咚地一声轻响,惊醒了正在“表白”的凌啸,也惊醒了全身暴起鸡皮疙瘩地黛宁,凌啸的大母,长公主府的丝嬷嬷,被这儿子地一通满门抄斩的荒诞话给惊得昏倒过去!
任她武功高绝,任她饱经世事,又怎经得住这等骇人听闻的不伦之恋?更何况,还是这世上她唯有的两个亲近人之间的不伦之恋?!
两人慌忙把丝嬷嬷扶起,一顿捶胸敲背才让她顺过气来。大母不敢睁开眼睛,瞑目哭道,“啸儿答应我,我如不死,断不愿再听到这般胡言乱语,不然,你不如现在就把我扔下江去,免得,呜呜,免得他日我们楚尔丹全家弃市西菜场,落得个灭门绝户香火断!”
凌啸大为羞恼悔恨,怎么忘了大母在身后这茬呢?刚要说话,却听黛宁皱着眉毛跺脚道,“嬷嬷你放心,刚才我都恶心死了,全身都是鸡皮疙瘩。你晓得我只喜欢女儿家的,女儿都是水做的,那臭男人都是泥巴做的!”
她这一句话说得丝嬷嬷连连点头,黛宁正要再细细劝慰,却见凌啸用舱案上的笔墨写道,“我也是泥巴,却是极乐地地净土。”黛宁见丝嬷嬷还在闭目后怕,马上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无声地抢过毛笔,龙飞凤舞写道,“你是泥巴,是臭茅厕垫脚砖下的臭泥巴!”
两人正在笔战,不料舱外一声暴喝,“呔!兀那船家听着,再挡住我们公主凤船去路,小心我们抓人送官打板子!”原来是船夫和其他的船只起了纠纷,丝嬷嬷身为长公主府上的当家教习,很是敬业,起身对凌啸狠狠骂一句“孽子”,就出去看是何等纠纷,把凌啸和黛宁甩在当场。
两人却是无言尴尬,凌啸半晌才道,“我说真的,不要去京师。”
黛宁却哼哼一仰首,“小屁孩,要你管!”
“最多我在十年之内帮你报仇,一日没报仇,一日不收钱帮你推拿。”
黛宁一愣,正要理清楚推拿为什么要收钱,却听见丝嬷嬷的脚步声过来,两人竟是不约而同地扑向舱案,把刚才的那些“净土茅厕”的纸张撕得粉碎。黛宁刚觉得滑稽好笑,正对凌啸嫣然到一半的时候,笑容马上就凝固了,这个男人正望着一个女子发呆,尤其不能容忍的是,这个女子竟和叶卡捷琳娜有得一拼的丑!
蒋菁菁对着黛宁和凌啸万福一礼,银铃般的声音和黛宁的黄莺一样好听,“小女子菁菁给长公主请安,长公主吉祥。给驸马爷请安,菁菁应何园豪成大爷之请,率十八行船队前来助驸马爷靖安海域!”
“豪成?好兄弟!”凌啸马上恢复了常态,扼腕向西北湖北方向一望,心中感动万分,却不料头上挨了大母一个爆栗,“现在才知道小猪猪的好啊!?刚才还胡言乱语,不怕我们都会被你累死!”
凌啸赶紧认错,好言好语地劝慰了母亲,才分宾主坐了下来,一听菁菁所说的情况,登时大喜。朝廷所议的三大水师前来福建的事情,还在扯皮拉筋,到现在还没有个准信,菁菁的船队到来,真是一顿及时雨。更让凌啸兴奋的是,这些将陆续到达的商船,却是装有火炮抵御海盗的武装商船,虽赶不上西班牙葡萄牙的海军军舰,但与目前骚扰台海的那些洋夷武装商船,竟是不相上下,而且胜在数目良多,两千料容积的福船大小的,就有一百多艘,略一改装,赫然就是一支主力舰队!
黛宁也许是因为在海上奔波了两次,对这些即将到来的助战船队很高兴,也许是因为蒋菁菁这小姑娘还有中国人血统,倒也不是特别的反感,除了凌啸有时候望着菁菁发愣很有意见以外,倒也没有过分之举,偶尔还问些连凌啸都不太清楚的南洋风土人情,更对十八行在江南的商业规模颇感兴趣。
菁菁惯于抛头露面结交官闱,见识又很通博,满口子胭脂花粉首饰香料等女人家的三八长短,一时间就把黛宁吸引得恨不得姐妹相称起来,弄得凌啸和大母面面相觑。大母在心里暗思,莫非咱们长公主也和我儿子一样,患上了对西洋女子猎奇浓重的要命嗜好?而凌啸更是鄙视,刚才骂我是个小屁孩,现在就马上和一个幼齿称姐道妹的,变得真快,你到底回不回京,不回去的话我还要回西禅寺上班呢!
凌啸的眼光不善于掩饰,黛宁很快就觉察出他的心不在焉,怒道,“有丝嬷嬷陪着本公主,你还怕我飞了不成?要走就先走,你个臭男人,别在这里薰着我们了。”说罢,嘻嘻一笑,正要和谈得火热的菁菁详细灌输男人臭的根源,忽地一皱鼻子,讶道,“咦?他刚才不臭的啊,现在怎么这样臭不可闻?!”
凌啸猛然站起身来,上过战场的他却知道,这是尸臭!一把掀开舱楼上的窗户,向江中眺目远望。一望之下,忍不住毛骨悚然,哇地一声对着江中爆吐起来,窗外更加的臭!
凌啸快步出来,顾不上掩鼻,对岸上的胡涛胡骏高声喝道,“胡涛,护住老太太公主,撤!胡骏,即刻传令西禅寺,通省官员将佐军士,马上分批下到闽江沿岸,告语百姓,无论人畜,不许饮用江水,撤离江边十里之外方许凿井取水,但凡饮用,一律烧开!同时调集官府民间医师大夫,收集一切可以预防温疫的药材,西禅寺候命。快去!”
两胡却是望着江面上游,已经呆住了。熏天的恶臭之源,是江水中浮浮沉沉的人畜死尸,连连绵绵竟是在江中蔓延了十数里,高温的天气之下,腐肉竟引得江鱼追逐,波光。粼粼的江面黑沉沉一片。
两人不知道这些人畜是怎么死的,但顺着这福建的母亲河一路飘来,只怕是几十万沿岸军民都会饱受瘟疫灭门之祸!
凌啸两脚踢在他们的屁股上,怒喝“快去”,却是不停地呕吐。
“知无堂,你们狠!这等生化武器都搞出来,不怕天怒人怨么!!!真当老子是阳痿啊?!”
臭气弥漫十余里,福州城中也被这股恶臭熏得不得安生,西禅寺更是一阵慌乱,接到凌啸检查上游的命令,勤王军正要派出斥候沿江而上,却得到了闽清县令的快马来报,上至闽清县城之北三十里,闽江之中都不时漂浮着死尸,有如人间鬼蜮,闽清城中已有居民饮用江水,引发上吐下泻。
凌啸牙齿咬得嘎嘣直响,百余里江面遍布人畜死尸,那至少也需要数以万计的人命,而下游几十万军民时刻都处于了危险之中,这么灭绝人性的事情,就是杀人如麻的张献忠,也不敢干,知无堂却敢做出来!
人心险恶,竟到了这种地步,已是人神共愤!
“勤王军、旗营绿营征丁营,军标大营集结!”
把疏散后撤、防疫救治的任务交给宫梦仁等官员后,怒马铁甲的亲兵护着凌啸赶到大营。熏天的恶臭之中,福州的军士们议论纷纷,纵使是消息最不灵通的士兵,也听说了知无堂这骇人听闻的暴行,看到各营将领神色凛然,纷纷向大帐赶去,老兵们就都知道了一件事,要起拔了。
“人生在世一场,有些事可以做,有些事绝对不可以做,知无堂屠杀百姓,传播瘟疫,他们的所作所为,已是死有余辜!本将军别无它言,不把老百姓当人的,我们这些子弟兵就要把他们全部杀掉!”
满帐近百名将领。满也好,汉也罢,此时此刻,都是一腔义愤灼烫胸怀,大家都驻扎省垣,江中地事情谁不愤恨?
凌啸燃着火一样的眼睛。扫视着这些还有良知的将领,一声令下。
“以金虎为帅,率旗营一万,特廷率绿营三万,彭友、陈光鹤各率征丁两万组成南路军,即刻赶赴泉州,向漳平龙岩一线挺进!黄浩率勤王军、多赞率绿营三万,祁司理、柬答桂各率征丁两万组成北路军,随本将军由闽清、古田两路夹击延平府!胡涛率西禅寺亲兵营和城门营为帅,贾纵率西禅寺仪仗营。胤祥、胤禵各率征丁两万,留守福州!”
十二将帅轰然应诺,参倒领命。
号角声起,旌旗招展,南北两路十六万大军。很快就被集结起来,如同是蜿蜒的长城,向闽江两岸扬镳而去,不到一个上午就走得精光,留下宫梦仁等一干面色发白的省垣官员。看着年轻的胡涛心中打鼓。王牌如勤王军标、精锐如福州旗营、善战如福建绿营尽数调出,留下四万充编不到半月地征丁营,以四个都不超过二十二岁的小伙子为将帅。能守得住福州吗?驸马爷难道忘记了,正北方的福宁府也有十来万的乱军虎视眈眈的啊!
但凌啸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他已经彻底地愤怒了。息兵止戈的机会,他不是没有给过知无堂,可这班家伙为了一己之私,没有粮草兵员也要造反!现在,顾贞观的等贼来攻福州,和逼迫他们渡海逃台的策略,凌啸已经没有任何理由去考虑了。因为那样做就是罔顾百姓身处水深火热,一样是损民以自肥!只要想到那江中的腐肉,凌啸就忍不住一腔怒火,正是这股子怒火,促使他对北路军严酷得像是一个魔鬼。
行军!急行军!顺着江岸,忍着恶臭,在蜿蜒盘肠的山路上急行军!
山石嶙嶙,战马长撕,脚步声声,百里路程脚板量。当晚子时,全军迈开已经快提不起来地双腿,一直奔到了闽清城外。
依旧是那片稻田,依旧是那些营地,再次于此驻扎起来的军人们,被凌啸一纸将令,全部派去看那曾经同室操戈的第一协老营址。将士们看得默然无语,能说什么呢?恍如是黄梁一梦,半月前的浴血相搏,变得就像是一场毫无价值的恶斗,什么知无堂爱民如子,什么朱家天下隆武朝,都不过是一片遮羞布,此刻被臭烘烘地江风吹开,也一样是丑陋不堪!
军营永远不缺乏叶笛,那随手一撕,随口一呡就能吹响,咿咿呀呀却能动人心肠。本应当累的趴倒就睡的士兵们,担忧家中状况的大有人在。这几天疯狂逃难的人,都差点把福州城门给挤破了,带来地消息却没有一样可以让人安眠,谁都害怕那江中的尸首里,就有自己的亲人。
征丁营第一协中,此刻就有一帐篷地将士睡不着觉,他们和勤王军绝然不同,土生土长在福建,家中老小都在那些乱了州县之中,说能坦然自若,真是笑话。众人正在愁得要哭,一个叫牛娃忽听帐外脚步声,“刘大人巡营来了,大伙快点睡。”
刘安是勤王军亲兵下派的千总,和几个把总轻声进来,环视帐篷一圈,学着凌啸在勤王军中的传统,给士兵们掖好被子,正要出去,忽听得牛娃恨声道,“刘大人,我睡不着。我只想问一句,朝廷以后会不会招了那般***安?要是这样滥杀无辜都被招安,可就没有天理了。”
“招安?是招魂吧!将军大人不扒了他们的皮,你挖了我这双眸子去!”刘安嘿嘿冷笑,勤王军上下谁不知道凌啸的性子?
牛娃一下子坐起身来,讶道,“我还有一个兄弟在延平家中,万一被知无堂给拉了壮丁,难道……”
刘安一惊,像牛娃这样,亲人一在官军一在贼的情况,绝对不会是个别现象,这可是军心不稳的大事!好言细慰一番,也不敢再巡营,马上就赶到凌啸的大帐去求见。等到被亲卫们叫进,他才骇然发现,都快天亮了,游击以上地大人们却都还在这里议事。听了刘安的汇报,满帐的将领们却突然笑了起来,祁司理拍拍刘安的肩膀,把凌啸刚刚拟好的“悬赏揭发令”交给他看。
“闽省之祸,罪在知无堂,不在携裹强征之辈。其首脑堂众,经年来杀戮劫掠,为祸数省,今又挑起作乱,荼毒黎民,罪大恶极!我军中征丁营未入伍前,也曾被他们百般拉拢,定是熟悉他们的名姓面貌,凡举报一知无堂堂众者,本将军以三月月饷悬赏!信诺以令之!”
刘安哈哈一笑,对着凌啸就是心服口服地一拜。驸马爷就是有钱,这道将令一出,全省又能有多少的知无堂堂众,可以躲得过十二万征丁们的指证,就算这一次出征不能全部杀死,有名有姓有籍贯,海捕起来,那漏网之鱼又哪里可以安身立命?
凌啸正要对这个用心的手下。褒奖几句,猛听得马蹄声来,一个斥候快步进来,“禀报驸马爷,我们在城北十五里遇见周文渊大人的探子,勤王军中军护标在雄江镇和敌人相遇了,敌军火力之强,不下于普通绿营,周大人怀疑那五千敌军中有倭寇,大部生擒怕有难度,现正在交战之中!”
众将一听,大为兴奋,忍不住全都站起身摩拳擦掌,先期派出去搜寻倭寇的周文渊已经接敌,要不是都明白大军急行军一日很疲劳,只怕都要主动请缨的。黄浩却笑呵呵地望着凌啸,他知道,只有勤王军这全是骑兵的军队可以担当助战的任务。
“黄浩听令,你率五千轻骑,火速赶往雄江镇助战,不要蛮干,围起来,等候大军前来,爷要慢慢地玩死他们!记住,你和周文渊加起来是一万勤王军,要是还留不住他们,你自己看着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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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文渊和万良雄两人却一点都不想留给凌啸去玩,只因为,这些敌人的丧心病狂,只要是个人,就忍不住想亲身去把他们捅得体无完肤!
两人受命出来寻找倭寇,原以为还要深入敌境,弄不好就可能困入上十万讨逆军的包围之中,虽说那都是乌合之众,可要是不下死力拼杀,搞不好蚁多咬死象,但杀狠了,又怕凌啸怪他们太过残民。所以,两人定下的策略是,先走沿江,到了黄龙岗再走山路折向古田,绕到延平城东翼,在出其不意的猛攻中试探出倭寇所在方位,他们始终相信一点,敢于潜进中国腹地的倭寇,不是精锐,也不会战斗力很差。
但事情往往出乎人们的预料。倭寇不仅不在延平府城,而且他们差的不是战斗力,是人品!
万良雄虽率领的是凌啸的亲兵,但他久在军旅,指挥颇有章法,五百亲兵被他一声令下,全部换上了百姓的衣服,分散在五里的范围内沿江探路,江中尸首飘下的时候,他们已经到了闽清,等见到更多的尸首之时,他们就碰上了敌人的斥候,不过,可惜的是,敌军斥候是业余的,一通纵马追赶,膘肥体壮的塞外良马,还是很轻松地追上了本地土马。
得知有五千敌军正往水口前进,万良雄大吃一惊,一方面派人通知后面十里的周文渊,一面带着亲兵赶到雄江镇。
雄江镇江堤却是一派水利劳动的热火场面,上千的火把照得通明如昼,看得匍匐在草丛中勤王军勃然大怒。近三千人荷枪实弹作为监工,两千多蓬头垢面的杂色服饰者,正用铁锹锄头开始挥汗如雨地挖江堤。
操他***,他们竟是要水淹闽清县!
本乡土生土长的万良雄惊惧万分,这盛夏水涨的时候,滩多流急,闽江水猛那可是全国有名的,一旦决堤,洪水冲荡之下,雄江镇以下,只怕是一片沼国,百姓即使逃过了洪水,也逃不过牲畜死尸引发的瘟疫!
“久阮桑,你是我最看重的家臣,可你真让我失望。早就叫你事事统筹好,想不到你却颠三倒四,你看现在这江中尸体臭气熏天,臭得这帮家伙都挖得有气无力,弄不好到天亮还不能刨开!你要知道,我这次力排众议争取到这个机会,关系到能否攻打朝鲜的大计,如果搞砸了,我可能会失去嗣位,就是你也得要切腹!”
数落伊藤久阮的是一个青年矮子,穿着汉服,却长得拖地,样子十分的滑稽好笑,可伊藤久阮却不敢笑。因为这个矮子中的矮子,就是自己的主子,也是德川纲吉将军的养侄子德川家宣!
“嗨!世子请放心,我马上去催促挖掘进度!”伊藤久阮。恭敬地折腰鞠躬,迅速带领倭兵杀气腾腾地向施工处冲去。
江户幕府传到第五代,已经是进入了一个发展壮大的阶段,可家宣却是一个能看到隐忧的人。在他的观察之中,幕府的根基就在农村,但藩主武士阶层日益向城镇靠拢,奢华索求愈发无度,现在农民已经被压得不堪重负,反叛此起彼伏,虽是可以很快镇压下去的小患,可听之任之下去,不是好办法。近百年的和平统一,人口暴涨膨胀,也让地少人多的压力日益凸显,这一切都使得家宣很想寻找一条出路。
无意之间,他得到了一封信,被祖先打败的丰臣秀吉写给家臣地信。“征服朝鲜拓疆拓土。”但丰臣秀吉的惨败也提醒了他,强盛大唐的影子所罩之下,任何针对朝鲜的军事行动,都是莫大的冒险,除非是大陆出现南宋年间南北百年对立,否则幕府毫无机会。
本已经心灰意冷的德川家宣。却碰到了一度流亡扶桑地知无堂大堂佬张略,这让他的心里嘭地一声燃起了熊熊烈火。南宋年间的最佳时期已经错过,难道我德川幕府就不能借助知无堂,再制造出一个南宋百年战乱?
“万一资助知无堂成功,达到南北长久对峙的局面,呵呵,大唐是无暇顾及到弹丸朝鲜的。可就算是知无堂造反不成功,他清朝康熙又能奈我何?须知道,强如蒙古忽必烈,被我国天照大御神神风一刮。也只能是十一万大军葬身日本海罢了!”
纲吉将军锁国禁教是出了名的,可家宣这段成则获利,败则无损的分析,深深打动了身高一米三的纲纪将军,做一次有益无害的进取。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正是因为这一次事关重大,德川家宣才主动请缨,甚至不畏艰险,从海上踏足这片让他又敬又畏地大陆之上,同时。还为伊藤久阮带来了自己全部的一千家将武士。当阴险的伊藤久阮提出抛尸江中,可以传播瘟疫给下游的时候,德川家宣很是欣赏他的残忍。当另外一个家臣酒井毫桑提出挖开雄江镇大堤,可以更大程度地传播瘟疫地时候,德川家宣竟是鼓起掌来,自己的手下真是个个智计百出。
听到皮鞭抽在那些汉人农夫身上的声音,家宣笑了起来,看来伊藤久阮明白我这次来到大唐是很不容易的。“酒井毫桑,你去告诉伊藤,必要之时,把怠工的家伙斩杀几百。杀鸡骇猴。哼,敢怠工,本世子就不信他们不怕死!”
伊藤久阮也发现自己地皮鞭不能解决问题,听到酒井毫桑传达的家宣之令,哟喜哟喜地冷笑几声,拔出战国名刀“斩鞍”,一口气连连斩下十四个讨逆军士兵的头颅,横着血淋淋地斩鞍,吼道,“挖得慢,死得快!”
被知无堂强拉来的这些讨逆军士兵,老实巴交的都是农民出身,看到这家伙杀起人来眼睛都不眨一下,顿时就吓傻了,一时间哪里还顾得上堤破乡亲亡的犹豫,一个个赶紧锹挖锄刨起来,生怕被这山大王一样的屠夫给砍了。
刚才半个时辰才挖了两三尺深的缺口,被迅速地扩大加深开来,伊藤久阮却嘎嘎怪笑着,对倭兵们一使眼色,无声地向上游退去。江堤挖到溢水的时候就会大片崩堤,这个道理,他还是明白的,自己的小命可不能丢了,到时候朝鲜建功立业册封大名,荣华富贵还需要这条小命去享受呢!
“至于这些讨逆军,嘿嘿,不要怪我,你们不会游泳地话,现在学也晚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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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消极怠工的挖堤者忽被监工人逼迫得加快了进度,万良雄的心猛地悬了起来。
多年失修的闽江大堤经得起两千多人的刨挖?一旦被刨开,闽清的良田城郭乡村集市将饱受水祸。怎么办?是坐等周文渊的中军前来,还是现在就以五百敌三千?这个事关很多人生死,也关乎自己生死的问题,拷问着万良雄,也拷问着勤王军亲兵的每一个人。
不知不觉,草丛里的万良雄已经扒掉身上的衣衫,露出他招牌式护心毛,一脸死志地望着手下道,“弟兄们,若是将军在此,他会不会等下去?”
没有人回答他,紧握刀枪翻身上马已经表明了他们的态度,勤王军没有罔顾百姓生死的传统,更没有临阵不前的先例!所有柔能克刚的智慧,所有以退为进的策略,在这种情势下都毫无施展的必要,你强你硬,老子要比你更强更硬,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五百弟兄换上军服,横刀上马,杀气如虹。他们的机会不多,可寄望的就是出其不意,利用自己的骑兵迅猛,给他们一个猛捅穿插。赤膊上阵的万良雄猛地一夹马腹,斜。持着马刀猛冲出去,亲兵们顺着堤脚紧随其后,顷刻间蹄声爆响,震得江堤旁的树枝都在颤抖。
没有一个人吼叫,除了无情的斩杀,再高亢的吼叫都不能解决问题。
倭兵虽矮得到了一等残废的地步,但他们残疾的不是耳朵聋,很快就听到了咚咚指震的马蹄声,用不着茫然四顾,就发现了勤王军的冲锋,还来不及唧唧呱呱地作出反应,就被如山墙一样撞来的战马擂得直往后摔去。
与其说是撞飞,还不如说是碾压,和塞外高头大马相比,倭兵鲜有能高过马耳朵的,战马奔腾而来,跃然的马蹄和沉重的马腹,都是倭兵们的噩梦。而夜色中闪烁寒光的马刀,一不留神就削向他们,这却让倭兵们暗自庆幸,幸好老子长得矮,瞧,削空了吧!
从三千毫无提防的敌军一个穿插出来,万良雄却是十分郁闷,尽管打了敌军一个措手不及,砍翻撞翻了不下七百个敌军士兵,可是里把路的穿插,他一共削砍了二十余刀,然而真真感受到刀落实处,听到了剁断骨头声音的,只有八刀。更令他骇然的是,这步骑混合三千敌军的武器装备,他们都看清楚了,是鸟枪!几乎人手一支短筒鸟枪!
挖掘的讨逆军全都惊呆了。
这群朝廷兵马出现的时候,他们的心情是震撼中带着期望,期望中带着忧惧,既希望朝廷军队能阻止这次伤天害理的决堤,又害怕自己这乌合之众被官兵攻打,复杂得一个个慌神四顾,手上却是不知不觉就停了挖掘。
可等他们看清楚官兵不过只有四五百人的时候,都微微有些失望,尽管这些官兵一次偷袭得手,尽管他们的确几乎完好无缺地冲了出去,但这些农夫出身的讨逆军明白,五百对三千,胜算渺茫不说,别人手中的鸟枪可不是烧火棍,嘭地一下,可以打得人全身冒血呢。
“看什么看,他们这些子鞑子鹰犬,看来是不敢回来的,快刨!柳三,快,指挥大家干起来!”负责这两千士兵的知无堂指挥使很快就发话了,柳三是很有威望的一个士兵头目,武馆师傅出身的他,虽不是知无堂出身,但弟子很多,柳三说接着挖,大家都会接着挖的。
柳三有些惋惜地望着战阵处,是的,这知无堂指挥使说得不错。几千枝短筒鸟枪,虽比不上那佛郎机铳,但从懵懂嘈嚷中醒过神来的倭兵,马上就会集结起阵形,操起火枪几轮密集射击。再骁勇的骑兵,也没有多少敢冲击步骑混合方队的正面,何况是人数五倍于己,手持两三千火枪的步骑方阵。
德川家康也知道这营清兵一逃走,就再也追之不及,大为恼怒倭兵们的白白死伤,一耳光扇在伊藤久阮的脸上,“八嘎压路,怎么派的斥候?这帮子不要命的清兵哪里来的?愣着干嘛,马上给我派骑兵追击他们,再派斥候向南侦察!”
但令倭寇和讨逆军大吃一惊的是,勤王军却胆大包天地没有逃。
冲出阵外一里多的万良雄勒马回缰转过马首,听战马嘶嘶,对着乱嘈嘈的敌军高举马刀,猛地吼了出来,“大老爷们,老子够本了!冲进去杀个够,杀光这帮没人性的!”
冲进去杀个够!亲兵都是精心选拔出来的久战老兵,哪里会不知道万良雄的意思,敌军有射程及远的火器,要想阻止挖堤,唯有冲进去和他们纠缠个够。
这,是最后一次冲锋,不是敌军死光,就是我军尽亡!
闽音嘹亮,众军轰诺,“杀!杀!杀!”刀挥处人马黑影再次奔腾,见识过火器厉害的勤王军自己也想知道,敌军的短筒火枪究竟牛不牛。
“血肉之躯啊血肉之躯,看来今晚我们又有五百具尸体可以丢下江中了!”
面对悍不畏死冲来的勤王军,德川家宣有些好笑,他从来不否认这些敌军的士气高昂,是承平百年的幕府兵难以望其项背的,但蚁多咬死象,加上镇压乡野叛乱时屡建奇功的短筒火枪,怎么看,都将是一场烈士悲歌。
酒井毫桑没有搭茬,看看左右两个家臣护着的世子,忽地冒出很不好的预感,心也随着咚咚砸地的马蹄声猛烈跳动起来。旷野黑幕中奔出的这些清兵,影影憧憧背光而来,看得很不真切,仿佛是带着黑暗杀气的怨鬼,给人一种难以言传的恐怖。
光凭蹄声远近,伊藤久阮就知道敌军进入了有效射程,把“斩鞍”太刀猛地一挥,“放!”
“砰砰砰砰!”就在德川家宣默数三下的瞬间,幕府兵快速地换位三连发,无数条火舌喷出,在夜空中好像是盛节烟火,火舌里不乏耀眼的亮线急速画出,夜间玩过鸟枪的人都知道,那是铅子的轨迹,但凡被直直的亮线连接上的人,亮线将指引他魂归天国。
几乎没有一匹战马冲了过来,在火把光亮可及的边缘,黑黢黢地躺了一地,战马悲嘶挣扎,人声痛苦惨叫,声音听得最南面江堤上的讨逆军都觉得有些恻隐,听到三轮急促枪声之后再无声息。人人都知道,官兵完了。想想毕竟都是炎黄同胞,就连那知无堂地指挥使也有些黯然,闷声不语。
家宣鼓着掌哈哈大笑,“喔,喔。喔,我也是爱马之人呐,啄啄啄,真是我见犹怜,我见犹怜!”
幕府兵轰地一声欢腾起来,高呼雀跃,欣喜若狂,刚才被猛不丁干了一下,死伤了七八百,还以为这帮清朝兵有多厉害。还不是一下子被火枪阵打得尸横遍野,烟熄火熄!顾念战友的赶紧看看躺倒地上的伤兵,仇恨偷袭的却马上就向勤王军横尸处冲去,抢些死人身上的碎银子也好啊!
这些幕府兵才奔出一百多步,一起飕然止步了。面面相觑,手中火把所照亮处,全是战马遗骸,竟空荡荡毫无一个死人!忽地一声猫头鹰咕咕叫,众倭兵不觉毛骨悚然。忍者土遁他们听过,死人气遁就有些说不过去了吧。
冲在最前的伊藤久阮反应最快,知道敌人是空马冲锋使诈。一个自摔,趴倒在地气急败坏地吼道,“列队!装药!上弹!”
但是,他们已经来不及了,刚刚按照荷兰贸易商告诉他们地会战操典列好阵形,耀眼的火舌在三百步外绽放开来,无数的亮线很短却瞬间就到了眼前,如果幕府兵们天生患有痛觉缺失病的话,他们会感觉到铅子钻入皮肉的痒。和撞击到骨头的麻。可惜的是,他们没有得上那么幸福的病,首先感到的是钻心的痛,继而耳膜传来地砰砰砰砰的火枪之声。
伊藤久阮趴倒得快,方才躲过一劫,可身前身后的两三百名幕府士兵却没有这么幸运了,伊藤久阮可以看到他们倒腾起来的身体,以一种怪异的弧线,然后嘭嘭地落到地上,气得这位家臣眉眼欲裂,高喊着“骑兵出击”,恨不得把弃马地勤王军千刀万剐方能销了心头之恨。
两次变起仓促之下,幕府军已经是死伤三分之一,德川家宣张大了嘴,久久不能合拢起来,那句“我见犹怜”再也说不下去了。到此刻他才明白过来,有火枪的不仅仅是只有他的幕府兵,对面的清兵也有,数量虽不多,可射程好像还略胜一筹。
幕府兵吃了两次暗亏,除了痛骂敌军狡猾之外,唯有迅速地步兵结阵戒备,骑兵上马追击。这一次连酒井毫桑也亲自披挂上阵,要率领七百骑兵去追杀敌人,但很快他就明白了一件事,敌人不是一般地狡猾,当自家骑兵还只是跃上马鞍的时候,敌军开枪处竟是蹄声响起,黑暗中,得得得渐渐远去。
敌军还有战马?!酒井毫桑略一回忆,印象中这些清兵确确实实不止是五百匹战马,好像有半成以上都是一兵两骑地,气得是哇哇直叫,率先一马冲出,叽里呱啦吼道,“敢这么卑鄙无耻暗算我大日本军队,追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把你们扒皮拆骨,世子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在他的想像中,敌军的战马很可能是一骑两乘,速度定然不快,自己地骑兵马上就能够追上他们,一雪心头之恨。但很令他怪异的是,七百骑兵奋马向北追了四五里,不仅敌军毫无踪迹,连敌军战马的马蹄声都没有再听到,正要继续追击下去,饯行他追到天涯海角的誓言,却猛听背后本部又传来了枪响厮杀之声,顿时大吃一惊,电光雷闪间明白过来,敌军仍是耍了空马计,大部分狡猾分子匍卧草丛荆棘之中,却用少量几个骑兵牵着自己的鼻子跑了这么远,难怪追不上。
“有胆子别跑啊,和你家日升之地的爷爷厮杀三百回合,看到老子人多就跑,耍些阴谋诡计,算什么英雄好汉?!”酒井毫桑一边马,一边往回疾驰,但很快他就知道了,敌人究竟算不算是英雄好汉。
四百多身材魁梧的中原汉子,没有再耍什么阴谋诡计,竟是人人赤袒上身,顶着幕府兵如雨的枪弹,手持马刀徒步冲入幕府兵阵,深深地搅合在武士刀组成的刀海之中,刀光剑影火星碰冒,不时间飞起地头颅,和无头身躯喷出的纷飞血雨,为战场的厮杀蒙上一层浓浓的血红,真一派铁血悲歌。
酒井毫桑已经忘记了加入战团。他百思不得其解,既然这股敌军擅于游击,为何还要回来做自杀式地冲锋陷阵,把自己的血肉之躯,投祭给我们尚武的大日本武士刀下?忽地一个念头腾起,他感激向家将重重保护的德川家宣奔去。敌军在以死拖延时间!
德川家宣却在兴致勃勃地望着两个人的打斗。
和伊藤久阮战在一起的,是个“胸相”奇特地汉子,伊藤久阮挥舞着战国名刀,劈刺撩挑削砍剁,刀光寒闪得德川家宣这局外人都看得心惊动魄,凶狠凌厉处,家宣自己都觉得那汉子毫无生理,但细看十几招之后,他终于明白过来,在朝鲜战争中斩杀大明朝将士达四百余人的名刀“斩鞍”。只怕很难将这个骁勇的敌人斩杀,不是因为那汉子没有马鞍,而是因为他来来去去只有一招,“以命换命”!
酒井毫桑急得直跳脚,朝奋死作战的伊藤久阮吼道。“捅下去啊,你个笨蛋,捅下去他就肠穿肚破啦!”
伊藤久阮实在是没空还嘴,有空的话一定会破口大骂的,“你个酒坊水井旁出生的狗杂种。看戏的不怕台子高,你来打得试试,捅下去他是肠穿肚破。可老子就要头掉脖子断!”正想千方设百计怎么样砍死这个半边黑毛半边豪乳的敌军,猛听这对手暴喝一声,“呔!呔!呔!呔!操你妈,日你姐,干你妹子剁你鸟!”
都是从小习学古音汉语的日本贵族们都听得懂闽音,忍不住一愣,太没品了吧,打架骂人?
“操你妈,日你姐。干你妹子剁你鸟!”
“操你妈,日你姐,干你妹子剁你鸟!”
四声呔呔呔呔,犹如是锣鼓队地开槌棒,整个勤王军猛地齐声高吼起来,已经只剩下不到两百人的他们,道出了中华儿女死战沙场的最强音,招声合一愈来愈快,到得最后,竟是强弩之末可以光芒四射,炫闪的刀光让幕府兵大为束手,竟让他们感到自己四五个打一个都觉得很是困难。
“世子殿下,大事不好,这帮子敌军恐怕在等援军,咱们快撤!”酒井毫桑一面咂舌,一面对德川家宣急道。家宣虽不是善战将军,但政治与兵法相通,明白过来后马上脸色一片死灰,退心大萌。正要发令,放过这一百多疯子,猛听得东南方号角蹄声铺天盖地,长长的五条火龙急速向这边飞来,家宣这时候才知道,自己高贵地生命处于绝对的威胁,怔怔得话也说不出来,只是腿肚子猛地抽搐,连下意识的跑都不知道了。
本来,局势到此可以一锤定音,却发生了两件事让万良雄和周文渊大为悔恨不已。
远远听到了勤王军的“招牌呐喊”,周文渊的眼睛马上就红了,不到危急地决死时刻,文明的勤王军才不会骂人的。战友深陷敌阵,已是命悬一刻,周文渊顿时就长剑一挥,五千中军护标一起奋蹄,狂奔冲锋起来,并不知道讨逆军和倭寇区别地他们,只知道一件事,挡在身前的就是敌人!
沿江堤上猛驰的两营,如同摧枯拉朽,千蹄奋进之下,已是把观望的讨逆军一穿而过,留下一条血路上躺倒了将近七八百尸首,柳三看着红肉乱跳的士兵们倒下,这才明白了一件事情,官兵就是官兵,反贼就是反贼,此时此刻,再后悔没有临阵起义一起打倭寇,晚了。
直属江户的幕府兵不愧是武士居多,清醒过来之后,竟是不再去全力对付剩下不到一百人的万良雄他们,外围之兵颇有素质地列队、上药、装弹、发射。
黑夜里硝烟四起,中军护标的五千骑兵,尽管成功地冲入了不到两千的幕府兵阵中,但也付出了三四百人中弹堕马地沉重代价,更为可惜的是,中军没有配备亲兵营那样比例的火枪,也没有掌握到怎样在马上斩杀不超过一米五高倭寇的削砍技巧。
一个穿刺下来,剩下的一千两百多幕府兵,犹如是缩头乌龟一样,和靠拢过来的一千多讨逆军全盘龟缩起来。要说这次冲锋穿刺的成果,那就是砍倒了六百倭寇,救出了万良雄他们地八十几人。和把这群敌人给包围起来,他们的末日不远了。
时异势移,酒井毫桑再也不记得,自己曾经跳着脚骂万良雄不敢正面交战,他只知道,将所有的士兵三面团团聚拢。用火枪死死防御起来,至于那七百骑兵,哪里敢出去丢人现眼,任凭勤王军怎么骂他们没有种,也不肯出来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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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中军护标大帐。
万良雄一拳擂在桌案上,震得令箭壶蹦得老高,额头青筋毕露地吼道,“将军之令我不敢违,可老周你看看我这五百将士现在何处?战死了!”他一把揪着周文渊的甲领。扯开帐篷门帘,“老周,这些***还算是人吗,跑到咱们国土上杀人抛尸传播瘟疫不说,还要水淹闽清县。老子就是要把他们千刀万剐!妈的,畜牲!”
周文渊现在已经从抓到地敌军俘虏口中知道了经过缘由,愤恨得恨不得马上冲锋厮杀,但凌啸的军令也横在心中,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这让他面对伤痕累累的万良雄半晌无语,直到万良雄痛苦地放开他的衣领,方才闷声道。“良雄,我已经派人向福州汇报,两日之内,带着弹药火枪的增援就会上来,将军也没有料到他们带着那么多的火枪,你也不希望勤王军再次冒着枪林弹雨受过大的损失吧。没粮没马,他们跑不了的,用勤王军将士的命换畜牲的命,不值当!”
万良雄喘着粗气。点点头,四百人冲击倭寇,火枪之下虽进去了,可人马却被打倒泰半,他至今想起来都觉得心痛,想想周文渊说地是正理,老半天才回到帐中,“将军说过要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好,我们等,让他们战死,确实是便宜他们了。这些倭寇被我们围得死死的,老子看他们怎么死!”
倭寇被围,万良雄可以等着看他们怎么死,但延平府中的张略却不能看着他们死。
天亮之后的辰时刚过,张略这个大元帅,还沉浸在三十万大军云集南平城地喜悦当中,各地搜刮来的粮草堆积如山,尽管很多堂主都建议他“广积粮、高筑墙、缓称王”,但他还是忍不住和属下探讨称王以聚集人心的可能性,振振有词得让大家都哑口无言。
“太祖爷不称王,那是因为当时反抗蒙古暴政的义军遍布全国,为了避免成为元军的主要打击对象,才这么干地,如今除了日月盟,大陆之上就我起义,独此一家,别无分号,称王不称王,都是鞑子攻打的对象,称王有益无害!再说,德川世子昨晚就去破堤,嘿嘿,半月之内,福州平原将瘟疫肆虐,那些***勤王军也好,不肯投诚地绿营也罢,还是不知道好歹的退伍老兵,全都是要见瘟神的,哈哈,等到朝廷把周边省份的大军调来,老子已经占据了福州城。近千万石的粮食,又不会得瘟疫,呵呵,咱们占据天时地利人和,还怕了外地之兵不成?”
见众堂主说不出话来,张略高兴的神清气爽,但很快他就爽不起来了,接踵而至的两个坏消息,让他呆若木鸡。
“禀报大元帅,大将军苏服于前天在龙岩奉隆武爷之孙朱思贤为帝,改元汉宗元年,册封元帅你为大明太傅兼兵部尚书。”
张略马上目瞪口呆,苏服这一招釜底抽薪,让他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报!大元帅,不好了,德川世子的幕府神兵,破堤未成,被五千勤王军包围在雄江镇江岸旁,正等待着我们前去支援解救!”
张略一屁股跌坐在虎皮椅子上,现在他终于明白了一句话的正确性,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幕府兵地生死他张略可以不管,但德川家宣的生死他却不能听之任之!根据和纲吉将军的协议,整个知无堂高层的家眷全在日本江户,平时那里是个可得庇护的安乐窝,但要是德川家宣死在自己的见死不救之下,张略可以想象,那一千多香主以上的家属们,只怕是绝无幸理。
“点齐三十万讨逆军,救!”
众堂主大惊失色。但很快就没有一个人反对,一个个默默地接过张略递来地令箭,奔跑着出去点兵点将,集结兵马了。这一次,这些个堂主很是用心,再也没有一点的扯皮拉筋拈肥挑瘦。甚至张略自己都老老实实地摊开纸,给苏服拥立的汉宗帝上贺表,同时请苏服给他派来十万兵马协防南平。他们心中全都明白一件事,自己这些人的要害都被幕府将军所捏住,德川家宣即使是被俘,自己的那些亲人,也会被清廷和日本幕府作为交易的筹码,押送到中国全部处死!
在亲人子嗣生死和百姓组成地三十万讨逆军之间,总要选择一个吧。儿子香火都没了,要那荣华富贵有个屁用!再说了。三十万对五千勤王军,哪怕是炮灰,呛也能够把勤王军呛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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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万讨逆军还在一百四十里外的南平城,所以勤王军还没有被呛死,但辰时赶到的黄浩却差点被气死了。他虽然调出了勤王军去管旗营。但依然是勤王军中比周文渊还高的大将,一听说倭寇要干伤天害理的勾当,勤王军竟然还损失了七八百人,哪里忍得住愤愤,要不是碍于凌啸的命令。他真的就要上马开战。
等到凌啸带着一百亲卫赶到雄江镇,他说的话,让三将更是郁闷得不行。“包围倭寇。不许进攻,也不许放敌突围。送去少量粮草伤药,遣使谈判。”
万良雄大愣,看看同样张嘴发呆的黄浩周文渊,禁不住气得闷声道,“我拉稀,不能帐前伺候了,告辞!”说罢一摆手就出了大帐,流着眼泪向自己营帐走去。到得最后,竟是嚎啕出声,为战死的亲兵们悲恸不已,打死他都无法理解,凌啸为什么要对倭寇这么好!你要招降,那些狗日地还巴不得就一条狗命呢!
的确,当勤王军遣派的使节进到倭寇阵地的时候,德川家宣和知无堂指挥使的兴趣非常浓厚。他们都知道一点,清军地战力如果都是像晚上的那股一样强悍的话,自己就已经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困兽之军,深陷一万虎狼之师重围之中,弹尽粮绝就在两日之内。
武士们或许还想要些尊严,但有身份地位的却还有盼头,尤其是当使节何智壮一口咬定无条件缴械投降可以保命地时候,伊藤久阮和酒井毫桑都是莫名心动,他们只好眼巴巴地望着家宣世子,武士自己投降是件碍难出口的羞耻事,但奉命投降则可以另当它论。
家宣心中千肯万肯,身为千金之子,叔父将军很是仁慈和喜爱自己,就算回国也只怕受不了多大的惩罚,自己不当将军也可以当个亲藩大名,何必要把这条命葬送在这里?可他一来害怕自己作孽太过,中国人不会饶了他,二来又惧怕那凌啸说话不算数。
正想谈谈条件,比如赎金买命什么地,忽见何智壮很是慌张地拿出一条毛巾捂住嘴巴,面色却是高兴得眉飞色舞。三个倭寇头子和那指挥使一起大为惊讶,这里很臭,他们是作孽者当然知道,但他们已经习惯了,这敌军使节为何既怕臭,却又高兴得像是娶了新媳妇似的?
“几位,呵呵,我天生不能分辨气味,大夫们都束手无策,很想知道幽香和恶臭的区别,如今得偿所愿呵呵,今个真么真高兴!”何智壮喜不自禁地说道。
家宣大讶,“那先生应该尽情呼吸,享受一番初次闻到的气味啊。”
“我也想啊,可惜我家将军说过,臭气闻不得,会得病的,围起鼻子来还有得救。”
妈的,臭气不是因为你闻不到就不臭的!何智壮认真的神色,让家宣很有冲动,想鄙视他逻辑上的悖谬,但很快他就意识到了何智壮地话意所在:“咱们不怕你们拖,被困之地就是江边,臭气熏天很是危险,弄不好不用两天,你们就要全军覆没,知道我们为何送粮食伤药却不送水的原因了吧!敢喝江水吗?呵呵。”
陷入重围,无援而降并不可耻,但要是被自己抛到江中的尸体传染了瘟疫,那可是要被后世给笑死的!家宣和伊藤久阮他们都意识到了,自己连固守待援的机会都没有了。
“我要你们钦差大人的亲笔招降书,要盖印,要当众宣读,发誓保全我们的性命不死。”
“好!我家将军也不想挑起两国大战。”
一拍即合之下,投降缴械顺理成章,一千多幕府士兵乖乖地交出了自己的火枪和倭刀,那些讨逆军也老老实实地奉上了农具,被勤王军一一押到空地上分开站好,等候着勤王军首领的发配。
亲卫簇拥之中,凌啸快步走上一个土台子,环视这些垂头丧气的矮子们,心中厌恶但笑颜如花,一把接过德川家宣、伊藤久阮和酒井毫桑双手递上的三把佩刀,看看那上面“武运长久”、“武运昌隆”和“斩鞍太刀”三种铭文,问道,“你是德川家宣,幕府世子?他们是你的家臣?”
“嗨!我是德川家宣,但可能很快就不会是幕府世子了。”虽然他明白自己是整个秀忠公一脉唯一的嫡子了,家宣想尽量打消一些凌啸可能的幻想,但看到凌啸的眼神,他忽觉很不妥,这个清朝钦差,不但没有给自己异国王子般的礼遇,还盯着三柄佩刀眼光爆闪,很无良的样子,难道他知道自己对幕府的重要性?
凌啸的确知道,历史上将即位的六代幕府将军被自己给俘虏了,也不再理会他,递上这三把佩刀,对旁边万般不高兴的万良雄、周文渊、黄浩淡淡道,“你们三个,你说这把刀锋利吗?”
万良雄三人意兴阑珊,接过刀看看嘟着嘴巴道,“还行吧。”
“本将军也想看看,这把刀要是连续给三千人去势,会不会钝啊?”
“啊?”万良雄和众将大吃一惊。
那德川家宣挣开身旁勤王军的押臂,怒吼道,“你开什么玩笑?!说过会饶我们命的,人而无信,何以立天地?!你应该重和约,讲诚信!”
“日你家天照大婶,老子又不是开公司办企业,严肃点,本将军不开玩笑,你也不要把全世界的猪逗笑了!”凌啸冷冷一挥手,“除德川家宣外,倭人,无论活人死尸,一律押往福州,当众用这把刀去势!分割之后,耐寒的大件发往喜拔你牙开荒修道,怕热的小件用盐腌了,送往日本江户,告诉德川纲吉,这是来自中华的大礼!”
德川家宣脸都绿了,千二阉人当苦力,三千腌鸡当大礼?!他很难想像,叔父见到一船大礼的表情是什么样子的,是不是和自己一样,我见犹怜?
待把勤王军阵亡烈士妥善掩埋,一一记名标记之后,德川幕府兵被绳索串香肠一样,被两营勤王军拴在马屁股上扯往福州,那些战死的却被当场一个个当场去势,现场腌制。
死人毫无知觉,但看得活人咧牙皱眉,德川家宣早已经屁滚尿流地昏死过去,不要说那些讨逆军吓得头皮发麻,就是勤王军士兵也微觉反胃。不到一个时辰,小件堆积如山,纵是勤王军带有颇多食盐,可大家都觉恶心,这个光荣的撒盐搅拌工作,自然是交给了讨逆军士兵了,无疑,亲手去做这个活儿,对他们是很有警醒作用的,
腌制很是顺利,等到讨逆军开始掩埋倭寇尸首的时候,凌啸一脚踢醒德川家宣,绷着脸道,“看,我们已经把你手下的尸体埋了起来,不像是你们倭人,不尊重尸体,不注意环境。大声告诉我,中华是不是礼仪之邦?!”
……#$@%……
明知道凌啸是在找碴,德川家宣气得差点一口血吐出来了,可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哪敢说不是,唯有点头高声说道,“是!中华乃是孔孟之乡,礼仪之邦,物华天宝,盖世无双,人杰地灵,万古流芳,人文郁郁,功德无量。”
凌啸见他举一反三,还加了几个词,颇为押韵,很有些汉学功底,拍拍他的肩膀称赞道。“赫!人才啊!很上路嘛,这样,我军有一万人,我也不为难你,吃饭前,把刚才几句大声念一万遍!”说罢。凌啸扭头就走,只听得德川家宣在身后后悔地直甩自己地嘴巴,心中冷笑不已,“敢在老子面前掉书袋,欺负老子古文不好?找死!”
正要向那知无堂指挥使走去继续发飙,忽见四骑自北疾驰而来,却是周文渊昨晚派出的斥候,一见凌啸赶紧下马汇报军情,把个凌啸喜得嘴巴都笑岔了,张略真是他娘的胆子够大。老子还没有去找他,他还先来找场子了!
勤王军高级将领马上被召集起来,众人都是百思不得其解。讨逆军成军不过半月,又缺乏军事人才,埋伏在绿营之中的军官也被吴英给一锅端了。换了任何人也知道抓紧时间训练,怎么敢主动出击号称王牌的勤王军?难道是因为了德川家宣?可张略再草包,也该知道倭寇是逃不出生天的。等到探子详细汇报敌军人数有三十万地时候,众人有些明白了,张略存了侥幸心理。
大帐之中。马上一片压抑的寂静,每个人都是在咀嚼三十万这个数字。想到三十万人敌军,全是被知无堂强逼来的百姓。在即将到来的大战之中,勤王军会给他们怎么样的杀戮?谁也不能保证,兵凶战危之下,一万挡三十万的时候,勤王军还能不大量杀伤讨逆军,至于赶紧调集闽清的绿营和征丁,那也只能保证增加胜算,却不能保证减少战争的损伤!
众人的良知和同情,凌啸的抚慰怀柔。勤王军地一世英名,西禅寺的威望,全省百姓的民心所向,这些都与战争结果紧密相连的东西,都让他们觉得,即将到来的,绝对是一个巨大地考验。
凌啸眼珠儿一转,叫来那个知无堂指挥使,和颜悦色地让他坐下和自己唠嗑,却把那家伙吓得差点尿出来了,跪在那里筛沙一样抖个不停。这建州将军和德川世子说话的时候,一样温文尔雅和煦春风,还不是说翻脸就翻脸,亲笔书写亲手盖印的招降和约都可以不认,连阉割千余人的命令都是笑眯眯地说出口的,叫他怎么敢相信凌啸地笑容预示着好事?
听到凌啸垂询知无堂和倭寇的关系,这叫何间贵的原香主不敢隐瞒,倒竹筒地交代出家眷在扶桑做人质地事情,听得凌啸两眼直放光。
看看都是若有所思的将领们,凌啸笑道,“奸妄相逼,百姓无奈,可怜负弩充前阵,我勤王军面临严峻考验,是一股脑视为敌军,还是尽最大努力保全乡亲,想必大家都能明白的,大家畅所欲言,咱们好好谋划一番,定要抓住奸猾老鼠,也要保护社稷名器!”
众将知他心意,齐齐把眼睛扫向了投降的何间贵,凌啸却把眼睛瞟向了帐外已经声嘶力竭的德川家宣,嘎嘎奸笑起来,“来人,帮本将军准备笔墨纸砚,另外,派快马追回一百个倭寇。唉,看来我要搜肠刮肚地回忆经典黄文了,呵呵,真是难为我这纯洁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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闽江沿岸的夏道镇外,三十万知无堂讨逆军延绵数十里,顶着骄阳向雄江镇猛赶,乱嘈嘈拥挤不堪,完全分不出起先定好的前锋、中军、左翼、右翼和后卫,已经成了一字长蛇的行军阵势,这让各路将领都很是惭愧,可赶鸭子上阵,不上也得上啊。
张略骑在马上,望着一拨拨快步跑着地讨逆军队伍,算这速度,起码要到明日午时方能到达,心中焦急万分,但军中缺马,他也莫奈何,唯有不断地叫手下传令兵去催促各军加快步伐,可问题马上就显现出来,缺少行军训练的大军一加速,身体差的立马掉队,马上就拉得老长,本来就没有统一的军服,建制都给混了。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张略第一次发觉自己有心无力,成者王候,说是很轻易的,可做到就很难了,现在还没有败,就怎么看怎么像是寇。
身边的刑堂堂主胡非伟见张略的神色不对,知他烦恼,看看林同、江施、付冬琉和罗布香四位堂主都在带兵赶路,张系五虎将只有他一人在此。许是平日里负责监督有无奸细地工作,他很有一些推理判断的心机,便安慰道,“大元帅,事情既然到了这一步,也不要想太多了。倒是我有一个建议,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哦?快说,我与你自总角起就是相交密友,尽管说。”
胡非伟拿捏着措辞道,“依属下看,只怕等我们赶到的时候,德川世子他们已经是早就被抓被杀了。勤王军号称是清廷王牌,定是骁勇善战,属下以为,要是连德川世子的幕府兵都战不赢的话。我们这样的军队还很难战胜他们,就算他们人数很少,可大元帅您不要忘了,他们可全部都是骑兵,会等着咱们添香油一样地累死他们?弄不好。勤王军要么是跑掉,要么是引来更多地清兵来围剿我们,清兵的情况咱们不明了,还是不要冒险的好!”
张略点点头,胡非伟说的这些。他又何尝不知道,“你知道我们都是别无选择的。”
“有选择。”胡非伟闷声道,“要是费尽了三十万大军依然救不出德川世子。咱们岂不是鸡飞蛋打,扶桑的亲人一样要死,我们的大计会灰飞烟灭,那可就什么都没有了!我想,大元帅不会眼睁睁看着到那一步吧。”
见张略哑然结舌,胡非伟劝道,“其实大元帅起先的计划很好,不过,要水淹那闽清县。不是只有在雄江镇可以淹的,在樟湖镇以南三十里一过,有个甲鱼村也是可以开堤的。咱们何不做好两手准备,现在就派出我们地那五百骑兵,快马加鞭前往侦察,发现德川世子不妥了,马上回来报告,我们在甲鱼村开挖,淹死那***勤王军!”
张略惊得勒马停步,“那咱们的家眷怎么办?”
“救了却没救出来,江户那边也不会过分到全杀掉吧!再说,万一到那一步,大元帅今年不过四十有八,多纳大屁股会生娃的妻妾,子嗣应该也不是太大问题。我马齿还长您三岁,我都不担心呢!”
有子嗣和能把他养大成人,这其中的差别很大,但张略仰着脸想了半天,都觉得胡非伟说地有理,而且他比胡非伟想得更进一层。
见死不救的话,德川纲吉会怒杀自己的家眷,可尽力了没救出,他幕府也不会做得恁绝吧!再说家宣真死了,江户幕府还希望我给他报仇呢,只会更加善待我们的家眷,更加对我们大力资助!可万一是不死被俘,那就麻烦了,江户要赎人,肯定会出卖知无堂的。
想到这里,张略嘿嘿一笑,“如此说来,咱们地德川世子死了要比不死还好啊,哈哈,全军到甲鱼村停军驻歇!”
胡非伟禁不住叫了一声好,这大堂佬果然心思伶俐。
“老胡,我一向把你当成二当家的,你说好是吧?那这挖堤的事情,到时候就交给你来办吧,放心,我会掩护你地。记住,被其他兄弟知道了,我可是不认的!”
胡非伟大吃一惊,张略心毒自己早知道,想不到居然毒到这个地步,竟是把自己这忠心耿耿的老兄弟也算计进去,要是日后真的累及大家的家眷,自己还不被兄弟们给剁成十八块?!日,早知道就不当贼,果然是女怕嫁错郎,男怕入错行!
于是,这一路上,全军之中,最心事重重的人就是胡非伟了,不知不觉就落到了大军的最后。他既寒心张略的拔屌不认人,又不得不费尽心机地想方法,怎么样掩人耳目地挖堤放水。这烦恼,直到夜间亥时,那甲鱼村都看得见了,他都没有想好,全军都已经跑乱了建制,自己的心腹属下早就缺了很多,而在自己军中满眼望去,生面孔多得数不胜数,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啊?难道挖完之后,把挖堤地人全部灭口?可灭口的人需不需要再灭口?更为可怖的是,说不定等到自己刚挖完,就被张略的总堂人马给先灭了口呢!
悔恨交加的他,不停地以驱蚊为由头,狠狠抽打自己多口长舌的嘴巴,正专心地打着,忽听那前面的先锋军一声接一声地传来高兴的声音,“德川世子回来了!”胡非伟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还是见鬼了?等到真真切切地听清楚,的确是世子们回来了,胡堂主顿时大松一口气。
他一边向前面猛奔过去,一面感叹道,“操她妈妈的,明明是毫无生理的人。都有命跑出来,看来,还是他们信的天照大神牛啊,比我们的观音强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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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期到达甲鱼村地张略,果然开始掩护“二当家”的了,他召集了除胡非伟的其余四人议事,却是东扯西拉,他想给胡非伟暗中行事的机会。忽听说德川家宣活着回来了,张略的第一个想法,竟是怎么把他干掉算了。可听到说他还有火枪骑兵护送回来的,顿时就一阵泄气,很快放弃了那个念头。毕竟,整个日本幕府之中,这位世子是唯一主张支持知无堂的重要人物了。等他以后当上了将军,那支持的力度会更加的大,而且他安然回来,起码自己的家眷就没有了危险。
带着众人迎出村口,张略很快发现。德川世子竟是声音嘶哑得连话也说不出来,骑在马上一副垂头丧气地沮丧模样,死爹丧母一样地提不起精神。张略也很能理解他兵败垂成的难受。忍不住向他的手下看去。
惨!惨!惨!去时三千归时四百,还是人人都挂彩,个个都淌血,好多人衣服千疮百孔血迹斑斑,一看就是火枪给打的,还有人半边身子都是暗红,甚至还被汗水浸湿了枯血,恨不得流下来呢,至于那些光着脚的。很显然是连鞋子都跑掉了,而且众人没见到伊藤久阮和酒井毫桑,心知定是阵亡了。
张略来到马前,见家宣下马,知道自己该热情,可又怕热情让这德川世子误会是嘲笑,刚要做出一种痛恨清兵地表情,却猛地见到德川家宣抽出了一柄手铳,黑洞洞地瞄准自己,顿时就大骇冒汗,“世子殿下,你、你这是干什么?”
德川还没有说话,那四百幕府骑兵全都端起火枪,死死瞄准了众位堂主和他们的亲随,更有十几个家伙上前来,把他们的刀剑武器全给收走,拿出麻绳一个接一个地把他们绑上。那顺序竟是有板有眼,先是张略、接下来是四位堂主,然后是在场的总堂香主和各堂香主,认人之准,真是让知无堂众将领大为佩服,要知道,日本人的存在,连很多总堂香主都不知道,也没有见过面地。等到大家忽地看到了何间贵这个指挥绑人的家伙,方才明白过来是他在认人。
等到知无堂众将被赶进村头一间破龙王庙内的时候,张略才醒过神来,自己成了阶下囚。
“不不不,世子殿下,我觉得咱们之间一定是有什么误会!还记得江户樱花园里地那些日子吗?我们是志同道合的呀,殿下,你怎么能这样对待我们这样可信赖的朋友?!”张略哪里敢去管什么何间贵,莫名其妙地束手就擒,还是被鼓励和资助自己造反,甚至亲自跑来助战的德川家宣亲自抓起来,性命攸关之际,他早忘了刚才还想杀了德川家宣的事情,一定要问个明白。
德川家宣却不回答他,仅仅是指着自己的嗓子沙哑几声,急得张略差点哭出来了,赶紧道,“殿下啊,你就算嗓子不好,你能不能找支笔写给我看一看啊!”
不提到写字还好,张略这一说要德川家宣写字,立刻就看到德川家宣的面部扭曲起来,神情变得非常狰狞,仿佛是被张略强暴了妻子母亲一样,暴怒地在张略眼前一晃沙钵大的拳头,也不管张略是否愿意,按住他就是一顿狠揍,劈头盖脸地打得张略鬼哭狼嚎,“别打,别打啊,殿下,你这是怎么啦?!疯了?”
何间贵却不顾他们两个首脑在交涉,径直带着十几个倭人们进来,眼尖的几个堂主香主,忽地瞅见进来地那些幕府兵个子很高,顿时大讶,等看清楚他们身上衣服的破洞内并无伤口,这才知道上了当,一个个面如死灰。这些人根本就不是倭人,搞不好就是勤王军。
恐惧之下,被绑缚的他们,有如是爆发的困兽,一个接一个地爆吼起来,用肩膀用脑袋向这些“倭人”撞去。但很快他们就明白一件事。骨头再硬,也硬不过枪托,被人一顿狠砸之后,除了头破血流,被当场砸得三个人脑浆迸流之外,谁能把那枪托怎么样?
一个年轻地“倭人”。在何间贵向他耳语几句之后,抓起一个没有勇气撞来的香主,笑道,“你马上面临一个选择,是像何间贵一样官封千总大人,在日本的家属也可团圆呢,还是像这三人一样,热得让脑浆乘凉透气?我叫胡骏,勤王军亲卫参将,告诉你这一点。是因为你选第一条,我胡骏就是你的投诚担保人,选第二条的话,阎罗殿上你可能要用,当然。前提是,我发善心,没有勾掉你的舌头!”
那香主面色惨白,望一眼被德川家宣还在暴揍地张略,刚要犹豫。却听胡骏补充道,“我只要三个人投诚!数十声,一、二、三……”
四还没有数出来。就听墙角歪倒的几个叫道,“官爷,大人,我要投诚!”
那香主唬得一愣,站起身来,用腿猛踢那几个家伙,骂道,“日你妈妈,官爷要我投诚定是有重要任务。你个连百户都没有混上的亲随抢什么!”正踢得泄恨,忽地眼角余光瞅见胡骏身边已经聚集了五六个香主,顿时大急叫道,“官爷,官爷,我是第一个啊,先来后到啊!”
胡骏指挥着敢破口大骂的人全都敲晕,然后呵呵一笑,看来还是驸马爷教的方法好,斩首战法?!
“你们别急,马上把议事鼓交出来,然后在庙外面引赶来议事的军官进来。本参将要提醒你们的是,别做糊涂事,八万朝廷兵马已经就在十里外待命,你们也将在火枪监视下等候,再说了,日本的家属可不想失去你们,你们也不想失去他们的,对吗?”
好多人点头,议事鼓很顺利地响起,引得三十万大军中两三百的“千户”纷纷赶来,却被胡骏刁钻地命他们排队进入,一个个都被捆绑看管起来。除了胡非伟地那一支外,整个讨逆军已是群龙无首,再也不能约束为可战之兵了。
何间贵向胡骏一点头,胡骏猛地抽出怀中的烟花,当空一点而放,在夜空中璀璨得好像庆功的盛典焰火。
胡骏和四百多手心冒汗的亲卫亲兵,差点就瘫倒在地上,心中一阵后怕,他们深入虎穴,孤立无援,万一提前暴露身份,三十万人一人用指甲戳一下,他们都会成为肉泥的,而朝廷兵马根本就不在十里之外,就是勤王军,也还在二十里外潜伏着,以躲避张略地骑兵斥候呢!
今天能够成功,关键就在于德川家宣的合作,至于他为何能合作,连胡骏都不清楚,这不,他一边等候勤王军和凌啸的到来,一边惊诧地望着德川家宣。
德川家宣已经打累了,瘫倒在神案前喘着粗气,见满脸是血的张略还在问他为什么不肯写字,德川家宣的火气腾一下又冒了起来,下死劲地再次虐待必死无疑地张略。张略自负难以活命,还是一边吐出被打掉的牙齿,一边穷根探底地问道,“传道~授业~解惑~啊殿下!”
念了一万遍“中华乃是孔孟之乡,礼仪之邦,物华天宝,盖世无双,人杰地灵,万古流芳,人文郁郁,功德无量”的家宣,早就骂不出声来了,但这不防碍他心中暗骂,“死张略,你老小子天生欠虐啊!专提什么写字,揭老子疮疤!揍死你!”
他也是有苦难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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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而无信地凌啸撕毁招降和约的时候,家宣就知道他是小人一个,下令连死人鸡鸡都不放过的时候,家宣已经明白他是魔鬼一个了,但是,当他喊完一万遍自编的“礼仪之邦”赞誉之后,凌啸把他叫入帐中,让他誊写三篇文稿的时候,德川家宣就知道了,眼前此人,简直是魔中色魔,鬼中色鬼!
“我无数次想像着,扒开神功皇后的衣服,将她的巨乳狠狠地揉捏,然后,用我的舌头,插进那一抹黑森林的沼泽地……”
第一篇文稿,看得德川家宣差点背过气去,神功皇后乃是等同天皇地神般人物,难道我德川家宣能这样亵渎自己的皇室祖先?流传出去,日本全国都会造反的,你凌啸叫我以后怎么接任幕府将军?!
“当我掀开东山皇后的锦衾,皇后正全身赤裸地望着我,一边抚摸着自己的私处,一边露出漆黑的牙齿,对我笑语殷勤,直接抓住我的阳根……”
第二篇文稿,看得德川家宣昏死过去,现任天皇东山的皇后,那的确是我喜欢的类型,可是,这样放大我的胆子和YD,别说接任幕府将军了,当个亲藩大名,也会担心被人乱刀砍死!
“天照大神一把将我的头按到她的跨间,要我去舔她那沟壑上的一块山石。老实话,那里的味道实在是骚中带臭,不知道我们日本人,为何要把这个贱货当成祖先和神中之神,每每听到她被我弄得死去活来的呻吟,我都怀疑咱们日本是骚得有来历,有传统,有渊源……”
第三篇文稿落在眼中,德川家宣已经见多不怪,彻底麻木了,除了知道侮辱最高神后,自己连日本人都做不成以外,只怕就算自己躲到地洞之中,全日本的忍者也会土遁来追杀自己的。
凌啸嘎嘎怪笑,“首先,我不会杀你,还会扶植你当上将军,当然,是在听话的前提下。我也知道你们日本人不怕和母亲、姐妹甚至女儿乱伦,但我就不信,他们不介意你意淫和亵渎著名女天皇、当今皇后和造出日本人的天照女神,嘿嘿。写吧,快点写好了,誊写十份供我收藏。我还要拿给其他的日本人翻译给我听,免得你使诈,当然啰,还要盖手印,盖脚印。”
嗓子快喊破,手指快抄断的德川家宣,一任凌啸摆布地盖上几乎全身的纹印,像是一个印泥人一样的他,提笔写下了自己的疑问,“为何钦差大人写这些诲淫诲盗的文章,竟是能这样花样百出,洋洋洒洒这么长却不重复?”
凌啸一巴掌拍到他额头之上,“老子闷骚不行啊?!不爽啊!再说,想不出来了,就去看你家人表演的AV!靠你奶奶,看什么看,打你是表扬你,谁叫问得这么有深度!”
勤王军出现在甲鱼村村头的时候,三十万讨逆军已经秩序井然地放下了武器,如果他们有盔甲的话,也可以这么说,他们卸甲投降了。
凌啸恍若做梦一样望着微笑着跪地行礼的胡骏,很是惊奇他究竟是如何做到的。胡骏有些不好意思地指着跪在旁边的胡非伟,有些惴惴不安地道,“爷,我劝降了这个胡堂主,是他号令这些百姓放下武器的!不过,我答应了他一些条件……”
“什么条件?”凌啸很是好奇,让这个胡骏吞吐成这样。
“保他和家眷不死,给个三万两银子让他养老。还,还答应他,收他的儿子做干孙子,给个七品知县的候补衔!”胡骏话未说完,自己的脸就先红了,颇觉丢人的他,对愣怔怔的胡非伟吼道,“还不来拜见主子爷?!”
勤王军众将领先是一愣,猛然间醒悟过来,突然哄堂大笑起来。干孙子?那胡非伟岂不是认了胡骏当干爹?!
凌啸也是哭笑不得,望着已经五十上下的胡非伟向自己磕头,再看看乳须茸茸的胡骏,终于想起了石敬塘那种儿皇帝的典故,很为惊讶这些古人为了保命的匪夷所思,半晌不知道说什么为好,到了自己都觉得不说话不行的时候,笑道,“老子信了你的邪!恭喜你一夜间儿孙满堂!”
话虽是如此调笑。凌啸却不得不赞叹胡骏地心思伶俐,和深深领会自己不予伤害百姓的善心,当即拍拍他的肩膀,“做得好!你们两兄弟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派人去福州传令,押送五百万石粮食前来南平城,把所有军管使全部调来。立刻开始运作重建地方衙门,并安排即将赶到的绿营和征丁分散驻军,公布爱民纪律,再遣散这些百姓,着手缉捕知无堂骨干堂众,分粮赈济,恢复生产!”
传令完毕,凌啸正要走进村去,猛听见龙王庙中德川家宣的哭嚎声传来,一如哑驴发情般嚎叫。凌啸大愣,胡骏带众亲卫猛地戒备起来,持着武器就向庙中冲去。凌啸进到神堂,被眼前的情况给惊呆了,靠!你们两人干什么?听过霸王硬上弓地。可没有听过霸王硬吹箫的!
德川家宣仰倒在地上,一边惨号,一边发了狂一样地胡乱挥拳乱揍趴在他裤裆上咬着要害的张略,还没等到亲卫们拉开张略,他就两眼一翻。又惊又痛又惧地昏死过去,显见张略吹箫时候的服务态度不好,未免有些咬牙切齿!
凌啸懒得管被扯开的张略。扫视一眼血流满地的德川家宣,令人扯下他的裤子,顿时就傻了眼,德川家宣的下身一片血肉模糊,本就短短的话,已经剩下一层皮连着了,就是凌啸看了,也觉得是吹口气都会断的,只好悻悻然地抽出腰刀。递给赶来地军医,道,“趁他昏死,全都割干净吧,留着欲望,对他是煎熬。”
张略鼻青脸肿如同猪头一样,却像狂人一样仰天狂笑着,狰狞丑恶但幸灾乐祸的面孔让凌啸很是厌憎,“狗鞑子,你不生气?哈哈,别***装了,彼此都是玩心眼的,你就不用瞒老子了!你狗鞑子能收服这世子为你所用,肯定就不是只为了灭我知无堂这么简单。亨,老子不晓得你想搞啥诡计,老子就是死前也不让你如愿!怎么,你还能把爷爷我怎么样?老子就是千刀万剐的命,还怕个鸡巴!”
凌啸忽地一摆手让众人出去,吩咐胡骏三十步警戒,然后盯看这张略半晌,忽地展颜一笑,“我又没有下你地下巴,为何你不咬舌自杀呢?是不是很恨自己功败垂成,或者是我还没有被你气得暴跳如雷,你舍不得马上死?”
张略一愣,凌啸这话窥透人心,让他很想去反思自己未自杀的原因。
“也罢!其实,就算你咬不咬掉德川家宣的子孙根都无所谓,本来我就是准备自己动手的,却没有料到你亲自动手去了。”凌啸笑得很是开心,一如和老友谈心,“你说错了一点,我不准备押你去京师领赏,也不打算杀了你的。你难道真不知道我地出身么?”
张略起先听说凌啸不生气,大为失望,等他说出不杀自己,狐疑万分,骂道,“贱狗出身,杂种罢了!”凌啸却不生气,竟然笑着上前帮他松绑起来,“实话告诉你,我不是狗鞑子,是格尔楞的养子,捡来的汉家男儿!”
这话一出,张略大吃一惊,要知道当今人世最是注重祖宗血统,连不知道上五代祖先地名讳都是不孝,眼前的凌啸难道拿这个开玩笑?
此刻凌啸已经是解开了他身上的第一个绳结,“你等一下就拿我的刀挟持我,然后要匹战马,再要我手下释放你认为忠心耿耿的人,向南逃走,到台湾也可,南阳也可,他日东山再起吧,现在我这边还没有站住脚,有两个皇子监视呢!”
张略虽对凌啸的话很是有些觉得匪夷所思,但见凌啸真的在松绑,忍不住强烈的求生希望升腾起来,心中怦怦直跳,口中结巴道,“那,那这多不好意思啊!”
凌啸却点点头,义正词严道,“大家不都是为了汉家衣冠嘛!”说罢,就去解最后一个绳结。
真的,真地!他都去帮我解到最后的结了,是真的,祖宗有灵,大难不死,我必有后福啊!张略感到心脏跳的犹如是强横的野鹿,撞得胸腔都有些受不了了,第一次用他今生最真诚的感激之心说道,“不好意思,想不到大人你竟是这样忍辱负重,潜伏敌营,我错怪大人了,还请大人你不要计较我是个直肠子……噢~噢~噢……你、你!”
张略话没有说完,就发现肠如刀绞,痛得汗都冒出来了,低头一看,骇然发现肚子上被凌啸一刀扎到没柄,他马上站不住了,跌坐在地上,万般不解地问道,“为什么?!你……”
凌啸冷冷一笑,退后三步道,“你说要我不要计较你是个直肠子,告诉你,我计较!所以直直地捅一刀,看你的肠子直不直!”
“你、你骗我!”张略见肚子上黑血直冒,气得恨不得把眼前的凌啸故伎重施,也给他来个霸王硬吹箫,奈何身子已是动弹不得了。
凌啸面色忽地变得冷峻万分,神色肃然道,“天可怜见,我没有骗你!我是汉人,但我更是中华人,我也曾给过你,和你们知无堂活命逃走的机会,但你们没有珍惜,倒白白落了我一个心慈手软遗祸百姓的骂名。”
他猛然靠近张略,恨声道,“不是我要你死,是你残害百姓的所作所为,老天爷也看不下去!至于为什么,给你这样一个生的希望之后,再残忍地杀死你,让你希望湮灭,告诉你,是被你残害的福建百姓要我这样做的!因为,你也是这样,给了他们一个希望,再生生地把他们的希望亲手摧毁,这,就是报应!”
张略万般不甘心,暴吼一声要扑上来咬人,凌啸却猛地拽住刀把,狠狠地一搅,那张略就电击般触动一下,刚刚缓过气来,凌啸又是一搅,再次电击抽搐,张略这才再也缓不过气来。他兀自卡气不肯咽下的弥留之际,凌啸轻声道,“再告诉你一个秘密,我不仅是汉人,而且是来自后世的汉人,很不齿那些喜欢咬脏东西的人,尤其咬的还是男人的!哈哈哈哈!”
枭雄半生的知无堂大堂佬,眼光怒火一亮,很快就熄灭下去了,他终于抛弃了臭皮囊,当然包括令他耻辱的嘴巴。
看看这张略的尸首,凌啸抱头坐在蒲团之上,呆呆地望着神像。也许是今天第一次当着一个人,很安全地说出了自己是什么人,凌啸的心中特别有感触。难怪毛主席说历史人物作用重大,想想闽江中的百里漂尸,想想二十几个县中遭受蹂躏的乡民,他们悲惨命运的始作俑者,竟然就是眼前这个长不过一米七五,重不过百多斤的死人,他们找谁哭去?
步出这个龙王庙,凌啸已经把这些悲天悯人的情绪抛诸脑后,他还记得自己凝视龙王神像时候说的话,“我也不过是个历史人物罢了。”
所以,当黄浩请示他是否向南路军发去全面进剿的军令之时,凌啸毫不犹豫地点头,而且语出惊人,“南路军所面对的,是颇有军事才能的武堂堂主,龙岩又是敌军称帝之都,命令金虎,倘使不能智取,不必再强求兵不血刃,一切以尽快击败敌军,尽快安定福建,尽快和平稳定为目的!告诉他们一句话,军队是暴力机关,不用暴力还是个屁的暴力机关?!慈悲如来佛,也还有狮子吼呢!”
众将领一起凛然,躬身称是。
凌啸正要找地方歇息,忽听村外蹄声大作,不一会儿,已是一队勤王军亲卫护着一人来到面前,竟是大汗淋漓的先生顾贞观。
“八百里加急廷寄,驸马爷,皇上召你带勤王军火速进京!”
靠,又是要我带兵觐见?!
等到凌啸有机会单独和顾贞观相处一室的时候,就在这个小江村的一处瓦房之内,凌啸听到了一个中国文学史上的最大噩耗。
“皇上的旨意之中,还有一条,令你秘密逮捕曹寅父女,解押入京!”
凌啸一下子站起身来,惊得一身冷汗爆出,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曹寅犯了什么事,要累得历史上还要煌煌富贵二十多年的曹家获罪,而且还是由宠幸他们的康熙皇帝亲自下旨?!那曹雪芹咋办?《红楼梦》咋办?虽说必须要先隆后败才有那伟大名著的诞生,可关键问题是,曹雪芹现在还没有诞生!
顾贞观是不能理解凌啸走来走去的焦躁的,他自从上次凌啸被曹寅利用,差点死在江宁的事情耿耿于怀,哪里能明白凌啸因为曹雪芹给曹寅面子的前因后果,正要问他,忽听凌啸猛然问道,“先生,你说,要是我抢先把曹敏纳为妾室,皇上会不会给我一个面子,放过曹家?”
先生惊讶半晌,有些怀疑凌啸的心神受了什么刺激,冷冷道,“你这是抓虱子放到自己头上!皇上会因为你一个小妾,而放过他先宠信有加又要逮捕的犯人?更何况,此刻再娶,只怕你也是马上落一个欺君之罪!”
凌啸听言狠狠地给了自己一个嘴巴,他却不是因为先生的话而懊恼。而是因为自己口不择言瞎弄。他就算娶了曹敏,生出来地也不会是林黛玉了,女主角都没了,还搞个屁的《红楼梦》?妈的!损失太大了,要是我凌啸不能有所作为的话,这因历史改变而消失的伟大名著。岂不是太冤了?凌啸凌啸,你一定要对得起中华儿女,精神损失,物质来补,搞个强大的未来好不好!
“早点歇息吧,驸马爷,圣旨是不能违反地,我去安排人马去抓捕他们。福建善后之事,贞观会用心的,但皇上召你进京。才是真正的凶险万分,你一定要谨言避祸,不可再树敌了。”
凌啸一把抓住顾贞观的衣袖,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半晌才黯然道。“让亲卫们和善点,不可无礼,更不许吓着了曹小姐,派最好的舰船押他们走海路吧!”
第二天,凌啸等到了赶来的绿营和征丁营。负有皇命的凌啸带着勤王军向福州返回。甲鱼村的和平演变,已经昭示了知无堂势力即将成为彻底的历史,将剩下的平叛工作交给勤王军军官控制地福建军队。应付起来应该是绰绰有余的。而有了名分的那些军管使,在军队的强大后盾之下,铺天盖地地接收县级政权,也是名正言顺的,至于那些争取民心地赈济,这一点,相信顾贞观和戴名士两人合作,定会执行和控制得很好,凌啸自己应该是可以暂时放心福建治所的。
唯一不放心的。就是京师之行是不是前程未卜?本来,按照历史,凌啸可以从容笑对,可历史嬗变得面目全非,再照着历史去搞,一个不好就会把自己的大好局面变成历史的!自己揣度出来,废太子是康熙主动玩地一出平衡戏,但连曹家都能提前倒霉,谁又能看得清鬼蜮人心争斗下的真相呢?弄不好,康熙万一是真的存了什么换储地心思,自己可就有得烦了。
忧心忡忡的凌啸很快就抛却一切揣度,领着一万勤王军匆匆成行了,因为皇帝要求的是火速,好在有了菁菁拨给他用的百余艘千料武装商船,用于运兵到天津卫,是再合适不过的了,既快也方便,何况中秋将近,他还要带上自己、黛宁、两个阿哥置办的朝礼,坐船显然要比盛夏奔驰强得多。
八天左右路程,八月十四日,凌啸就率军出现在了通州大营。
每逢佳节倍思亲,一路上海月渐圆,凌啸的心早就飞到了欣馨兰芩雅茹和小依的身边,还有那没有见过面的儿子,长地是什么模样,也越来越揪着他的心。可惜,他是奉旨带兵进谏和押送犯人,不参见皇上和办妥公务,他是不能够私自回家的,正要带着亲随向城内驰去,打大营门口撞见李德全带着几个太监打马奔来。
“驸马爷吉祥,奉皇上口谕,着驸马爷到您家公主府上晋见。”
康熙在自己府中,凌啸大喜,难道这就是帝王们的笼络雨露?当即押着曹家父女奋蹄回府,经过朝阳门外八阿哥府的时候,凌啸被眼前的盛况给吓了一跳,整个大街上被挤得水泄不通,官轿马车排出老长老长的,连李德全这个大内的总管太监在前面开路,都愣是挤得满头大汗,望着凌啸歉意地笑道,“驸马爷,您也甭要烦躁,现如今,哪个阿哥府上都是门庭若市的,没办法,马上要开始举荐新太子嘛。”
凌啸丢出一张银票给李德全,心中一动,顿觉一阵轻松,暗笑康熙小题大做。举荐就举荐,何必搞个什么带兵觐见,吓得我小心肝扑通扑通地跳,还以为京中有人策反军队要弑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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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康熙的时候,凌啸吓了一跳,康熙像是大病一场的人一样,本就清瘦的身躯又消瘦了一圈。凌啸看看他那颇显苍白憔悴的脸,心中咯噔一下,难道废太子是真的做了什么蠢事,让这个皇帝伤心了?
康熙也是刚到不久,正在堂上取冰镇。西瓜独自吃着,看到凌啸含着眼泪给他三拜九叩,连忙一把拉了起来,含笑望着他也颇为动情,“罢了罢了,忠不忠也不在这上头,平日里磕头上千的人,不忠的海了去了,爱卿无须多礼。”
君臣见把那眼泪婆娑地表情话说完。接下来,康熙可是把凌啸吓了一个半死。
“叫你回来,是因为有家事要决,天子无私事,所以这也是公事,而且是废立的大事!你先谈一谈福建的形势到底如何!”
躲都躲不及的事情。怎么尽是寻着自己来啊?还是复杂的废立大事!凌啸这才明白过来,难怪这堂上空空如也,也不见康熙叫出女儿和侄女出来见自己,原来是要谈机密之事。但他也有不明白的事情,废立大事和福建形势有何关联,康熙为何要连着说?
皇帝问话,凌啸当然要说,全省作乱地事情,他也不敢夸大和缩小,照实把动乱的起因缘由、规模大小、泛滥程度尽数讲了。最后也把自己的应对策略一一禀报,连因为不信任省垣大员派出的官员而自己搞了军管使的事情,凌啸也毫不犹豫讲了,听得康熙直点头,显然还是很满意凌啸的处置方式的。
到最后。凌啸才把倭寇涉及其中,自己计赚德川家宣,从而一举擒贼先擒王的事情禀报给康熙。凌啸口才不错,康熙像是听故事一样,紧张处也手心拽汗。待到大胜处也欢欣高笑,忽地一个问题问出,搞得凌啸狼狈不堪。
“给朕仔细讲讲。你是如何计赚那德川家宣的,呵呵,他一个将军世子,怎么就被你整得服服帖帖的,快,快讲给朕听。”
凌啸大为为难,这等龌龊下作地手段,怎么能讲给皇帝听?这里可不是天高皇帝远的福建,在那里。凌啸指鹿为马,鹿就是马,可北京城里,康熙说的才算。况且,长期受儒家理学影响的康熙,要是听了真实经过,肯定会怀疑自己是不是也喜欢乱伦和意淫皇后,不然怎么会想得出这一招?
“回皇阿玛,那世子是个淫贱乱伦的货色,奴才是搜查他随身物件地时候,无意间发现他有写日记札子的习惯的,后来打开一看,真是龌龊不堪的一个禽兽,看得我恨不得当场就把他给杀了。您说,一个人,身为臣子,怎么可以幻想强奸他们天皇的皇后呢,还有,他还对他们祖先地大女神也写下了淫贱无比的文字,唉,日本真是一个寡廉鲜耻的国家,嘴中说学我们地儒学,可实际上已经是礼崩乐坏了,皇阿玛,您说,这还算是人吗?!奴才心生一计……”
凌啸见越听脸色越怒,知道他绝对不是一个可供教唆的意淫爱好者,哪里还敢往自己身上揽,赶紧推得一干二尽,全赖在德川家宣的身上。待到说完之后,发现康熙已是面色铁青,凌啸心中暗下决心,一定要趁早杀人灭口,只等康熙一走,我得要马上派八百里加急,传令顾贞观把德川家宣剁成十八块,丢到闽江之中去喂王八。
康熙半晌无话,忽地猛然一掌擂在几案上,嘭地一声震得杯碟一嘣,怒道,“像这等不知道人伦纲常的禽兽,简直是猪狗不如,亏你还能看他这么久,传朕旨意,立刻把这个忘八蛋,剁成十八块,丢到闽江之中去喂王八!”
凌啸放下心来,却见康熙的脸色已经由愤怒转为痛苦,不禁大为惊讶,正要拈好话询问关心,却见康熙站起身来,勃然发狂,抓起茶杯冰盘死命地往地上乱砸,竟是气得一副恨不得寻死的样子,这让凌啸好生惶恐,连话也不敢说了,不晓得这皇帝忽然发什么无名火。
康熙狠狠地将地上红绿西瓜踩得稀巴烂,玩够之后,悲声道,“朕哪有脸笑日本人,要知道,天家之中,就有两个比德川家宣还要畜牲的禽兽,不只是写些靡靡淫思,还作出了禽兽之举,朕、朕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孽啊,要今世受此报应!”
这个骇人听闻的消息,听得凌啸狐疑万分,又如芒在背。
难道是废太子勾搭郑春华?可郑春华现在十岁不到,还没有进宫呢!况且还有一个是谁?
康熙在那里甚是悲恸,竟是哭出了声音,凌啸再也不敢不吱声了,连忙上前跪了劝慰康熙,可话到嘴边,猛地想起一事,竟然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好。
他记起了康熙自己乱伦娶姑姑的事,己身不正,何以能教出这方面严守礼教的皇子来?但事情的可怖处就在这里,康熙曾反驳冒死进谏的大臣们,“须知道乱伦一罪,是指不得和母亲、姐妹、女儿有苟且之事,姑姑则不在此列,算不得乱伦!”可见,康熙对乱伦有个很宽松的定义,难道废太子和另外一个阿哥,勾搭的正是皇妃、公主?甚或是更加变态地玩弄自家的幼女?要真是这样,凌啸于私是半子,于公是臣子,都是不宜涉及其中的身份,这可不是表孝心,表忠心的时候。否则,等有一日风云变色,立刻就是惹祸的根苗。
凌啸起身,无言地帮康熙捶背顺气,好半天,康熙的情绪才渐渐平静下来,红红的眼睛望着门外青天甚是空洞,忽道,“唉,杀不得,讲不得,难道朕还废不得?本来就是准备要收拾他们的,倒好了,一下子查出了两个畜牲!凌啸,朕这次调你入京……”正在说得凌啸胆战心惊,李德全领着小太监高无庸如飞而至,快步到了堂前,却一眼望见凌啸,张嘴后又犹豫一下,向康熙禀报道,“万岁爷,小主子在圆明园本已大好,忽地又欠安。太医院……”
康熙一下子站起身来,看也不看凌啸,径直快步向外走去,一摆手道,“摆驾圆明园!”
送走康熙,凌啸这才发觉。自己地身上全都汗湿了。历史走向了未知,他自己也失去了镇定,皇储这种事,最是官场倾轧最频繁最凶险最残忍的时候,凌啸现在虽不畏惧其他人,但羽翼未丰之际,只有康熙是能一句话把他从天堂打到天牢的人物,可要是不能摸清楚康熙的真实意图,如果站错了队,弄不好康熙就下手整治自己呢。
他很是后悔。早知道京师之中潭深水险,自己就应该把顾贞观给带到京城中来的,现在可好,连个商量剖析的人都没有,去找邬思道。老四那还不连夜把邬先生给杀了?忧心忡忡地回到堂前,忽地一拍脑袋,竟是再也忍不住,两脚风火轮一样地向后园奔去。可怜我地四个妻子,可怜我的儿子。想死我了。
主院里很是凉爽,每间大卧房之中都是木架盛了凳大的窖冰,但廊道之中却是火热得暖人心扉。
凌啸一把抱住扑上来的雅茹。猛亲一口香香的脸蛋,横身就是一抱,将她抱进大套间,满口子的啜吸雅茹脸上的泪花,一别三月,亲人间都相思得苦。四间用雕拱隔开的小套阁里,欣馨和小依正躺在凉榻上泪水涟涟地望着他,两人都是快要临盆的人了,尤其是小依已经足月。分。娩就在这几日,凌啸一一把她们抱住温存,诉说思念。“你们两个好宝宝,一定要乖乖的啊,心情放松,要有信心完成这最伟大地孕育,你们行的。”
最里间兰窗下,是芩儿的套阁,但芩儿已经走了出来,从后面紧紧抱住凌啸宽厚的背膀,呜呜地痛哭起来,“相公,见到你平安归来,我们能够一家团聚,芩儿最欢喜的了,哦宝宝你还没有见过吧,我去把他抱来……”
三月大地婴儿,正躺在芩儿的床上睡得十分的香甜,就是父亲来到身前,他也还是呼呼大睡,一任涎水自嘴角流出,圆垮垮的脸蛋像极了凌啸,粉嘟嘟肉呼呼的大肥屁股,厥得老高,一如凌啸小时候听妈妈说地睡相。凌啸激动地摩挲自己的这第一个孩子,仿佛是看着婴孩期的自己,抓起他满是嫩肉地脚掌,贴着自己的脸庞,轻声道,“芩儿,谢谢你还有你们,我凌啸要谢谢你们为我受苦。”
四女一起大讶,生儿育女传承香火的事天经地义,相公谢她们干什么?等明白凌啸感谢她们,是因为她们的孕育分娩之苦的时候,都觉得一股甜蜜涌上心头。但小家伙却似乎被人吵了他吃了睡睡了吃的甜蜜生活,微微一皱还没褪尽的胎眉,闭着眼一个发抖,竟是一泡童子尿飙得凌啸一头一脸。
芩儿慌了,雅茹也慌了,连忙要叫丫环来擦拭,凌啸却一抹脸上,兴奋得哈哈大笑,“呵呵,小家伙够种,老子一回来就给下马威!童子尿最是驱邪避晦,大吉!大吉!”妻子们见他这般喜欢孩儿,很是高兴,可一番吵闹,小孩子还是被吵醒了,哇哇地放声啼哭,声音很是高亢,凌啸越发高兴,这响亮的哭声正是健康的预兆,等自己日后想办法给他研究出牛痘,呵呵,应该是能茁壮成长地。
正抱着哄儿子,却见两个胸部奇大的年轻仆妇走了进来,万福后道,“驸马爷,让我们伺候小候爷吃奶吧!”凌啸一愣,把孩子交给奶妈,看看芩儿也是勃然膨胀的胸前道,“芩儿,怎么你没有奶水吗?”芩儿却是脸上一片菲红,“有的,芩儿都是听你的坚持自己哺乳,增强母子感情的。不过,听说你要回京,人家只好先到内务府要了几个奶妈,免得……免得……”
凌啸还在懵懂自己回京和突然请奶妈之间的联系,雅茹却是一掌拍在他肩膀上,笑道,“姐姐这是怕有些人和孩子争食,又斗不过你,只好请奶妈来,免得饿着了孩子啊!”
呵呵,凌啸本来没有此种癖好,倒被她们姐妹撩拨得口水一下子流了出来,眼睛盯着芩儿的胸脯再也离不开了,连本来好好的手掌,也忽然间觉得奇痒无比!“哼!你们以花痴之心,度相公之腹!实在是,是,是度对了!”
他正要施展“手段”,忽打外间进来一人,笑道,“哟,吵了你们闺帷情趣,看来,我们两夫妻真是有罪啊。”却是嫂子卢氏,亲手提了一个食盒,促狭道,“唉,弟妹们,你们看,我这大热天的给你们端来鲫鱼乳鸽汤,原是给你们发妈催乳用的,想不到,竟然全都是为某些人操心,唉。”
四个女子一起面红耳赤,凌啸更是大为窘迫,知道容若大哥在前堂等候自己,连忙一躬身,边退边谢边找场道,“嫂子盛情,凌啸代表全家感谢了,下次一定给大哥谋求最上品的虎骨虎血和虎鞭,哈哈。”说罢,做个鬼脸,在卢氏羞怒的啐声中退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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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若端着茶杯,和伺立的胡家兄弟闲话,很是问了一些曹寅被捕之事,见凌啸过来,刚要起身,却被凌啸一把按在椅中。凌啸竟是行了一个最隆重的家礼,感激他在京中为自己的儿子出世置办满月酒宴,如果没有这个热心肠的大哥,他还不知道怎么操持这些人来人往呢!
纳兰性德淡然一笑,颇有忠厚长兄的气度,把脸微微一板,“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怎可这般见外?本来,我阿玛说明日要举府过来你这里欢度中秋的,你这不是……”
凌啸赶紧道歉,他很惊讶明珠为何要来自己府上,本来应该是自己作为纳兰晚辈去请安的啊,正说等下去拜会请安,忽地一个念头涌上心头,大骂自己舍近求远,眼前就放着一个曾经呼风唤雨的宰相伯父,这般堪称人精的谋士不去请教朝局,岂不是蠢不可及!
“呵呵,啸弟,今晚不用去请安了。”容若一笑,指指外面的天色,“你看,已经近了酉时,皇上今晚在圆明园大摆赏月宴,皇亲国戚和朝中的三品大员都要出席呢!我这就是来喊你一同上路的。”
赏月宴?!康熙刚刚在这里哭得眼泪婆娑,况且好像还有一个小皇阿哥生病了,他会有心思搞中秋赏月?凌啸一边和容若赶紧换朝服,一边惴惴不安地揣测,看来对某些人来讲,今日之宴会,绝对是宴无好宴!
地处北方的京师,在日头渐渐落下之后,和福建不同的是,凉风开始习习,吹得人。暑燥全无。傍晚的街上人流繁华,那些摆卖月饼的摊子还没有收去,酒肆茶馆也是人满为患,到处都是一派盛世景象。
凌啸两人并驾齐驱,在一大帮子护卫的簇拥之下向城西圆明园行去,有紫缰皮条的仪仗果真是勋贵煌煌,无论是行人官民,瞟一眼开道亲卫举着的两样象征物,马上一闪而让,连凌啸都惊讶这两件玩意的开路,一路上啧啧称奇。
容若却是苦笑不已,关于凌啸,京师可是有传言的,都被一些说书说相声唱评书的给变成了顺口溜,正所谓,“京东驸马出侍卫,官场毒药是称谓,八分不贵两分贵,遇到谨记勿得罪!”
两人出得城来两里,见路上无人,容若小声道,“啸弟,我撞见了一桩皇家的大丑事,皇上很可能会灭我之口。这一次你无论如何都要救我,我不求荣华富贵,但求和你嫂子能够归隐田园,平平安安过一声就行了。”
凌啸像是遭了雷劈,哥哥,你到底撞见了什么大丑事,还累得皇上要杀掉你这样一个备受宠信的满族精英?!
容若低沉地说道,“上次我给你写了京城废太子的信后,过了两日,我在乾清宫值卫,你知道吗,皇上那几日很是伤心欲绝的模样,也不上朝,难以入眠,整天都是一副痛苦神情,后来,连张廷玉他们几人都劝不住了,只好安排我们这些受宠的侍卫轮流去劝慰,尤其是我,还要经常给皇上吟诵些闲适点的前人诗歌,皇上才能慢慢睡着觉,可常常突然惊醒,嘴里面喊着太皇太后和孝诚仁皇后,很是凄苦地自问该不该废掉二爷。”
凌啸点点头,康熙应该不是假的伤心,胤礽毕竟是当了二十多年的太子,还是康熙最疼爱的皇后所生,由他最敬孝的祖母所立,胤礽却无德无能,要是康熙真的因为失望伤心而废默他,不好意思的负疚在所难免。
“三天前,我又去给皇上念诗,皇上本已经睡着了,忽地在梦中痛哭出声,喊着密妃的名号惊醒过来,可能是忘记了我在大殿之中,竟然痛骂二爷,说他猪狗不如,竟然逼奸母妃,致使美人悬梁自尽,十五爷和十六爷孤苦无依。”
凌啸大张嘴巴,惊诧莫名。
这密妃他也见过,是个地道的小脚汉女,现在已经生下了十五、十六两个阿哥,很是得到康熙的宠爱,连满族勋贵们的极力反对,康熙都置之不理,给了她封号,还几乎是夜夜专宠。三十几岁的女子能混到连生两个皇子,是很不简单的人物。可问题是,没听说什么密妃死去的丧闻啊,皇子之母死了。怎么说也应该发丧啊!而且,要是最宠爱地妃子死了,康熙还有心情赏个屁的月?!
“密妃真的死了?可就算是真的死了,那又如何?难道皇上会因为这个就杀你灭口?”
容若摇头苦笑道,“好久没见密妃了,我也不知道她是死是活,宫廷之中。密不发丧的事情多得狠。当时。皇上已经废了二爷的太子之位,所以等他看到我在殿中的时候,我很坦然,还劝慰了皇上几句。但皇上却好似不坦然,看我地眼神都有些不同了。回府上我给阿玛一说,阿玛却只问了一个问题,就把我阿玛吓得半死!”
什么问题能够吓倒明珠这样地老官僚,凌啸一惊。容若很是惊恐,“阿玛问我,皇上平时惊醒的时候,说那些该不该废掉二爷的话有多少次?啸弟,是十次。十次啊!可见皇上还在犹豫,搞不好,他就会后悔废了太子,加上十阿哥魇镇之事出来,皇上很可能会复了太子之位啊!”
原来是这个,凌啸嘎嘎一笑。贴近容若耳边小声道,“放心,就算是皇上复了胤礽的太子位,我也不会让他当上皇帝的,老四不会,老八也不会!”
容若脸色一苦,摇头惨然道,“我要是有命等到那一天固然是好,可我怕是等不到那一天地了。皇上决定复太子位的那一天,就是我鸩酒白绫选一样的时刻!皇上。是不会允许任何一个知道太子德行有亏猪狗不如的人活在世上的,尤其是阿哥们争相结党,都不安分的局面下,我活着,弄不好就会成为暴露出皇室第一丑闻的渊源!”
凌啸面色一惊,这才明白过来容若和明珠的担心所在,想起康熙下午见自己地时候,好像也是不点名,不说LL详情,显然是严防死守这等秘密丑闻的。要是从这个角度来讲,康熙如果决定复太子,容若真的就是两只脚都踏进了鬼门关!他看看容若这个知己大哥,他知道容若已经是九死一生了,心中恐惧万分。
自己能容忍康熙杀掉容若?不能!“胡骏!你马上回府办一件事,传令西禅寺,调贾纵率五百盛天披甲奴隶进京。”
容若看着胡骏飞快领命去了,有些猜到他要干什么,面色大变道,“啸弟,你,你要干什么?!我要你救我,是希望你能用你对皇上的影响,阻止二爷复位,倘使你要用这近乎造反的方式救我,那还不如我现在就仰药自尽,免得拖累了你一家老小!”
凌啸宽慰他几句,心中却是一阵感动,大哥到性命之忧的时刻,仍然还在为自己着想!但凌啸却不能不做两手准备。
他知道,阻止胤礽复太子位,是一件很难地事情。康熙如果是故意整治达成皇子间的势力平衡的话,待目的达到之后,他一定会复老二的太子位,恢复之前的局面!如果不是他故意安排,那么,十阿哥魇镇就是真的,太子的所有禽兽行为,都可以赖在魇镇所致上去,那康熙就有九成也会复老二的太子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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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啸两人步入园中赏月宴的所在地,已经来得晚了点,他们马上就被眼前地情况给镇住了,他们也实在是不知道康熙为何要办一个这么隆重的赏月宴,简直到了火树银花烈火烹油的奢侈程度。
几乎每一株树上都悬挂上了彩纱宫灯,令人大为赞叹它的浪费的。是灯背后竟用玻璃镜子做反光,把个场地上照得明亮如白昼。五十几张大圆桌在婵娟台前面地上一溜摆开,宫女太监络绎不绝地穿梭其中,好多三品以上的官员已然就座闲谈,竟是已经开始了上菜。凌啸仅仅是一睃那头几盘面菜,竟是吓了一跳,八宝野鸭、佛手金卷、炒墨鱼丝自不必说、像“玉蒸熊掌煨姜蒜”,“金熘狮头煲蛇鹿”,这两道满汉全席必备吉利菜也赫然在桌上。
凌啸傻眼了,太子窥视被废、爱妃被奸自杀,这哪一件都不是值得大贺大庆的好事,那康熙这大的排场要干什么?!
见到他和容若进来,李德全跑得飞快,上前请安千礼之后笑道,“驸马爷。公子爷,皇上早吩咐了,你们一到,马上就给叫到万岁爷那一席去。请!”
朝臣们早知道宣凌啸带兵觐见的事情,一个个盯着他们三人议论纷纷,其实,每一个人都在心中狐疑万分。皇上为什么要调勤王军进京?连废太子都被皇上给囚禁起来了。太子党重要成员,已经都被皇上关押起来,没人敢谋反啊!
但很快,他们就见识到了,还是有人敢为废太子做仗马之鸣的。凌啸还没有走到康熙地面前。忽地有一人猛然跪倒在康熙的脚下,砰砰地磕了三个头,却是太子太傅王剡。
他肃容道,“值此万家灯火,骨肉团圆之佳节,臣恳请万岁,将二爷暂时放来参加宴会,以成皇上爱子之德。二爷所为确实全因被魇镇所致。皇上该用这脉脉舔犊之情来感化他,使得二爷真魂还窍!则父慈子孝,君仁储敬!”
首席之侧的两桌席面,坐的全是皇阿哥,一听王剡所奏,成年皇子竟是个个竖起耳朵来听。盯着眼睛来看,生怕错过了他们父皇的一句话,一个表情。而那些朝臣们则坐得稍远,没有听清王剡所说的大有人在,大都还在乱哄哄交头接耳,但走到跟前的凌啸两兄弟,还有首席上地几位重臣,却都听清楚了。像张廷玉、佟国维、陈廷敬、高士其和回京地飞扬古,都是面色一变,皇上都已经下旨推荐新太子了。你王剡还搅和,不怕龙颜大怒?
今人惊奇的是,康熙却没有龙颜大怒,沉吟半晌,环视周围臣子一眼,毫无表情地说道:“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亲,在新民,在止于至善。好,朕就听圣人之言,亲一次亲。准奏!”
皇帝金口一开,皇子尽皆失望,群臣哗然惊恐,这召见废太子,说明了什么?老三黯然不语,老四若有所思,老八瞠目结舌,老九呆若木鸡,想想这些日子各方势力为争取百官推荐自己所作的努力,这一下弄不好就变成了毫无意义!
凌啸握住了容若的手掌,把他的恐惧颤抖硬是给捏住了。但是,凌啸却是最为震惊地人,因为,一直以来,凌啸都坚信一句话,眼晴是心灵的窗口。康熙之前扫视众人的那一眼,凌啸看得很是清楚。康熙的眼光,明显在他们两兄弟身上停留得时间稍长,眼中眸子更为晶亮,无疑是很注意两人的反应,甚至还有一些嘲笑的傲然深藏其中。他很不能理解康熙的眼神,因为直觉告诉他,康熙从来没有用这种眼神看过自己。
带着刑具的胤礽来得很快,看到康熙和兄弟朝臣,明显是迟疑地一楞,畏畏缩缩地给康熙行了礼,正要说话,却听凌啸扯了容若伏地高喊一声道,“奴才凌啸(容若),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把个王剡气得吹胡子瞪眼睛,胤礽更是恨不得上前来用铁链勒死凌啸,好好地一个向皇上陈诉冤屈,弥合父子君臣感情的机会,就这么被凌啸给废了!
康熙眼睛一亮,喜道,“两纳兰平身!来,陪朕坐了,胤礽在首席执壶敬酒,胤祉、胤禛、胤禩,你们三人去给朝臣们执壶。”胤礽老老实实地带着刑具叮叮当当地为康熙等人斟了酒,直到最后,方才给凌啸斟上,看他的不爽神情,恨不得壶中装的是鸩酒一样。
康熙刚要端起酒杯,向众人宣讲他为何办这盛大宴会,身边的凌啸却在胤礽斟完酒的时候,突然离座,给废太子一个千礼跪了下去,“虽是皇上圣命,凌啸还是不敢安受二爷斟酒,奴才给爷请个安来相还吧!”
首席重臣全都不是滋味,凌啸这不是给安坐地他们难堪吗?皇子们却是一个个鄙视凌啸见风使舵,唯有康熙无声地望着凌啸,眼中的恼怒很是蹊跷。
看清康熙的眼色,凌啸的心却沉下去了。
他自己不是没有当过侍卫,康熙是不是那种说话大嘴巴的人,他比谁都清楚,本来容若所说的乾清宫一事,凌啸就觉得是疑点丛生,现在用对废太子的“前倨后恭”一个试探,凌啸就明白过来,容若中了康熙的招!
老康不知道哪根筋错了,竟是通过设计容若,来逼迫自己为救容若,去阻止胤礽复位!
康熙一下子站起身来,绷着脸,却是淡淡说道,“众卿先用,凌啸你随朕来!”
在上千只眼晴的注视下,君臣一弯一拐地沿着园中乱石小径穿行,来到一处八角重檐的阁楼前,令凌啸惊奇的是,一等侍卫武丹居然从楼里出来了。康熙一摆手,向武丹今道,“朕要和驸马密谈,你要保证谈话内容,唯有天知地知朕知驸马知!”
“喳!”武丹领旨后一摆手,楼前树影间,上百条人影竟然影影憧憧地向外围撤离了几十步。
进得楼来,凌啸一打量,吓了一跳,当中很大的牌匾上写着镏金的
“侦知”二宇,显然这就是康熙直接掌控的侦知处,不知道康熙把自己
领到这最高机密的位置来,他是要和自己密谈什么?
康熙居中而坐,望着心神不安的凌啸久久不开腔,盯得凌啸心中直发毛。
宫闱之中,明争暗斗,往往就像是幽山深潭,逆波横流、暗流涌动,即使是身处其中的人物也难以知晓事态的全貌,更不用说外人窥视所得的一鳞半爪。想想自己所预料揣摩的,都将是自己在这一次风波之中的依据,只要其中的那一爪分析得谬之分毫,自己和一大帮子亲属的命运也将差之千里,凌啸就忍不住对眼前的康熙又畏又怒。
他却不知道,其实,即便是万乘之君的康熙,也和他一样对宫闱事更加无奈、恐惧、和伤心,不同的是,感情上的受伤,他所承受的比凌啸还要重的多,因为那些冷冰冰算计他的,都是他的亲人。
康熙见凌啸也不说话,为自己倒了一杯热茶,叹了一口气道。“凌啸,朕不欲骗你的。一代君王,不能以诚正对待忠贞臣子,却去使心机诡诈手段,他自己心中也不好受的,你能体谅吗?”
凌啸知道大家都看穿了彼此地明白,第一次认认真真地说道,“皇阿玛既然能把我带到这里来,已是对奴才最大的信任。自我接到废太子地消息,我就每日都在为皇上担心。皇上,奴才绝对体谅。绝对忠贞!君有忧、臣当压身家性命充前阵!”
“好!”康熙猛地站起身来,眼中雾气一朦而清,“你告诉朕。你觉得朕还可以活多久?”
靠,我又没有说过我会算命,搞个纳兰半仙的幡幌招摇撞骗过!这个问题虽是不好回答,但凌啸从康熙问这生死之事中,敏锐地感觉到,君臣二人今日的密谈,不会离了身前身后事,凌啸伸出五个指头,“人生七十古来稀。八十叫毛毛,奴才希望皇阿玛再活五十年。”
康熙一楞,什么是八十叫毛毛?难道是八十耄耋,这奴才不认得?刚要苦笑,却见凌啸嗖地一下缩了一个指头,“但皇阿玛总是爱民如子,忧心四方,勤于政务,古人云,过劳神则不利养生。可能会为您的亿兆子民累得减寿十年。”
仰脸看看楼外皎洁明月,康熙点头,他要当作为之君,此减寿合情合理,听来很温暖。凌啸又嗖地又缩回一个指头,“俗话说一滴精一滴血,皇上为大清朝生下了二十多个子嗣,虽是很多没能常年序齿,但皇上的精力还是用了的,可能会让您为了宗室血脉再减寿十年。”
这也能当成是减寿的理由?!康熙呆了一下,想想古今皇帝之中,的确自己是子嗣最众的,但他此刻再去后悔生得太多,也是晚了。看看凌啸还竖着的三根手指,很是担心这奴才再收回手指去,但人怕什么来什么,凌啸把一个中指缩了又伸,伸了又缩,很是犹豫。
康熙想想这个敢于妄言自己寿命几何地臣子,忽地很觉得有点残酷的温馨,换了张廷圣佟国维他们,谁肯这样真心?“凌啸,朕与你翁婿一场,你是不是要告诉朕,倘使皇子阿哥们闹起了夺嫡党争,朕可能死于萧墙之祸,也可能会因为操心太甚再次减寿十年?”
不愧是千古一帝,心胸宽阔也才思敏捷!凌啸暗赞一声,连忙跪了,也不言声,算是默认。半晌,康熙忽地流下了眼泪,“朕怕子嗣艰难,所以尽力多生,想不到生多了却要减寿,等他们长大了,却一个个龌龊得像是狗屎一样,还要折磨于朕。”
君臣一时无语相对。
“十天之前,朕凌迟了太医叶城!”康熙忽地幽幽道,恰逢一阵凉风从窗口吹来,凌啸顿感全身一颤,头皮发麻。叶城是自己恩人的伯父,也是曾经和自己一起救太后的太医,后来投入了四阿哥地门下,他犯了什么事要被康熙凌迟处死?为何老四却屁事没有?
“朕既然把你带到这侦知处,就把侦知处审讯地结果告诉你……”。
康熙三十六年七月二十四日,内务府禀报康熙,十五阿哥和十六阿哥之母密妃王倩,忽于午时末在钟萃宫自缀缢亡。这个来自苏州的汉人女子,一向是康熙的最爱,要不是其他皇妃处也需要应卯,康熙恨不得日日翻他的牌子。乍闻噩耗,康熙急怒悲悲痛攻心,竟是昏迷过去,刚一醒转,马上就怒命武丹彻查此事,他百分百确定,自己的百般宠爱,加上还有两个皇子以后可以依靠,王倩是绝对不会自杀的!
满清十大酷刑轮番上后,钟萃宫的太监宫女们全招供了,密妃死前,太子来过,还驱走众人。自小和康熙都是穿一样颜色、用一样纸笔的胤礽,这一次竟然要和康熙用一样地女人,用一个女人!这个曾经觊觑黛宁的皇太子,沉迷于熟女的魅力不能自拔,何况王倩不是一般的熟女,是康熙一个人乾纲御用的,是两个兄弟的老娘,这更让皇太子心中别有一种痒痒。
但他是没有胆子碰这个禁忌的,尽管他经常在后宫中通行无阻。这一点,康熙怒归怒,却是明白儿子的胆量不致于此,否则。他为何在被康熙警告之后,再也不敢动黛宁一根毫毛?武丹被康熙勒令再查。侦知处全员出动,细勘钟萃宫一草一木,详查事前事后的所有动静,这一查,还真给他们查出了蹊跷。
据太监宫女们讲,当时太子面红耳赤闯进去之后,不久竟然喘息欢叫如牛,高亢兴奋的叫声几乎连宫门口都可以听到,更让康熙气得吐血地是,爱妃王倩地呓语娇呼声更加的大。简直可以用高潮迭起欲仙欲死来形容,因为太监们说,叫声持续了一刻钟之久!
“凌啸,你可知道。倩倩不仅仅是被他们强奸了身子。还被他们强奸了精神!呜呜。”康熙呜咽唏嘘,已经是老泪纵横,悲伤得十分不堪,“叶城这厮竟是在给胤礽和倩倩两头治病,那一日开地药方,残渣里面都查出了淫药成分!这个杀千刀的,算计朕的儿子,算计朕的爱妃。你说,该不该千刀万剐!”
凌啸哪敢不点头赞同,虽然他直觉意识到叶城只怕也是一个被人指使的棋子,但眼前康熙无疑是遭遇了一件人生惨事,就算是普通人,儿子奸了后母,身为父亲,怎么不心痛欲绝,绝对值得同情。
“是老十这个畜牲!朕已经把他活活勒死了!”康熙眼中的恨意一下子烈火一般燃烧起来,仿佛对那个已经死了的老十还不肯饶恕。全然不顾凌啸耳闻父杀子的惊愕,咬牙切齿道,“他以为朕知道叶城是胤禛的门人,就会嫁祸四阿哥,哼!难道朕就查不出那些淫药的来源,就是老十在关外长白山给叶城谋来地么?”
凌啸今天其是开眼界长见识了,人心鬼蜮啊,白热化啊,生死相搏啊,这些词汇在他心头滚来滚去。做得出这种布局的,皇子之中大有人在,但老十肯定是冤死的,他有这胆子,却绝对没有这个心机。
虽然凌啸保留也可能是老四背后手脚的怀疑,但案子是康熙查地,反正康熙已经盛怒地杀了老十,他也只能默认。一面给康熙揉着背为他顺气解劝,一面为凌啸自己忧心不已,容若听个梦醒呓语都吓得要死,那自己听了这绝对地机密丑闻,脑袋还能安居多久呢?
正在茫然无主意,康熙却渐渐收了哭声,“本来,朕想要原谅胤礽,可是朕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拿着刀割开御帐,窥视朕接见武丹,偷听我们的谈话。这不是着相是什么?他心中无鬼,真是君子的话,不晓得来给朕直接陈诉冤屈?他如果真的因为侮辱了母妃,要羞愧得自尽的时候,朕难道就会让他这被冤屈之人死?!”
凌啸无言苦笑,一句话都不敢说,不过胤礽的心思他明白。向康熙认错,表达自己玩了他老婆的歉疚,的确,血脉相连之下,康熙是不会杀了他地,但谁敢保证康熙不会废了他的太子之位?!
他深深地看了看兀自气愤的康熙,很不能平静下来。别人都说虎父无犬子,可看看老康的儿子,哪一个是省油的灯?!现在,凌啸的心中只有一个词闪过,自己和这般智计百出、心黑手毒的皇子们斗,无异于与狼共舞,弄不好,有一天被他们卖了,自己说不定还会给他们数钱呢!
正感叹,却听康熙痛苦地说道,“朕当父亲、是不是当得很失败?凌啸,你来帮朕品评一下诸阿哥!”
凌啸心头一震,来了,正题来了!
皇帝弄了这么大的一个阵势,搞个宏大的赏月宴,却在没有开始的时候,康熙就携了驸马爷离去了,这让满园子的皇子勋贵、重臣大员们郁闷无比。
一直到了戌时二刻的十分,明月高照于天际之上,众宗室和官员却半点赏月的兴致也没有。皇上还是没有影子,大家的肚子却已经咕咕叫了起来,眼望着早已经凉了的菜肴,却是没有一个人敢动筷子。皇上又没有说他不回来了,只是说让大家先用,可谁敢先用?
山珍海味摆在眼前,饿得前胸贴后背,却不能吃的感觉,好生难过。众人一个个心中悔恨的要死,早晓得这样,该在家中填饱肚子的,有人甚至都开始饿得恍惚了起来,那都是想乘机大饱口福,所以连午饭都没有用的可怜家伙们。
十来桌鸯鸯燕燕的格格女眷席上,已经有人偷偷地托太监宫女们去捎带些点心来了,她们反正是女儿身,少了很多的顾忌,自己偷偷吃饱了,心疼男人的,就悄悄去借机给自家的男人带两块点心。几个皇子福晋也不例外,可是,她们却骇然地发现,皇子们任凭她们如何叫唤,全都一个个撑着脑袋,苦苦地想着心思。对他们来说,一时的饭和一世的饭,孰轻孰重,这些阿哥们还是知道的。
凌啸是何许人,皇上最倚重的孤臣!值此太子失位百官重选的关键时刻,康熙却一纸廷命,简召他率勤王军入京,若说与这皇储易位的事情毫无关系。那是谁都不信的。但调兵入京,皇阿玛在提防谁。却是关键中地关键,每个阿哥都在心中暗自揣测,康熙究竟在和凌啸谈什么?
康熙却是在要凌啸品评诸位阿哥,而且是要求他评能不能担当太子之位,这把凌啸的汗都给急下来了。
妈地。被康熙逼到的死角之上,虽说康熙的儿子们都是才学不俗,可就能不能当太子来评论,这不是一评就分了高下?
“皇阿玛,奴才年纪尚幼,经历的世事太少,阅历不丰,于政务也不熟悉,哪里能站在像您的高度上点评阿哥爷们,您要是问我这个。还不如去问问几位老少宰相呢。”凌啸干咽着唾沫,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地姿态,一个劲地推诿,“要是您硬要我说,我也只能跟您说我最喜欢哪个阿哥。”
康熙笑了,兴趣上来问道,“喜欢谁?”
“奴才喜欢十三爷光明磊落的心境,乐善豪侠的性子。也许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奴才很喜欢他。”凌啸选了一个康熙绝对不会立为太子的阿哥当挡箭牌,同时也暗示康熙,自己也像十三一样,只是个不错的辅臣,“不过,家国名器,九方之重。君臣之理,纲常天定,这一点奴才深知,故皇阿玛所决定的储君,可能不是奴才最喜欢的阿哥。但绝对会是奴才在皇阿玛之后唯一衷心不二的!”
康熙很是欣慰,别人说这话,康熙未必会信,但凌啸说这话他不得不信。先不说凌啸和他之间的恩荣纠结,光只是凌啸已经被自己整得几乎满朝仇敌这一点,康熙就不相信凌啸敢存了别样的心思!自己活在世上,凌啸只有靠自己地卵翼活着,自己驾崩的那一刻,凌啸也唯有靠自己遗诏给他一个保命符,才能安享余生!更何况,这厮好像已经认命了,要不然,刚才他就不可能傻不拉唧地给太子行礼,想到当时首席上人人脸上的愤愤不豫,康熙就觉得好笑,凌啸越得罪大家,他越爽。
玄烨看着这个被自己编进天罗地网中的女婿,心中嘿嘿一笑,等我们翁婿出去的时候,朕宣布一件事,凌啸,恐怕你将会招来天下人所有的嫉妒吧,哈哈。
“朕自己来说吧!”玄烨一摆手令凌啸起身,轻拈胡须,斟酌道,“三阿哥博览群书,可惜数读得太多,总脱不出前人巢囱,我满人以少驭众的这开创事,他做不来!四阿哥深知事理,可惜唯其深知,总是事事亲历亲为,不能信任于人,不是他被累死,就是臣下会被他烦死,危险!五阿哥学道老庄,太过恬淡又复放荡,国者,非儿戏心可当!七阿哥喜好古玩字画戏子声韵,几近痴迷,玩物过甚不可自拔,趣不在治国上,自弃也!八阿哥朕颇欣赏,优点众多,好评如潮。很多时候,朕自己都觉得赶不上他,乃是人中的极品。”
凌啸心中怦怦地猛跳,难道康熙中意老八?
康熙觑了和老八关系不错地凌啸一眼,冷笑道,“唯其乃是人中极品,可朕就弄不懂了,像他这样一个圣人,怎么可能在龌龊俗世当中活下去?!嘿嘿,到得老十这畜牲东窗事发,朕才明白,好事好名声,八阿哥得了,坏事坏点子,都有党羽帮他做了!这种人,接手江山之后,嗜好民脂民膏,就会像嗜好好名声一样,贪得无厌且认为理所当然,国家交给他,只怕不出二十年,朕的陵墓就会被造反的百姓给刨了!”
**,老康,好精辟啊!剜开人心,吹毛求屁,由微见远,虽略显刻薄,不懂得人心也是运动和变化的道理,可也确实让凌啸佩服的五体投地。不过,像您这么样分析来点评去的,三大熙朝热门被你一个个否决了,你老人家想干什么?我小人家以后又该怎么混啊?
玄烨却是接着点评,“九阿哥心计颇好,可惜读书之间太偏重法家,不懂得儒家仁爱之心,行事就未免阴沉,走了偏锋,更何况一直以八阿哥为马首是瞻,连自立一党的勇气都没有,可以不谈他了。十二阿哥天性纯良,气量海博,可惜无山崖之刚,一任别人进一步,他就退一步,皇帝若都是他这么当的,日后就会至少弄出好多地曹操出来,会气得朕踢棺材扳的!十三阿哥,这个你最喜欢的阿哥,也是朕最喜欢的儿子,可惜性情中人,嫉恶如仇,倘以善心不忍、配以烈火金刚,如无良臣相辅,朕是不忍让他坐上皇位,被举世污浊给活活气死的,朕不忍!”
凌啸忽觉康熙眼光地柔和,此刻真的很像一个慈爱的父亲,是,老十三当皇帝,对他的善良仁爱和冲动嫉恶来说,是一个悲哀的煎熬。当然,这是康熙在静止地、形而上学地做预测,起码来说,老十三不变性格成熟起来的话,康熙是对的。
“老十四么,朕知道他聪明变通,决断果敢,文能熟诗书,武能征四夷,何况,既有势弱则借老八之智,也有敢于若即若离橇老八班底的胆量,可谓是才智敏勇皆备!朕以为他若继承皇位,可为一个平大乱的中兴之君。”
凌啸见康熙对老十四的评价如此之高,有些骇然,细品老十四的评语,果然是出类拔萃的贴合之语,这样一个牛逼的人物,在他以前曾经看过的小说当中,还用一纸书信害了太子和十三,可对凌啸自己来说,弄不好不等康熙驾崩,自己就可能会先被他给扳倒了,好恐怖啊!
正自想些坏心思,却听康熙道,“不过,很可惜,大清经不起大乱,大乱一起,马上就玩完了,根本就做不到中兴的可能!你想,以朕的这般才情,三藩一乱,朕也是殚精竭虑地整整搞了八车,才弹压下去,而十四阿哥却少了朕的怀柔之术,术由心生,若无仁义克己之心,何来宽仁怀柔之术?!他胆子太大,杀心太重,又太过执着于所认定之事,弄不好就是他自己会激起大乱。朕好生惋惜?”
康熙说完这最后一名成年皇子,长叹一声,显然是真的惋惜。
说完了?日,这个不行,那个也不好,太他**完美主义了吧,这清朝后继无人了?凌啸也陪他叹息了一下,茫然问道,“皇阿玛,您说得我好糊涂,您到底要选哪个?不是说了一任百官推选吗,万一选个您不中意的,怎么办?”
康熙嘿嘿一笑,心中高兴的很,凌啸除了对老十三微有惋惜之外,没有对任何一个阿哥有惋惜紧张的表情,很让他满意万分,正是他玄烨千寻万找的办差人选。看到凌啸茫然发昏的模样很是好笑,他一挺胸膛,昂然道,“没事,暂时没有好的人选,也不要怕嘛,呵呵,朕还是能再生的!”
凌啸差点一口鲜血喷溅出来,和四十四岁的康熙这般豪情壮志一比,他简直万分自卑,虽说他也是很能令妻子们怀上宝宝的男人,可也从来没有康熙这般的自信!不过,等凌啸记忆起历史上的康熙,六十三岁还添了一个小儿子,他就知道,这个比李敖五十八得子还要牛的人,是有资格发飚的。
“朕要用余生的经历,全心培养一个完美无缺的储君出来,他不一定超过朕,但绝对不能弱于朕!你说,朕的这个决定怎么样?”
凌啸这才明白过来,老康这是患了不可救药的追求完美症!就像一个作者回头看自己写了一半的书,不满意的时候,就想推翻重来一样。也好,也好,皇上,至少你没有想太监。
“皇阿玛的决定就是奴才努力的方向,不达皇阿玛满意,奴才到死不放弃!可是,皇上,外面的阿哥们怎么办?推举新太子的百官怎么办?”
康熙瞪了他一眼,“叫你进来是干什么的,说得朕口干舌燥,你以为是讲故事啊!”
“皇阿玛,您说需要奴才怎么干吧,奴才听您的!”康熙竟是要立志玩一场惊天动地的“美太子养成游戏”,凌啸乍然耳闻之下,除了像是思想简单的打手一样请命之外,他还来不及去思虑考量这其中的利益关系,但有一点他是知道的,康熙绝对是在玩火,园子中的那些成年阿哥被烧得七旺八旺的心火,弄不好就马上烧得这大清朝烟笑火散。
见凌啸二话不说,康熙很是欣慰,这忠心耿耿的凌啸不愧是自己的杰作,要是换了其他人,少不得啰哩吧唆的说一些皇上三思的话,怎么会像凌啸这么干脆?他却嘎嘎怪笑起来,“慢来慢来,兹体事大,牵涉之广,任艰务难,要想和气致祥,十分不易的。你需先听完朕的全部意图,才能在这个宗旨下办好差事,要是办得不妥,出了篓子,咱们君臣,可就麻烦大了!”
凌啸巴不得他详细讲清楚发疯的缘故,赶紧为他倒了一杯浓酽酽的热茶、静静地听这九五之尊的想法。但令凌啸大惑不解的是,康熙却不说那皇太子养成攻略,竟是先问了一句“福建形势说明什么?”
这一下,凌啸禁不住悚然而惊。他想起了下午康熙在自己府中的谈话,这已经是康熙第二次把福建事和储君事连在一块儿说事了!
康熙不需要凌啸来回答,他自答道,“朕思量良久,福建反贼一夜间席卷全省,士大夫乡坤冷眼旁观,黎民百姓欢呼者遍及乡野!日月盟能在台湾生存,固然是有南阳诸势力的介入,可登高一呼,百姓景从。天地会延锦数省间,朝廷是屡次围剿。屡次无功而返,而那朱三太子,朕可是从登基起就悬赏捉拿,可时至今日,此人影子无处不在,但朝廷就是找不到他的一根毛!这。绝非毫无其深层原因的。恐怕,华夷大防四个字,是横亘老百姓心目当中一根刺!凌啸,试想想,若是镇守之人不是你,疏恕了抢粮食这一节,倘使造反贼首不是张略,而是一个真正的才略之人。福建此刻还在朕的手中吗?到那时候,朱三太子登高一呼,天地会、知无堂、日月盟推波助澜,立刻就是一场江南大变!”
玄烨的这番长篇大论,凌啸听得是黯然无语,他还没有想清楚康熙谈福建干什么。
康熙见凌啸在沉思,自己又倒了一杯茶咣地喝光。用一种后怕的语气说道,“得亏朕是有道明君,得亏满洲有你这样地臣子,可你能保证这种事不会再发生,你能保证继统之君如朕一样有些能耐?!又或者他能有朕这样的宽广胸襟,容纳像你这样的肱股之臣?!”
千古一帝果然想得贼远贼远的,凌啸忍不住恶毒地心中揣测。辣块妈**,不会是想要我交出兵权,派老子统领这侦知处,天涯海角地去剿灭天地会等一切反清势力吧?!如果是这样的,那我地人生还有个屁的趣味了?!
想到当一个特务头子的悲惨命运,凌啸却表现得很镇定,劝道,“皇阿玛,这些事都是难免的。但凡百姓,哪怕家事由个外人说三道四,都恨不得和他们拼命,何况是国事?所以,唯有朝廷更加休养生息。爱民如子,内改政制以顾眷民生,外兴贸易以增丰国库,教化育才,开疆拓土,做得比明朝还要好上一百倍,才能留得住老百姓的心!奴才不才,倘使皇阿玛有心致万世辉煌基业,我愿一力承担此事!”
他的这一番建议,固然是提醒康熙,自己是个全面人才,千万不要当成了小特务去用啊,可也是借机提出了改良的纲领和契机。
可惜的是,康熙除了点点头之外,一点都没有顾及到凌啸地提心吊胆,“好,你有此心甚好。可惜的是,朕唯有二十年到三十年的时间可活,赳赳雄心,朕有,可谁敢保证朕不会遭遇些不幸?故此,还有另外一个方法,朕为你选一年轻的完美主子,到时候你也久历世事,正值如日中天的壮年,那时再革弊辟新,岂不美哉?!”
完了!凌啸咯噔一下,看康熙的意思,他活着,大规模的改良革新是决计没有希望地了!
正想抱着侥幸再劝,却听康熙斩钉截铁道,“为江山社稷长治久安计,朕决计取消秋狩,九月初一南巡选美,统统择汉族大家淑良之女入宫,为朕诞下如你这般满汉血统兼具的皇子,朕来亲自调教!将来如能成器,继承大统之后,朕倒要看看,汉家百姓还会不会耿耿于怀那满汉分际!呵呵,成功之后,想必至少士绅阶层会紧紧团结在朝廷的身边了,哈给!凌啸,你觉得朕这个主意怎么样?”
“啊?!”凌啸惊讶得一下子站起身来,楞怔怔地望着这位千古一帝,看玄烨那得意的表情,凌啸恍若身处梦中一样。蝴蝶的翅膀再一次扇得老远,不知道哪里出了一点点的偏差,福建的叛乱、台湾地独立,太子和十阿哥的阴谋相争,自己的出现等等好多复杂的因素,居然让康熙有了这样匪夷所思的想法!!!
毋庸置疑,老康这一招的确是可圈可点的。尽管父系社会是以父系血脉为嗣准,可有了这样的一个皇家联姻,未来皇帝的血统满汉兼具之后,对民族地融合,矛盾的缓和,无疑是有巨大作用的,这一点,从乾隆身世之谜的广为讹传上,就可以看得出汉家百姓对皇帝全是满血的愤愤和戏谑!汉家百姓希望皇帝完全是个纯汉人,康熙地这一招虽没有完全达到期望,但这是满汉同化的一个象征性行为。
就算反清者会说,那是清廷的虚伪,是鞑子们抢走了我们的银子之后,再抢走我们的女人,是汉家百姓的耻辱,可是,毕竟会有很大一部分老百姓和汉族士大夫,会认同这一皇帝血统上的改革。从而拥护朝廷。因为母以子贵的缘故,就意味着,日后的皇太后,将是一个标准地纯汉人,喜欢阿Q的汉人们会指着骄傲的满人说,你拽什么拽。你他妈皇帝还是我们汉人肚子里生下来的呢。
况且,从凌啸的角度上来讲,他看到,康熙把皇家婚姻的此例一开,那民间地百姓岂不是争相满汉通婚?!这绝对有利于满汉的同化融合,此后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可问题是。康熙顶得住满族保守者严守满汉分际的强烈反击么?!要知道,时至今日,康熙自己就是一个标标准谁的满族血统纯洁的鼓吹和执行者,这一点,正是凌啸觉得康熙匪夷所思的根源所在!
日,老康不会是忽悠我的吧?!
凌啸的自我保护意识马上涌上心头,是看我在福建显得疲软来试探我?还是这家伙想借机大肆搜寻汉族美女?要知道。历史上康熙后来宠信地嫔妃,全是汉族女子呢!
康熙笑吟吟地望着凌啸,看他瞪大眼睛脸上阴睛不定的模样,很有成就感,心道,看来自己是找对了人,得亏是找了一个全大清唯一的满汉血统兼具的重臣。来吐露心事,要是换了别的满臣,那还不是一蹦三尺高,早和朕赳赳理论起来了,呵呵,玄烨啊玄烨,我为你感到骄傲!
生怕被康熙给卖了的凌啸,半晌问了一句话,来判断康熙是在怀疑试探自己。还是并非六一儿童节童心大发,也反过来先试探他一记,紧皱眉头肃容道,“皇阿玛,那要是今后咱们国族人人模仿起皇家。纷纷和汉族通婚起来,乱了国族的血统,丧了满族地文俗,怎么办?!”
康熙一楞,那自我佩服的兴致一下杳无踪影,勃然大怒道,“你、你个混账!你、你……”他“你”了半天,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样骂这个完全不管顾自己母系血统的混血儿,本来以为这厮会全力支持自己,和将来的自己所立的混血皇帝,当一对绝无仅有的混血君臣,相依相靠的,哪里想得到这厮竟完全不是那个事!
越想越气之下,玄烨禁不住咆啸起来,“你这狗才听清楚,朕何曾说过允许百姓满汉通婚来着?!你以为朕是瞎子皇帝不成,告诉你,朕要颁行地遗诏里面,就会有一条,皇家以外,凡满汉通婚者,诛九族!”他越骂越觉得自己所托非人,恨不得一脚踢死凌啸,声音竟是越吼越大,“气死朕了,朕明日就要陈廷敬在《康熙字典》里面加上一字,杂旁,中间一个禾,右边一个中,就念辽的音!”
他这可甚是阴毒的一招,变着相来骂凌啸是个杂种,还要骂得千古流传,要不是他自己准备立个混血当皇帝,只怕是早就直接“杂种杂种”地狂骂起来。
康熙正暴走间,忽见凌啸头胸四肢匍匐,竟是五体投地,还伸出了两个大姆指,对他翘得老高,口中喊的竟也是高,“高,实在是高!”康熙一下子就楞住了,你是称赞我骂你的方式高呢,还是我的混血皇帝计高?
其实,凌啸却是心情很复杂的,老实话,康熙说民间满汉通婚者诛九族的时候,凌啸是失望的,但毕竟康熙也是在做出缓和民族矛盾地努力,怎么说也和进步两个字搭了点边,也不是全然反动,这一点又让他稍觉欣慰。而最让他安心和感动的是,康熙这一次至少还是真心坦诚的对自己。
不过,没有片刻,当君臣重新谈起怎么样面对全满族勋贵的群起反对,怎么样化解皇子们心中超级愤懑的时候,康熙再说出来地话,凌啸就感动不起来了。
“为防有人暗害朕将来的完美皇儿,这计划要暗中进行,皇阿哥们的这次百官举荐,就交给你来化解了。朕有一个小的黑锅,需要你来背。”
凌啸吓得眼睛都黑了,什么叫小的黑锅,要不然你是皇帝,你怎么不背?!
园子中的八位成年阿哥们终于坐不住了,除了废太子刚犯事不敢造次以外,三阿哥胤祉为首的其余几位都起身走向饿得头昏眼花的年长亲王们,毕竟,这是皇家酬显对朝臣恩典的盛宴,半路上皇上撂下众人先走了,若是他老人家不再回来,就要和这些叔叔辈的王爷们商量一下,看是如何的首尾。
而首席之上,佟国维、高士其、陈廷敬、张廷玉、飞扬古和容若这六人更是坐立不安,一个个面面相觑,已是枯坐良久,却一个个不晓得怎么回事。皇上这些时日来的怪异,他们一个个早就看出来了,但适逢天家的储君剧变,谁都不敢不说话,也不敢深说话,就连一直为八阿哥摇旗呐喊的佟国维,也时常对来访的九阿哥推托直接串联百官举荐八阿哥的要求,不是他们一个个明哲保身,实在是对康熙的心思把握得太少了。皇上的怪异一件接一件,像今天这样把众人晾在这里饿肚子的事恃,他御朝三十六年来,这还是第一次发生呢!
已经偷偷吃饱了的老康亲王,总算是被胤祉兄弟给说动了,一招手叫来伺立首席旁的侍卫刘铁成,咳咳喘喘地问道,“你知道皇上去什么地方了吗?”刘铁成刚要摇头,一眼瞅见树影深处踱步出来的康熙皇帝,楞道,“皇上来了。”
众人一起去看,竟是齐齐吃了一惊。
康熙竟是笑吟吟地牵着凌啸的手,迈着大步神采奕奕地向这边走来,让这段时间见过皇帝憔悴颓废的近臣们惊异的是,康熙一扫那种颓唐伤怀,整个人如同吸食了五石散一样勃勃生机。哪里像是为废太子事操碎了心的人。而与之鲜明对比地,是驸马爷心不在焉的苦瓜脸。脚步都有些虚虚地凌啸,再也见不到来时的那种将军风采,心事重重的模样让人愕然。
看到这一变化,众勋贵臣子哪能不浮想联翩。心正一点的,惊叹凌啸竟有神化莫名的劝慰功夫,一下子就把皇上的心结给化解了,难怪圣眷熏天宠极人臣,改日一定要备好重礼,上门亲近请教。而心邪一点的,就在那里恶毒地揣测。嘿。手拉手的,莫不是皇上临幸了驸马凌啸,才变得这样的神清气爽?
康熙见大家桌上菜肴未动,也不多言,笑道。“也好,众卿家果然是达礼之人,今日这宴本是为祝贺建州将军凌啸,于西北大捷之后再立新功,一举粉碎了知无堂在福建纠集的三十万叛军,还兵不血刃和气致祥。呵呵,他这主角没来。大家怎么能下筷子呢?!”
众人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初时震惊凌啸又立了一大功,很快,肚子地轰鸣声却让他们嫉妒起来了。命好而已,妈地,怎么大功劳全给他一个人赶上了,累得我们都在这里饿得半死,牌腕真是大!哼,你再这么运气下去,咱们看你有没有功高震主的那一天!张廷玉看看凌啸更加苦味的脸。却是心中清明万分,只有他自己知道,报捷文书一到手,康熙就把它扣了起来,这什么适逢,什么为凌啸庆功,说不定是皇上有意为之的,但信守万言万当,不如一默的他,哪敢放声屁。
“来,皎皎空中月不眠,添酒回灯重开宴,开席!”
一阵皇家赐宴礼仪过后,众人要么是扯开怀抱大祭五脏庙,要么是浅笑谈论福建大捷,凌啸是如何做到兵不血刃地,而御史们一个个耳朵竖得老高,心中却在狐疑万分,三十万大军啊,难道凌啸是在谎报敌军人数不成?总之,吃喝声响得呼啦啦的,可就是没有一个朝臣上来祝捷敬酒。
康熙先是颇高兴凌啸越发不受众人的待见,可后来感觉到自己面子上实在挂不住了,万一把凌啸弄得太难堪,也是不妥的离心之举,当即使了一个眼色给高士其,希望他领先给凌啸敬酒祝捷。高士其何等人精,这个有熙朝东方朔之称的老宰相,早就看出来这是康熙的孤臣之计,怎么敢淌这趟浑水?要知道真有一日皇帝收拾起凌啸来,兴起什么党祸,那他可就说不清道不明了。当即,他一个劲地埋头对付酒菜佳肴,楞是不抬起头来和康熙对眼,气得康熙无可奈何。
“皇阿玛,儿臣恭贺皇阿玛这次运筹帷幄,选用得力,取得福建大捷,给闽地百姓再次带来太平,和天下臣民共沐皇恩,同浴盛世福德!”胤禛站起身来,贺过康熙又敬凌啸,这才带头把个气氛给搞活了,王爷宗室、皇子阿哥、朝臣勋贵都纷纷接踵而至,杯来盏去,更有翰林院学士们争相即兴做起骈五赋六的歌颂文章,好一派欢庆场面,立刻冲淡了废黜储君带来地沉闷郁郁。
酒至半酣,康熙微微摇晃地站起身来,双手虚按一下,亢声道,“诸臣工!朕喜闻福建大捷之事,甚为欣慰,等建州将军密陈在闽两阿哥的上进后,朕是欣喜若狂啊!想不到胤祥、胤禵两人去福建仅三月时间,竟然成了大器,一脱当日西北莽撞,楞是在知无堂造反前夕将阖省粮草兵丁收缴一空,参与平定福建绿营叛乱,有度有力,来人啊,传旨,着封胤祥、胤禵多罗贝勒,食双俸,以资褒奖!”
众臣一起愕然,纷纷将眼晴瞅向九阿哥和十二阿哥,这两位才是一个固山贝子呢。但接下来让群臣更加愕然的是,康熙一下子拍拍凌啸的肩膀,笑道,“更想不到的是,朕的两个诤诤之子,竟是被建州将军调教得如此面目一新,我满洲以骑射得天下,以诚孝治天下,他二人如今颇有先人遗风,朕心甚慰啊!看来,皇子们还是身体力行,多加锻炼,方能增才涨智,他日为朝廷之良藩。社稷之优屏。”
热心和忧心百官举荐新太子的官员们,听到皇帝的这番话。尽皆心脏猛跳,**老说什么揣摩圣意,揣摩圣意的,圣意不就摆在眼前吗?!本来毫无希望地十三爷和十四爷,连越两个哥哥,爵封贝勒,还得到这么高的评语,看来咱们得回去赶紧更改奏章了,要不然,岂不是睁着眼珠子尿床?!
包括和胤祥、胤禵都是关系不浅地老四。所有的阿哥全都傻了。官场自古就是揣摩成风,皇上今天的这话一说,举荐的统计结果要是他们不是一二名,这文武百官就不能叫作官了!
呼声最高的八阿哥急得恨不得要骂娘了。一夜翻盘,形势逆转直下。眼看不几日,他稳居榜首的推荐奏章就要摆在康熙的御案之上了,忽地出来了两个弟弟在福建建功立业的事,把百官的风向全给捣乱了,这教夜夜做着毓庆宫之梦的他,怎么能心平气和?!但他可不敢向康熙投去怨毒地眼神,但看向刚刚给皇阿玛造膝密陈地凌啸。眼晴中就难免烈焰熊熊的,眼不得用三千斤木炭生火,把凌啸烧一个骨灰都不见!
胤禛看看老八,心中更加超级郁闷无比。邬思道早就教过他,老八不可虑,得到的举荐越多,就会越遭康熙的忌,自己还有机会的。可是倘若是十三得了太子位子,自己也只能望嫡兴叹了,限于朝中皆知自己和十三亲密如一。自己既不能背弃情分去捣鬼,那十三弟也断不可能让位给自己。至于十四弟,虽是八爷党,可自己于他一母同胞,更是不能落人口实,去图谋颠覆。相比于老八,胤禛失去得更加干净,连以后暗中图谋颠覆地可能性都不复存在!一时间,他也是望着凌啸,好生生恨,他也不想像老八那样残忍,只要用挖耳挑子,一挑一挑地给凌啸来个三万六千耳挑凌迟,他也就满意了。
但很快,凌啸就跪了下来,对康熙说了一番话,把众位阿哥早已经熄天了的争嫡心,又给挑了起来,对凌啸恨得也不是那么咬牙切齿了。
“启奏皇阿玛,奴才以为,您刚才所言甚是,一个人的才干增长的确是需要多加锻炼的,十三爷十四爷很是聪慧,一点就透,有所进步,的确是皇家之喜。皇上所育的阿哥们,各个都是人中龙凤,天家金枝,倘使能够也多加锻炼,说不得个个都是令皇上大慰老怀地呢!”
众臣阿哥们瞠目结舌中,容若顿时一惊,啸弟,我的啸弟,你是怎么啦?这皇家储君之事,向来是臣子们的禁区,最是能招引灭门灭族的危险所在,弄不好可就是子孙百年都难以翻身的漩涡,你为何要淌这浑水?!
凌啸心中苦笑,看看康熙故作惊喜地长长“哦?”了一声,凌啸大为愤怒,拜托了老康,你能不能有点表演天分好不好,就像你平时阴人一样自然不行吗?拖这么长的尾声,要是被别人看出我们君臣联手忽悠十位成年阿哥,你是皇帝,他们拉不长你,锤不扁你,可我不是啊,哪里架得住他们的统一忌恨?!
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凌啸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只好等康熙“哦?”完这一声,就按照他们商量好的,宣布暂缓推荐新太子,就万事大吉了。
可是,康熙却猛地来了一个即兴表演,把个凌啸的魂都给吓飞了,顿时就把康熙全家除了欣馨外的女性,全部问候了一遍。
“爱卿所奏有理,既然如此,那就先缓行百官推荐太子之事。传旨,建州将军凌啸公忠为国,才功皆著,着册封兼太子太师,一任监学、督责、考核诸皇子学业事,精心担负。来,胤祉打头,行见师礼!”
众王公皇子骇然,大臣们也傻了,连一旁偏席就座地太子太傅王剡也差点昏倒过去。上千年来、太子太师太子太傅太子太保早已沦为虚衔,都是赏加给重臣的,都是一个“赏”字完事,就是自己这正牌东宫老师,也不过是“着任”二宇,哪里用得上“册封”二字?
凌啸看到神智都快昏迷的阿哥们向自己走来,忽地明白过来一件事,老康,你大,你大,你大忽悠,你全忽悠!
是夜宴散之前,饱受刺激的众人都是浑浑谔谔的,连康熙宣布改秋狩为春狩,九月摆架巡行江南的消息,众人都已经不再感到新鲜和震撼了。倒是有心人却听见了康熙最后传的一道圣旨,心中全是一激楞,“奉皇太后懿旨,前郑亲王及其世子因罪削爵,困其子嗣病亡,太后恩自慈出,着十六阿哥胤禄过继袭封郑郡王。钦此。”
散出园子来,已是亥时头了,身披飞禽走兽官服的众人依次慢慢散去,老九骇然地发现,和他们哥俩个打招呼的比来时少了起码一半,正想感叹世态炎凉人情冷暖,忽见八哥胤禩深受打击,闷声不响一副凄苦,呆楞楞地等候下人们挪轿子进来,生怕他在外人面前失态,小声道,“八哥,越是艰难时分,你越要振作起来,不是还有机会吗?那凌啸负有考核皇子阿哥才学的重责,咱们还是胜算很大的嘛!怎么说,还不是这几个成年兄弟们之间的一分高低,你看,这不,皇上深怕殃及小弟弟们,这可好,一下子就把老十六打出了阿哥队伍,当今郡王保全了。可要说三哥四哥他们,你倒是输给谁过?!只要凌啸不偏袒他们,以你们的往日关系,还不是胜算多多,要知道,好事多磨啊。”
胤禩毕竟不是常人,心理的承受能力很是出众,无声地摆摆手,上了已经来了的轿子,直到回到自己府上,他才苦笑对老九道,“九弟啊,你八哥不是看不明白,今日这事情,皇上是后悔了。要不然以凌啸的性子,这等事他岂敢去管?就算要管,也不会这么露骨地管!我是害怕啊,皇阿玛,定是因为后来查出老十的魇镇之事,惊疑到了我的头上,才硬生生把我的东宫之路给叫停的。当务之急,咱们要洗清冤屈。就要把老十被陷害地这件事情,给查个水落石出,不然,就算凌啸以后推荐我,皇阿玛也不会给我半分机会的!”
胤禟悲悲惨笑一声,默然点头。他可是真的叫作是第一郁闷的人,人人都说他是阿哥中最阴险的摇扇军师,想不到这一次竟然被人狠狠地算计了一把,而可气的是。想破脑袋,到现在他都没有猜到,是谁在陷害他们。
太子东窗事发后,整个八阿哥集团都是莫名其妙,虽是一个个笑得屁颠屁颠的,但这事情来得实在让人不敢相信。色厉胆薄的废太子,忽然像吃了十几个熊胆地家伙,竟敢拿着刀去窥视皇阿玛。不过。大家不敢相信是不敢相信,可二十年太子突然垮台,空出一个储君宝座,怎么说也是好事。但是,皇上刚刚下达百官举荐的旨意之后,当他们额首相庆不到三天,赤条条到处邀集百官谈心的老十就出事了,到今天都还没有消息。
胤禟万万想不到。魇镇是康熙命侦知处嫁祸老十的,为遮掩一儿嫁祸设计嫡子奸母的更大丑闻,康熙不得已换个小点的罪由。但他的怀疑却是对的,因为,老十是一个粗桶子,无论是魇镇太子,还是搞个CY引诱太子奸母妃。这等机要危险之事,他决不敢妄自行事的。以老十地才干和性情,但凡这种事情,不会不听老八的命令,老九的策划,可这次偏偏他们都是毫不知情的,还被人给活活地冤枉了。想到康熙定会以为是自己两个的指使授意,他们一直都是心中恐惧万分的,今天的停止百官举荐,就很能说明问题。弄不好,皇上已经对他们两个“幕后指使”恨得要死了。
“九弟,我要闭门禁足深自抑修,你负责两条,一,马上请佟相和方苞在上书房多加留意,但凡皇上有议论到皇子们事情的,一定要告诉我们!二,现在起,阖府上下,门人包衣,卧底外勤,全部都要在这个洗刷冤屈地事情上下功夫,我就不信了,上千人用心之下,还查不出这个陷害我的人来!”
老九一惊,“八哥,你不去和凌啸这个新太子太师多交接一下,要是被其他人把他笼络走了,我们可怎么办啊!?”
胤禩却摆摆手,无力说道,“首先,我们冤屈在身,不证明自己的清白,皇上不会给我们机会,而且还可能进一步见弃。凌啸那里,他也是听皇上的,他的评语固然重要,可要是不能洗刷掉皇上心中的污点,我们就废了。你一要用心,二也要小心,这个时节,我可就你一个好弟弟相依为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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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说八阿哥府上的愁云惨雾、此刻的雍和宫枫晚亭里,也好不了多少。
已经被凌啸整成了空桶子公爷地年羹尧,现在专攻起谋士的职业来了。永不录用这道圣旨,使得他成为了军界的笑柄,天生孤傲心黑的他着实咽不下这口气,这种人,离了权利和荣誉,你叫他怎么活得成?!所以,他竟是老恬着脸到老主子这里蹭,毕竟是自己的奴才,也是自己的大舅子,一来二去的,老四也渐渐收起了远离这个笑柄地想法,重新接纳了他,专任粘杆处的秘密差事。
可惜,年羹尧和凌啸是一样的个性,就是不喜欢当特务头子,这不,自诩兵法和谋略相通而通的他,抢起邬思道的饭碗来了,等四阿哥说完圆明园里面发生的事情,他就抢先倒吸一口冷气,闷声说话。
“完了,凌啸釜底抽薪,推出了十三爷和十四爷,这都是四爷你不好相争的对象啊,他们两位和凌啸有生死之交,我也领过兵,知道这种交情的分量,凌啸肯定会力挺他救过的人,好日后继续大富大贵!”
老四面色一沉,很有些忧虑这种人之常情。
邬思道笑了,摇摇头道,“凌啸怎样力挺不重要,重要的是,两个爷在福建。是不是真像皇上所说地那样大的功劳,若是,那也只是说,两位爷适合当个镇守地方的将军罢了!若不是,那这里面可就有文章了。以我在湖北和凌啸的谈判来看,他胆子再大,智力再差,也不会这样不顾死活。向皇上力挺十三爷和十四爷。”
老四放心下来,面色好了很多,问道,“那有什么样地文章呢?”
“糟了,如此看来,不是凌啸力挺,那就是皇上力挺他们两位爷,这个时候把他们推出来,然后马上暂停百官举荐。就是好比那种先吹吹风,下下毛毛雨,等时机一到,就水到渠成了。”耶思道还在深思,年羹尧再次想想后,惊道。
老四面色一寒,康熙要真是这样想的,也可怖。
邬思道苦笑一声道。“皇上要是真的是力挺十三爷或者十四爷,他就不会这么直陡陡地当着几百人提出来!这不是摆了一个箭靶子,让各位阿哥想千方设百计去陷害、打击、泼污他们吗?!更何况,他们两个比起废太子二爷来,还少了一件明黄的太子服饰当挡箭牌,下场只会落得比废太子还要惨!皇上平日里很是喜欢两位爷,断不会这么害他们的!倒是这一次,驸马爷荣封太子太师。可是千年奇事一桩,以武将军当文太师、年纪不过二十二,权柄却几乎重到关乎国家社稷的君位传承,怪哉,怪哉!”
老四再次放下心来,接着邬先生的话。沉吟道,“这样一来,凌啸的权力至关重要啊。”
年羹尧惊道,“惨了,四爷,也奴才看来,凌啸地权力越重,那么阿哥们就会越发众星捧月一样地巴结着他。您想,这要想在他心中留个好印象,以后在皇上面前说好话。就必须要先得到他的认可,而要想得到他的认可,必须要先得到他的亲近,要想得到他的亲近,就必须要先能和他打成一片!可是谁都知道,咱们四爷崖岸高峻,性子内刚外冷,这结交一事,不是爷的强项啊。”
老四面色一惊,是啊,自己号称冷面王,和疯狗走在路上,别人都躲自己不躲疯狗的!
邬思道嘴角一奚道,“四爷,皇上颁布的,少有的严旨之一,就是不许皇阿哥和外臣结交,你需要结交本领干嘛,惹祸用吗?更何况,对阿哥们来讲,凌啸根本就不是臣,是师傅,知道什么叫尊师重道么?师傅不是用来结交地,是用来尊的!我可以说这么一句,谁要是和凌啸结交而不是诚心尊敬的话,那这个人到最后,肯定要倒大霉,再说,就算凌啸大度,皇上还在一边看着呢!你以为皇上口谕里面的那个册封,是闹着玩的?!还有,你和十四爷都有一个优势,就是别有管道,欣馨公主可是你们的同胞妹妹,德妃娘娘可是他的正牌子岳母,还要刻意结交?!”
老四听了邬思道少有的重语气,明白了,这是最容易被其余阿哥忽视,却很重要地一点,很庆幸自己有邬思道指点,也庆幸有欣馨这个妹子,“那现在的局势应该是对我有利,不过却不知道凌啸他怎么考评阿哥们,唉,令人期待,又令人担心啊!”
年羹尧想了想叹道,“大事不好!凌啸是个不学无术的武将,不像我一样文武双修,搞不好就会拿排兵布阵来考,那是爷的弱项,这下可真是麻烦大了!”
四阿哥猛地一下子站起身来,愤愤地盯着年羹尧,被他说了四番话给彻底激怒了,咬着细牙吼道,“你个乌鸦臭嘴!除了会告诉本贝勒,完了、糟了、惨了、大事不好、麻烦大了之外,你他娘的还会不会说话!”
年羹尧一惊,这才想起自己的口语全不吉利,正要赔罪解释,却见老四一脚踢来。
“给老子滚,还真他妈是永远不能录用的玩意!”
胤禛的逐客令下得很是无情,可年羹尧却还不能走,惶恐道,“四爷,我可是您的包衣奴才啊,我满门都是你家的门下啊,请再给我一个机会吧。”
戴铎和他共事很久了,想当日年羹尧官拜四川总兵的轩昂模样,出入随从成堆,所言莫敢轻视,而到此刻如此英雄末路,连最后的主子也不容他,也着实让人为他唏嘘不已。但邬思道却在一旁明镜似的,年某人的“谋士”之言固然鄙陋的十分可笑,但四阿哥这样对待年羹尧,却是有其深层考虑的,只怕是因为,不喜欢年羹尧的凌啸,现在成为了太子太师,再把年羹尧留在身边,要想凌啸对他四阿哥心生好感,从何谈起?
果然,胤禛咬牙冷笑一声,“包衣奴才?哼!好,你当差也不是一日两日,你家父兄也是久宦之身,银子该有吧?三十万两交到账房去,直接把你全家的证籍拿走!这样,你该满意了吧!”
邬思道咋舌不已,由此可以看出四阿哥的果毅,留在身边既然有害无益,还不如早早打法出去。年羹尧在那里流着泪,鼻涕都滴落下来,一副哭天喊地的恋主悲伤,拼命磕头恳求,却被老四一摆手,命人把他轰了出去。
深夜,年公爷府。
三十万两,不是小数目,莫说他年羹尧当官的日子短,还没有机会捞到大票子,就是他的父兄,当了十几年的小官,东拼西凑也才只有十来万。年家众人不知道这个三等公犯了什么事。竟然要被四爷把全家轰出门下,都在惋惜忧愁之时,却见年羹尧哈哈一笑,自怀中刷刷刷摸出了三叠银票,盯了这银票半晌,才万般舍不得道,“抠门鬼,本想自己落上一点的,哪里晓得竟然还是一个白忙活,换来自由身。却背了三十万两地债。唉,难道我年羹尧真的就只有这样苦命?”
年希尧见弟弟猛然间居然拿出巨款,大惊,欲待要问,却听年羹尧忽地铁青着面色道,“父亲大人,哥哥,这钱你们拿到四爷府上去之后,万万记住。马上就买舟自海上南下,到福建隐姓埋名,伺机逃往南洋。我若有翻身一日,定会来寻你们,若是没见到我的亲笔之信。你们不可和任何人联系,包括妹妹,万万不可给她写信!否则。你们将死无葬身之地!”
这一下,连年遐龄都给这个儿子吓傻了,连连追问为什么,却见年羹尧冷笑一声,“四爷的秘密我全知道,你说,他会让我们活着?!别寿我是个公爷,实话告诉你们,我可是夜夜都不敢安心睡觉的。那凌啸权隆一日,我就往鬼门关靠近了一步。他们间有个天大的秘密,我是亲耳听闻的,你们说,可怖不可怖?!现在凌啸当了太子太师,我就要等着上奈何桥了!我被四爷轰逐出来,实在是今日装傻卖憨激怒了他,方才换来了这一结果,现在他还在懵懂,但最迟明晚就会醒悟过来,不过,要调集他的粘杆在京城杀人,起码要到后晚,你们一定要珍惜这个时间差逃走!路经通州,勤王军在那里,他们不敢放肆,福建,凌啸在那里也很牛逼,四爷的人更是不敢放肆。至于通州到天津卫的这段路程,你们只能自求多福了!”
年遐龄惊恐中一楞,问这个他最得意地儿子道,“你不和我们一起跑?”
年羹尧阴阴一笑,“和你们一起跑,就可能被他一锅烩了!万一你们运气不好,被他抓住,有我这漏网之鱼,他才不敢对你们下杀手,那样,我还有救出你们地希望呢。反之也是一样的道理,不然,我年氏一门,可就要香火断绝了!记住,当你们逃到福建后,明年二月初一的泉州妈祖庙庙门口,要是没有见到有一个卖平安年糕的摊子的话,你们马上求见凌啸,或者他哥哥湖北豪成,告诉他们,是四爷杀了德隆多,要他们抓了戴铎一问就知道!”
年父怔怔听着,点点头,觉得事到如今,也只有这个办法了,但他很担心地问道,“老二,那你怎么能保全自己啊?不如现在就去找凌啸,告发四爷吧!”
年羹尧看着昏聩的父亲,苦笑道,“你们不用担心我,我可是早就开始未雨绸缪了!找凌啸告发,只能是我死之后,或是你们被抓之后,是向四爷报仇的最后办法。我现在去告,恐怕你们以后只能找凌啸去报仇了,他一定会在听完秘密后的第一时间,把我剁得稀巴烂!”
年希尧大楞,“为什么?像我弟弟这样的文武双全,他难道不想收在手下?”
也就是你们把我当成一个宝了!年羹尧这下子连苦笑都笑不出来了,“他要找四爷报仇,只能来阴地,难道是去公堂上对质作证不成?还让我活?!”
正和家人对坐计议,就见家人桑成鼎跑进来禀报,“二爷,外面有一群王府侍卫,说是奉了什么孟先生的命令,来接您赴馆授教去的。”
年羹尧嗖一声站起来,望望家人,小声道了声“保重”,就一弹衣冠,去找那没有人听说过的孟先生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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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个阿哥府里,都是在通宵达旦地密议,可怜的凌啸却是连家都不能回,尽管他很想连夜去拜会明珠这个老官骨,可是,康熙在命令侍卫将废太子押回宫中上驷院后,却把他留了下来,带到自己下榻地体元斋。
当众把凌啸忽悠了一记厉害的,康熙需要再给他一个甜枣吃,这是御下之道。尤其是像凌啸这样一个满朝都是敌人,望眼全是仇怨的,心中一定孤独无助极了,要是自己再不对他多些关怀。万一他一抵死不肯干下去,要求辞去职务专当闲散驸马爷,自己难道真地杀掉这女婿?况且还是救过自己四次、为国家立下不世之功的女婿?!
康熙抱着还在发烧地十五阿哥,笑吟吟地说道,“那边桌上有一份文稿,你看着行,边上有朕的‘体元主人’的小印,盖了罢。朕这边先咪一下,关于如何个选拔皇阿哥储君位子,如何妥善管理皇阿哥们的学业考评。你先想想怎么样立个说得过去的制度。毕竟,很多事都需要颁布成朝命的。”
**,我也想眯一下呢!老子千里迢迢赶回来,不说舟马劳顿,可现在也到了子时,难道我是铁打的不成?!但当凌啸依言拿起那份黄绫文稿地时候,吓了一跳,睡意全无。
赫然入目的,是一份天年丹书。和免死免罪不同,这一份竟是他凌啸和三代嫡系子孙,只要不谋反,即可安享天年,即使是谋反。也可圈禁致死地御笔保证。日你妈地,太诱惑人了,皇子王爷们。都没有这个待遇呢!
心在他**怦怦直跳,腿却在一个劲地发抖,凌啸既是期望有这样一份玩意,可他却敢百分百的确定,老康定是在御榻上假寐,说不定他本来就不是眯一下,而是眯着眼晴看自己敢不敢盖印!
凌啸犹豫了半晌,摇摇头,直楞楞地拖了一个春凳,就在康熙那铺了黄陵垫布的龙椅旁坐了下来。撑着脑袋,胡乱地想着心事。
好久,熏炉里的檀香尽了,天也亮了,才见康熙一个懒腰伸起,不料却吵醒了身边病中的十五阿哥。这个才四五岁的孩子,可谓是胆子不小,哭声响得凌啸都佩服,小屁孩,你不晓得是睡在龙床上吗?但令凌啸瞠目结舌的是,这十五阿哥却不是被康熙的懒腰给吵醒地,而是康熙动身之时,那小阿哥照往常一样,信手就像身边人胸前摸去,见一马平川可牧羊,这才闭眼放声哭泣的。
你行,敢袭老康的胸!康熙苦笑道,“这是密妃的长子,也是朕历经十年,夭折七八个皇子之后,才有幸重新序齿的孩儿。密妃说她们汉家讲究亲自育儿,朕这才特旨许她养这老十五她,不想竟是现在还不断乳。唉,密妃已去,怪可怜的。”
扯!凌啸很惊疑,康熙是想自己也吃爱妃的奶水,才下特旨地,不然,以一个汉妃,敢这么放肆?但这与凌啸确实无关,有关的是,康熙对这个十五阿哥这么疼爱,难道他是属意这个皇子不成?!
“嗯?怎么没有盖印,这样还不满意么?”康熙任凭太监们将十五阿哥抱出,看看那份黄陵,很诧异地问道。
凌啸正正脸色,老老实实跪了,磕头道,“皇阿玛,奴才真的很知恩,今后这一百多斤,连骨头带皮,都交给皇阿玛了。这份天年丹书,说实话,奴才很想要,可奴才也是人,一旦有了这浩荡皇恩,奴才自己都怕会骄奢起来,小处就会四处强抢民女,欺压百姓,大处就会贪污腐败,甚至卖官鬻爵,要是被小人们利用起来,弄不好奴才会结党营私的。皇阿玛,奴才是臣子,这一条,死都不敢忘记的,心中一定要有一个红线,绝对不闯,否则,岂不是把皇阿玛疼奴才的好心,给白白浪费了吗?”
康熙笑了,也不勉强,他还记得凌啸没有一歪屁股,就势坐在自己椅子上的那个细节,哈哈笑道,“你说的也有道理,朕就不勉强你了。倒是这天都快亮了,你想清楚了什么制度没有?不为难你,说完想法,就可以回去睡觉了。”
凌啸心中暗笑,老子知道你以后会鼓捣出的那个什么“秘密建储”,但现在你还没有想出来,我也乐得先藏段时间勒索好处,“皇阿玛,奴才还没有想好,不过已经有了一个朦胧的想法,等我细细研究几日,成熟了,再向您禀报,好不好?”
康熙正待说好,忽见李德全惊慌地跑进来禀报道,“皇上、不好了,紫禁城里上驷院走了水,侍卫们刚刚赶来禀报。”
凌啸地心咯噔一响,有人要谋害废太子?那可是自己答应留给黛宁的!
胤礽是老康唯一没有对凌啸评论过的皇子,但这并不意味着康熙就放弃了他。
从人是感情动物这一条来讲,康熙不可能对自己期望和培养了二十多年的废太子没有感情,何况是见面次数比任何阿哥都要多的儿子?再者说了,废太子背后感情的底蕴上,还有康熙对太皇太后孝庄的诚孝扣感激呢,同时,现已经查出了太子被人设计陷害,在恐惧之下才持刀窥视,又岂是可以一口气全然抹杀的!
“胤礽如何了?!”康熙尽管问得不急,但问出来就表示他心中还有这样一个阿哥的,他这一问,凌啸就明白了,康熙还是难以割舍,越来越觉得事情错综复杂。弄不好,老康是做好了两手准备,一方面进行自己的完美太子养成,一方面寄望于废太子在挫折之后改过自新呢。
“火起之时、看守们发现的早,二爷被人救了出来,不过,还是受了点伤,正请太医们延治。”李德全也只是知道这么多,能说的全说了,然后等着康熙的示下。康熙仰着脸想了一下,看了看凌啸。
凌啸脸都气歪了,我长途奔波,已经一夜没合眼了,你还好意思看我,难道要我去帮你看那废太子不成?!但事情就是天不从人愿,康熙一点不好意思的神情都没有,笑道,“小纳兰,看来皇宫也是多事之地,反正朕调集勤王军进京。本来就是要保证南巡期间协卫京师,不如,你把胤礽关到勤王军之中去,这样,也免得他不能诚心悔过!”
这倒是个好事,可以磨一磨这个往日对自己拽得二五八万地废太子。凌啸刚刚表示遵旨。却听康熙笑道。“你再次以德报怨,朕就不信他不羞愧万分!”一句话就把凌啸想玩玩废太子的心思,给彻底打消了,皇阿哥们毕竟只能阴玩的。明着来,划不来的。
眼皮开始打架的凌啸刚要辞出,忽然想起也被勤王军关押的曹寅你女,连忙禀报请示,看能不能伺机为他们求情,不料康熙却一摆手,怒道。“曹寅,你派人交给武丹。江宁织造府朕已经抄封了,等你睡醒了,就去把广渠门曹家连锅给端了,除曹玺和孙嬷嬷你送交到内务府外,所有人等全部暂时关押到你府上!不要问为什么,朕不想说!”
凌啸大吃一惊,要自己去抄掉曹家?!但康熙不说为什么,凌啸也不敢问。更不想推辞这个差事,要知道,举世之上,也许就只有自己这个官僚,是最卖曹雪芹面子地。换了其他落井下石地官员去抄家。弄不好还虐待他们呢!
生怕康熙改变主意,派了其他人,凌啸赶紧辞出来。刚出园子门,还在对曹家获罪百思不得其解的凌啸,碰到了兴冲冲的佟国维之子隆科多。现在担任大内侍卫兼虎枪营副都统的隆科多,一见凌啸,赶紧屁颠屁颠地过来行礼。国舅遇到了驸马,本无须打千地,可凌啸有称呼康熙为皇阿玛的特权,还有紫缰皮条的仪仗,隆可多毫不犹豫一个大千,起身又是一个小千。
凌啸笑了,他还不认识这个家伙,隆科多补进大内,还是在凌普倒霉之后的事。等到隆科多大名报出,凌啸除了佩服和久仰外,却是找不到什么话来说。尽管心中很想撬掉这个日后助老四一臂之力的国舅,口中却笑道,“呵呵,原来是老隆啊,得了,别多礼,咱们日后多多亲近,你这厢是干嘛去?”
“奉皇上旨意,查抄穆子曛之府!”
凌啸大骇起来,楞了半晌,九门提督穆子曛和他交情不浅,上次左雨遇害一事,自己还欠他一个人情呢!这皇上是发了什么疯?尽是折腾他自己的心腹旧人?!江山要是被他这么玩下去,这还得了?
可这是康熙明言不想说的事情,凌啸除了干咽唾沫之外,他就唯有对隆科多笑道,“穆子曛于我私交不错,望世兄稍加顾念,他日我定有回报。况且他也是圣上旧人,留些容步,恐要好些,呵呵,世兄请。”
隆科多心领神会地一笑,颔首去了,凌啸哪有心回府睡觉,直接就带着亲卫,怒马龙卷赶到广渠门曹府。从来不知道该怎么样抄家地他,立在曹府门前半晌,才一摆手吩咐道,“去!回府调人马调账房调车马,把这个胡同给爷封了,除非是圣旨,不许出也不许进!”
自有手下进入曹府,当庭宣布奉皇上口谕抄家不提,凌啸却面色沉重地走进前庭,甚是不解。康熙这么做莫名其妙,没理由啊!想了想,招手唤来胡骏,吩咐道,“你即刻敢(赶)去大哥府上,请他去找李德全摸摸底子,看看皇上这些时候究竟都抄了哪些人的家,可有什么罪名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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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家的宅子还其是不小,虽比不上江宁织造府,但规模宏制,府中下人竟达四五百之众,一个个面如死灰,候在各个庭院门口等凌啸的账房师爷上门。而可以称得上是主人的那些,则聚集在大堂之上等候抄家钦差训示,凌啸望着略显阴暗的堂中,在庭前有些犹豫,但还是迈步进来了。
一个老爷子,凌啸见过,一个老态龙钟的老妇人,凌啸却没见过,但从气度和年纪上猜得出来,这位就是康熙的保母孙嬷嬷。边上却是立了几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一脸惶恐地望着凌啸,显然就是曹寅地子侄辈,他们或许是知道曹寅曾经利用凌啸的事,一看见凌啸的服饰仪仗,猜出这人身份,几乎吓得要死。
“这位大人。老身想要求见皇上,不知道大人可否能行一个方便?如蒙大人垂怜我这满府凄惨,老身感激不尽,他日若能洗清冤屈,重新沐浴皇恩,定不忘大人援手之德。”老妇人起身万福一下。凌啸可不敢受。搀扶起来笑道,“老妇人何必如此。皇上本来就是要我将您和太爷送往内务府地,想必皇上定会念及旧情。还请宽心,我与曹府有宿世难言的渊源。定会刻意保全地。来人,安排软轿,好生护送两位老人家去内务府,另外,拿了我的帖子,去请佟相到内务府关照关照。”
几今年轻人的脸却刷地一下就白了,关照一词。从官面上的解释却是不同地。正在胆寒地观察凌啸是什么性质地关照,忽听后堂一个女子的叫声,“小凤,不要乱跑,快回来。”
可是已经晚了,一个五六岁的俏容小女孩,穿着绫丝小红褂,已经蹦蹦跳跳地奔上了前堂,全为了追一个滚落过来的小绣球。直直地追到凌啸地脚下。一个年轻人大惊失色,对凌啸一拱手,“驸马爷见谅,小孩子不懂事,还望您多多包涵。”说完。对身后另外一个年轻人小声斥责道,“曹烦(?),还不快把你这妻侄女给带进去,犯了钦差的虎驾,可不得了!”
凌啸一阵苦笑,看得出来,这年头的抄家钦差牛逼的不行,是犯事人家很畏惧的人物。这也难怪,有些不爽的,钦差就可以做些手脚,往你家里藏些物件,犯禁之物可让你家再难翻身,伪造的十恶之物,那就是灭门之祸。但他却根本就难以想太多,曹烦这个名字,早就把凌啸地心给镇住了。
斥责曹烦的,显然是曹寅的亲生儿子曹禹,就是“遗腹子”曹雪芹的生身父亲,而被斥责的就是曹雪芹的继嗣之父,曹烦。(这里不是考红学,争议很多,明月信手取一种罢了。)
很快,继续震骇凌啸的是,一今年轻女子莲步低头走出,向凌啸一个万福,拉了那丫头向后堂退去,连小绣球都不让那小女孩捡。被拉走的小丫头却是不怕人的,一手伸出叫道,“姑姑,我要那球,我要拿球。”童音清脆,却很是胆子不小,在禁若寒蝉地大人间丝毫不惧。
凌啸觉得小女孩颇有趣味,想起了自己的大胖小子,“等等!”弯腰捡起了小绣球,晃晃上面的铃铛,凌啸笑道,“告诉叔叔,你叫什么?”
那女子惊恐地停下脚步,任由那小女孩奔了过来,不料小女孩一把抢过小绣球,大眼睛滴溜溜乱转一会,后退两步道,“你不罚我姑丈他们的站,我就告诉你!”
赫!这小丫头,老子奉命来抄家,你还当成是玩家家,大人罚小孩子的站啊?
凌啸彻底无语之际,那曹烦赶紧畏畏缩缩地禀报道,“回驸马爷,这是抽荆王氏地娘家侄女,小名凤儿。”曹禹见他说得不得体,连忙陪小心道,“驸马爷,童言无忌,您大人有大量,多宽恕一些。”
凌啸还没有想清楚,这丫头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王熙凤,却见那丫头一叉腰,瞪着那兄弟两人,生气道,“你们嘴巴好快,人又太笨,说我的小名,活该罚站啦!”
凌啸正哑然这么小的女孩子竟然会有这般聪明,就看到自己府中管家领了一大溜的账房先生赶来。知道差事还要大半天才会弄好,一阵乏意涌上来,他强打精神吩咐道,“你们开始登记贴封吧!记住,一,不许叨扰女眷,二,不许勒索私藏,三,不许登记他们的私人物品。记住!不然我是不依的。”
管家一面点头,一面回禀道,“爷,您昨晚上没回府,今日个阿哥爷们全拥到府上来,四位主子才晓得爷兼了太子太师,恭喜爷。呵呵,欣馨主子让我问爷一声,是不是把差事给我们下人们办,您回府上去见见那几位爷?”
凌啸想到需要继续帮康熙忽悠那帮阿哥们,就一阵心烦意乱,一面呵欠连天,一面瞪眼怒道,“去去去,叫他们等,老子眼皮都快要用牙签来撑了,恨不得倒地就能睡着,哪有师傅跑去见徒弟的事情?!”
小女孩猛一下扯扯他的袍角,一本正经地说道,“我知道哪里有地方可以睡觉,告诉你,你就别罚他们站了,行不行?拉钩不?”
看着那伸出来的小指头,伸手钩了,凌啸忍不住哈哈大笑,“好,咱们找地方睡觉去!”
曹家人瞠目结舌中,凤儿却是已经拉着凌啸七弯八拐地向后院去了,刚想叫几个女眷去照应点,却不料一声断喝,“站住!都不许动!”
喝止他们的,是来自明珠府上的管家蒋皆思,除了对容若忠心不二以外,还人如其名,什么都喜欢动一番心思的,要不然也不会在明珠府上前下人之中脱颖而出,为容若所选定送给凌啸。他一听凌啸的最后一句,竟是连那些阿哥爷们都不见,也定要和这小女孩找地方睡觉,很快就想起了明珠二公子揆叙,似乎也好这一口,当是就汗流下来了。一面阻止曹家人跟去,一面笑着偷偷给胡涛耳语几句,把个胡涛惊了一楞。
胡涛年纪虽轻,可毕竟好歹是个朝廷的三品参将,还稍微镇定点,用手在自己腿边比划了一下那小女孩的身材高低,满脸不可思议,喃喃道,“蒋老头,不太可能吧?!”
蒋老头防范地望望曹家人,急了,贴在胡涛的耳朵旁悄声道,“你忘了揆叙二爷吗?万一是这样的话,你再不去把风,等以后风声传到公主们的耳朵里面,可就归我们这些奴才遭殃了!”
凌啸的人品,谁也不能帮他打包票,胡涛也慌了,不管不顾,食指往口中一塞,一个响哨就召来一票亲卫,寻着凌啸他们的路径追了下去。一路上左绕方穿的,问了好几个曹家下人,才寻到一个独立的小院,定睛一看却是叫做“凤仪楼”的客院。问了门口的丫环老妈子,知道小女孩和凌啸进去了,也不待老妈子说话,竟是二话不说地赶走了,一票亲卫拔刀出鞘,把个院门隔老远守卫起来。
既然胡涛说大家要离远点,不知道的亲卫们还以为是怕他们吵了驸马爷睡觉。但没过一个时辰,就有人来吵了。
胤祉、胤禛、五阿哥胤祺、七阿哥胤佑、十二阿哥胤祹五个皇子,一个从人都没有带,被老蒋热汗淋漓地带了过来。胡涛大吃一惊,这些爷们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他还算得上是台面上的人物,连忙上都打千请安,笑道。“各位爷,你们怎么来了?”但脚步上却是不偏不倚地挡住了他们向院子门口的去路。
胤祉温文尔雅地摇着山水扇子,和颜悦色她对胡涛笑道,“你就是太子太师麾下的胡大人吧,果然是一表人才的青年才俊。呵呵,我们是来向师傅领训请示地,在府上等了好久,听说师傅在此公干,赶紧赶来的。还烦请胡大人向师傅禀报一声。”胤禛见他这三哥举止气度不凡,待人接物的确比自己要强多了。连凌啸的身边人也刻意相交,果然是如邬思道所言,用出了和煦春风的结交伎俩,心中好笑,也不管其余三个弟弟一样的璀璨生笑,他抱着恬静的笑容。也不搭话,就那么等着。
胡涛哪里敢进去,却也不敢无礼,躬身道,“回三爷话,驸马爷昨晚被皇上留在园子里面,今晨出来却是面容惺忪,看来一夜是没有合眼地。加上进京途中连夜急赶,竟是倒头就睡了,叫都叫不醒。不过如此大热天,几位爷都是金枝玉叶,候着沾了暑气也不美,这样吧,几位爷的心意,我会转达给驸马爷的,爷们还是先回府去,好不好?”
他也是容若的书童出身。回答甚是得体,让人挑不出刺来。
胤祉点点头,正要转身回去,却不料胤禛竟是先向院门躬身一礼,然后笑着对胡涛说道,“左右回府也是无事,所谓弟子服其劳,为保师傅安眠,我还是也在这里候着,要是有秋蝉叫扰,我还是会用粘杆儿抓抓的。”说罢,四阿哥竟是再向院门一躬身,退到树荫底下,默然等候。
四个兄弟一起搐眉,暗骂老四做得好生无耻,你是一个金枚玉叶,虽说凌啸也被皇阿玛特旨提成半个主子,可毕竟是咱们奴才!当个老师,你年纪比他还要大,敬一敬也就罢了,犯得着这么恶心吗?可腹诽毕竟是腹诽,想想不能就这么走了,不然就算凌啸出来没看见,回头胡涛一禀报,那岂不是留给凌啸地印象极差?
胤祉见三个弟弟学胤禛一样空对院门行了礼节,也站到树荫下等候,心中微怒老四做得太绝,把大家都拖进去。
他知道老四拔了头筹,自己落了下乘,狠狠一咬牙,也行了院门空礼,竟是一转身,直楞楞地走到正对院门,顶在灿烂的朝阳之下,站立间还颇有微微躬身的恭敬姿势。
这一来、可把老四给气疯了,刚刚要心中诅咒三哥,忽听左边十二弟讶道,“三哥干什么,做这么绝?我是不能晒的,不去。”
又听右边的七弟轻声笑道,“三哥的腰恐怕要有得酸痛地了,没听见胡大人说吗,久疲之下又一夜没睡,师傅能醒那么早?!”
最后是最边上的五帝(弟)摇摇头,“关键是我们还不能劝他,不然的话,他还会以为我们嫉妒他,唉,做弟弟好难,好心疼。”
三人眼睛一跳,却都明白了,胤祺这话暗藏的意思就是,咱们都不去劝他!
可几人好容易把心思统一,各安位置地站好,只等得天混地暗腰酸背痛,也不见凌啸醒来。忽听院中一个女子尖叫之声传来,五个皇子一起身形打晃,看向胡涛的眼光甚是不爽。若是师傅真的睡觉,我们恭候地话很有价值啊,可要是在里面香衾美女乐逍遥,可就实在心理恁不平衡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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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花门一过,凌啸随凤儿穿了抄手游廊,入目就是两厢偏房,见那形制就知是女子用闺阁。无奈,已经容不得凌啸苦笑,凤儿已是蹦蹦跳跳地掀开席帘,“来呀,这里有湘妃竹榻,也有西绒软床,你睡哪个?”
已是狂倦的凌啸听到有床,管他三七二十一。进房窥见一床,扒开补服行蟒胡乱一甩,倒头就睡,却是塌上一阵幽香袭入鼻来,不到片刻就黑甜黑甜的了。不觉中,凌啸竟是梦到了云儿,在她那一样幽香的闺房之中。一样年少不知愁滋味,却强言愁的少男少女,抱着上下两册红楼梦看得津津有味,偶或嬉笑,偶或叹观。
凤儿却是没睡觉的。她本想奔到前堂去看看,姑姑姑丈他们是不是还在罚站,但小孩子毕竟是忘性大,瞅见凌啸扔到地上的补服,嘴角一瞥,想想还是过去帮他捡了起来。放到这个叔叔的身旁。这一放,可是有一件东西把她地眼光给吸引住了,凌啸那还没有脱掉的靴叶子里面,暗光闪烁。
凤儿初时还推推凌啸,想问问他,后来见他睡得鼾是鼾屁是屁。径自往里面一掏,却是凌啸出园子时候,在院门侍卫处领回来自己地一柄手铳。这个小丫头可兴奋了,拿着个将近尺把长的玩意玩得不亦乐乎。她的父亲本是京营的一个汉军武官,像这等精巧玩意,她虽没有见过,可那种鸟铳却是常见的,不仅偶去父亲营中玩耍见过。而且有时各家喜宴也见到当炮仗用的。要不是实在太沉了,凤儿只怕会笑咯咯地揣出去炫耀一番的,现在她却只能搬到桌子上,细细把玩了。
凌啸要是醒着地话,他一定会佩服这小凤儿地聪慧灵动的。
和京营的那些火绳鸟铳不同,这手铳是蒋菁菁送给凌啸和他的亲卫地,标准的燧发式手铳,不仅有击锤和扳机还有保险装置,只不过和后世手枪相比,它的保险很是简陋。在外面一小铁杠挡住扳机。凤儿打开枪柄下悬挂的两个小皮囊,很快就找到了火药和铅子,这个她会装,尽管她不会压实火药,但一股脑地倒点进去,还是会模仿的。等到咱们的小丫头又到靴叶子里面搜寻一番,就终于找到了带着脚臭气地通条,毕竟力气还小,也不会把发射药给捅炸了。
如果凌啸是醒着的话,他一定会大吃一惊,并大大感谢设计工匠给装上了保险。
因为,聪慧的凤儿,大半天观察良久之后,摸索一番,已经知道扣扳机了,谢天谢地的是,直到凌啸醒来,她也没能研究出保险的开启方式,尽管以她的聪明,那是迟早地事,但凌啸此刻忽然醒来了,避免了危险的走火事件,也避免了未来王熙凤,“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凌啸大汗淋漓地望着凤儿,哭笑不得,抢过手铳正要苦笑,忽地就记起来,自己是怎么醒的了,在床上一滚,掀开一屏百鸟朝凤的巨幅屏风,随着一声女子的惊叫,他顿时就傻眼了。
掀开巨大屏风,如果发现这两间房其实是通透套间还不令人吃惊的话,那么看到一个年轻美貌的女子刚刚搂起裙子再系裙带的时候,凌啸就不能不吃惊了!
人就是这样,有地时候,大的声音不能将人吵醒,但微小的、特殊的声音却有此良效——比如滴滴嗒嗒的水声,就很能刺激一个睡梦中却憋了尿的人。凌啸憋了尿,却被一阵滴水声给惊醒了,且弄得硬梆梆。
女子小解完毕,正在整理却忽地连屏风都翻倒了,若不是家教谨严、正好她又清仓完毕,相信她定会吓得失禁的。但她家教好,平仓毕,看到硬邦邦的闯入者,只有用惊叫表示自己的惊骇了。而当凤丫头也惊叫一声“小姑姑”的时候,凌啸也想惊叫一声,“上帝啊,我差零点一秒就可以看到薛姨妈地香臀了!是的,零点一秒。”
啪!一个耳光。
凌啸一想吐血,二想去敲景阳钟、擂登闻鼓。皇阿玛啊,我冤啊!
等凌啸苦笑着带了五个小指印的脸,出来院门的时候,本就很是郁闷惋惜的他,看到了三阿哥胤祉,忍不住火气直往上窜。日你妈妈,本来老子就和你有仇,你还敢这样,真是不知死活,你牛!
昏昏沉沉的老三,忽见凌啸出来,正要将快麻木的腰弯下,猛见凌啸眼中冒火,甚是不良地望着自己,万般不解他为何不欣赏自己这最恭敬的人?!回头一看,这才哭都哭不出来了,暗叫一声天不佑我!
原来这大半天过去了,被晒得晕乎乎的他,苦撑中根本就没有发觉日已偏西,原来的老四们站的树荫底下竟成了烈日炎炎!自己却是唯一一个偷荫的家伙!
看看四个弟弟们恭谨地弯腰见师傅,还一个个窃笑不已,老三一想吐血,二想去敲景阳钟、擂登闻鼓。皇阿玛啊,我冤啊!
傍晚时分,凌啸回到了自己府上。
随同他来的除了五位阿哥以外,还有康熙指定自己关押的曹家众人。胡涛押着曹家人从右侧门进到后园之中,这里就是以前软禁叶卡捷琳娜的地方,本是很为清雅的一处园中之园,不料竟成了专门的囚所。
曹家人却是喜不自禁,这里柳树成荫,窝竹丛翠,皱水池搪映楼阁,万花香醉熏山水,一点也不比曹家差,端的是囚禁胜地。正庆幸凌啸果然是如他自己所说的与曹家有缘,却不料一个哭得唏里哗啦的年轻女子快步迎了上来,一把扶住曹烦,悲声泣道,“大哥,你们,你们也被抓来了?老爷已经被他们送走了,呜呜,小妹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正是曹敏,她这一哭,众人想到全家前程茫茫,哪里还忍得住,一起抱头痛哭,夕阳晚霞里竟是悲悲切切。胡涛看着赫赫望族一落至此,也是有些黯然,心中堵得慌,正要说话,那曹家大公子一下子跪在他的面前,哀求道,“胡大人,求您向驸马爷禀明一件事情,那王小姐和凤儿不是我曹家之人,只是前来探亲的姻亲,求他老人家网开一面,放了出去吧。”
胡涛听完一楞,人却是他自己所抓来的,“凤仪楼”中的一声惊叫,到现在都是扑朔迷离,凌啸不想说,胡涛不敢问,那王小姐红着脸,还捂住凤儿不许多嘴。胡涛哪敢刻意向凌啸求证,只好先一股脑儿全带来再说。此刻知道弄错了,胡涛只好答应着问问驸马爷再说。可是曹敏却不依,楞是苦苦哀求胡涛现在就带她去求见凌啸。身为武者。胡涛甚是欣敬飒爽英姿的曹敏,也知道凌啸对她是别有好感,犹豫半晌,还是给她开了一道后门,领着她向前堂而来,看看凌啸此刻究竟有没有空。
可凌啸现在不仅没有空闲,而是头都大了,靠,今天可是中秋节。你们都不回去团聚,也得让我团聚团聚啊!
五个阿哥赖着不走,得留饭。进堂就见太子太傅王剡端坐堂中。据说是等了一下午,得留饭。王剡对面赫然在座的是九阿哥胤禟,据说也是秋水望穿,得留饭。后园中丫环刚来传信,说章彭贝勒府上的岳父岳母大舅子正在后面看望胖大小子,也得留饭。而明府上地管家也来传信,说明珠老相爷也携带了全家,正向这边赶来,一起欢度佳节。
见到这么多人都赶在这个时候上门。凌啸固然是烦扰不堪,那来拜访的六个阿哥和王剡其实也很失望地,满满一园子人,想和凌啸说什么话都是很难的。
胤禛呵呵一笑,“师傅,左右今日是良辰美景佳节。不如这样吧,我府上的福晋也是欣馨姐妹的嫂子,弘晖也时常想来拜见姑姑们,邬先生呢也甚是挂念师傅,不如我们就来个姑舅联乐,共度佳节吧。这样,等过几日德妃娘娘寿诞之际,也可以给她老人家说道说道。呵呵。”
几个兄弟一起攒眉暗骂老四无耻,就算你仗着是欣馨的同胞哥哥,也不能这样挤兑我们吧!***。就你是他大舅子?老子们都是!
胤祉也哈哈一笑,把双掌一拍赞道,“四弟真是好建议!呵呵,师傅,我的福晋也是常说惦记着世子的姑姑们,也没口子地挂记小外甥呢,呵呵,就一起叫来,同赏今日之小楼明月,也是天家之一大融融乐趣,就是皇阿玛知道了,也会高兴我们兄弟相亲,姑舅敦睦的。呵呵,四弟真是妙人。”
众弟弟一起点头轰然响应,除了老七提议还要赶紧叫来自己家中地戏班子外,人人都是称赞四阿哥,“妙人!”
凌啸气得是呵呵傻笑,还他妈妙人呢,老子这里快成为庙会了!
可他气归气,却毫无办法拒绝,这等事难道也拿师傅的架子训一顿?只好无奈地一招手,命蒋皆思立刻派人去各府上请人,心中却是把康熙的老娘骂了一千遍。妈地,现在你倒清静了,一干子心火热望的皇子们一股脑全甩给我去折腾,可问题是,现在好像是老子在被他们折腾呢!
倒是王剡,这往日只专心辅佐废太子的太子太傅,在苦心培养的太子轰然倒地之后,再没有一个人理会他。他也没有理由死皮赖脸留在这里,人家毕竟个个都是沾亲拉故的。但他就是不走,听着阿哥们一个个寻典故,讲笑话,谈诗论词,高谈阔论,或想要以才学打动凌啸,或想要以亲狎接近凌啸,王剡不禁苦笑一声,早知道今日,老夫我何必当初!
上任之初,作为同时兼有督责各皇子之责的太傅,王剡就对自己写下了“偏心专心”的座右铭。在他看来,胤礽乃是嫡长子,按照汉族传统,立嫡立长两条原则,是天经地义又岿然不动稳如泰山的,只要不是想要谋逆,再不肖不堪,也不会被废的。所以他要在诸位皇子中对胤礽偏心专心,任职以来,对胤礽地用心良苦,已经不能用“开小灶”来形容了,因为,他根本就没有给阿哥们开过“大灶”!
可是,尽管人憎狗嫌,他不得不来求凌啸,求凌啸给胤礽一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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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敏见堂上欢声笑语,人头攒动,心知难得有机会见凌啸了,登时就急得眼珠儿啪嗒啪嗒直落。若是一个本就娇滴滴的小姐,这样伤心流泪,倒还没什么,可偏偏是有女侠气质的曹敏如此,就别有一番我见犹怜。胡涛实在是看不过去,心中回想一下凌啸和曹敏之前的遇面情形,一冲动就要进去向凌啸禀报,刚一动脚,就发现胳膊被人拉住。一回头,却是对他微微摇头的弟弟胡骏。
胡骏对曹敏赧颜一笑。扯了哥哥走开几步,正色道,“哥哥,恐怕你最好是不要拿曹家的事情去烦爷地好。这里面水很深很深,我们爷要是涉足进去,弄不好会肇祸的。”
“什么?!”
早上,奉了凌啸地命令,胡骏去办了两件差事,其中一件就是找李德全。打听曹寅和穆子曛被抄家之事。令胡骏大为吃惊的是,这个案子没有罪名,一切都是康熙以诏狱的形式。自行口颁圣旨抄家的,上书房不知道,刑部大理寺都察院这三司也不知情,就连兵部,现在还不知道九门提督换人之事呢!
胡涛骇然一惊,如果是这样,那凌啸的确不宜涉足其中,这种事情讲究有的放矢,针对罪名去为其开脱。可如今却是连罪名都没有,怎么开脱?!
正想回头跟曹敏致歉,两兄弟却大吃一惊,暗暗叫苦。曹敏已经自己走到了大堂口上,向凌啸盈盈行去!
猛见一女子出现在堂口之上,几乎是所有的阿哥都楞住了。齐声叫了一声,“敏小姐?”不过,等到大家都发现自己在这种场合如此称呼一个包衣奴才的女儿,有些不合时宜地时候,刚想改换称呼,却发现凌啸已经笑了起来。
曹家作为皇帝地家奴,不是唯一的一家,但绝对是最左右逢源的一家,这一点从几个皇子都认识曹敏就可以得知。
和海关总督魏东亭不同,曹家不仅有大把大把地钱财。还有诗书传家的士大夫背景,加上奉命笼络江南士林,这一点就是很能契合皇子们招揽门人清客幕僚的需要!而更让人不可小觑的是,曹家还是皇上监视江南的桥头堡,不仅江南财富之地的一举一动,他曹家了如指掌,手上的江南侦知处力量,还是皇子们都心动的资源。
无论是夺嫡出发,还是自保所需,或是应急用钱,曹家定是阿哥们都明白的首选对象,刻意笼络之下,明明是奴才女婢身份地曹敏,都成为了“敏小姐”!偏生曹寅这人没有刚性,谁的船都踏,这满朝的皇子阿哥中,恐怕也只有老四和他关系不好,这才在最后为命运所作弄,偏偏是一直嫉妒得眼睛冒火的老四当了雍正帝,到最后连老十三都保不住他们曹家。可叹可叹。
不过今时不比往日,太子之位空空高悬,康熙帝又立志玩什么完美太子养成,命凌啸全力忽悠诸阿哥,曹家再深涉其中,最后就会成为阿哥们血雨腥风争斗中的牺牲品,还不如现在就抄家软禁,免得皇帝保母家落得个更惨下场,倒也未尝不是老康的人情味!
老康,I服了YOU!玩个什么菩萨心肠,都玩得这么样深不可测,还“佯怒”地对我说什么“什么都不要问,朕不想说!”哼!你不说,我就猜不出来?
曹敏眼晴红红,也不管阿哥们,万福罢盯着凌啸道,“驸马爷可还曾记得,你说对我曹家颇有好感地,可造化弄人,奉旨抄家的偏偏就是驸马爷。曹敏不敢求您为我家向皇上求情,但还请驸马爷告知,我父亲他到底被关在什么地方?是天牢么?”
侠女都不抱拳了,可见是心急如焚,但凌啸怎么敢说破康熙的苦心,这可是涉及到他和康熙忽悠的机密之事,要是被其他智计高深之人所猜出,凌啸立刻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凌啸瞬间颇难措辞,微微歉意犹豫,却听蒋皆思快步上来禀报。
“爷,府门外有一个书生,自称是曹家小姐的未婚夫,大闹着说要陪那曹家人一起坐牢呢!”
赫!好一个痴情种子!难道是黛玉之父的这般长情基因,才最后使得黛玉郁郁不得脱情海?!凌啸心中这样感叹,面色却是一苦,《红楼梦》没了,曹敏的心也会随那秦如海而去的。
六个阿哥却是齐齐在心中忖道,“看师傅这般模样,难道是喜欢江湖女子的类型不成?好!不怕你多爱,就怕你不爱!既然如此,老子明天派人去峨嵋派、恒山派,凡是有女弟子地门派、管她是不是尼姑、管它坑蒙拐骗抢,也要好好搜罗几个献与师傅!”
有了一个痴情种子要陪曹敏坐牢,凌啸既为曹敏高兴,也微微有些失落。等一直闹到子时的赏月欢会结束,他都没能撇开这种郁郁的情绪,要不是他白天已经睡过一觉,此刻的他恐怕是想倒头大睡的。
计划好的和老明珠剖析朝局,也因为实在太晚而不能进行,凌啸送走众人,一回首,却看到王剡仍然不肯走,端着一壶浓酽酽的苦茶猛喝,瞪着熬得通红的眼睛苦等和自己一晤。尊老爱幼也是光荣传统,凌啸怎么好意思赶走他,左右是睡不着,也就把王剡请到书房中夜谈。
王剡的来意很简单,“驸马爷,老夫不求别的,只求驸马爷给二爷一个机会,既然他是被人魇镇才疯迷的,还望驸马爷也让他在您案下习学。二爷已经够可怜了,被人陷害还不说,如今深陷身陷(?)囹圄,连改过自新的机会都没有!求您给皇上说说,让二爷也出来,皇子们各凭才华德行,博取百官的举荐,这个机会应该是人人平等的,您说可成?”
若是按照凌啸的想法,胤礽这厮的最好下场就是送到黛宁面前,任由黛宁手起刀落阉了他,可惜的是,这容不得凌啸作主。看眼前的王剡深受打击,已经是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凌啸也不好泼熄他的热望,笑道,“王师傅,你是凌啸的前辈,这等事情你也知道,我们都是不好插嘴的,这样可成,你上折子去求皇上,万一皇上问起来,我决不反对就是了。”
事情到了这个份上,王剡起身拜谢。却还是不走,忽地直楞楞说了一句,弄得凌啸兴趣大生。“王剡已是油尽灯枯。也对得起二爷了。倒是驸马爷前程远大,来日方长。今日给我这一承诺,王剡有一肺腑之言,不吐不快,聊为报谢之言。驸马爷,你册封太子太师。奉旨督考诸位阿哥爷,可一定要吸取我和曹家的教训啊!”
“哦?来人,给王师傅上茶!”
王剡却是一摆手谢绝了,起身笑道,“我是认定一个死不撒手,赢面儿实在太小,但我有全忠护身。任何人都挑不出刺来。曹寅却是广结善缘,最后落得了一个广种薄收,即使是和他投椽的最后有份东宫,也不会感激他!你刚才也看见了,没有一个人想到要帮他求情吧。驸马爷参透此结,至于如何教导阿哥们,都不是重点了。”
说罢一拱手,王剡飘然而去,留下凌啸大为苦恼,这时代人人都是费尽心机。可自己却是惹上了最大的麻烦。
王剡说的很有道理,却对凌啸毫无帮助,他不是教导皇子们,是要忽悠皇子们,难度比挑几个优秀地来辅佐大得不是一星半点!皇子们的争储之心,旺得就像是烈火,才第一天,就让凌啸见识到厉害了。更何况,看康熙的那种进度,今年选美,最早也要到明年生娃,假使他到十八岁才学大成,就是整整一十九年。
天啊!竟然要老子帮他忽悠如狼似虎地儿子们,还一忽悠就是至少一十九年!先不说这些精明得像兔子地家伙们会不会中途看穿,就算最后成功了,这干心狠手辣的家伙们发现自己骗了他们,还不天天刺客、日日毒酒、时时冷箭地伺候自己啊?!
这般康熙交(教)出来地厉害角色,对付一个都有难度,何况是所有阿哥!想到到时候这般阿哥们看自己的眼神,凌啸就会不寒而粟!康熙,我顶你个肺,你到底看中了我什么地方?像我这样泯然众人的家伙,你为何偏偏把这个光荣的任务交给我?!
更为烦恼的是,就算邬思道、顾贞观、戴名世、明珠全部聚集在这里给他出主意,凌啸也不能把这个话题拿出来讨论,这可是上不可告父母,下不可告妻子,天知地知康熙自己知地绝密之事!即便自己想撒手不干,康熙也定很难放过自己这知情之人的,现在和康熙直接对阵,输的定是自己,还是输得很惨的那种!
日,二十年,莫说是搞什么发展科技,改革政治,振兴教育,连保命都难呢。看来还是得要老老实实地研究一下计划了,一个长达二十年的计划了!
忧心忡忡的凌啸回到卧房的时候,妻子们都看出来他地郁郁寡欢。
欣馨和小依待产在即,能安慰凌啸的只有雅茹姐妹。芩儿却阻止了雅茹的上前,她还不知道男人心忧时候需要什么,身为姐姐,芩儿可不想让雅茹碰壁。饱含母性的笑容,让凌啸倍觉亲切,像是一个飘荡已久的浪子,回到温馨的港湾。当芩儿打来的扇划起香风的时候,闭着眼的凌啸闻到了一股奶味,睁眼一瞧,涨勃勃颤巍巍却白皙的乳头就在眼前。对忽悠事倍感无助地凌啸一把楼住芩儿,贴在胸乳间哭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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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洗漱,出院门。
享足母爱情抚的凌啸,心情好了许多,但是,神清气爽的他,一出院门就看到了六位阿哥的笑脸相迎,心境立刻烦躁无比,恨不得往这六个家伙的脸上一人赏一拳。尤其是当三阿哥谄笑问候“师傅早,昨晚睡得可好”的时候,凌啸真想飞起一腿,踹死康熙硬塞给自己的这干皇子们!
“想,睡得不错,像是一个婴儿一样!”
胤禟做出恶心的羡慕状,笑道,“那我们就放心了,师缚能像婴儿一样安睡,看来有返老还童的吉兆!”众兄弟全部点头,却把凌啸气得要死,靠,老子难道能够告诉你们,老子像婴儿一样,吃完了睡,睡完了哭?!都是你们这干丘八,折腾得康熙受不了了,都塞给老子,好,今天我不折腾你们出气。我也就不是凌啸了!
五阿哥很是配合,恭恭敬敬地问道,“师傅。皇阿玛请您教导我们。我们很想知道,您今天想要我们学什么?以后又考较些什么?”
凌啸嘎嘎一笑。把手一挥道,“你们身为阿哥,乃是金枝玉叶,当先学两样!都是国之大事!”
胤禛胤禟两个阴人一听凌啸的笑声,就觉不妥。心中警惕顿生,但还没等他们问,凌啸就招手叫来胡涛,“把几位爷们请到通州军营,参加晨操。”胡涛看看凌啸的脸色,甚是干练把手一伸,请六位阿哥出发。弄得六人满肚子的狐疑,可听说凌啸让他们进军营,还是天下闻名的勤王军军营,顿时都有些期待,甚至还开始寄望于皇子和将领间可以碰出火花来。
可惜的是,等他们快马加鞭赶到四十里外地通州大营,半晌都没有见到凌啸的人影,倒是胡涛进帐催促道,“各位爷,驸马爷说让你们参加晨操。现在军中各营都快要集结完毕了,你们是不是加入啊?”
想想自己都是精于骑射的阿哥,六人一咬牙,不就是晨操吗?爷们也是马上混地,谁怕谁来着!当即一个个像大营中绿营索了全副行头,在万众瞩目之下,背了最大地硬弓,穿了最重的铁甲,昂然纵马直入操场,竟是脸也不红地挑了最前面地位置,一溜儿驻马站好,看着曾经有过几面之缘的黄浩和周文渊,等候他们的发令。
胤祉正值骨密架实的青壮年时期,恰是如日中天的颠峰状态,睃一眼看着他瞠目结舌地将领们,拍拍自己的重皑巨弓,笑道,“别看我文质彬彬,就当我不会骑不会射!每每读到太祖爷有百斤重甲精奇,呵呵,我可是深思不已的!来吧,我还行的!”
他的这番赳赳壮言,激得皇子们个个挺胸收腹,全然不顾黄浩和周文渊的精(惊)奇,也不顾胡涛颇觉担心的问话,“各位爷,我军是按照用时地名次供应饭菜的,你们从绿营借来的这装备可不太好……”
胤祺年纪虽轻却很是善骑射,看着三哥发飙,嘿然冷笑,一口打断了胡涛的话,“胡大人,你这不是瞧不起我们的骑射功夫吗?等着给我们谁好饭菜……”。
黄浩见他们这般模样,也懒得再说,把帅旗一挥,“正北四十里,出发!”一声令下,蒙蒙烟尘,啪啪鞭响,呜呜号角,咚咚蹄声,咧咧旌旗,万余精甲穿辕而出,向目的地飞驰而去。
风驰电掣之下,阿哥们毕竟只算是能上马能骑而已,哪能还真的超得过整日浸淫马上的勤王军?不到五六里,就见到兵士们一个个嗖嗖地超越过去,留下一阵漫天的沙尘,咳呛的这群爷们面色发乌,却兀自死撑,加紧打马追赶。好在前面领阵地黄浩,顾念这些阿哥,不敢把速度放得太快,这才为他们稍微留了一点面子,没有掉到最后。
不过要是黄浩听到了胤祉的话,他定然会后悔给他们脸的。
“呵呵,真是弄不懂,勤王军竟是这样处处胜利的,明显不合兵法嘛,你黄浩这样拼了老命的纵马狂奔,难道忘记了还要回程?要知道,节约马力也是一门学问啊!连那床上作战,也是有顶有抽的,要不然等一下咱们这箭怎么射啊?!”
众阿哥轰然大笑,但迅即大为吃惊地望着前面已经回程的先头队伍,一个个茫然相对。这些家伙们不是顶完了不抽的,可是他们抽的方式却让六位爷大吃一惊,有马部骑,这不是在抽风吗!勤王军士兵们竟是一个个拽着马尾巴,跟在马屁股后面疯跑,竟是马也发疯人也发狂,丝毫不比缓马而行慢多少。
看看身上穿着的重皑、背着的大弓,皇子们脸都绿了,日,难道这年头不兴人骑马了?!
忽见黄浩也回程了,胤祉吼道,“黄大人,就连骁骑营的骑射训练也不是这么干的!你是不是在耍我们啊!”
黄浩一溜烟跑了过去,远远的喊冤声音传来,“我没说是骑射训练了?
将士们都出营晨操去了,凌啸而后也赶到了军营之中,不过,这一次,他不是来看三四五七和皇十二子这六位阿哥的糗相的,摆手令胡骏为他警戒,凌啸一躬身进到帅帐后三百亲兵和大内侍卫共同看守的一间瓦房。
胤礽眯着眼睛看向光亮中的来人,半天方看清楚竟是凌啸,顿时一种无言的况味涌上心头。曾经见自已需要行礼,行千礼还是跪拜礼还要看自己心情的凌啸,此刻却倨傲而立,正口中“嘬嘬嘬”地貌似同情,实为嘲讽地惊叹,而落草即为千岁爷的自己,此刻却只能够满身擦满蛇油,一身燎泡地蹲在墙角边。无常命运鼓捣出的身份骤变,让这个昔日太子实在是难以接受,要不是咬舌太疼,撞墙太昏,他真是死的心都有了!他还记得前晚园子中兄弟们恭恭敬敬地向凌啸行礼,口称“师傅”,可是只要一想起凌啸是太子太师,他就对前两个字心如刀割。
“你是来看我的下场的吗?哼!”康熙的儿子都不缺乏傲气。
凌啸却不答话,真的就那么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看着他,胤礽却是羞愤有加,“你要是再像看猴子一样地瞄你家二爷,我马上咬舌自尽,看你如何像皇阿玛交代!”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他竟是张开嘴巴将舌头搁在牙齿见,示威似的对凌啸一仰首,挑衅地夹了夹舌头!
“呵呵。”凌啸却是笑出了声,这个sb落到了今天的这个田地,恐怕就只有仗着自己是康熙的种来威胁自己了,何尝不是一种可悲?他就算要死,维护的也不是他本身的尊严,而是康熙的,“我是来告诉二爷。昨晚王剡到我府中求过我一件事。”
胤礽一楞脱口而出,“什么事?”
等听凌啸笑眯眯地讲完昨晚事,废太子彻底没了脾气,竟然不顾自己的伤痛,猛地一下匍匐在地上,磕头道,“胤礽无礼,师傅莫怪!”见凌啸连连摆手不受。竟是在地上追着磕头不已,连凌啸都怀疑这家伙是不是要把以前自己磕地头全部还回来。
“罢罢罢!”看到这个天家贵胃这般尊师重道,凌啸不敢胡闹下去了,怒道,“我今天来,是给你一个机会的,并不是答应了为你求情!你再这样的话,我答应王剡的事情。也就此拉倒!”
胤礽很是委屈,但不敢再尊师重道下去了,惴惴不安地问道,“那大人你要我做什么?”
凌啸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眼睛放着光问道,“告诉我!你闯进钟萃宫的前后的所有事情,都全部告诉我!每一个细节,从你坏事前两天早上开始!”
刷地一下。胤礽的脸变得通红,一半是羞的,一半是怒地,“你竟忽悠我?!”
胤礽却不是再责怪凌啸,他分明记得皇阿玛曾告诉他,除了武丹之外,知情的太监宫女已经全部杀死。现在居然又跑出了一个人,来要他回忆讲述当日之事!看看凌啸丝毫不为所动,甚至还拿起桌上的一个鼻烟壶慢慢端详,胤礽彻底地失了方寸。富丽堂皇的毓庆宫,万众敬仰的太子位,在他的眼前晃悠,竟是那样的诱惑。即使是以前他总嗤之以鼻的闲散宗室,那种地位也让他羡慕,要知道,自古以来,废太子基本上就是一个死啊!
睃了凌啸一眼,失去了身份光环地胤礽,咽下一口唾沫,用白得不能再白的白话说道“早上起来,我掀开被子,翻身上马。摸摸觉得实在太过坚挺,一点都没有那种温柔软软的感觉,立刻就没了兴致,就叫她为我吹吹……”
凌啸猛一下站了起来,大惊道,“什么,你是前一晚就睡在了钟萃宫?!你胆子真不小!”
“我说的是太子妃!”胤礽一楞,抗议道,“这件事是有联系的,你要想听呢,就凑得这么近,站得这么直,我才好说的清清爽爽啊!”
**,这还叫说得清清爽爽啊!无语的凌啸只好一摆手,听他说下去。
“这事情地联系就在于,实话告诉你,我之前喜欢石氏这样大我几岁有风情的,直到半年前我看见密妃给十五弟喂奶,我就一点都不喜欢风情,只喜欢风韵了!当时我就上前也叫她一声额娘,这么给她这贱人面子,她居然不肯给我一口奶水!”胤礽越说越气,涨红了脸,狂性再次有些爆发起来,让凌啸很怀疑,历史上的胤礽是不是在强大的压力之下,本来就患有间隙性精神病,从人性的角度上来讲,也很有可能的。
“所以,太子妃给我伺寝,我却很久都不得其味,可是密妃是皇阿玛的女人,我当然知道谨守这一点地!关于这事情,上次审讯,我也向皇阿玛坦白过了,不信你可以去问皇阿玛!后来我就以为是自己出了问题,也私底下找太医叶城配了几次药,很好使。但是接连几天他给我的药,却是半点无效。一怒之下,我下了朝会就去找他,他马上就给我吃了一粒,说是什么有延迟效果,保管我回到毓庆宫可以狂风暴雨。”
“谁知道还没有走到,就被一个小太监拦住,说皇上在钟萃宫急召我进谏。当时我就急了,药性已经有些显现出来,怕忍不住被皇上看出端倪,要是一顿臭骂被奴才们听到,传出去给其他阿哥们听到可不好,所以我赶走了门口的太监宫女。谁知道进去之后,皇上根本就不在,殿中只有个宫女,也早就吓傻了地望着密妃,密妃半边衣衫都扯开了,露出雪白的胸乳,正张腿抱着堂柱子上下摩挲呢!我的血一下子就冲上了头,所以毫不犹豫就扑上去,掐死官女,哗哗啦啦一扯……”。
凌啸大吃一惊,“我爱一条柴?!”
胤礽邪邪一笑,还要旁若无人地讲下去,这厮真的有间歇神经病,一谈到女人就什么都忘了,难道这就是因为破身早、压力大引起的?见他连死人都不放过,还要细细描述,凌啸赶紧拧眉喝道,“够了!好好给我反省,刺破手指头抄一份正楷地《孝经》,改日我代呈给皇上!”
凌啸摆手出了这瓦房,心中满是骇然,这是一个局。前面虽是留了一些破绽,但都是故意要人看出来的,但凌啸却看出了两样没人注意的两点。
废太子服的药是有延时性的,密妃服用的却是传说中强横劲霸的“我爱一条柴”!问题就来了,叶城只是针灸高手和外科能手,类似这种用药却是专攻内科的医官方才精通,叶城难道还会精湛到计算出延迟效果不成?!几个月前叶城就给太子配药,那他的药由何而来?还有,康熙说十五阿哥是特旨给密妃所养的,废太子却说只有宫女和密妃。那么当时十五阿哥呢?那么小不用上宗学,怎么出去得这么巧?谁把他领出去地?
他本来对这件事并不想插手的,无奈现在的问题是,凌啸自己不能任由自己不闻不问。来的路上,胡骏告诉他,李德全透露,叶城在宫中被凌迟的时候,他们所有用名分的太监和太医,全被康熙赶去观刑,说是要警醒,可李德全回忆说,前前后后都只有叶城一个人被杀,没有看到他的眷属。那么,曾经对自己有救命之恩的叶斌和小萍,到哪里去了呢?
有恩不报枉为人!是凌啸的原则。
有可能威胁自己,那就是凌啸更不能容忍的!
要真说是八阿哥指示老十干的这件事,凌啸有些不信,昨晚老九塞给自己的老八拜帖上,赫然入目就是四个字,“容我洗冤”!
领教过老八阴谋模式的凌啸知道,这种阴谋老八有能力使得出来,但他的性子里面不会这么疯狂!他更喜欢那种小小一推便寰宇变色,且即使败露也无伤大雅的小伎俩。因为,这种陷害太子去强暴母妃的阴谋一旦败露,他老八就会立刻死无葬身之地,看看可怜的老十被康熙活活掐死,就知道严重性了。很多方面都处在领先位置上的老八,是不会这样铤而走险的!
可更让凌啸直觉不妥的是,无论何种阴谋,都有目的。结果却是康熙令自己当太子太师忽悠众皇子,这显然不是幕后指使者满意的结果,那么,接下来他们要对付的,很可能就是横空而出的自己,不挖出潜在的敌人,怎么能让凌啸高枕无忧?!
刚刚命胡骏去调查叶城旧宅的邻居,询问叶斌和小萍的下落,并弄回太医院详细的医官名单,凌啸就听到辕门外蹄声震天,出去晨操的勤王军回来了。
黄浩和周文渊驻足望了辕门外半晌,都不见六位阿哥的影子,无奈地请示凌啸,“爷,那六位阿哥爷,不是我们勤王军的人,您说要是他们垫了底,是不是按照我军军规,吃腌菜喝稀饭?”
心中刚刚对幕后阴谋一肚子火的凌啸,哪里有好脸色给这些怀疑对象,当即发了火。
“一日之际在于晨,晨操都疲软,还操个屁!给老子饿着!”
军令如山,勤王军铁律之下,没有人敢给这六位当今贵胃一口饭吃,筋疲力尽蹭到军营的他们,应证了那句话,是人三分火,何况皇阿哥!他们六人端坐营帐之中,越想越气,转觉悲呛难忍,都觉得自己受了臣子的虐待,一股无名火气被饥火一衬,更是不可遏制。
胤祉听到外间操场上又响起了练兵声,拧着眉头自言自语道,“唉,我立志于文史以盛家国,今日也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做蓬莱文章建安骨!我辈书生混迹军旅,终究是不行的。”
此言一出,却久久无人答腔,死一般寂静,连呼吸声都听不到了。
蓬莱文章指的是汉代藏书丰富,也可以代指一朝盛世,建按骨指的是曹操父子风骨才华,却是取代汉朝末世的亢歌。老三此时此地把这句话拿出来,任谁都知道是在暗骂凌啸就是一个曹操,拥重兵、干废立、虐皇裔。在座的阿哥全是南书房硕儒们调教出来的,都是那经史子集信手拈来之辈,三哥话一出口,大家就都知道他要放什么屁,可这屁放得未免太过于骇人听闻了,要是传了出去,莫说康熙脸上挂不住,那凌啸不死,他老三可就很有不妥。
老三是饱读诗书的人,也心思伶俐,一句话脱口而出,见毫无反应,环首一顾,这才发现,自己习惯了煽风点火,可惜自己忘记了,炮仗老十不在,火不仅没有点出去。还有可能烧着自己的危险,这些弟弟们要是哪个存了讨好凌啸的心思,告诉了他,要是被凌啸闹到康熙御前,只怕是马上就大祸临头。正在那里面色苍白着脸,四阿哥忽然捂住肚子起身,叫道。“我肚子好疼。懊~不行了,出恭。”
顷刻间,竟是五个弟弟花样百出,全都跑了出去。胤祉大骇,生怕他们去向凌啸告状,追出门口。却见弟弟们方向不一,有地向帅帐边跑,有的向行辕门处跑,一时间他根本就不知道追谁,追上去又说什么好,登时就傻楞在那里,心中悔恨惊惧交加,狠狠地甩了自己一个耳光。“混账东西,陈梦雷屡次警告你,不是急智临场挥发人。不可明刀明枪算计人,你怎么就忘记了呢!”
不一会儿,凌啸的亲兵来传所有阿哥入帅帐,老三这才强迫自己收敛慌张,赶去见“不学无术”瞎折腾的师傅。比起老三的博学却不知临机来,老四相比要恬静得多,走向凌啸帅帐的时候,他就想好了说辞,这使得他面对凌啸的时候。和其它几个弟弟地怨气不同,显得十分的从容用心。
“师傅,胤禛今日亲身体验了军中的晨操,感触良多,这才真正了解了师博所说的何为国之大事。兵者,国之大事也,兵凶战危,故治国者需知兵,亦需避免战事的爆发。勤王军如此苦练,是为了摄敌于国门之外。镇奸于九州之内,受侵而御之,遇乱而弹之,时时不可稍疏。您觉得对吗?”
凌啸看着老四,再看看刚才进来面色不豫的其它阿哥,心中感叹,妈地,老子只是想折腾你们出气,以报昨日被你们折腾之仇,想不到你竟然能说得出这么多,偏生都能搭上边,还控制得毫无火气,难怪老四你能得江山,不管是夺位还是顺承,态度决定命运这句话,的确是其中的正理。
他轻敲桌案,点头道,“四阿哥,你的确是见识不凡,能够理论结合实际,一叶落而知秋,眼光独到却又心有社稷黎民,果然如皇、黄老之祖老子所言,恬淡世事貌似无为者,乃假无为,真有为也!”
凌啸的这微微一个改口的“皇”字,任谁都猜得出他本来是想说皇阿玛说的,评价之高,让其余五位阿哥心中一凛,齐刷刷的眼光全扫向了胤禛,那里面可都是不乏嫉妒和腹诽地。四阿哥一听,初时心中暴喜,忽觉众兄弟的不良眼光,这才猛地一身冷汗,凌啸你把我捧得这么高、竖得这么明,已经是众矢之的,你这不是害我吗!咱们郎舅之间,你夸我俊,可以偷偷说啊!
小样!谁教你这么阿谀地,老子是草根出身,最见不得别人给屁我吃,下次再这样,老子还要把你是佟皇后抚养的事大谈特谈,看你怕不怕!
“好了,除了四阿哥刚才所言之外,本师傅还要告诉你们的是,没有强健的体魄,就无法但当大任,一天到晚病泱泱的,谁敢给事情你们做?那岂不是误事又误人!今天全都回去,从明天开始,你们需要随勤王军一起苦练,半月之内,若是谁依然落在了晨操的最后,就别怪我送他一块大匾。”
众阿哥一听还要搞半个月,吓得全是一哆嗦,唯有老九还算胆大,问道,“师傅,是什么匾?”凌啸哈哈一笑,“觉罗病夫!不满意的话,换成宗室病夫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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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偏西了,胤禛才怏怏打马而回,出门时候的那种期待兴致已经不见踪影,不仅自己腰酸背痛饥肠辘辘,还成为了其余几个阿哥们的嫉妒对象,甚是不妥。愁肠百结地一进府门,看见戴铎在影壁前等候,神色颇为焦虑,胤禛颓然道,“什么事?我!你先别说,爷我知道准没好事,先给我弄一桌小菜饭到枫晚亭去,等我吃完了饭,再禀报!”
一筷子夹起了四块鹿精肉,塞在口中猛扒三筷子米饭,胤禛地这个吃相吓倒了邬思道和戴铎,大家都不知道,平日里讲究细嚼慢咽的四爷,今天怎么就像是饿死鬼托生,塞得满腮帮子鼓鼓的大吃猛嚼?!
诧异间,就见胤禛风卷残云地把小菜饭干得精光,然后在众人的瞠目结舌之中。打了一个响响的饱嗝,摸着肚子叹道,“上次我和老十三理论食欲不振,他竟是一句话把我哽得要死,今日看来,吃不得是没饿,睡不得是没熬。真是至理名言啊!我今日被凌啸这一顿好饿,不瞒你们说,路上出军营,我看见了西瓜田,一抹身上没有带银子,还偷了一个呢!呵呵。真他妈地甜啊。”
戴铎一惊,凌啸竟敢不给四爷饭吃!刚要问个究竟,却听邬思道眼睛一亮,紧紧追问上午的情形。等老四讲完,戴铎禁不住大为生气,“凌啸还真的把自己当成了姑爷么,就算是授业所需,也不该这般糟践四爷。起码也不能一视同仁啊!”邬思道却架起拐仗,起身望着外间开始偶有落下的树叶,大惑不解道。“凌啸竟然要皇阿哥们全部军训半月,为什么呢?”
胤禛笑道,“他说得很有道理,没有好身子骨,什么事情都干不成。难道先生不认同?”
邬思道无言苦笑一下,皇子们身在凌啸的案下,所谓关心则乱,竟是没有看出来,皇子们只要中上地体魄。无病无灾善于养生,就足够担负起皇储之责,又不是将军战士,要那般苦练干什么?刚想和胤禛细细探究一番,却见胤禛揉腿皱眉道,“上当了今天,三十斤盔甲十斤弓,可怜我像是一个骡子一般,楞是背在身上跑了四十里路,快要累垮了。戴铎,有什么事情要禀报,快点说,我估计今天是要好好睡上六个时辰了!”
要睡六个时辰?!邬思道猛地明白过来,凌啸强势进逼,甚至威胁搞个什么病夫的牌匾,这是下定决心要累着这般爷们,要累得他们回家倒头就睡,累得他们没有心思去搞些小动作!问题是,凌啸遇到了什么事,又要防着谁?
戴铎却是无言做出一个请地姿势,粘杆处的差事是不好当着邬思道说的。两人向邬思道一拱手,正要出去,忽见管家高福狂奔而来,禀报道,“四爷,稀客上了门,驸马爷凌啸在外面拜帖求见呢?”
胤禛等都是一惊,还真是稀客呢!凌啸自进京以来,这雍和宫他从来就没有来过,今日忽地上门,有何贵干?
老四一个嘴巴甩在高福儿脸上,怒道,“说话用词给我谨慎点,师傅莅临,不叫求见,去!开中门放炮迎接!”
凌啸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这个雍和宫他不是没来过,只不过是在后世,他来过这个真的改成了喇嘛庙一样的雍和宫。凌啸无心观察府邸形制地古今变化,见到胤禛的第一句话,就让胤禛大为窘迫,“邬先生曾经去湖北,送来一张纤毫毕现的人物画像,凌啸想知道,四阿哥是从哪里得到的?!”
那时候,老四派邬思道去武昌和自已讲和,拿出的交换筹码,就是一张百元人民币,八张之中,康熙已经得到七张,自己烧掉的那张,就是老四给的,源头却绝对是叶斌和小萍!
今时不同往日,胤禛遣走下人,恭敬地回答道,“那是门人叶城献给我的宝贝,至于他是有何而得,我可就真地不知道了。”
凌啸瞳孔猛缩,你会不知道!一个屁大又不顶事的太医,以你老四收门人宁滥毋缺的性子,会把他收为门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收他就是为了了解我凌啸!如今叶斌父女踪迹全无,又事涉背后一股大阴谋势力,这其中若说没有关系,打死凌啸都不信。
“从哪里得到地?!”凌啸手扣茶杯,盯着老四沉声重复,显见是要一言不合即端茶辞去的做派,可见他现在很生气。
师傅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但这事情涉及到以前的恩怨,胤禛本不想承认,却被凌啸如此强势给吓住了,康熙究竟怎么样处理储君事,还没有一个明确的制度,现在的太子太师,可谓是死死操纵了自己的命运,要是凌啸不爽,前程堪忧。一霎那间,老四心中已是百转千回了半天,终于作出了决定,一定要让师傅爽!
“听说,是叶城的侄女叫什么小萍的物品,叶城后来索来给了我,我又千里迢迢送给了师傅!”
凌啸点点头,问道,“那小萍现在何处?!”
胤禛这下子生气了,你爽一下就行了,还要爽?!
“驸马爷!可还记得邬某乎?不知道那小萍是何等人物,竟让你这般着紧?”看到胤禛碍难的模样,邬思道荷拐而出,他在四阿哥府上已有时日,粘杆处的秘密他虽不清楚,但绝对是猜得到一些,那人物画是他亲手送到武昌的,其中原委,也知晓一点,可这事情四阿哥要是承认了,却绝对是有害无益,当然要出来缓和一下。
凌啸笑了,“原来是静仁先生,昨晚凌啸客人众多,未能再向先生请教星相之学,呵呵,实在抱歉。不过,小萍父女乃是于我有救命恩情的人,如今叶城被凌迟,却不见了他们父女,我的属下查问邻居后,回报说三月前就忽然回乡了,当时叶城还准备报官的,后来才说是回了信阳。我实在忧心,所以想来问一下她现在何处。”
胤禛和邬思道一起大惊失色,愕然问道,“难道叶城不是触怒太后被充军喜拔你牙?!”他们并不知道叶城被凌迟一事,对于一个已经再没多少利用价值的门人,他们都没有太在意,宫中传来的消息是叶城充军了,这种事情平常之极,今日一听竟是如同睛天霹雳,宫闱间事情大多难窥管豹,何况是侦知处亲办的案子!李德全会告诉凌啸,是因为凌啸有心询问,老四全然没有放在心上,当然就无从得知了。
凌啸冷笑一声,却也不讲,只是看着老四不言声。这一来,四阿哥马上心中发毛起来,自己的门人被凌迟处死,要知道凌迟是谋逆大罪方能享受的,自己会不会被牵连其中?!想到骇人之处。他再也坐不住了,起身向凌啸一躬身,“请师傅告知详细,胤禛感激不尽。”
“与其要我告知你详细,不如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总之,我们是扯不掉的郎舅,事关叶城的,我都有兴趣,其它地事情。我全没有兴趣!”
凌啸高深莫测的回答,竟是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要不是他还暗示了不追究其它私密,老四真想找个地方去撞墙,自己一向是号称消息灵通的,却危险临头毫不知情,这多么恐怖!兄弟们。你们这样子陷害我,太黑了吧!
被这个消息吓晕了的老四,只好一五一十地把关于叶城的事情讲了出来,但却是非常简单。毫无太多的瓜葛。叶城和凌啸联袂给太后治病,又是老相识,粘杆处当然要留心,收为门人之后。很快就套出了话。凌啸是在信阳被他的侄子所救,侄孙女手上还有凌啸的谢礼呢,就这样,完整无缺的人民币落到了老四的手上。之后,没有利用价值地叶城,再也没有人管他,只是挂着一个四阿哥门人的名罢了。倒是论到医术,那叶斌的似乎更胜一筹,还曾经被四福晋招来看过几次论。而小萍,本来是要征到府中当丫环的,不过,三个月前,才在后院中给侧福晋们伺候了几天,就因为资质不佳,被开革了,再无人去理会了。
丫环?是既当丫环,也当粘杆处等待训练的奸细吧,不然当个丫环还要屁的资质!凌啸根本就不用派人去信阳。就知道百分百他们不可能回乡了。叶城被人利用给太子配CY,显见就是被人胁迫,他一个孤老,就只有那叶斌和小萍可以成为被要挟的筹码,否则,像这种罪责,他个屁大地太医哪来这么大的胆子!
凌啸听完,看胤禛的神色,似乎不像是说谎,禁不住拧眉苦思,全不管胤禛的焦虑。这事情地源头,应该还是在老四的府上,想那叶斌父女进京,接触的人甚为有限,还进了雍和宫当什么丫环,和外人一无仇二无怨的,别人怎么会想到他地头上!
邬思道关怀地望着凌啸,却一点都帮不上忙,心中微觉歉疚,忽地一个念头涌起,竟是和凌啸一个思路,问道,“四爷,那小萍在府中是在何处当差,因何被革出府?”
“年氏……!”胤禛随口答道,忽地却意识到什么,一下子惊得站起身来,小萍她是顶撞了年羹尧,拌嘴之后被年氏赶出府去的!自己府上规矩甚严,一向许进不许出,要不是那日年羹尧愤愤地向自己告状,自己也不会把小萍赶出府去,这其中会不会有猫腻?甚或是与那叶城被凌迟有关?自己嘴巴太快,说出了年氏,此时后悔已是无益,唯有祈祷凌啸像猪一样笨!
不知道老四为何这样的惊慌,凌啸狐疑地望望胤禛,正要说话,却见老四端茶起来,高福儿当即叫道,“端茶送客”,竟是把太子太师凌啸给客气地逐了出去。
胤禛哪里顾得上腰酸背痛,也不理会目瞪口呆的邬思道,自己一溜烟冲进后园粘杆处,指着戴铎的鼻子吼道,“全部出动,全部出动!满京城,满世界给我去抓年羹尧,记住,我要死的,还要三天之内抓到!”
戴铎吓得腿肚子抽筋,回道,“四爷,我正要禀报呢,现才在通州抓到了年家人,却没有见到年羹尧,他们又是侧福晋的娘家人,也不好用刑啊……”
“啪!”胤禛甚是没有风度地拳打脚踢,狰狞着脸咆哮道,“上至年氏,下至年家老小,全给我用刑!不要怕打死了,反正我出了事,年家人也得给我要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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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凌啸怎会比猪还笨,愤愤然出了老四府邸,他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融会贯通赫然开朗,忍不住冷笑一声。搞得神神秘秘干嘛,不就是年氏吗,不就是年羹尧吗!老子不晓得自己去抓!
他对于这个案子的了解比老四要深,想的角度比老四要更准确。阴谋论告诉他,谁受益谁就有动机,这个阴谋使得太子被废,老八被疑。老四也在康熙心中留下阴影,得益地就是一群弱势阿哥。废太子垮台,不可能是他自己干的,老八优势明显不会干这风险灭顶之事,老四也上得台面,有得一争之势,不可能用自己门人去干这阴谋!这等疯狂之事,至可能是毫无希望的阿哥,以有心算无心地孤注一掷!
整个计划说不上灭绝人性,但如果是一家中人这么干。就绝对的残忍,对太子残忍,对冤死的老十残忍,对老婆被儿子上、又亲手掐死一个无辜儿子的康熙,就残忍到了不能在残忍的地步!
而年羹尧这个家伙,绝对是个残忍之人,况且被自己整成永不录用。康熙的亲口旨意,老四怎么违抗而保举他?!他必定会另寻门路,也只有不得志的阿哥,才会认为他是个人才。也才会用来日如登大宝,必定重用来对他承诺,借用他地智计暗中谋位。
当今之际,就是要找出谁是幕后指示的那个阿哥!如此心狠手辣喜用诡计之人。如不除去,凌啸别说忽悠皇子们,只怕是防冷箭都防不完!
不过,凌啸纵有千军万马,关于年羹尧,他却是毫无线索。
但老四却是有的,在怎么样找年羹尧一事上,他可是有数十口年家人可以审讯,而且手段之毒。要是凌啸亲眼所见,也会骂他一声畜牲!
胤禛倒不担心年羹尧抖出自己和凌啸仇怨地事情,因为派邬思道去武昌谈和,年羹尧并不知道。但是他担心年羹尧向康熙抖出粘杆处其它的事情,那可就大事不妙了,不过,同是阴性子的人,老四知道,背叛的年羹尧此刻肯定没有向新的主子说出这张王牌,所以。尽快捕杀年羹尧一事,就成了粘杆处在赶紧解散隐蔽之前,最重中之中(重),急中之急的事情了!
生死存亡,时间紧迫之下,什么夫妻情,亲戚谊,自觉脚踩鬼门关的老四已经顾不上了,竟是黑着脸亲自上阵主持审讯,年家仆人戴铎去审,亲戚一窝他自己来审。
甭管是岳父岳母大舅子大舅母还是没有出阁地姨妹,在老四的一声令下,除了年希尧的两个襁褓幼子以外,竟是通通扒得精光,全家人赤条条地被绑在一圈柱子上,那个羞愤痛恨,就是老四自己都觉得自己太过不是人。可他没有时间去玩什么诈坑骗的诡计,黑着脸怒道,“年羹尧背主忘恩,全然不顾我们雍和宫上下千余人地生死,也没有估计到我这妹夫、他的妹妹、还有你们的外孙的身家性命,所以,我也顾不上了。念在亲戚地份上,我以藏家活佛落我十八层地狱的誓言向你们保证,只要你们告诉我年羹尧在哪里,我会把两个舅侄抚养成人,序你年家香火,否则,不让我胤禛活,我也不会让你们香火传承!”
说罢,老四直奔五旬岳父而去,“说!”
生怕看见儿媳妇和女儿身体的年父,闭着眼睛,才微微犹豫了一下,就被老四一刀捅进了心窝。惨叫声连着惊叫声,接下来竟是破口大骂声,年家人固是抱有年羹尧将来脱逃报仇生子的希望,可胤禛也是急红了眼拉人陪葬,下手很是凶残,居然一口气连杀年希尧夫妇,然后才用威胁而蛊惑的口气对岳母说道,“老妇人,年希尧已经死了,年羹尧就算把我扳倒了,你以为皇上会放过他?为了家丑不外扬,也一定会凌迟了他。你看,现在你的儿子们都死定了,难道还要看着孙子们死不成?!”
老太太点点头,已是老泪纵横,痛骂道,“你个笨蛋畜牲,难道你不知道把我杀了,留着我家老爷吗?!也只有他们当家人才知道当家人的事,我就是想告诉你,也不知道啊!你一定会下地狱的!”
胤禛登时就差点一口血喷出,自己又急又气糊涂了,居然上手就把男人们杀掉,现在别人想招也招不出来了。
不过很快,戴铎就兴奋地跑进来喊道,“桑承鼎招了!”
老四翻腕就是两刀,了结了姨妹和岳母,任凭血喷在自己的脸上,问戴铎道,“如果我是生在平常人家,你说,我会不会是九世善人?!”
“年羹尧举家出逃之前,他就被一群人给接走了,说是什么孟先生请他去就馆教书,可据桑承鼎交代,那群人的模样却很像王府侍卫一样。”戴铎言简意赅,却听得老四大为不解,这算什么交代!难道我能把全京城里面的几十个贝子以上的府邸全部都搜查一遍?!
见满脸是血的胤禛就要发火,戴铎连忙小心地禀报道,“但是,桑承鼎还说,那个孟先生,以前见年羹尧的时候,桑承鼎见过所以认得,还曾经无意间在城南外陆家胡同见到过孟先生,弄不好哪里就是他们的窝。”
那还等什么,胤禛将脸上的血一擦,命人带了桑承鼎就要去端孟先生的窝,不料才出后院甬道门,就看见高福儿快步奔来,面如死灰地跪地禀报,“四爷,不好了,我们雍和宫四周出现了好多的人,穿的虽是便衣,可仔细一瞧,却全像是吃行伍饭的,府上侍卫们前去交涉,也是无用,这帮家伙退开一会儿,就又站住了。我刚才骑马沿府强跑了一圈,几乎所有的门外都有呢!”
胤禛和戴铎悚然而惊,诺大的雍和宫,要想这样看守起来,不得几千人啊!
“无耻!”四阿哥怒了,他用屁股都想得到只有凌啸这样无耻,真是的,你没本事去找年羹尧,也不能看死我啊,不就是一个丫环吗,等我找到她,只要没死,我一根毫毛都不动地交给你,相信我不就形了,犯得着这样封我的门?!
不错。无耻的就是凌啸。她一在乎小萍父女的生死。二定尧查出谁心狠手毒,无奈他扑到年公府的时候。这里已经是人去楼空,就知道年羹尧策划这事情不是一天两天,早就留了后路。自己找不到年羹尧,除了跟着可能找到地老四外,他也是没有它法地。只好令勤王赶来扮百姓,来个无耻的明目张胆地盯梢。
戴铎见这样被围着也不是个事,想了想问道,“四爷。您看可不可以把这个消息告诉凌啸,然后我们两家一起联袂去抓端贼窝,孟先生交给他,年羹尧交给我们!”
“啪!~啪!”戴铎接受了一个嘴巴,却见胤禛犹不解恨反手又是一记。只许别人相信自己,不许自己相信别人,这是老四无论理政还是为人的一沓准则,何况凌啸也尧年羹尧好追问小萍的下落,到时候勤王军人铎。自己锤不扁他,拉不长他,岂不是白忙一场。更可怖的是,万一凌啸存了个一锅端的心思,就势把年羹尧往康熙那里一送,自己可就完了!
“咱们等!嘎嘎!等夜了,你派人去给九门提督报讯,说有人聚众威逼阿哥府,看他退不退!”胤禛冷冷一笑,转身就走。“今天沾了血腥,犯了杀戒,我需要去佛堂念经忏悔,你们都回去办解散粘杆地事情吧。记住了,明日分批走,就算被抓住,嘿嘿,看到今日年家的下场了吧!”
戴铎等人那胆颤心惊躬身称是的时候,老四已经穿过甬道,折西入一小门,竟是豁然开朗的一处别院,院有三重,到处可见黄衣喇嘛向他合十。不过胤禛没心思向他们还十,径直到了最里一进佛堂,就在千手观音佛前跪了,默念不已。
一个胖喇嘛在木鱼前叹道,“施主竟是连念珠都忘了带,可见已是乱了方寸,文觉可否能替施主排忧解难?”
四阿哥惨然一笑,对佛像再叩一头,道一声罪过,“不是排忧解难,是要师傅起死回生!”
“施主诚心我佛,天底下再无我黄教可以依托之人了。凡是与施主为难地人,就是阻止我藏传佛教格鲁派法盛中土的孽障,请施主告诉我们吧,性音他们已经是武艺大进,但愿今晚地道出去,可以来得及。”
夜色沉沉众,性音和十几个手下从草垛掩藏下的出口奔出,看看远处九门提督的兵马正在驱逐闲人,微微冷笑一声,夹了桑承鼎就向城南外而去,飞檐走壁,竟是悄然无声,在月色下竟也快得让人难以觉察。
快到陆家胡同,性音却一摆手嗖然止步,盯着前面的影影憧憧的好多兵马,顿时吃了一惊,刚想侥幸地试试能不能靠近,却一眼窥见到处是乌闪闪的火枪,扼腕叹息道,“还是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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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公子容若的帮助下,细细研究了太医院名单之后,胡骏锁定了三个曾经在太医院就职的医官,这些可是公认地内科名医,也只有他们能够配置出甚为优良的CY,和精确计算出用量于延时。可是到现在为止,这些人却已经都死去了,最近的也早去世了三年。
断线了,凌啸和容若全都傻眼了,也正是因为如此,不得已之下,凌啸才不得不蹬老四的门,求索小萍的那条线。可胡骏却禛还是个搞秘密工作的料子,心思缜密不说,比凌啸还要坚韧,不到线索断得一刀两断,他决不轻言放弃,哪怕有一丝藕断丝连,他也要寻迹千里。
凌啸走后,胡骏竟然苦思出一个疑点,凌啸说侦知处是根据CY原料找到了老十的身上,也就是说,这种得自长白深山的原料稀有罕见!那么究竟有多少人可以得到这种原料?快马重回太医院一打听,竟还真是如此,此药草名叫“雪沉”,俗名“涨死虎”,又名“晚节失”,乃是深山积雪下冻土里长的一种稀罕物,只有一处山峰可以挖得,最是能沉血下体催情动性,骚热间强横劲霸,能使三十年寡妇也晚节不保,涨死雄性老虎,而最让人惊奇的是,这雪沉还有催精聚卵的功效,于不孕者甚为有益。此药草于一来珍贵,二来于世间贞洁深有干碍,所以拥有这座山峰的老十。就是一笔几乎垄断的金山银山。但朝廷却是有礼部派人监控产出地,除了太医院以外。别家休想。
胡骏无暇去猜测这东西是不是康熙专用,但他很想知道一点,有没有存货!
太医院院正把头摇得都快掉了,胡骏却是不信,像这等玩意。自己都想买来试试,哼,他可不相信太医们不想赚钱。问了三个死去太医地住址,胡骏抱着死马当成活马医的心思。全部去走了一遍。
可就是这一趟,却让他大为感叹心想事成,天作巧合。第一家,巨宅巨门,但那医官死了十年,再多私自存货也卖完了。第二家,大宅大门,不过可惜地是,主人不仅不在。那医官当上太医只有两年,死去却已经七八年,私自存货相比也是不多。
而第三家,却是毫宅豪门,这家的那个医官当了六年太医,死去才不过两年,更为让胡骏惊讶的是,街坊一打听,却是五旬老者为主人,有二十一个儿子。牛!胡骏当即认定这家定有存活(存货)。一面派人回禀凌啸请求增援,一面决定单刀直入,打草惊蛇!
被一彪手持御林军腰牌的军官们盘问,而且盘问之事就是说有人举报你家私卖淫药,主人顿时就吃了一惊,不过尚好的是,这班军官说明日再来详查。
这名叫祝安怀地老者送走军官,哪敢停留在家中。像这等私卖珍贵禁药之事,家家都是动了手脚,稀释了成分改头换面版,不经过资深太医是难以检测出来的,而且不是知根知底的亲朋好友,他们是绝对不会出手地,被“御林军”一吓,祝老先生立刻就知道不妥,马上就想起自己出手给孟先生一原装一改熬的事情来,当即就想马上远走他方举家逃亡。可法统世界,拖家带口怎么逃,想起孟先生说他颇有背景,还不如何(和)他商量把这事情摆平的好!
“孟先生,老孟,是我。”
陆家胡同最里一院。门开,人进去,事情一说,那孟先生哈哈大笑起来,“这么屁大的一点事就吓得你成了这样,真是胆小,放心,你等着,我去请当今一位大人物出来,你就知道自己安如泰山了!”
祝安怀没等片刻,就见到一年轻人仗剑掀帘而出,竟是要扑向自己杀人灭口,却不知为何,那年轻人走了两步就站住了,惊恐地望着窗外和堂口。祝安怀一转头,夜色下竟是满满地站了一院的兵马,乌闪闪的铁管子对着年轻人,祝老先生知道,那是火枪。
“年兄年公爷,别来无恙啊!”凌啸平举手铳,笑吟吟道。年羹尧毕竟不是旁人,身处死地还笑得出来,“不太好,但也还行!小萍,你常常挂在嘴边的凌啸哥哥来了。快点出来!”
小萍?!
等到小萍出来,见到这一剑拔弩张的情形,大惊失色,一个回身护住了年羹尧,惊叫道,“凌啸哥哥,你,你要杀掉我相公?”
凌啸大吃一惊,看看卫护年羹尧的小萍,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到十六岁地小萍竟是成了年羹尧的妻子,这叫凌啸如何处置!凌啸心如乱麻,一招手令属下去各屋子搜索,自己却骇然地问小萍道,“你父亲呢?”
“父亲被四阿哥杀了,相公把我救出了雍和宫!凌啸哥哥,呜呜,你要为我爹爹讨个公道啊!”小萍一下子伏在年羹尧身上痛哭起来。
凌啸这下子就更是心神一震,手铳都差点掉到地上,却一眼瞅见年羹尧眼角一笑,甚是傲然嘲讽味道,从当商务代表就狠喜欢观人眼色的凌啸一愣,瞪大眼睛看那年羹尧。可惜年羹尧更加会观人颜色,见凌啸面色有异,知他起疑,生恐为他欲擒故纵所算计,当即反手一剑就比在小萍的脖子之上,吼道,“退后!不然就是你的恩人死!”
小萍大惊之下睁大眼睛望着年羹尧,实是不敢相信相公为何如此!脚步稍微一迟缓,竟是剧痛。看到小萍的脖子都开始冒血,凌啸赶紧后退,摆摆手,“年兄,不要激动,我们会把火枪扔到井中,门外有马,到时候你放开他,我们放你走,不要伤害小萍。”
“我爹爹是你杀的?!你说过一生一世都把我当成宝贝,是不是骗我?!”小萍泪如雨下,看着不顾疼痛扭转脖子,盯着年羹尧奚落她的眼神,“你说过要好好养大我们的孩子,一家三口永不分离,是真的还是假地?!”
凌啸忽有不好的预感,叫道,“是真的,是真的,小萍不要做傻事!”
但是晚了,小萍猛将身子一扭,一蓬血雨纷飞,鲜红得犹如是红玫瑰。
“年~羹~尧!”凌啸猛地一拳揍在年羹尧的腮帮子上,暴吼道,“我要你不得好死!”
看到小萍奋身自刎,悲痛欲绝的凌啸,当即不管年羹尧刺来的剑,拼尽全身气感就是一拳抡向年羹尧的腮帮子,唬得胡骏看着那剑吓得扑身而上,愣是任那剑锋刺入自己的臂膀后往外猛地一扯,才堪堪让凌啸避过一险。等胡骏觉得臂上疼痛难忍的时候,年羹尧已经被凌啸一拳揍得飞了出去,牙齿横飞,鲜血四溅,倒在地上就被亲卫们一拥而上地死死摁住,“给爷下了他的下巴!把他捆得连舌头也不许动弹!”
凌啸帮胡骏料理了伤势,跪在小萍的身边伤心自责不已,自己早就有能力把她接到自己身边享福的,原指望她远离自己可以避开京中争斗,却竟被狡诈阴险的年羹尧给害了。
“你这个忘恩负义的混帐东西!”凌啸猛地抽了自己三个嘴巴,拧了胡骏的匕首,吼道,“不管是买还是抢,你们给爷买蜂蜜和胶漆来!老子要凌迟了这厮!”说罢,望着被绳子勒得快要昏死过去的年羹尧,猛地一匕首刺进他的脚掌,活活透靴,在死劲一绞,听到那刃刮脚趾骨上咯咯作响的声音,凌啸像是疯子一样,哈哈直笑。
年羹尧从昏昏沉沉中醒来,觉得脚上剧痛钻心,强自斜眼看去,猛见匕首入脚,登时就大叫一声,晕厥过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又是让自己忍不住抽搐的疼痛袭来,年羹尧一眼看去,入眼竟是一把锯子,在嘎呜嘎呜地锯个不停,等看到脚掌上已是被匕首剔光了皮肉,正被锯子锯那白森森红丝丝的脚上骨头,在此晕死过去,最后一刻的想法就是,永远不要醒来了。
可惜的是。他的身子骨够壮,不一会儿就又被另一只脚上的剧痛疼醒,这一次,也许是疼痛多了有些麻木。竟是晕不过去,亲眼看到凌啸一匕首一匕首地削掉了皮肉,一条条地在自己眼前晃荡。不能说话的年羹尧一面看得毛骨悚然,一面奇怪自己为什么就流血不多,死不过去呢!
一直等到凌啸剥皮剔肉锯骨搞完两只脚。年羹尧才明白他是怎么样做到的,腿上用绳子死死勒住,再在创口处不停敷上厚厚地蜂蜜灶灰和胶漆,何来血流?!
当凌啸狰狞地化开年羹尧的裤裆的时候,他才真正地毛骨悚然起来。老实话,年羹尧不反对凌啸割了自己,但他希望是在自己死后,就是凌啸到时候把它剁成西巴烂泥去喂狗,他也无所谓。可凌啸有这等止血办法,年羹尧就深觉耻辱和恐惧了,一个男人就算尸体再怎么残缺。他还是作为男人死的,可要是被阉了之后还有一口气,那也叫是一口气为,永远是太监!
等到凌啸拧着年羹尧身上部件晃荡眼前地时候,年羹尧才真正觉得前所未有的耻辱和失望,前面的那些他还觉得可以傲然地对凌啸说,老子死都不怕,你还能把老子怎么样,可现在。他已经没有了男人的尊严成了一个彻底的阉人,眼睛一翻不省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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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羹尧定是落入地凌啸的手上!
听完性音禀报的四阿哥呆若木鸡,傻愣愣地坐在蒲团上,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脑子里面嘈杂一片,惊恐忧惧得只想去死。只要一想到明天凌啸可能会把年羹尧交给皇上,他都不敢想象明日可能会接到怎么样的圣旨了,是削爵废蝶,还是圈禁致死?历年来粘杆处犯下地罪责,虽是现在已经做了些销声匿迹的准备,可一下子哪里能够全部都撇干净,要是皇阿玛下了死手来查,总有暴露的一日。
“性音,准备好!文觉师傅马上就去召集阖府之内的书童、幕僚、清客、血士,你这边赶紧准备好大量的毒酒,安排足够的高手,到时候,毒不死的,全部砍死,连夜用火化了,之后,书房、枫晚亭、粘杆处一切碍jinshu信物品文稿,尽行焚毁!我要你们做到,就算明天辰时就有抄家圣旨来,我胤禛也要能做到死猪不怕开水烫!”
他毕竟不是凡人,很快就在文觉地一声佛号中清醒过来,知道离天亮还有三四个时辰,还是有很多事要做,做好了,就如同一个缩头乌龟,哼!老子给你们来个死无对证,自己动手把秘密全部抹杀掉,虽是元气大伤,也仍会处于嫌疑之地,可皇上除了怀疑以外,也找不到证据,至少能够拖延很长的一段时间!
文觉见四阿哥拿得起放得下,虽是深感佩服,不过这势力积攒历经多年努力,一日间全部自行了断,是在太过可惜,愣道,“那邬先生呢?这样的无双国士,也杀掉?!”
提起邬思道,胤禛大为肉痛,不过今日之事,却是源于邬思道莫名一问,自己方脱口来了一句“年氏”,这才被那凌啸窥透出味道来,不然早就阖府出动,暗中抢先就把年羹尧给做了,怎么会陷入今日的境地!想到此节,胤禛就恨得牙痒痒,可真叫他现在把邬思道就杀掉,他又感觉自己实在势孤力单,连以后想要东山再起都怕是有心无力,顿时感到犹豫不决,他还拿不准邬思道当时一问,是有意还是无心,人才难得直下,也是左右为难。
“邬思道留到最后!等我再好好想想。其他人事,你要好好用心去做,速战速决!”
性音和文觉向四阿哥一合什,悄声退出去了,留下他一个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浑浑谔谔不知道过了多久,忽见尚福闯进佛堂,满头大汗地禀报,“哎呀,我的爷,到处找您都没有找到,福晋也说没看到,找得我好苦,原来是在这里啊!大事不好了,凌啸带着亲兵在大门口等候,说是要和你做一件大交易!”
“啊?交,交,交易?”胤禛还没有醒过神来,茫然问道。“你说谁?谁要和我做买卖?!”
要做买卖的是凌啸,他不想让老四有现在就高墙圈禁的可能,那样自己就算想杀他报仇都难,何况。单凭一个年羹尧,未必能真正治死老四的政治生命,与其把年羹尧送给康熙,不如自己来得些实力。
胤禛在一辆马车箱里看到了年羹尧,身上盖着黑布。但显然没有死去,还在那里呼吸,老四要不是惧怕车前虎视眈眈的胡骏,恨不得上前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把这个背叛自己地年羹尧当场超度。
“我要年羹尧这叛徒,不知师傅想要什么?”
凌啸气色很差,冷声道,“我今天心情很差,已经到了快要发疯的边缘,所以,这是我最后一丝理智。我不想和你多说什么,你爷不要和我讨价还价,不然我疯起来,你就不要怪我鱼死网破!”
赫!赫!赫!威胁,明晃晃的威胁,为什么你看到我总是要威胁呢!你不知道我四阿哥最是心性冷漠,睚眦必报地吗?胤禛连呼出十几口滚烫的热气,这才平息心头对这奴才威胁皇胄的怒火。理智的接受了威胁,“胤禛洗耳恭听,请师傅吩咐。”
“第一,完整无缺地邬思道!”
胤禛气得身形一晃,这才明白邬思道下午的那句问,多半就是有心为之的,当即就把脸一默,刚要犹豫,却一眼瞅见年羹尧,心中连忙百转千回地思索得失。拿回了年羹尧。自己府上力量可以得保,还可以免去被康熙怀疑后地那种全盘冷藏!而此时此刻,一个已经离心离德的谋士幕僚,留在身边是祸害,送给了凌啸虽是有些不妥,可凌啸不是皇子阶层,和自己地战场不是一个层次,就算日后觉得碍事,自己还可以派性音把他暗杀掉。
两相权衡轻重缓急,胤禛艰难地点点头。
“第二,相安无事!”
胤禛略一思索,自己经此大变,皇上定会追问三等公年羹尧的下落,虽说自己可以有很多话来把杀他的事搪塞过去,但自己还有好大的一屁股事情要料理,不触怒康熙地韬光隐讳阶段,必不可少,和凌啸暂时井水不犯河水,有利无害,当即也点点头。
“第三,虽然杀年羹尧很有简单,但现在的情况是,要想杀得超残酷,就有些难度了,替我好好折磨他!”
还用你说!为我自己也要杀得超残酷!“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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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堂之上。
年羹尧醒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胤禛倒吸冷气的脸,“***,他已经够超残酷了,两腿全剐了,阉了不说,孩子肚子上开了两个小孔,叫我怎么超越啊!”年羹尧发现自己可以说话了,正要开口,却见往日主子忽然一跳三尺高,自己猛然捶胸顿足,“老子上当了,早知道这叛徒只剩下半口气,和他交易个屁,留着邬思道自己杀也好出气啊!”
年羹尧嘿嘿笑出声来,“你现在才后悔吧,呵呵,哈哈,怎么样?就是你不相信我这人才,不肯拉我一把,现在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活该。”
老四眼睛一亮,“那个太子倒台,老十被抓是你的策划?!”
“是!”尽管已经有气无力,年羹尧还是自豪无比。
胤禛低眉一思,拿捏着自言自语道,“或许我们可以尽释前嫌,再度合作,要知道,你虽是不行了,我却手上还有你年家两个小侄子的。”
年羹尧却是很累地模样,低声说道,“我不相信你会留他们到现在,也不相信你能让我活得像是一个男人,既然如此,我凭什么帮你活得像个人样?!”
喜怒不定的胤禛怒了,“我还有大批的力量可以搞,总有一天会活得有个人样!倒是你这家伙就……”,刚说道这里,却见文觉和性音一路赶来,看着年羹尧目瞪口呆。
老四仰天长笑,“哈哈,你们没有料到吧,哈哈,我已经把这叛徒弄来了……”
文觉和性音面面相觑,瞠目结舌,毫无往日竖起拇指称赞的模样。
胤禛脸色猛地一变,全身步步后退,颤声道,“你们、你们该不是已经下毒酒、动手完毕了吧?我不是派高福儿赶去通知你们了吗?”
文觉的声音像是天国飘来一般,“可高福儿也是要处置的对象啊,他进来看到死尸大喊大叫,喇嘛们就是一刀……四爷,四爷,快来人啊,四爷晕倒了!”
慌乱中,前堂里只剩下年羹尧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笑道,“四爷,哈哈,超残酷啊,哈!”
邬思道看看望着帐篷发呆的凌啸,心中激动万分。老四与他有仇,他却用年羹尧换回了自己,如果这还不能让他感动的话,那么太子奸污皇妃这样的宫中剧变,康熙决定玩美太子养成这样的绝密计划,邬思道是除了他们两人之外,世上唯一的一个知情人,凌啸毫不犹豫地告诉了他,怎么能不让他感动万分,要知道,若是自己存有歹心,宣扬出去,康熙第一个就会宰掉凌啸。
“我真的好恨自己,我本来可以把小萍接到身边享福的。”凌啸在悔恨,眼睛基本上一夜没有干过。
“人总会有疏忽,所以世上有了后悔一说。珍惜眼前人,不要再让悲剧发生,才是我们应该去做的事。二公子,打起精神来,你要向湖北派去得力干将,保护大公子和家眷,还要用尽心思窥透皇上的真实想法,方才是你此刻的正事!”邬思道见他久久不能自拔,宽慰着凌啸,同时不动声色地把话题拉了回来。
凌啸一愣,起身盯着邬思道,骇然道,“你是说皇上还有别样心思?他不是要玩美太子?!”
邬思道摇摇头,沉吟片刻,眼中熠熠生辉,“人心隔着肚皮,纵使我研习帝王心术,可我们这位皇上实在是五百年不出的声明(圣明)之君,却匪夷所思到这种地步,我也不敢说皇上是真,还是假,所以,要试探!把那祝怀安和孟光祖往宫中一送,不就马上可以窥透出来了吗!”
凌啸眼中不忍的神色一闪,犹豫道,“邬先生,这,这不太好吧!我们把人送进去。岂不是要告诉皇上,他自己亲手掐死的十阿哥是无辜的,这未免也太残忍了吧!你看。我们能不能审出幕后指示(指使)然后自己对付……”
“哐!”邬思道忽地一下收缩了手中折扇,怒视凌啸良久。训斥道,“你和皇上有感情,思道能够理解,但二公子你不要忘了,有时候妇人之仁,将会造成更多的惨剧!小萍之事,你敢说你不是存了让她远离避祸的心思?可结果又是如何?!”她见凌啸眼中又是一红。暗叹一声,缓和了语气道,“皇上得知此事,固然是会大为神伤,但从长远来讲,于他是能看清虎狼之子,更加提防保全。而于你来讲。却是能坚定皇上的心志,让他对现有成年阿哥彻底死心,义无反顾地培养完美太子,否则要是皇上日后反悔起来,你这晃点成年阿哥地太子太师,立刻就是祸及满门。是不是妇人之仁,自己想想吧!”
有如一道闪电照彻寰宇。邬思道不愧是无双国士,一席话指出了凌啸的最大危险所在,那就是康熙可能会反悔,现在要做的就是不许他反悔!凌啸赶紧点点头,窥见邬思道似乎还有些气恼自己妇人之仁,帮他端起茶杯送到跟前,恬着脸赔笑道,“邬先生,是不是后悔来帮我,弟子我这等资质。是不是让你大失所望?我改,我改还不行吗?”
邬思道接过茶杯,佯怒嘲讽道,“我见过地痞、官痞、兵痞,就是没有见过你这样地弟子痞,真是要了亲命了!”
可惜的是,既然是痞子徒弟,嘲讽哪能对凌啸有效,冰镇西瓜和葡萄送到邬思道的面前地时候,这个先生彻底无语了,愣怔半晌道,“四阿哥倒没有妇人之仁,只是可怜了那雍和宫中百多条人命,唉,当时我在枫晚亭被软禁着,心中就知道大限将至了,妇人之仁也未必是坏事,起码二公子能够招来,我这样喜欢给人当师傅的瘸子。”
凌啸知道他心中不好受,躬身一礼,“那我去要押犯人入圆明园了,邬先生,先在我这军营里暂住,比府上还要安全,有事的时候,直接吩咐黄浩他们。”
“慢!”邬思道放下茶杯,眼中神思不定,“你要多加留心十五爷!他的一切你都要关注,但万万不可被皇上看出来!”凌啸停步大惑不解,十五阿哥,那个病怏怏喜欢摸奶的小屁孩,有什么浩留心的?康熙会选他当太子才怪,弄不好康熙还没有挂掉,老十五就已经病死了!
邬思道架起双拐,在帐中咄咄而行,他也是大惑不解的神色,但总觉有一丝不安在心头围绕,可等到要细寻之时,又是毫无踪影,“二公子,你去吧,不过,这十五阿哥,你真地要多留心,不为别的,有备无患啊。”
正要出去,却见帐帘从外面一掀,胡骏进来,满脸的不可思议,“爷,邬先生,说出来,你们恐怕都不能相信,六个阿哥今天都来了,一个都不缺,四阿哥来得最早,已经出去早操了。”
“四阿哥?!”
凌啸和邬思道悚然而惊,这样挨了一闷棍,竟然还像没事仁,你行!
邬思道很快清醒过来,“二公子,看来你明天得要通知八爷来晨操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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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在千呼万唤之中醒了过来,此刻却已经是天放鱼肚白了。福晋在他身边哭得是梨花带雨,几个侧福晋爷暗自垂泪,连文觉和性音也是黯然,整个寝房都是一片愁云惨淡。
昨晚发生了什么,四阿哥很快就想了起来,不顾福晋等人的阻拦,起身下床,茫然地向外面走去。众人怕他闪失,一个个紧紧跟随,但四阿哥却不管不顾地看完书房看枫晚亭,然后再去看空空如也的粘杆处,最后立在那庭院正中,哈哈仰天狂笑起来,“胤禛啊胤禛,枉你多年苦经营,呼啦拉一夜大厦倾!”
“四爷,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四爷保重!”
胤禛摇摇头,眼光一一划过院落,想起昨日还在主力的那些人地音容笑貌。年羹尧叛死,邬思道叛离。可戴铎倒是忠心,高福儿还算知心,可老四一想起他两个竟然被自己给误杀了。那心就忍不住哇凉哇凉的痛,连退几步,却猛然间笑道。“爱新觉罗胤禛,你行的,你告诉过自己,要刚毅坚韧,要百折不挠,要虽九死而不悔!我相信你,我崇拜你。我鼓励你!我知道你有特色,有才干,有菩萨心肠,有金刚怒吼,你一定要站起来!站起来吧——爱新觉罗-胤禛!”
文觉和性音对视一眼,完了,四爷受不住打击。疯迷了。
四福晋看到自己的男人状如痴呆,她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过了,叫唤几声见四爷毫无反应地自言自语,一屁股软倒在地上,却不料正好坐到了卵石道边金银花枝上,被扎痛得一下子哭跳起来。
一只手敏捷地扶住了她,又一只手将她揽入怀中。是胤禛,“福晋,快点回去上药清新,你看,屁股上的血都流了出来,要知道这样我不喜欢看。”
又惊又忧地福晋呆呆望着丈夫,丝毫不记得丈夫在外人面前拿她的屁股说事,她应该觉得羞耻地,因为接下来丈夫地一句话,让她深思不已。
“邬思道、凌啸、各位兄弟!哈哈哈哈。你们没想到吧,一个日日忧心被父皇觉察秘密的四阿哥死去了,另一个忠恭诚孝廉能刚的四阿哥出生了!哼,环顾兄弟之中,谁还能再为难我,为难我这屁股最干净地四阿哥!我就不相信,凭着我的才干学识,不能得到皇阿玛的最终赏识!哈哈,哈哈!”
福晋、文觉和性音一起大惊复喜,四爷果真不同凡人,这么快就看清楚了福祸相依相伏,已经是凤凰涅磐、蛰伏脱茧,赫然恢复了昂扬斗志,誓要在不玩阴招的前提下,和众阿哥一较长短,逐鹿中原!
“给爷备马,也(爷)要去晨操!”
当他恭恭敬敬地走向凌啸的帅帐,胡骏挡了他的驾,胤禛也不恼火,点点头就走向校场等候地兄弟们。看到四哥地神色这般和蔼,五、七、九、十一四哥全是一愣,今天他是怎么啦,这般的暧昧神色,哪里还有半点往日那冰人形象!
晨操完毕,众人大汗淋漓,名次落了最后的老九端了咸菜馒头,走到三阿哥的身边。
“三哥,你看到没有,四哥今天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我刚才滑了一跤,他还拉了一把,要是往日,早跑远了。”何谓之妖异,反常就是,一向互为大敌的四哥,今天竟然伸手相扶,这让胤禟心生万般警惕,想不明白之处,只好向三阿哥交流交流。
不过,让老九郁闷的是,三阿哥更像是变了一个人,仿佛没有听见老九地话,正心神不宁地想着心事,手中的饭菜也丝毫没动。
老九正在难解之中,忽听院门外怒马蹄震,不一会就是上百身穿黄马褂的大内侍卫进得营来,仗剑披甲,直闯万军席地用餐的大校场,马刺儿带起一阵黄土灰,惹得正吃饭的勤王军士兵大为愤怒,但看他们的黄马褂,没有人想惹麻烦,因为他们知道,自己的驸马爷也有一件一模一样地黄马褂,这群人的来历不简单。
的确不简单,来的是兼着直隶总督的大侍卫武丹。
他走到全都有些发楞的阿哥们前面,面南立定亢声道,“奉皇上口谕,传诸位阿哥圆明园觐见。请吧!”
等到众人刚刚起步,武丹却一伸手臂拦住胤祉,冷冰冰说道,“皇上说,三阿哥你需要单独去。”也不等老三说话,武丹一招手,就上来了四个二等侍卫,夹住了三阿哥。
老四眼神猛地一跳,原来是你!
看到老三被塞入一辆马车,胤禛却搞不清楚,自己是该谢谢他这幕后主使,还是该恨他。
圆明园,侦知处总部在连番审讯祝怀安,而体元斋则是另外一副场景。
“孟光祖?”
康熙一愣,听说凌啸讲述了昨晚之事,这皇帝还在懵懂地茫然重复,他的心却忽地想起了被自己亲手掐死的十阿哥,一屁股呆坐在椅中,袖子所拂之下,满砚的朱砂倾翻在他的龙袍之上,他都视而未觉,全身都在颤抖。
武丹一听凌啸竟然爆出了惊天大料,也马上想起了被自己逮进圆明园的十阿哥,一时间竟然吓得脸色惨白,连尿都快要憋不住了。完了,自己所办的案子中,虽是皇上亲审亲决,可如今死的十阿哥竟是冤枉的,皇上会不会拿自己开刀泄愤?见康熙眼神撇向自己,武丹忽地记起一件事,正是转移康熙注意力的最佳方法,马上就跪倒地上,“皇上,孟光祖这个名字,奴才绝对有印象,好像侦知处档案之中就有他的记录,奴才马上去找来,好不好?”
武丹去后,康熙看着凌啸,却视若无睹,也不说话,只是那眼中哗哗的泪水不住地流淌。凌啸明白他心中悲苦,却也不敢解劝,出自真心的怜悯目光看着康熙,掏出手绢递了上去。不料康熙一把推开他,飞起一脚踹翻了御案,用龙袍袖子擦拭泪水,越擦越是伤心,竟然坐在丹犀旁的陛阶上,猛地嚎啕痛哭起来,场面不堪到了凌啸都觉得恻然地地步。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
凌啸也不乏泪水,更加不乏可以哭出来的悲惨情绪。想到永别的父母和云儿,想到救命恩人小萍凄苦殒命,想到自己不能快意恩仇。想到生平壮志难施展,想到无常命运难预料,他也坐到阶上哭得甚是伤心,尽管他全是喊着“皇上保重”,嚎惨呼悲的声音,陛康熙还要伤心万分。
康熙一脚踹在凌啸地屁股上,哭骂道,“你个混帐东西,为什么要查下去。为什么不能让朕就这么糊涂地过下去?你叫朕怎么能面对十这个数字,你叫朕怎么有脸去封禅……”
凌啸伤心得以头枪地,也嚎哭道,“皇阿玛,奴才该死。是奴才不好,不该查下去的,惹得皇阿玛这样伤心。可我朕是怕那背后的指使丧心病狂,算计到皇阿玛的头上,呜呜。”
正要接着哭诉,不成想(不曾想)康熙竟然扶着他肩头,竟是要和他一起抱头痛哭。凌啸一惊,心中一凛,常言道。伴君如伴虎,哪里有抱着老虎一起痛哭的道理,刚觉得如坐针毡,就见那十五阿哥从龙凤呈祥的屏风喉转出,清脆的童音诧异问道,“皇阿玛,您这是怎么啦?”
凌啸大松了一口气,好了,康熙抱头痛哭的合理对象来了。
当胸前湿热的感觉传到肉上。凌啸这才发现,也许是老十五实在太小了,也许是自己地肩头很是开阔,康熙似乎上了瘾,愣是抱住自己哭个不停,凌啸哪敢想得太多,也只好再次调动情绪,陪他痛哭不已,只是绝对不敢像康熙搭住他的肩膀一样,也去搭住老康的肩膀。
“皇、皇上。”武丹再次来到这戒备森严的体元斋。看到这抱头痛哭的场景,吓了一跳,尤其是看到十五阿哥吓得孤零零一人惊恐地哭泣,武丹忍不住看了凌啸一眼,将那份档案放到康熙脚下,跪倒在地拭泪不已,心中却是恨佩服凌啸泪涌滔滔地本事。
许是哭的累了,也许是记起要找出幕后可恨之人,康熙扯来那档案,泪眼朦胧中翻开一看,才三行,就大叫一声晕死过去。
“孟光祖,汉军旗人,忠达公门人,荣妃马佳氏之乳母之夫……二十九年正月曾入诚贝勒府中,不半月即以皇商身份,入内务府任事,三十年开革,三十一年离京周游。据侦知处探查,其所到之处,结交地方官员索要贿赂,后不知所踪……”
见皇上晕死过去,凌啸两人大吃一惊,一阵推拿活血召唤太医,康熙方才醒转过来,正不知道说什么好,却见一个太监低头走入,叩拜之后呈上一份口供。康熙有气无力地看着那太监,也不接口供,此刻他多么希望太监告诉他,这一切不是真的,但那太监却满头大汗不敢具体直接说案情结果,“启奏皇上,奴婢已经派出人手回城,带荣妃和诚贝子的身边任来对质……”
康熙摆摆手,他自己最明白,只要侦知处的方向是对的,那么刑讯出来的结果就不会有问题,有花样众多的酷刑,有康熙亲笔保证其家眷不诛灭九族,除非是孤老鳏寡之人,都是会招供的。
“不用说了,全都出去,武丹你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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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儿武丹就出来了,微微在凌啸身边顿了一下,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还是很快就奏了,留下凌啸一股脑的迷惑,武丹难得有话要对自己说?不过,还没来得及细想,就听见斋中康熙呼唤自己。
康熙已经坐起身来,头上缠着白布条,显是甚为头痛,但他一开口就问得凌啸开始头痛了,“一等公年羹尧呢?证词上说他是主要地谋划之人,也是被你抓捕的,那么人呢?”
**,年豪猪死了也要折腾自己,尽管凌啸和邬思道早已经计划好了说辞,凌啸还是被康熙的神色吓了一跳,“奴才把他交给了四阿哥处置。”
康熙尽管已经知道自己不能震怒,但还是在一愣之余吼道,“为什么?他胤禛是你的主子还是朕是?!你不要意外当日他曾经为你说了几句好话。就要替他遮瞒,谁地屁股不干净,你真当朕不知道么?”
刀子一样的语言砸来,凌啸赔笑道。“皇阿玛,奴才哪里敢替四阿哥遮掩什么,不过是前天听容若谈及《资治通鉴》中的一首《黄台瓜辞》,窃以为该为皇上办了此事。”
“哦?”
“是唐太子写来感悟则天皇后的。辞曰: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再摘使瓜希,三摘犹为可,四摘抱蔓归。奴才意外,四阿哥固然使阴蓄实力。但过往,也未曾以此力量来直指天家内部,与你年羹尧、孟光祖所策划事有天壤之别,罪地轻重,也不可同日而语。还请皇上三思。”
康熙愕然半晌,虽没有明言不追究此事,但他面色慢慢缓和下来,却是嘴巴一咧,又是伤心的要哭。凌啸连呼好险好险,幸好自己网罗道了邬思道这个原创人物,不然自己岂不是要被康熙问的哑口无言?那年羹尧换邬思道的事情可就难以遮瞒过去了。
正在庆幸陪哭之间,猛听康熙言道,“你即刻赶往皇宫。缉拿禁锢荣妃,等刚才的那个太监殷得恒查定此事,你马上在宫中秘密之行凌迟,朕不想此事被太后得知,也不想再有其他人知道消息,你想必是知道其中轻重的!”
凌迟?!但想想也知道,康熙恨他们模子陷害太子这个半君,恨他们母子害死了他的爱妃,更恨他们使得康熙亲手杀了无辜儿子。三恨之下,三阿哥或许还可以好死,但荣妃却是不得好死。
凌啸又是吃惊又是恐怖,康熙的意思和立场他能够理解,不想这天家大丑闻曝光天下,更不想亲手掐死无辜儿子的有亏圣德的事情传出去,这些他都能接受,可是要他自己去凌迟荣妃,凌啸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地,这不是把他当成金牌刽子手来用?
“皇阿玛。荣妃毕竟给皇上您生过五个皇子,能不能直接赐毒酒和白绫……”
“啪!”那份口供被康熙一下子扔道了面前,冷笑道,“怎么,年羹尧杀了你地恩人,你都可以把活做得新意百出,难得朕的仇恨,你就不能够去做?!说什么朕之所指,你即奋死所向,莫非是骗朕不成?”
凌啸被逼到了死角之上,忽地想起了一件事,康熙说要秘密凌迟,用了其他刽子手,那刽子手也是个死,可自己确确实实无法去恨荣妃,相反的是,自己还把她娘家人杀地杀,流地流,其中的恩怨早就已经没多少意思了。
心中腹诽一句“你恨不代表我恨”,凌啸无奈地舔舔嘴唇辞了出去,因为是秘密差事,凌啸也不敢叫亲卫,径自道侦知处叫了十几个密探,打马向紫禁城疾驰而来。
西华门在望,凌啸却是犯了踌躇,难得朕的自己动手活剐一个女人?邬思道责他妇人之仁的话语再次响彻耳际,凌啸咬咬牙,就当自己是后世执行死刑枪毙的警察好了!也不去买什么蜂蜜胶漆,凌啸一面向荣妃宫中走去,一面暗暗祈祷,荣妃啊,我多么期望你有心脏病,见血即死!
但是见到凌啸带人进来,荣妃面色虽迅速苍白了,却是镇定无比,一点都不像有心脏病的模样。这个四十左右的皇妃,看着凌啸笑道,“刚才殷得恒抓走了我的宫女太监,我就在不停地祈祷上苍,来的人最好就是你,咯咯,真是天从人愿啊!”
妈地,心中既是明白,为何不触柱先死,或者投井吞进也行啊!凌啸愕然问道,“等我?!”
荣妃站起身来,盈盈笑道,“像这种罪责,无非是一个剐罢了,不过要是你来亲自剐了本宫,咯咯,那才叫大快人心呢!”
见凌啸孩子愣怔,荣妃一扯自己身上的衣带,竟是内面一丝不挂!
凌啸和众密谈面面相觑之际,却见荣妃抓起自己略微下垂的乳房,微微张开双腿,脆声笑道,“我既然无法使得三阿哥登上大宝,也无法卫父兄舅侄儿他们报仇,只好用这最后一招了。来吧,剐了老娘,剐开奶子,剐开我的下身,本宫倒要看看,异日你和公主们行那夫妻人伦的时候,会不会想起我这血淋淋的身子骨?!咯咯,你等着阳痿吧!咯咯!”
“哇~~哇!”凌啸一口吐了出来,心理性阳痿?最毒妇人心!
后殿窗外,殷得恒悄声对身边的手下说道,“皇上有旨,若是驸马爷两个个时辰之后还没有动手,就赶紧去园子里面禀报圣上。”说罢,悄然而去。
体元斋中,康熙红肿着双眼,怀抱着熟睡的老十五定定地坐着凿井,一声不吭。
殿中只有胤禛、胤祺、胤佑、胤禟、胤裪六个阿哥迪投跪在地上,已经被石硬的地面岢得膝盖生疼,钻心之时,被康熙淡淡一声“候着吧”,弄得心中惊骇无比,尤其是不知所踪的三阿哥到现在都没有出现,使得这些皇子们连问问康熙的勇气都没有了。
“当!……当!当!”九声自鸣钟响,已是申时到来,胤裪抬头看看还是怔怔的康熙,左右瞧瞧默然不做声的哥哥们,只好无声地咽下一扣唾沫,忽听斋外铁链声响由远及近,竟是武丹押着废太子胤礽来到门口。
众人见了,一个个心中心思狂动,三哥突然被逮,显见就是和十阿哥一样,被牵涉到了前些时的废储君一案之中,可胤礽手持匕首窥视皇阿玛,却是皇上自己亲眼所见,难道这等事情也是别人陷害不成?这一点,就是知道些情况的胤禛也无法想象得清楚,因为三阿哥、荣妃、年羹尧、孟光祖合谋策划的详情,老四也不清楚详情。但他有一个绝对的担心,那就是皇阿玛可能恢复二哥的太子之位,要真是那样的话,自己已经人才尽失,才是哭都哭不出来了。
康熙却没有给胤礽半点好脸色,依然一句“候着吧”,就把废太子发落得跪下了。担心废太子复立的胤禛,见此微微放下心来,挪了挪已经完全发麻的双腿,心中暗暗发狠。“叫你麻,你还能把老子麻死不成?!再忍忍,再忍忍,可到底皇阿玛是要我们等候什么?”
就这样,七位皇子又跪了一个时辰,听到自鸣钟报到酉时已到。宫灯点上的时候,康熙忽地站起身来,放下还在熟睡的十五阿哥,向斋外望去。没有望多久,就见得一群人赶来,却是皇子们不认得的生面孔,进来就跪倒地上。望望皇子们,领头那人向康熙摇了摇头,禀报道:“启禀皇上,驸马爷没有动手。”
康熙愣了一下,扯掉额头上绷着白布。忽地一下猛然一拳擂在了御案之上。震得那玉砚笔架跳得老高,怒道,“那这混战东西两个时辰是在干什么?要朕等这么长时间!”
这个时节能被康熙拿来说事地驸马爷,除了太子太师凌啸以外还有谁?!诸位阿哥这才知道,他们苦苦跪了一下午,竟是陪皇上再等凌啸办某件事的结果,心中不免对凌啸很是不满。但他们虽是对凌啸触怒皇阿玛已经见怪不怪。也忍不住诧异万分,这几日牛逼烘烘的师傅,到底犯了什么事?却听那人道,“驸马爷拿绳子把自己绑了,一直跪在马佳氏宫门之外,就是不肯动手。奴才们怕惊动太后,只好把他带回来了。”
“赫!敢抗旨?”康熙嘿嘿冷笑起来,全然不顾儿子们惊慌于荣妃马佳氏的罪过,吼道,“把这家伙拖进来。你们全给朕滚出去!”
腿脚酸麻的皇子们果真是滚了出去,凌啸也果真是被拖了进来。不知道他是用了什么办法,竟能用绳子把自己捆得像是纺锤一样,看到康熙愤怒,脑袋还是能动的凌啸,用手摸索了半天地绳头,也没有找到。
康熙盛怒的样子,他实在见得太多了,早已经麻木,为了小小无法克服心里障碍去做的事情,他却不以为康熙会重罚自己,当即用头在地上磕了一下,惶恐地苦笑一声道,“皇阿玛,恕奴才甲胄在身,不能施以全礼!”
“噗~!”
模样凶狠的康熙,本待狠狠责罚凌啸,听他这般屁话,禁不住又好气又好笑,上前就是狠狠一脚,怒哼道,“你装什么死,耍什么嘴皮子?别以往朕不会治你抗旨不遵的罪过!朕就不明白了,你在祝怀安和孟光祖面前凌迟年羹尧就那么顺畅,为何就不能为朕凌迟了那贱人!很难吗?”
不难你试试,保准你试了之后,终生难举,完美太子连生都生不出来!
但凌啸却是不敢这么说的,那涉及到康熙老婆的乳房等器官,当即用自己想好地说辞答道,“皇阿玛,奴才只要一想那荣妃是皇阿玛的妃子,奴才的刀就抖厉害的,那心里面就怕得要死。皇上,您饶了奴才吧,对宫中的主子,哪怕是曾经的主子,奴才绝对下不了手!”
康熙愕然了一下,愣道,“是朕要你剐地,你是奉旨办差,怕什么!”
“我怕雷劈啊,皇阿玛。”
凌啸再次往地上磕了一个头,斩钉截铁道,“皇上另委贤能吧,这差事不是奴才不想办,是实实在在不敢办,无论皇阿玛怎么处置,心中那条准则,奴才死也不敢碰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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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五花大绑大凌啸被两个太监抬到园门口,胡淘胡骏竟是大吃一惊,接过凌啸,就要扯那绳索,却见凌啸大叫一声,“不能松绑!”
凌啸抵死不从,康熙皇帝无奈之下,也没有太为难凌啸,除了匪夷所思地命令他“甲胄在身上X日”以外,就是令他滚出去,要不是几个太监实在看不过去,帮了凌啸一把,猜不透康熙要他滚多远的凌啸,可就颇有一段路要滚了。
胡骏两兄弟听完这件事,顿时目瞪口呆,到后来竟是窃笑不已,凌啸触怒康熙的事情,他们也不是见过一次两次了,一般来说,只要是凌啸在京城呆一个月,君臣间总是不会少于三次这样的事情,要不然皇上也不会动不动就把凌啸往外地赶了,只不过这次竟然会得到这样的“待遇”,实在令他们觉得好笑。
等凌啸招摇过市地穿城而过的时候,面对纷纷侧目地路人。他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笑自己保住了功能,笑康熙喜欢玩“绑缚”。但是,回到府中之后,请来邬思道的时候,凌啸就笑不出来了。
邬思道面寒如水。骇然道,“二公子,你是在鬼门关门口转悠了一遍!”
凌啸大吃一惊,盯着这个先生好生不解,要不是他知道邬思道绝非危言耸听之人,他都会笑了出来。
明烛之下,邬思道中年男人的深沉语音传来。听得凌啸毛骨悚然,“本来,凌迟之事,以荣妃的罪过倒也当得,前明嘉靖皇帝遭宫女皇妃串通谋害未果,一怒之下,将两名皇妃凌迟。碍于曾是皇家妃子,不好招摇于菜市场,于百姓面前暴露身体,乃是在宫中由太监们行刑。你并非太监宦官,也非刑部刽子手,为何皇上偏要你去凌迟荣妃,看见曾服侍过他地女人的身体。你不觉得事有蹊跷?!”
已觉不妥的凌啸,冷汗开始冒了出来,身上的“甲胄也觉得燥热无比,“皇上说事情机密……”
邬思道猛地一转身,斥责道,“糊涂!事情机密,派给刽子手去,最多时候立刻灭口,何其简便之事,派你这驸马爷一品将军去。断然不是那么简单!依思道来看,这是皇上给你的一次重大考验!”
“先生,请为我解惑。”
结果凌啸递来的茶水,邬思道却不喝,“从皇上哭得那般惊天动地,可见他伤透了心,已经对这帮爷们完全死心,决意要权利执行美太子计划了。但是这帮成年爷们,不仅心中那团火旺得很,而且一个个都是势力不小,门人遍布地方之上,呼吸之间就可震撼朝局。皇上不是没有本事摘掉他们,可那样不仅会落下遗臭万年地恶名,还弄不好引起朝局空前震荡,最后将祸起内部,朝崩鼎失都有可能!从皇上给你透露的,和封你太子太师来看,他的精力将来要忙于美太子事情,一定是由你来解决阿哥们的事情。”
这个凌啸已经预测到了,正日日烦恼此事呢,但这与凌迟荣妃有何关联?
“皇上毕竟身为人父,儿子们再不成器也是儿子,舔犊之情在所难免,否则也不会伤心一样不咋地的十阿哥了。何况,美太子计划万一也不理想,也不能容忍你把皇子们整死!你身位太子太师,又是手握兵权的将军,他不得不在忠敬和胆量上考验一下!不敢凌迟荣妃,那就是说,你对天家存了效忠和敬畏之心,皇上也好放心地把皇子们交给你,而不必担心你对众阿哥们动什么杀机手段。而如果,你当时要当真下手凌迟荣妃了,你现在是被贬、被擒或是被杀,都还是个问题呢!不要跟我说什么你和皇上有恩情,是驸马爷,还是就不会杀你,要知道,美太子计划和宫中丑闻你全知道,还是会如何处置凌迟了荣妃地你,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凌啸一下子呆立当场,先生的话入情入理,一条条捋下来,却是那样真实准确,虽然凌啸仍坚信,自己奉旨行事,康熙不太可能因此杀掉自己,但绝对会做出一些防范措施,兵权就是首要解除的一项,那样自己可就是倒了大半了。
看看邬思道孩子继续沉思,一股胆战心惊的心灰意冷涌了上来,这凌迟事事后一想果真是透着邪门,为何自己就不能做到像邬思道这样瞬间领悟呢?在这本来就机诈可怖的宫廷之争中逗留,自己要是没有邬思道那石头也捏出油的本事,还能幸运几回呢?
刚刚想要感叹康熙阴险,却听邬思道后怕地抹了额头地细汗,叹道,“想不到你地妇人之仁,竟在这一刻救了你,如果不是憨人有憨福,就是冥冥中善有善报!”
屁的妇人之仁!凌啸全身汗毛倒竖起来,心中叫道,“荣妃娘娘,多谢你恐吓我!”
康熙三十六年八月十八申时,小萍入土为安。
她的葬具是按照凌啸之妹的规格来办的,致祭仪式虽很简单,但凌啸哭得很伤心,一路悲恸将她送入香山脚下的纳兰氏坟茔。阖府上下,勤王军将领咸来送葬,却没有一个人能够劝得动在坟头久久徘徊的凌啸回城。已经养成“有难事问先生”习惯的黄浩胡氏兄弟,无奈之下,只得请邬思道去劝恸哭不止的凌啸。
除了瞻仰过遗容以外,邬思道并不知道小萍太多的事情,见凌啸久久不能自拔,也自是暗叹一声,世风日下之际,能有一个人还知道如此自责念恩,仅凭这一点,凌啸就和几乎所有的京中巨僚不同,若是加上一样纯心静性的纳兰容若,两人可谓是不多的好人,可惜的是,好人是难以在这个功利诡诈的世界里生存下去的!
“先生,我要回福建,举家去福建!”
面对先生的劝,凌啸痛下决心。邬思道一愣,叶家遭受惨祸,并不成熟的凌啸,产生这样的想法不足为奇,但他现在才抽身,来得及吗?康熙已经把他推到了华山一道之上,除了顺着走下去以外,已经是别无他法。
果然,还没有等邬思道打消凌啸的这个幼稚想法,康熙就命李德全宣凌啸园中晋见。看到凌啸眼睛内颇有决绝,邬思道吓了一跳,等他沉声喊出“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的时候,凌啸已是跨上紫骝马,随李德全绝尘而去。
是的,凌啸不玩了,宁可举家南逃海外,也不肯帮康熙忽悠如豺狼虎豹一般的皇子们!皇子们随便揪一个出来,哪一个不是狠角色。只要自己接下了康熙的这单买卖,别说二十年的青春岁月,也别说那振兴华夏的熊熊壮志,就是搞不好会殃及到身边众多地亲属下僚这一条,凌啸就承受不了!人活一世为了什么,要是弄到家破人亡孑然一生,还有什么意思?
抱着和康熙恩亲并接的侥幸心理,凌啸来到了体元斋门外。正要一咬牙进去,却猛然间看到斋内抬出一块门板,详细的说,是一块躺了一个蒙了白布的人的门板。抬门板的是两个侦知处密探,领头的却是那殷得恒,一见凌啸赶紧一个千礼扎下去,“奴才给驸马爷请安。万岁爷正说要请你给三爷诊治一下呢。”
刷地一下,凌啸掀开白布,赫然就是三阿哥胤祉紫乌狰狞的死脸,正瞪着金鱼一般鼓胀地眼珠,在太阳下丝毫没有灵性的反光,显然已经气绝身亡。而他颈间的两道指粗乌紫印痕,正向凌啸陈述着他死于何种利器——他亲生父亲康熙皇帝的无情合掐爪!
刷地一声,凌啸盖上白布。摆摆手,“没得救了,三爷薨了。”说罢,踱步就往斋内走去。十几步的距离,却走得凌啸胆战心惊。康熙未必知道自己有了想撂挑子不干的心思,但他要自己看三阿哥的尸体,却是在向自己表明培养完美皇太子地毅然决心,连杀两个亲生儿子,够坚决了!
康熙真的很痛苦,这一点,从凌啸进来就发现了。一个皇帝,缩坐在殿角的一个椅子上。默然不语地望着自己的双手发呆,别显一种惊恐和无助。无疑,凌啸是同情他的,但凌啸更同情自己,因为自己更加惊恐和无助。
行完礼,凌啸正准备开口,突然康熙已经开腔说了话,“朕自束发受圣人教以来,就学的是儒家父慈子孝的为人准则,想不到。朕今日才明白,那些都是屁话,都是为寻常百姓所设立的,夫子啊夫子,你可看得见天家之中这父不慈子不孝,你可看得见这天家之中这一幕幕人伦惨剧?当日你著书传谕后世,为何不为我天家也写一部为人准则?为什么不写,你教教我,托个梦也行啊!”
康熙虽是一个机诈深沉地皇帝,但显然是个绝对重情之人,无疑这是一个悲剧,可枉你还是操人生死的无上至尊,这天若有情天亦老你就领悟不出来?
“小纳兰,朕刚才看了三阿哥的供述,忍不住又亲手掐死了他!”康熙泪眼朦胧地望着凌啸,也许是泪光折射的原因,视野里地凌啸显得花花模糊,康熙擦拭了一下,凌啸的身形立刻清晰起来,“朕看你的脸色,就知道你心中不忍,你誓死不肯凌迟荣妃,朕也明白你精忠皇室,可你不能理解朕的苦衷,会不会以为朕是个薄情寡义的皇上?”
凌啸一愣,康熙的苦衷他有什么不明白的,不杀耍阴谋诡计的三阿哥,以后其他皇子争相效仿起来,那还得了。可康熙又是如此在乎名声,不仅在乎青史上的帝王之名,也在乎臣子们心中之名声,难怪他要向自己说这番话地。
“皇阿玛,别人或许不知道您的苦衷,奴才却是知道的,杀掉剑走偏锋的三阿哥,可以震慑其余阿哥,免得他们行差踏错,是绝对的菩萨心肠,也是绝对的舔犊情深,三阿哥咎由自取,皇阿玛,你也不要过于的忧伤了。倒是荣妃娘娘,她深处于禁宫之中,对三阿哥年羹尧他们策划的事情,是知情,但是也仅仅是知情而已,还望皇上将她贬入冷宫,赏她一个天年,岂不是更显得您的菩萨心肠?!”荣妃虽是恐吓中无心救了自己一次,但只要想到忠达公图海的满门,因为自己落得很惨,是报荣妃恐吓之恩也好,是求个安心也罢,凌啸很想在临辞去前把这个心结解开。
康熙呆了,哑然道,“你可知道,要是今后三阿哥他诡计成功,登基地第一天就会把你杀掉!你还为他们求情?”
凌啸低头道:“我没有为他们求情,只是向皇上提一个彰显圣德的建议罢了。”
玄烨悚然动容,站起身来望着凌啸良久,肃然叹道:“小纳兰,你这样处处为朕设身处地。朕真的很汗颜。本来朕就下定决心,要是你当真凌迟了荣妃,朕会把你派到喜拔牙,今生今世都不如你进京!”
没想到康熙再一次承认对自己的设局试探,凌啸大为吃惊,上次他诱逼容若之事也是承认了,这一次居然也承认了。尽管凌啸气得无可奈何,可他更是居心一件事,皇帝把你当人看,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果然,康熙走上来,拍凌啸的肩膀,展颜笑道。“好!朕果然没有看错人,你的确就是皇阿玛要找的万众无一地忠臣胚子,更是能够和朕一同共渡难关的好女婿!凌啸,来,跟朕说说,这些日子你到底把那个制度想好了没有?”
**,怕什么来什么,凌啸无可奈何地咽了一口唾沫。整理了一下思路,望着也盯着他的康熙,忽地一下跪倒,“皇阿玛。奴才……”
“别奴才奴才的叫了,”康熙一摆手,扯过一张椅子自行坐了,笑道,“朕自今日开始,许你恢复自称我字,或者儿臣,快,快快道来。”
完了。殊恩特典之下,凌啸感觉到自己撂挑子的勇气在康熙面前急剧丧失,无可奈何地再咽下一口唾沫,干巴巴地说道,“皇阿玛,儿臣自从听了您的计划之后,很是钦佩您为江山社稷的长远考量。不过儿臣以为,当今之际,皇上需做好两个打算。不是儿臣不相信你培养小阿哥地本事,而实在是天命有时不可琢磨,万一有个什么变故,皇阿玛也要为成年阿哥们留个念盼,以免到时候两头无着落。”
康熙点点头,愈加的兴奋,这女婿想的的确是好,眼睛一片期待地等凌啸说下去,“故此,儿臣为皇阿玛想到了一个设立皇储的模式,就叫秘密建储!皇阿玛御极之日,绝对不立皇太子,但却暗中在乾清宫正大光明匾下放一密诏,以满汉文字写明皇上属意的阿哥,这样的话……”
“啪!啪!啪!啪!”康熙忽地狠命地猛拍大腿,打断了凌啸地话,高声地如同发情的母猫,叫道,“妙!妙!妙!妙!”
再也坐不住的他,心思敏捷得早就领悟到了凌啸这秘密建储的好处,本来就是出自他的手笔,怎么能不亢声称赞?
但凌啸却不得不把好处说下去,“皇阿玛,儿臣觉得这样一来,您就可一边悉心培养小阿哥,一边在高处冷眼观察各显其能的成年阿哥,而且也不再担心阿哥们往死里面去斗。呵呵,到时候,一切尽在皇阿玛的掌握之中,而儿臣在福建也能够每天都听到皇阿阿玛的欢笑之声,您说好不好?”
“好!好!好!”康熙像长久地不举忽然一柱擎天,爽得不可自禁,在殿中如小孩子一样绕着圈地走动,满口子称赞,却忽地品过味来,嗖然止步,“福建?!不行,你不能去福建!”
这一下凌啸傻了,**,这么好的计策都告诉你了,你完全可以自己去掌握皇子们啊,而且可以明发天下,根本不用去忽悠儿子们,怎么还不放过我?!
玄烨面色冷了下来,“你得留在京城帮朕。你太小看朕的这群儿子们了,他们万一谋害得宠地小阿哥怎么办?朕要是真的还能活二三十年,他们等不及谋害朕,然后用暗中控制的兵力夺位怎么办?再说朕这培养完美接班人,也是需要大量精力的,你说朕忙得过来吗?”
去意已决的凌啸,当然是百般的夸他有本事,尽量弱化皇子们的胆量。
一来二去的推诿之后,康熙终于勃然大怒,一把抓起案上的御笔和玉玺,伸到凌啸地面前。
“好!你不想干是吧?你觉得朕有本事有精力全部对付是吧?好!行,来,那朕的朝廷政务,九州万方的决断事,你来当摄政王,朕去教书训阿哥好了!来呀!”
是啊,自己居然忘记了康熙还是要处理偌大帝国政务的皇帝。
凌啸很想给自己一记响亮的耳光,他心中甚是后悔自己打下了几乎是原来一倍的江山。有因必有果,凌啸当日西征杀敌拓土,固然是很爽,可今天也尝到了其中的不爽。准格尔汗国加上南西伯利亚的收归版图,使得蝴蝶翅膀再一次猛然煽动,历史很有因果规律地让凌啸自尝苦果。
在原来的历史上,有了秘密建储制度,康熙也只能是堪堪对付自己的九个争夺皇位的儿子,还依然留下了雍正不明不白继位的谜团。如今的政务数量大为增加,加上康熙决意玩什么美太子养成计划,不借用可靠放心又有能力的人辅佐他,康熙的确很难。要悉心挑选江南美女,要悉心教导将来的小阿哥,那么,对付如狼似虎的成年阿哥,和处理纷繁芜杂的全国政务,这两件事,康熙就只能选择一样了,可悉心属意又放心的凌啸撂挑子,也难怪康熙见了会暴跳如雷。
摄政王就摄政王,老子还怕不成?!
当然,这话凌啸也只能在心里面说说罢了,面对无比的诱惑和滔天大祸,他哪敢去接递到眼前的御笔玉玺,一面惶恐万分地拼命磕头,一面在心里紧张计较着是不是真的南逃海外算了。
康熙比凌啸还要紧张,见凌啸瞧都不敢瞧一眼御笔玉玺,大松了一口气,缓和语气说道,“小纳兰,朕也明白你心中惧怕阿哥们的能耐,可朕也怕啊。”他慢慢走到御案前,拿来一副黄陵递给凌啸。赫然就是那份天年丹书。不同的是,上面不是“体元主人”的小印,而是方方正正的大宝玉玺,“这份丹书已经记档,后路朕都为你想好了,朕的决心你也看到了,你说,还去不去福建?”
凌啸怔怔地望着这份天年丹书,心中忽地涌起了一股温暖的感觉。不错康熙是机变巧诈。是屡次设局试探自己,可那也是他身为皇帝地立场不得不为之。康熙和自己之间毕竟有仅次于皇子,甚至还超越于皇子的感情。“凌啸和嫡系子孙不谋反,则诸罪不可刑伤,倘谋反则圈禁许其天年。”这是多少官员梦寐以求的玩意,按说是该在康熙死的时候和遗诏一起公布的,想不到“秘密建储”一出,康熙现在就给了自己,想到此处,凌啸也不是什么铁石心肠的人。怎么不感动万分?
“皇阿玛,您为何会这样信得过儿臣?”凌啸不答反问。
康熙呵呵一笑,“因为朕的侦知处早就告诉了朕,湖北杜家台八阿哥的门人就是你杀的!”
他的话不啻轰地一声惊雷,震得凌啸全身一抖,却听康熙笑着道,“你把彼得一脚踢进帐篷,丢进去那个手雷地时候,朕就看出伤痕似曾相识了。朕不知道你为何要杀胤禩的门人。但知道你为何要嫁祸胤禛!可等到朕发现你并未对老四赶尽杀绝地时候,朕就知道你是顾念朕,要是换了朕的杀人被杀,朕是不会像你那样整整就罢手的!更何况,你救过朕多少次,哪一次不是用身体挡,用命在拼?既然如此,你能够给朕一个不相信你的理由吗?”
凌啸哑口无言,死去的小婉都是侦知处间谍,康熙查得出老四害死了自己大伯的事情也不稀奇。话到了这个份上。凌啸还能说什么,只好叩头遵旨,但心中却是哀叹一声,“可怜我二十年大好青春!”
康熙将丹书塞入凌啸怀里,笑眯眯地说道,“能想得出秘密建储,可见你资质不错,先去把三阿哥府给朕抄了,再回去慢慢想个整体计划来,朕可不想我们骗不了阿哥们,反被他们给骗了。而且你应该看得出来,这秘密建储好是好,不过还需要一些补充措施,你要尽快搞出来,实在不行,找张廷玉商议一下也行,但万万不可走漏风声!”
又要我去抄家?!凌啸虽知道康熙是在为自己竖威信,可是老是抄来抄去,名声恐怕会更加被人不喜,要是落得个人憎狗嫌,实在太过没趣。刚要出去,忽听康熙沉吟摆手道,“既是你为马佳氏求请,依了你,去把她关入冷官,至于三阿哥的子嗣,你交给康亲王处理吧!”
第一批受封的三阿哥悄然坏事,消息一经传出京城尽皆震动。
“阿哥毒药”的头衔,很自然就被茶馆酒肆中地闲人们,毫不犹豫地加到了抄家钦差凌啸的头上。官场毒药、督抚毒药、宰相毒药、王爷毒药、阿哥毒药,这五毒俱全的光环之下,凌啸被人冠以“五毒驸马”的称呼,就显得十分顺理成章,不到几日,市井坊间,传得沸沸扬扬,连赶进京城来准备述职加完婚的豪成,一住进驿站,也从入住的官员们的交谈中得知了这个不雅称呼,心中惊骇的他,哪怕是去圆明园述职,也时刻惦记着劝劝凌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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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啸此刻却不知自己名声堪忧,这个五毒驸马还在劝别人呢。
“邬先生,还是不要执迷于十五阿哥的事情了,皇上不是下了圣旨,要裕亲王福全辅佐十五爷监国京城吗?你还是先帮我想想怎么样做一些补充计划,皇上说了离京之时就要用地。”
邬思道却丝毫不为所动,喃喃地念叼十五阿哥四个字,盯着窗外飕飕的风卷落叶,苦苦思索。凌啸的话他不是没有听见,这二公子前天一回来就大喊大叫地把事情全都给自己说了,但邬思道却想得非常之深,到此刻,他不仅要确保凌啸不是被康熙给骗了,还要确保能充分知晓皇上的真实想法,半点都来不得偏差,否则,其中的祸真的不可测,因为在邬思道看来,那份天年丹书作用有限得很。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杀不得你,还不知道栽赃于你,让你圈禁致死啊!
正在凌啸无可奈何之际,忽见胡骏从院门外进来,正向戒备森严的亲卫们交代散开三十步。胡骏进来行礼完毕,却向邬思道猛地称赞道,“先生真是料事如神,这是太医院的诊治档案,我抄了一份先生感兴趣的来了。您看这里。”
凌啸大呀,看看邬思道和胡骏。真是欲哭无泪,自己被皇上逼得火烧屁股了,他们两个却还在这里研究谁谁谁有病,刚想幽幽发火,不料邬思道把那抄来地档案往凌啸眼前一递,直陡陡地问道,“二公子,你去那体元斋中地时候,这些日子里可曾见过郑郡王?”
“郑郡王?”
“就是被皇上过继给原郑亲王的十六阿哥!”
凌啸一回想,倒是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三岁大的郑郡王。摇摇头,哑然道,“没有,问他干嘛?一个被皇上丢给旁支的阿哥,已经不是阿哥了。邬先生,我求求你,把你的注意力……”
邬思道忽地哈哈笑了起来,“二公子啊,邬某正是在帮你思索那所谓的补充计划呢!皇上要培养新储君。你就不得不为他放牧群狼,可以说是危险至极,一个不好就是被狠群反响,故此,你一得心狠手辣,二得手辣心狠,总之,一定要比这群狼更狠!可要想狠,你就得确定皇上的决心,皇上若是真决心。哪怕你整得这帮阿哥鬼哭狼嚎,只要不整死,皇上都会站在你这边。但要是皇上首尾两端心存顾盼的话,你不狠为阿哥们反响,狠了皇上又不依,下场绝对好不了!真要是那样的话,思道就愿意陪你打点行装,咱们主仆还不如现在就去喜拔你牙重新经营算了!”
太医院档案竟然与补充计划有关,这话从何说起?!
凌啸看看邬思道得意至极地表情,也不敢再小觑这件事情的轻重,为先生斟了一杯茶,等候他说下去。无奈地是,也许是谋士的通病,也许是要磨磨凌啸急躁不安的性子,邬思道竟然慢条斯理地吹着茶沫子,喝得气定神闲。倒是胡骏自己端来一个板凳,笑嘻嘻地看戏,也不肯说话,急得凌啸大骂一切吊胃口的人,下辈子要给他们鸡鸡上面吊石头!
“可皇上是真心假心,我们不仅要听其言,还要观其行,二公子,现在我才放下心来,皇上是真心实意的!但凡一个人决定推倒重来,必定是看到了一线希望,否则,与其虚无缥缈,还不如烂桃之中挑好的。那么,皇上一意孤行美太子计划,他就一定是看到了什么希望,这个希望就应该是聪慧的小阿哥们。”
凌啸知道邬思道说的贴合人性,也忍不住思量,却听邬思道笑道,“你也曾说过十五阿哥病怏怏,不是大宝的合适人先,那么档案上的这个曾经得过天花地十六阿哥又怎么样?要知道,咱们皇上他得登大宝,可就是得福于天花后幸存下来了啊!”
凌啸展开档案仔细一瞧,果然是十六阿哥胤禄天花不死的记录,喃喃道,“那为什么皇上要把十六扔出嫡枝?”
邬思道环首一顾,笑道,“重宠十五爷,扔出十六爷,别人才不会怀疑和往死里整十六爷啊!思道敢断定,用不了多长时间,皇上定会把十六爷以小皇子陪读的身份召回宫中学习。反正都是爱新觉罗的姓,又是皇上亲骨肉,到合适的时候回归嫡枝,不就是一纸诏书的事情吗?现在,二公子可以好好地考虑计划的事了,此事非思道所长,但方向已定,思道歇息去了。哈哈。”
凌啸点点头嚯地一声站起,心中一片清明。
靠,老康,你行,居然借了老子和十五阿哥的尿壶,来尿你自己的一泡隔夜骚尿?!好既是如此,老子也要借你地尿壶,拉自己隔了三个世纪的骚尿了,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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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元斋里,康熙一展凌啸递来的计划,半晌看完,也忍不住为这个女婿担心不已,怔怔道,“小纳兰,你不要命了,真这般搞下去,就算是朕给了你天年丹书,恨你恨到十辈子的皇子们群情愤愤起来,新君也顶不住啊!”
康熙三十六年八月三十日凌晨时分,胤祥和胤禵在上百侍卫的簇拥之下,回到了阔别三个多月的京城。他们是接到了请安折子的朱批,这才从福建马不停蹄赶回京城的,天色才蒙蒙亮的时候,两兄弟就已经来到了朝阳门外,正好碰到了八阿哥的轿子出府,两人这才从胤禩的口中得知,今天是康熙南巡前的最后一次大朝会,三人当即联袂向紫禁城赶来。
到了太和殿外的御街之上,品级山前已经立好了等待进殿的满朝文武,李德全已经开始挥舞静鞭。胤祥两人见来不及去乾清宫向皇阿玛先行请安,往阿哥队伍里面一插,随着众人一起进到金銮殿,心中却是诧异不已,今儿个少了三哥和十哥,赫然领衔的却是,已经被废黜了太子位的二哥!
他们两个惊诧,百官更加惊诧。
康亲王和裕亲王福全身边站立的一个年轻人,赫然就是如今在城里沸沸扬扬的“五毒驸马”凌啸。钦差东南镇抚使和太子太师的这两个身份,一个是地方钦差,一个是东宫师傅,都不是参加大朝会的必然身份,心思玲珑的百官很快就意思到了,今日朝会必定会与百官举荐太子一事有关!这样一来,百官心中的一根弦立刻紧绷起来,八阿哥一党马上低头嗡嗡议论起来,而废太子一系的也纷纷交头接耳,全都感觉到今日就是揭开宝盅的关键时刻!
玄烨步出之时,也不急着往龙椅上坐去,冷冷扫一眼文武朝臣,威严地目光所及之处。大殿之中迅即安静下来。
在康熙落座之后。上书房大臣张廷玉出班向康熙禀报了南巡事宜的安排奏议,一应依仗卤薄、警戒扈从、随驾人先,巡先路线,他说一件康熙准一件,显然是君臣事先就通气好了的。张廷玉固然是说的唇干舌燥,百官们也听地是心神恍惚,都等着张廷玉说出他们最关心地焦点,究竟是由哪一个阿哥领衔监国?这才是他们管窥圣眷所属的关键所在。
“臣等拟由裕亲王福全、太子太师凌啸、上书房大臣佟国维组成合议房。辅佐十五阿哥监国京师,陈廷敬、张廷玉轮值上书房,上书房大章京方苞、行走马齐随驾南巡。请皇上圣裁。”
嗡~!大殿之上顿时就像是群蝇荟萃,一下子嗡嗡作响起来。除了凌啸之外,谁都没有想到由病怏怏的五岁阿哥监国,还有王、戚、臣组成的合议房辅佐,这不是一个改版的熙朝初年四大辅臣制度是什么?难道皇上竟是有意于还没有成年的十五阿哥不成?
百官还在懵懂之间。只听康熙点头说道,“此议甚妥,准卿所奏。前次废黜胤礽的太子太子之位,尔后又暂停百官举荐太子之事,其中原因,有些是众卿知道的,有些是众卿不知道地。如今已有三阿哥和十阿哥相继自杀身亡,事涉德行不谨之嫌,朕心痛之余。今日就向诸臣工宣喻朕之决议。”
人人心中咯噔一响!群臣大惊失色于两个皇子东窗事发,而凌啸也瞠目结舌于康熙的光明正大,他终于明白了一件事情,康熙是康雍乾三世中,最想做到“事无不可对人言”的一个皇帝,正是他的这个性子,才使得九王夺嫡的史料被基本完整的保留下来。多少天家丑事被曝光于举世眼前,而可怜的雍正,不得不在其后编出一本《大义觉迷录》来为自己辩解,到了乾隆这厮,已经是懒得去费口舌,干脆销毁档案杀杀杀。相较之下,凌啸无疑更加喜欢康熙地可爱,但如今他身为太子太师,身涉其中,却一点都不希望康熙可爱下去。
无奈的是,康熙决定可爱到底,他用尽量隐讳的言语,指出三阿哥陷害胤礽,十阿哥结党营私,一个个底下的动作龌龊如同狗屎一般。这一席话,听得老八老九面如死灰,胤礽、胤禛、胤祥和五、七、十一阿哥却是心花怒放,就是胤禵也觉得心脏紧缩的兴奋,八哥这次受了十哥的拖累,已是不清白之身,他们下的那些官员,正好就能为自己所用,自己的机会来了!
不过,高兴的也没能高兴太久。康熙怒声道:“朕决意改革储君制度,自今日起不再设立太子一位,免得这个太子被心存不良地人争相陷害,也免得百官争相入党营私!乾清宫正大光明匾后,朕将置一金匣,内书朕心属之皇子,待朕驾鹤西驭之时,那就是朕的遗诏!此即为我大清朝万世可传,萧墙无祸的秘密建储制度!”
皇上看来心意已决,百官当即鸦雀无声,就连上书房的几位,也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呼吸。此时此刻,皇上抛出了前无古人的立储方式,还没有品过味来的臣子们,谁也不敢出言反对,谁也不敢歌功颂德。
但王剡很快品出味来了,因为自从皇上说出三阿哥陷害太子的话之后,他就等着康熙颁发复立胤礽太子位地圣谕,没曾想竟然等到这样一个吊人几十年的悬念,他不能授受这种悬念!
看着王剡磕头在那里和皇帝据理力争,皇子们也醒过神来,他们也不能接受这种悬念!皇上秘密建储,这对国家来说绝对是一件保持稳定的大好事,但对他们来讲,却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事!都是人上人的他们,深知上位者提拔下属。除了能力以外,更多的是凭着对那人的亲疏感觉,十五阿哥一个屁大的孩子也能监国,可见后上心中的秤杆倾斜所在。与其茫然等待二三十年光景,倒不如现在就定下储君是谁,自己也好不存了那别样的心思,该干嘛干嘛去的好,不然,苦苦奋斗几十年。最后却花落别家。他们定会郁闷死地。
“这么说,胤礽手持刀具窥视朕躬,就不是罪了?!来呀,咯咯,就你王剡敢做仗马之鸣?!好,朕成全你,拔去顶戴花翎,削职养老去!”康熙咬着细牙。恶狠狠地发落了太子太傅王剡,顿时就把太子系的官员们给人镇住了,“朕再说一遍,敢妄言立太子者,死!”
皇子们一下子全都傻眼了,康熙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显然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见百官之中再无一人敢劝谏,只得接受事实,秘密建储就秘密建储吧。可眼见着十五阿哥这般得宠,这般爷们心急如焚,但他们却是这大殿朝会上最没有资格说话的,尤其是在讨论他们自身事情地时候!四阿哥望着陈廷敬,陈廷敬仰头看凿井。老八望着佟国维,佟国维低头看金砖。其余人望望张廷玉,张廷玉更牛。貌似在瞌睡。
“皇阿玛,儿臣身为太子太师,有话要讲,秘密建储固然是好,却也有些不完善处。”
赫!才罢了一个太子太傅,就又跳出来一个太子太师,五毒驸马对上千古明君。这下有好戏看了!百官一下子来了兴趣,要不是大殿上不许端小板凳坐着看,只怕早就是坐了一满地。
康熙猛地脸一寒,最受信宠地驸马竟然在文武百官之前公开指责,这让他的脸面怎么拉得下来?“哦?……讲!”
凌啸施施然道,“儿臣以为,皇上年事越高,就会越喜欢可爱的孩子,这乃是圣人所言之君子抱孙不抱子,人之常情也!可一国之重。必须要有治国的才德,试问皇阿玛,您又如何能够确保,所选继统之君,不是全依您的喜爱亲疏而挑选的呢?”
好人呐!皇子们见凌啸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一个个感觉得心中泪水翻滚,有仇怨的恨不得当场一笑泯恩仇,没仇怨地好像抱着他猛亲一通。
但康熙却绝对不喜欢,只要看到凌啸,康熙就特别喜欢发火,王剡那样批龙鳞,康熙也只是怒声驳斥而已,但一听到凌啸的话,康熙就站起身来,圣人的话他无法反驳,但凌啸的话他却是能够反驳的,当即吼道,“大放厥词!连讨朕喜欢的本事都没有,算个屁的有才德!”
凌啸恭敬地说道,“倘若无缘又待如何?僻若四阿哥性格喜怒不定,如果暴怒地时候常常被皇上看到,而他雷厉风行精于事务的时候皇上却没有缘分看到,是不是说四阿哥就是无才无德?”
有道理啊,太子太师果然是达人啊!百官都不觉点头,就是被揭疮疤遭践踏的胤禛,初时大为恼火,恨不得上前给凌啸一嘴巴,但听到后面,已是心中暴喜,希望凌啸继续给康熙提醒,自己是绝对的有才有德。
康熙无法否认凌啸说的道理,本来那一句“日久见人心,算他倒霉”,本已经溜到嘴边,忽地想起和凌啸的约定,也忍了回去,冷笑道,“那你说该当如何?!”
“儿臣以为,能得到皇上所喜爱的阿哥,未必就是才德最优的,而无缘为皇上所知心的皇子,未必就不是继承皇统、继往开来地最佳人选。在确定秘密建储的这一原则之下,儿臣建议,设立皇子贡献榜,考核评定皇子们对于国计民生的贡献,一年一更,名列榜首前三位的阿哥,应该能作为皇上那正大光明匾后的参考备选!如此一来,有才德的皇子们,即使是无缘得到皇上亲重,但也有了向皇上展示才干、纳入皇上眼帘的机会,江山社稷地传承,将更加稳当!”
皇子贡献榜?!
哄~!这一下,整个大殿之上再也不受控制地轰动起来,就连本来不敢说话的阿哥们,也借着这个满堂惊诧的机会,纷纷向亲近官员猛使眼色,要他们鼎力臂助。
康熙看着儿子们一个个使眼色使得如同中风的脸,心中爆笑。
老子叫你们以欢喜,叫你们垂涎,叫你们互相陷害,叫你们拿刀子探望老子,等你们知道凌啸怎么个考核法,保管你们都会认识到,这厮上辈子不是奸商,就是赶驴磨磨的!
秘密建储是立储法,皇子贡献榜则是选储法,好个一明一暗的严密体系!
张廷玉这时候紧紧盯着康熙面上的表情,不敢放过他的一个变化,他相信,此时此刻,起码有上百双眼睛都和他一样地盯着康熙,不过,看得仔细不仔细,就是要凭各人的本事了。张廷玉不愧是当今天下最能揣摩圣意的官员,他观察康熙可是有家传绝活的,别人是看表情听口谕,他却是秉承父亲张英的传教,只看康熙的眼角皱纹。
当他看到康熙的那些褶子在眯闪一下之后,又复猛然平展开来之后,张廷玉就明白过来,太假了!果然,康熙瞪大眼睛勃然大怒,“敢情你是冲着朕来的!照你的意思,如果朕最后选定的那个皇储不是前三名之一,他使得大清蒸蒸日上还好说,要是让大清稍有滑坡,朕就要面对后世史书的鞭挞!朕身后就得落一个大清罪人的骂名!是不是?……嘿嘿,有种!”
皇上发怒,眼见就要发落这个为自己着想的好人,凌啸没有慌,却慌了一群皇子,心中全都捏了一把汗,生怕老爷子因此而罢黜凌啸的太子太师之职,因为到目前为止,和王剡那个只为太子一个人着想的太傅相比,凌啸却是为他们在争取每人都有的公平机会。
凌啸却不顾皇子们的担心,恭敬地磕头反问,“难道不设立这皇子贡献榜,若是选错了,皇阿玛就不背骂名?”
“砰!”康熙猛地一砸龙椅靠手。对凌啸拌嘴似的反问大为恼火,“看来朕还没有选错皇储。倒像先选错了太子太师!好,胤礽打头,你们这班阿哥们说说看,皇子贡献榜该不该搞?”
身为复位无望的废太子,胤礽已经抛弃掉了一切地幻想。拿眼睛看看以前自己常站的位置,心中快速计较一番。自己手持匕首逼近布城。又奸了皇上最喜欢地母妃,皇阿玛看到自己就会想到“绿帽子”三个字,论到不为康熙所喜。自己首当其冲,这皇子贡献榜是自己最后的机会了,凭着自己门下无数,才学也不是毫无所长,也未始没有翻身可能!想清此节,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有罪儿臣不敢妄论,不过当日皇阿玛也曾教过儿臣。国祚之事干系重大,师傅所言也是为皇阿玛清名和大清着想,或许可为一试。”
康熙的眼角褶子再次眯闪一下,摆摆手示意胤禛。
胤禛和废太子不同,比才干敬业,他怕着谁来,但性格缺陷不为人喜却是弱项,干脆利落地道,“儿臣相信皇上早有定计,定会以江山社稷为重。采纳美芹之言!”
看到老四今日格外的恬静利落,康熙眼中一亮却有些狐疑,示意老五老七。老五老七翅已经在康熙的怒色下退缩了,他们本来没什么大志,不过是存了一些希冀罢了,此刻表态竟是模棱得糨糊一般,把康熙都给逗笑了,“请准许儿臣回去想想再回禀。”
八阿哥儒雅风范,心中尽管恨不得拽着康熙地手逼他盖玺同意,但他却是淡淡地说道,“儿臣只是有一事不明,师傅已经富贵煌煌,却还是铮铮进言,为朝廷国运苦思绸缪,试不试行皇阿玛请乾纲独断,但儿臣还是想对师傅表示尊敬,对简拔师傅于微末小吏的皇阿玛,更敬佩万分!”
老九还是不改跟屁虫习性,老十一却是把头一摇,自己才能实在太不出众,加上历练很少,没有皇子贡献榜,他反而还有些机会,“儿臣觉得皇子贡献榜,可能会叨扰到门下奴才,从而牵连朝臣,兴起兄弟相争地不合事宜,实在利大于弊!”
康熙笑了起来,老十一溟然平庸些,难道不搞皇子榜就兄弟和睦?不过,他的判断结果虽不对,但能看到反面,这眼光还是有的。然而很快,更有眼光地两个人出现了,号称诤臣诤子的胤祥和胤禵。
胤祥满眼都是兴奋,看看四哥的眼色,盯着康熙笑道,“皇阿玛,儿臣不同意十一哥的说法,子曰:当仁不让。孟曰无义者无命,又曰义不容辞!这九鼎之重,不像孔融让梨一样可以谦让的,儿臣虽赳赳武夫,也盼望皇阿玛这开创之君,有至少可以守成者继之。”
老十三硬邦邦但激昂昂,一席引用孔孟的话,顿时就让阿哥们倍受感染,连康熙也觉得振奋欢喜,看向十三的眼光满是疼爱,间或有种无声的叹息。
老十四不干了,笑道,“皇阿玛,儿臣听十三哥所言,也是一腔热血,既是圣人和皇阿玛所教盼,儿臣欲愿闻鸡起舞,力争上游!要是您想听儿臣的心里话,儿臣也可以坦荡荡地对君父直言,若新君不是皇子榜上前三名,儿臣决不心服,愿追随皇阿玛而去。若是前三名,儿臣愿留此有用之事,誓死为新君保驾护航!”
此言一出,满殿傻眼!人家胤祥还只是为老四摇旗呐喊,你十四爷却是赤膊上阵,明刀明枪地表示要自立门户,还当着皇上出此狂言?!
凌啸心中一咯噔,靠,老十四借此良机自立门户,当场来个雄心宣言!老八恨不得抢过大殿上侍卫地红缨枪,把这个瞅准时机撬自己墙角的老十四,捅上一百八十个眼!老九却看看老四,再看看老十四,心中狠狠骂道,德妃这条老母狗,尽是生些野心勃勃之辈!
其余阿哥知道有一个狂傲的劲敌登场,一个个赶紧拿眼睛去瞧康熙对老十四的这番态度,不料康熙屁的表情都没有,转化话题道,“凌啸,朕想知道,你准备如何考评皇子贡献。散朝之后,乾清宫递牌子造膝密奏吧!退朝!”
康熙拔腿走了。留下满朝文武差点一口血吐了出来,齐刷刷的眼睛全看向凌啸。皇上那最后一句话的意思,没有一个人不明白,就是考评皇子贡献地,太子太师凌啸一个人说了算!
这一夜。注定是京城官场的不眠之夜,通宵达旦商议对策地官员们浪费了好多地蜡烛!
不仅是皇子们对凌啸不敢马虎。几乎一半以上的朝臣,再次看到凌啸的眼神,也开始充满了敬畏。他们现在明白了一件事情,自己家庭的荣辱兴衰,几乎就有一半是捏在这个“五毒驸马”地手里!
清朝和前明的皇子制度不同,并非只重太子削弱众藩,而是兼育兼教选其贤德,每个成年阿哥一到十五岁就可以开府建牙。人人建有一套班底,个个拥有大把门人,八旗贵胄和皇子们大多有着各种关系。既得利益关系错综复杂,最后谁地主子喜登大宝,谁就可以利益最大化,而没有成功的那一系,就会成为别人蹂躏侵占打击的对象。这其中地身家关碍,谁敢再忽视凌啸?
没有知道凌啸如何向康熙禀报的,侍卫密布的乾清宫关防得十分严密,他们君臣二人间的谈话不仅众人无从揣测,而且都接到了领侍卫内大臣的通报,乾清宫自此以后。被列为绝等禁地,“非皇上亲召,擅入者诛杀九族!”
而等到第二天清晨,无数的熊猫眼跪送康熙卤薄仪仗南巡远去之后,皇子们在南书房里面被凌啸的考评细则给震昏了。
凌啸端坐师案,看看垂首伺立的九个皇子,笑嘻嘻地把自己整出地皇子贡献榜考评准则拿了出来,却简单得只有三大准则:一、国库贡献,二、国土贡献,三、教化贡献。这三条听得众位皇子们目瞪口呆,读惯经史子集大清律例的阿哥们,愣是难以接受这些新词汇,一个个小心翼翼地等凌啸解说。
喝着胤礽斟来的奶子,凌啸侃侃而谈。“国家需要用钱的地方很多,赈灾、水利、兴兵,哪一样不要钱?所以对国库作出贡献,就是要你们在眷顾民生的前提下各显岂能,以上缴国库的银两数量为考核标准!当然,为了防止大家动用原有的家底和门人,保证公平,皇阿玛说了,不许在陆地上搞钱,他老人家和我一起,决定学西洋夷人,成立太平洋公司,专门在海上经营贸易。分配给你们九支一样的般队,你们向我交货,以交货数量多少为考核标准!”
见强项上没占到便宜,老八老九皱皱眉头,其余阿哥却是齐齐松了一口气,不料凌啸又施施然道,“不过,船队的银子需要你们来出,不多,每个阿哥出十万两就行了,皇阿玛要占五成,我要占三成……厄……说好,是干股!”
**,抢钱啊!要去那么多干股不说,还把我们当驴子使,风吹日头晒,你占三成?!
一向把钱看得很重的胤礽,猛地上前两步,却听凌啸说道,“想放弃的现在就说,不过只要不是太笨,我保证大家几倍的赚钱……咦?胤礽你干嘛?”
胤礽听到他又是威胁取消资格,又是保证赚钱,马上展颜一笑,“我给师傅换奶子。”
凌啸哭笑不得,老子又不是隆的胸,要你换什么!“以后称这叫羊奶!”
“那国土贡献呢?”胤祥和胤禵有些期待这个,呵呵,好像和开疆拓土一样,强项啊!
凌啸施施然道,“国土贡献不是要你们去攻城略地,而是谁能够制定出详细准确的疆域地图,或者是海域航线图,谁就得分高!到时候勤王军万一开出来的疆土,皇上令我依据得分高下,给诸位阿哥考虑一下能否试行供养分封制度!”
大家都有些见识,九个人一起想到了传教士,恨不得马上就去找白晋去网罗。
“再说教化贡献,我别的不喜欢,就喜欢看夷书,而且是喜欢看通译转换成为汉字的夷书,更喜欢看到这夷书被人与四书五经一起结合起来评论的文章,还喜欢这些夷书和这些评论起来的文章一起流行于市井坊间。唉,不过,经过皇上昨天的教育,我知道错了,多印四书五经才是根本啊,夷书只能少量的流传。呵呵,大家注意,夷书什么的,我只是说说个人的喜欢罢了。”
众阿哥尽皆绝倒,只是个人喜好,不是皇阿玛的旨意,你说这么半天干嘛?!
但心思伶俐的几个马上领悟过来,靠!这厮分明就是在暗示我们,印刷和推行夷书才是他凌啸喜欢的!到时候,印刷一万本四书五经,弄不好还没有印一千本夷书来得分高,嘎嘎,你当我们傻子啊,老子偏要印夷书,再叫门人奴才们在他们管辖下推行!
九个人一起想到了御书房里康熙曾叫人翻译的那些夷书,顿时面色犹豫,等下是先去抢传教士好,还是抢那些夷书好呢?
只有老四老八看看心领神会的十三和老九,摇扇子暗笑,呵呵,出来混,有小弟就是好!
一听凌啸说今日就到这里,九个阿哥撒腿就要往外跑去,却听“砰”地一声,凌啸一拳擂在师案之上,杯盏跳得老高后摔在地上。九兄弟一看凌啸寒着脸的模样,顿时就呆住了,全都拉不下面子。为了一个忘记了向你行辞出礼,犯得着这样发飙?咱们好歹也是天家贵胄,你就算是皇阿玛的正式半子又怎么样,这么样飞扬跋扈?!
凌啸丝毫不让地紧紧盯着他们,心中想起了下午乾清宫中康熙的眼泪。
“朕这才真叫是孤家寡人啊!”噙着泪花的康熙显得别有一番凄清可怜,“凌啸,你也看见了,为了争出位,朕那样把朕这个父亲和皇子贡献榜对立起来,却没有一个人为朕存颜面,竟是一股脑地向皇位奔去,就是老十一,只怕也是担心才能不济才反对的。唉,朕竟然养出了这么多不孝之子!你,为了朕,为了你自己,给朕好好地看住他们,给朕狠狠地整他们,只要不伤及性命,看到谁威胁朕的计划,要以雷霆之迅疾,削掉他的势力!“
康熙的话言犹在耳,可圣驾还没有到通州,这群爷们就敢不像自己行礼了,以后还怎么驾驭这班爷们?!十三和十四毕竟还兼着凌啸的勤王军游击,向这姐夫将军行礼早就习惯了,当即恭恭敬敬地向又是师傅的凌啸躬身一礼。
凌啸点点头,慢条斯礼地坐到案前,笑道。“胤祥、胤禵,你们去拿些笔墨来,给他们用来抄写三遍《师说》,你们风尘仆仆地从福建赶回来,定是缺乏休息。回去歇着吧!”
老四顿时就笑了,其他阿哥们全都傻了,眼睁睁地望着十三、十四出了南书房,心中急悔万分,看来两个弟弟这一出去。不把御书房的那些夷书借空才是怪事。想要不写,可看看南书房顺治爷亲书的“尊师重道”匾额,又是不敢,只好一个个心猿意马地抄起《师说》来了。
三遍《师说》对他们这些笔走龙蛇地阿哥们来说,岂不是小意思,但令人郁闷的是,凌啸接过他们的作业。看得无比仔细,竟然像王剡一样考核他们功课一样,倍刻薄!
“胤礽,这个字好像是错了,咦,又错了。赫,又一个!拿回去重抄三遍!”
“胤禛,嗯,不错,这字很漂亮,哎呀,怎么也错了一个字,重抄一遍!”……
轮到老八了,胤禩很有自信,一边递过功课。一面心中暗笑。因为他就是个镇定功夫最好的阿哥,刚才就看出来凌啸在整他们,早警惕得很,见凌啸这班吹毛求屄,胤禩很想看看凌啸怎生对付自己。老子这手小楷写得很端正工整,每个字都没有写错,看看你太子太师能挑我什么刺,哼,弟兄们,你们就慢慢抄。我先走了。
凌啸的确赞不绝口,愣着看了半天,笑着摆摆手让老八回府歇息。没曾想老八才走到门口,就听凌啸大为可惜地叹道,“慢着慢着,说说这是怎么回事?”胤禩莫名其妙回身定睛一看,气得是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凌啸手指地那个最后一页上的墨污,刚才明明是没有的!
“重抄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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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抄!抄!老子要重重操他一万遍!”胤禟和老八回到廉贝勒府的水榭,气得扼腕痛骂,“瞅着他以前和咱们的关系不错,本想沾他地光,老子这才天天去军营给他捧臭脚,可你看到了,八哥,他今天还算是念旧情吗?真是他**无情无义!”
老八想想已被两个弟弟借空的夷书,心中也是愤怒,但他要比老九清明的多,看得出来,凌啸今天是彻底地立威,不过,越是凌啸要立威,老八就越是警惕,当即训斥道,“九弟,别给我再老子长老子短的,给我学会静口!要知道祸从口出,实实在在至理名言。凌啸不是有什么皇阿玛给的把握,他绝对不敢这么飞扬跋扈!你要是今天还不能正视我们如今的处境,否则你会死得很难看!”
胤禟一愣,自己追随八哥以来,这是第一次被他如此重口气训斥,委屈道,“八哥,怎么啦?我们地处境怎么啦?”
给老九递过鼻烟壶,胤禩笑道,“你这弟弟真是的,怎么能不操心呢!试想想,倘使凌啸所接的这个太子太师的差事是短期的,他犯行着这样发飙整治我们?就算皇阿玛把他当成正牌子半子来看待,论及欣馨的年纪,他也得尊我们一声八哥九哥,可他为何发飙?为立威!为何要立威?因为这整件事情,皇阿玛定是要他一个人负责到自己驾崩那一天!你想想,长达十年以上的差事,他是不是该立威?”
胤禟恍然大悟,愣怔了半天,忽地明白过来,哑然半晌,弛然地往椅子之中一靠,对老八一拱手,“谢谢八哥指点。既是这样,我们也不必计较一时的行和失,呵呵,今天这气实在是生得不应该啊!十几二十年后的事情,我们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呵呵,慢慢来啊!”
“错!”胤禩像是搓磨老九一样,冷然打断了他的这种说法,“你以为凌啸的皇子贡献榜是玩家家啊?!你忘记了,连皇上都看出来了,这榜单就是以有目共睹的数字和人望,来规范和确保我大清的江山,有了好的继承人来接替。所以我敢断定,凌啸这个师傅,定会出台一个补充规定,就是前一年的前三名,定会以某种折换方式,把积分中到新地一年之中。比如今年我得了第三,明年开年就会加三百分,第一第二会加更多。后面就会加的少。你说,每年都力争上游重不重要?!”
老九悚然而惊,凌啸既然想得出皇子榜,定会想得到这点事关朝廷人望的公平规则!他越吃惊就越发坐不住,幽幽看了八阿哥一眼,起身道,“八哥,我马上就回府去开始整理一下思路,明天开始,我们就要大展身手了!八哥要是排第三。我会羞死地。”
“慢着,你看看你那急躁性子,唉,争也不争这一晌光景。呵呵,八哥买了三十个西域的杂技舞姬,听说你喜欢那种能够把大腿扳得反过来的,八哥我还专门给你物色了几个。嘿嘿。端的是张腿之后,就连一寸钉长短的都没有障碍啊!”
老九欢天喜地地带着八个舞姬辞别之后,胤禩看着他地背影长叹一声,“九弟啊,别怪我今天屡次打击你,实在是看到你羡慕老十四自立门户。八哥不能不提醒你,咱们哥俩合则俱有富贵,分则都一败涂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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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败涂地?!”胤祥望着空空如也的枫晚亭,大惊失色,“你是和谁斗,斗得一败涂地地,还连邬先生都走了?不会是姐夫吧?”
胤禛笑了笑,摇头道,“说我败给了年羹尧、三哥、凌啸,倒不如说我是败给了自己!因为那些人是我亲自下令杀掉的。恐惧逼得我不得不杀掉他们。所以,最准确的来说,我是败给了皇阿玛!”
“啊?”胤祥不能理解。
老四向这雍和宫泛泛一指,“相当日我这四爷府何等兵强马壮,血士上百可为应急,谋士无双可以驱迷,还有悍将年羹尧能够领兵。如今你也看到,俱往矣。因为我害怕皇阿玛,不敢为年羹尧据理力争,所以我推动了年羹尧。因为害怕皇阿玛得到年羹尧后严惩我。所以我自己痛下杀手,杀掉了办秘密差事地人!至于邬思道,如今想来,恐怕也是被我屡次玩秘密活给吓住了吧。哈哈,十三弟,你看到同有,皇阿玛从始至终都没有出过手,我却被吓得自己洗干净屁股,你说,我是不是败给了皇阿玛?!”
胤祥点点头,康熙文治武功煌煌于世,威望包容效死臣众,这些都是横在每一个皇子心中的敬畏对象,除了三阿哥那样疯狂而孤注一掷的人以外,就连刚毅如四哥,也都害怕恐惧呢。“那四哥,我们接下来该怎么搞?皇阿玛把我们扔给姐夫,是撒手不管吗?”
“皇阿玛不是不管,而是站在更高的地方,以更超然的态度,更稀奇的角度观察我们呢!”胤禛点漆般的眼中射出深邃地思考,“你想,还记得凌啸曾经尝过的一首歌曲吗,他是什么人?是开疆拓土的进取之臣!你再想想他今天提出的三项准则,那一件是在考才学?可那一样不需要才学?变相通过我们皇子开海禁,丈量全国土地海域,大力鼓励我们印制四书五经,可皇阿玛都准了。第三条不过是传承文化罢了,不用谈它,但第一第二也准了,为什么?!”
老十三听得云里雾里,“四哥,你到底在说什么?”
“皇阿玛已经变了!他期待凌啸能给他带来像西征那样的结果,要知道,但凡一个人有了大笔金钱可以花之后,他会担心受穷的日子地。三千六百万两,还记得吧!皇阿玛未必认可凌啸的这三条的做法,但他在期望之下,容忍度已经大大增加了!”
胤祥呵呵一笑,“那敢情好啊,我就喜欢国土大大,银子多多!实话告诉你,我在福建勤王军中,也渐渐觉得自己花钱开始大手大脚起来了呢!哈哈,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胤禛却捡起一片落叶,他起起了邬思道,闷声道,“十三弟啊,我的好十三弟,我舍不得你,可是,我们却不得不分开!”
笑容凝固在胤祥的脸上,“为什么?!”
胤禛看着手中落叶的脉理,微微有些酸涩地说道,“十三弟啊,邬先生走后,我基本上每晚都要来这里冥思一个时辰。过往我是太依赖于他了,现在一一想起,忽觉这也是一笔财富,当我冥思的时候,我救能沉浸在邬先生的思绪之中,或者说,是我自己模拟出来的一种思考方式。你看,我现在回到这里之后,马上人救变得清明多了,所以我才要和你分开。”
胤祥怪异地想试着如他一样冥思,却听这四哥道,“凌啸的三种考评准则,没有一件是我们两兄弟擅长的,就算加起来,也未必能胜过二哥和八阿哥,既然如此,又何必加在一起,让人泼污我们结党,看我们的笑话呢?!今天我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就是凌啸看你的眼色与众不同……这只是一种感觉……说具体一点,就是没有提防之心。所以,四哥以为,你应该学老十四一样,自立门户。”
老十三吓了一跳,凌啸看自己的眼神如何,他是没有看出来过,但按照这四哥的阴鸷性子,却绝对是在试探自己有无分出去的野心。
胤祥是个磊落人,也不怕胤禛生气,因为他自己已经因为感觉受到了侮辱而生气,一把抢过老四手中落叶撕得粉碎,怒道,“别在这里学邬先生了,再学下去就是在轻辱我!老十三顶天立地的汉子,说过要报你当年庇护的恩情,就是死也要报的。不错,我是不太喜欢你秘密行险的性格,但我也敬佩你忧国忧民的一面。既然我老十三认定了,皇子之中唯有你会把百姓当回事,这条道,我就会走到底!”
老四一愣,大感冤屈道,“兄弟。四哥哪是以小人之心度你!皇阿玛和凌啸既然搞出九支船队,这就是说。他们是在考较皇子们的个人能力,而不是考较太子党、四爷党、八爷党的实力!我刚才回来的路上,越想就越觉得是这么回事,你等着看好了,谁要是敢拉帮结派,谁就会倒大霉!”
“对啊,八哥他这样搞起来,岂不是年年得第一?”胤祥这才肃容起来,深觉四哥说的有道理。要不然,以老九的性子,每次贸易回来,铁定会把货物向老八船上送去,以二对一,还有哪个阿哥敌得过?
四阿哥冷笑一声,“他们是笨!十三弟,信我地没错。凌啸似乎对你颇有好感,你独立出来之后,这样,没有了我与凌啸之间仇怨的连累。他定会照拂你。如此一来,你就也有可能弄几次前三名,万一皇阿玛选你,我也可以为你当个好地辅臣,从而得到你的保全呢。哈哈,和老八他们两个当一个使比起来,我们却两个当两个使,赢面要比他们多一倍!你说呢?”
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老十三看看这个只会阴谋为体的四哥,佩服得五体投地。想不到这雍贝勒,不仅阴谋使得人人不敢碰他这刺猬,如今改行玩起阳谋来,也还真是一个角色。
“难道真有邬先生留下的神韵智慧?抑或是激发心窍的风水宝地?!”大生佩服的老十三,在地上捡起一大把的落叶,学胤禛坐在亭中冥思,装神弄鬼的模样,看得老四一脚踹在他屁股上,笑骂不已,“别在这里想邬先生了。他也是那么喜欢你,为了你自己,也是为了我,你我都要努力,快去凌啸那里去拜见他吧!记住了,老十四会打娘娘牌,我将打公主牌,你呢,就走先生牌!”
赫,果真是风水宝地,胤祥越来越佩服不玩阴谋的四哥了,走都走了七八步,想想不甘心,忽地跑回来在地上抓了一把落叶往怀中一揣,不等胤禛笑骂,他却跑出了老远,笑道,“四哥放心,我不是寒碜你用地,是要拿去给邬先生看的,呵呵,这可是他罪喜欢的枫叶,越是没有红,越能赚他的思念呢!哈哈!”
看着十三的背影远去,老四也禁不住疑神疑鬼起来,望着落叶喃喃自语,“难得我胤禛真的有福气拥有一块风水宝地?不然胤祥怎么突然间这么心思伶俐起来了?”
可惜的是,心思伶俐的并不是胤祥一个人,当他来到凌啸府上,看到老十四已经在堂前和豪成喝酒划拳地时候,老十三明白了,十四弟不仅要打娘娘牌,还要打更为厉害的兄弟牌,当即就呆在了影壁之前。
“呵呵,胤祥来了,怎么不进去?”凌啸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姐夫的语音甚是温和,转过身来,胤祥留心一看,果真感觉到没有什么虚情假意和提防之色。一面看看呼喝着酒令喧天地老十四,一面心中得意自己的牌最牛,直接就上太师牌!
“看望邬先生?非常好,我还以为你会先去探望什么红颜知己呢,难得你还记挂先生,我也正要去拿样文稿,一起走!”说罢,凌啸竟是一拉胤祥,和他把臂同行,看得偶尔抬头望来的胤禵差点哭出来,我才是你正牌小舅子啊!
谢过胤祥的枫叶,邬思道诚挚地说道,“难为十三爷还记得邬思道,不仅没有责怪之言,还馈赠枫叶,既如此,我就今生最后一次撕掳下四爷的事。本来四爷沉迷粘杆处的时候,我就惊惧万分,等到文觉性音处决他们的时候,我就知道大限来临,是二公子用年羹尧换了我的性命。士为知己者死,我很早就钦佩二公子才情,但你爷知道我没有背叛过四爷,如今救命之恩和相见恨晚交织,思道将全力臂助二公子,对四爷和十三爷,今后将持之以正。十三爷可能明白思道?”
胤祥正色道,“说起四哥以前的模样,老实话,我都有时候恨不得踢他几脚呢!先生,我能理解你地苦衷。不过,有一点我是绝对不依的!”
这一下,取了文稿准备离去的凌啸,也都来了兴趣,“哦?何事不依。”
“你邬先生对四爷持之以正,我没意见,可对我不开小灶,我断断不能接受,又不是我和你啮龊,你可不能休了小姐还赶婢女啊!”胤祥咣地一口咽了茶水,“姐夫,这茶水我是天生牛饮,还不如给我来些好酒尝尝,在福建可把我憋惨了。”
“好好好,姐夫马上命人给你松好酒来!”凌啸哈哈大笑,站起身来笑道,“胤祥,你和先生坐着吧,哦,如果缺那十万两银子,你跟邬先生讲一声就行了。”他说完拔脚就出去了,胤祥刚要辞谢不受,却被邬思道按在了椅子上,“十三爷,你决不可用四爷密库里面的银子!”
“啊?”
邬思道叹一口气,闷声道,“二公子对你很看重,不想你用那些满是鲜血的昧心银子!”
——
九月对凌啸有着特殊的意义,凌啸不会历学转换,无从知晓此时的阳历,揣测着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已满满两年,心中难免感慨万分,他决定,无论现在还有千头万绪,无论自己处在怎样的风口浪尖,这个傍晚,这个晚上,他都想留给自己一个人。
霞映池塘倦鸟归林的时候,凌啸来到木榭,摆手让亲卫们离开,躺在榭栏板上,瞪着天际白云苍狗,任思绪漫天淹没,任思念紧紧包围,不知不觉中,感觉到好疲惫的他慢慢睡着了。两年来无时无刻不是在苦苦挣命,无时无刻不是在明斗暗战,在天涯孤旅中苦苦挣扎地失控游子,也只有在梦中才能和高堂相会,也只有在梦中祝福那刻骨铭心歉疚着的人儿。
“他哭了耶,嘻嘻,叔叔也会哭?”
总保持高度警觉的凌啸被这声童音惊醒,睁眼就看到一双好大好大的眼睛,如果说有什么特别的话,就是这双明眸瞳仁黑大而纯净,一如凌啸还记得的希望女孩。
看清楚这就是凤儿丫头,凌啸松了一口气,哈哈一笑,将凤儿一把抱在自己肚子上叉腿而坐,弛然地笑道,“凤儿,你怎么会在我的府中?”凤儿却不怕他,小手掌啪啪地轻拍凌啸的脸庞,嘟着小嘴委屈道,“坏叔叔把我抓来的,还问我?呜呜,我好想娘亲。”
凌啸哇地一声也咧开了嘴,刚才梦中音容笑貌宛在眼前,心中的悲伤猛然呛涌心头,“我也想妈妈,妈妈,儿子好想你啊,你知不知道,呜呜。”
看到自己把一个大官给弄哭了,凤儿还以为是自己的错,收起两只小手塞到长大的口边,瞪大滴圆的眼睛,哑然道,“我,我娘亲去世了,我再也见不到她了,你可不要赖我,不关我的事。”说完凤儿就要翻身下马,不料凌啸更加悲伤,嚎呜之声更甚,“我也再见不到妈妈了……”
正不堪至极之时,水榭旁传来一声女子惊呼远去,不半晌,轻声又急的脚步前来,拽了正喊着“小姑姑”的凤儿就要离开,却听凌啸问道,“薛姨妈贵姓芳名?”
“啐!你才姨妈呢!”
不回答也就罢了,骂我大姨妈可不行,凌啸一手拉了这薛姨**百褶裙角,笑吟吟道,“敢动就裙子有险,不动就没事,借用你家凤儿的话说,你可不要赖我,不关我的事!”
也许是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痞赖的人物,也许是被凌啸逼到了无奈之处,显然还待字闺中十七八的薛姨妈,万般无奈,却偏偏不肯说出芳名,一手拈了兰花指,轻盈优美地一翻转,自行扯掉了裙带,用力一挣,已是抱着凤儿裙落人去。
凌啸捧着犹带暗香的百褶裙,半晌才醒转过神赖,喃喃道,“唉,早知道此事的女子还有衬裙,我又何必搞得人憎狗嫌的?”
正要黯然而回,忽听池塘对岸柳荫处传来争吵之声,初时还是压低声音,而后竟是越来越大。凌啸狐疑地走过去,越近越是听得清明,赫然就是曹敏在和一个男子争吵。
那男子近乎哀求地说道,“敏小姐,你我乃是定聘夫妻,这事情只要坐得好了,佟相爷说了,她见到书信之后,一定会为你们曹家求情,他不敢保证你们曹家今后富贵如昔,但回归金陵当一丰足士绅,是绝对没有问题的。你也不想看到家中如此凄惨模样,也希望我发达之后妻凭夫贵吧?”
曹敏暗哼一声,显是非常不满,“倘使没有那佟相爷的命令,想必你也不会和我这破落家的女儿成婚成配,还枉我曹敏以大丈夫视你,为你千里陪牢感佩万分!哼,你要功名富贵,我决不阻拦,但要我以姿色去博取驸马爷的心,你把我曹敏当成什么人?是你将要厮守一生的妻子,还是你猎取功名的筹码,还是你在秦淮河畔结交的那些风尘女子?如果是,恕曹敏草莽性直,天生迂阔。做不来那种恩将仇报的事!”
凌啸一下子愣住了,柳荫之后地男子显然就是“情深意重”的秦如海,赫然就是佟国维派来谋取“把柄”书信的奸细,赫然就是黛玉的父亲!这般禽兽,难怪巾帼飒爽的曹敏竟会郁郁而终。凌啸忽地一下暴怒起来,红楼梦早就没有可能了,眼前地黛玉之母,凌啸可不能让她受那般所嫁非人的苦楚!
正要转出发飙,却听柳荫后传来啪地一声耳光响,却是曹敏已经动了手,“休要再拿什么婚约逼迫于我曹敏,本小姐宁可削发为尼。也不会嫁给你,再说下去的话,尼就是再找抽!”
但那秦如海冷笑一声,挨了一记耳光犹不知道收敛,竟是威胁道,“哼,尼父既已订了婚约。尼就是我秦家之人,不听夫君之言,我马上就去顺天府鸣冤,把尼要回姑苏,日日不让尼好过!”
曹敏心性侠女烈凤,尽管知道这人已经无可救药,却哪里忍得住不满足他“找抽”心切,上前就是一顿粉拳香脚,正打得酣畅淋漓,不料一人扑身上前。将已经杀猪般嚎叫的秦如海嘴巴捂上,笑道,“这厮能得到敏小姐的眷顾,叫得太过兴奋,呵呵,我帮你捂住,请尽兴。”
见是驸马爷凌啸,曹敏粉脸一红,刚不好意思地收拳行礼。却听凌啸一声怪叫,“我今天才注意到敏小姐是天足,呵呵,不是三寸金莲我喜欢!”被一个青年男子品头论足,还没有嫁人的敏小姐立刻救宿不可禁,一皱鼻子做了个凶巴巴的娇嗔,转身就向曹院奔去。凌啸的哈哈大笑声中,曹敏还没有跑出十来步,就听得身后一声闷哼惨叫,忽地一惊,回身来一看,登时就痴了。
秦如海趴倒在地上,面孔却是朝天,显然已经被凌啸生生扭断了脖子。但让曹敏痴了地不是秦如海,见惯江湖风雨的她,觉得心中狂跳的,十凌啸腿上赫然插着一把匕首。已经痛得咧牙咧齿的凌啸,摆出她认为最英雄的造型,展颜一笑,“这畜生袭击当朝太子太师,可惜忘记了我还是个将军。敏小姐,要是你还没有被他气得全身无力的话,可不可以借你地香肩一用?”
曹敏摇摇头又点点头,心乱如麻地扶起凌啸,一把架在肩上,如蚊呐般低声说道,“伤口要赶紧料理,去你的院子,还是我那里?”凌啸低头看看故意刺得很浅的伤口,却不料,身材较高的自己竟是看到了曹敏的粉颈,笑道,“你斗说了要赶紧,当然十你那里近!”
润软晚风拂过柳林,两人搀扶前行,寂静终,曹敏却觉得自己小鹿心跳,“你是故意杀了秦公子的,是不是?”
凌啸昂然挺胸说道,“屁的秦公子,他有情吗?本来,凌啸有一千种从容置之死地的方法,不过,我怕他再次气到了敏小姐,无奈只好用这个笨办法,唉,可怜本将军一世英名!想必你定是要笑话我了。”
话声铿锵之时,恰逢两只归林倦鸟扑腾翅膀在林间小道前飞过,远处的曹院已在眼前,曹敏心中莫名一痛,凌啸竟是为了自己刺伤大腿?!刚说了句“我那里有金创……”,就见到胡涛率卫向这边赶来,曹敏忽觉失落,“你的人来了。”
凌啸搭着敏小姐的肩头地手指一点,淡淡吩咐道,“胡涛!给爷办件差使去,无论佟国维现在何处,找到他!”
——
“什么?你需要两万两银子?!干什么,混帐东西,你以为你老头子是户部铸钱司官,还是廊坊化银场学士?!”佟国维正在自家堂中暴跳如雷,数落着儿子隆科多,除了没有挥动老拳以外,声色之严厉,前所未有。
“是七爷……”隆科多盯着父亲的口水,也有些害怕。
佟国维尽了最大的努力,想要恢复宰相气度,可一听七爷就光火万分,吼道,“别他妈折腾了,整日里和七爷厮混那些戏子,有什么前途?要是正正经经的女戏子,还则罢了,全是些不能生娃的娈童,你砸钱下去老子就不能容你!你今天要三千,明日要五千,当你阿玛我能够拉金屙银?!莫说我不敢贪污,就算是像明珠一样的贪,也顶不住你这样去填屁眼,塞无底洞!”
这声吼,引来了堂外仆人们的探首相望,隆科多毕竟也是官居三品的虎枪营副统领,被老爷子骂得这么不堪,火气也忍不住飙升上来,冷笑道,“好,好,好!我不成器,我玩屁眼,行了吧!可你看到了没有,我被皇上刷下来不让扈从圣驾,阿玛你知道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你官拜宰相,位极人臣!常言道,盛极而衰,你位极人臣之后,可有想过我家败落地一天?你死抱八爷的大腿我不反对,我再抱一下别的阿哥,还不是为了增加我佟氏一族的胜算?我今天想要求些上进,你却不给我机会!那我就告诉你,你儿子我没有容若那样的本事,等有一天你垮台了,别指望我像容若一样能保得住你!”
佟国维一愣,儿子这话有见识啊,难道他真是要求些上进?慢慢坐下身,端起水烟壶咕嘟嘟抽了几口之后,佟国维闷声道,“如今秋收的租子还没有上来,帐房里面就五万两冰炭孝敬银子,你说说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别要学鄂伦岱给老子惹麻烦,上次去湖广给八爷送信,害的你阿玛落了把柄在凌啸手上,至今寝食不安!”
隆科多一听有戏,嘴角鄙视地一笑,“阿玛,你就别提堂弟了,他是什么东西,为屄生为屄死的主。我今日下午被七爷召到府上去了,嘿嘿,五爷、十一爷也在,你说我看到听到了什么?”
“什么?”三位阿哥在一起的事,佟国维不得不吃惊,挥手令下人全部闪开。
说到隐秘事,隆科多也犯了烟瘾,拿起水烟壶咕嘟嘟也是一阵猛抽,“三位爷当着我们一班忠心属下的面,歃血为盟,说是要同进退,共祸福,誓要求自保,无论谁有缘得到皇上的垂青,一定要保证另外两个一生平安呢。不过很可笑地是,三位爷谁也不肯当头,全不肯去立担被顶上前三名的重任,哈哈,最后只要约定,三年一抓阄。这三年,轮到了七爷,呵呵,他差点哭死了,抱着一个戏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呵呵,奇闻啊。”佟国维也不觉莞尔。三个阿哥结盟互保,有另外两人的鼎力襄助,上前三名不是难事,关键在于他们都是胆小之辈,竟然把别人梦寐以求的事情推来退去,真是又想吃果子,又想不被刺扎着。忽地想起一事,佟国维愣道,“这于你要银子有何关系?我不是要你去保四爷的吗?”
隆科多一摆手,“别提四爷了,他不相信我,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这三天赶了三次,还说什么胤禛从此不结党!切!死去吧!”说完,就将三位爷只筹到十五万两银子,需要一班门下鼎力借款的事情,慢慢向佟国维说了,然后得意地望着父亲说道,“现在九个阿哥,我辅佐三个,您辅佐八爷九爷,呵呵,正是九个中买了五注,光凭九和五这吉利数字,我佟氏下一代的继续富贵,真是指日可待啊!”
隆科多如愿从帐房拿到两万两银子,一溜烟押宝去了。佟国维却眯着眼睛对凌啸的三准则冷笑不已,正入神着,忽见官家将凌啸的中军参将胡涛带来。
“我们爷说了,要我转告佟相爷,姑苏人士秦如海盗窃刺杀未遂,他的丧事只要五万两白银操办,看佟相爷能不能批个条子!”
佟国维大吃一惊,不敢去看胡涛的脸色,只是对官家吼道,“愣着干什么,快去把少爷给我追回来!”
圣驾到了山东济宁州的时候,方苞就觉得自己的前程越来越光明了。
一年之内,小章京又大章京,如今随驾南巡,御船还没有走出山东,他就因为严斥济宁知州滥用民力接驾,被康熙再提一级,赫然就是仅仅次于上书房大臣的行走了。此刻看到马齐进来,记起马齐是老前辈的方苞,也不因为平级就有半点的不恭敬,毕竟马齐是满臣,门生故吏遍及天下呢,根基甚浅的方苞咱那马敢放肆。
“马相,您看这几份折子是不是呈送御览?”
马齐很满意这新进幸臣的恭敬,点点头接过折子,端了茶杯坐下去看,一看之下,却忍不住吃了一惊,赫然又是一件震动朝野的御前官司,老牌子太子太师熊赐履拜章弹劾新任太子太师凌啸!
对凌啸半点好感也没有的马齐,巴不得有人弹劾凌啸,要知道天下传得沸沸扬扬的五毒驸马的名声之中,他所毒害的宰相就是自己,要不是康熙念及旧情,给了自己一个上书房行走的名目,否则自己还不要被人笑话得抬不起头来啊。担巴不得毕竟只是巴不得,扳不扳得倒凌啸又是另外一回事。熊赐履去担任《明史》总裁官已经三年,他和去编了几年《康熙字典》的陈廷敬一样,对皇上的影响力大为减弱,要是他斗能扳得倒凌啸,郭琇早就扳了,凌啸早就倒了十七八遍了,只怕尸体都烂得只有一堆骨头了,还轮得到你?
“……,臣熊赐履骇闻太子太师考评三准则一事,忍不住以首抢地嚎啕良久。自古皇子乃圣荫血脉,如此黜落海上行贩夫走卒之事,士林嗤笑皇子亲操贱业尚且不谈,讥议国族士农工商不分亦可不论。单说金枝玉叶行于茫茫大海,性命危在旦夕这一条,凌啸就难逃戕害宗室之嫌!……”
马齐面色纹丝不动。心中却有些鼓舞,这折子有些力度,可惜等他看下去。却大叫惋惜,后面仍是在鼓吹那一套要么立嫡。要么立长,唯有储君早定,家国方安。马齐一阵失望,问道,“熊赐履的消息竟然那么闭塞不成。连皇上离京前一天的朝会所议,他都不知道么?”
方苞笑道,“熊先生是理学名家,讲究事事专注,恐怕他业是几天吼离开编修处才得知的,不像朝臣们早就拈轻虑重考量良久,又是眼中揉不得沙子的性子。自然愤愤不平了。马相,递进去还是……”
“当然!”马齐心思一动,生怕再出现上次凌志弹劾凌啸,自己陷入尴尬难辩的境地,笑道,“我们上书房可不是前明内阁,只可建议不可决断,皇上刚刚骇在接见地方望族,你去看看吧!”
离开乱成一锅粥的京城,康熙玩得不亦乐乎。每日里都是乐呵呵地。
李德全、高无庸和几个随驾大太监更是欢喜,每晚上都要用牛筋绳扎好银票,睡觉都常常会笑醒。不为别的,皇上一改前次南巡的习惯,每到一地,都要询问本地名门望族,尤其是那种影响可达半省左右地,康熙就最感兴趣,一面命人召集其家主前来,一面就命几个大太监以赐其家眷宫花之类的名头,前往去看人家的小姐容貌。都是在士族官场混地,谁看不出来,想要兴家旺族的,光是贿赂银票,就让这些大太监心花怒放,每一个人都在祈祷,但愿这样地南巡永无尽头。
但李德全现在有些担心了,伺候康熙刚刚用完晚膳,方苞就带来了弹劾凌啸的折子,弄得康熙都忘记了派他们去济宁城中赐宫花。
康熙看完折子,面色沉了下来,这些个混帐东西,朕为何要在临行前一天开朝会定决议,难得你们看不出我的故意?“方苞,这事情你怎么看?”
方苞一愣,本待呈送折子就走的他,这才明白马齐为何要他来了,心中一顿哀叹,难道我白天封了行走,晚上的第一次谏议,就非得要得罪一个人?凌啸那是说都不用说,翻毛鸡惹不得地,可熊赐履士自己的理学启蒙师父,当年路过桐城,骇给自己指点国学问,自己一向以此为傲,四处宣扬,难道今天就要出卖老师?可是,不说个看法出来,就会得罪更加不可忤逆的至尊,也是和自己过不去!
“皇上,熊赐履士我的老师,人品学问一向为方苞敬重。但微臣以为,熊赐履这次是有点危言耸听了,太子太师定下的那三策,虽有些不合皇子们的身份,但切合君以哀悯的精神,是和孔圣人孟亚圣一脉相承地。当然,熊赐履也是一片忠心,还恳请皇上令驸马爷妥虑皇子安危这一节。”言语中随时摸棱,方苞却是惴惴不安,自己这次算是把师父给卖了,不知道日后传出,士林是不是骂声一片?
尽管方苞也可以振振有辞说是就事论事,可惜汉族士林,早就沿袭了前明的党同伐异,是不会和你论什么就事论事的。正患得患失,却听康熙嘿嘿一笑,“就说圣驾已经离开济宁,折子退回上书房。朕像干的事,还没有半途而废过!”
辞出来的方苞,被冷风一激,这才发现内衣早已经湿透,幸好我没有多为师父好话,搞了半天,其中也有皇上的决定,真是祖宗有灵啊!
——
“我绝对不会放弃,皇额娘在天之灵,请保佑孩儿马到功成,旗开得胜!”
占据了三阿哥府邸的胤礽,对着他母亲的灵位再三拜了,决定和过去来个一刀两段(一刀两断),所以,他才来到这里,向九泉下的额娘诉说。
呱呱坠地就是皇朝的嫡长子,二十年恍若烟云地皇太子生涯,伴随成长过程的登基热望,这一切,都是拜这贵为正宫皇后的母亲所赐!而如今,自己亲手把娘亲给他的资本完全败光,党康熙决定了秘密建储、凌啸说出三准则地时候。胤礽就明白了,重返毓庆宫不复再是自己的目标。要么一步到位荣登大宝,要么就领受臣籍。等候新君的整治!
昔为千岁今落凡尘,胤礽无疑经过了深刻反思,本来地才干被煌煌太子位所掩盖。而现在地位不同之后,视角完全不同。他的才干复活了。
等到他自己开始了独立思考之后,发现自己处于了绝对的劣势之中。父皇康熙被自己带了绿帽子,顾念太皇太后和皇额娘,才没有把自己打入十八层地狱。自己屡次欲治死凌啸,也是裂隙深如峡谷。想要恢复什么交情,简直是痴人说梦。偏生这两人一个在暗,一个在明地皇位影响者,自己看来已经是毫无机会。
“爷,这么晚了,您要是还不休息的话,明天可就没有精力去南书房领讯了。”石氏看看胤礽。叹了一口气道,“爷要想成功,本来就该付出比别人数倍地用心,还是造些留点精神的好,先去睡觉吧,妾身已经想得有些眉目了,爷明晚上回来,妾身的主意应该氏可以拿得储手的!”
胤礽一下子愣住了,事到今日,他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贤妻良母。这个结发妻子不仅没有怨恨受牵累,而且还殚精竭虑为自己出谋划策,愧疚之下,感言泣道,“福晋,胤礽让你失望了。”石氏一把挽住他地手,毅然道,“妾身与爷夫妻同命,你既然已经知错,爷不必在(再)耿耿于往事,诚心改过好了。爷也不要过于气馁,须知道,你还有一大本钱,就是妾身!”
“福晋你?”胤礽大吃一惊,不晓得石氏为何如此自傲。
石氏一指外间的侍卫,冷静地说道,“按制,亲王福晋也不过是区区二十名侍卫,可你看见了吗,皇阿玛为何还是给我拨来了三十名侍卫?为何丝毫没有减少我的月例供应?因为他疼惜我这个苦命的嫡亲儿媳妇,欣赏我八年来管理后宫六院井井有条!凌啸以为皇子们的才干重要,是,他说的有道理,可他不知道的是,在皇阿玛地心中,阿哥们的家庭也很重要。各府的福晋,是贤内助,还是善妒夺权的臭狗屎,也是一大不得不虑的因素呢!”
胤礽瞠目结舌起来;犹如醍醐灌顶,想不到自己不珍惜的,却往往是最珍贵的。
石氏一撩被晚风吹得微乱的秀发,笑道,“爷你也不要吃惊,这是有一日我听皇上亲口说的,八阿哥的母妃向皇上抱怨暂停推举之事,皇上当时大怒,骂八阿哥地福晋是河东猛狮子,比不上我贤淑敬诚德容兼具,要是他当皇帝,弄不好就是一个篡朝的韦后。”
胤礽明白过来,忽又哑然道,“为什么不是武则天?”
“哈哈,哈,爷你真是逗,那个岳郡王的小丫头,也能比武则天?爷你可知道,就算是武则天,也应该是我这惯例后宫的嫡亲媳妇,哼,后宫六院我逗能整得皇子母亲们一愣一愣的,这九王争位,又有何难?!”
胤礽大喜过望,一把抱住了石氏,笑道,“福晋,我的好则天天后,你真是疼我,快点告诉我,咱们现在该怎么办?”石氏在他怀中娇娇一笑,伸出兰花指狠狠一戳他额头,“妾身不是说了明日晚上再告诉你的吗?”
“我的天后娘娘,快告诉了我吧,心急火燎啊!第一步该怎么做呢?”
石氏猛地勾住了胤礽的脖子,把头贴上胸口,浅笑道,“你第一步就是好好休息,明日打起精神来顺承凌啸。当日拉,如果爷你暂时睡不着的话,不防(不妨)先和妾身制造另外一件大资本?”
“什么资本是可以制造的?”
石氏一口咬在胤礽肩上,见到了血后方抬头道,“笨蛋,皇阿玛的嫡亲皇孙,我们九可以造啊,其他阿哥们就算通宵达旦造出一百个来,嘻嘻,都不是嫡亲长孙呢!若是调教得比你强万倍,噢~噢~噢,又不是小孩子,咬我乳头干嘛?”
本来只喜欢熟女的废太子,只要一想道“武则天”这存在于心中的绝顶级别的熟女,忽地发觉自己好有想法,牛喘姣嘘的交战之中,已是赫然忘了,这是供奉皇额娘的地方。
九月初六小重阳,大清早凌啸就来到了上书房,皇帝南巡了,按律制是不能举行朝会的,可身为监国辅臣之一,凌啸必须前来应卯。才一进来,雷打不动早期的张廷玉已经在笑吟吟地等着他了,佟国维、陈廷敬也精神抖擞,就是身为皇弟的裕亲王福全也赫然在座,凌啸大呼惭愧,给福全这叔王行礼请安之后,拽起三位给他打千的宰相,笑道,“王爷,刚刚在南书房布置了阿哥们的早课,呵呵,来晚了,叔王不怪。”
自从和大阿哥一起兵败奉天之后,裕亲王福全变得很是恬淡,再也不去想谋取什么世袭罔替,更因大阿哥的死亡,不敢搀合阿哥们的事情,也笑道,“俗语有云,大家晚间全到我府上去喝酒解乏,我对这些侄子们都是一样的疼,你和几个侄女也去,叫豪成也来,咱们都唠嗑唠嗑。”
凌啸瞅了他一眼,忙不停地点头应承,显然这个王叔也被有些阿哥的拉拢行径烦得不行,这是在凌啸求援,希望凌啸给他压压场子呢。
天家事说完,张廷玉首先向凌啸躬身一礼,笑道,“首先恭喜皇上,其次也要恭喜驸马爷了。昨晚上奏事处接到兵部转来的附件八百礼加急军报,驸马爷麾下勤王军总兵金虎,率南路军击破伪汉宗帝大军。虽是正在追缴之中,但是役击散附逆之军二十一万之众。伪汉宗帝与讨逆军大将军苏服仅有五千之众向台湾逃去,大陆之上已是成不了气候了。呵呵,勤王军再立新功,看来今晚地裕亲王府宴会,这酒资是必须由驸马爷出的了。”
凌啸早接到了金虎地先期来报,但哪里会说破。少不得装出一副惊喜模样,一应虚屁官话遮掩过去。但紧接着张廷玉拿出的一纸诏书,凌啸就是真的惊喜了。康熙临行前留下谕旨,凌啸的勤王军若是在十月前击败知无堂叛军,则将浙江划于东南镇抚使管辖。勤王军编制扩大为两万,许与旗营例同,设置水军。他这个钦差镇抚使,已经是实实在在的浙闽总督了,江、浙、闽、粤四大海关,凌啸已经手握其二,加上自己的私人军标可以加置水军,宁波与厦门将是勤王军鸟瞰大海地最佳地点!
但烦人之事也是一件接一件。
康熙在济宁亲发两道谕旨,湖北巡抚郭璓升任两广总督,湖广总督于成龙平调两江总督。这两个却是凌啸的死对头。一北一西将凌啸地浙闽死死钳制住了,除了海路以外,环眼望去,接壤的广东、江西、江苏,全是由这两个对头所统辖,刚刚因为掌握了宁波海关的喜悦,一下子从凌啸的心头消失得无影无踪。
听到这个消息,凌啸尽管笑得很是温和,但心中却是狂跳不已,康熙这一手真是在防范自己?!几个宰相全是碗中扒出狗屎都面不改色地城府,谁也不会说什么,谁也不敢说什么,倒是裕亲王福全把眉头一皱,愣道,“派他去两江乃是朝廷财富重地,最是讲究容养商贾,于成龙搬金论两的一个叩门性格,定会课以重税,这恐怕不合适吧?再说那”
凌啸心中越发慌张,几个宰相越发不敢言声,然后还是意识到气氛尴尬的父亲王顾左右而言他,把话题扯到了阿哥们的身上,这才缓和下来。但福全真是一个晦气的家伙,扯着扯着就扯到了三准则之上,恰好一个小章京进来,递上来一份折子,“佟相爷,您让我转向圣驾行在的这份折子,现在退回来了,说是圣驾已经出了山东。”
福全离那小章京最近,还没等佟国维心慌意乱地去接,就现行(先行)扯来一翻,顿时就傻了,瞪着佟国维不知道说什么好,凌啸用眼一瞅标题,赫然就是熊赐履弹劾自己的折子!
“嘎嘎,熊赐履?熊赐履……”凌啸淡淡说道,“再用六百里加急向皇上那里送去吧。”
谈完琐事,凌啸和福全一起出来,哑然问道,“叔王,这弹劾我的熊赐履是什么人?”
福全大吃一惊,“逆连熊赐履是谁都不知道?”
熊赐履,是顺治朝就登第的老人,三藩必反的定论就是他最早提出来的,历任上书房行走、南书房师傅、礼部尚书等职,也曾罢官十年,乃是名满天下的理学大师,连李光地都要称他一声贤师,放眼天下,出了渔洋山人王士祯之外,无人越其右。这两朝老臣这三年来都在担任《明史》总裁官,不知道从哪里得到消息,竟然弹劾起凌啸地三准则来了!
看到凌啸冷笑着离去,福全摇摇头,看了熊赐履这个老家伙是要倒霉了。
——
豪成正在指挥府中大兴土木,忙得不亦乐乎,他在武昌担任胰子厂正使,现在竟然迷上了技术流。
一应营造之类的,他都是颇感兴趣,连宫廷建筑名家雷氏的几个传人,都被他邀到府上帮忙。但令雷家传人郁闷的是,他们不是被请来为豪成造新房准备大婚的。十月初六的婚期在即,这个准新郎却在大搞树木移植和开渠引水。香山上的枫树,成百棵地挖来种上,护城河的活水,也被引来穿府而过。邬思道望着热火朝天的工地,十分赧颜地苦笑不已,因为这些工程,都是凌啸为他邬思道所造的。
“先生可不要以为我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啊!”凌啸来到邬先生身后,叹道,“我这也是学燕昭王筑起黄金台,甚至是更进一步。向天下宣示我凌啸乃是尊重知识地一个人,不然的话。要招也是招将军了,怎么会招先生逆这样地文弱书生?”
邬思道这才明白过来,哈哈大笑,为难起凌啸道,“看来,逆爷是在借我的尿壶尿自己的尿。想必是要大肆向在野宣传的了。不知道二公子还能想个什么样的好名字,可不要真的黄金白银地。甚为俗气啊。”
凌啸把嘴巴一撇,“我认识一个人,名叫凌解放,后来他取了一个号。叫二月河,乃是黄河凌汛二月方才溶解,携势冲涤入海的意思。如今我移来香山枫叶,已是取了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地意境,又引来活水绕林穿府,哈哈,二月河这个名字想来不差吧!”
看到凌啸在那里自矜自夸,邬思道哭笑不得,“人家问我府上何处。难道我说我家住在二月河畔,羞也要羞死!这不是当我渔夫吗?逆究竟是招揽我这渔夫多些,还是思念那个故人多一些?”凌啸大为惭愧,却听邬思道笑道,“不过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我辈英雄也罢,风流也好,不过是沧海一粟,该当留清名于青史!呵呵,逆要这个意义,我倒是更愿接受的!恰元曲所谓的,这辈子不易,大丈夫当如此!”
凌啸脱口而出,“一万年太久,好男儿只争朝夕!”
“好!好!好!”怕趴啪的掌声传来,纳兰容若从工地外走来,“想不到你们两国在对对联,真是意蕴深远地励志好联,不知道横批是?”
两人轰然齐声,“二月河畔!”言罢,凌啸虽是汗颜盗用主席诗词,却和邬思道相视惺惺,都觉得今生有缘,竟然不经意凑出绝妙好联。等容若一手大气磅礴的好字记录下这副对联,三人都觉得心中一股温暖升上心头,得友如此,夫复何求?
兵强马壮好开张,回到邬思道小院,凌啸不等两人开始品茶,马上就把于成龙、郭璓两对头分别督两江和两广的事情说了,又把熊赐履弹劾自己一事也摆上桌面,惴惴不安地问道,“先生,大哥,你们看,皇上这不是在防我什么?”
邬思道沉下脸来,思虑片刻,摇摇头道,“自古以来君臣相疑,就越疑越深,其实多半是人心隔肚皮。二公子,逆还把自己放在一个督抚的位置上来考虑问题,眼界不阔,心思不广,没有和皇上的宠信合拍!”
容若有些不解,“先生,这明显就是一个不好的消息,皇上用冤家来包围啸弟,以后七个省闹起别扭来,啸弟一张嘴、两个省哪里能说得过他们两张嘴、五个省?”
邬思道眼睛里厉光一闪,顾盼间神采飞扬,斩钉截铁道,“那就不用嘴巴来说话,用民生、用吏治、用财赋、用教化、用战功、用稳定来说话!”这个瘸子师傅站起身来,面容竟是有了一种神往,“皇上果然是千古明君,竟然用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一招来挺你二公子,寻常人只怕会是要在三五年后,方才能够领会道圣上的这层深意啊!”
容若两兄弟大吃一惊,莫明其妙,明明是掣肘防范,邬先生却说是皇上力挺凌啸!?
“你们想,于成龙何人?嗜名如命又天生红眼,说是爱民为残民,他取财赋重地,定是重税残苛,死劲玩那劫富济贫!会怎么样?商贾只好挪窝,挪到哪里,二公子若能在浙闽低税鼓励商贾,还不是弄去大半的商财?!至于郭璓,除了和于成龙一样的毛病之外,还有两样更是致命:他接了施世纶地巡抚不到两个月,谈不上地方封疆经验;加上担任左都御史良久,三天不查贪官污吏,手爪子会痒得挠心抓肺,呵呵,到时候,贪官污吏都活得艰难,那些依官经商的,还不死命地往你浙闽地头上跑啊!哈哈,皇上不动声色,就为你把天下第一督抚的牌子给竖起了一半,你那个台资太师的位子才能稳如泰山!神啊!妙啊!”
凌啸这才明白过来,高兴归高兴,可这康新皇帝未免太厉害了吧!
日!除了未来的知识以外,论起治国玩人玩江山,自己差康熙差得可不是一星半点!
一想到康熙,凌啸就寒着心说道,“唉!皇上越是这样挺我,就越发会引起众人红眼,这不,我又没有招过谁惹过谁,连熊赐履的名字都没听过,他这个理学大师就从《明史》编撰处跑出来攻击我,难道他忘记了,满人勋贵是不讲与民争利的,本来人就少汉人九十多倍,不争利才怪呢!况且皇子储君之事,他一个汉臣出来凑热闹,真是不要命了,连我都觉得为他担心。”
邬思道猛然爆笑起来,“哈哈,二公子,你能不能沉下心来啊!好好想想咱们这位五百年不出一个的皇上,他是不会让熊赐履倒霉的!”
怎么?凌啸不是没有琢磨,只是他今天是第一次站在朝局和国家的高度上来考虑问题,角度不同,看得自己都糊涂了。
邬思道慢慢拄拐而行,笑道,“皇上是把这份弹劾折子故意退回来的,要不然,像这种一品大员之间的攻讧,且事关国策,皇上会不理出个青红皂白?!他这样,定是要留守上书房的人去处理,而他也期望你能够不要自行发飙,看看你是否把朝臣往死里面整,毕竟,熊赐履是关心皇子安全,而要是皇上因此惩治的话,那就会让汉臣满臣越发离心。你还是要显出容忍之量,想想怎么化解才是正理呢!”
靠,好一个重在参与,听不听却是另外一回事。不接受奏章,也不去下旨意惩罚,老康你玩满汉和谐社会。也玩得太超前了吧。
凌啸感叹完毕,容若却一拍大腿,叫道,“这化解有何难的。熊赐履可以连皇上的面子都不给,但他却不敢不给我师傅地面子,天底下,他就怕这个人,我这就去找师傅!”
这一下,邬思道也楞住了,“尊师贵姓?”
“渔洋山人王士祯,呵呵,文坛领袖。老牌子刑部尚书了,现在虽是在暂时丁忧,不过马上就满了,前几天就听圣上说过,要起复他这忧民疾苦的老朋友。当刑部大司寇的,呵呵!”
邬思道倒吸一口凉气,虽是早闻王士祯之名,但还是第一决听说皇上称他老朋友,还要起复。看来康熙也是担心朝局不稳。用些老臣来压阵脚。果然是未雨绸缪用心深远。
容若刚要出去,却见胡骏飞一般跑来。“爷,密旨匣子到了!”
康熙不是已经差不多到了徐州了吗,不去干些花差花差的香艳活,倒有功夫给自己发密旨,想来干系不小,三人连忙凑近来看,却是通篇文白夹杂。
“小纳兰:朕已知熊赐履弹劾之事,理学乃是满汉相融之要义,切需慎重。夫大丈夫需壁立千仞而海纳百川,你往朕之行在发来一推荐明折,荐熊赐履为吏部尚书、王士祯为刑部尚书,朕准之。两人为理学文坛之大宗,非一般道学可比,未必领你地情,但若是你亲自拜谒,讲明如何确保皇子海上安全,你定可以得到熊撤掉弹劾,得到王渔洋的支持。体元主人”。
凌啸大吃一惊,康熙竟是要自己亲自举荐熊赐履和王渔洋,果真是和邬思道的思路一脉相承!见胡骏还站在门口,知他有事,目光示意之下,胡骏禀报道,“爷,佟中堂在门外投名刺求见,爷您见他吗?”
一提起敢暗中动手脚的佟国维,凌啸就是火大万分,这老家伙又是用间偷信,又是毫不通气就暗送弹劾奏章给康熙,哪里是个服要挟认倒霉的模样?怒道,“见他个球毛,告诉他,我马上就把那封信呈给皇上,要他等着皇上的罢官旨意吧!”
胡骏转身就走,却听邬思道怒声道,“慢!你今天是怎么了?想事情都不经过大脑!”
容若和胡骏瞠月结舌,这先生和顾贞观的温文尔雅好生不同,整是一个凌啸千辛万苦求来的爷!凌啸却偏生就吃邬思道这套,他明白今天自己心有些乱了,都是被康熙另外一个层次的神般能力给吓得郁闷万分,地(的)确有股子畏惧和无名之火压抑心头,但邬思道总是能给他如狮子吼一样的镇定感觉,当即向先生拜礼道,“请先生教!”
邬思道知道自己语气重了,叹道,“论及你搞得那些天道和技术,思道自知不及,但思道知你为国为民,方才全心辅佐你。不过,帝王心术却是思道所长,你要对自己有信心,对我邬思道有信心!”
凌啸越发恭敬,是啊,自己在大局掌控上,未必是有三十几年经验的康熙的对手,可我有邬思道破解啊,担心和郁闷,就是对专业人士的不信任了,这对古代士大夫精英来说,很严重!
正要道歉,却见邬思道豁达一摆手,沉声道,“思道是觉得,能够握到一个宰相地把柄很是不易,好多人想求这种机缘巧合都求不到,二公子何必浪费?佟国维越是想方设法要拿回书信,越是想悄无声息扳倒你,甚至你一句话他就乖乖交来五万两,就越说明了把柄的分量!你也说过,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他佟国维既然是帮八爷九爷,反过来说,他就可以凭着宰相身份,帮你对付其他七位爷!”
“那我见见他?”凌啸马上消了气,笑道。
邬思道却笑道,“小孩子不听话,是不可以给糖吃的!”
“胡骏!去,告诉佟国维,姑苏人士秦如海从棺材里面伸出一只手,不肯死透,我帮他垫了三万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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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骏的话,砸得佟国维一楞一楞地,心中郁闷无比。俗话说宰相门房七品官,可人家太师就是叼,勒索用地都是三品参将。
三万两!你当我能拉金?……佟国维差点哭出来。钱他不是筹不到,只不过觉得自己冤得慌,他不是不想给凌啸通风报信有人弹劾,仅仅是因为要见德和坊地少东家。忙得忘记了。
“有,这不是佟相爷吗?侄儿给您见礼了,这位是……”一个其貌不扬但衣着不俗地年轻人赶过来给他行礼,还要介绍身边地一个二十五六的女子给他认识。可惜的是,佟国维看到这个叫熊岚志地家伙就火大,狠狠瞪他一眼,怒道,“为你谈的那事情,本相白白损失了三万两。哼!”说罢,佟国维一摆手就上了八抬大轿,就这么离开了凌啸的府邸,把个熊岚志弄得莫名其妙。
“岚志,这个就是你们德和坊的靠山佟相爷?”女子很是拿大。直呼这少东家的名衔,却见那熊岚志很是恭散,“是的,大东家。也许是有什么误会,佟相爷似乎对我们有些不爽。不如我先回去通知家父。咱们改日再来拜会驸马爷。不然,没有佟相爷的好话。我们只怕是很难见到驸马爷……”
那女子却嘻嘻一笑,摆摆手,向正在望着她觉得面熟的胡骏万福一下,笑道,“胡大人,小女子恭喜您西北大捷建功立业,您可曾还记得小女子吗?”胡骏许是颇有印象,“在认,在认,哦,你就是在武昌和菁菁小姐争过代理权的苏谨小姐!”
有了熟人好办事,在熊岚志地目瞪口呆中,两人得到了凌啸的接见。
也许是生活优越,也许是心中无忧,一年不见,苏谨似乎增福不少,凌啸再次见到她,都差点认不出来了,看着这个本应该是嫁了人的粤海社大东家,凌啸一面迎近看茶,一面暗忖他们的来意。
北京德和坊、厦门信义行、江宁江通坊和广州粤海行这全国四大牙行,在商界既是中介网络,也是操纵各级市场渠道信息交流平台,而他们组建的粤海社,拥有两百艘三千料武装商船,论及实力,比菁菁地十八行省巨贾组建的十八行还要呼风唤雨。凌啸很是好奇,这样一个清代商业帝国的老总,来找自己干什么。
苏谨恭恭敬敬地给凌啸再次万福,却端的是不卑不亢,笑道,“自湖广一别,驸马爷已是娇妻美妾成眷属,权柄煌煌金龟婿,苏谨今日放在感叹菁菁妹子的远见卓识,想当日,区区六十万两,竟然为十八行买来了一个天大地靠山,小女子好生钦佩菁菁妹妹地眼光。驸马爷,小女子悔恨得每每吐血,今日是来厚颜问一句,小女子能不能补张船票?”
补票?苏谨地模样不可谓不楚楚可怜,不可谓不悔恨万分,可凌啸就是觉得有些不舒服。是因为她太过势利钻营,还是她诋毁了菁菁?整个十八行的百多艘两千料武装商船,都在为自己义无反顾地守护海峡,若是用损失地银子来计算,这将近一个月来,损失何止百万两?!
尽管凌啸一再提醒自己不要当回事,但心中却越发感念菁菁。不过,自己也是商场出身的凌啸,混了官场之后更加成熟,分清了心中的亲疏之后,顿时就看开了,你既然以利益先导嘛,我就永远只讲利益!
“呵呵,票可不便宜啊,苏小姐,先介绍这位公子,说你们的来意吧!”
听说了眼前这少东家就是一统黄河以北牙行业的德和坊熊公子,凌啸忽觉耳熟,猛地记起了一件事情。这个熊公子,赫然就是当日自己御前比武时,也压了自己赢的那个年轻人,难怪有些面善。
苏谨浅浅一笑,盈盈说道,“我们是来请驸马爷给我们一个机会,请驸马爷将太平洋公司所有海船的采购任务交给我们来完成,当然,驸马爷,小女子定会在价格上给予最大的让步,来换取太平洋公司今后的货物分销权和供应权。”
赫!好大的口气和想法,那菁菁怎么办?自己拿什么回馈免费主动守护海疆的十八行?!
但是,苏谨毫不犹豫地让凌啸不得不天人交战起来,并且凌啸丝毫不以自己会天人交战为耻。因为,赫然摆满茶几的,是比大部头《康熙字典》还厚的万两面额的银票,凌啸只是扫一眼,就知道这绝对不会少于三百万两!
晕,我说这苏谨怎么胖了不少,原来是穿了一身银票衣!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有钱不拿,当我傻瓜?
自己奋斗了两年,也才不过是有个三百多万两,如今有人又送来了三百万两,少奋斗两年啊,比起和坤,自己这手笔算个屁!凭着自己的圣手,报答菁菁的办法和收益多的是。想着想着,凌啸已是展颜一笑,“这么大的投入,我怕你们会划不来啊!太平洋公司的买卖还没有开张呢。”
苏谨嫣然一笑,“没什么划来不划来的,小女子也说过了,这只是补票罢了,希望驸马爷领受到我们粤海社的这番诚意之后,以后能对我和菁菁妹子的十八行平等对待,就是驸马爷体恤小女子了。至于那些太平洋的生意,其实小女子并不敢沾边的,就是您给我们九十万的船队筹备银子,我们也是不敢接那笔生意的。”
这苏谨说得轻巧,凌啸却警惕顿生,心中惊骇。皇子们将人人出银十万两的事情,太平洋公司设立的性质,她们竟然都是很清楚,如今吐露出来,无非是软中带硬地告诉自己,她们的背景也很深,希望自己不要忽悠她们的银子!
但凌啸还没有来得及揣测她们的背景如何,就听他熊公子笑道,“驸马爷,其实,我们粤海社已经想过了,今后将改名闽海社,两广仅仅只留下一个澳门分社,将总社由广州迁往福建。到时候,我们处于您地治下。仰仗之处还多得很的。当然,我们保证遵纪守法,税款齐备不说,就是厦门信义行的牙行生意。也定会规规矩矩,绝对不扰乱浙闽两省的行情。”
迁总部?!尽管凌啸知道熊岚志地话中意思,是在凌啸需要的时候帮他扰乱外省行情,但凌啸却半点兴奋不起来,心中警惕更深。郭莠升任两广总督的事情,就连他这个监国辅臣都是上午方知。这粤海社却下午就知道了,还这么短的时间就作出了迁址的果断决定,未免能量大得骇人听闻了吧!
“甚好!甚好。我最是喜欢遵纪守法的良善商家了。”
凌啸捏着官腔将两人送走。翻了翻三百万两银票。心中不觉冷笑不已。你们这般显摆背景,却把我胸有大志地凌啸给吓着了!究竟是谁
将于成龙郭莠调任的消息透露出去的。凌啸未必能猜得出来,可显然不会是什么小人物。粤海社有些背景,凌啸是能猜到地,可背景大到上书房之中官员钦命,可就有点离谱了。如果说这都算不上什么地话,邹思道刚刚分析出来不久地事情,粤海社竟然如此快就作出决策,可见背后有一个非同一般地高人,苏谨的态度就说明了粤海社十分势利,这背后高人是敌是友都未必是福!
“胡骏,你如此这般……”本来准备大展拳脚地凌啸,面对可能存在的威胁,很是恼火,他发誓,一定要将那个背后高人找出来,如果是不妥的潜在敌人,自己必须毫不犹豫要将他干掉,如果确定无害,自己也一定要把他网罗到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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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公子很快就回到了凌啸的面前,他看到凌啸的时候很是吃惊,因为,相隔不到两个时辰,凌啸就派了亲兵把他给招来了,凌啸倒是笑得春风和煦,可那胡骏却是一副恨不得吃人的恼怒模样,看得熊岚志大为惶恐。
“熊公子,凌啸很是谢谢你看得起我,前年我御前比武,你买我凌啸五百两,这次我东南镇抚,你又买了我三百万两。呵呵,不过,你的第一次买我赢,似乎只是为我捧了一个人场,可这一次,嘎嘎,你真是够意思,买了我一个法场!”
熊岚志一惊,“驸马爷,您说得是什么,我不是很明白啊?”
啪啪!凌啸沉脸击掌两声,就见后堂亲卫带出三个男人来,熊岚志的脸马上就青了。这参将胡骏,定是做出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样去了钱庄,骗得自己的手下以为他是去存银子,结果等胡骏一走,其他凌啸的人却是螳螂捕蝉,把向钱庄掌柜打听银票暗花的手下抓了一个当场。
“若是驸马爷能够体恤我们生意人的难处,也曾经收到过这样的银票,那你又何必这般生小女子的气呢?”
苏谨也随后被凌啸的亲兵带了进来,却很是镇定,看到还堆在凌啸茶几上的那堆银票,忽地笑了起来,在熊岚志的惊诧中双腿跪倒在地上,望着凌啸自顾自说道,“驸马爷请不要见怪,我们粤海社行走于官场之上,难免就要孝敬,既然是孝敬,难免就会如同契约,可官场和商场是一样的,林子大了,那不守信用的就大有人在。久而久之,我们自然也会防一手,对一般人,我们是要他打个收条的,而对于驸马爷您,我们深知条子会对您有干碍,所以给您的待遇是什么都没有要,只是对这银票上的暗花留了一份附录罢了,您若是带出京城去花用,其实我们就毫无办法。这等官商间约定成俗的事情,驸马爷难道真不知道?”
晕,不是贪官的凌啸顿时大为尴尬,居然被人当成了初哥!**,初哥就初哥,赤裸裸来吧!笑道,“我要知道是谁在给你背后出主意,能告诉我吗?”
“驸马爷觉得小女子需要人出注意?”
“来啊,关起来!”凌啸很是干脆,毫不犹豫扣了她,“你得要庆幸我姑姑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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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的裕亲王府宴会,凌啸是带着芩儿和雅茹赴会。两姐妹自有往日闺中密友莺莺燕燕地拉到女眷席上,而凌啸横一眼闷声不响地阿哥们之后。就被叔王们扯到首席上就座。
杯来盏去,凌啸甚是舒畅,今天不仅亲耳听到了戏台上昆曲名剧长生殿,还因为他见到了很让他觉得有趣的事情。时隔快两年了。福全的女儿瑾虹郡主,自己见到了居然还认识她,尽管她在兰芩和雅茹的怀里挠痒疯逗,可还是不时地望向自己这边,这不,竟然还向自己走了过来。
这个号称和欣馨齐名地宗室才女。却不是因为钦敬凌啸的才情或是王霸之气,“驸马姐夫,妹妹求你一件事情好不好?人家今天邀了苏谨姐姐来这里参加宴会看戏。却被你给留在了府中。妹妹我好丢面子啊!你要是不把她放出来的话。我可是要给雅茹姐姐她们说你觊觎苏姐姐美色的。”
满桌的王爷们大感窘迫。固然没有人敢笑,可也没有人呵斥瑾虹。就连福全也是装作没有听见,跟着台上旦角咿咿呀呀地扮票友。
嗯?你这是求人还是恐吓人,或者是败坏人!裕亲王女儿亲为求情,还是这么短的时间就得到消息,凌啸越来越觉得苏谨有意思,刚想苦笑着拒绝,却见裕亲王地母亲、顺治爷的老皇太纪也在女眷席上开了腔,“乖孙女婿,你就应承下来吧,放了我那干孙女,要是她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看在本宫地面子上,让她给你陪个罪好吗?”
日,这老太婆是康熙也要称一声母妃地顺治老婆,面子非同小可。大吃一惊地凌啸怎么敢耽搁,连忙起身恭敬地跪了,屁都不敢放地表示马上亲自回去放人。
尽管听到了身后一些窃窃地嘲笑声,凌啸却不以为意,因为他已经被苏谨的能量吓了一跳,那些个她粤海社后面地背景,赫然就是以福全为首的一些王爷们!和皇子们争位争到令康熙死心所不同,这般子王爷们可是全对康熙毫无威胁,倒是死心揭地的护国屏藩,任何一个王爷摆出来,凌啸不惧他半分,死了的常宁就是榜样,可如果所有王爷都联合起来,加上宫中的太妃什么的,可就是标标准准的匣剑帷灯,令人不寒而栗!
苏谨还真是一个角色,竟然弄得凌啸今天下不来台,甚至还在自己的九个“劣”徒前尊严大损,累得两个娇妻也是面子丢尽,是可忍孰不可忍?!
看到凌啸很不爽的样子,芩儿将头搁在他的肩膀上,马车的震动尽管岢得她很是疼痛,但她还是那样依偎着,轻声在耳旁笑道,“相公,苏谨在京城之中绝对是各个王府的风云人物,连我家贝勒府,她以前也曾经是常客,对付像苏谨这样的女子,你应该要小魔女出手的!”
凌啸一楞,看着拽得二五八万的雅茹,知道她在等自己求她,一把将温婉的芩儿揽入怀中,笑道,“可是某些人却坐得端端正正的,一点都不想为相公分忧,唉,算了,还是等相公我丢尽面子好了。”
雅茹掐了凌啸腰上的肉狠狠一拧,嘻嘻一笑,“有个方法倒是可以对付那苏谨,可是我不干,姐姐和欣馨小依也不会允许?我们凭什么去和自己过不去!”
凌啸又痛又好奇,“什么办法?”
“把她的贞洁强行坏掉,不就行了。不过你要是敢这么做,我就绝对代表姐姐们惩罚你!”雅茹手上加了一把劲,凶巴巴的样子是在警告凌啸,敢坏苏谨的贞洁,惩罚可定不轻。
“就没有别的办法报复她出气?”凌啸将雅茹狠狠夹在自己的腋下,照耳垂吻去,当然不敢奢望雅茹这小魔女教唆自己坏人贞洁。
雅茹吃痒嗤嗤娇笑,“每个人都有弱点的,你派些兵把她那个瘫子相公吓唬一番,威胁他再不收敛,就麻袋装了扔进护城河,或者威胁把他的唯一能动的手剁掉,反正只是威胁,难道苏谨还敢告你不成!”
凌啸怔怔地望着她,像是不认识自己的这个怀柔公主兼圣母,忍不住苦叹一声,整一个小太妹!
金灿灿的朝阳,给米市胡同外的南海会馆披上了一层明黄纱,看起来巍峨又金碧辉煌。本应该是门前行人络绎不绝的热闹,今日却全然不见,因为街口上到处都是兵。
“爷,全围上了,只要不是地道,我想,那苏谨和会馆中的人是没办法逃出去的。”负责指挥盯梢、跟踪与合围的胡骏向赶来的凌啸禀报,却忽然发觉凌啸的气色很是不善,满是恼羞成怒的模样,简直就是一副要发飙的前奏。
但凌啸已经发过飙了。
清晨在南书房里,凌啸再次听到阿哥们的窃窃嗤笑,他就忍不住怒火暴涨,竟是“寻着”阿哥们功课潦草的由头,抽出案头悬桂的黄绫戒尺,二话不说,每个阿哥都被他打得手掌青紫,连四阿哥这等刚毅之人,也看着肿起来的手,有了想哭的感觉。不过,九人却是个个心头狂喜:这个师傅乃是绝对的性情中人,和道学古板的比起来,以后要搓揉利用起来,也不是无迹可寻的。
背景深厚的苏谨也不是无迹可寻的,无论她们怎生提防,又哪里斗得过心机深沉又人力丰富的胡骏,很快,凌啸被请到了这南海会馆的门前。其实凌啸昨晚气已经消了大半,听到苏谨有个霍金一样的丈夫,凌啸本是颇为同情,只是没收了她们赌赂的三百万两银票,给康熙写了一份汇报此事的密折,就继续过他幸福的被哺乳生活去了。
但此刻,阿哥们的嘲笑深深刺痛了他,男人活的是什么,是脸!
安排胡骏来跟踪,为的是查出幕后的高手,而大丢面子的愤怒,就使得凌啸现在专门来找茬了。不过。当凌啸看到躲在胡骏身后地雅茹时,就觉得有些不好。果然,他这个将军还没有发令,雅茹就“嘣”地一声对天打了一手铳,带着亲卫们踹破会馆大门,率先闯了进去,看得凌啸瞠目结舌。他实在弄不懂,雅茹究竟是因为昨晚上在瑾虹面前丢了面子,还是本来就向往西征时候驰骋疆场的快感?
虎狼之兵迅速冲进了这个占地颇大地会馆。一个个踹开房门扯出住客,楞是惊起了一片人声鼎沸。雅茹叉腰亲自指挥,将这个会馆。无论东西跨院还是厢配耳房,统统搜查一遍,看到鸡飞狗跳女骂孩啼,凌啸对后世的康有为好生歉疚,小康,对不住了,捣了你赖以成名的福地故居,不过有我凌啸,貌似你就没有成名的必要了吧。
主院朱门呀地一声开了。苏谨独立门前。面色沉静地和正要去踹门的雅茹打了一个照面。却讶然道,“小郡主?你是来抓我的吗?”
雅茹将额头的碎发一捋。昂首笑道,“不是!要抓你的是我那臭驸马,我只是闷得慌,来玩玩,顺便看看,交游遍京华,从来不惊慌地苏姐姐,用什么办法对付我那浑名五毒的驸马,要知道,他可是文可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上炕认识娘们,下炕认识爷!”
噗~!不仅是苏谨,就连满会馆的亲卫和住客全都哄堂大笑。笑声中,凌啸羞愧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有你这么夸赞自己相公地吗?不过,苏谨是雅茹口中的苏姐姐,这就让凌啸大惑不解了。
“驸马爷,不知道您今天兴师动众,所为何事?小女子居于法统严密的京师之中,实在是惶恐万分。”苏谨忍住笑,对凌啸跪倒在地上,“若是昨日一场误会,让爷觉得丢了面子的话,小女子正在书拟请帖,请爷赏面当众赔礼道歉,一释前嫌。”
有那么样的便宜事?凌啸根本就不理会她,信步进了主院,向堂中
走去,借以躲避堂上还在隐隐传来的笑声,唉,都怪自己平日里没有调教好雅茹,这个笑话要是传了出去,自己恐怕会升一级,加个“贞洁毒药”的冤枉名声的。
堂上很是洁净明朗,凌啸却对当壁一副堂联甚是沉思,“圣贤耻独善,所贵匡时艰!”好大的口气,好强地亢愤,不知道是谁在自比圣贤,他又看出了什么样地时艰?!
闷闷地木轮声传来,凌啸并没有诧异,连身形都没有转一下,他知道,定是苏谨的那个瘫子相公从侧厢出来了。见到凌啸怔怔地望着那幅对联,来人并没有出声打扰,只是微微叹息一声,却是深远穿透,倒是雅茹和苏谨都进来堂上,各自站到自己相公地身边。
雅茹挽着凌啸的臂膀,微微摇晃,撒娇地小声说道,“啸哥哥,你生气了吗?不要生气嘛!我这还不是为你着想?那边的那个瘫子,是个很厉害的人物,小茹好希望你把他收入幕下的,不过……不过他老是不肯和苏姐姐成婚,人家怕你喜欢苏姐姐那样能干型的,所以……所以才提醒你不要上炕……”
凌啸忽地转身过来,眼睛猛然看向那个瘫子,一看之下竟是倒吸一口凉气,好一个瘫子!
瘫子并不独特,长相也很是普通,可这位三十岁中年人所乘坐的木轮椅,就绝对震撼人心了。机械专业毕业的凌啸,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先进之处,虽不及后世手摇残疾车那样精巧,也没有链条齿轮,但这车能够应用上改往复运动为旋转运动的“曲轴连杆”,这绝对是个中国的创举,要知道,瓦特在1780年搞出蒸汽机的时候,还在受到这项发明的三十年保护期限制呢!难道眼前的这个瘫子竟是当代的鲁班不成?
“驸马爷,请恕屈才身子不便,不能向您行礼。苏小姐,你代我向驸马爷行礼吧。”瘫子名叫屈才,光是听他这个名字,就知道他悬挂对联中的圣贤就是指的他自己,不过,凌啸更惊讶于他称呼苏谨为苏小姐。
看到苏谨竟是匍匐行了大礼,起身又是一记千礼,这下子连雅茹都有些吃惊了,这可是只有门下奴才才会向凌啸行的礼节。还是过年过节的时候行的,不知道苏谨她们这么干是为了什么?但听了雅茹说过些情况的凌啸。却已经没了太多的脾气,如果这轮车是屈才所造,凌啸就会难以按捺爱才之心地,他需要人才,有精力的专业人才。毕竟,就算凌啸知道很多地技术知识,可他毕竟要把时间花在挣位之上,没有扎实的政治地位做后盾。自己推动的任何技术方面大规模革新,都将会无疾而终或得不到大规模应用,而最可怕的。是自己透露出来的新技术流入外国,成为变相地资敌进步,那样的话,凌啸就会成为中华民族的千古罪人!
屈才见凌啸的脸虽然还绷着,但也没有阻止苏谨行礼,笑道,“驸马爷,请恕屈才无礼,先行设计于爷。屈才恳请爷原谅。但屈才实有不得已地苦衷。并不是要抓住您的把柄。而是找到机会和您单独一唔,求您许我们逃离苦海!”
“哦?”凌啸有些相信了他的话。因为,以粤海社高手那么深刻迅敏地见识,所设的贿赂抓把柄之计,怎么会那么不谨慎地就被自己的必行试探给真相大白?只能说,高手庸招,故意留痕。
屈才望望雅茹,却片刻就说了下去,“驸马爷,您刚才所注目的这幅对联,乃是家父屈大均的诗句,却是对我的殷殷期望。他是朝更交替之时的人,虽有‘故国江山徒梦寐’的诗句,更有‘中华人物又销沉’的悲忧。故国沉沦,他地确心伤,可我们广东毗邻海面,看到洋夷地船坚炮利,家父更是愤愤,今年年初去世之时,曾责令在下以商道振兴中华,勿须再计较满与汉,因为,更加凶狠地鞑虏已经来到了家门口!如果驸马爷听过荷兰这个规矩的海上马车夫地话,想必也一定听过劫掠尽锱铢的思板鸭和葡萄鸭!”
听到西班牙外号思板鸭,凌啸却笑不出来,他已经被震撼了。屈大均是谁不太记得,但他绝对有点印象,此刻,凌啸忽觉满腔振奋,想不到沿海民众中还是有会思考的精英,能够看得到洋人的领先和残暴。
屈才见凌啸似乎面色和善下来,接着说道,“无奈,我自执掌岳家产业以来,有负家父所托,不仅决策失误,使得前景大好的粤海社沦为王爷们的钱库,还使得如今的粤海社龙蛇混杂,甚至沦落为搜刮民脂民膏的工具。此次设计,就是为了摆脱满是耳目的诸王爷,希望可以和驸马爷一唔,请驸马爷从王爷们手中抢出粤海社!”
和王爷们拼命抢粤海社?红了眼的王爷们不发动门下奴才、宫中势力甚至是皇太后,和自己决一死战才怪呢!这和自己的政治态势与目标绝对抵触,那和逼得康熙罢免自己或是逼得自己马上造反毫无区别!相比之下,凌啸更愿意把这两个人抢回府去,放在二月河畔,不是更加简单安全?
想定主意,凌啸却问道,“在王爷们底下做,又有何不好?”
屈才恨恨道,“我的失误在于一点。每年我们赚来的上千万利润,原以为放在王爷们这一喜欢花钱的群体手中,可以用他们的各种花费,带动民间的营造工匠、手工作坊、海河货运的各行各业的飞速扩大,可惜,到今年,我才彻底明白过来,王爷们都是喜欢奢侈的玩意和买卖婢女名妓,至于那些什么珠宝、饰物、福寿膏、绫罗绸缎之类的,竟是没有一样能如我所料地推动民生,可怜我粤海社三万多的工匠船夫,日日夜夜为他们每年赚取民利多达千万以上,您说,我这不是助封为虐是什么?!”
凌啸猛地一下站起身来,口水飞溅!
老天爷,这屈才原来还是一个朴素的经济学家,竟然懂得大规模消费拉动生产的倍数理论!干他娘,人才我要抢,纯利润千万的粤海社,也要抢!
见到男人们都在谈事了,雅茹笑嘻嘻把手铳望小蛮腰带上一别,正要拉了苏谨的手离开,忽见凌啸盯着她的一举一动,知道被他看穿,吓得一吐香舌,做个怪相,连忙跑到堂外,去寻境界隔离的胡骏去了。
凌啸冷冷地看了屈才一眼,说道,“你可知道,当着朝廷重臣的面,妄议当朝王爷们奢侈淫靡,会是死罪一条!哼,拉动什么业什么行的,对我大清有什么好处?你要是读过海关总督魏东亭的削减海贸折,就应该明白,皇上和朝廷都不喜欢沿海百姓太过富庶,因为,那里的满人寥寥无几!”
像是知道凌啸必定有此一问,屈才温文笑道,“创立彩票赈灾制度,又复在武昌生产席卷全国的香胰产业,在下一直以为驸马爷和他人不同,定是个深知国家经济之道,谋求大清长治久安的革新家,孰料今日一见大失所望!”
“哦?说说看。”凌啸好歹学过政治经济学,商场上混迹过,又被爆炸式现代传媒洗礼的人,一眼就看穿了屈才的倍数效应,暗笑,你就忽悠吧,接着忽悠!
屈才虽是只有一只手,但手势却很是丰富,尽然还想用一只手比划出一百来,“汉人百兆,满人一兆,这个的确是事实,可驸马爷你应该知道,无许是那个朝代,钱财总是向少数人手中聚去的,在这个没有后台就不能经商的世道,有权有势的官老爷们,是这些世上财富的最终去向!”
凌啸有些吃惊了,你行,还知道贫富分化,接着忽悠,忽悠得精彩,我就拿去忽悠康熙!
屈才的脖子显然有什么毛病,不能像邬思道一样顾盼神飞。但他中的那种精光却更为灼热。“既然如此,掌权的大多都是满臣,财富自然会向国族聚去,唯有大力促进了底层的财富基础,向满族老爷聚去的越多,生活才越优越,越是优越,就越发促进人口生长,只要皇上下到鼓励满族生育地圣旨。那人口岂不是成几倍,再十几倍,再百来倍地长啊!只要坚持征收汉族地人头税,不到两百年,满族人口就可能会涨到千万以上,四百年又会如何?不然的话。难道朝廷就永远让满汉人数这么悬殊下去。日防夜防多累?!”
凌啸不得不佩服起来,你真行,一知半解的人口学爆炸理论也还有一点,不过,事情岂会是你想象的那样。要知道即使是二十世纪末,经过了满汉通婚与毛主席鼓励生育之后,满族都好像没有千万呢!百万基数的族群繁衍。没有开放的通婚,会受到基因库和基数限制,想到达三百万都起码两百年之后!
但是这些话,自己懂得其中奥妙,可康熙不懂啊!他老康虽有些壮志,甚至也羡慕汉唐,可向来为满族少于汉族问题困扰,束手束脚的。要是自己用这番话来忽悠康熙,却是绝对有新意,谁说古人不如今。看来这屈才真的下了心思,别辟蹊径得自己都有些佩服,即使他是别有怀抱!
兴趣大升的凌啸笑了起来,“呵呵,有点意思。那你能告诉本驸马,如何才能让你们脱得了王爷们地掌控?”但是,当苏谨把一本账簿交给凌啸看的时候,凌啸就笑不出来了。
裕亲王、简亲王、庄亲王……,一溜的名字下去,几乎是满族在京的王爷们全都入了粤海社的股份,难怪四大牙行能够在各地迅速倔起,而海河榷关通行无阻的!更要命地是,他们地这些股份,虽是干股,却骇然占了粤海社的六成以上,折合白银达一千万之巨!莫要说凌啸没有这些银子,就算是有,人家未必会卖,自己也未必会舍得买!
苏谨一页一页地为凌啸翻着账簿,不经意地抬头间,却发现凌啸已经看得满头大汗,心中忍不住叹息一声,知道眼前的这个驸马爷正在打退堂鼓,鼓起勇气说道,“要是爷你真的有信心在福建大展拳脚的话,昨日我们送去的那些银票,爷你也可以用的,那是家父留给我地出……出阁银子,不在粤海社的账簿之上的。”
凌啸大吃一惊,心中对这苏谨微有改观,楞道,“自己的银子拿出来干什么?没收了,我已经准备拜折交给皇上!”
苏谨盈盈拜倒,“苏谨没有读过太多的书,这些年来也是海上漂泊,但每每看到那些能够离家几万里的思板鸭人,我就觉得心中泛寒。诚如我夫君所说,用不了多久,我中华之地,将是这些人的觊觎之肉!人生一是富庶如我辈,已是深知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想那洋夷凭着船坚炮利,攻占爪哇后屠戮得尸山血海,我们礼仪之邦是实在做不出来的。但像荷兰那样老老实实做生意经商兴国,苏谨认同我夫君的志向,国富自然可以兵强。”
凌啸怔住了,屈才说什么洋夷怎样地话,凌啸未必相信,但苏谨长期海上往来,还提到了西班牙屠戮爪哇原住民和我中原人士的惨事,他觉得可信。看着这个冷眼向洋的女子,凌啸忽地觉得有些惭愧,连一个没有自己这般知识经验的弱女子,因为职业的原因而敢于忧思而付出,自己怎么能霸道得只许按照自己的方式来?
“苏谨,再一次提醒你,我不是你夫君,两位老人家的娃娃亲是玩笑话!”看到凌啸在那里阴晴不定,屈才又笑道,“驸马爷,此事也不是急于一朝一夕间,莫说王爷间需要慢慢协商,就是我和苏谨愿意投身您的门下,您也要考虑和考察我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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抢?怎么抢?你凌啸有本事抢?!
刚刚拟好凌啸报告三百万两事情的密折,邬思道和豪成就被凌啸的决心给惊呆了。全北京的黄带子,几乎有四十多位王爵,如果把贝子这一层以上也算上的话,没有两百也有一百五,连带他们的门下旗人,赫然就是大清帝国的基础!捅了人家的马蜂窝,断了人家的财路,人家也不是死人一个。弄不好现在就要趁皇帝不在地机会。组织内城地旗人清君侧,着实众怒难犯!凌啸就算再怎么得到康熙的宠信和重用,要是搞到康熙自己都坐不住皇位了,还能保得住他?!
邬思道苦笑一声,坐下来沉吟半晌,“那个屈大均我也曾听家父说起过,乃是有名的前朝遗老,二公子,我虽是没有见过屈才。也不知道你因何如此看重他的才情,但思道不得不提醒你一句,若是这位屈才秉了反清复明的心思,用一计驱虎吞狼来动摇清室的根基,引起国族内部的争斗,纵使强行抢到了。你也得不偿夫!”
豪成是满得不能再满的满人。登时就被邬思道的这一担忧给吓了一跳,急忙望向凌啸,他可不敢想象下去了,“啸弟,此事不可不虑,要是这屈才真地是这样的心思,我们就算抢到了手中。也不过是抱了一支白眼狼放在被窝里头!哥哥不管你是存了怎么样的心思,要做怎么样的大事,我觉得还是咱们自己慢慢培养好了,既贴心又放心,要是你实在舍不得人才,最多我们把那屈才暗中抢来关在府中,不就行了?”
凌啸想了想他和屈才之间的谈话,坚定地摇摇头。
尽管屈才说,之所以改换门庭,是因为倾慕他眷顾民生、懂得投资经营、加上福建的菩萨心肠。但凌啸早就分析出来,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地。
屈才绝对不会料到,自己是比他那个朴素经济学还要牛逼地政治经济学高手,他屈才致力于拉动全国诸多产业的发展,自己一眼就能够看得出来,由于汉人的绝对多数,加上诸多社会生产环节都由汉族民众承当,所以,屈才绝对有强化汉族民众经济实力的考量。至于屈才懂不懂得量变产生质变的道理,凌啸就不能肯定了,不过,凌啸猜,汉族财力大增之后的政治要求也会随之高涨的道理,不然他才不会好心给满族王爷们挣钱了。
从屈才能看到洋夷危险这一条来看,凌啸相信,对满清颇为失望地屈才,定会产生“你不行就让行的人来干”的心思,所以,他思想上绝对是反清的,不过,行动宗旨上,却是立志在经济领域另辟蹊径地反清。
在到处是忠于清朝的兵马下,作为智者的屈才,应该不会是像知无堂那样鲁莽行事的冲动型,不然早就以他粤海社的财力,全力支持知无堂和日月盟去了,还和清朝的王爷皇妃打得火热干嘛!屈才也应该想得到他凌啸也不是笨蛋,会以自己的身价(家)性命,为他执行什么驱虎吞狼之计,毕竟在别人地眼里,凌啸是个满人。
屈才是在寻找相对开明而有力的宿主,而凌啸就是他瞄准的好目标,有身世、有重兵、有重权、有皇帝宠信、有爱民之声,比起多为闲散的王爷们,自己更有直接影响皇帝决策的能力!尽管还是满人,可在汉人成不了权贵的时代,凌啸这块招牌,就是他“经济战”的最好和唯一选择!
呵呵,你借我的尿壶,我就把你整个人都借来算了,毕竟大家殊途同归,富国强兵的目标一敢!
“嘎嘎,哥哥,你问问邬先生,人才是能用抢和关就能得到的?要真是这样得到的人才,那才是真的白眼狼呢!好,先生说得有道理,但我确定屈才不是用的驱虎计,因为他要是把我这样的人当成是傻瓜,那他自己就实在配不上人才两个字!”这句话说得邬思道一楞,点点头表示认同,不过,没有凌啸那种知识的先生,仅仅只能在这一点上表示认同,其余的依然为凌啸担心不已。
凌啸站起身来,看着那份准备发给康熙的密折,眼中波光粼粼,阴阴笑了。
“是,我一个人很难和整个王爷阶层们对抗,不过,既然不能够抢,难道我还不能够骗?!**,人家卖月球地产的都可以忽悠出去,老子有板有眼的招商奇才,还哄不了你们?!”
琉璃厂外,瓷器、书画、雕刻、古籍、玉器、铜器等各色各类的交易吸引着满街的淘宝迷,熙熙攘攘中,两个年轻人带着随从进了最大的松竹斋,一看就像是贵公子之类的人物,而让掌柜伙计都诧异的是,本来这两个贵公子就貌似不俗了,身后却更是还有主子。
杜掌柜眼尖,一看这两个主子,顿时就吓了一跳,怀柔公主和瑾虹郡主联袂而来,这就让他们不得不受宠若惊了,须知道,这些个贵人们平日需要什么东西,都是派人叫上门去的,今天突然驾临街店,众目睽睽之下是何等的有面子?当即众人高呼公主郡主吉祥,引得街上行人纷纷侧目,要不是有虎狼般杀气腾腾的卫士阻拦,只怕会围得这里水泄不通的。
瑾虹独独喜欢玉器,一边漫不轻心地看着陈列架子,一面对雅茹狐疑不已。
她本来是被兰芩邀到公主府看戏玩叶子牌的,不料雅茹楞是把她拉出来,这个妹妹都已经封了公主嫁了人,怎么会这么有雅兴,竟然还是专选有古籍孤本的店家进?这倒还罢了,却每到了一家,就嚷着要有关三宝航海的书籍,只要是有,全部毫不还价就买来,要不是这类古书真的根少,价格也很低的话,瑾虹都担心她会不会找自己借银票了。
雅茹坐着品了一口茶,笑道,“杜掌柜,别的本公主也不稀罕,今天只是为驸马来淘些永乐年间的古本。但内容却是要求一样,就是必须和三宝太监下西洋有关,你这边有多少我收多少,另外,如是这京城附近地藏书世家,也烦你通知一声,有这种书。我公主府借阅后就还,要是他们奉承好了,哈哈。有什么亲朋好友缺差事的,好说好说。”
杜掌柜的哪里敢怠慢,没吃过猪肉,也看到过猪在地上走,这公主府可是两公主一驸马。权柄兴隆得等闲王爷也不敢挺腰子。何况是他一个小小的商户。当即刻意巴结之下,指挥着几房朝奉楞寻出了十几本这类前人笔记手稿。用香木匣子盛好。却抵死不敢多收钱,只是按照最低的行价。推来推去地受了。
“妹妹,驸马要这些东西干什么?”瑾虹出门前终于忍不住随口问了,越是这种人多场合,才越是可以问得不露痕迹。雅茹揉揉腿,埋怨道,“谁知道啊,这些日子像是着了磨(魔)一样的,整天里就是和蔑片相公们卧在书房研究这东西,有时候竟然搞得连觉也不睡,说是宝藏……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唉,姐姐,你还没有驸马,可不知道我们终究是女子,还是要想办法讨夫君欢心的。”
“去,谁教你们寻死觅活喜欢他一个地,话该!”
等她们走得很远了,古籍朝奉问道,“杜掌柜,您为什么还留了七八本,咱们有二十一本,干嘛不全部卖给怀柔公主,都快在仓库中发霉了!”
杜掌柜一掌拍在那朝奉头上,笑骂道,“这就是为什么你是朝奉,我却是掌柜的原因!这种书本,不值什么钱,但贵在稀少,看公主这样的收购法子,显然是驸马爷兴趣所在,你没听到啊,奉承好了,没差事地亲眷,就好说好说了。哈哈,我正好有几个侄子还没有差事做呢!”
古籍朝奉恍然大悟,先是马屁一番喷去,拍得这杜掌柜爽了,方才惴惴问道,“掌柜的,我家里也有几个不成器的,您看能不能捎带……”
“捎个屁,既然知道家里有吃干饭的,还不赶紧去找全京城的藏家点名收购?”
等几个朝奉纷纷行动着跑了出去忙活,杜掌柜却是看看手中地古籍,好生犹豫,最后叹一声,“唉,还是先去公主府里把这家事办好,再向东家汇报这件事情吧。”
晚间地东城一处豪宅里,杜掌柜看着烦躁不安的东家任伯安,不敢言声,他没有想到,公主府收集航海方面古籍,本是件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地事情,自己地东家却是这种心神不宁的模样。
任伯安有心神不宁地理由,弟弟任季安、亲家刘八女莫名其妙在湖北消失之后,他就很惊疑是凌啸杀掉了他们,因为和八爷一起去到武昌的其他人,一样失踪了不少。在听到一些暗中流传的消息之后,旁敲侧击多处留心,任伯安已经确定,凌啸就是杀了自己弟弟和亲家的凶手。他不是没有想过报仇,可报仇却是需要实力,不仅仅是有钱就可以办得到的,你现在给人钱要他刺杀凌啸,保管那人回头就举报你向凌啸领赏邀功,至于说他自己亲自操刀子上,他又着实害怕那凌迟之刑。所以,时至今日,他都只能在外围望着凌啸,处心积虑地收集这个仇人的一切消息。
“三宝太监有什么宝藏?……来人,给爷备轿,去八爷府上。”尽管八爷已经成为了自己向凌啸报仇的障碍,但身负八爷使命的他,却不得不去向八爷禀报今日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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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初九重阳节,因为康熙去南巡了,众位留守臣子一起拥了老太后向景山出发登高。凌啸走在最后,望着争相讨好太后的阿哥们,他忍不住苦笑起来,这般爷们的效率还不是一般的低,八天过去了,每人十万两银子都还没有凑齐。眼看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凌啸恨不得亲口指点他们,别找门下奴才了,快点去向你们的叔王们去借,这般爷们都丰裕着呢!
“人生易老天难老,岁岁重阳,今又重阳,战地黄花分外香。一年一度秋风劲,不似春光,胜似春光,寥廓江天万里霜。”
宗学旁的绮望楼上,太后在王爷妃嫔们的簇拥下格外高兴,凌啸却停在了万春亭中,一面吟诵着诗词,一面想着心事,说实话,他是焦急万分的,胡涛已经带人满京城运作两天了,造势应该有些成果了,为何到现在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是这个世界上的人实在没有进取心,还是自己的招商技巧出了问题?
正很没有太子太师威严地嚼着狗尾巴草,却见九阿哥胤禟走来,对凌啸躬身一礼,看得凌啸目瞪口呆。胤禟不仅是自己菊花插满头,手上还捧了好多的菊花,美其名曰,“师傅,今天的九九重阳,预示着万事如日中天,福寿久久,这捧菊花,还请师傅插在头上,讨个吉利彩头。”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皇阿哥们目前还在期待懵懂中,皇帝又不在京城,凌啸不担心他们耍什么诡计,但是像老九这样凑上来搭话的也属少见,凌啸撷取两支不那么鲜艳的,在帽子边插了。不料凌啸还没有放下手来,就听到老九笑道,“师傅果然是恬淡,连这菊花也尽是选些素净淡雅的戴,这祈福也是决不贪多务得,难怪外间都说那三宝宝藏,师博是一心为皇阿玛留着的。”
凌啸一怔,随手把菊花给带落地上他都没有觉察,楞楞道,“什么三宝宝地,我怎么不知道?”胤禟眼睛一闪,连忙低下眼睑,躬身说道,“外间不是再传闻,说师傅得到了前明三宝太监的一批宝藏线索,正在满世界寻找确证吗?”
凌啸站起身来,转着圈否认道,“哪里来的什么三宝宝藏!我只是为你们考虑,这些时日在翻检三宝下西洋年间的一些前人笔记,研究下他们的航线沿途,却发现其中颇有些小国之地,看能不能在海上寻找些出路罢了。我也曾经向皇阿玛建议过,如果我们太平洋公司能够占领一些无主之地,是不是考虑一下试行供养分封,也就是不含兵权治权的……”忽地,凌啸醒悟过来,一声暴吼道,“好胤禟!你竟敢套师傅的话?!”
胤禟见他识破了,登时大吃一惊,生怕被凌啸这个武夫搞什么戒尺打手,连忙躬身下去,赶紧辩解半天,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凌啸已经怒哼一声去了。看着凌啸的背影,胤禟嘿嘿冷笑起来,原来不是什么宝藏,却是一些小国和无主土地的线索。
但他很快就意识到,凌啸说的那个供养分封制度的重要性,登时就冷汗直冒,这对他们可是事关重要的一件大事,以都凌啸谈什么三准则的时候,也影影幢幢地说过一句,原以为是一个没有影子长远的计划,没曾想凌啸现在就在策划,定必是已经搞到什么线索!
想到此处,他可是一刻都不敢呆了,连忙一扔菊花,向那绮望楼奔去,这等大事,岂能不赶紧请八哥拿个主意,须知道,供养分封和割地分封毫不相同,说白了,就是汉族的那种食邑多少户一样的意思,可越是这种不涉及到兵权治权的分封,越是有可能得到皇阿玛的同意。可就算是胤禟没有出过海,他也明白一件事,海外是没有多少户的食邑编制的,封地的远近大小,出产丰寡和居民人数,那可是会造成他们之间实力的绝对变化的。
老九方走不久,凌啸从树荫之后转出,喃喃道,晕死,弄了半天的渔饵,结果鱼没上钩,却来了一群贪吃的鳖,也好,也好,那就别怪我一起吊了!
重阳夜晚的八阿哥府上,作为率先得到凌啸可能推动供养分封的两个阿哥,此时此刻,一番计较商议之后,急得不行。
如果皇阿玛同意了凌啸的供养分封建议,很有可能将那个分封的主导权再次交给凌啸这个太子太师,也就是说,凌啸不仅在皇子贡献榜的名次上可以操纵众位阿哥,而且在阿哥们的实力对比上,凌啸也将掌握了改变的权力,只要凌啸愿意,他要是给老十四封个近陆又出产丰盛的地盘,瞬息间就可以把老十四抬得实力大增!而倘使凌啸要打压自己两人,只需要给个远隔万里又贫瘠的封地,此消彼长之下,不到两年的时间,自己就会变得人气财力暴跌!
胤禟越想就越觉得这不是好事,慌张地说道,“八哥,咱们这么多兄弟,弄不好今后还会有不少兄弟出生,皇位却只有一个,没有兵权也没有治权,对朝廷也没威胁,皇阿玛出于抚慰平衡和缓和争斗的目的,很可能会同意的!这样下去可不是个事啊!我们若是没有把握拉拢好凌啸,还不如想尽办法阻止供养分封!”
阻止?怎么阻止?!胤禩早就看出了其中的不妥所在,可他也是需要时间去想法子的,不过,在自己小弟面前,八阿哥却不能露出了彷徨无助,一面高深莫测地闭目冥思,一面轻轻敲着几案。
八阿哥毕竟才思敏捷,很快就想到了办法。忽地睁开眼晴,嘎嘎笑道,“九弟啊,咱们身为皇子,应该为皇阿玛和朝廷分忧,既是供养分封确实有稳定的好处,我们就该鼎力推动!”
老九大吃一惊站起身来,自己等了这么久。这八哥却说出和分析完全相反的决定,怎么能不让他焦躁?却听胤禩缓缓笑道,“倘若皇阿玛真的有意供养分封。咱们何不去为他老人家推波助澜一把?九弟,你马上去各个叔王府中跑一趟。把这个供养分封的可能透露出去。嘎嘎,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哈哈!”
胤禟一楞,迅即就领会过来。快步向外走了两步,却转身向八阿哥扎下一个千礼,方才离去。这一次,他是真的服了自己的这个八哥,好一招顺水推舟分薄计!
你凌啸不是想利用分封,进一步掌控住阿哥们的实力调整权吗。好。咱们把这个消息告诉所有宗室,天底下的皇帝如果只封儿子,不封叔伯兄弟,在情在理都是说不过去的,哼,就算你占领一万顷土地,九个人分和一两百人分,结果将会大不相同,看你怎么调整我们地实力!
胤禟率先到达的是裕亲王府,这是嫡亲叔父。论及供养分封,福全无疑是最有资格的王爷了,不先鼓动他,鼓动谁去?才在管家地引导下来到王府后花园,胤禟就被这里的热闹场面吓了一跳,简亲王、庄亲王、睿亲王等十七八个王爷赫然在座,连今日景山上未见着地康亲王都坐在首席之上。
九阿哥不敢怠慢康亲王这个叔祖,连忙上前向康亲王见礼,眼光一扫之下,却有两件事让他暗暗留了心。今日这叔王花园里的气氛可有些不同,没有前几日的戏班上演,也没有什么蔑片清客凑趣,除了首席上给自己让座的瑾虹以外,更不曾见到莺莺燕燕的女眷们。
“什么,供养分封?!”王爷们一个个瞠目结舌于胤禟带来地这个消息,一时间竟是全部哑然。福全皱着眉头,瞪着老九问道,“胤禟,你这个消息是来自于凌啸的亲口所讲,还是道听途说?”
“是师傅亲口所讲,第一次是对着我们九位阿哥,在南书房所讲,第二次是今天在景山上,师博亲口给我讲的。正是因为如此,我才来恭喜各位叔王啊!呵呵,听师傅的口气,已经不仅仅是一个长远的规划,师傅好像已经查到了一些线索,弄不好,那些地盘的面积,不会小于两三个省呢!”为了下眼药,胤禟不仅言之凿凿,还擅自歪曲和夸大凌啸的话,总之,不挑得这群王爷们心中暴痒,他老九就觉得自己对不起八哥信任一场!
康亲王一摸额头,惊呼道,“哎呀,我似乎有些着凉,福全,给我找个房间,我眯一下。”
睿亲王一捂肚子,也惊道,“哎呀,我肚子痛,裕王,借你府上官房一用。”
…………
不到半晌时间,王爷们竟是各找借口,全都下了酒席,连身为主人地裕亲王也惊呼被山鸡骨刺到了舌头,一时间竟然只剩下了胤禟一人望着狼籍心中腻怒,“怎么?看到我们阿哥被皇子贡献榜困住了手脚,就一个个当我们是瘟神啊!**,等八哥上台了,不把你们挨个整到,我也就算是白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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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初十的早上,凌啸没有去南书房。
昨晚间小依就开始阵痛,惊醒了一直留心的凌啸,谁知道没有半晌,这阵痛竟然像是会传染一样,欣馨也开始呼痛,两个妻子要分娩了。呼痛声一声高一声,直到天亮时分,还是没有生下来,凌啸的心也越来越紧张,满园的稳婆老妈子虽是早就严阵以待多时,却被驸马爷的担忧神色给吓得也渐渐手忙脚乱起来。看到凌啸紧张的毫无分寸地发令,芩儿笑了起来,安慰着幽幽道,“相公,分娩是需要一个过程的,等羊水破了,还需要过一会呢。人家那阵子,是整整痛了一天才生了下来的,你那时候还在千里之外,可曾有半点这样担心芩儿?”
凌啸知道自己猴急了,听得心中歉疚。一把抱过她怀中地儿子,在白胖屁股上打了响响地一记,笑骂道,“都怪你这小子,害得你妈妈受苦,长大了要是不孝顺,看老子不收拾你!”芩儿大吃一惊,抢过孩子来一看。却发现孩子在酣睡正甜,丝毫不像是挨了打的模样,楞楞时候忽被凌啸将她们母子都揽入怀中。笑道,“我怎么舍得打芩儿的心肝宝贝?你看。我是打在自己的手上,所谓子不教父之过,我儿子让他妈妈受苦,让他老子来背!”
雅茹从布置干净的产房里出来,看看她们的幸福模样。促狭道,“去,你是什么老子?话说回来,你们这辈分可是乱了啊,你是姐姐的师傅,那咱们的胖小子就是你地徒孙……”话声未落,却被凌啸也一把夹入怀里。笑道,“死丫头,等你满了十八岁,看爷不收拾你,嘎嘎,到时候叫你你个双胞胎……”
她们正在玩笑缓解紧张,猛听哇哇一阵啼哭之声,就见产房屋里门呀地一声开了,一个老妈子快步过来报喜,“恭喜公主。恭喜驸马,生了,依依主子诞下了一个小主子,母子平安呢。呵呵,小主子喉嗓子可真亮啊,来日必定是个公侯万代的主!”
凌啸一听,大喜过望,正要向里面赶去,却被老妈子一拦,以不能见风为由,却不肯让他进去。亲耳听到孩子降临人世的感觉,兴奋得凌啸合不拢嘴巴,等到略微有些早产地欣馨也生下一个女儿的时候,凌啸真是要对老天爷膜拜一番了,呵呵,儿女双全!
正要去探慰两个劳苦功高地妻子,却不料里面竟是传来一声惊叫,一下子把凌啸三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难道妻子们有什么不测?!
哇~!第三声啼哭响起的时候,三人一起楞住了,“恭喜驸马爷,欣馨公主竟是怀了双胞胎啊,又生了一个小候爷呢!”凌啸猛然欢呼起来,龙凤胎这种几率渺茫的事情都被自己碰到了,呵呵,老天爷对我可真是不薄!
母子平安,满府欢庆,得到消息的宫中太后和德妃娘娘,都赐下来赏赐贺喜,而亲朋好友也争相前来恭贺,到中午时分,府上竟是络绎不绝,把个凌啸应酬得叫苦不迭,不过想到自己连连有了四个孩子,再大地苦他也愿意背。
回到后园,凌啸探视了欣馨和小依之后,喜滋滋地揉着笑酸了的脸,一屁股坐到椅子中,望着身边摇窝里面的三个小家伙,想要去碰碰他们还皱巴巴的皮肤,却又怕惊醒了他们的酣睡,一副喜不自禁的模样,连雅茹嘟着嘴巴来到身边都没有发觉。
“相公,你如今也称得上是妻妾成群子女绕膝了,以后可不许勾搭别的女子了,不然地话,我和姐姐们可饶不了你!”雅茹想尽了一切办法,装出凶巴巴的模样,想要吓唬一下凌啸,可惜的是,凌啸却嘿嘿一笑,给她扳着指头道,“你看啊,你和欣馨都是正室,芩儿是姐姐,小依又是那么我见犹怜,每一个都不是你下饭的菜,你那么喜欢当将军,难道你就不想有几个真正可以欺负的小妹妹?”
雅茹气得直吐气之际,却被凌啸一把横抱起来,也凶巴巴地说道,“你不是说我上炕就只认识娘们吗?好,我今晚上就只认识你了,晚上,我再也不会做任何防范了,管你什么时候来月例,一定要让你也怀上三胞胎,反正替补多的是,哈哈!”
雅茹这才明白,凌啸每晚不厌其烦地问月例日子,原来是怕自己也怀上,就无人为他伺(侍)寝!心中虽是羞怒气恼,但也听了出来,凌啸无意再接纳新妇,闭目等受着凌啸在她耳鬓厮磨,微微喘息道,“既是如此,我身上的那份请柬,你拿去吧,反正你记住,瑾虹姐姐这人,你千万不要碰!”
瑾虹?!
“将军姐夫如唔,瑾虹于萦怀楼置酒虚席以待,月上柳梢之时,众子弟祈与姐夫一会。匆匆切盼字。”
想到那个率先驳自己面子的瑾虹郡主,凌啸就一阵火起,不能碰?老子偏要碰,碰了就甩掉,不然心中憋得慌!正是带着这一股怒气,凌啸来到了萦怀楼,这个酒楼让他真是一顿好找,七弯八拐竟是找到了八大胡同附近,才发觉这是个高级的风月场所,顿时就把凌啸的火气更加浇了一把油!
兰芩的话又在耳边响起,“相公,芩儿上次要雅茹帮苏谨,是想为你牵线搭桥,希望你把那个屈才先生揽到幕下。可这次真的不同,我们两个不是骗你吓你,瑾虹非同小可,她早就过了婚配年龄,才女之名大漠流传,可为什么她一直没有被指婚出嫁?告诉你,每当有蒙古王公上表请赐,立刻就有其他王爷主动请求皇上,把自家的郡主嫁出去,两年间,这样的事情都已经有四五次了,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她是这些王爷们护着的一个重要人物,搞不好,他们那些王爷们也有一个监控粤海社的机构,而这瑾虹说不定就是机构的核心呢!凌啸看看这重檐俊伟的萦怀楼,冷笑一声,他早就不对女子主事感到奇怪了,奇怪的是,堂堂郡主竟然在八大胡同附近的风月场所见他!
上得三楼来,素雅清静的雅间里,全然不见请柬上所说的子弟,瑾虹竟然一身斜襟小袍的汉装在等他。睚眦必报的性子,让凌啸心中恶狠狠地揣测,这郡主不穿旗袍,难道是学后世有些大学女生,出来闹学费不成?
见到凌啸。瑾虹一面让座,一面抿嘴笑道,“说好月上柳梢头的时刻,姐夫却让瑾虹等到了这个时刻,要是回府上晚了,姐姐们还会怪我的。”
凌啸口中应酬,眼晴却向四处打量打量,亲卫们都在楼下,警惕可是凌啸的好习惯,不料瑾虹很是精密。见凌啸张望,“若是姐夫想知道这地方是否便于交谈,那我可以告诉姐夫,这是我裕亲王府地产业,不仅是隔墙无耳。而且关防得十分机密,几个叔王都是这里的常客,就是上书房的几位大臣。都曾经来这里赴宴过!若是姐夫再望有没有什么歌伎舞姬之类的,瑾虹也可以回答,有!不过为了避免你回去罚跪,嘻嘻,还是算了吧。”
“罚跪?哪能呢!”凌啸一摆手,大大咧咧笑道,“来个十七八个,陪酒跳舞唱歌,我想也不怎么为难我的!”
瑾虹一楞。忽地想起凌啸这额驸是与众不同的。大清朝唯一不怕公主的额驸。就是凌啸了,可瑾虹万万没有料到。他不怕的是这么嚣张,而且是当着自己这个份属姨妹的郡主,也敢公然叫十七八个来,“姐夫你可是太子太师,真的确定要?”
“来吧!”凌啸毫无惧色,“我喜欢水灵灵地,最好和郡主一样白皙!”
输阵不输人!没有想到凌啸这么不要脸,瑾虹咬着牙狠狠拍了拍手掌,立刻就进来了一个丫环,“传柳诗诗她们进来!”凌啸暗笑一声,还柳诗诗呢,陈圆圆我都不怕!
不一会儿,所谓柳诗诗看到了,凌啸果然是不怕的,但她身后的舞姬,凌啸可就觉得有些要命了,竟是清一色的胡姬,在这女子连胳膊都不能露出的年代,这些回族女子竟然穿着抹胸短裙一类地服装,就十分令凌啸有些震惊了。
乐声响起,凌啸身边坐了五六个陪酒歌伎,把酒听那柳诗诗咿咿呀呀地唱起来,骇然就是那首我只在乎你,瑾虹笑道,“当年姐夫一曲震京华,多少郡主格格都心生嫁你之意,结果还是欣馨和雅茹捷足先登,等到你西北大捷归来,令得多少女子悔之晚矣,唯有日日闺中哭泣。”
凌啸一把搂住右边歌伎的腰肢,举杯问道,“闺中哭泣的,包括你吗?”
瑾虹刚刚喝到口中地女儿红差点喷出来,调戏,这是当面的调戏!要不是手中的酒杯实在太轻,瑾虹恨不得照他的头砸下去,口中却是笑道,“瑾虹喜欢文雅如容若那种的,姐夫豪情万丈性情中人,瑾虹可无福消受,再说,她们可都是公主,我一个小小的郡主,要学孔融谦让啊。”
当我是无足轻重的梨子?凌啸看着这个辞锋不弱的郡主,笑道,“既然郡主也知道我是性情中人,有一句话说的好,硬汉柔情最动人,我前两日为公主们赋诗一首,连容若大哥也觉得自愧不如呢!哈哈。”
瑾虹毕竟是宗室才女,闻言一楞,“是吗,不知姐夫可不可以念给……”
凌啸却不耐烦打断了她,说道,“所谓是春宵一刻值千金,郡主相招,有什么话请快点说吧!”
粗俗无礼,俗不可耐!瑾虹这才知道他是消遣和压制自己来地,从进来地调戏到现在地搓揉,无一不是打击自已,想到这里,要不是这称爷的和硕额驸地位高于郡主太多,瑾虹很想给他一个耳光。
但是她不能够,康亲王和父王地话言犹在耳,“瑾虹,九阿哥的话你都听到了,他固然是有自己的目的,可这一次,恐怕我们王爷们的日子不好过了。皇上借这次阿哥贡献榜的事情,将要搞一个什么太平洋公司,还可能分封阿哥们。我们本来就有十八行的竞争,这三年来,能够分给各位宗室的钱是越来越少。越是在这种阿哥们争皇位的时候,我们宗室就越应该远离阿哥之争,作出求田问舍的姿态,而且,太平洋一旦真的大张旗鼓起来,我们海上的收入会更加的少,粤海社也将成为他们的竞争对手,说不定会为我们带来灾祸。你也知道,那个府上不是年均花销都在四五万两以上,真要靠着朝廷那两万两的亲王俸禄,哪个府上都养不起五百以上的人!去找凌啸谈谈,真要是能够找到无主土地。分封下来或者咱们先派手下去守着,那可就是旱涝保收,再也不必插手海河榷关,不必担心日子难过。也不必担心日后船队间的纷争惹祸了。”
隐忍半晌。瑾虹才把脸上的通红压成绯红,直接说道,“瑾虹奉几位王爷所请,希望能够和姐夫做笔交易。”
凌啸心中咯噔一下,正题来了,瑾虹果然深涉王爷们利益地核心位置,惊讶道,“咦,王爷们要你。你一个女子和我谈交易?呵呵,我还以为是郡主想和我单独一话,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呢!想不到啊,叔王们真是的,有话为何不把我叫到府上,吩咐一声就可以了吗?”
瑾虹生怕自己的愤怒从大眼晴里面刺穿凌啸。一面低下眼睑,一面告诉自己不要生气,笑道,“是。王爷们准备组成一个海上船队,希望姐夫你能够做到两点。一,继续赞成和推动供养分封,二,指点一下三宝太监的航线上。究竟有什么样地无主之地和宝藏!”
说完,瑾虹等着这个驸马爷的反应,但好一会儿,传来的反应却让她大为窘迫,竟是歌伎的嗤嗤吁吁,惊叫不要,瑾虹连眼睛都不敢看去,提高声音腻怒道,“姐夫,就算是王爷们,也没有当这些女子是妓女,上书房大臣们来了,也只是碰手就止的,我希望姐夫你自重,被皇上和公主们知道了,绝对不会好!”
凌啸嘎嘎笑道,“碰手和碰脚有什么区别,手足手足,既是手足,就是一样地,我抚她们脚上的痒,你这郡主怎么就想歪了呢,语由心生,看来你确实心中有些……。嘎嘎!”
瑾虹吃了一惊,知道自己误会了,抬眼看去,却发现完全不是那回事。凌啸固然是在挠痒痒,可是却按住一个歌伎在挠人家的胸部,气得这郡主恨不得愤然离去。凌啸却丝毫不觉得羞耻,也不觉得害怕,反正他才不相信瑾虹敢把这件事情泄露出去,不然康熙发怒,这瑾虹也没有好果子吃。
“我的好处是什么?”
深深吸了一口气,瑾虹问道,“瑾虹此来,正是要问姐夫有什么要求。”
“你~~”凌啸一手抚摸着歌伎,一手却是指向瑾虹,“先说有什么可以给我的。”
瑾虹已经放下了任何地恼火,对他肆意的放荡和羞辱,也不再放在眼里心里,目视窗外冷冷说道,“如果分封得以成功,以后封地的供养,你可以占一成。”
凌啸哈哈大笑道,“郡主,一成?你们这是在打发叫化子?”
“如果是百多王爷贝勒们,所有封地地一成呢?你觉得还是在打法(发)叫化子?驸马,我希望你弄清楚状况,即使你不同意供养分封,难道那么多的王爷贝勒,就当真无法说动皇上?到时候不过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即使你带领你的勤王军打下了疆域,也仍然是朝廷的疆域,皇上说封,你又能怎么样?所以,我劝驸马好好考虑一下!”
色厉内荏的死丫头,又敢威胁我!哼,康熙有那么样好说话,你们又何必来求我,须知道,在老康的心里,是宁愿封我这外姓,也决不敢大封你们这些爱新觉罗的,除非是他要把哪个王爷的整个势力流放出去!
凌啸摆摆手赶出了歌伎舞姬,看着这个拽得像二五八万地郡主,心中冷冷一笑,也懒得再说,“我半成也不要,苏谨和他那个瘫子相公辱我太甚,我要她们和她们地船队,至于那陆地上地牙行什么的,我一点都不在乎!”
瑾虹大吃一惊,凌啸竟然知道了粤海社被她们控制地事情,下意识地讶然道,“人可以给你,但船队也给你了,王爷们还怎么从海上……?”
凌啸站起身来,凑在她的脸前,一只手端起她的下巴,嘲笑道,“皇上说过允许王爷们拥有船队吗?还是有火炮的那种,说过吗?!”
这一声嘲笑反问,吓得瑾虹郡主不寒而栗,连凌啸捏着她的下巴都忘记了。
这个姐夫既然探知粤海社是王爷们的,说不定已经揪着船队有火炮这一点,向康熙告了一个又阴又刁的恶状!
看着瑾虹惊慌的眼神,凌啸忍不住想起了邬先生,他很庆幸自己抢来了邬思道。
邬思道是个倾轧的高手。凌啸决定要将粤海社船队拿到手中的时候,他就第一次见识到了,什么叫做杀人于无形的刀笔功夫!不到半柱香的时刻,邬思道就在纷繁芜杂的关集中,找到了王爷势力的死穴,“兵!拥兵!拥暗兵!”
简单的六个字,一层狠一层,几可将掀起康熙整治王爷势力的狂风巨波。
“姐,姐夫,是苏谨她们给了你股份账本吗?”瑾虹略微挣扎一下,看凌啸毫无放开手的意思,羞怒中带着惊恐地望着凌啸,却依然很是聪慧地猜测到了一些什么,“你真的,真的把那账本给了皇上?”
凌啸用手在她嫩滑的皮肤上移了移手指的位置,心道,我又没犯傻,要是把账本交到康熙的手上,康熙指不定会把粤海社船队交给谁呢,哪有我现在这样要挟你来得既爽快,又有把握,不然怎么对得起我千辛万苦得到的邬先生!他细细数着瑾虹眼睛上的睫毛,漫不轻心说道,“嗯,今天晚了点,明天再发密折。”
瑾虹显然是松了一口气,不敢正视凌啸近在咫尺的眼睛,也许是很不习惯和青年男子这么近说话,可避无可避之下,唯有闭上眼晴,小声说道,“姐夫,瑾虹恳求姐夫慎重考虑一下这样做的后果,皇上大怒起来的话,不知道会有多少皇室会被削爵圈禁起来,牵连之大,伤筋带骨的,王爷们的后代也会对姐夫恨之入骨,您也划不来啊。姐夫能不能宽限点时间,容瑾虹我回去和各位王爷商量一下,咱们和气可以致祥。好不好?”
她既然闭着眼晴,凌啸自然可以放肆地看这个和欣馨齐名的郡主,看她白皙滑嫩的耳朵,看她粉嘟嘟透红的脸蛋,再看她的红唇皓齿,腾出一只手摸上她地脸庞,吓得这郡主微擞颤抖,笑道,“你可知道。那一晚我被迫放了苏谨之后,阿哥们似乎再也不怕我了,南书房里面,我常常听到他们背后的笑声,好没有为人师表的尊严,好没有血性男人的面子!你知道。什么是面子吗?”
郡主皱眉躲避着凌啸的手抚脸蛋,连口道,“姐夫,对不起,是我们没有考虑好场合。真的,请你原谅,让你在阿哥们面前失了尊严。”
很令凌啸诧异的是,自己很有些无耻的这般相逼。换了是别的女子,只怕早就泪流成河了,可这瑾虹却还没有流泪哭泣。眼泪是一个人示弱和放弃地代表,想起自己读书时代打架,也是专门K人家鼻子,只要那人不自觉流下眼泪,马上就斗志大减。这瑾虹越是坚毅韧性。就越说明她不简单,弄不好就是王爷们利益的核心维护者,凌啸暗自狠下心来,这可是你逼我的,今天我要是不把你给弄哭了,我就不是男人!
“哼!瑾虹郡主可真是会说话啊,我的心里面稍微舒坦了一点点。不过,大街上打人,巷子里赔礼,我似乎还是没面子!”凌啸一不做二不休。将不肯哭泣的瑾虹猛地提起,连进三步,将她顶在壁板之上,在她惊叫之前捂住了她的嘴巴,笑道,“听清楚,我很赞同你说地一句话,和气可以致祥,所以,等一下不准打我的脸!”
“……?……呜唔~”瑾虹还在对这句话发楞,凌啸却忽地松开捂嘴的手,一口吻在她的唇上,顿时惊得这郡主大为恐惧,不等开始挣扎,初吻已然陷落,若不是凌啸只是心存逼哭的念头,只怕是早就深吻进去了。
猛推开不再紧紧抵住地凌啸,惊怒惧悲恨齐齐涌上瑾虹的心头,眼泪夺眶而出,哇地一声哭出声来,挥手就是一巴掌打来,凌啸却是捏住,笑道,“说好不准打脸的,郡主,和气才能致祥啊。”
楼扳震震而响,瑾虹的护卫和凌啸地亲卫全都听到动静,齐齐抢上楼来,冲进雅间却都茫然不知道所措。凌啸正递上自己的手巾,见瑾虹不肯接,径自伸过去为她拭泪,那种仔细和专注,像是兄长怜惜妹妹一般,看得裕王府侍卫们一楞一楞的,小心问道,“郡主,厄~您没事吧?”
瑾虹泪眼朦胧地瞪着若无其事的凌啸,胸涛起伏半晌,细声道,“替本郡主送驸马爷!”
侍卫一展右臂,毫不客气地把路,“请!”凌啸无言一笑,转身待走,却听瑾虹问道,“驸,姐夫,我想知道你给公主们的情诗是怎样是怎样的,否则,今日这事没完!”
的
“我爱你!”凌啸一笑,开腔就把瑾虹惊呆了,王府侍卫莫不怒目嗔视凌啸。
凌啸却是一转身,撩抖下袍角,在亲卫们的簇拥下扬长而去,吟咏声远远传来,“可我不敢说。我怕说了,我马上会死去。我不怕死,我怕我死了,再没有一个人,像我这样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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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林间地鸟鸣,吵醒了熟睡中的凌啸,见兰芩和雅茹藕白手臂都在衾被外面,连忙轻轻为她们盖好。三人昨晚上的疯狂,活力四射又才抵死缠绵,尤其是雅茹娇呼的呓语呻吟,芩儿呢喃的似喘犹哼,现在想起来,真是有些担心是否惊醒了满院子的人。
洗漱完,凌啸一一吻了还在梦中的芩儿、欣馨、雅茹和小依,又仔细端详了半晌四个孩子,盘弄一会儿老大肉嘟嘟得有了几圈印痕的大腿,这才出到林间晨练,他相信,今天将是一个艰难的挑战,王爷们绝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
但是,不肯善罢甘休的又何止是王爷们,在南书房没有守到假中地凌啸,新任吏部尚书熊赐履和新任刑部尚书王渔洋竟是联袂来拜。踏进前庭,凌啸没到堂口,就听见啾啾争辩之声,邬思道正在和两位尚书以文会友。
“方今之时,盛世已成,为汉唐以来之所未有也。然而淫靡奢华渐起,士人心中礼崩乐坏,朝堂内外世风日下。赐履以为,治世教化之良方,该非《六经》、《语》、《孟》之书不读,非濂、洛、关、闽之学不讲……”
这位说话的该当是熊赐履了,迂腐之声,凌啸在十几步外都差点被他酸倒,嗖地止住了脚步。凌啸忍耐半晌,方才把暴揍这人的少年冲动压了下去。**,这也算盛世,还是汉唐以来未所有的盛世?可盛世这一点,凌啸是不能驳他的,因为出于需要。凌啸也把这个词放在口边,不过他是口是心非,而熊赐履却是肉麻,昏聩阿谀到无药可救罢了。
邬思道显然也知道这人无药可救,也不和他做口舌之争。对堂上的王士祯说道,“学生检点旧邸报,曾记得渔洋前辈有一份奏折,上书您山东巡视地见闻。好像是说,一县之中,有麻蔽体者堪堪五,有田者不足四,有屋者不足三,有肉可食者不足二,有塾者百中无一。逢太平则野菜可残喘。遇灾荒则饿殍遍于道。每读此折,不过六七年前之事,思道感佩良久。”
一席话却是用其同伴,也是泰斗的王士祯之言,狠狠地给了熊赐履一个耳光,听得凌啸万分解气,爽笑着快步进堂,口称有失远迎蓬荜生辉者云云。熊赐履冷峻矜持,一望就知道,此人好了是腐儒。坏了是道学,而王渔详却是一派文坛大宗师气度,传统士人的书香气质温文郁郁,加上邬思道刚才所言,王士祯关心百姓疾苦,这让凌啸对这个老人别有好感。
果然,在康熙处没有卖出去的隔夜饭,熊赐屈竟然当面拿到凌啸的面前,摘下顶戴棒在手上公然宣称,“臣虽是驸马爷所举荐,但忠于王事者在乎全忠,不敢以私恩而废君恩,臣再次恳请驸马爷废除三准则,延请大儒名宿教导皇子们读圣贤书,习骑射事!”
看到熊赐履放狂,王渔洋大为不安,路上说得好好的,他们本是来谢谢凌啸举荐的,不料熊赐履这般行事,想到其居心险恶处,竟是把自己文坛领袖的招牌这样用了,当即气愤得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嘎嘎,怎么?抢太子太师的饭碗来地?凌啸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熊赐履,再看看自己的脚离他不过是一尺远而已,真的很想踹下去。
王士祯见凌啸脸色越来越差,赶紧说道,“臣是来向驸马爷致谢举荐的。臣尝闻盛世彩票,也用的是香胰子,不敢妄言太师职分内之事,但士祯以为,皇子们应该文武并举,是题中应有之意,接近百姓之日带,下放贵躯于基层,臣能理解驸马爷地良苦用心,不过,要是放之于大海,臣只是忧心安全,倘使能保障安当,臣以为可行。”
熊赐履大惊失色,猛地扭头看向王士祯,他没想到态度模棱的王士祯,在关键时候,竟是毫不犹豫支持凌啸!
正欲叱问,不料凌啸已经哈哈大笑起来,在邬思道和王士祯的目瞪口呆里,一脚痛痛快快地踹了过去。
“熊赐履,我只是举荐罢了,可你的官职是皇上和朝廷所授予,到我面前捧着什么顶戴花翎辞官,就是诬陷本驸马爷专权造反,这是不死不休的私仇!今日本驸马爷踹你一脚,就此结过,已经是宽宏大量了!”
邬思道心中猛然叫妙,凌啸一下子揪住了这腐儒地小错,狠狠地把他推上了忘恩负义的境地,传到士林口中,虽不能辩明是非曲直,却已是能混淆是非曲直,妙!
不想凌啸还没有完,咯咯冷笑道,“你读书到了迂腐境地,格物致知的道理,居然已经忘记了,好,本太师救救你的后人,明日我就函请上书房,于诸大臣子弟中大点皇子伴读,你家子孙一律南书房伺候!”
熊赐履刚刚爬起,本待辨驳捧顶戴是礼貌举动,听到此言大吃一惊,凌啸竟是要把他地子孙全部赶到海上去?!这时候他才想起要向王士祯求救,一眼看过去,王士祯却已经看向别处,连堂角上的痰盂都看了,就是不看他熊赐履。
王士祯也是心中苦笑,莫说我本不同意你的读死书见解,就是同意,你难道没听见么,凌啸要点大臣子弟去当皇子伴读,满朝文武,谁还敢为你仗马鸣冤!
PS:话说明年起点年会,作者席上的明月,想把自己的小弟拉出来秀一秀,叫一声“小凌子”,主角席上的凌啸还在茫然,就见杨凌腾一声站起来,“到!”三BOSS和编辑皆轰堂大笑。
真丢人!月关擦了一把汗,甚是汗颜。
配角席上正德实在看不下去了,吼道,“小月子!”,月关还没醒过神来,就见明月惶恐地站起立正,“到!”三BOSS和编辑众皆轰堂跌倒。
正德旁边的康熙惨号一声,一指明月,怒道,“蠢材,丢朕地脸!”
王熊两人走后,出乎凌啸的预料,瑾虹一直都没有给他来回信,白等了一整天的凌啸大为不解,按照她们对三宝航线之类的反应速度来看,应该会很快作出应对之策,毕竟这一次,自己手中可是有弹劾王爷们的铁证,就算康熙有稳定朝局不会大面积整顿,几个为首的或者是背黑锅的,绝对好不了。难道他们不焦急吗?
晚饭过后,二月河畔。正在烛下翻旧邸报的邬思道,瞟了一眼心神不宁的凌啸,笑了,“二公子,你不用太担心了,王爷们的反应越慢,就越能说明你现在走得很是稳健。我的建议是,明日天亮的时候,派出一标亲王军守护府邸,反正这里是城外,而你自己则住到军营当中去。”
“稳健?派兵?”
邬思道合上邸报册子,思量着用词说道,“小人结党,君子群聚,无论是什么样的党群,面对生死存亡的灭顶之灾,反应速度定是快于平时的日常决策,而瑾虹郡主他们却恰好相反,这说明了两件事,第一,他们不是党群,只是一个松散的利益集合。第二,可毕竟他们是身份贵重的宗室,门下官吏奴才无数,他们这么慢的速度,说明他们在犹豫,很难决定对你用死战还是让步。这也就是我说你稳健的原因,你是令人畏惧的位高权重,却不是遭到圣忌的权倾朝野!”
凌啸也是灵性人,笑道,“那么派兵就是作出一种姿态。来逼迫他们了。哈哈!”
第二天的凌晨,胡涛领命前往去通州大营调兵,胡骏则护送凌啸前往皇宫。一到南书房门口,就听到十四的声音在怒吼,“四哥,你这话可就稀奇了,二哥没有凑齐银子,难道我们就宽裕了?你们都是早封爵位地阿哥,我和十三哥才封,连个俸禄银子还没有领过呢!咱们两人为了凑那十万两。你去看看,府中是变卖一空,所以,我劝你们,不要打了什么分摊地主意,要凑钱,你们卖庄子去!”
赫!两天我没来,这帮家伙们就吵起来了?凌啸正要板脸进去。却见慈宁宫总管倪仁从月门一溜小跑进来。跪地请安后说道。“驸马爷,太后宣您慈宁宫晋见懿驾。”
满心狐疑的凌啸随倪仁到了慈宁官。正在练习五禽戏的老太后气色好极了,许是凌啸为她地救命圣手,又是欣馨的夫婿,老太后很是随和,笑呵呵地受了凌啸口称老祖宗的请安。入殿斥退太监宫女,太后说出的话却是让凌啸大吃一惊,“小纳兰,哀家今日叫你来,不是为了别的事情,是为粤海社一事,给你提个醒,没有必要同室操戈,如能休战,就休战吧!”
额头汗滴如雨,凌啸没有料到,王爷们竟然请动了不干政务的老太后来说情。皇太妃的面子可以不给,那老太后,这个康熙要叫声母后的女人,凌啸能不给她面子?但面子也不是白给地,仗着自己也颇受这老太后恩宠,凌啸一面很没有个人气节地口称遵旨,起身却是请罪,“凌啸事先没有料到事情会这么大干系,还望老祖宗恕罪。”
太后笑骂道,“你这小家伙,这事情与我毫无关系,却是四公主昨晚上,哭哭啼啼前来求我说和。我呢,瞅着你确实对皇上忠心,又平日里很合我的心意,方才提醒你一下,闹得太大,对你对王爷们都不好,反倒是个两败俱伤的局面。四公主手里面捏着太皇太后的懿旨,虽是把事情做得偏颇了,可毕竟也是想为我大清宗室维持稳定。这样吧,你且去,等四公主和瑾虹格格去找你计议一下,看能不能找个周全你的面子,又能保全宗室们稳定的法子。当然,要是他们辱你太甚,哀家自然也是要替你撑腰的,皇上也会为你撑腰。哀家也乏了,你去吧。”
凌啸这才明白过来,老太后不是干政,是拉不下和四公主的交情,做一个和事佬地,不过让他大为不解地是,四公主是谁,太皇太后地懿旨又是怎么回事。
南书房里,听到师傅垂询,胤礽迅速抢答,“师傅,四公主就是定南王孔有德的女儿,太皇太后地干女儿,我们称为四姑***孔四贞。”孔四贞的名号,凌啸是知道的,要不是胤礽报上了辈分,凌啸恐怕还要扳手指数的,嘿,这是和顺治同辈的老公主,难怪太后也不得不给这同辈的四公主一个面子!
看到胤礽上路抢答,凌啸笑眯眯地问道,“怎么,胤礽你缺银子?有多少,缺多少?”
胤礽虽被康熙赶出了毓庆宫,但银子却绝对不会缺,可他就是哭穷,任何人也没有办法。四阿哥早就对此警觉倍生,无奈他实在猜不出,越来越放下太子架子的二哥,为什么死皮赖脸地拖下去,反常即为妖的提防心,使他今天一到南书房,就提出了兄弟们为二哥摊借银子的提议,立刻就得到了老八老九的赞成,无奈其他人却是未能领会他们的警觉,五、七、十一三个本身就没有什么银子了,十三十四更惨,年纪小家业薄,竟是连宫中分拨下来的家具都给卖了,哪里还有屁的银子。
凌啸也警觉起来,虽然他猜不出来,不过,有些事情最好是防患于未然,听到胤礽说只有两万两的时候,凌啸哈哈大笑,
“罢了,既然四阿哥和八阿哥九阿哥愿意每人帮你一万两,这么着,你是最大的阿哥爷,我也很重当日情分,另外的五万两,我来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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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说,有人肯借钱给他,胤礽应该感到绝对的兴奋,可是,眼力精明的八阿哥。这次比松口气的老四还要仔细。他看出废太子并不高兴,虽也在感激道谢,眉头却是有些阴郁。
胤礽地确不爽。早课完毕,又去军营中撕淘几个时辰之后,一待凌啸命他们散去,胤礽立刻就登马加鞭向城中疾驰,连侍卫们都被他甩在了身后,这种场面,不仅让阿哥们瞠目结舌,就连凌啸也百思不得其解。
四十多里地路程。胤礽竟然不到半个时辰就赶到了自己的府邸。
一进门,谁也不理,连马鞭都忘记了丢掉,胤礽直趋福晋石氏的房间,也不管满房地丫环和自己的幼女还在,苦着脸对福晋说道,“福晋,大事不好了。老四不知道吃了什么药。楞是吵着要给我摊借银子。最后凌啸也拿出来五万两银票,看来这拖字诀。到今天已经不管用了,最早二十,最晚月底,我们就要随着他向福建去了,这可不妙啊!”
石氏静静地听完,看着好奇地望着父母的女儿,叹了一口气。这个才三岁的女儿,因为是康熙的嫡亲孙女,已经在去年就被封为和硕公主,这说明什么,说明自己的揣度绝对可能,要是咱们有了皇阿玛的嫡亲皇孙,学朱元璋立皇太孙也大有可能!
轰走丫环们,沉思一会儿,石氏拍拍床边示意胤礽坐下,镇定她说道,“以妾身的看法,爷你需要保持信心,咱们不是已经有个和硕公主了吗?这就是说,爷和妾身都是能生养地。爷,太医曾经说过,你的精水略稀,需要调理些时日,这个时日不会短于一个月,诊断也不一定就准。就妾身亲眼所见,好几次伺寝之后,都发现爷的亵裤之上还有所遗,妾身以为,是爷对妾身性趣不高,以至于抽勃无力而碰挤不强。”
胤礽早知道这一点,尤其是这两年更加严重,却已经顾不上羞愧,焦急地说道,“福晋,我的好天后娘娘,你能不能够想想……”。
“商纣王那样的酒池肉林,隋炀帝那样的大床大被,你喜欢哪一种?”
废太子大楞,“啊?”
石氏无可奈何她说道,“你不兴奋到极点的话,就算我们夫妻日以继夜,夜以继日地交媾,恐怕也很难怀上。妾身昨日听朱公公说,抽勃无力者,不是精稀而是出来的少,但若是你欲火贲张到极点,方才可以受孕。所以,妾身想知道,爷究竟喜欢什么样地淫靡场面。”
“厄~~”胤礽还在犹豫,见石氏貌似十分真诚,想想这也是一家地希望所在,鼓起勇气道,“我喜欢额娘,我从小就想额娘疼我,可额娘难产死了,我看到弟弟们都有额娘,我好……”。
“妾身知道了!”石氏流着泪一挥手,又是痛苦又是无奈,“妾身今晚就和几个老妈子们一起服侍爷,但请爷一定要注意,他日爷若大宝有望,希望爷不可轻贱于妾身,呜……”
有妻如此,纵使胤礽真是禽兽,也会悚然动容,抱起悲伤地石氏,胤礽指天发誓,“天地日月神在上,胤礽若是日后忘记了贤妻恩德,天打雷劈,死无全尸!”誓吧,也留着眼泪,亲吻怀中妻子温存之极。
石氏一点头,梨花带雨地说道,“还要一件事,明晚你就召见门人,要他们在京师大放谣言,说皇上欲立十五叔为太子,一待回京就再次百官举荐。如果谣造得好,人心惶惶之下,凌啸身为太子太师和监国辅臣,未必就敢匆匆带你们动身,这样也可争取到一些时间。”
胤礽再次佩服得感激流涕,石氏无言一叹,拍拍手掌,竟是应声而入了五六个四十岁左右女子,身段浑圆得甚为丰满,对胤礽这母爱稀缺者好生诱惑,而等他细看之下却骇然发现,一个个依稀神似画像中的皇额娘。胤礽一把抱住了楞楞而哭泣地石氏,嚎啕起来,“福晋啊,我不敢啊……”
和胤礽一样叫不敢的,还有他府上的厨子。在九阿哥阴冷的目光所逼之下,这厨子战战兢兢地拾起一袋面粉,“爷,不要杀我儿子,我放,我会放的。”
等这厨子走了,九阿哥转到后堂,笑道,“八哥怎么知道干芹豌豆磨成粉,可以绝人阳精?”八阿哥却是一副后怕神色,一抹头上冷汗,“好在我有李时珍的手稿笔记,才知道了这个名医不愿意流传于世的功用。”
太后的门路既然已经走通,九月十一的晚上,凌啸就接到了瑾虹的请柬。
此刻的凌啸,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加上邬思道再次给他交了一个筹码,脑子里面已经是一片清明,所以,在萦怀楼里面,再次看到瑾虹的时候,眼中满是逼人的自信。瑾虹没有起身相迎,嘟着嘴巴不看这个邪恶的流氓姐夫,但凌啸显然是个自来熟,端起紫砂壶为自己和瑾虹都斟上茶水,一本正经念道,“我爱你,可我不敢……”。
“说都不敢说,还爱个……!少来!”瑾虹一口好听但硬邦邦地京片子砸来,倒把凌啸哽得一怔,想想她可能是真被自己调戏轻薄苦了,愤怒在所难免,也不以为意,笑道,“郡主,不知道今天怎么这么有雅兴……”
“你会不知道我请你来的原因?明人不说暗话!虚伪!”
瑾虹连开场白都要大肆鞭挞一番,凌啸已经不是郁闷被哽这么简单了。他这下子有些吃惊,呵呵,这郡主这么快就懂得怎么对付赖皮了,她既然不加以颜色,看来自己得要换个思路了。凌啸慢条斯理地开始喝茶起来,眼睛不学那瑾虹一样四处张望,死死地盯着她秀丽的面容,却偏偏不和她说话,心中暗笑,不知道这丫头跟谁学了两招,反正自己一点也不急,慢慢地玩也是好的。
当楼梯一阵轻轻的响声传来,凌啸眼角都不斜一下,就知道是那个老公主来了,忍住了看看顺治初恋情人的冲动,他装做不认识自斟自饮,直到这个女人在他对面坐下。凌啸才开始无声地打量她。孔四贞是个五十岁左右的福气相老太太,看人的眼光却是有一种逼人的气势,老太太绝不好对付。凌啸知道,这气势不是可以装出来地,应该就是她率兵打仗加上京城久居所历练出来的。
“姑奶奶,就是他!”瑾虹抱着四公主的臂膀,眼睛却是狠狠剜了凌啸一眼,如同告状一样。凌啸却不怕她,做出“我爱你”的无声口型后,哑然问道。“姑奶奶?我也应该叫姑奶奶吗?”
孔四贞和善地一笑,摆摆手,“别的额驸要叫姑奶奶,祖制还不允许,不过将军即是自称儿臣的驸马,叫声姑奶奶,也是一家人应有之意。那本公主就直陈来意了。将军,当日三藩之乱时候,科尔沁部造反威胁京师,宗室们出兵甲出钱粮,方才镇压住了。太皇太后顾念宗室们的这一保社稷卫宗庙之举,知道日后宗室延绵壮大后,后世帝王不免会削减供给钱粮,特赐本公主懿旨。尽可能在守朝纲国法的前提下,为宗室们积累些可以贴补的产业。这个懿旨,圣上也是知道的。”
凌啸一楞,原来是孝庄预料到日后会有整顿旗务和削薄宗室俸禄,在生前让人专门搞了这样一个挣钱贴补地体制!他一面佩服那个叫孝庄的远见,一面盯着这老公主的脸。等她说下去。老公主却不再说下去。叹了一口气。示意瑾虹说下去,凌啸大喜。瑾虹毕竟要比老太太养眼多了。
瑾虹却忽地发飙,猛地一擂桌子,怒目而视说道,“是!我承认,在粤海社从商的过程中,我们各个王府施加了对海河榷关的影响,地方上的门下奴才也对四大牙行有所偏颇,海上船队的确也忽视了王爷们不得拥有战舰地规矩,这些我都承认!但这本来奉太皇太后懿旨办差的事情,纵使有什么不对不好之处,我们可以改正!可你、可姐夫抓住一点拼死不放,说什么苏谨夫妻辱你太甚,说什么要海上船队,你说,你是
不是觊觎已久,率先发难?!”
她这一番义正词严的指责,不仅是自己感到言之凿凿,连孔四贞也觉得的确如此。
“嘬,嘬,嘬,手擂桌子疼不疼?”两人正在看凌啸是不是脸红汗颜,却不想凌啸一句关心话问道,竟是学那瑾虹哽人戳轮胎的一招,气得瑾虹站起身来就骂了一声,“小气鬼,你睚毗必报,还是个男人吗?”
凌啸却是哈哈一笑,总算是报了一剑之仇,看也不看瑾虹,对那老公主正色道,“姑奶奶,请恕凌啸直言,你们这样的筹款方式,放在皇阿玛这宽仁包容之君的眼里,还可容得,要是放在谨严刻苛之君眼里,恐怕就是肇祸之道。自然,现在被我这疾恶如仇、铁面无私的强项驸马眼中,也是容不得地,因为,它损害国法公正,侵蚀吏治清廉,危机海疆安危,泼污皇上清名!”
老公主毕竟是将门之女,见凌啸一块块金砖往自己脸上贴去,却一顶顶大帽子往往自己头上盖来,虽是心中惊骇,但面上很是沉静地说道,“驸马爷说得好,可天下之事,水至清则无鱼,难道驸马爷你就能保证自己也清得一清二楚?要知道,本公主是女人家,瑾虹被我选来做此事,她也是女人家,而爱新觉罗宗室的男人,遛鸟斗鸡玩蟋蟀,娶妻纳妾嫖女人,鲜有善于经营而不监守自盗者,女人家做事,难免出现差错,
难道驸马就不能给个机会,非要赶尽杀绝鱼死网破?”
呵呵,悲情牌加威胁,久历谈判的凌啸哪里会为她们所动,凌啸承认自己很无耻,有私心,觊觎人家的大批人马产业,可他自己也有理所当然的一步,不搞掉粤海社麾下的四大牙行,这些官衣商霸,到最后将是凌啸地绊脚石,无论凌啸在浙闽搞得如何有声有色,弄不好就是为这些人做了嫁衣裳。他当即笑道,“可以给机会,粤海社交给我,苏谨夫妇交给我,至于那种养宗室地想法,我可以给你们出个主意!”
孔四贞猛地站起身来,展示出她地老公主泼辣的一面,将两只手一拍,“得!你说得很轻巧不是,啊。我们把什么都归你了,就换你一个破主意?要是本公主让你把所有钱财来路都给我,我再给你一个主意,勒紧裤带挨饿,你干不干?!”
凌啸对这放泼还在瞠目结舌,却听瑾虹冷笑一声,“姐夫可不要忘了,你地如岳父章彭贝勒也收了不少的补贴,还要佟性给芜湖江关打过招呼地!怎么,这连筋带肉的事情。姐夫真的就要全部抖出来?!”
混账!又是威胁,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凌啸顿时火冒三丈,站起身来一把扯来瑾虹,再次抓小鸡一样地端起她的下巴,捏着她的小脸蛋,阴笑道,“所以。我才要护筋护肉~实话不妨告诉你们,我已经拟好了军令,调在海峡协防的广东、登州水师赶往粤海,专一接收粤海社船队,敢于拒绝者,杀无赦!”
孔四贞一下子呆住了,看凌啸竟敢在自己面前调戏瑾虹的样子,他压根就没有把自己这个汉族干公主放在眼里。更为可怖的是,凌啸既然敢水上开始行动,那起码来说,浙江宁波和福建厦门的两大牙行就已经是岌岌可危了,要是凌啸死命翻腾起来,多少见不得人的龌龊事暴晒日光底下。马上就是一个从下而上地惊天大案。比起凌啸把股东账本交给康熙。还要可怖的多,因为。到时候全国群情愤愤,康熙想不惩治一些替死鬼都难,而自己和瑾虹两个,绝对是白绫毒酒的命。
瑾虹看看不为她阻止的姑奶奶,这才发觉有些不妥,惊恐地望着凌啸,忽闪忽闪的眼睛里面渐渐有了朦胧。
凌啸这次心软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孔四贞和瑾虹的确有些可怜,一个为了老孝庄的懿旨奋斗到老,一个却不知轻重地接下个烂摊子,要是历史不变,等到雍正上了台,这两个女人不知道会怎么死呢!
想到这里,凌啸不觉放松了手,缓和了语气说道,“鉴于太后老祖宗地慈悲,军令还没有发出去,不然我今天也不来和你们谈什么了。这是太后给你们的一个机会,我保证我的主意可以让你们达成目的,不过一切我作主!”
孔四贞和惊魂未定的瑾虹对视一眼,“什么主意?”
“苏谨说,你们这些年共计收到了粤海社四千五百万白银,分下去两千多万两,还有一千七百万两左右的积蓄是吧。交给我,我来和你们合股办一个超大型的钱庄,借贷汇通吸纳存银,所得利钱,虽然未必有你们每年脏钱的一小半,但胜在干干净净,好在平平安安,乐在长长久久!”凌啸也懒得细说怎么办,三个叠词足够蛊惑这两个可怜地当家女人了。
孔四贞虽是老公主,可毕竟年轻时候带兵八年,又经营这筹款事多年,汇通一词所出,虽是新鲜,可那钱庄借贷她还是明白一些的,左想右想却难得奇妙,楞楞道,“我们怎么相信你?你这样穷凶极恶,连郡主都这样无耻非礼,谁能保证你不是坑我们的钱?再说了,你敢说那三宝航线分封,不是吊我们上钩的饵?”
凌啸站起身来,向这老公主看来,却把孔四贞吓得连退三步,弄得凌啸郁闷无比,难道她以为我会非礼一个老太太?“姑奶奶,是鱼饵不错,但这也是希望大家坐下来平平和和谈的饵,难道我有了股份账本就拿不掉你们?明着拿不掉,难道我暗着还拿不掉?!好了,如果我的盛世彩票和香胰子产业不能称为保证地话,你们怕我坑钱,又有什么样地好主意?”
孔四贞嘴角一奚,“那只是你地能力保证,我们祖孙两个要的是你地人品保征!所以需要考验。”
“怎么考验,来吧!”凌啸为了一千七百万两,豪气干云。
孔四负一指瑾虹,“真诚意的话,有胆量娶了她!”
凌啸差点一口鲜血喷出来,姑奶奶,你可不要真的把皇上当泥巴捏的,也不要以为我的头有两个!
孔四贞一言既出,凌啸固然是想吐血,那瑾虹更是恍如惊鸟,大眼睛瞪得老圆地望着她,实在不明白老公主何出此言,“姑奶奶,你要瑾虹嫁给他?我不嫁!”
凌啸苦笑道,“就算你想嫁,我也只能跟你说一句,早干什么去了!姑奶奶,我的人品如何,似乎与是否娶她毫无关系吧?若王爷们想有一层姻亲纽带做保障,那兰芩、雅茹不就是保障?而且,若我无良,娶了她也照样无良,想坑你们的银子,照坑不误,反倒是把郡主推入了火坑,更何况,就算公主们同意,皇上也不会同意,就算皇上同意,我也不会同意!”
孔四贞一楞,“你不同意?!我们瑾虹貌美如花气质如兰,才情名扬京华大漠,理财治家王爷俱服,配你这粗鲁武夫,我还嫌鲜花插在牛粪上了呢!你竟然不同意?”
瑾虹没有为孔四贞的称赞引以为傲,但被凌啸这样的青年男子所拒绝,却是她始料未及的,若是推说皇上不许还情有可原,可他自己不同意,就有些说不过去了,忽地想起前晚凌啸无耻的那一吻,羞愤不禁涌上心头,小嘴一抿恨声道,“姑奶奶,您饶了瑾虹吧,他不是我的好归宿,像这等在外间欺负良家女子的男人,瑾虹嫁到他家里,会被活活气死的!”
凌啸怕得就是康熙发飙,闻言拊掌一拍,笑道,“是啊,姑奶奶,所谓喜爱不一定要占有,欣赏不一定要抢走!郡主之容貌才情,可谓名冠京师,凌啸愿与她义结金兰,拜为兄妹……”
“是吗?古往今来,有抱着妹妹亲嘴的哥哥吗?!”孔四负冷哼一声讥讽过来。凌啸顿时大窘脸红,瑾虹一下子哭了出来。
老公主将瑾虹抱入怀中轻拍安慰,又说道,“哼,实话就告诉你吧。粤海社虽是我们祖孙俩在控制,但你要是以为,我们能轻易决定散伙大事,就实在是高看了我们女人,小看了那些王爷!章彭贝勒的地位不足以消除王爷们的顾虑,唯有裕亲王才能内受亲恩于圣上,外服德信于诸王。你若是想要我们的粤海社和储备银,就只有娶瑾虹这个法子!”
“哦?”凌啸这就有些不解了,苏谨他们向来是受瑾虹遥控的啊。
孔四贞悲愤地一笑。“你以为王室的女人是什么。不过是利用的对象罢了,这些年,若不是我们能聚财理财。使得自私的王爷们达到平衡。上千万的巨款他们会放心?四大牙行在地方上为非作歹地事,你真以为是我们两个女人指使?就是简亲王雅尔江阿。还不是一面前来逼迫我这老寡妇,一面将德和坊死死抓在手上!这一次,你提的建议关系重大,没有康亲王和裕亲王的压制,简亲王会依你才怪!”
听清楚了其中原委,凌啸顿时好生犹豫。人家有千万两的嫁妆,可以让你顷刻间竖起一个银行起来,而且王爷集团的背景之大,可以让你放心贷款给商人,却几乎不用担心有人敢于呆账坏账,这是何等地诱惑!
但叫他再娶瑾虹,难度之大,不啻于在康熙的脸上拉泡尿。倘若是之前,凌啸倒还憨浑胆子大,可见识到康熙一招接一招的阴谋本事之后,凌啸就十分畏惧失宠于康熙了,因为,他现在必须在康熙的绝对信宠之下,借壳谋事借壶尿尿!
正望着埋头哭泣的瑾虹踌躇计较,忽听孔四贞又加了一层诱惑,“你可知道雅尔江阿他为何逼迫我?是为了一笔银子,太皇太后留给本公主的起本银子,不多,是当年老睿亲王多尔衮给她的贴己钱,八百万两而已,若是你这次能够办好此事,姑奶奶就把它当成瑾虹地嫁妆!”
凌啸差点昏过去,八百万两姘头银子还不算多?!不行,受不了了,必须回去和邬思道商议一番,“姑奶奶,明日我想先见见几位主事王爷,至于瑾虹的事情,我想探探风再说,若是事不可为,那嫁妆我也只好无福消受了,瑾虹和我还是义结金兰的好。”
“慢!”凌啸刚要先闪回府,却听瑾虹站起来叫住了他,伸出手擦擦泪痕阑珊地脸庞,挺起胸膛道,“姐夫,你刚才说喜爱不一定要占有,欣赏不一定要抢走,瑾虹想问你一条,你喜欢和欣赏地,是瑾虹还是那些银子?”
凌啸本已抬起的脚放了下来,熟视能问得出这问题的姨妹,“有区别吗?”
瑾虹摇摇头,凄清地笑了一下,万福一礼送辞凌啸。郡主万福时落下地泪滴,凌啸看见了,也放在了心间,即使和邬思道计议到半夜时分,凌啸还是没能忘记那一滴泪水。
翌日清晨地慈宁宫,酒气依然浓重,谨记邬思道“先去见太后”这一建议的凌啸,施施然地走向宫门,心中好恨自己没有关心内廷常识,幸好还有邬思道。
“四公主要你娶瑾虹?”太后听完凌啸地陈述,也是大吃一惊,但出乎凌啸的预料,她没有丝毫的勃然大怒,反是喃喃道,“姑奶奶,这不是在难为我吗。”
咦,她也呼叫姑奶奶?凌啸虽奇怪,但也明白,她呼的姑奶奶绝对不是四公主孔四贞,太后也姓博尔济吉特,难道她真是邬思道所言的一样,是孝庄的侄孙女兼儿媳妇?就很可能是真正的宗室补贴计划的总后台?!
果然,在倪仁的搀扶下,太后起身于大殿之中走了几圈后说道,“孔四贞这么做实在太荒唐,皇上乃是要强之君,同时下嫁两位公主给你,已经破除了千古之例,倘使再赐嫁郡主,天下都会笑破门牙的!哀家要是为你向皇上求情,就是当着天下人的面,给皇上难堪,有何资格母仪天下?!本来,哀家是看在太皇太后的面子上,体念宗室源自太祖血脉,方才让你去和她们谈一谈。既是如此,为免宗室全部受牵累,也未免太皇太后地下伤心,凌啸,你去釜底抽薪,会一会那些王爷,神挡屠神,佛挡杀佛!”
凌啸惊得浑身一抖,我的老太后,这一去可不是屠神这么简单,是杀王爷耶!弄不好阻挡的就是宗室亲王,你这么看得起我凌啸?就算是你太后,又能有什么办法杀掉亲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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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屁!想讹诈本王,你凌啸是个什么东西,不信你和本王打打御前官司去,看看爷怵你不怵!”
简亲王雅尔江阿一拳擂在桌子上,怒目而视敢于单刀赴会四大亲王的凌啸,不仅打断了孔四贞的介绍,还对凌啸大发脾气,弄得裕、康、庄三个亲王都大觉不安,他们实在想不出来,如果和硕驸马算不上是什么东西的话,那么建州将军和太子太师呢?
凌啸看看这个简亲王,也搞不清楚他狂什么,也搞不清他为何这么看自己不顺眼,若不是对太后有胆杀亲王实在没把握,凌啸早就几个耳光子抡圆了狠狠抽他。
雅尔江阿四十出头,仗着自己的父亲是于大清有开疆大功的济度,租上又是铁帽子的一代郑亲王,平日里甚为骄纵,今日这还没有开始谈就发飙,却不是粗鲁所性。他久带兵马镇于北疆,还曾经救过康熙的圣驾,论功劳论情分自不必言,仅仅是身份就比凌啸这个皇室姑爷要高上许多。
可就是眼前的五毒驸马,葬送了他家里的郑亲王正宗血脉,前郑亲王和世子因为左雨被杀案割爵,使得他失去了亲属奥援,而本来可以轮到他去袭领铁帽子郑亲王的爵位,不想却被康熙塞了一个十六阿哥过继,断了他的念头。左想右想,凌啸这个“王爷毒药”都是始作俑者。
光如此倒还罢了,如今凌啸上门来咄咄逼人,那意思竟是要收了粤海社,其中就包括自己已经暗中控制大半的德和坊,这可就关涉到他自己的贴身利益了,想想德和社做事甚为干净,雅尔江阿就忍不住想要来试试王爷毒药有多毒!
凌啸却不毒,操着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鸟都不鸟雅尔江阿一眼,径直对其他三位王爷笑道,“呵呵,三位王爷,凌啸其实是好意,目的就是要告诉你们,如何洗钱!”
福全一楞,见老康亲王也在茫然,连忙问道,“什么是洗钱?”
“黑洗成白,沾了血的洗去血腥,以前违碍国法的,趁此良机洗成合法的!”凌啸穿行在几位王爷的身边,一一为他们斟上酒,连简亲王他也没落下,“国家者,名器也,皇上今日容忍四大牙行,不代表异日还会容忍,凡是盛极而衰,到以后发展到阻得民生和泼污皇室的时候,皇上就不会再容忍!可怕之处倒不是皇阿玛不容忍,而是以后的新君不容忍,那时候,王爷们的子孙已经再降一级,宗枝上再远一层,可就不是现在事发那么简单。”
这个道理,王爷们早就明白,只不过听一个外人重复一遍,就格外惊心些。老康亲王耷拉的眼皮一抬,正色道,“瑾虹你到底娶不娶?”
凌啸还在想措辞,却见雅尔江阿又是一擂桌子,嚣张的气焰熏天,“娶不娶不关我的事,钱庄我要占四分之一!”
赫!这家伙居然借机想要逼宫夺股?!
这一下,就连三个王爷也忍不住愤愤起来,怒视这个野心不小的简亲王,正要呵斥他,却听凌啸嘭地一声,也擂了桌子,吼道,“你不要逼我抄了德和社!”
凌啸这一怒,怒得有底气。
他的勤王军就在城外,又兼着监国三辅之一,抄个商坊牙行,还不是一个手条的事情,手握证据之下,就连裕亲王这三辅之一也只能干瞪眼。见凌啸发怒,康亲王毕竟老奸巨猾,他自己老又贵,裕亲王和庄亲王又尊而长,都不是好服软的身份,赶紧向四公主使一个眼色,要她去劝凌啸息怒。
孔四贞一把抱住凌啸的臂膀,深怕他要一言不合就离开,可满胸满怀地抱住之后,忽觉不妥,自己是个女人和公主不错,但毕竟是五十岁的老婆子了,万一凌啸不爽,可就更加火上浇油了。正焦急地望瑾虹的影子,不料却连柳诗诗都没有看到,而雅尔江阿已经开始再次发飙了。
不怕毒药的简亲王,霍地一声站起,狂笑道,“抄我德和坊?***你抄得试一试!别以为我会像这三位王爷一样好糊弄,哼!不就是把粤海社收入囊中之后,仗着皇上的宠信,来个股份重分配,给皇上一些股份之后,你就好自己也分一杯羹,再要到经营的权力,在底下拼命为自己捞好处!你以为爷不知道你的心思,你以为爷不知道你那一套?告诉你凌啸,爷不吃这一套,要么你给老子哪里凉快哪里玩去,爷们自己去洗钱,看在你巴结的份上给你几十万的识相费,要么就弹劾我,看老子不把所有的王爷宗室都招出来才怪!嘎嘎,忘了,还有你那个岳父,哈哈!”
王爷们一起大惊,不怕横就怕愣,这简亲王横竖要拉着大家陪葬。一副要死大家死的无赖模样,这可比凌啸告御状还要毒上三分!可怒归怒。三人一起被他疯狗般的牛逼给吓了一个半死,但彼此又都是亲王,拿他完全没有办法,一时间全都望着凌啸。
还是福全机会,拽了凌啸这个亲侄女婿的手,对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色,拍手高叫道,“大家消消气。一家人嘛,咱们好好议一下,传舞姬!”
众目睽睽之下,太子太师地身份如此受辱,凌啸却哪里拉得下面子,站起身朝那简亲王一口浓痰吐过去,顿时就啐了他一个满脸开花。这简亲王马上大怒,猛一下站起身来。却被凌啸一把拽住衣领,瞪得老圆的红眼睛吓了他一跳。
“你挺腰子是不是?!骂我先人,你再骂一句试试!”因为简亲王地血统,凌啸不敢骂祖宗,连***也不敢还嘴,但这豪不妨碍他敢挥动老拳。只待这简亲王敢动他一根毫毛。或者骂一句。凌啸就要一顿好揍,打得你妈妈都不认得。大不了去宗人府关几天空房,挨一顿鞭挞,再背一个处分!
“哇~~!呜呜,你们都看到了,他凌啸凌辱宗室,这还有天理吗?这还有王法吗?”简亲王却不上凌啸的当,一下子高亢着哭腔嚎哭起来,“他要打我这叔叔辈的亲王,呜呜!”
人不要脸是无敌!凌啸一下子傻了,三个王爷也苦笑不已,赫大的男人不要脸起来,谁能拿他怎么办?
凌啸一把推开这耍赖骗死的简亲王,虽知他是耍计策,可身为下辈和驸马,在最重宗法纲嗣的年代,揍这简亲王一顿已经是他能做的极限了,而且还是在简亲王也有过错地前提下。
恨恨地一脚踹翻桌子,凌啸对三位王爷怒道,“叔爷王,两位叔王,凌啸给你们半个时辰的时间商量,若是还无结果,我一会告御状,二会查抄粤海社,三会给皇上进谏言,宗室既然不法不肖,所有世子位的册封权力,全部收归皇上,学皇子们一样,实行王子贡献榜!孰轻孰重,你们好好商议,我去透气!”说罢,竟是摔门而出。
康亲王顿时被这话惊呆了,想到其中的干系,一时间心乱如麻,看看也自有些畏惧的简亲王,怒道,“叫你不要激怒凌啸,你怎么这么傻气!这下可好,他这三条一搞,皇上见我们这般干扰他的江山法治,咱们的世子自决权可就完了!到时候,各王府里面可就是要闹翻了天,说不定皇上一声圣旨下,王子们全都要被拈到海上去厮混,噢!~~我的老天爷啊,茫茫大海,弄不好一个风暴下来,说不得就会绝了谁家地后代香火,噢~”
简亲王却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冷笑道,“我们一人占四分之一,借此抛开其他的宗室,这样还不是为你们大家着想?康王,凌啸这还不是危言耸听?呵呵,真那样,全部宗室还不恨他入骨,别听他的恐吓,真是鱼死网破下来,他总有一天也得陪葬。”
凌啸在外面门旁听着这家伙的狂言,心中暗自发狠,等下的时候,决不再心软,等下谈不拢,就照着邬思道的这三条去办!正在怒气勃发时候,却见柳诗诗带着上次地舞姬们走过来,而瑾虹却在楼梯口一闪,似乎哭泣着进了另外一间厢房,想着这个被自己亲了嘴地才女也很可怜,凌啸不自觉就走了过去。
毫无疑问瑾虹是个做事很专注地人,凌啸来到门口,她都没有发觉,专注地在调弄盛女儿红的小酒壶,尽管这种没有拳头大地口咪紫砂壶,调起来看起来都甚为艺术,但一个堂堂郡主亲手来弄,就似乎有些不合身份了。瑾虹的兰花指翻得很是灵巧,用白皙纤细的拇指食指拈出一个纸包,轻轻倒入一个酒壶之中,拿起来摇晃摇晃的姿态,美得如漫动感,但凌啸的心却已经沉下去了,这丫头在下毒,只给一个壶中下毒,不是要毒害自己是什么?!
冷冷地看,冷冷地笑,凌啸正想看她准备如何毒杀自己,却骇然看到,瑾虹毫不犹豫地把那酒壶和另外三个放在一起,而另外两个独置一盘。凌啸一下子愣了。瑾虹竟是要毒杀简亲王!!
“简亲王死在这里,你不怕会连累你父王?”
瑾虹惊慌地转过身来。大眼睛看见是凌啸倚门抱臂,默然半晌,对凌啸一蹲身行了大礼,哀哀道,“瑾虹本是蛇蝎般的女子,简亲王既然如此固执,我也没有办法,其实。德和坊早就不在我的控制之下。姐夫,罪我会去宗人府自首,希望姐夫能帮我父王开脱,拜托了。”
说完,瑾虹端起酒盘就要出去,凌啸一把拦住去路,将那酒壶扔到地上,“姐夫?你…………”
“我曾经有个妹妹。对我有救命之恩,却因为我自以为是的好心,被年羹尧害死。你虽没有救命之恩于我,但我也好歹说过,可以拿你当妹妹看待,不许你去找死!”凌啸看看还在发愣的瑾虹。忽地问道。“若是我以后想把钱庄交给你打理。你觉得有没有兴趣?”
瑾虹大吃一惊,讶然道。“你不是不能娶我吗?”
凌啸嘴角一奚,“若是一定要相信妻子才会忠心,那皇阿玛还怎么治国?难道他老人家要娶几百个女人当巡抚知府去?你能有为宗室大众献身的信念,何不再开阔一些,把自己地一生献给大清的亿兆子民,为他们地柴米油盐酱醋茶而献身,须知道,钱庄也是民生的一大核心所在呢!”
瑾虹兴趣上来,正要向凌啸请教,却听王爷们已经吵了起来,两人连忙赶过去。进房一看,简亲王正在大声吼道,“哦?照你们这意思,我们祖宗打下的江山社稷,我们后世子孙在一旁瞧着也就罢了,居然连搞些银子花花,也是国法不容了?!哼,那些个黎民百姓,天生就是贱命一条,谁叫他们祖上没本事,活该被我们压榨男人,压倒女人!”
“压你**!”凌啸再也忍不住了,一个飞腿踢在他的嘴巴边上,顿时就牙齿飞出几颗,凌啸哪里容得他站起身来,扑上去如打沙包地一顿拳头雨,每下都是照脸打去,要不是心中还寄望太后真的有招,凌啸简直就要运起硬气功,当场打死这狗东西。
三王一起大惊来拉,吓得那四公主都急哭了,满屋子的舞姬纷纷鸟兽散地尖叫逃出。凌啸却自己住了手,愣愣地望着身边,在粉拳花盆底招呼裕亲王的瑾虹,听着瑾虹边打边哭,凌啸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寒而栗,这瑾虹分明就是外淑而内烈,活脱脱是欣馨和雅茹地合体!
简亲王倒还是能在女人拳下脱身的,鼻青脸肿的他一指凌啸,吼哭道,“康王,你是宗人府宗正,你说,凌啸敢打我该当何罪,我有什么错,他敢打我?!”
凌啸一把掏出太后给的懿旨,在他眼前晃晃,“奉皇太后懿旨,着简亲王慈宁宫晋见!就凭你见了懿旨不跪不接,该打!”
康亲王大吃一惊,没想到凌啸敢当着自己的面,还冤枉简亲王,不过看到裕亲王求情眼光和庄亲王微微点头,竟是在简亲王瞠目结舌大呼冤枉之际,山羊胡子一翘,抬起老腿虚踢一脚,“该打!”
“我会向太后哭诉,你们等着瞧吧,等皇上回京,我不宁告发你们!”被人合伙陷害的简亲王无可奈何,恨恨地盯着他们六人一眼,捂着脸向皇宫赶去,甚至连他王府侍卫的询问也不回答,就这样裸露着伤痕,准备招摇过市,准备慈前声冤。
众人看简亲王离去的凶悍颜色,包括凌啸都做好了宗人府受罚地准备。但不到一个时辰,就看到慈宁宫总管倪仁走进房来,展开懿旨读到,“和硕简亲王雅尔江阿,丧心病狂至极,无礼哀家于慈宁宫中,怀秽之心不可言语,着宗人府府正康亲王将其即行圈禁,遇赦不赦!”
康亲王等皆是大讶,赶紧接旨不提,凌啸却是傻了,一把拉过那倪仁,低声问道,“雅尔江阿犯了什么事情?”
倪仁却不敢诉诸于口,用手指在凌啸手掌上写道,“窥视太后沐浴。”
凌啸心中剧震,太后这一招还真是毒,就是任他有天大的功劳身份,窥视太后洗澡,康熙不仅不保,还会第一个操刀子上!想起自己怀里的那份空白懿旨,只是太后怎么知道谁会去,何时去?难道她今天竟是洗了一天的澡不成?
他终于明白,慈宁宫这地方,真的是神挡屠神,佛挡杀指,自己以后一定得要少去!
见识了太后的厉害,尽管是太后作为女人的最后一招,可凌啸还是不敢马虎,他可不想有天去慈宁宫时撞见老婆婆洗澡。
在孔四贞他们惊喜的时候,凌啸托词上茅房,把太后的立场,细细地揣摩了半晌。先想自己有否触怒她的地方,皇太后母仪天下,钱财地位已是无求,于权力似乎也不太热衷,从她支持自己和孔四贞和谈看来,其实是希望这事情和平解决,既不要让四大牙行继续横行下去,也想继承孝庄的遗志,照顾好宗室,自己只要适当给主要宗室一些补贴,老太后定不会为难自己这个嫡亲孙女婿的。再想今后该怎么和太后相处,这老太后可一定要巴结好了,须知道自己有时候不能对付的,老婆婆一个贵妃出浴就能解决掉,甚至有些法理不外乎人情的事情上,老太后还能对康熙施加些影响呢!
回到房中,面对正襟危坐的五人,凌啸第一句话就是,“太后体恤我们,我们就该涌泉相报,不如我们把简亲王的那份给了蒙古科尔沁王族,你们说好不好?”
康亲王三人齐齐心中一凛,对视一眼之后,三人竟是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无限的恐惧,一方面惊骇凌啸的心机,一方面领悟到简亲王乃是太后亲整,凌啸这个毒药竟然能说得动太后动手,以后只怕是无须再借什么罪由,也无须借什么皇上的手,就能轻易置他们于死地了!
三王正待答应,不料孔四贞却毅然道,“驸马,你要怎么说就怎么好,老婆子我毫不阻拦,但前提还是那一条,娶我家瑾虹为妻!到时候。你就是新一代的宗室补贴话事人,有三位王爷替你说话,你的决定就是最终的决定不好吗?”
凌啸的脸顿时就傻了,又是这个无法规避的问题,太后都感觉到是在给康熙脸上抹黑,自己又怎么能够做得到?偏生四公主身份太硬,又是不怕太后洗澡的女人,这般纠缠下去,可怎生得了。
凌啸叹了一口气。不答孔四贞的这句话,看看已经不会再哭泣却沉默不语地瑾虹,“瑾虹妹妹,当务之急是这样。第一,放飞苏瑾和粤海社船队,给她三百万两的奖金。与武装商船的事撇清关系。第二,立刻整理四大牙行的财产,能折现收回的一律收回,然后将牙行空壳拆散卖掉。第三,调整股份分额。加强你自己的股份比重到五成以上,这样你才能有绝对的指挥权,然后,拿出一成给科尔沁王族。两成给皇阿玛,剩下的两成,作为各个宗室的股份发下去。办完这些,扫清所有障碍之后,你再来和我讨论钱庄设立和运作地事情。”
这声瑾虹妹妹,这席运作交代,让孔四贞大惊。瑾虹大讶,而福全却是勃然大怒,“怎么,凌啸,本来我不准备要逼你的,可你这样子还算是个将军,还算是个男人?我们家瑾虹是怎么配不上你了,今天不说清楚,叔王我跟你没完!”康王和庄王一起大惊,在福全的旁边拼命拉他的衣服。意思明显到凌啸都看出来了,无疑是要福全注意别搞到太后召见。
瑾虹站起身来,怔怔地望着凌啸,浓密而长翘的睫毛上都是挂着泪滴儿,呢喃道,“姐夫,你不要嫁妆了?”
凌啸懒得理会福全,拍瑾虹的肩膀,闲适地笑道,“第一,你问我喜欢和欣赏地,是你还是银子,我现在可以告诉你,是你!可惜的是,我们没有那缘分。第二,凡事都需要在竞争之中进步,你的钱庄内部用人需要如此,外面也是如此,所以,我将来会再设一家钱庄来和你竞争,既是逼迫得大家都合法经营,也是在规范下加强彼此信誉,双方的生意才会越做越大,宗室才会真正的越来越有保障。”说罢,凌啸躬身全部一千,悄然而去。
瑾虹毕竟是个期待情谊地女子,听到凌啸舍弃千万两银子而去,已经是痴了。福全虽明知道这事情不可能,但还是被凌啸中途掉链子气得大骂,唯有康亲王若有所思地望着孔四贞,问道,“四妹,你为何一定要凌啸娶瑾虹,难道是因为凌啸会经营不成?”
孔四贞无比失望,站起身来,“不是,凌啸会经营,难道我们瑾虹就不会经营吗?可看我们这些年来,仍然落入这样一个境地当中,差点遭受灭顶之灾,为什么?因为我们没有这种顷刻间出一主意的眼光,也没有能压制群王野心的强腕核心,才使得各王爷自行其事,才使得简亲王控制了德和坊!这倒还罢了,最最关键之处是,太后只能称作是后台,却不是靠山,我们没有一个真正的靠山,难道一点防微杜渐地小事,我也去找太后不成?至少会被皇上重用十几年以上的凌啸,随时可以解决大小为难,正是我们需要的中层靠山!不行,我要马上去见太后,瑾儿你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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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靠山的却不是只有孔四贞一个,石氏也想求个康熙嫡孙当靠山。
她今天在观音庙里面求了许久,虔诚得连方丈都觉得不好久留了,方才把这出手阔绰的贵人苦劝出山门,一等石氏出去,老方丈背靠关上的大门宣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观世音菩萨,您就灵验一次看看吧!不看在二福晋今日磕了几百个头份上,也该看在弟子念了三个时辰经的份上,给她一个孩子,要不然,弟子累死了,谁来给您招揽香火?”
石氏地确很累,坐上宫轿已经是头昏眼花了,还没有走到大前门,本已经昏睡在轿里面的她,忽觉一阵小腹痛楚,宫有下坠扯痛,顿时忍不住痛哭嘤嘤起来。素有痛经毛病的她知道,月例来了,也就是说自己这月没有怀上,大失所望兼心灰意冷之下,竟是真正地昏倒了,娇躯一歪之下,已经滚软儿顺着板溜出轿外,吓得轿夫停轿侍卫惊呼。
醒来的时候,躺着的石氏发现,自己已经不是在街上,但也不是自己的府中,很像是一个小药铺的模样,自石家带来的家生侍卫石柚忠正侍立在榻旁,刚要询问,却见一位身着两团正蟒补服的青年掀开门帘进来,定睛一看,却赫然是太子太师凌啸!
凌啸一把扶住战战兢兢的石柚忠,笑道,“呵呵,不用请罪了,撞了我依仗纯属意外嘛,石大人,刚才这大夫说了,二福晋没事,多用益母草、白术、茯神、当归、熟地等,按照五五三三三地剂量,调养一下就好了。你们送福晋回府去吧,爷还有事先走了!”说完,洒脱地一摆手,竟自掀帘去了。
石柚忠一直把他送到药铺门口,暗叹一声,“奇怪,太师很和善嘛,为何我们爷那么畏惧他?”想不明白这些爷们间的事情,石柚忠摇摇头,赶紧回来看废太子妃,一看之下不禁大讶,自己的小姐正趴在窗口,目不转睛地看着街外,不知道是在看什么。“主子,您在看什么?”石柚忠跟着向外面望了半天,除了看到上百勤王军亲卫走过以外,他愣是没有看出点什么来,不由得这么一问。
可怕的是,废太子妃的回答却是答非所问的,或者说,会把他石柚忠吓死,“这才真正的男人,真正可以依靠的男人!出则舆马警哗,入则高堂执柄,一呼令而百者诺,见者莫敢侧目视!”石柚忠吓得一激楞,不知道这小姐今天是怎么了,哪里敢接半句话,“主子,您贵体欠安,咱们还是早点别动吧,这光景,二爷也该从军营里面回府了,要是见不到您,二爷会着急的。”
可惜的是,石氏像是完全没有听到他的话,呆呆地在那里沉思半晌,忽道,“柚忠,你家跟了太爷两代,你父亲又跟了公爷,现在你又跟了我,你说,小姐我对你怎么样?”
石柚忠心中咯噔一下,大腿儿都有些发抖,他身为石氏的信人心腹,如何不知道小姐的心病所在,登时万般不安地说道,“柚忠满门都是得石家恩惠,方才从垂死战俘,一跃为石家内堂侍卫,当年的命,现在的官,都是石家所给!当日,公爷在世之时,曾交代好奴才,一定要好好保护小姐安危,一定要为小姐挡灾驱祸,一定要辅陛小姐做一个仁恭孝诚的太子妃!柚忠无能,只会舞刀弄枪,不懂得庙算揣摩,未能辅佐太子爷安居储君,连累了小姐,柚忠万般汗颜。”
石氏哪里听不出他暗谏之言,惨惨一笑,低泣道,“古往今来,没有一个废太子能活得好好的,更何况是一个嫡长子的废太子?!柚忠,要是新君不是二爷,我们满门将祸不单行,可惜的是,连连三五日的……侍寝,今日还是不中,难道这比考状元还难吗?呜呜,好了,别的我也不想说了,今天晚上,你一定要再次召集爷的门下,加把火!”
石柚忠听是这事情,登时放下心来,刚要点头,却听石氏压低声嗓,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你说,小姐我是找你借种好,还是找凌啸借种好?!”
轰~!石柚忠感到全身的血液都冲到脑门上。
“小姐,此处不是可以谈事的场所,咱们回府再从长计议。”
石柚忠是不会庙算揣摩,可他做到五品侍卫,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走路,哪里不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没有了康熙嫡孙,废太子二爷今后胜算大减,一旦落马将满门死无葬身之地,可要是借种诞子,一个闪失,就会永无翻身之日。
护送福晋回到府中,却发现二爷并不在府上,一问之下,方晓得胤礽根本就没有回来过,仅仅是打发了一个小厮来传信,众皇子约好齐聚公主府,去为凌啸喜得两子一女恭贺去了。石氏一听凌啸竟是嫡子嫡女庶子连中三元,转思自己鱼不动水不响,一阵悲呛用上心头,哪里还忍得住去从长计议,当即赶走了丫环老妈子,令石柚忠到房中密议。
见是避无可避,石柚忠知道没有了退路,小姐心意已决,深受石家大恩大德的他,也静下心来一脸的死志决绝,思索半晌,坚定地说道,“若小姐一心如此,柚忠当毛遂自荐,以报太爷一家石家阖府恩情!”
石氏一愣,上上下下看了看这个三十岁的心腹侍卫,心中却是浮现出凌啸的笑容,记得他熟识妇科配比的体贴,回味他煌煌依仗下的威风凛凛,心系他身居中枢影响皇储的要职重权,禁不住讶然问道,“为何不是凌啸?”
石柚忠长叹一声,苦笑道,“此事需要这样来看,首先是,小姐你根本就没有机会去接近太师。看到了他那上百亲卫了吧。强行绑架他来上……床?那还不如直接就抓了他,逼迫他逗留京城,您和二爷再努力的好!”
二福晋闻言。也是皱了眉头,论及凌啸的护卫规制,早已经超了亲王体制,可凌啸身为将军用的全是军士,和领衔的侍卫不搭边,内务府也没话说,这一条当然不可能地,“难道你不觉得我的容貌言语会打动他?”
石柚忠苦叹一声,摇头道,“凌啸身居建州将军和太子太师。外则手握重兵,内则考评皇子。更兼皇上宠幸,的确是可以引为小主子将来地靠山!但问题在于。若是他觊觎鸠占鹊巢。当然没有话说,可怕就是怕。他根本就不会愿意!小姐容貌天下鲜配,气质又复雍容华贵,可凌啸那里公主郡主一堆,他的妻妾不缺这两样。而最可虑的是,奴才听说母强则子肖母,父烈则子肖父,试问您觉得是凌啸烈还是小姐强?!万一生出来的小主子酷似凌啸面相,小姐,两家都不得活命啊!凌啸不会顾忌到这一点。”
见小姐还在犹豫不舍,石柚忠一咬牙,悲戚流泪道,“小姐,为绝后患,小主子的生身之父,是必须在小主子出世之后马上死去的,不然,万一长成后貌相酷似,岂不是惹人生疑?我偏居侍卫一职,不在朝堂招摇,身份低微,相貌普通,等死几年之后,容貌早在人们心目中模糊不清,就算貌似也没有关系。倘使凌啸有奴才敢于自杀的决心,奴才也绝无二话,水里火里也要为您牵线搭桥,如果你觉得他没有这决心,就不要前去自寻死路的好!”
石氏倒吸一口凉气,把这个中心侍卫揽在膝上,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抚慰,心中却不知道自己是在抚慰石柚忠,还是在抚慰自己。她已经明白过来,第一次对个男人动心的倾慕,实在只是自己地痴心妄想罢了。要素无恩情的凌啸为自己去死,还不如直接去勾引公公皇帝来得简单,起码还有个唐明皇夺儿媳杨玉环,顺治爷夺弟媳董鄂妃地成功先例在那里呢!
“唉,柚忠,这事情是急不来的,可也是箭在弦上,一定需在二爷在京时候就办妥,可惜我又偏偏是在月例之中,白白会耗去五六日光阴,但愿二爷地门下,能够把京城之中闹得满城风雨才好,不然地话,你到时候还必须为我准备好催产之药啊!”
石柚忠闻着小姐裙上的阵阵清香,闻得是如痴如醉,对于万一成功后自己血脉有可能当皇帝,又是憧憬兴奋,又是惋惜自己看不到结果。
忽地想起了自己家中地妻女,他心中歉疚万分,口中却是安慰石氏道,“小姐,刚才我说的,是凌啸不合适当小主子的父亲,但柚忠还是要建议小姐你,无论是何种手段,你以后一定要接近凌啸,巴结着他,最好是让他收小主子为徒,或者是恳请皇上,把他的嫡子要来当小主子的发小学伴!至于门下奴才造摇拖延的事情,小姐请放心,您那一个谣传的建议的确是国士布局,妙手天成,说不定今日爷们大聚太师府中,就是因为听到了市井上的谣传,一个个心急如焚地去找凌啸对质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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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柚忠猜得没错,皇子们齐聚凌啸府上,的确是闻风而动,要来讨个说法窥个苗头安安心的,不过,来到凌啸的府上,却无人敢开口问出这个话题,尤其是凌啸似乎有些气急败坏的时候。
凌啸确实很是愤怒,一进大门就被影壁外的豪成和容若拉住了,告知他酒楼茶肆都在流传的消息,还说得有鼻子有眼的,据云内部消息是来自什么扈从随员们的家信,皇上改了主意,决定还是立太子,不过这次将立十五阿哥为太子,一等南巡回京,就要重新朝廷百官举荐。纵使凌啸深知内情底细,也忍不住惊骇不已,他知道,不管这谣言的目的是什么,但离事实的真相已经不是太远,如果被有心人听在心里,深想下去,一年看不出来,那十年之后呢?
等到听说九位阿哥都在堂上等候,凌啸就更是头大如斗,寒着脸摆出一副师尊模样进来。竟是压迫得一时间堂上无话。
胤禵终究是年少气盛。按耐不住自己的焦急,看看凌啸的脸色,陪着笑说道。“将军,如今酒肆到处都在胡说八道,您看,是不是要十三哥和末将去城里彻查此事的苗头,把这帮子妄议惑众的不法之徒全部抓来,狠狠追索一番找出幕后主使?”
其余七人一起大呼十四狡猾,又是仗着自己地勤王军身份旁敲侧击,活生生把自己这些人给撇开了,刚要说话表态自告奋勇,却听凌啸起身吼道。“是你们谁做地?!”
这一下九人全部大吃一惊,瞠目结舌起来。他们都是人精。开始的时候没有怀疑到自己兄弟们身上去,不过是身在局中。加上被凌啸的勤王军军训搞得筋疲力尽来不及细想。但现在听凌啸这跳出局外地一说,马上就清明过来了。
康熙在南巡之中绝对不会说这样的话。那是会把千里之外的京城搞得人心惶惶的;扈从随驾的臣子谁敢捏造这等杀头消息,还用家书的形式传回来?在京大臣们不会吃饱了没事干,十五阿哥自己不过是个吃奶的娃娃,门下都没有几个,还是汉人妃子的儿子,舅家的势力远在苏州,就更加不可能传这等谣言了。监国三辅臣、上书房大臣,各部主官都是力求京师稳定的,把京城闹得稀巴烂,对他们来说就是有亏职守,也不可能。剩下地就至可能是自己九人中的了。
可转念一想之后,人人都免不了心中狂喜,因为凌啸是真地怒了,貌似还要彻查此事,这就说明那十五阿哥云云的,地地确确是谣言,如果是真有其事,凌啸早就躲着去派人抓传言的家伙了。他们还在低头心中深思谁是主使,就见十三十四起身在凌啸面前参下,齐声说道,“禀报将军,不是末将!”
胤禛差点笑了出来,当然不会是你们,就凭你们地那些门人,这造谣事需要的不是质量,是数量,是能三两天就发动市井流传并推波助澜的数量,除了你们两个刚独立的以外,其他的都有可能呢!
抱着反正我没做的通透心思,见大家都不出来言声,正是自己大放异芒的机会,老四站起身来,“师傅眼光独到,一眼就看出了根子是在我们之中,胤禛猜测着,弟兄们也许是有些担心皇阿玛的圣眷,这才给门下唠叨了几句,不想这些个杀才们就当起了长舌妇,居然越传越玄乎。师傅,防民之口的事情,做了也划不来,不过,此事要是不能迅速平息下来,皇阿玛回来定会发怒。以我看,不如从三方面着手,一、请三辅臣和上书房大臣们出来弹压阵脚,接见各部官员,知会诸王公贝勒,令他们不得以讹传讹,约束自家的家属下人,不参与此事。二,咱们兄弟现在就在师傅面前起誓,不管是不是我们做的,马上回府去召见门下奴才,严令他们停息此事,但凡敢于市井传言者,一律发配黑龙江、喜拔你牙和西疆省!三,派出顺天府衙役、步军统领衙门士卒、五城都察院巡捕全城巡弋,集中在茶楼酒肆、戏园妓馆、车船码头等场所,既不因言入人的罪,也不放任不管,每人拿个空白本子,记下传言者的姓名就可以了。如此一来,官家、皇家、平民三重阻源,不几日即可平息谣传。”
四阿哥说罢,向凌啸再次躬身一礼,谦恭地退回座中,端的是干净利落。
听到他的这番处置建议,皇子们大生嫉妒,这的确是既能釜底抽薪,又保全了天家颜面,有理有度有节。凌啸也是听得心中暗赞不已,靠,这老四还真不是盖的,起码自己一时间是想不到那么全的,刚要赞誉嘉奖胤禛几句,却听老十四站起身来,不太服气地问道,“倘使我们兄弟中的那个主使者,回去不约束门下奴才呢?!”
胤禛放下刚端起的茶杯,咬着细牙笑道,“那就凭着巡捕兵卒们记下的名字,全部一一追查他们的身份隶属关系,最后是谁的门下最多,就是谁没有约束,谁就是幕后指使!到时候,皇阿玛,师傅和国法都不会容了他!”
凌啸站起身来,笑眯眯地说道,“很好!就照胤禛说的办!胡骏记档,四阿哥果敢敏捷,谏言有理,皇子贡献榜先加十分!”
异样的眼光一起看向胤禛,老四心中苦笑,“完了,今天风头出得太过了,一时没收住,压了师傅的风采!”
“哈哈,二公子,好一个你们谁做的!”
九月十三的晚上,二月河畔,月弧高悬,林间秋风浮荡,备感清爽的邬思道已是沐浴干净,在胡涛的搀扶之下,随凌啸在河畔信步,听得凌啸刚才的处理,忍不住喝彩起来,“阿哥们搞的事就让阿哥们去处理!挑事的自有出头的压,出头的自有嫉妒的压,最后总是跑不出你的圈子。”
邬思道的赞叹,凌啸却一点都不敢自矜,反而还是警觉倍生。先生说的只是形势有利罢了,今天老四的才能乍现,的确是不可多得的事理干才,回味咀嚼,其心思细腻不在自己之下,而果敢利落强于自己,要是他胤禛能再有亲和力,那就很难拢于袖中。
看出了凌啸的郁郁寡欢,邬思道笑道,“四爷的才干确实不错,于大是非上也能把持住,的确会是九王之中最是难防的一个,但二公子你不要忘了,四会受到成年阿哥的倾轧提防,更会受到皇上的提防,你随时都可以有一招置他于死地,不过,这一招不到最后万万不可以用!”
最后一招?!
凌啸和胡氏兄弟齐齐一愣,目视这个专为凌啸处理宦途事务的先生。邬思道将两手食指一交叉,复又右手比出一个六字,赫然就是指十六阿哥郑郡王。
凌啸嗖然止步,犹如醍醐灌顶一般,关键时刻。万一有了丝毫制不住四阿哥的危险,直接就将十六阿哥地事情透露给老四,无论是他自己去害老十四,还是自己栽赃陷害于他,都可以轻易将四阿哥撕成粉末,因为,他会“碰到”康熙的红线!
沉沉一点头,凌啸望着天际将圆的月亮。脑海中竟是一片澄净晴空,他感觉到自己赫然跳到高空中去俯瞰大地众生,康熙已经不再是作为至尊高高在上。而是自己眼睛下面的一颗棋子,不错。就是一颗棋子!康熙也站在他自己的高空把自己当棋子,自己为什么就不能把他当棋子?三准则也好,大航海也罢,只是自己开动将要缓行的中华舰队的一声号角,一旦开动。就将一往无前。但凡是敢于阻挡和遏制这启航的,都将是自己地敌人!
“二公子,我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答应我,带我在身边!”邬思道也望着天上的明月,神情之中充满了期待,也充满了希冀。“思道不明白,公子你会能带我看多远,但思道也是一个读书人,对你口中所说地世界满是憧憬。而思道明白的是,面对四爷,面对那个枫晚亭,思道是没有勇气提这种请求地,在我看来,那里是,四爷是囚卒!好像这二月河不是。二公子也不是,好不好?”
凌啸大吃一惊,转过头来看着邬思道,忽地发觉他的眸子和自己并无区别,一样的纯净,居然渴望起外面的世界,当即哈哈大笑起来,举臂对天狂吼一声,吓得突鸟齐齐惊飞,
邬思道和胡涛胡骏吓了一跳,答不答应一句话的事情,干吗这样发疯?
“先生,刚才那句话地意思就是,不-自-由,毋-宁-死!”凌啸笑着放下手臂,盯着铿锵六字对邬思道这古代士人的冲击,诚挚地说道,“等先生能够,就这六个字写出一篇好文章出来,毋论圆天穹盖下,抑或方地盛载上,凌啸去到那里,背,也会背着先生翻山趟海!”
不自由,毋宁死?!三人还在懵懂咀嚼,凌啸却已经哈哈大笑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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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自由毋宁死的却是简亲王,圈禁他到死,而且是因为看个老太婆洗澡,这让他哪里受得了?不等第二天被押往宗人府圈禁,这位不可一世的和硕亲王,就在夹蜂道的囚所里面撞墙自杀了。
等凌啸第二天在南书房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唯有苦笑,所幸这一次没有外人知道事情的详细,不然的话,自己恐怕就要从毒药上升为杀手了。阿哥们身为下辈,这几天都要去代表皇家致祭守灵,凌啸也不能不去,正要出发,却见倪仁甩着拂尘跑了过来,环环一道流利的千,最后看着凌啸似笑非笑地说道,“驸马爷,太后召您御花园晋见呢。”
凌啸看见这个倪仁,就知道他来了准没没好事,不过一听太后是在御花园召见,顿时放下心来,赶紧随他穿月华门入御花园。
千秋亭前,老太后正在喂鲤鱼,身边一个身着蒙古贝勒服饰的年轻人正亦步亦趋地为太后端着饵料盒,凌啸只是觉得他很是眼熟,但一下子却想不起来他是谁了。看到凌啸大礼完毕,太后一指凌啸,对那人笑道,“腾库雅布,哀家的乖侄孙,还不向附马爷请安,他可是咱们科尔沁王庭的救命恩人啊!”
凌啸这才大梦初醒,记起了这个被大阿哥携裹奉天城去了的科尔沁王子,连忙扶起了要行礼的腾库雅布,笑道,“我说这么眼熟呢,呵呵,太后,当日我就和贝勒有同仇敌忾之谊,端的是相当有缘,现在一看啊,呵呵,贝勒的面相和太后还真是像极了,难怪这么亲切。”
腾库雅布很是诚敬,蒙古人恩怨分明的性子,使他还是趁凌啸不备,挣扎着行了一个千礼,算是报一下当日王庭被葛尔丹所劫时地恩义,笑道,“附马,我刚来京城,本来准备今晚就去拜见的,不曾想现在就碰到了。呵呵,大恩不言谢字,我当着太后老祖宗的面,说一声我们蒙古人记在心里,这就行了。以后但有机会,我们定会报答!”凌啸不知道太后为何要介绍这个蒙古贝勒给自己认识,但他知道一点,太后今日在暗示自己,她和科尔沁王族的关系。
客气已毕,太后扔一把饵料,忽道,“凌啸。现在知道哀家为何一直照顾你了吧,可不仅仅是为哀家割肠痈哦!你看朝臣之内,宗室之中。还有谁是哀家疼爱超过你地?本宫一向喜欢一事不劳二主的,所以这次就把你找来。是要你给哀家出个主意。”
凌啸一愣,这太后已是母仪天下,名义上的儿子富有四海,有何不可求,还这样正儿八经地要自己出主意?可回头一想。从以前的兰芩被贬,雅茹册封,到这次老太后出浴杀简王,自己也确实受了她的恩惠,当即毫不犹豫兴奋地叫道,“老祖宗,你要孙婿干什么。吩咐一声就行了,孙婿刀山火海,能力量所及的决不退缩!”
太后展颜一笑,拍拍手抖掉饵渣,拉着凌啸的手在池塘边缓缓而行,“瑾虹乃是京城的才女,长得又是可人至极,蒙古地那些个王爷们,可是一个个都留着涎水哦。”说罢,老太后回头看看跟着的腾库雅布。“你看,哀家的这侄孙怎么样?”
如同轰地一声雷,响在凌啸地脑际,太后竟是有意思将瑾虹嫁给他这个蒙古侄孙?凌啸一下子傻了,强烈的后悔涌上心头,八百万地嫁妆银子啊,能诗赋善理财的美女啊,竟是真的还是逃不出和亲蒙古的命运吗?
“嗯?你觉得不合适?”太后声音不大,可身份让凌啸感到无比的压力,“昨晚四公主她们来过,说是你已经放弃了。呵呵,依哀家看,放弃也好,你总不成让你皇阿玛在天下人面前丢脸吧!说说看,你不会是后悔了吧?”
凌啸想要拼命忍住脸上地失落,可他不用照镜子,就可以感觉到脸上的失落很明显。见太后追问,凌啸摇摇头,无奈地说道,“老祖宗,凌啸不是后悔,是只能看着干瞪眼,这就是所谓的有缘无份吧。贝勒爷英气勃勃,气宇轩昂,和瑾虹郡主相配,倒也合适。不过,太后,郡主北嫁大漠,那谁来打理宗室的生意,要知道,我还请郡主给科尔沁王庭一成的股份呢!”
太后看着凌啸的嫩手,忽地没头没脑地叹道,“青春好啊韶华早,可怜哀家十四岁来到北京,十七岁先皇大行,哀家却并不受宠,你可知道为什么?”
腾库雅布和凌啸一起大骇,哪里敢去回答爷爷辈的宫闱秘事,全不敢作声,好在老太后只是自问自答,“因为哀家是蒙古人,而顺治是进了关地皇上,所以,太后太后能够得到太宗的宠爱,文学家却得不到。顺治爷的喜欢兴趣完全的向汉人靠拢,等哀家明白过来,拼命看汉书,学汉礼,习琴棋书画的时候,顺治爷却大行驾崩了,可怜我连个皇子都……呜呜……不过瑾虹还年轻,到了科尔沁有大把的时间习惯,要不然哀家也舍不得把她嫁出去呢!”
假话!凌啸听她说了半天,完全是在给自己描述瑾虹去蒙古的悲惨,还现身说法了一大通,难道这太后有什么企图,逼得自己这看不得和亲者为她办事?腾库雅布却跪了下来,“老祖宗,侄孙不敢夺恩人所爱,还请老祖宗为驸马爷想一个良方,让他们有情人终为眷属!”
凌啸眼睛一扫太后眼角笑意,就知道她们是合伙来套自己的,心中忍不住拿捏半晌,这老太后能够想出什么法子,先下一道赐婚懿旨?那不把在江南的康熙气得吐血才怪呢!再说了,就算太后一意孤行,只怕她这个老太后就会和康熙生了隔阂,以后就未必会有现在的舒服日子过了,所谓地以孝治国,皇宫外面的人,谁知道你孝不孝?!
正思量着,忽见太后笑吟吟道,“哀家有办法,把瑾虹嫁给你,你想不想要啊?”
干吞一口唾沫,凌啸点点头说道,“想要啊,老祖宗。”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句话也是适合太后的,凌啸一看见太后的笑容,被她抓住的手都开始有些冷汗了,睃一眼旁边甚是紧张的腾库雅布,就知道事情与他有关。可科尔沁却是由理藩院主管的,他这个贝勒有什么事情需要自己?果然,太后更近一步,盯着凌啸的眼睛,“哀家成全你之前,你是不是先成全哀家一件事情呢?”
皇太后都觉得棘手,甚至不惜要以驳康熙面子来交换的事情,定然不是小事情,凌啸哪里敢一口应承,连忙请太后先说说看。
太后北望湛蓝深远的天际,半晌才叹道,“哀家曾听说,你成功阻止了对西北蒙古的减丁政策,这一次,哀家希望你能阻止对科尔沁部落的减丁!”
见凌啸大为惊讶,太后有了思乡愁绪,坐在池塘边石凳上歇息,腾库雅布向凌啸深躬一礼,详细说道,“巴拿马,朝廷定期为蒙古族减丁,额定的男人一旦超标,无论老幼一律杀掉,尤其是身为太后之乡的科尔沁,更是减丁的重中之重。几十年的繁衍下来,男人永远是保持在八万上下,可女人现在都到了三十几万了,驸马爷,你要是不信的话,你可以去草原上看一看,我们科尔沁的一个妇女,卖的价格还不如一头种羊呢!”
一个女人没有羊贵!凌啸真的受了震撼,那这几十年来朝廷杀掉的男人该有多少,相比之下,当日葛尔丹骑兵对他们的祸害算个屁的残忍?
腾库雅布见凌啸满是不忍和同情的神色,心中好感大生,当即再跨前一步,呜咽着嗓子说道,“这等人间惨事。是朝廷的立国国策,我就不多说了,可是驸马,现在的情况已经不仅仅是涉及到科尔沁平民这么简单了。您想,历年减丁下来,多余地女人靠谁收留?只有靠我们还有些钱财的王族,但女子多了之后。王族的繁衍强劲,牧民们繁衍就更盛了,现在男丁人口已经达到十二万,而十个男子中,就有一个是王族血脉!这次朝廷明年年初就要再次减丁在即,我们多出来的四万男丁就要人头落地。他们的妻女就要卖身求生!驸马,请您无论如何也要救救他们。”
凌啸的脸已经铁青,这等事要是自己都不管,那还当这官干什么?!当即一摆手道,“不用说了,贝勒,我马上就给皇上上奏章,将这多余的人调往江南,打散居住!”
太后这时候却摇摇头。惨然一笑,“凌啸,你是想要他们饿死在江南吗?”
拍身边石凳。心中很是欢喜地凌啸地义愤神色,太后待他坐下,又抓住了他的手。“康熙元年。太皇太后也是怜悯家乡百姓,曾经调过八千人前往江南镇江居住。也是用的你这个方法,除了一千人在瓜口驻扎协守以外,其他的全部打散居住。可到康熙二十七年姑奶奶薨逝之时,除了那一千蒙古兵以外,其余的竟是个个赤贫,病饿而死者大半,改姓卖身者十之八九,已是惨然湮来到不见踪迹!只会牧羊马,不会务农商,不饿死还能咋地?这个法子不仅不能帮他们活命,而且还会贻笑于江南,男人谋生于短工苦力,女人卖笑于妓寨客栈,有辱于先人祖宗的英名啊!”
凌啸这才知道此策不可行,忍不住用心深思起来。可是,连当日权柄赫赫地孝庄都不敢挑战减丁政策,又无法做到寻一个妥善安置的办法,他又能怎么样?忽地灵光一闪,倒还真的被他想出了一个地点,忍不住心中嘎嘎直笑,靠,现在澳大利亚不是没人占领吗,哪里可是优良的毛羊牧场,等自己把它占领下来,缺的就是放牧的人,哈哈,减什么丁啊,完全是暴殄天物!
但此事却是不能马上透露出去的,事涉如何说服康熙,更涉及到将来种族人口比例,要是没有一个妥善的计划,凌啸可是绝对不会随意妄为的,“太后,这事情需要从长计议,不过,您对凌啸恩重如山,待如亲孙,此事我绝对不会旁观,现在已经想到一些眉目,等我先行筹划好了,再来给太后回话,您看成吗?”
腾库雅布大喜过望,扑通一声跪倒在凌啸地脚下,全然不顾蒙古贝勒不必跪驸马的矜持,满口子追问。太后当然知道此事十分艰难,却也不急于追问,听得凌啸说有眉目,能解救她族人的苦难,当即呵呵喜道,“什么是当成亲孙,要不是你娶地是宗至公主,哀家怕乱了名分,现在就恨不得马上认你做个亲孙呢!好了,哀家信得过你,来,咱们祖孙说说瑾虹的事情。”
听完太后的主意,凌啸顿时傻了,心中大呼太后阴险!好一个明仇暗亲之计,竟是把她自己与宗室补贴地关系全部撇清,还名正言顺地要到了科尔沁王族地那些股份当成补偿,只是可怜自己夹在中间难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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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个难做人的,那就是康熙!
扬州行宫之内,月下大戏楼歌舞升平,满院地官绅名士,正陪着容光焕发的康熙皇帝观赏扬剧,一个个听得击节晃脑,这些地方翘楚全都深感幸莫大焉。
听不懂戏子唱些什么的康熙,不时看向淮安都转盐运使迟之秋,心却在暗思,这迟之秋年过四旬,仍然是俊采飞扬的美男子形象,那他的女儿该是个何等的容貌?☆☆☆赶来接驾的魏东亭,发现了皇帝的异样,生怕被外人看出不妥当来,低头在康熙耳边说道,“皇上,奴才曾经见过那迟姗姗一眼,虽是惊鸿一暼,但也惊为天人,更难得的是,她号称是广附词圣。呵呵,主了您就放心吧,等后晚上,奴才就领着您去看那二十四桥词会,今晚上一见,您就会明白,什么是天妒之姿。当日连黛宁长公主都对她赞不绝口呢!”
魏东亭原本是提醒康熙不要失态,不料康熙顿时大惊地站起身来,大声愣道,“你说什么?黛宁和她见过!那、那……”这一嗓子顿时就惊得满园官绅鸦雀无声,戏楼台上的锣鼓戏子一下全都停了下来。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唯有魏东亭恨不得扇自己几个耳光。
赏戏就在康熙的意兴阑珊中匆匆结束,谁都看得出皇上今天很生气,就连康熙自己都觉得今晚上会睡不着觉的,黛宁和那迟姗有没有发生些什么,这悬念只怕会折磨他到天明的,尤其是听说黛宁见迟姗姗是在一个多月前,康熙就很后悔自己没有早点南巡。一路上行来,看到的女子。貌美者不是没有,可美也没有美过密刀的,才情上稍微一试。却不是甚满意,与自己在京城中地期望有些差距。好容易听到一个给他希望的,偏生和嗜美女如命的妹妹见过面。这让他如何不沮丧?
但还有让他沮丧的事情呢!
李德全呈上了刚刚送到的太后密信。康熙才看了一行,就被“哀家近来心神不宁”这句话给吓了一跳。万一太后有恙的话,自己岂不是要即刻赶回京城?!连忙一慑心神看下去,却是哭诉简亲王非礼窥视一案,顿时就气得康熙差点暴走,儿子们禽兽凌辱自己的妻子也就罢了,如今竟还有更禽兽地叔伯兄弟偷看他老娘洗澡,是可忍孰不可忍,竟然还敢在圈禁中自杀,真是太便宜这畜牲了!
拿着“泪痕”斑驳的信纸,康熙一再忍于屈辱,牙咬得嘎嘣直响,接着看下去,可到后面的他就越看越凝重起来,太后竟是在信中告起凌啸的状来。
“恰逢科尔沁贝勒腾库雅布晋见,求赐婚裕亲王之女瑾虹为妻,哀家欲待成全,召集三位监国辅佐来商量,不料驸马凌啸阻拦,执意要等皇上的旨意才行,还啾啾噪噪说什么事关国运,宁可他再娶了瑾虹,也断断不能让瑾虹外嫁蒙古,狂妄至极处甚至敢于哀家颁发懿旨之前,公然亲辱瑾虹一口,以致科尔沁贝勒号啕大哭而去……”
凌啸有胆子恃宠放刁,这康熙很清楚,但要说凌啸敢在皇太后面前放刁,还当众亲了自己的侄女一口,康熙就绝对不相信了,可母后地信白纸黑字写得分明,不由得康熙不信!违抗懿旨,侮辱郡主,气走蒙藩,这是何等的大罪,凌啸只要不是傻子,他会去犯这种至少圈禁终生的过错?
“李德全!你这阉货,还在磨蹭什么,马上给朕去等凌啸的密折匣子,一旦到了,迅即送来!”自己选定的太子太师和皇太后生了诺大矛盾,直接关系到了康熙的全盘计划,怎么能不让他心急如焚!
凌啸的密折接踵而至,等到半夜的康熙,和衣躺在榻上,看着看着就忍不住站起身来。
“……儿臣骇闻此宗室补贴计划,心忧四大牙行已是实力巨大,倘若放任下去,屡次违法不究,必将养痈为患,异日不啻为宗室招来大祸,清吏治、正法统和亲亲血情之间,何种决策,皇阿玛方可不受煎熬?实不如现今即将其整改,以雷霆手段放飞粤海社民营,拆散变卖四大牙行,专一组建大钱庄为宗室谋利,以皇阿玛占据部分股份,既可保全皇阿玛的诸位屏藩,也上承太皇太皇之慈悲心怀,更随时可监控其不致于越轨干法……太皇太后所遗懿旨曰,主事者享领八百万两赐银,值此太后赐婚懿旨就在口边之际,儿臣决不敢以八百万之银,熟操经营术之郡主赠予东蒙,然太后之意甚坚,无奈之下,不得不冒死搅合此婚事。若太后闻由可见谅,儿臣甘愿接受处分,且请皇上以部分钱庄股份抚慰科尔沁。若太后不能见谅,万望皇阿玛谅儿臣之心,于儿臣圈禁之时日,照料儿臣妻小……”
康熙霍地翻身起床,喃喃道着“忠心耿耿啊”,于御案前操起朱笔亲批,“此折交与太后慈览,准卿划拨些许股份于科尔沁王族,尔在京一日则于慈宁宫前日夜负荆请罪,并着在京官员观尔诚意,太后一日不谅,尔一日不得退!”
忽地想起被凌啸当众亲嘴地瑾虹,思索半晌,康熙提笔又书。
“瑾虹有失察渎职之罪,何堪郡主之封?联闻,古之君子至多三妻四妾,尔不算君子,震减一妻,既为尚两公主之驸马,需再减两妾!而今维余一妾位矣,哼!瑾虹乎?来年罗杀失约之叶卡捷琳娜乎?尔好自为之!”
至最后,已是龙飞凤舞堪勘难辨,威胁凌啸舍弃叶卡捷琳娜的意味,跃然纸上!
奉旨跪在慈宁宫前负荆请罪的凌啸,开始的时候,还在用心图货财谋实力的必要代价作为自我安慰,他也明白,做戏做真,太后没那么简单就赦免自己的。不到半个时辰,兰芩为他亲手绑缚的护膝已经不管用了,膝盖开始痛的时候,他好希望有人来为自己求情。
也许世天从人愿,人马上就来了,不过,这是对凌啸人缘的一次大检阅。
鉴于凌啸的身份,亲王贝勒、上书房大臣没有一个敢于前来看笑话的,但内务府总管大臣容笑却是敢的。亲子被凌啸杖毙天牢的他,带着一大帮子满族勋贵、六部朝臣黑黑压压两三百人,竟然排着队从隆宗门外的宫道走过来,看猴子一样地看在凌啸背后缓缓走过。有杀子仇怨的勋贵们,在那里咬牙切齿,在索额图案件中遭殃过的原废太子党羽、三阿哥的门人、则指桑骂槐,平日嫉妒那些官员们,则是嘿嘿窃笑不已。当然也少不了好多人向凌啸投来关切的眼神,期望这位达官贵人能记住自己,可惜他们忘记了,凌啸背后没有长眼睛。
面对其差无比的人缘,凌啸坦然自若,甚至还略略有些心安。
越是孤而不党,自己就越安全,康熙就越是信重,就越会给自己加上实力的筹码,自己就越能有机会暗中行事!
“磨磨蹭蹭干什么?都给老子走快点!”忽然一声爆喝自隆宗门外传来,一人脚踏马刺叮叮当当地走来,还可以听到他挥舞马鞭簌簌之声。凌啸侧目一看,不仅愣住了,来的人赫然就是应该在军营训练地十三阿哥胤祥。
阿哥之中的拼命三郎来了,看到他那凶神恶煞的模样,除了容笑和一群勋贵还在那里嘿嘿冷笑,官员们马上前拥后继地折往慈宁花园,作鸟兽散去。胤祥牛眼一瞪容笑。可这位正二品的总管大臣却不甩他这小贝勒,请安后冷笑道,“十三爷,奴才们奉旨观看你师傅负荆请罪的诚意,有什么不对?”
“看你妈去!”胤祥顿时勃然大怒,他自幼母亲出家,没少受人明里暗里的欺负,担任内务府总管的容笑也是其中之一,本来就对他一肚子地火,如今又当众顶他。口中一粗,手里的鞭子就要抡起来。
“胤祥,住手!”凌啸见那容笑闪都不闪,就知道他并不怕胤祥,甚至还能以侮辱大臣之罪整治胤祥,马上就喝止牢十三。这小子敢于独自前来干涉,已是阿哥中有情有义的了,自己何必牵连于他?“容笑,在这里晾着看我凌啸的笑话,你是不是觉得很有趣,嗯?如果你们是以公心呆在这里,我凌啸也无话可说,但要是以携私报复之心……嘿嘿,要是凌啸能得到太后的原谅,就休要怪我凌啸也以私心报复。不死不休!自己想吧,一刻钟!”
哪里还要一刻钟?凌啸发狠话之后的不半晌。这些人就全部走得一个不剩了。大家都不是傻子,皇上的这道旨意。他们虽不得窥见全貌,但人人都懂康熙是在力挺凌啸,太后虽尊,孝心的面子给足了之后,也得为正儿八经的政务让路。
“我呸!”胤祥看着走远的那些人,还不解气,狠狠对他们背影啐一口,“姐夫,你先等着,我去向太后给你求情,老十三虽不知道是什么缘由,但我知道你地人品和忠敬,奉旨凌迟荣妃娘娘你都不干,我就不信你会贪图瑾虹姐姐的美色,去这样得罪老祖宗!你等着。”
纯粹是做戏的事情,怎么会有跪一个上午就行了的道理,老十三的求情当然不可能奏效,不过,老太后还是卖了胤祥一个面子,等他无可奈何地出殿之后,竟是命人将隆宗门、慈宁花园等所有过来的路全给封了,任何人都不能过来。没用达成目的,胤祥很不好意思地对凌啸说道,“姐夫,十三没本事,不过这样也好,免得那些个混帐王八蛋前来看热闹。我先回去训练,但愿黄军门能给我留点腌菜馒头。”
凌啸却是苦笑,胤祥这样理解也对,但领教过太后善于演戏和利用自己身份的本事之后,他却知道,太后这一招向皇帝表示不满的深奥技术活,一方面给自己机会起来走动活乏,以拉拢自己这日后为她保护族人的“心腹”。另一方面,却是在向康熙示意自己不买账,顶了他要百官看凌啸诚意的谕旨,显示自己恨凌啸恨得不浅。这样的话,对科尔沁怀着蒙藩和外戚双重戒心的康熙,在明年面对减丁与否的事情上,会更愿意听凌啸的一件,因为他和维护族人利益的太后不合嘛。
果然,倪仁见十三阿哥已经走远,连忙小声道,“驸马爷,前后左右都看不到这边了,太后宣您快进去呢,哎哟,我地爷啊,这一顿可把奴婢看得心疼死了。”
凌啸带着一身倪仁心疼起来的鸡皮疙瘩,进到大殿之中,老太后上来就抓住他地手,上下望着赤膊负荆请罪地凌啸,眼泪都下来了,对后殿喊道,“你们还不出来?”出来的是腾库雅布和瑾虹,看到凌啸这样子,瑾虹上来就要为他去掉荆条,却把凌啸吓了一跳,这可是对他又爱又恨地芩儿,专门磨去了尖刺头子的,这一拿下,等下就要露馅了。
“你们两个演得好双簧,还不结拜为兄弟?”太后拿眼一横有些木讷的腾库雅布,笑呵呵说道,却把凌啸吓了一跳,但转念想起来要是自己真的以后要搞掉澳大利亚,有个蒙古部落忠善于自己也不错。想想到时候澳大利亚海岸的那一圈上,勤王军将带着一群蒙古牧民驰骋,凌啸就觉得憧憬无比。假使有一天。自己能培养出世界闻名的澳大利亚螺角羊。培育出那个曾经历史上世界最大的羊毛产地。呵呵,光是卖羊毛,都可以赚死了!
腾库雅布马上醒悟过来,和笑吟吟地凌啸来一番什么同生共死地誓言,两人马上成了兄弟,不过,大家都明白,这兄弟地情分还需要培养。兄弟的名分绝对只能保密!但不管怎么样,这也是凌啸的收获,对得起身上背着的荆条了。
也许是太后知情识趣,也许是守了半辈子寡的她见不得瑾虹的眼光,挥手令凌啸和瑾虹出去偏殿暂歇。瑾虹目不转睛地望着凌啸,这个她以后将跟随一生的男人,忽地想起,自己其实对他并不是太熟悉,甚至之前对他谈不上任何的好感。也许是为他地那首白话“诗”给迷住了,也许是被他那句欣赏倪不欣赏银子给感动了,总之,真正道了缘分已定的时候,近观还觉陌生。
看到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瑾虹,凌啸心中也很是迷茫。
来到这个世界两年,妻子竟然已经娶了四个,不知这算不算传说中的种马?可只要一想到,两年间东奔西走。和妻子们亲热居然还不到百次,他就觉得自己冤得慌,一个礼拜放纵一次的,也是种马?每个妻子都经过了一番磨难,好不容易能在一起,凌啸就不得不感叹这是冥冥中的缘分,但这一次的瑾虹,凌啸自己都分不清楚,是不是完全没有功利心的驱使,甚活说。后宫队伍的不断强大,是自己身为一个政治人物地必须,尤其是想到自己失去了娶叶卡捷琳娜当妾的机会,心中难免失落。
见凌啸还在发怔,瑾虹很是窘迫,红着脸却不知道该和凌啸说些什么,出口还是“姐夫,要不要我先报一下,我们有多少本钱……”
“不如你先报一下芳龄、生辰、肖相、星座、三围、爱好……”凌啸哈哈一笑,调侃着这个曾经的郡主,既然接受,就要做好了解和疼爱的准备,“再之前或者之后,倪是不是需要叶来个苏小妹洞房悬诗谜?”瑾虹哪里听过什么星座三围之类的,不过她却对最后的诗迷(诗谜)颇觉好笑,食指按唇想了半晌,一抬眼眸道,“那倒不必,姐夫只要能对得上我两副下联,就算合格了。”
凌啸大愣,“合格?我不合格倪又能怎样?难道我凌啸所亲过的女人,我会让她嫁给别人不成?!”话声一落,就想起自己叶曾经抱过亲过叶卡捷琳娜,虽然本来就是别人的老婆,算不得自己这话有毛病,不过总有些割舍不下的感觉。
瑾虹却一挺胸膛,傲然道,“姐夫要是不合格,瑾虹难道就不可以永远做你地妹妹?难道就不可终生不嫁吗?难道就不可以削发为尼吗?”
赫!总算碰到了有坚持的女孩,竟然有宁缺勿滥的勇气,凌啸忍不住兴趣大生,笑道,“呵呵,来吧!可千万不要太简单,那样我会有伤自尊心,但也不要太难,错失了我这样的人中翘楚。”
做出一个鬼脸,瑾虹曼声轻吟道,“彩霞漫天,红梅点点点江山。”
臭丫头!一上就上这么难的?!凌啸差点一口鲜血喷出,这可是是挂在后世网上的绝对,思索良久,此联关键在于那三个点字,前两字是壮词,后面却是动词。凌啸当年也抓挠好久,研究出一个上联,虽是能够切合字面,但韵脚和意境总难达到妙处,情急之下,也只好献丑,总不能瑾虹看轻自己是吧!
“瑾虹当空,铁蹄得得得社稷。彩霞漫天,红梅点点点江山。”
“~啊!”此对一出,瑾虹惊叫一声。
凌啸大感得意,呵呵,美女尖叫都出来了,怎么样,不仅得得得对你的点点点,还无形中把尼的名字勘合其中,你不尖叫我的才情,就实在没有天理了!
《此处,明月不得不插言,呵呵,敢自豪地说,这对联绝对首创,不信,大家去百度红梅点点点江山勘,貌似唯我对上,嘎嘎,不太工整,但也可妙得自傲一番!》
可惜的是,凌啸很快就被瑾虹一把捂住了嘴,惊恐万分地她,透着阑窗向外勘了半晌,凌啸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下联固然是可夺了芳心,拔了头筹,但万一被外人听去,那可是蓄有反志的寻死对联,会被告了御状,砍了脑袋的。
外间没有人,瑾虹闭上眼睛大松一口气,拍拍自己的胸口,表示怕怕,忽地品出绝妙的味道来,睫毛翘处眼眸开,看着近在咫尺的凌啸,不经意的粲然展颜,小声道,“难道我一升天,相公就会得到社稷?那相公要不要把我放风筝放上去啊,在不能胡说了,喔。”
凌啸闻着她吐气如兰,却拽了起来,“慢来。你这死丫头别忙叫相公,刚才那么难的一绝对,摆明是不想嫁我!哼,文才,敢情爷们还练过,不然还不被你整成刚烈?你,马上第二题,免得你以后说是你放水!”
瑾虹本是和凌啸闹着玩的,没想到凌啸才情至此,见他生气,一面千娇百媚地靠去,一面出了个最简单的,“郎情妾意。”
凌啸刚想在吻她一口前说“妻贤子孝”,不料荆条刺痛传来,出口却是吼道,“乐极生悲,扎着爷了!”
九月二十日,忽地秋雨细绵起来,今天是凌啸慈宁宫请罪的第三天,窥透了康熙力挺凌啸的张廷玉在上书房总觉得心神不宁,一杯浓酽酽的热茶,愣是被他喝得连茶渣子都嚼了。当此太后与凌啸的赐婚之争,张廷玉哪里有心思去看折子办事?自己以前和凌啸的关系是不是太近了一些,身为中枢宰相的他,会不会因此受牵连?得罪太后之后,凌啸都快要成为孤家寡人了,可皇上为何要力挺凌啸?
一一回想当日慈宁宫的赐婚之争,凌啸那当众搂过郡主啪吱吱的一吻,真可以称得上是惊世骇俗,皇太后气得猛烈咳嗽,腾库雅布恼得哇哇直哭,自己惊得瞠目结舌,佟国维吓得目瞪口呆,陈廷敬怒得手脚发颤,裕亲王……咦?
张廷玉久久深锁的眉头猛然一飞,眼睛瞪得老圆!裕亲王身为郡主的父亲,面对女儿当众受辱,当时他……竟然只是砸了茶杯,怒骂了两句?!换了自己是他,早就扑上去拳打脚踢这个侄女婿了!身为长辈叔王,如此纵容轻饶凌啸。只有两个解释,要么是裕亲王怕凌啸,要么他们之间就有什么勾搭!凌啸权重眷隆,裕亲王忌惮他爷说得过去,可身为皇上亲哥哥,怕就未免谈不上了,定是他们之间有什么勾搭,说不定裕亲王不愿郡主嫁到科尔沁,央求凌啸帮忙呢!
张廷玉想清楚此节。决定将这事永远埋在心底,事涉宗室权勋,他一个汉臣岂敢往匣剑帷灯地不测祸上粘惹!可惜,张廷玉刚刚收敛好心思。打开奏折准备理事的时候,门帘一掀,佟国维和陈廷敬联袂进来,开腔的话就把张廷玉吓了一跳,“衡臣啊,我们身为宰辅。驸马爷跪在慈宁宫外已经两天了,是不是该去向太后求求情,就算是象征性地抽凌啸几鞭子,也好了解(了结)此事。不然,拖下去天家颜面尽失。南书房师威不再(不在),就是朝廷的体面也荡然无存啊!”
“我们去当然是光明正大,太后许不许也不打紧,可裕王他……”
陈廷敬笑道,“衡臣,裕王已经点头。他先去慈宁宫了。不过我担心太后面子上下不了台。咱们一起去劝劝,必要之时。还是建议抽驸马爷鞭子,罚俸了结地好,要知道这些天,坊间的传闻实在太多,刚刚平息了十五阿哥的谣言,如今都对郡主毒药津津乐道呢!”
想到毒药之名,三宰相一起哑然失笑,赶紧向隆宗门这厢过来,让人去秉太后许见,三人等候着慈宁宫太监放行。封路的太监刚刚转身,不料佟国维一下子叫了出来,“哎呀,奴才给十位主子请安,十二爷、十四爷安,公主福晋们吉祥,!”
果然,从景运门天街上过来的,是怀柔公主雅如,她的身后,是一大帮子地阿哥福晋,在一群莺莺燕燕的宫女簇拥下,打着小花伞往这边行来,打头的赫然就是废太子妃石氏,还有十二、十四阿哥。张廷玉和陈廷敬心中明镜似的,雅如公主是为夫君来求情的,而这些阿哥和福晋,明显就是家家有代表,一个没落下,都给凌啸讨好来了!
趁人不注意,石氏却是落在了最后,她今日打扮得极为素净,偏生她毓质名门,铅华薄施处,更显当日后宫管家地皇家气度,不经意间,就能够用怨眸闪出水来。石柚忠的话言犹在耳,可石氏怎么都无法放下曾经让她怦然心动的男子,尽管明明知道不可能,但她仍然不顾月例期不得淋雨,精心打扮翩然而来,用心的程度大大超过了替胤礽拍马屁的目的。
在人影闪现地缝隙中,那个坦身负荆地男人就在那里,正向人群望过来,虽然明知道凌啸可能看不见最后地自己,石氏还是感到一阵窒息,怦怦猛撞的心头小鹿,让她明白到,什么叫做情愫开处心扉破,怀春长叹闲人多!
雅如走在最前面,却不进去,她可没有兰芩儿地大度,几天来把自己关在房间例,总也想不通自己的啸哥哥竟然是个花心萝卜,今日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准备代替姐妹们为他求情,可一看到凌啸在秋雨中的瑟瑟发抖,柔情还是战胜了赌气,哇地一声哭出声来,就要弯腰去解掉荆棘。
“不要!雅如,对不起,啸哥哥对不起你。”凌啸阻止了雅如,“我也曾想过别这样让你伤心,我也曾答应过的,可我真的有苦衷,啸哥哥伤了你,就让我接受惩罚,来雅如,踢我几脚,我心里面也稍微好受一些!”
众人一起心呼肉麻,纷纷向慈宁宫里面走去,雅如也抹着泪水起身,哭诉道,“豪成大伯说你有苦衷,我其实信了,啸哥哥,你说过,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雅如希望你不要再去天长地久了,小萍姐姐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你不要再放在心里了,我去向老祖宗求情,这是最后一次,好不好?”
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快要走到凌啸身前的石氏,闻言心头猛撞有感,恨不得对雅如怒吼一声,你已经和他,能够生同衾死同穴的天长地久,还不满意么,可怜我只想曾经拥有一次,都不可得呢!悲苦加上受刺激,石氏不知道自己何年何月能够再看到凌啸,一咬牙蹲身下去系鞋带,愣是等到雅如进宫门,方才痴痴地望着凌啸,恍然如梦间,已是泪眼婆娑。
一个年轻贵妇忽地痴痴望着你流泪,凌啸怎么会不大惑不解,待认出这是曾经的太子妃,凌啸就更加觉得奇怪了,睃一眼边上的小太监,吼道,“福晋身子欠安,你这傻鸟还不去扶一下!”
石氏心中甜蜜,刚想说声自己是在系鞋带,忽地想起今日穿的花盆底是没有鞋带的,面色羞红,只得索性装是身子不适,被小太监扶进慈宁宫去,回眸间看见凌啸颇有关切的眼神,心中猛地响起那句只在乎曾经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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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这么多人的求情,太后当然也是借机儿打滚下台了,可一顿由裕亲王执鞭的挞刑就在所难免了,裕王也想把戏做足,但才死命抽了一鞭子之后,看到凌啸的惊诧表情,就知道打出血来,是做得太过了,生怕这女婿以后折磨瑾虹,也就手下渐渐撤了力道,一场惊涛骇浪就此揭过。
回到二月河畔的凌啸、邬思道、豪成和容若,一起听完瑾虹的诉说,竟然全部倒吸一口气。
“相公,先生,两位大伯,我们宗室补贴计划旗下的粤海社,如果照相公的建议,放飞苏瑾和船队,再给她们三百万两的话,剩下的四大牙行资产,可以拆散卖出六百万银子,他们的几个东家都表示会自己收购,银牌已经交到了我的手上。另外,纠正相公从苏瑾手上得到的信息,那一千七百万两储备银子的数字是不对的,只有我自己的八百万嫁妆贴合事实,不过,嫁妆却是属于相公的!”
“咕咚~!”豪成被数字所刺激,不住的填满口腔,只好不住地吞咽,妈呀,弟弟手上已有六百万两了,加上八百万的嫁妆,已经是一千四百万两了,另外的那些储备银子多和少,对个人来讲,算得上什么?凌啸却和豪成不同,因为他要兼济天下,岂能独善其身,所以很在乎,当即站起身来,“瑾虹,不会是没有一千七百万两吧?!”
瑾虹格格一笑,“那只是粤海社一家的帐而已,要是我瑾虹只有控制粤海社一家的本事,你相公为我挨得那一顿鞭子,岂不是很不值得!嘻嘻,人家和姑奶奶单独在直隶、江南、江西、湖广都置有田产的,要是现在卖掉,倒也可以换个八百万两左右的!”
众人大吃一惊,不过想想她们女人,把钱投在田产上也很正常,刚要瞠目结舌于两千五百万两的储备银子,却见瑾虹小手一挥,幽幽叹道,“唉,早知道我要嫁给别人当妾,当日何必处心积虑把这些田土做在账面之外!”
“账面外?!”邬思道悚然惊得茶杯都掉在地上,一看豪成和容若,两人已经快要昏倒在椅中了。乖乖,这可是继多尔衮的那笔八百万之外的又一笔嫁妆,如此算来,凌啸竟是一顿鞭子换来了一千六百万两的白银,已经可以抵上江南一年的财赋了,加上两年所得的三百万,苏瑾上贡的三百万,眼前的凌啸骇然竟是坐有两千二百万两白银,扎扎实实的一个全国首富!
瑾虹却不以为傲,温婉如娴静闺秀,斟了一杯清茶,蹲身呈到凌啸的面前,对还在傻乎乎的他说道,“爷,妾身感念四公主的恩情,可怜她孔家绝门绝户,妾身想待日后,把我和爷的第一个儿子,送给孔家为子嗣,继不继承平南王的爵位不重要,关键是瑾虹做人讲究有恩必报!希望爷能允许,好吗?爷?爷?”
凌啸却早就傻了,连瑾虹说了些什么,她都没有听清楚,在那里痴呆半晌,愣愣地环视左右一番,站起身来,高声奸笑。
“嘎嘎,当年老子没发达的时候,好羡慕别人,租房租成房东,打工打成股东!现在一看,她们算个屁啊!老子才是最牛逼的,娶老婆娶成富可敌国!”
凌啸被太后赦免的消息很快传遍了京师官场,已革湖广总督吴椣的心,也不由得放了下来,他自己是黛宁的门下,孙女烟罗又是豪成待娶的妻子,正牌子凌啸的大嫂,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吴椣怎会不明白?
凌啸固然是位高权重,但也是人缘不好的孤臣毒药,要是不能扎扎实实地踏上这条大船,倒还不如全无关系更好,要不然有一天船沉了,吴家可就得满门都受到牵累!
想到十月初六就是豪成大婚之日,吴椣连忙叫过自己的两国孙子吴友廷和吴友恭,叫了轿子向公主府火速赶来,期望能将这两国二十多岁的孙子,介绍给凌啸,切切实实地跟他去干番功业,那样的话,日后就算受了牵累,也受得名正言顺,也受得实至名归。可他们却没有机会见到凌啸,就连豪成也在府中禁地——一二月河畔——参与会商呢。今天的主题是讨论粤海社的何去何从。
苏瑾推进屈才进来的时候,许是同残相怜,许是惺惺相惜,邬思道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他虽是圣人门徒,但涉猎之广使得他的眼光与众不同,一下子就看出了那辆轮车的创新,要不是怕屈才不喜欢当世鲁班的称呼,他真想“公输班”再世地褒奖一番!
没别的,他也是腿脚不便的瘸子,看到这灵动自如的轮车,平生起一次贪念不犯法!
屈才却把自己放得很低,对豪成和凌啸一律称爷,对邬思道爷恭恭敬敬地呼一声先生,十分明确地表明了要做凌啸门人的意愿。瑾虹含笑看着苏瑾一一向爷们行完礼,格格笑道,“呵呵,苏瑾,没想到还是没有逃出我的手掌心吧,转来转去。如今还是转到了我的门下。不知道你有没有话要对我讲呢?”
众人都知道瑾虹这是在奚落苏瑾,可能明白瑾虹为何这么不近人情的,却只有邬思道和凌啸,开玩笑,瑾虹以后将担当起为凌啸掌管商业的大任,不彻底折服苏瑾,指挥起来岂不是很不顺溜!苏瑾甜甜一笑,顺势就跪倒在瑾虹膝下。叫道,“主母,苏瑾本就和您前生有缘。名字中就都有个瑾字,这不,我可是更近一层,脱离了王爷们的束缚,专一拜入爷和主母门下呢。以后,苏瑾但有做得不满意的,还请主母多多指点和调教。”
见名分已定,凌啸把手一摆。“粤海船队的两百艘武装商船今后将怎么搞,我想听听大家地想法,屈才苏瑾,你们两个先说说!”屈才用唯一能动地手按胸道。“爷。我想脱离粤海船队,久闻爷还兼着三民训导使的钦差,屈才想替爷取往江宁,为浙闽攫取全国的各类市井人才,望爷允许。”
凌啸大为惊讶,“你不是立志以商兴国的吗?取了江宁,怎么可以实现你的抱负?”
众人也是不解,难道他想避免凌啸顾忌粤海船队的控制权?
屈才眼中光彩横流,如同一个正常人坐于椅中般自然,“爷,以商兴国固然是屈才的理想,可那是处在我们粤海社层面上的理想,如今爷镇抚浙闽两省,贵为称爷驸马,手握东海水陆兵权,身兼终身香胰钦差和三民训导使,赫然就是军政工商学集一身,加上您鬼神难名地远见卓识,比起小小以商兴国,爷的作为将前无古人!若爷是要挑选科举士子类,屈才无语,但观爷偏偏要搞贱民堕民丐民的训导,屈才不才,出于白身,愿意毛遂自荐,一力肩挑爷地这一差使!”
“好!果然是看得清明,想得深远!”邬思道拍腿较好,却是一副垂涎模样看着他,笑道,“但话先说在牵头,你屈才若是不给我也造一辆这轮车,我邬静仁可是不以的!”
理想很是兴奋,笑呵呵地起身走动,他娘的,不枉自己费尽心机抢了他们夫妇!
这屈才果然有才,呵呵,三民训导使衙门如今已经建衙完成,凌啸本待调曾光去担任日常帮办,五年曾氏兄弟都年纪太轻,怕他们镇不住,也怕他们阅历眼光不够,浪费了左雨以命换来的之一成果。如今,屈才眼光见识既够,平日里混迹于三教九流中,更是能为自己挑选出好的人才,确是不二的上佳人选,何况屈才脱离粤海船队,也符合自己的控制意愿!
瑾虹笑道,“相公,既然屈才去了江宁,可他身子不便,是否再派一贱籍出身的将领,一来去帮衬屈才,一来也可以领些戈什哈保护衙门,要知道,于成龙可是即将调任两江总督,我们没有自己地兵在那里,很多事都撕裂不开的。”
凌啸听出了画外音,笑道,“那,就命姜隐兼任副帮办,反正他帮长公主打理纺织机厂,就在江宁城中嘛,另外,派千总刘安带领这次赶来的五百保安,也去江宁担任副帮办,如此一来,有兵有将的,于成龙也奈我无何!只是……苏瑾……”
苏瑾见屈才主动请缨去了江宁,却早就痴了,泪水刷地一下就流出来。屈才以自己是个残废人,不欲误了她地青春,多年以各种理由拒绝婚事,她又怎么会看不出来,今日竟是要离自己而去,她心中更是敬佩有加,绝对相信这夫婿地选择,当即呜咽道,“爷,苏瑾将全力经营粤海船队,做爷在暗中的海上力量,随时听候爷地调遣指派,无论是太平洋船队,还是十八行船队,都不会及得上粤海船队,因为,它就是一支凌家船队,随时准备为爷和先生们的理想献身!”
“你们夫妻……?”听了这么久,至此,豪成悚然动容,望望苏瑾,又望望屈才,颇觉他们劳燕分飞好可怜。屈才也是性情中人,见苏瑾哭泣,也长叹一声潸然泪下,“爷,屈才是个瘫子,胸部以下全无知觉,实在不愿意耽误苏瑾一生,请爷将她放在心中,若有一圆满归宿,屈才永志不忘,不仅此生尽忠,来生也定当衔草结环!”
“噗~!噗~!”瑾虹喷茶喷得很快,她固然是明白屈才只是请理想做媒,也知道理想钦定不可再娶妾,但身为五朵金花的老幺,她怎么敢保证凌啸不会收了苏瑾?更何况苏瑾是他门下,做过小依一样的通房丫环,就十分合情合理了。
瑾虹当即用锦帕擦拭了小嘴,笑吟吟地望向豪成,豪成一下子脸都绿了。他是马上结婚的人,更是有了小雅和曾家女儿做妾,早被理想帮他包办搞怕了,一看这新弟妹也有为他包办的意思,连忙摇头。
凌啸却是笑了,看看又悲又羞的苏瑾,却是一点也不担心,亢声道,“屈才,你就等着把下辈子也奉献给爷吧!呵呵,我勤王军既是准备加编水师,自然少不了学习航海和贸易,一到福建之后,我马上下到军令,上至副将下至千总,一律给我轮流去粤海船队走一番!嘿嘿,我就不信了,两万大军上千将佐,苏瑾就没有一个看得上眼的!”
邬思道和屈才大吃一惊,异口同声道,“难道爷你不指婚,竟是由着苏瑾自己挑选?!”
凌啸呵呵一笑,“GiveMeLiberty,OrGiveMeDeath!这不自由毋宁死,就从苏瑾的婚姻开始吧,须知道,地不好一年,人不好一世,这等人生大事,当然要苏瑾自己满意了!慢慢挑吧。咦?邬先生,你的样子似乎……”
正玩笑间,忽见胡骏进来,递上密旨匣,众人连忙要回避,理想却是已经打开,一看之下抱头哀叹一声,“倒霉!胡骏,你马上给我去各衙门,把前些天谣言传播者的记录拿来!一个个死命查查他们和皇子们的隶属关系,**,害得老子不能喝哥哥的喜酒,也不能办娃娃们的满月,靠,找出来,老子整晕他!”
邬思道在凌啸的许可下看了看这份密旨,却原来只有简单的一句话,“小纳兰,既是阿哥们呆在京师传流言,九月二十八是个不错的启程日子,带他们去福建溜溜,有屁就朝大海放吧!”
豪成也是牙齿咬得嘎嘣响,弟弟不能参加自己成人大事,侄子们满月也只能由自己和容若操劳了,当即对那个传谣言的恨之不已,起身怒道,“我带人去查,啸弟替我狠狠整他!”
多亏了四阿哥的那些建议,豪成和胡骏在三衙门忙活了一夜一天就马上有了结果。凌啸第二天下午拿到这结果,在南书房嘿然冷笑,要是胤礽不是已经回府了,他恨不得当场给他几十戒尺!
本想明日再找废太子算账的,已经出了东华门的凌啸还是觉得心有不甘,一转马头,对亲卫吼道,“给爷封了胤礽府的前后左右,人畜不得进出!”将军有令,亲卫们立刻怒骂席卷而去,上百人顷刻间就封了德盛胡同的进出口,已是把胤礽府守了个水泄不通,动作利落的凌啸都觉得满意。
看着惊惶失措的侍卫和下人们,凌啸嘎嘎阴笑,他已经是第二次光顾了,第一次是来抄家,而这一次,是来找茬!这个贝勒府原是三阿哥的,后来赏给了老二,建制恢弘得煌煌堂堂,据说曾经还考虑到风水问题,连匾额上都挂着避邪镜子和太岁符!
不过,显然是那个风水师水平太次,入住者的确没有犯太岁,可惜没有挂上太师符,就难免老是犯太师!
石柚忠是在得到消息就赶进内堂去禀报的,登时就把胤礽的魂都吓飞了,颤声问道,“有圣旨吗?”
胤礽考虑的很对。凌啸亲卫兵封贝勒府,这是多大的事情!凌啸既然敢于这么做,要么是他手上有圣旨,这一种固然可怕,可皇上不会往死里面去整自己这嫡亲儿子的,要不然早就杀了自己十几遍。但要是凌啸没有圣旨,就更加可怕了,不是凌啸谋反杀阿哥,就是凌啸抓住了自己的把柄,而去恨恼火自己,亲自上门来找场子。
即使躲过了这一次,也躲不过一生一世啊,想到这里,胤礽对惊愕万分的石氏苦笑一声,“福晋,多半是老四的那个主意,我们要门下造谣的事情败露了,唉,早知道一样没怀上,何必这样折腾,不知道这一次我将会再失去什么。”
形势紧急之下,石氏强压马上可见到心上人的惊喜,拧眉略一思索,决断迅速,“爷装病装晕吧!等一下就算是刀子刺痛你的胳膊,也不许动弹,否则,你出去会被凌啸大辱,装病失败更是火上浇油!柚忠,赶快去前院叫来大夫,交代好了。我去会会这太子太师!”交代完毕,石氏紧咬着嘴唇向前庭行来,耳中却全是那一句只在乎曾经拥有。
凌啸在堂上看着壁上书法字画,心中却是恼怒万分,家人长久天南地北,他本来就歉疚万分,如今刚有机会赖在京城多陪陪她们,可惜哥哥的重要日子,孩子们的降临盛事全都泡汤了,不怪始作俑者胤礽怪谁?!有气不出非好汉。凌啸嘿嘿冷笑,袖中那柄黄绫丝把戒尺已经拽得冒了汗出来,嘿嘿。只等胤礽出来。狠狠打他个蒙头蒙脸就闪人,保管这家伙惊怒交加又莫名恐惧,弄不好几天都睡不着觉。
忽听得堂后甬道脚步声响,凌啸满腔怒气立刻化成冲天胆量,那堂户一开,凌啸就是一下子抡过去,却听啊哟一声女子惊叫。显然是大错了人!挨了凌啸一下子的,是二福晋石氏,比胤礽矮上半个头地她,开门就见黑影带着风声一闪,连忙往后一躲,以至于凌啸照胤礽头上打来的那一下,扎扎实实地落在了石氏的胸上,当即痛得这废太子妃抚胸呼痛。
看清来人是石氏,凌啸大吃一惊,手忙脚乱地待要上前赔礼抚慰。却见是胸部要害,也就唯有干笑一声。向来讲究先声夺人地他,马上沉下脸来,怒道。“胤礽呢?叫他赶快出来,今儿个好不了,躲爷躲不过地,出来!”
石氏心中凄苦身上痛楚,一面抚揉着胸部挨打之处,一面幽怨地望着凌啸,怯生生道,“师傅,二阿哥他许是军营操练受累过度,回来就昏昏迷迷的,好似中了秋老虎一样,大夫们正在诊治,我见师傅前来,故赶来请罪,不知道胤礽他犯了什么错,让师傅这般生气?”
凌啸懒得和这妇人讲,一指随石氏来的仆人,“带路!”
胤礽确实装得很像,死狗般昏昏睡着,又有大夫在一旁以脉案为证,这倒让凌啸不得不“信”了,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闷吼一声掉头就走。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凌啸要是惦记自己就天从人愿,可惜偏偏是惦记胤礽。他今天要是憋了火,来日不定是怎样的狂风暴雨,以胤礽即将随他南下的身份,还不被他整得稀里糊涂的?
石氏见他真地很怒,连忙追去请他后堂说话,等到凌啸刷地一下扔出造谣事的调查结果,石氏很快就明白过来,凌啸是按照承诺既往不咎了,可不知道这事哪里牵涉倒了凌啸的怒火,这位爷是来携私泄愤的。
摆摆手令从人全部下去,石氏万福一礼,哀声道,“我的好妹夫,二阿哥素来没什么场子弯弯,这事情确实是奴才们的误传,这样吧,你要打就打我好了,来,舅嫂子让你出气,好不好!”
凌啸还没有下流到打女人的份上,尤其是这个很无辜的女人,哪里肯打,正要逊谢告辞,不料石氏竟然抓起他拿黄绫戒尺的手,在自己身上扑打起来,每一下还颇似用力,而打的部位,更是让凌啸大为脸红。
一把挣脱开来,凌啸怒道,“逼我打你也是得罪我!”
“呜呜!”身上一下子软倒,斜伏在地上哭诉,“我倾慕你,我倾慕师傅,你打我吧,我地心里好难过,我有罪,可我老把不在乎天长地久放在心上,只求能让我曾经拥有一次,就是死也是心甘。呜呜。”
凌啸的心猛地一缩,什么时候自己这么招女人爱?这真是飞来艳福,更是飞来横祸!石氏他并不恨,甚至是同情,一咬牙举起戒尺,照她翘起地臀部上狠狠连抽十几下,直到石氏真心感觉到身比心痛的时候,凌啸这才起身罢手,冷冷道,“我恨可怜你不能自拔,所以帮你拔出来!我也并不是什么好男人,龌龊处比胤礽更甚,说老实话,我要是你,舅劝胤礽去遵化守陵,起码可以夫妻白首!”
石氏大惊失色,摸着痛处颤声问道,“你是说我们二阿哥没有机会……”
凌啸一摆大袖冷笑一声,这女人地心中,就算对自己有些爱慕,也不过是权欲大树旁的一株小草罢了,或许爱慕的那株小草也是权欲之水浇灌起来的!她再无任何对石氏的歉疚,哪里敢出刚才那种真心之话,“皇阿玛为众阿哥夺嫡所忧伤烦恼,为人子者,放弃而不争也是孝心的一种。告辞!”
“师傅!我真的爱……哎呀……”石氏刚要再次诉说,却见凌啸暴怒地回身在她屁股上猛地抽了七八下,方才扬长而去,“逼我听爱字也是得罪我!”
——
就这样,阖府上下都觉得遗憾的时候,面对满屋子的亲人,凌啸甚是果决,果决到近乎无情的地步,竟让两个还在坐月子中的妻子全力挑起家务,“芩儿、雅如和瑾虹随我南下,欣馨小依留府上照料好自己和孩子们,等三个月吼我将派船来接你们!”
数天涯,依然骨肉,几家能够?
凌啸在心头反复咀嚼顾贞观这曲金缕曲词,他明白,三个月来接她们母子,不过是一句安慰的话罢了。自己此一去,就是中国人扑向广阔海疆的征途开始,何日能还,能否生还都只是一个未知数,可自从忝居高位的哪一刻他就明白,这是自己九死不可悔的使命!
照单全收了吴家还无功名的小伙子,点齐自己的幕僚属将,带上自己的三个妻子和苏瑾,怀揣了两千多万两的巨款,在勤王军和各阿哥府侍卫的护送之下,在欣馨小依的泪眼相送中,在四个孩子的酣酣沉睡里,凌啸和九个阿哥终于踏上了征程。
这近两万人的起拔,充满了既慷且慨的别样激昂。沉浸在建功立业憧憬中的阿哥们,竟是大张旗鼓地把上百万响的鞭炮放得沿途侧目,前来通州送行的文武百官纷纷祝贺她们的主子马到功成,腾库雅布甚至拐弯抹角地给瑾虹送来十对小猎鹰,好一派己求众期的赳赳场面!
“默问人生壮士胆,吾生何日能非凡!”
再次坐上海船,眺望深邃幽蓝的大海,凌啸根本不理会吐得稀巴烂的阿哥爷们,轻轻拍抚妻子们的后背,念叨着容若临别赠行的这一句,回想自己如今的一些布局,也不禁壮思激扬。
现在,横亘在凌啸心中的首要难题,就是收复台湾,这个中华民族的睾丸,后世被老美所捏着,今天确是被不明何方的西航的海路都备受威胁!等候太仓和长乐造船出来,两年,已经太慢了,须知道,任何一个还想活出人样的男人,是决不能把卵子给别人捏着的,一分钟都不可以,何况是两年?!
凌啸为吐得最厉害的瑾虹拍拍背,又给兰芩和小依剥了一个柚子,也分给了苏瑾一片,笑道,“苏瑾,海船一到福州,你即刻改走陆路,由胡骏带领亲卫护送你南下广州,调集所有的武装商船向厦门与福州集结,这一次,爷要和洋夷们来一次铺天盖地的大海战!”
他就是不信这个邪,三大水师加上两只武装商船队,大小舰船上千艘,还搞不定南洋来的那几百艘敌舰!管他妈是海军还是海盗,先收回台湾这个基地再说,免得敌人可以就近补给,这样的话,那些家伙们就需要从吕宋补给,起码洋夷船的袭扰从数量和战斗力上会大打折扣。
当日,一直萦绕凌啸心头的是这样一个问题,现在的远东,是荷兰、葡萄牙、西班牙、英国、法国相互竞争的格局,究竟是什么样的利益,吸引得她们抛弃成见一起前来,竟然还组成诺大舰队?难道不怕我们诺大的中国发怒吗?!
等凌啸率众到达福州的时候,他忽地有些明白了,港口里那飘着五国旗帜的三桅战列舰,显然是来宣战或者谈判的!
“想谈?虽然我很会谈判,但不想谈的时候,逼我谈也是得罪我!”
邬思道平生第一次出海,可一路行来,吐着吐着也就渐渐习惯了,本想很快就上岸领略闽地风光,忽见船队渐次奉命列次前行,竟是从苍霞码头前依次缓缓驶过,和大清水师主力旗舰块头相仿但形制殊异的洋夷战列舰,出现在随后船只的视野中。
“将军有令!勤王军上下人等,需仔细观察洋夷战列舰,而后回军营,探讨与大清水师战力优劣!”蒙冲斗船如江中灵鲫,将凌啸的这一命令传遍全军,使得本来只是看稀奇的将士们,不觉开始观察起这艘外国战舰来。三层甲板,三桅横帆,黑嚑賐的六十多门单侧舷炮,还有甲板上荷枪戒备的洋人,顿时就成了勤王军士兵们的关注焦点。
被凌啸指派专职保护邬思道的亲卫小队长沈珂,递来千里望,“先生,用这个看,您会看得更清楚。”出身江南士林的邬思道,作为明窗净几力的读书人,五一是最受震撼的,洋人他见过,水师他也见过,但这样密集火力的战列舰,他没有看见过。
邬思道不是将军,他喜欢研究的不是火炮战舰,是人!
尤其是那多达五六百之众的洋夷士兵,那种眼神,更是邬思道所没有看见过的!知书达理有教养?完全不是那回事!蒙昧无知的兵卒?似乎不能完全达意!天涯海角亡命徒?也不能尽数确切!但邬思道却看出一点来,那就是这些眼光中强烈的欲望和无畏的疯狂,这是他迄今为止未曾见过的目光!
直到大军在三宝寺码头下船上岸,邬思道还是不能准确描述出那种洋人的眼神,以至于他郁闷得久久不语,即使到了西禅寺,平素对古刹宝寺别有情钟的他,斗没有兴趣去游冶,不等安歇好,就执意要寻找凌啸。尽管他知道,凌啸一定很忙。
邬思道进来的时候,凌啸正在令人安排妻子们去后园居住,他是想忙,却忙不起来。驻守西禅寺的贾纵向他禀报。金虎和吴英还在厦门清剿知无堂残余,施世骠正带着三大水师在海上布防,而顾贞观戴名世刚刚被请到城中,与宫梦仁一起同洋夷谈判去了。
“呵呵,先生,你竟然研究起洋人的眼神来了?好,我告诉你我的感觉,比起我们五千年泱泱中华。洋人天生缺一样信条,她们只有利没有义!孝为义之先,我中华讲究父母在不远游,可你想,洋夷敢于漂流万里,难道她们都是孤儿?石头蹦出来地,可见是熙熙攘攘为利而往罢了!”凌啸本准备马上赶到城中去的,笑呵呵地看着邬思道。心中忽觉这先生堪称上下求索之人,当然不会掩藏自己的所有见识。“当日,要想和茫茫大海上航行,还要对付各种危险,就要有莫大的勇!哦。不对。她们也有义。但义是为利当遮羞布的!这就带出了一点,她们还有智!诚所谓利为求。勇为轻,智为术,三者合一,虎狼之兵也!”
“此言甚合!”邬思道豁然开朗,讶然呈妙,忽地一股忧思涌上心头,“二公子,那我们怎么战胜这种虎狼之兵?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啊!”
凌啸一摆手,已是出了堂口,“先生,没别地办法,唯有矫枉过正,我们要更禽兽!”
——
皇子们却没有被安顿,凌啸让传令兵叫他们一起出发,这些人最好还是扔在城中,由宫梦仁等一群官僚去安排。今时不同往日,此刻的凌啸已是爷的身份,权握浙闽封疆,官拜太子太师,在亲卫的簇拥下,凌啸还没有到达福州城南门,就遇见了臬司卫既齐领衔的接官队伍。不理会那些阿谀和奉承,凌啸一把扯过卫既齐,追问五国洋夷谈判之事。
卫既齐恭敬至极,讶然道,“爷,他们不是来谈判的!据通译们讲,好像是台湾的反贼们同意,给五国以全境自由港口待遇,他们只接受来自五国的额定捐款作为伪庭开支。五国觉得不保险,这才来和我们交涉,希望能够调停战事,兵和我们签订什么通商条约。”
凌啸气得全身发抖,又惊又怒,火冒三丈,恨不得把日月盟全部宰杀干净!
全境自由港是什么概念,进出自如,不能收税,宝岛地关防权益已被他们卖了大半!而接受捐款充当政府开支,更是直接成为了洋人们的傀儡,怎敢指望这种政府为百姓守住矿产资源和为民谋利?仅此两条,日月盟已是把台湾拱手让给五国,沦为共管殖民地!
怪不得这些纷战不停的国家,放弃了成见和宿怨,原来是缘于日月盟的台独卖国条约。要知道此刻的欧洲列强,西班牙和葡萄牙已经没落,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英国在半个多世纪的疯狂海盗和扩建海军中,已经开始工业革命,又三战三胜荷兰这个商业帝国,加上荷兰执政威廉三世当上了英荷的联合国王,更加把海上霸权向英国移交。而法国爷正在路易十四的带领下,全方位崛起。现在竟是联袂而来,凌啸怎么会不把他们当成是八国联军地萌芽版?!
“谁在谈?怎么谈?呔?!”凌啸带着金石之音的咆哮,在接官厅外回响,不仅吓得福建诸位官员股栗,就是几位阿哥们爷觉得惊惧,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凌啸这么暴怒过。爷难怪凌啸暴怒,因为,来自未来的凌啸一眼就看出来了,贼子觊觎之心不在台湾一地,而是整个中国!只要他们调停成功,台湾沦为自由港殖民地之后,即使不能签订通商条约,五国爷可以沉重打击中国经济。全国海岸绵长,那进出走私起来规模之盛,又岂是些许水师可以稽查的,到时候,不经关口进入沿海的还过产品将铺天盖地,已经开始工业革命的西方产品!
见凌啸发怒,卫既齐战战兢兢道。“回爷地话,宫抚和顾先生商量之后,欣闻爷将回来福建,之前一直是用地拖字诀,不过洋夷们说明日就要回去。所以顾先生他们决定由黛宁长公主主谈,菁菁小姐和罗刹皇后辅谈,先摸一下洋夷地底。”
众人大吃一惊,泱泱中华,竟然要三个女人去摸底?凌啸却很是新奇,顾贞观既然敢于同意这一条,定有他的考虑。想到这里,一面踩蹬上马,一边令道,“马上传令三大水师提督,明日到西禅寺参见。另外,传令十八行船队,严密戒备那艘战列舰,随时准备战斗!”
调停接洽的会场设在浙闽总督府。众多地戈什哈和兵丁早就把这里围得水泄不通,仅此一条,凌啸就不得不佩服洋人们的胆量。顾贞观和宫梦仁早就得到消息,在石狮子前等候凌啸,连忙上来见礼,窥见凌啸的面色不好。宫梦仁畏惧得不敢说话。顾贞观却知道凌啸心中有愤。笑道,“军门要灭这些洋人。关门打狗还用费吹灰之力?呵呵,先看看洋夷究竟想干什么,也是知己知彼的必要啊。你不妨先在后堂甬道听一听公主她们的论战,嘿嘿那才叫让须眉汗颜呢!”
凌啸承认自己刚才有些愤青了,可说足不出国门地黛宁让须眉汗颜,他就有些不信了。一边绕过大堂,一边指着堂上的那些洋夷军官问道,“来谈的都是谁?”
宫梦仁赶紧回答道,“爷,磋商开始才不到半个时辰呢,英格兰和荷兰的代表,说石他们东印度公司的道格拉斯和德尔兰。法兰西的是孟加拉总督府的梭思卢,思板鸭派的是吕宋总督府地卡洛斯,葡萄鸭的是叫马士加路,都骚笑。”
凌啸嗖地听(停)了脚步,看看一本正经的巡抚,愣道,“什么骚笑?”
“他们的官职啊,都是骚笑!”宫梦仁更加郑重,却把凌啸的肚子都给笑疼了,也许是现在通译的水平,也许是大家都有方言口音,少校竟然成了骚笑!
可是当凌啸来到后堂的时候,从帘子缝隙力看过去,这些洋鬼子的确个个在或闷或明地发骚,笑得要多谄媚就多谄媚!
这哪里像是一股谈判现场,分明就是一股茶道交流会!
黛宁居中而坐,优雅地端着茶杯吹着茶叶沫子,几乎每一个动作都能引来洋人代表地惊叹,没完没了地惊叹她身上的丝织凤袍,爷没完没了地称赞着这茶叶的味道。而最让洋鬼子们目不暇接的,是黛宁宛如变花样的沏茶技巧。丝绸和茶叶,是自古一来就名扬欧洲的奢侈品,煌煌艳丽地绫罗绸缎,穿在皇家金枝地黛宁身上,才尽显那种东方文明地含蓄神韵,而铁观音、大红袍等极品名茶,在净泉清火中以紫砂壶泡来,更让这些自认见过世面的谈判代表们知道,茶叶原来是这样喝地!
凌啸看得眼睛发光,忽地想起了历史上著名的法国女人冒充康熙公主的故事来,连路易十四这个法国国王,都被骗得要召开皇家舞会去迎接假公主,现在的黛宁可是扎扎实实的大清公主啊,**,现在的东方魅力热可见一般,搞好了,老子说不定可以鼓捣出一股中国梦出来!
正感叹间,忽见黛宁一拍手掌,就听见左厢堂一声门响,叶卡捷琳娜身着欧洲皇家礼服,在三个丫环的提曳后裙下,婀娜而出,在堂中央右腿一缩而盈盈一礼。
“先生们,我,俄罗斯沙皇皇后叶卡捷琳娜,身为战败国人质,有幸代表大清驸马凌啸殿下,欢迎你们来到强大的中国!”
五国代表齐齐大惊。
难道这就是彼得沙皇帝遗孀,现任女沙皇索非亚的弟妹?!人质?!
俄罗斯和中国打了一仗,半年前的这场战争,整个欧洲王室都有耳闻,可具体战事结果怎么样,由于索非亚的刻意隐瞒,本土的王室也只是捕风捉影知晓一些,这些五国的外派军官们就更加不得而知了。俄罗斯虽是不强,可一直都是压在欧洲各国头上的一头大熊,但凡每一个欧洲霸主,都想要给它一个教训看看,可两百年却没有人能够真正欺负到俄罗斯,如今听说北方双头大鹰大败而归,连皇后都被人俘虏当人质了,难免让他们大觉不可思议,从而瞠目结舌了。
无论俄罗斯沙皇怎么样孤诩自家是罗马皇帝后裔,可多年的王室通婚下来,无人敢对沙皇皇族无礼,这些代表也不例外,一个个在狐疑一刻之后,听到叶卡捷琳娜熟练的法语英语之后,连忙起身单腿参见礼,满堂都是皇后陛下的叫声。
“如果各位不介意,请称呼我的中国名字,叶琳娜。”不知道是她受了东方礼法的影响,还是很讨厌这些下级军官的形象,艳光四射的叶卡捷琳娜,矜持地拒绝了吻手礼节,“如果诸位决定和清朝谈判,那么,我受黛宁公主之命担任通译,首先声明,不懂得法语者免开尊口!”
出了法国的梭思卢大感自豪,在那里笑得喜不自禁之外,其他人全都傻眼了,虽然他们懂些法语,可母语不畅,真是让人郁闷和羞愧的。凌啸忽地大受启发,法语是欧洲王室议会的高等语言,想不到叶卡捷琳娜这堂堂皇皇的声明,竟是让这些低等的骚笑们自惭形秽。已是在心理上低人一等的感觉,想深点,还有调拨分化的伏笔,果然不愧是彼得大帝的信宠之妻!
不料,黛宁却发了话,黛眉一憷对叶卡捷琳娜耳语一番,就听到这个沙皇皇后接着宣布道,“高贵的清朝公主有令,这一次就算了,下一次,没有自带华语翻译地,就是不知道尊重人的野蛮猴子!来,都不要来!”
梭思卢小声像被剪断一样嘎然而止(戛然而止),五人一起大讶,军人的凶性待要勃发。可面对雍荣华贵又艳容惊人的两个贵族女子,谁好意思?又有谁敢?想想各家殖民地上都不缺乏华人的存在,几人无言地点点头,眼睛却是一起看向左厢堂的门口。
左厢堂门也是呀地一响,十来个高大魁梧的踩着代表们看不懂的步子。自其中出来列成左右两队完毕,方才在众目期待之下,又是步出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孩。代表们初望之下是吃惊,再望之下就大为钦叹。
比起叶卡捷琳娜地皇后气质西方颜。比起黛宁公主的毓华堂皇东方容,眼前这个女孩无疑是东西合璧的奇葩,西方的奔放与东方的矜持,在她的容颜上相得益彰,竟是怎么看怎么顺眼和迷人地混血儿!当然,她身上紧俏的小月袍和腰间别着的手铳,细说起来。也算是东西合璧吧。
“我是蒋菁菁,也是十八行的少东家,代表清朝驸马凌啸殿下,现在和你们各方进行磋商,你们先说来意,我们记录下来之后转呈驸马!”菁菁显然是把这事情当成生意在谈,见五人还在愣怔,竟是抛出了一句让凌啸大为吐血的话,但迅即凌啸就开始欣赏起她很会谈判了,“买卖不在仁义在。仁义不在交情在……说吧,有什么想法你都可以说出来,做生意干买卖,还有个狮子大张口,也有个拦腰一扁担地,总不至于你们说得太过分,我就给你几耳光啊!”
梭思卢看一眼道格拉斯和德尔兰,心知此时须得他们两国当头,西班牙和葡萄牙当走卒,自己法国在远东势力还弱,只能当白脸,当即微笑道,“首先,我们代表五国君主和政府向贵国伟大的康熙皇帝表示敬意和祝福。同时,本着对和平的友好意愿,我们前来向贵国提出,五国一起调解贵国和台湾国的战争关系,早日结束两国交战状态,贵国息兵止戈,既是符合无辜平民的愿望,也是维护我们五国在台湾的利益,有利于各国之间长久建立的友好邦交。第三,我们希望和贵国签订开埠通商的友好条约,和澳门一样,请贵国在沿海地区,给我们再增加如澳门一样的暂靠港。”
后堂的凌啸牙齿咬得嘎嘣直响,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会成为历史的决策者之一,也没有想到,面临洋人信口雌黄的时候,自己竟然也比愤青还愤,正要发飙之时,忽听堂上已经唇枪舌战起来。
菁菁忽地一拍桌子,竖眉冷冷道,“我大清朝的台湾府,怎么忽然一下子成了台湾国?谁允许乱贼立国了,是我们的皇帝,还是你们吗?!”
黛宁呡一口香茗,接口就道,“就凭你们这些无理的要求,本公主可以实话对你们说,今天的话连转呈驸马殿下的必要都没有,诸位还是回去请示你们的国王之后再来吧!”
叶卡捷琳娜更是直接,站起身来,嘲笑地望着他们,“先回去把无敌舰队调来再说吧,喝喝,如果它还在的话,哦,我忘记了,它被打沉了!再不就把海上马车全部开来,哦,我又忘了,马缰已经不在马夫手里了,好像连老家都被水淹掉了!唉,好希望看看,有没有贞德这样的女英雄,和清朝的巾帼一决高低,哦,我地历史不太好,贞德还活着吗?”
三个女子接踵的言辞,让五人大为诧异,速度太快以至于他们还来不及反应,除了听到了菁菁的愤怒,黛宁的拒绝之外,真正听到耳中残留的,就是叶卡捷琳娜对他们的挑拨,想起一两百年间的英西、英荷、英法、荷法、西荷大战,人人都觉得叶卡捷琳娜是在他们心中埋刺,不然怎么会心有刺痛?
英国的道格拉斯铁青着脸,满是怒火地盯着叶卡捷琳娜。心中明白她是在为战败的俄罗斯要面子,忍了又忍同伴悻悻的目光,正色道,“我们想要听到一些有建设性地回复!”
菁菁笑了起来,一摇头,“不可能!我们的权限就是听听你们有什么话要讲,回去等候我们的择期答复。”
道格拉斯站起身来,面色涨红地大声道,“难道我们在这里等了三天。又喝了半个时辰的茶,连个作主的忍都不能见到?既然那么的权限不够,那我们希望你们叫出权限够的人,这该是合理要求吧!”
另外四人一听,大呼糟糕,这傲慢的道格拉斯被激怒了。口不择言。果然,三个女子一起看看激动万分的他,黛宁笑道,“你还知道先前地不合理要求啊,看来你还知道廉耻,还有救!”
菁菁却是一耸肩,一摊手,牙齿中挤出三个字,“回去等!”
道格拉斯气得胡须在抖动。刚要抗议,却见叶卡捷琳娜将手指在红唇上一竖,“嘘~!注意绅士风度!既然公主说你还有救,本皇后就告诉你吧,就你那身份级别,丢到地中海去,连个三寸高的浪花都翻不起来。还想见清朝驸马?”
沙皇皇后和你论身份级别,欧洲来的道格拉斯也只得老老实实听着,他无法和叶卡捷琳娜嚷嚷,唯有压下怒火,访问道,“我率领了五艘大不列颠战列舰,两千苏格兰士兵,请问皇后陛下,乌纱帽不能见驸马殿下?!”
叶卡捷琳娜哈哈一笑,笑声直冲屋顶。闲适地望着自己的指甲,“驸马殿下领兵过三十万,率领舰队船只不下千艘,你能和他比?你以为我不知道,威廉国王未必会同意你们对清朝开战呢,回去拿到议会授权和宣战书后再说!送客!”
掀开堂帘,看着灰溜溜离去的五人,凌啸已是傻了,三个女人的谈判虽不是十分完美,但可圈可点之处甚多,到底是谁教她们地?正觉得自己开了眼界,忽见叶卡捷琳娜、黛宁和菁菁互相看一眼,快步拥到一起六掌合击,猛然齐齐娇呼一声,“好棒啊,我们成功了!”
黛宁嘻嘻一笑,左拥叶卡捷琳娜的纤细腰肢,右手轻轻揪住菁菁白里透红的脸蛋,笑道,“嘻嘻,本公主早就知道你小丫头有能耐,也知道叶琳娜这么能掰,哎呀,不枉本公主疼你们……”话没有说完,看到凌啸在后堂口狠狠地盯着自己,黛宁再也说不下去了,赶紧一把松开她们两个,慌道,“凌啸,你回来了,哦,没事,姑姑只是帮你照顾她们罢了,叶琳娜和菁菁说了很多洋夷的事情,姑姑是心血来潮,给她们两个找点事情做,要是你不喜欢我们这个三姝交涉团,解散好了。”
凌啸冷冷一笑,心中却是好笑。这黛宁竟趁自己不在,威势压迫她看不惯地叶卡捷琳娜,勾引男女事上还懵懂的菁菁,居然在福建搞起后宫来了,不过看她的模样,管理和激励老婆的本事,似乎比自己要强得不是一星半点,竟然还知道因势利导,利用两人对洋夷地了解,搞出了个“三姝交涉团”?!
正要讥讽几句,忽见黛宁的门人奔过来,递上一个匣子,赫然就是康熙的密旨。黛宁在堂角看完,竟是脸色苍白,这姑姑居然像小兔宝宝一样,走到凌啸的面前,把密旨给凌啸看:“黛宁,你究竟有没有对迟姗姗做过什么?给朕明白奏来!”
凌啸初时一愣,等想明白,当即仰天长啸起来,肚子都差点笑痛了,呵呵,你仗着长公主身份,在我的地头上玩女同也就罢了,还搞到你哥哥地头上去,就实在太搞笑了,近亲系列中啥时候还玩出了姑嫂?!
“帮姑姑出个主意好不好?”黛宁急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凌啸却是一摆手,正色道,“来吖,传令下去,扣留刚才那搜战列舰,胆敢反抗,格杀勿论!姑姑,你也看到了,国失领土领海,民有覆盆之苦,我身为重臣和男子汉,岂能操心这等儿女之事?哦,是女女之事!”
洋夷的战列舰名叫伊丽莎白号,在上百艘清朝舰艇的进逼之下,没有多费口舌就被扣留下来,无他,道格拉斯没有勇气面对如蚁的清兵而反抗,唯有叽里呱啦地不停叫着严正抗议被拉下了甲板,几百名炮手水手也纷纷弃枪下船。
伊丽莎白号是英国东印度公司的主力舰之一,百工堂众人走上这艘战列舰,戴梓和曾氏兄弟立刻被眼前的各种航海设施和火力装备给震撼了。拆卸、测量、清点、编号等一应工作,都在戴梓的指挥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等他们完成了火力系统的拆卸测量之后,紧接着就是奉凌啸命令而来的水师将领和长乐船厂的帮办们,做得更加彻底,直接就换了大清勤王军水师的帅旗,将这艘战列舰驶向长乐,做进一步的研究去了。
整个过程是在晚霞漫天之前完成的,顾贞观有些担心,“爷,两国交战尚且不斩来使,如今咱们这么样扣留五国代表,是不是会逼得五国没有退路,一意助战逆贼呢?再说,这战列舰造价不菲,据说要好几百万两白银,我们……”
凌啸哈哈一笑,问另一边的戴名世,“戴先生,你既然熟研前明历史,当知道红衣大炮和佛朗机炮的来历?呵呵,就是从这些洋鬼子手上得到的,今天人家把战列舰都送上门来给我们学习揣摩,我们如果还要那脸皮子,讲什么礼义廉耻,等到日后海战大败,我们会被天打雷劈的!”
戴名世虽是研究理学的,但更是研究书吏师爷之道的,反而比顾贞观更加知道变通,也哈哈一笑道,“贞观兄放心,这等事情我们其实是热情待客。反正他们要等我们的回复,哪有把客人丢在江上喝风的道理?要不咱们把这些洋夷弄到各地去观摩风景。体味我中华风光民情美食,呵呵,就是他们的战舰,我们也不能任它风吹雨淋,所以才找个优良港口好生保管,这才是待客之道,这些洋夷英国感激我们啊!”
顾贞观一下子明白过来。看看奸笑的凌啸和戴名世,不服气了,“你们这样子似乎诚意还不够,人家既然口口声声说祝福我们的皇上。干脆,派兵把他们送到江宁去,看他们有没有缘分得见天颜,当然,为了照顾他们看风景,从武夷山、天目山、雁荡山到富春江慢慢走好了,两者不误嘛!”
两人一起哄然称妙,凌啸笑着回走。“这就让他们修书一封送往台湾,另外。要想办法诱出他们五国在海上地兵力分布。呵呵,道格拉斯要是不肯写。你们就给他们讲讲十大酷刑好了。”
十大酷刑并不需要凌啸去做的,等到戴名世赶到软禁五国代表地总督府后院,已经是骇然听到恐惧的叫声此起彼伏。戴名世大吃一惊,推开守在门口的长公主侍卫,进来一看,顿时吓了一跳,钉板、油锅、火钳等刑具已经全部架好,道格拉斯等人被扒去了上衣,死死绑缚在柱子上,虽然还没有开始动手,就已经吓得五个代表魂飞魄散,在那里叽里呱啦地不住抗议。
黛宁却不在这里,指挥准备上刑的,是罗刹皇后叶卡捷琳娜,戴名世不知道她是如何说服黛宁的,但很显然,这个皇后是要动真格的了,赶紧高喝一声,“慢!”叶卡捷琳娜略显慌张,但见来的是戴名世,将头一偏,用已经有些熟练的汉语问道,“怎么,戴先生不许我给他们苦头吃吗?这可是奉了黛宁公主的命令哦!”
戴名世哪里管什么黛宁的命令,他奉的还是凌啸地命令呢!一招手叫来亲卫,“来人,马上松皇后到西禅寺,此地从今天开始,没有将军、顾先生和我的手令,任何任不许靠近,擅闯者,杀无赦!”
“你——?!”叶卡捷琳娜没有想到,这平日里从来不拘束她的先生会发这么大的火,辩解道,“怎么,我奉公主的命令,来刑讯这些任,以得到五国在海上的兵力详情,难道也不行吗?哼!连顾先生也同意把这交涉事交与我们三姝团,而去凌啸将军也没有反对,不信你就去西禅寺问问!”
戴名世把手一挥,顶了回来,“我正是奉了将军之命而来,不信你就去西禅寺问问!”
等叶卡捷琳娜等人气哼哼走后,戴名世仰脸沉思好久好久,也不理会道格拉斯等人的感激之情,对自己地长随令道,“你马上去西禅寺禀报驸马爷,罗刹皇后似乎另有所图!”这长随见戴先生面色凝重,哪敢怠慢,立刻赶到西禅寺,办完一切通报通行的手续,可一进大堂,就看到叶卡捷琳娜已经在堂上向凌啸哭诉,心中马上咯噔一下,完了,这洋女人先来告状了!
——
看着哭了地叶卡捷琳娜,凌啸站起身来,体贴地帮她擦掉泪花,笑道,“不错,命令是我下地。不过,捷琳娜,你要是真的想回到西欧,给我直说就好了,也用不着这么希望我和五国大战一场吧!难道你真的以为我大清会打败?难道你真的指望欧洲王室会救你?”
叶卡捷琳娜一下子呆住了,大眼睛里的泪珠也忘记了滚落下来,凌啸叹一口气,掏出从战列舰上搜出的一封信在她面前扬了扬,看着她惊恐的脸,闷声道,“鉴于你没有在这求救信中承诺出卖我大清的军事机密,我可以全当没有发生过!但是,捷琳娜,你难道就这么希望回到欧洲?”
“呜呜,那里诱我的家人,诱我的父母和姐妹。”叶卡捷琳娜一下子泪如雨下,思乡的愁绪使得她抽泣起来,“我好想回家,好担心他们是不是被索非亚害死了,呜呜,凌啸,我真的不想骗你的。”
戴名世的长随听不懂他们之间所说的英语,但见叶卡捷琳娜越发哭得起劲,而凌啸貌似非常同情,长随心中更加焦急。可他却就是不敢现在进去。
是的,放眼世间。最同情叶卡捷琳娜的人就是凌啸,他也一样思念远在异时空的家人,那种揪心裂肺地担忧和梦绕,也一样让他无数次泪湿枕巾,区别是,凌啸已经绝望,而叶卡捷琳娜却还有一丝希望。站在人心的角度上。凌啸也是必须原来叶卡捷琳娜地,她个人悲剧的一切的一切,都是凌啸造成的,即使是站在国家利益的立场上不得不做。但心中的歉疚总是难以挥去。再叹一口气,凌啸问道,“为什么你不向英王承诺做他们的间谍?”
叶卡捷琳娜却摇摇头,望着凌啸不肯言语,泪珠如珍珠般落下成帘。难道告诉这个中国男子,彼得地形象在自己心中已经开始模糊?难道告诉他,自己脑海里常常出现了尼勒克共车、北京城共舞的场景,还有前些日子的那次书房亲昵?
凌啸将信往烛焰上一伸。看着那黄红的火光将信纸烧成灰烬,冷冷道。“明年五月。如果索非亚不履行战争赔款条约地话,半个月之内,我会安排你坐上海船。自此以后,天高路远,我会祝福你逃过索非亚的追杀,也真心祝福你找到家人!”
叶卡捷琳娜大吃一惊,愕然道,“你不责罚背叛的叶琳娜么?你不怕你们的皇帝惩罚你放我?你,你忘记了我们曾经一起其实也很开心?你不知道这一个多月,我也思念你吗?”
回过头来,履行笑了笑,“我昨天还记得你……吹箫吹得很好,我今天只知道你想回家。捷琳娜,明年,我们皇上一定会把你嫁给别人,甚或是嫁给乞丐、残废来羞辱索非亚,我觉得你还是回家的好!”反正康熙钦定不许他再娶,履行反而别有一番轻松,轻轻摸摸她的脸庞,仔细看看她的美丽容颜,真诚地说道,“尽管我已经察觉到你今天的谈判表现有问题,但说真地,换了我是你,我不仅会挑拨五国和清朝大战,更会毫不犹豫当五国的奸细!不管你是为了我,还是你真地喜欢这片大地上地神奇文化,我很感谢你不当奸细,谢谢!”
叶卡捷琳娜却不肯让履行走开,一把抱住他的臂膀,喃喃道,“放我走了,那不就是很严重地叛国罪吗?我是人质啊,履行,你真的不怕?”凌啸苦笑一声,将她的手臂扳开,酷酷的一扬脖子拔脚就走,刚才后院大母命人叫了他几次,不知道还有什么麻烦事情呢!至于康熙会不会惩罚自己放走叶卡捷琳娜,地球人都知道,会罚,但不会重罚,最多命他打倒莫斯科罢了!
刚刚出堂往后,救感觉到一个温暖而柔软的饱满身躯将自己紧紧包围,幽香环绕中,叶卡捷琳娜贴着自己的耳垂轻轻说道,“你只要记住一件事,有一天你有了本事,帮我娶立陶宛把我家人接来,好吗?呜呜,如果他们已经被索非亚害死了,你帮我报仇,好吗?凌啸,还是让我给他们当奸细吧,当一个姓凌叶氏的奸细!”
我晕,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呢,呵呵,叶卡捷琳娜用好了,绝对是一个最好的棋子!凌啸挣开被她咬着的耳垂,酷酷道,“凌叶琳娜?不好听,怎么听都像是川岛芳子,还是叫凌琳娜,有些零零发的味道!”
正调笑间,猛听甬道那头大母在冷哼,“哼!长公主都已经火烧眉毛了,你还在这里卿卿我我?是不是这个女人比你姑姑还重要?!”凌啸大为尴尬,尽管她冤屈得很,对五国舰队埋奸细,当然要比插手黛宁玩女同的事情重要!可黛宁连自己大母都搬出来了,不去帮帮她,也实在说不过去了。
看到仍然六神无主的黛宁,凌啸忍住笑,对这个T说道,“姑姑,想我帮你,你救得把当时怎么样人家迟姗姗的详情一五一十地告诉我,细细,我要知道每一个细节!”
黛宁是在自己房中见凌啸的,甚至还准备了一桌好酒菜,来哄凌啸帮她出主意。
看到凌啸这样问他,黛宁真想一个耳光印过去,忍了半天,见大母很知趣地把丫环和名妓们带了出去,黛宁这才咬着牙,瞪着凌啸道,“姑姑没有怎么样的,姑姑还不是为了帮你去搜寻名妓,才在扬州碰到她的?你不帮姑姑度过这次难关,也太说不过去了吧!”
凌啸嘎嘎一笑,看看桌上的晚餐,自顾自地夹了一筷子菜吃了,“是,我是叫你去找名妓,也默许你去嫖名妓,但我没叫你去找迟姗姗啊!”
黛宁一下子站起身来,怒道,“你以为才情名妓就那么好找?不是通过迟姗姗这才女介绍大家,姑姑又不是三头六臂,怎么知道谁是有才谁是花瓶?哦!叶卡婕琳娜现在出息了,懂了些琴棋书画,你就吃干净嘴巴一抹,不认账了是不是?好,你要是不帮姑姑,姑姑就一告你曾经摸、摸我的胸部,再告你逼迫人家罗刹皇后给你、给你那个!”
看着这姑姑的模样,凌啸敲着酒杯,笑道,“我又没说不帮忙,姑姑,我想边喝酒,边听你和迟姗姗不得不说的故事。哈哈,我不想听你没怎么样人家才女,我只想听,你到底怎么样了她,不然的话,我怎么帮姑姑你?!”
黛宁无可奈何地坐下来。把清秀的脸庞拉得老长,冷哼一声为凌啸斟满一杯酒,嘟着小嘴犹豫半晌,蚊呐般小声说道:“姑姑只是见她长得勾人心魄,又有李漱玉一般的才情气质,这才命她和我、和我抵足而眠一晚上而已。”
“衣带渐宽了没?妙躯横陈了没?”凌啸喝了一小口。
黛宁的脸一片绯红,竟然比凌啸这饮酒人还要上脸,“天很热。所以……宽衣了,横陈了。”
“上下其手了没?颊齿生津了没?”凌啸咕咚一声咽下一大口。
黛宁忽地深觉耻辱,站起身来叉着腰,嗔怒道,“摸了,又怎么样?!亲了,又怎么样?!我还把她绑起来。抱着厮磨一晚上,又怎么样?!姑姑索性全都告诉你,哼,你要是不能给我出个好主意,你就等着我把你一口一口地咬!”
凌啸吓了一跳,也意识到自己下流太甚了,连忙咳嗽一声问重点,“~厄。姑姑你有没有……伸进去?比如,手指……或者类似那种双面弥勒佛的?啊哟,姑姑,你这样想啊,皇上现在只是在江南巡视,忽然给你来这么一份密旨。很可能是皇上瞧上了那个才女,但听说你曾经和她有过接触,这才很不放心。当然,你是女人,皇上这不放心的。绝对不会是你亲了摸了。是怕你坏了人家的贞节罢了,你自己说。有没有?”
黛宁一愣,这才发现这问题的根本所在,自己固然是潜意识里想当男人,可皇帝哥哥是不会当自己男人的,只要没有那样,当然不会太麻烦!仔细回想一下,记得自己没有带什么弥勒佛去,这才放心下来,一把揪住凌啸的耳朵,“今天的话,你要是敢泄露出去,姑姑不会放过你的,知道吗?现在,马上滚出去!”
凌啸却是不肯走,一瞪黛宁怒道:“到底是谁吃干净嘴巴一抹不认账?好,你就明白回奏吧,我保管你马上就要被削掉和硕长公主名号,说不定还会被押回北京宗人府关空房!”听到这么严重,黛宁好生吃惊,连忙松开手,怯生生问道,“凌啸,这个,至于吗?你刚才不是说男人不在乎吗?”
凌啸心头好笑,自己当然是只在乎贞节的,可康熙是何等人,九五之尊又追求完美,妹妹玩厮磨玩到自己相中的女子身上,心里不舒服的程度要多腻味就多腻味,恼火起来未必不会狠狠管教黛宁一番的,“我是说我这样的男人,可皇阿玛是男人中的男人,会怎么想谁能真正知道?这次,就算皇上大度,可要是他再碰到一个,又是被你处理过的,呵呵,姑姑,别告诉我你这两年就侵犯了迟姗姗一个哦,你就等着宗人府的牢饭吧!”
黛宁的脸色一下子苍白如雪,蹲在凌啸旁边,期待道:“好驸马,好将军,你快点帮我想个好点的主意,好不好嘛?”正哀求着,却见凌啸一下子变了脸,盯着她问,“你有没有怎么样菁菁小姐?!”
“没有,绝对没有!”黛宁恨不得对天发誓。
凌啸放下心来,咣地一声饮尽杯中之酒,“我的条件是,你必须为我将三姝涉外团发扬光大,我会选拔一批贾纵的仪仗队员给你们调遣,所有经费我出,人员顾先生会统筹协调的,在三年之内,你们需要搞好几件事情,一,设计出新式的军服,整理和规范军礼军仪。二,聚拢召集起所有在浙闽的传教士,创办一个西式学校,专一学习洋夷们的语言。三,以我们的那一百孤儿为第一批,等战事结束了之后,每月有计划地将他们送到欧洲学习。四,阿哥们,即将开始要他们的门人开始印刷夷人书籍和丈量绘图,你们要整理收集,并在福州搞一个书馆。五,将你视为禁脔的名妓解放出来,组成一个技艺团队,培养男女弟子之外,我会安排她们时时去海外巡展巡演。”
黛宁听得目瞪口呆,只知道不住地点头,有事情给她这闲得慌的公主做,她还求之不得呢,“姑姑都答应,凌啸,快点,你说我该怎么样给皇上回奏?”
凌啸靠近过来,小声道:“如果姑姑还记得你曾经接触过的其他才女。只要是豆蔻闺秀,你统统描述一番,写好姓名和籍贯,给皇上呈去,一面对自己的行为认错,一面说是想为他寻几个才貌双全的,保管皇上不会再怪你。”
“献美才女?妙!你是说我为皇兄……”黛宁还在愣怔着称妙,凌啸却是哈哈一笑,起身就走。献美才女?老子是在保护美才女呢,康熙知道你狎近过的,会沾边才怪,他的公绿帽子已经戴得不小了,会戴你的母绿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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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世骠回来得很快,和他一起来参见凌啸的,是松江、登州、广州三大水师的提督。从四人的汇报当中,凌啸总算是弄清楚了当前的大致局势。
根据向岛上派出的斥候回报,日月盟在台湾的这一次举事,吴球和刘却本来依仗的主要是倭寇,可自从德康家宣兵败以后,南洋来援的大批华人又带来了五国军舰。这些在殖民地厮混谋生的华人,不乏爱国者,但多年寄人篱下的生存方式。游子们大多成为南洋的“犹太人”,善于经营却没有强大祖国的撑腰,夹在白人统治者和当地土著之间,唯有为白人们服务而为土著所憎恨。两百年来,他们反抗过,却被殖民者屠杀。甚至还被殖民者和土著联合屠杀,在清兵入关之后,这些人更是回国即斩的明朝乱民,久而久之,谁还敢寄往于祖国。谁还会相信祖国?
在五国官员的蛊惑下。他们不仅没有反对那共管殖民地的模式,反而争相游说日月盟同意这个方案。在他们看来。好歹这是大家有了名义上的国家,有了全是华裔的领土,至少在对外生存上,可以获得五国来抗衡清朝攻击,在对内生存上,又没有南洋土著的背后冷箭,相比之下,不是乐土也是改善。凌啸无法去责怪这些南洋华人,站在他们的角度上,生存是艰难的,是第一位的,造成这种结局的,正是陆地上放弃南洋海权的统治者们,有明朝的皇帝的放任不管,也有清朝皇帝的刻意为之,如今,全看自己的了!
“台湾的海陆兵力如何?”
施世骠一躬身,面色凝重道:“将军,台湾岛上的兵力,我们还没有查清楚,但绝对不会超过十万,而且他们是匆忙成军,缺乏训练和军械,靠着吕宋运来的粮食苦苦度日,基本上可以说不堪一击!但关键就在于,他们现在有南洋来的三百多海盗船,还有近两百艘的五国海军大小舰船,光是两千料的战列舰就有十七艘,这种战列舰,战力相当于两艘我们的两千料福船,至于十八行的那种武装商船,配的炮多是私铸,门数也少,用十几艘对付他们一艘战列舰,都很是吃力!”
这一点凌啸毫不吃惊,人家炮利能及远,又胜在精准,打起来确实要占尽先机,想想当年无敌舰队覆没大西洋,英国人却牺牲甚微,就知道速度和炮利的重要了,“我方战力的统计出来了吗?你准备用什么样的方略作战?”
松江水师提督杨成碧连忙禀报道:“我军目前三大水师合计有三桅三千料宝船三艘,战力可以与他们的两千料战列舰相当,三桅两千料福船福船二十艘,可以顶去他们十艘战列舰,但我们胜在可战之舰船众多,倘使十八行和即将赶来的粤海船队,他们能够顶住三百艘海盗船的话,我们三大水师是可以抵挡五国舰队的,起码来讲,现在防护海峡是没有问题的。当然,将军,这只是一个简单的对比,海上的排兵布阵、遭遇情况、迎战策略都会对战果产生很大的影响。至于整体的作战方案,我们四人觉得,应该以原定方略,等候两大船厂的新船下水为好。”
凌啸面色一寒,马上听出了他们的弦外之音,虽说现在已经往大舰巨炮步步靠拢,十几年前的英荷之战也证明了靠拢厮杀不再可能,但这四人如此推崇敌军战舰,莫非他们已经在海上吃了亏不成?!
“施世骠留下,其他人给我出去!”
果然,凌啸厉色严词的追问之下,施世骠不得不将一些耳闻禀报过来,清朝水师的确是吃了亏。
按照四支水师的分工,防护福州外围海面安全的,是登州水师和松江水师,而登州水师一向是在黄海巡弋驻防,对于洋夷战舰的厉害程度并不清醒,提督苗俊青又十分刚愎自用夜郎自大。七天之前,在抗击侵袭敌船的过程之中,因为被击伤了一艘福船,苗俊青顿时大怒,率领自己的舰队擅自追击,终于在海坛岛外一百五十里处遇到了洋夷的舰队,还没有靠近到七八里的射程之内,就被洋夷战列舰抢先开火,又被击沉了两艘福船和十几艘中小船只,方才在松江水师的接应下匆匆撤回,整个战斗中,仅仅取得了击伤对方一艘战列舰的微小战果。
凌啸大吃一惊,苗俊青等人隐瞒败仗固然让他愤怒,可洋夷战列舰采用的是欧洲海战的新式战法,清朝水师无论从舰船速度、火炮性能还是战场指挥上,都和洋人隔了一个不小的档次,难怪人家敢耀武扬威地前来谈判了!思量半晌,凌啸方才明白,千船决战的想法要实行起来还需斟酌。凌啸当即打定主意,淡淡说道:“苗俊青立刻革职留用,四大水师今日起全部回防福州、泉州、厦门三线海面。”
施世骠愣了一下,什么也没有说。躬身领命出去,留下凌啸一个人看着海图发呆。说句老实话。凌啸真想找个地方大哭一场,无助地感觉让他十分痛苦。
洋人已经进入了战列舰的大舰巨炮时代,十年之后,欧洲将出现蒸汽抽水机,七十年之后,瓦特将发明工业蒸气机,而浑浑噩噩的中华子民,还在用这种既无比例尺,也无参照定位的地图,还在使用本是木料体积单位的“料”。还在驾驶着四方帆布的战船保卫海疆,连号称是水师第一人的施世骠,也在神色间不自觉地,流露出对洋夷战列舰的惧色。
历史的改变已经面目全非。但永远不变的是历史的脉络。罗马不是一日可以建成的。时间对凌啸来说十分重要。面对提前而来的外国军舰。凌啸知道自己必须早作决断,“来人。请三位先生和叶卡婕琳娜、菁菁小姐到书房议事!”
“什么?全部杀掉?!”
赶来书房的众人全被凌啸的疯狂想法给惊呆了,扣留的六百多洋夷官兵,他竟然是要全部杀掉?不说叶卡婕琳娜、菁菁面色煞白,就是顾贞观和戴名世也目瞪口呆,邬思道感觉到凌啸今天的很不寻常,眼睛一眯敛神如芒,“二公子,敌人越是强大,越是需要我们耐心周旋,倘使杀掉扣留人员,只怕是再无转圜机会!你刚才给施世骠的命令全是长期守势的,为什么现在又……?”
凌啸苦笑一声,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抗美援朝的决议过程,猛咬牙关,斩钉截铁道,“我需要将大清水师全部推到的契机,我甚至还苦闷至极的渴望,洋夷军舰去进逼渤海!但洋夷没有带多少陆战士兵,所以,我更确定的是,五国舰队怒火滔天之下,定会用军舰载着台湾士兵,大举来攻福州城,而不是去渤海撒野。我需要这个千船决战的机会!”
邬思道眼中精光更甚,一收手中折扇,点头不语,唯是一顿茶杯,伸出大拇指称赞。
顾贞观和戴名世吓了一跳,望望凌啸的脸色,忽地有些清明过来。
他们帮凌啸管理福建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作为当家事务人,很清楚凌啸的目前处境,四大水师云集福建,每日就需要十三万两白银的用度。这钱财压力倒还是其次,关键在于五国军舰的到来,把全国水师力量的四分之三都拖在了福建,万一五国军弃扰福建,改往袭扰渤海京畿,那时候举国惊诧之下,凌啸更会面临来自全国的众口讨伐,政治上的巨大压力,说不定会迫使康熙削减掉凌啸的水师指挥权。
与其等到那样一天,倒还真不如凌啸所说的那样,拼得鱼死网破搞千船决战,纵使水师全军覆没,但相信也可嘣掉五国的几颗牙!反正清军陆军强盛,五国即使派来后续舰船,也运不来多少登陆之兵,这前后的时间至少也得一年之久,到那时候,说不定两大船厂已经造出了相当的海上力量,尤其是长乐船厂有了战列舰样本之后,更会让人期待。
想到这里,两人互望一眼,也点点头。
菁菁年纪还小,不太懂得这几位深沉男人们的那些道道,但她很是崇拜凌啸这种杀伐决断的气度,有些崇拜即将掀起铁血战歌的凌啸,激动得粉脸嫣红,站起来叫道:“啸哥哥,国家的气势尊严不可以丢,要不然,以后我们和南洋的贸易,会更加受气!不管怎么说,我十八行的所有商船全部听你命令!船打光了,我们可以再造,人死光了,我们可以再生……”决心表到这里,忽觉那句“我们可以再生”很是不妥,正害羞的时候,却发现大家都没有注意到她的小女孩情结,一个个都在沉眉苦思。
叶卡婕琳娜怔怔地望着凌啸,看着他刚毅的面部轮廓,忽地有些明白中国军人和西欧军人的不同,也明白了为什么凌啸可以打败俄罗斯军队了。千船决战一旦全军覆没,死伤将士将在六万以上,大清水师千万两的家当,将樯橹灰飞烟灭,这是一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精神,置之死地的气度。叶卡婕琳娜缓缓站起身来,眼光和菁菁一样充满崇拜。却因为西方女子更重豪勇,而多了一份爱慕。“我的将军,这一次,如果你需要凌琳娜的效力,将是我的荣幸。”
凌啸哈哈大笑起来,当着三位先生的面,一拧叶卡婕琳娜的脸蛋,笑道,“但凡这种大战,岂能少了我凌琳娜的光彩?好,洋人之中,我不会现在就杀的,给你留至少三条管道,现在要做的是取信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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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督府后院囚室里,道格拉斯很是自豪。掏出自己的烟斗。却因为没有烟丝火摺。一边干咂。一边笑着对德尔兰四人笑道:“怎么样?我还不是以一个军人的坚毅。把那个中国官员的嚣张气焰给打压下去了!呵呵,想从我的口中得到军事情报,光凭这些个所谓酷刑,就能逼我就范?想当初我在印度的时候,哼,大象踩活人的刑罚我都见过呢!”
德尔兰点头也自夸道:“是啊,我们荷兰东印度公司也不出孬种,勇气和忠诚是全欧巴罗大陆上有名的。我估计,那清朝驸马是吃了壮阳药混了脑子,这才把我们扣留下来,今天一清醒,肯定歇菜放了我们,要不然,等我们的舰队发现不妥,哼,他可就得吃不了兜着走!”
勇气?忠诚?其余三人一起心头大骂,这两个和荷兰人完全不搭边的词汇,从你们这些连自己政府也不忠的人口中说出,真是侮辱了这两个词汇。
卡洛斯因为是西班牙的吕宋军官,对凌啸的名声比其他人要了解得多,当然不会像他们这样乐观,思索着说道,“咦?你们注意到没有,昨晚上的那个幕僚,好像并不是来真的刑讯我们,反倒是皇后殿下,像是真要把我们打得皮开肉绽的,这事情好生奇怪啊,怎么说,我们欧洲人也是人种相近,皇后她不该这么对我们啊!”
“那你想本皇后如何对你们?帮你们求情吗?”囚室门忽地开了,叶卡婕琳娜走了进来,风情万种地一笑,从桌子上取过纸笔,快速的写下几行字,凝色道:“伊丽莎白号战列舰上的信件已经被搜查出来了,好在清军没有人懂得法语,来问我的时候,我已经随手烧了。现在,情况紧急,我安排有一条小船在江边,你们中的一个人可以上船偷渡去台湾,帮我把这封重要军情送到五国舰队最高指挥官手上,谁去?”
五人一起嘴角大奚,昨天谈判你最狠,昨晚样子你最凶,丫丫的你骗谁啊!一条小船偷渡,万一被发现了,葬身海底,我们找谁哭去?马士加路抢先道:“我不去,我等着凌啸来放我们走,好过当逃犯被打死!”
叶卡婕琳娜冷笑道:“放你们?哼,你们五人明天将被押往内陆,去拜见清朝的皇帝,三千里山路,走都要把你们走死!本皇后好不容易取得了清朝公主的信任,昨天又做戏骗过凌啸的幕僚,现在最后问你们,谁去?”
梭思卢很是精明,听出了弦外之音,愣愣问,“我们战列舰上的士兵呢?他们……”
“他们只有两条路,要么被杀死,要么做苦力!”叶卡婕琳娜很是不耐烦,“快点决定,等清兵大举进行登陆战的时候,恐怕你们会和我一样,死在这异国他乡了!”
道格拉斯大吃一惊,一跳三尺高,“你说什么?清兵要登陆台湾?”
其余四人一起变色。由于存了调停息兵的幻想,五国舰队大都没有过分去争夺海峡控制权,仅仅是在北岛尖海域作大规模集结,峡间兵力控制区仅仅三十里,清兵万一当真搞大举登陆,成功的几率不是没有。到时候,如果清兵扫荡了全台湾,没有了台湾做基地补充,五国的舰队只好回吕宋补给,想救自己这些被扣留的人都狠难了。
因为那时候,不仅舰队前来困难,只怕连“台湾国”这个借口都已经不复存在了。
“我去!”五人一起自告奋勇。
五人一起挺起胸膛,可惜叶卡婕琳娜毫不犹豫地选了法国的梭思卢少校,在四人大叫皇后偏心之中,梭思卢赶紧换上叶卡婕琳娜带来的清兵军服和假辫子,也不用水,接过皇后随从的腰刀,连刮带拔地弄干净一腮胡须,甚至连一头黄毛也清理光光,又是狂喜又是忧惧地随叶卡婕琳娜出了囚所。
一路上悄行出城,在夜色中向江边奔去,梭思卢这才骇然发现,这所谓的小船的确很小,除了一个同样高鼻子蓝眼睛的船夫以外,再也没有他人,好在还有一面清兵水师的旗帜挂在船头,不然这梭思卢还不敢上船呢!
上船扬帆启航都十分顺风顺水,直到天色渐亮,两人方才发觉到了马祖海面上,惊魂稍定之下互相一打量,梭思卢恨不得和他抱头痛哭,原来这船夫竟是他自己的勤务兵,难怪叶卡婕琳娜要选他的,敢情事先救救出了自己的人。和清军水师海上接触多次的他们,早就熟视了敌我的大致方位,很轻易的就避开了清军的巡弋区域,向小鸡笼港口方向驶去。不到晚间日落水平线,梭思卢两人就被原处的一艘细长尖舰刺激得大喊狂叫起来,这是英国舰队新型的帆式巡洋舰,得救了的兴奋瞬即变成了泪水流了下来。
看到拔毛鸭子一样的梭思卢,联合舰队司令古兰德凯的眼泪也流了下来,五天过去了,一直没有代表们消息的他,可是心急如焚心如刀割,这两百艘船只的舰队要耗掉多少的金钱,心中有本账的每天都在肉痛呢。
古兰德凯是西班牙人,也是身兼吕宋岛总督的西班牙御前重臣,听到凌啸扣留五国代表的事情,他唯有苦笑一声。说老实话,他是不赞成开仗之初就去接触清朝官方的,多年与清朝为邻,对于那个康熙皇帝的要强性格,以及凌啸的当红势头,他多少有些耳闻,不打得清兵哇哇叫痛。他是绝对不敢寄望三方和谈的。可英国与荷兰坚持要试试,古兰德凯也不得不同意,因为大家都明白,英荷才是主导,他们两家一个霸占印度大陆,一个占据印度尼西亚。死死扼住了法国、西班牙和葡萄牙的回欧商道。自己这个联合司令形同傀儡啊!
梭思卢还是厚道人一个,没有忘记同伴们婆娑的泪水,“总督阁下,现在我们的同伴,日日以泪洗脸。在野蛮人的牢笼中苦苦等待,等着您指挥舰队去救他们呢!哦,还有,我的救命恩人叶卡婕琳娜皇后,也在翘首以盼,不仅这次偷偷放了我们。还给我们带来了重大军事情报……”
古兰德凯看完这封叶卡婕琳娜的密信。惊愕的表情迟迟不能敛去,法文字体流畅美丽。可以看得出确是出自欧洲女子之手,但她放人报讯和警告登陆的事情,却让这总督大为狐疑。什么叫赔款人质?清朝怎会由得她在福建晃荡!什么叫军事机密?一个外国仇敌的人质也能得到的消息,还叫屁的军事机密!
古兰德凯叫来各国舰队指挥官,大家端着烟斗,围绕着这两个问题,在烟雾缭绕中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一起大骂鞭挞了清朝的不人道行径之后,开始冷静下来的众人,没有几个相信整件事情是真的。俄罗斯战败赔款,沙皇皇后被擒当人质、深得康熙皇帝信宠的凌啸将人质带到了福建,这勉强可以说得通,但一个人质身份的女人,可以获得很高的权限,放走扣留人员和搜集到重要军事情报,这就怎么也想不通了,即使这个女人之前就暗中想要给英国威廉国王写信求救。
英国皇室海军少将皮尔顿看看沉思的古兰德凯,在橡木桌上磕磕烟斗,笑道:“我曾经听说中国有一本古书,专门教人用特洛伊MuMa一类的计策,你们说说看,这是不是敌人的什么诡计?”
古兰德凯毕竟和东方文明接触得久些,一倾上身,“那本书叫孙子兵法,专门告诉人耍奸用诡的。不过,就算叶卡婕琳娜真伪难辨,这事情也得要分两面来看。登陆?他凌啸登得上吗?即便花了巨大代价登陆了,两方炮火之下,缓慢的粮船也早就被打得稀巴烂!全台湾都靠着我们吕宋运粮食供应,敌军没有粮食,难道他们吃人肉度日?所以,从这一条来讲,登陆是笑话,就算登陆了,战力再强也会在饿肚子的前提下,将毫无作为!那么,更进一层,既然登陆是假,凌啸为何要假传消息来,目的是什么?”
他这一席话问得众人全部默然,总之,敌军绝对不会是吃饱了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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勤王军本部人马的确吃饱到有些撑的地步了,从凌啸命令十月初十渡海作战开始,这两天大家就在拼命填鸭,每人身上背十五斤的炒米粉干粮,却要在十万日月盟大军的威胁下准备坚持一个月之久,这对他们来讲,绝对是一个挑战,因为台湾岛上的贫瘠荒凉全国闻名,否则怎么会有偌大面积的府建制?除了高山族,而岛上的汉民几乎全民皆兵,对勤王军更是不利。
但凌啸也是别无选择,隔海口水战对他一个现代人来讲,毫无兴趣也毫无耐心,再要他等待两年,只怕台湾国已经云集了欧洲来的军舰,殖民地方政府拿到的权益,一旦被五国政府和王室所确认,为了面子恐怕也是个不死不休的麻烦呢,威廉三世喜欢斗,路易十四更是在位五十年打仗三十年的狂人,凌啸不想惹来这个大麻烦,唯有速战速决!
想想历史上双十协定的撕毁,根源上分割了两岸,所以凌啸毫不犹豫选择了十月初十作为出征日期,这一天,勤王军将由南坛岛向台湾观音山渡海登陆,而福建绿营将在金门岛启程向彰化扑去。所凭仗的,所赌的,就是叶卡婕琳娜的直言惑敌计,越是破绽百出的间计,越能够真真假假。
“雄赳赳,气昂昂,船行海峡上,收台湾,打洋夷,就是保家乡!”
“让海天为我聚能量,去开天辟地为我理想去闯,看碧波高涨,又看碧空广阔浩气扬!”
出征的这一天,高亢歌声响起的时候,军标大营举行了盛大的阅兵式。贾纵的仪仗队绕行校场,立刻轰动了前来参观的官绅军民,整齐划一的步伐,震天踏地声,正斜齐齐的队列,锣鼓喧天的军乐,统一的服饰,很快就让这些观摩者心神激荡起来。当一二三四口号后的正步砸起的时候,即使是勤王军将士,也禁不住心潮澎湃,即使是凌啸看过五十年阅兵,血脉贲张之下,率先高声喝彩!
黄浩手秉钢剑,率众将领半跪凌啸面前,“将军,黄浩及勤王军此去,不成功便成仁!我等家中,母老妻弱子幼,全拜托将军照料!”
凌啸取剑自划手掌,鲜血滴落之时,已是掷地有声,“众将士,倘使大家罹难于国事,烈士遗属,在凌啸有生之日,必将以母吾母母之,以吾嫂嫂之,以吾子子之!祝大家建功立业,大获全胜!”感佩声中,凌啸横剑向天一指,吼道,“传我将令,斩杀两百洋夷贼兵以为祭军,悬其尸于舰首以为壮行!出发!”
随着这声将令,福建军民的大规模强渡登陆开始了。征集来的近六百艘民船、在八百多艘水师舰船和武装商船的保护下,如螳螂蔽日,向海峡彼岸铺天盖地冲去。
杨成碧看到黄浩等人怡然不惧波浪,指指鼓得满满的风帆笑道,“黄大人,天助我们,这等风向风力,只要三个时辰,我们就可以到达观音山外的滩涂地带,但要是碰到了洋夷们的舰队,那可就不好说了,你们难道不怕吗?”
自从西征回来被揍一顿以后,黄浩甚有些冷峻,瓮声点点头又摇摇头,自顾自地拿着千里望观察海面远处。周文渊见杨成碧面色尴尬,笑道,“杨军门,此时此刻我们不是怕死,是怕捞不到本钱,**,这碧波连天的,万一遭遇敌方舰队,跑没有人家快,战又没有炮利,到时候沉在海底,老子见了龙王斗觉得郁闷憋屈呢!”
见他爽直,杨成碧丢下冷冰冰杀气滲人的黄浩,也笑道:“将军有令下来,但凡二十里外的哨船发现敌军踪迹,一律要正北向偏转脱离,你们勤王军到时候就向南,呵呵,上了我的船,我老杨别的不敢保证,起码我死之前,会尽一切代价护得你们周全的!”
黄浩再冷,也忍不住悚然动容,讶道,“难道你要把这登州松江两大水师全部赔光?!”
杨成碧长叹一声,黯然道,“这样的水师不要也罢!两位是不知道,我登上那伊丽莎白号之前,比苗俊青军门还要自大三分,说句良心话,他这次吃亏坏事,还是我唆使的呢!可惜了那阵亡的五百多将士啊!杨成碧别无所求,海上厮杀一辈子了,今日碰到硬点子,不怨别人欺负我们,谁叫人家船尖炮利呢?黄大人,周大人,我知道你们两人在驸马爷面前吃得开,希望此次登陆过后,如果今日我松江儿郎还有幸存,请大人们向驸马爷们进言,收他们组建勤王军海军,为我们报仇雪恨,一扬国威!”
两人刚刚郑重点头,就闻远处号角齐响,闷闷的炮声突然传来。
遭遇到洋夷舰队!
遭遇到逆风而行的洋夷舰队,此刻只要大军回头,将可保无大虞,但勤王军没有后退这个军令,杨成碧见两人无话,立刻灵台沉静下来帅令频发。“左翼十八行商船部向北急转撤离,前锋登州水师部与中军一起向前阻截,各分三十艘舰船,护送勤王军乘坐的民船正南挺进!”
莫问有涯平安否,知己常恨聚不多。事起仓促之下,肃然起敬的黄周二人,唯有恭恭敬敬对这老提督一拱手,当作是同袍保重的祝福,分船各奔使命而去。
远处炮声隆隆,加速中的松江旗舰上,目送勤王军船队渐渐远去,杨成碧收回了目光,一脸决绝地望着前方,紧紧咬住的牙肌肉,使得这老将看去无比阳刚,他明白,勤王军要想安然脱离险境,起码需要自己拖住洋夷一个时辰的时间,这意味着弄不好,他就要拼光全部家当!
战场须臾即到,杨成碧操镜观察之下,很快就找到了苗俊青的旗舰,一看战场形势,大叫不妙。洋夷舰队几乎是倾巢出动,十六艘战列舰、四十九艘巡航舰、八艘侦察通信舰,三十九艘纵火船,加上其他的辅助舰船,总数达到一百五十多艘,几乎占到侦察所知的洋夷八成兵力!而现在,敌军的主力舰艇赫然分成三个分舰队,前锋和苗俊青部应付纠缠,另外两个舰队悄然向两翼在迂回机动,看阵势,是要把苗部包一个团圆饺子!
中军副将钟闵同也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看看凛然不惧与敌军周旋的登州水师,一面心中佩服他们的胆量,一面忍不住好奇起来,“咦,苗军门他们在干什么,这么远的距离逡巡不进,光在外围绕圈开炮。等敌军集结起上次那样的海上堡垒,我军可就危险了!”
杨成碧细细看去,的确,苗俊青是在炮火中绕圈,即使就快要被敌军品围正中了,他还在不慌不忙地绕圈。
被凌啸淡淡一句革职留任的苗俊青,赶到前所未有的耻辱。早已经立下了死志,这一次自告奋勇率旗舰担任先锋分舰队,目的就是看能不能遭遇到洋夷舰队,一雪前耻!所以。在敌我双方互相发现踪迹的时候,顶着敌军前锋冲上去的想法。很快就从他脑海里面蹦出来,不过。从来胆大心细的他,在硝烟中看到敌军后续舰船出现天际的时候,马上清醒认识到,这就是凌啸立志要用千船歼灭的洋夷舰队主力,很可能是提前跑来兵压福州城的!苗俊青不敢小觑了,一面下令向杨成碧报讯。一面下令四艘福船和三十几艘中型海沧船结阵炮击。同时以旗舰率领上百小型苍山、赤龙船,一艘艘如同走马灯一样。沿战场炮距外寻机,不时突入敌军外围横向穿插,引得一阵炮火猛攻而来,木屑横飞,烈火汹汹。
“苗军门是在逼迫敌军先锋结团阵。趁这个大好机会,不要结阵也不要理会两翼敌军,抓紧时间马上加入进去,达到敌我夹杂在一起,才是我们能赚本的机会!”杨成碧看出了苗俊青的战术意图,果然就是凌啸的机动击纵策略,“记住命令各参将,狭路相逢勇者胜,只要不是中了开花弹,就算是船被打成了舢板,也要给我冲进去撞!”
钟闵同大声地重复一遍,马上指挥旗令兵传令去了。不半晌,中军两百多艘舰船全部悬起慢帆向敌军前锋冲去,满天炮弹横飞之中,不时有舰船中弹,所幸的是,开花弹不能及远,这十里之外的一段距离,大都是实心弹飞来飞去,只要不是正中迎风面吃水线下,或者正巧砸到弹药库,一般都不会有被击沉的危险。但随着双方间距的靠近,真正的考验很快就来了!
“掩护各舰,开炮!”松江旗舰率先开火,它上面十八门的八千斤红衣大炮,顿时怒吼起来,震耳的发射声中,洋夷先锋阵中马上腾起一阵阵火光,这种巨型三桅旗舰上的红衣炮,是清军的唯一凭仗了。掩护下,舰艇纷纷冲入双方射距之中,敌我各有舰船中弹,一时间浓烟蔽日烈火熏天,失去了风帆在那里打转,隐隐间甚或传来人肉烧焦的味道传来。
苗俊青见杨成碧杀来助战,顿时就红了眼睛,旗语也不还礼,竟是毫不犹豫命令着全军突击,令旗所向之下,速度轻快的海沧赤龙船离弦箭一般驰出,如同蚁群一样的子母船更是连番放出,与敌军阵外冲来的巡航航舰纵火船战成一团。
除了悍不畏死,还是悍不畏死!
清兵的小型舰船,冒着巡航舰上佛郎机射出的炮弹,躲避着纵火船喷出的火舌,顶着洋夷士兵火铳打出的枪子,愣是前赴后继用手桨靠上前去,或放火烧船,或持枪还击,或衔刀翻舷,呐喊声,惨叫声,枪炮声此起彼伏,大片大片的海水上泛起了暗色的血水,不多会竟是彻底和诱敌的洋夷先锋纠缠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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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西统思号起火了!佛朗西斯号也着火了,不好,总督大人,我们先锋分舰队的旗舰曼克号被击中,可能发生了殉爆,甲板上全是浓烟,桅杆都倒了,大家都在往下跳海呢!”五国舰队左翼的旗舰上,桅杆瞭望塔上的观察兵不断地给古兰德凯汇报观察结果。
古兰德凯大为吃惊清兵的战法,回首望望同样目瞪口呆的梭思卢,怒道,“皮尔顿这狗杂种出的好主意!他还以为这是大西洋呢,人家就是不照常理出牌,根本就不要命地和你玩小船,这下好了,又成了郑成功打荷兰,居然失去了三艘战列舰!马上给先锋分舰队传令,要他们东撤,我们该合围追击了!我就不信这个邪,现在是我们占了顺风,清兵已经损失了六艘主力舰,还敢回头抗击我们不成?不把它追到琉球去,也要把它逼到吕宋!”
梭思卢不断在甲板上左右走动,想要观察战局。无奈烟火蔽日之下,也很难看的清明,苦笑道:“总督大人,都和清兵混在了一起,旗舰也着火了。现在想先锋舰队东撤,恐怕也是撤不成了。说不定他们正等着我们的增援呢!为今之计,只好用无差别攻击了。”
古兰德凯顿时大怒,这个法国人站着说话不腰疼,先锋舰队一半左右都是吕宋的海军舰船。老子离殖民地最近,船舰是多。可也不能这么败家当啊!心疼之下刚要怒斥,就听见猛烈炮声自北面传来。瞭望塔再次报告,“不好了,总督大人,皮尔顿将军的右翼舰队开火了,是战列阵!刚才还向我们打来旗语,请求一起攻击!”
吕宋总督一下子连退三步。恨不得把皮尔顿大卸八块。心中一声哀叹,完了。自己中了这英国佬的诡计!想想之前这个家伙的战略建议,什么品字包围圈,遇敌就包抄围歼,什么我是总司令,该和盟友的舰艇团结指挥,居然是包藏祸心的阴谋!
自己国家自从无敌舰队被英国佬打败后,早就从全球海霸沦落为二流海军,除了中南美外,吕宋基本上就是最大的一块殖民地了,如今殖民地海军虽在和清军交战中有些损伤,可一旦成功东撤,未始不能救下个十七八艘来,这下可好,没有被清兵奋死下同归于尽掉,却很可能在英荷舰队的战列舰阵下全军覆没了,自此吕宋海军实力大损半数以上,真不知道该怎么样向国王交代!
古兰德凯心中急剧计算着报复措施,但他也是沉浮甚深之人,挥挥手,却死死不肯发令攻击,对随行在侧的法葡两国将军笑道,“反正有英荷两国在打,对付些残兵败将绰绰有余,我们何必浪费弹药呢?再说了,如果皮尔顿他们追击起来,我们炮火万一装量过大,打着他们可就不好了!”
葡萄牙舰队的穆普雅德很善于察言观色,心知这吕宋总督负气罢战,曾几何时,两国一度横行海上瓜分全球,如今国力式微,怎么不让他心生警惕,弄不好英荷暗地里搞驱虎吞狼,存的就是要吞并他们在亚太利益的心思呢!兔死狐悲之下很是赞同,当即点点头道,“司令官阁下,我们葡萄牙其实和清朝的关系不错,完全是照顾五国间的友谊,方才参与进来的,其实留个日后见面和谈的机会也不错啊!”
还是一同长大的发小贴心啊,古兰德凯见穆普雅德同意,顿时大喜,看向法国舰队的克拉乐的眼光中,就多了几分把握。
克拉乐巴不得他们窝里斗,不过,他和西葡两国有着一个共同利益点,就是绝对不许英荷势力达到安南半岛!而和清朝之间,法国更加希望打败清朝,因为他们瞄号的新目标就是中国的属国越南,但联合司令与葡萄牙达成了一致,他反对也没有用,当即果断地说道,“如果我们这次被迫放弃台湾,你们日后要支持我国向安南设立据点,答应的话,我马上命令麾下舰只大炮远击!”
古兰德凯和穆普雅德心花怒放之下,同时也倒吸一口凉气,这家伙也是一个狠角色啊!人家英荷玩敌我一起杀,你却专玩误伤自己人?!
三人正各怀鬼胎地哈哈大笑,就听到桅杆上传来报告,“总督阁下,快看,敌军的三十几艘残余舰船向我们的西南方开来,距离三海里,后面右翼舰队在衔尾追击,我们再不攻击的话,风帆借风之下,敌军很快就要逃走了。”
三人一起大喝,“方向正北,距离六海里,猛烈齐发!”
今天的决一死战中,在右翼战列舰阵的猛烈打击下,两大水师已经是处于殆尽边缘,福船和蜈蚣船已经全部丧尽,唯余下两艘三桅宝船旗舰,在三十几艘小船的环拥下,急忙向西南方向撤离开去,即使那里有着敌军的左翼舰阵。
“军门,各船旗语回复,炮弹用尽了,大家的炮弹全都用尽了!”钟闵同满脸的硝烟灰尘,冲进舱楼,望着杨成碧禀报道,“除非敌军左翼放我们走,否则我们怕是逃不掉的了。”
话音未落,前方半晌没有反应的敌军左翼突然开炮,把决意撤离的杨成碧和钟闵同吓了一跳,杨成碧忽地笑了起来,拍拍这个跟随自己十八年的部下,“无非一个死罢了,我们都是碧海中人,海葬于斯,要比黄土更适合我们!全军覆没也未尝没有意义,说不得还会给那些要求禁海的官员们一个耳光呢。好了,闵同,传令下去,左满舵,我们撞!”
不提英荷舰队被准头奇差的己方炮弹吓得停了下来,古兰德凯旗舰上的几人正在奸笑,忽见清兵转舵朝自己这边冲来,登时全都大吃一惊。穆普雅德大声咒骂,“今天这真是开了眼界,**,怎么清兵不识好人心呢?!”
克拉乐看看这个葡萄牙将军,嘲笑道,“难道你给他们发去了旗语?人家干嘛不能朝你冲来,对他们来讲,英国荷兰是敌人,我们也一样是敌人!难不成。只是因为你葡萄牙不杀他们,光强奸一下就成好人了?呵呵,醒醒吧,我的穆普雅德将军,他年我们进驻安南,你们两国有兴趣的话,不妨和我们联手瓜分的好!”
古兰德凯却不敢和他们谈什么瓜分的事情。两个巨无霸的三桅宝船冲来了,再不还击阻止的话,不要说他年了。只怕是一个多月后的98年新年,都会有好多人过不上的!“传令下去,全舰队注意闪避,用空心弹毁掉他们的船帆!”
司令官一声令下。顿时,五十来艘左翼战舰纷纷调低射角,一发发黑乎乎的炮弹若天下铁雨般向清军舰队砸去,海面上不断炸起了道道十几米高的水柱。水柱中,杨成碧望着旗舰大火弥漫的甲板,扼腕叹息命运的不公,船帆被烧燃了,宝船瞬间失去了动力,只得在水面上无助地随波晃荡。中人纷纷扑火补船的当头。杨成碧苦笑一声拔出佩剑,不料早就注意他的钟闵同猛然扑上来,一把夺过宝剑,嚎啕泣道,“军门,此战非战之罪,实是实力不如人,还望军门善加保重,静待来日,也未尝没有雪耻扬威的一日!”
正死死解劝之际。忽听瞭望的士兵喊道:“军门,钟大人,你们快看啊,苗军门的旗舰还在向前冲呢!天哪,帆都烧了,还在冲?!”
砰砰空心炮声响起的时候,苗俊青就知道敌军在怕什么,嘿嘿冷笑一声,***洋人,不晓得老子这艘宝船,是大清唯一一艘蜈蚣宝船?苗俊青一把拔出了腰刀,青筋毕露地吼道:“全给老子下桨舱,甲板上就让它烧吧,给老子用力划,让那些洋鬼子看一看,老子们这艘宝船是带桨的,就像男人是带了把的!是我们山东汉子的,爷们儿,死劲摇啊,朝那些洋鬼的里面撞进去!”
于是乎,在清朝水师大部分被打掉桅帆的情况下,炮火硝烟中,始终有一艘巨无霸燃着熊熊烈火,却诡异地向敌军阵中冲去!
古兰德凯大惊失色,连忙发出将令改换实心弹打击水线船板,无奈的是,宝船旗舰却是装备了护板的,短时间内又哪里能够打得沉!看到苗俊青的宝船已经撞翻了四五艘辅助船舰,古兰德凯慌忙下令,“传令全舰队,在持续攻击中闪避开去!”
可惜已经晚了,巨大的水浪吸力已经拖住了葡萄牙的杰尔根号战列舰,无论是战列舰怎么样拼命放炮,甚至木屑纷飞都弹到了他们的脸上,战列舰还是难以摆脱地和宝船撞在了一起。海风将大火刮了过来,两舰上全是烈火一片,海水从撞击产生的裂缝中,潮喷般冲进两船的船体。
巨大的撞击声中,被震得晕头转向的水兵们,在意识恢复的第一刻,就是跳船!葡萄牙兵如此,清兵也是如此,只不过他们没有那种机会,因为他们在舱中,头上是烈火,脚底是洪水。苗俊青一展双臂,纵声长啸一声,“来吧,弟兄们,咱们抱在一起,见龙王龙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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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行的武装商船撤回马尾港的时候,正遇上凌啸准备前往长乐船厂的座舰。
海权孱弱,刺激得他根本无法安睡,刚刚给康熙发了一封请求暂停太仓、长乐战舰制造,现行改造工艺的奏章,将衙务向三个先生一扔,现在正带着百工堂全部成员赶赴长乐,准备实施视察造船的整个工艺流程。
听到渡海舰队遭遇洋夷主力舰队,凌啸的心一下子猛然悬了起来,出海两个半时辰就有了溃退船只回来,可想而知敌人离马尾有多近,来不及细想,仓促之下,凌啸也只好死守住闽江口这一要害水道了。他赶紧发出军令,“胡骏,立刻飞马传我将令,福州城剩余水师立刻调到马尾,沿海区域马上颁布禁渔令,闽江沿岸各炮台即刻全部警戒。亭江、长门、金牌、电光山、黄吓寨五炮台准备战斗!”
福州外围的形势突然紧急起来,十几个炮台近六十门红衣大炮严阵以待,可是直到黄昏时分,冷汗未干的凌啸还是没有看到洋夷舰队的影子,而派去三十里范围逡巡侦察的蜈蚣船,也没有观察到敌军的踪迹,这让凌啸更加为勤王军和两水师担忧。他敢肯定,今日的遭遇战应该是个巧合,洋夷舰队不太可能会判断出自己的战略意图。倾巢出动只能是前来耀武扬威,给自己制造强大的压力,逼迫福建当局释放被扣人员,进而要自己签下城下之盟!那么,趁兴而来的敌军撞见了自己的登陆战船队,只怕是会死命衔尾猛追下去,若是两大水师不能以死断后的话。倾注了自己所有心血的勤王军将会全军覆没!
“将军!将军~~”远处归来的侦察船队归来了,派往凌啸座舰的小舸上,有兵丁在不住呼唤。“禀报将军,五国舰队出现在三十里外海面上,总数在一百艘左右。但他们停了下来,派来了一艘小船要求面见将军。和您商讨交换战俘!”
战俘?凌啸心中大痛,要不是菁菁眼快扶住了他,蒙受巨大打击的凌啸几乎站不住了,两水师和勤王军完了?!
来的是自认倒霉鬼的梭思卢,他终于有缘见到了清朝驸马凌啸,很知道见风使舵的他,看到凌啸一副会杀人的凶相,马上放弃了鞠躬抚胸的礼节,彬彬有礼地行了单腿跪见礼。“尊敬的将军阁下,我是五国联合舰队司令古兰德凯的全权代表梭思卢,希望能和您就战俘交换一事达成协议,还望阁下能为贵国两千幸存海军将士的生命着想,用伊丽莎白号上的将士来交换。”
海军将士?两千人?凌啸一愣,大惑不解地问道,“梭思卢先生,我想知道战争的详情,烦你通报一下。”
“我军在中午遭遇到贵军的舰队,除去开战之初南北向逃走的五六百艘小船以外。贵国海军的主力舰队向我们率先开炮挑起战事,经过两个小时的交战,我们已经将贵军舰队彻底击败。”说到这里,梭思卢忽地脸色肃然,满是崇敬的神色,“我军俘虏了贵国最后三十余艘战舰上的人员,包括杨成碧将军和钟闵同将军,他们弹尽帆毁在海上飘荡。出于人道主义,和对贵军奋死作战的尊敬,五国舰队还打捞起海上落水呼救的贵国将士,来和你们做一个交换!”
原来敌军逗留到现在才到,不是去追击勤王军了,而是打捞落水战士,想要做交易。
登州水师和松江水师的勇士们,没有在敌人的强大炮火前退却,没有罔顾勤王军的生死而逃走,而是用鲜血和生命捍卫着国魂军魂!凌啸的眼泪一下子流出来,丝毫不以在外国代表前哭泣为耻,心中很是挂念被自己停职留用的苗俊青,马上问道,“苗俊青将军呢?双方战损应该不是需要保密的吧。”
梭思卢嘴角猛一抽搐,却绝对不会把己方三分之一的战损说出来的,沉默半晌方才说道,“他用旗舰撞上我们的杰尔根号战列舰,两船迅速沉没了,生还者当中没有贵方的这位将军!”
“Heroes!……英雄!”凌啸一下子站起身来,瞪大眼睛,自豪得久久不能自已,率舰奋死血战洋夷,以身殉国前还要撞沉敌军战舰,这可是邓世昌一样的英雄,不可谓不壮烈!而死者是英雄,生者更是英雄,自己要做的,就是要不惜一切代价,就会这些帆毁弹尽的豪胆英雄!
老半天,凌啸才收回了景仰神思,“贵方希望什么时候交换?以什么方式地点交换?”
听懂了这个英语单词,梭思卢暗骂一声大疯子带出小疯子,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经过审讯得知,贵军已经杀了我们的两百名扣留人员。我们强烈要求贵军马上停止这种野蛮行径,同时提出人头对等的交换方式,也就是说,你们剩余的一千六百人,需要以金钱方式赎回来!”
凌啸毫不犹豫地问道,“多少钱?!”
见凌啸毫不犹豫地问价钱,甚至还命通译准备好了纸笔,那模样全是一副准备接受和签约的样子,梭思卢心头狂喜。
联军对于赎金面额是有过争论的,彼此都是嗜钱如命,损失了那么多的战舰,抓了如此多的战俘,不好好赚一笔实在对不起人!可惜这种热望很快就被英国的皮尔顿将军大加驳斥,被扣的战列舰将士九成以上都是他英格兰的士兵啊!
“先生们,难道你们忘记了吗?我们的将士们也有四百人在对方手里,那些可恶的中国人既然敢杀掉两百去,谁能保证他们不会接着杀掉?!要知道他们也是我们的军人,也曾经为联合舰队舍生忘死,难道我们真的要设置天价,阻挠我们的将士回家?我的意见,不要赎金,用两千猪猡换回四百精英,划算!等我们没了这后顾之忧,想抓多少猪猡就抓多少,到那时候,说不定黄种猪猡会代替黑奴畅销全球呢!哈哈。”
人强言也重,荷兰附和,其他人只得同意,古兰德凯无奈点头之余,却还是提出搞点赎金银子。他也是没办法,西班牙战舰损失泰半,好歹也要捞点抚恤金和贿赂款吧!
价格达成一致了,却又发现了新问题。因为中国人对谈判代表很不友好,各国军官之中,甚至宁愿违抗军令,也没有一个人愿意来谈判的,古兰德凯无奈之下,看中了刚刚虎口脱险的梭思卢。为了哄骗他重返虎穴,古兰德凯等人的开价是每人五十两白银,并承诺,赎金高于八万的部分,梭思卢将有三成提成。现在发现有戏。梭思卢就感觉心在扑通扑通地狂跳,原来还真是富贵险中求啊。
舔舔有些发干的嘴唇,梭思卢很快报价起来,“我们知道贵国一个奴隶也就一百两,南洋基本上就是这个价钱。但他们是为你们打仗的将士,回来之后更加智勇双全,价格自然就要高点,我们就两倍这价吧,三十二万两白银!”
“~啪!”凌啸拍案而起,桌案顿时就碎裂散架。木屑飞溅到梭思卢的身上甚为疼痛。胆色一寒里,他揪掉粘在头发上的木屑看了半晌,他实在难以想象这是人手可以击碎的红木书案。
在梭思卢目瞪口呆中,凌啸却斥责道。“梭思卢,你怎么可以这样来形容我们的英雄?他们的价值是奴隶能够媲美的?!”梭思卢大喜过望,小鸡啄米般点头,伸出了大拇指向凌啸一摆,满口子的好话就要在嘴边溜出,不料凌啸卜庸质疑地说道。“三十两一人。四万八千两!”
这就是传说中的嘴上一套心里一套?梭思卢差点一口鲜血吐出来,大为不忿,也分不清是为他自己。还是为了两千被俘清兵,鼓起勇气霍然站起身说道,“看来,将军是希望我们把将士卖到南洋去当奴隶了!请将军记住,要不是荷兰人钻到钱眼里面,我们其他四国是不会慈悲大发的,最低价一百五十两,少于这个价钱,你就等着看他们去香蕉园种树去吧!”
凌啸揉揉双掌,嘴角一奚笑道,“那你也等着和四百英格兰士兵一起去西伯利亚伐木去吧!呵呵,欢迎你回来和他们同甘共苦,提醒你两件事,一,在西伯利亚那里小便,要注意别全掏出来,小心冻成冰香肠!第二,我会告诉英格兰士兵,正是因为你死要钱,才使得他们不得不到西伯利亚当苦力,活活冻饿病累而死在异国他乡!先祝福你一声,愿上帝与你同在,阿门!”
说罢,凌啸竟是一挥手,招来亲卫扯了梭思卢就走。梭思卢吓得魂飞魄散,哪敢离开,任凭亲卫们怎么样拳打脚踢,死死抓住门框子不撒手,高声叫道,“将军,将军,别这样啊,莫里哀也说过,萝卜有价格,妓女有价格,军人也有价格!将军,再谈谈,我可是抱着诚意来的。”
凌啸看着已被扯得横在空中的梭思卢,笑道,“怎么,你的意思是,我讨价还价是允许的?好,我也有诚意,三十一两!”梭思卢苦笑一声,把凌啸在心中用猴子野熊狠狠咒骂一番,却丝毫不检讨自己重商主义,哀求道,“将军,总督大人的保底价格是六十两一人,您这样的价格,就算我同意了,也会使得契约无效啊!”
正哀求间,猛觉手指钻心疼痛,发现凌啸竟是以一支拇指碾压自己,顿时就松开躲避,不想被亲兵倒拖了就走,马上急得痛哭起来,不片刻就是舱道上一片泪痕,直到眼看就是转角处,梭思卢大急,吼道,“五十两,呜呜,将军,我一两的提成也不要了,将军,将军!”
“回来!”凌啸在座舱内感慨万分,这群殖民家伙,这也要玩提成?果真是利益重于一切啊!梭思卢被带了回来,惊魂未定的他面色还十分的苍白,但猛然间就被凌啸掏出的一叠银票给吓了一大跳,面色一下子激动的飞红起来,南洋贸易结算的时候,中国商人带去过这种纸张,字数面额他虽不晓得,可这玩意是钱他认识!
区区八万两换回两千将士,真他**值!
双方签好换俘契约,派了水师士兵给洋夷舰队送去,等候期间,凌啸一边数点银票,命人去福州藩库折换成白银,并将四百扣押者押来马尾,一边在心头又是狂喜又是奇怪,什么时候殖民者变得这么慈悲了?凌啸刚要将剩余银票揣入怀中,忽听咕咚一声的吞咽之声响起,抬眼一看,却是梭思卢拖了半尺长的口水,死死盯住自己手中的银票,结结巴巴道,“将、将军大人,你、你只抽了八张,就、就有八万两了?!”
“唔,一万两一张,怎么啦!”
梭思卢突然灵机一动,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亢奋异常地说道,“呵呵,将军大人,你知道吗?所有人都不怀疑今天的遭遇战为何发生,但我怀疑!寻常我们前来示威挑衅。贵国海军都是集结退缩到炮台岸炮的防护距离之内以为依靠,可我们这一次倾巢出动之下,贵军却宁死不退半步,还像是看透人生想自杀一样,和我们殊死战斗,我当时就知道。你们定是有了军事行动!是渡海登陆作战,是不是?肯定是的,呵呵,肯定是的!”
凌啸“大吃一惊”地后退三步。瞪大眼睛望着这个家伙,他既糊涂了,也确确实实心惊肉跳。这梭思卢是看出了自己故布迷阵,还是一个事后的诸葛亮?如果是前一种,**,得亏这家伙是个低级军官。要是个有说话分量的战列舰舰长。后果都不堪设想。“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梭思卢嘿嘿而笑。望着凌啸怀中的那团鼓囊的地方,神神秘秘说道,“你难道不想知道我怎么逃出去的吗?这可是个值钱的秘密啊!”
“看守不严的狱卒已经被处死了!”凌啸越来越狐疑,忽地清明过来,这家伙摆明就是一个事后诸葛亮,居然神神秘秘地,显然就是要把叶卡婕琳娜当秘密卖给自己,看来中皇后毒中得不轻,“但本将军觉得这里面有黑幕,你说是不是?”
梭思卢生怕他从内部严查出了叶卡婕琳娜,那样的话,秘密就不值钱了,更加神秘地说道,“三千两银子,我告诉你谁是帮助台湾的奸细,另外三千两,我告诉你五国舰队为何不追那些渡海陆军,再三千、哦不,四千两,我告诉你双方战损,同时奉送五国的合作秘密!”
呵呵,又是一个死要钱的,居然还考虑到老子没零钱?
凌啸兴趣大生,看着梭思卢越看越欢喜,难道亮亮银票也能收小弟?不怕你要钱,就怕你不要钱!掏出身上的银票,看了看,凌啸笑了,“本来我可以把你送到牢房中刑讯逼供的,但我忽然有兴趣和你保持合作关系,不妨实话告诉你,我也是一个爱钱之人,看看吧,我随身带的零用钱都是几十万两,不然的话,我会有这么多的钱?!所以,我一两都不会给你!”
看到一大把银票在眼前,又听说凌啸不给钱他,梭思卢恨不得抢了就跑,可惜的是,他没有这个胆子,愣愣道,“将军,凡事都有价值,难道你对这几个秘密不感兴趣?”
凌啸嗖地收了银票,笑道,“我感兴趣!但我报答别人的方式很特别,我喜欢指一条财路,让大家一起发财,而不是像对乞丐一样扔些银子。我们中国有一句古话,叫做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难道你看到贵国的富翁就不嫉妒?不想超越他们?不想像我一样有两千多万两银子?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强忍着两千多万两的冲击,梭思卢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凌啸的意思竟是要提携他走一条长远发展的财路,那可是光明大道啊,“将军,~噢,我亲爱伟大的将军大人,能得到您的指点非常好,不知道您可不可以把财路告诉我,我马上用这些秘密来和您交换,噢,不对,我又说错话了,不是交换,是做本钱入股。”
“嘬,嘬,嘬嘬,梭思卢,你还是错了,现在还到不了当股东的程度,先要给我领薪水做事,等我充分了解了你的忠诚之后,我才敢相信你是值得信赖的朋友,是吗?”
梭思卢大觉不可靠,狐疑的眼光望着凌啸半天,方才幽幽说道,“现在秘密给你了,到时候我拿什么当本钱?”
凌啸哈哈大笑起来,拍拍他的肩膀道,“你个笨蛋,忠诚和听话不是最大的本钱?”
梭思卢正在恍然大悟的时候,一名水师参将赶来禀报,“驸马爷,敌军回复,要求我们将人质放到伊丽莎白战列舰上,他们也会把我方将士放到杨军门宝船上,彼此后退十五里交换!”
凌啸大为烦躁,真是好事多磨,一身是宝的战列舰,对目前的中国何等重要,岂能轻易交回?!
宝船期间中国至少还有四艘以上,可战列舰却是一艘也没有。战舰向来是东西方科技水平的综合比较,留它在造船厂内作参照,无论是照样仿制,还是基础上革新,都会对中国水师的发展带来深远影响。从这层意义上来讲,中国有了自己的战列舰舰队,才能根本上杜绝这种动辄覆灭两大水师的悲剧,凌啸就算自己死,或者眼睁睁看着杨成碧他们死,也不会将这战舰交出去的!
“我想要战列舰!出个好主意的梭思卢,将年薪五千两,现在开始。”凌啸斩钉截铁。
梭思卢大吃一惊,五千两白银什么概念,那可是相当于五百两以上的黄金啊,想到他天涯飘零刀口谋生,军职薪俸也不过每年五十两黄金,得到凌啸的雇用,一年顶十年!可他的冷汗也马上冒出来了,什么叫出了好主意的梭思卢年薪五千两?那么,没有出好主意的梭思卢,是不是就要去西伯利亚当伐木苦力?
虽是刚入秋的时节,梭思卢还是想象得到彻骨冰冷的滋味,好在这对他来讲不是难事,因为他来自敌营,“将军,不就是战列舰吗?这事情也与我所知道的秘密有关,伊丽莎白号已经被列入了战损清单,所以我敢断定,想要这艘战列舰的人,除了古兰德凯外,没别人!英荷两国不过是顺水推舟做人情,以此来缓和他们之间的冲突情绪罢了。”见凌啸愣了一下,梭思卢赶紧把五国之间的矛盾,这次作战西班牙吃了大亏等情况扼要给凌啸讲述出来,听得凌啸越发的心中为难,对杨成碧等一干水师将士,也更是满腔的钦佩和歉疚!
凌啸越听越清楚,越听越下定决心。伊丽莎白号绝对不能交回去,哼。你皮尔顿想要回战列舰送给西班牙当五国间的润滑剂、粘连剂?想得美!
“将军,当今之计,没什么大不了的,比的就是看谁冷血无情!一个字,两军阵前当着面互相杀。杀!杀!看谁最先受不了!”梭思卢仿佛已经看到了五千两银子的光芒,奸笑道。“人往往就是这样,你答应了一件事。给他一点利益,他就想得寸进尺。可等你一旦连前面的利益都推翻了,他就会追悔莫及。不要说古兰德凯就是这样患得患失的庸才。那实际上是联合舰队太上皇的皮尔顿,更是不会容忍自己的英格兰士兵被屠宰的!”
凌啸看陌生人一样瞪着这法国人。仿佛是像看老师一样的暗生齿寒,虽然他明白利益决定伦理道德的真理,虽然他也是慈不掌兵的将军,但眼前殖民者出身的梭思卢,显然再次告诉了他,殖民者的冷酷无情,唯有用更加冷酷无情去对待。
凌啸一咬牙,对那水师参将令道,“你去找来胡骏,戴梓和史家兄弟,同时回复敌军,换俘是换俘,换舰免谈。如果有异议,休怪我们废除契约,当阵杀俘!”
消息很快传了出去,清军也很快运作起来,直到破晓时分,五国舰队来到约定换俘的马尾港外。
这些军舰刚好歇在几个海岛炮台的射程之外,看来洋人们也明白清军的提防和依仗,不过,他们既然安静地来了,就说明了梭思卢的强硬策略奏了效,就算他们是来看自己敢不敢真的杀人的,也说明强硬策略至少也是部分奏效了。
仅仅剩下不到两百艘战列舰的凌啸,看看敌军的那些巨大战舰,再看看以武装商船为主力的自家兵力,冷哼一声,将屈辱深深埋在心底。他明白,五国联合舰队的强大,远远不下于亚洲甚至欧洲二流国家的一国战力,清军两大水师三百艘战舰,充分发扬了东方军人拼死作战理念之下,也拼掉了敌军的三分之一。虽说双方战力悬殊可见一斑,但毕竟己方参战水师也只有三分之一,从全国力量来讲,还是有着一拼之力的。
自己既然来到这里,就该趁着海上还有一拼之力,陆地上更有开国气象的上进精神,乘势而为,有所作为。自己绝对不允许这种差距越发巨大下去,以至于积贫积弱,沦落到清朝末年那种毫无还手之力的地步!
亲卫参将胡骏走进来,看看正在拿着一千两预支银子喜笑颜开的梭思卢低声向凌啸耳语道,“爷,两大的水师留守士兵之中,我们征集到四十名敢死队员,西禅寺的戈什哈和亲兵之中,我们召到六十名,不过,万良雄大人死命要带着福建子弟去,我们劝不下来,只好把他绑了起来。戴梓先生和史家兄弟也已经布置好了十五艘苍山舟,万一要运送这四百俘虏,足够了。”
凌啸大吃一惊,九死一生到了十死无生的任务,大家竟然这么踊跃?!强忍着心头的激动感佩,凌啸一把抓起梭思卢,推到胡骏身前,“先把他关起来,准备阵前杀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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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五国舰队来这里,还真是不简单的。
清军回复约他们明晨马尾港外观看杀俘,传到古兰德凯的旗舰上后,海月下的众洋将,顿时群情愤愤一片哗然,佛也有怒,就算是皮尔顿本人也是恼羞成怒。
伊丽莎白号战列舰的确被他列入了战损清单,他也的确存了用造价不菲的战列舰,来弥补瞎子也看得出来的联军裂缝,毕竟在远东,获得先来两百年的西班牙等国的帮助,对英国至关重要。但真正让皮尔顿最受不了,却不是伊丽莎白号,而是刚刚海战失败了的清朝,竟然用杀俘虏来威胁他。
克拉乐看戏不怕台高,巴不得这些家伙和清朝往死里面结仇结怨,当即一拍桌子,激将着怒道,“哼!不过是威胁罢了,难道我们还怕了不成,咱们也杀。看谁受不了!”这杀人放火的事情,对他们这些杀惯各地原住民的家伙来说。等闲事罢了,可此刻的一声喊杀,却把众人说得沉默不语,大家都看向联合舰队的两个当家人。
真正作主的皮尔顿被“杀”字激得反而冷静下来,在那里猛抽烟斗沉思。名义司令古兰德凯却心中一震。这法国佬两边暗挑的伎俩他是看出来了,战列舰造价不菲。能要到固然是好,可万一要不到呢。难道把那些俘虏真的全部杀了,那可是八万两白银啊!
皮尔顿一口浓烟吐出,“司令官阁下。请您郑重考虑我的建议。我希望大家能心平气和地做好准备。如果战列舰真的要不回来,我们还是该理性地看待这个问题。俗话说少得不如现得,先把四百将士接回来,把八万两银子弄到手再说。交易完毕之后,我们要看现场的环境,如果敌军的岸炮火力十分的强大,我们了不起先回小鸡笼港口略作休整,来日再卷土重来!”
克拉乐甚是夸张地惊讶道,“怎么?我们就这样让步?那你承诺把伊丽莎白号交给吕宋的承诺呢?怎么兑现?”
用冷冰冰的眼光死死盯住了克拉乐半晌,皮尔顿闷声道,“不是还有一艘巨无霸宝船吗?此船机动能力、巨炮威力也不下于一艘战列舰,修补和改造好桅杆帆樯之后,唯一差的就是炮位少甲板小,这样,我们英荷两国出六十门火炮,大家再捐助些,改造之后,保管不会比伊丽莎白差!至于改造的经费嘛,这样吧,得胜回程的时候,我们在台湾抓五千台湾原住民,卖给奴隶贩子,以国际市场的价格,也有几十万两白银了,都给西班牙不就行了!”
古兰德凯一听英荷这样的处理方式,当然高兴的不得了,一边点头,一边喜笑颜开问道,“要是清军岸炮火力不强呢?”
“嘎嘎,那还用说吗?”皮尔顿嘎嘎狂笑起来,一指大陆海岸,“打得他们丢盔弃甲,抢得他们精精光光,杀得他们认得谁是上帝,谁是撒旦!”
既然五国舰队不再坚持要战列舰了,双方很快就进入了换俘程序,首批到达的是八万两白银,沉甸甸地一船运来,两吨半绽放白灿灿光芒的银子,立刻让军官们眼球死死盯住,手上却是已经开始摸枪的摸枪,摸炮的摸炮。八万两是不多,可难得的是清朝居然一夜之间就筹集到了,可见他们的确不负马可波罗所说的富得流油!
古兰德凯哈哈大笑起来,壮志昂扬地下令,“准备战斗。只等敌军将我方人员放回之后,大家不要忙着接上我方将士,全体军舰马上向前进发,中军分舰队死死打击对面的那些破船,左右翼向两侧海岛上炮台猛冲,一待进入射程,给我保持机动性压制敌军炮火!”
旗语打出,洋人众将士兴奋地一边各就各位准备着弹药帆具,一边盯着自己放出去的,和对方放过来的运俘虏船只,只等那一刻的到来。
在座舰上操千里望观察的凌啸,听完梭思卢解说完洋夷舰队的旗语,顿时气得七窍生烟,一边传命各舰船做好后退就岸的准备,一边冷笑道,“日你仙人板板,得亏老子早有准备,好,既然你们想做十五,就不要怪我先做初一了!”
双方几十艘运俘船很快在中线被释放,很快也到了各自本军前锋。
一直兴奋不已的古兰德凯已经举起了右手,他反复在千里望中确认了己方俘虏的身份,除了清军狡猾地给了破帆高舷船,速度稍微慢了以外,没有问题。这位司令官向皮尔顿一点头,猛然间手臂挥下,一时间千帆齐升,鼓囊囊借着风力,全军百余舰各奔方向猛冲起来。
“~~噢!不好!”一直在观察的皮尔顿发现了两个问题,惊慌地大叫起来。他在千里望中看到,对面的清兵也不接上自己的将士,一扬绳钩拉了掉头就撤,心中奇异之下,这位少将急忙压低千里望向自己前锋处的运俘船望去,却诡异地发现,那种中小型船只的吃水线上,忽地伸出几副船桨猛拨海水,居然四散地向已经进发的中军这边冲来!
皮尔顿这才明白,清军为何给自己将士破帆高舷船了,决不是小气,而是让自己的将士根本无法控制运俘船!
“藏兵暗舱?Warning!”和皮尔顿的高吼声一起响起的,是撞向几艘战列舰的运俘船上猛烈的爆炸声!
远处,手雷当鱼雷,搞人体炸弹的凌啸闭上眼帘,泪水滑落之下喃喃道,“你们是当之无愧的英雄!”
“爷,你、你真阴险!”
回程就岸途中,胡骏、戴梓等一帮子属下,实在找不到词语来赞颂凌啸,不得已之下,用如此词汇来表达他们的敬仰之情。凌啸在千里望中看着敌军阵营里乱作一团,至少有三艘战列舰已经是船体倾斜起来,兴奋高兴之余,却是连呼侥幸。
幸好敌军不是真心地交换俘虏,而是心急火燎准备过河拆桥。幸好自己没有单纯到那种轻信敌人的地步。还幸好的是,自己来自恐怖活动横行的未来,敌军却不是饱受其苦的美国大兵。而最值得庆幸和骄傲的是,中华儿女不仅有苗俊青一样的撞舰英雄,更有视死如归的报国死士!
“胡骏,既然洋夷舰队主力全在北路,那我们南路渡海的福建、广州水师,面对区区五百南洋海盗,应该是大获全胜的了。你马上派出迅舟前去传令,不要急着回来保卫福州,给爷把那些海盗船涤荡干净!”碧血长空自多情,凌啸一把拭去泪水,对胡骏说道。
胡骏还在望着敌军大小船只上的烟火满天,闻言一惊,收起了兴奋,急忙问道,“爷,难道我们真的就靠一些岸炮来保卫福州?敌军到目前为止,战列舰被我们扣留了一艘,两水师击伤三艘,撞沉一艘,加上这次可能炸沉三艘,他们还有九艘之多,其他的舰船数量还在百艘以上。战力不容小觑啊。即使是没有登陆能力,可他们如果袭扰起没有炮台的沿海城镇,我们怎么向福建父老乡亲交代?百姓不堪洋夷侵袭,那可是关系到您官箴的大事啊,是不是再考虑一下,调回南路水师和他们决战,当兵吃粮的。不保家卫国怎么能行!”
凌啸无言苦笑一声。时至今日,他已不再幻想千船决战。身为中国人和浙闽行政长官,他怎么舍得让洋鬼子荼毒沿海百姓,可要是真的全部把南路水师全部拼光了,恐怕也只能是驱逐走洋夷罢了,到时候万一敌军调来印度洋的援军,自己难道将海峡也拱手让人?难道眼看着金虎黄浩他们缺粮少药,却没有水师运去补给?
更何况,只要登陆的一万勤王军和三万绿营争气。将台湾岛上控制住的话,将会使得洋夷舰队的补给线被迫拉长击败海里,要知道,除了吕宋岛那种殖民地有规模供给以外,敌军在大陆沿海,是抢不到可以供应庞大舰队消耗的补给基地的,至少在弹药上,他们只能干瞪眼!
“胡大人,执行将军的命令吧。将军的策略是对的。我们是将。玩的是勇。将军是帅,玩的是智!”
说话人在楼舱门外。满脸风尘之色的杨成碧和钟闵同出现了,说完这一句,两个铁血豪情的汉子,望着凌啸泪飞如雨,一个参礼就扎下去,“禀报将军,有罪属下兵败东海,丧失辱国,还请将军军法处置,但我等麾下将士,乃是勇战之余,漂于海面方才被俘的,请将军善待他们!”
凌啸一把揽起两人,望着白发苍颜的杨成碧,再看看魁梧壮年的钟闵同,久久不知道说什么好,半晌才一指海上,“倘使洋夷舰队暂时退走,我将在马尾港上接见归来的将士们。”
洋夷舰队会暂时退走?大家都觉得有些奇怪得不能理解,换了是他们,被凌啸这阴招使了暗算,只怕是火冒三丈不死不休的!但凌啸却是有百分百的把握,他不知道,洋人是不是有首战不利的不吉利迷信,可他相信敌人绝对受到了强烈的震撼,视死如归的死士们舍身一炸,敌军的士气肯定一垮不可收拾。而在这舰炮终究不敌红衣岸炮的年代,双方实力差距没有拉到压倒性的地步下,以舰队挑战岸炮阵地,本身就是需要莫大的狂妄和勇气,如今,凌啸谅他们没有这个胆子冲击闽江口!
果然,洋夷舰队不是傻瓜,在收拾好混乱之后,恨恨地停止了前进,转舵悻悻而退,看样子是转回台湾小鸡笼了。
“~~噢!胜利了!样毛子退了!”一时间岸上海上欢呼一片,青山碧海间冒出的摇旗庆祝,让全军上下无论水陆,全部陷入了疯狂之中。
这一次胜利,是无论如何都不能不祭奠那些死士的!
马尾港水师校场之上,六千多水陆兵将、两千多商船水手,两千归来战俘,三百多名自福州赶来的官绅代表,还有九位阿哥及其门人,静立在当地百姓的锣鼓喧天之中。一路摆开在帅台左右的两三百枚花圈,和台前一百口黑森森的棺材,也丝毫不能让人感觉到这是公祭现场,比起小儿女凄凄切切的哭啼哀恸来,全民喜庆胜利的欢呼声,更能安慰烈士的在天之灵。
在百余名黑纱黑衣的仪仗兵环伺下,全身黑素的凌啸跨上帅台,热泪盈眶地指着百口棺材,哀恸致悼词曰:
“呜呼哀哉,英灵在天,倘未远走,请听吾言。曾几何时,我中华大地,英才辈出,驰骋万里大陆,一统江山若家院,扬帆茫茫大海,亿顷碧波如院池!惜乎因循守旧不思进取,痛乎洋夷四近如豺似虎,至今夕,南洋华人受奴役,近海之民遭涂炭。”
“忽然间,台湾叛而鼙鼓传,蛮番攻而大军战,值此国受分裂,家遭威胁之际,百勇士蛰伏军中,不求万户侯,不言千金裘,不以布衣而不谋事,不以匹夫而推卸责,全凭龙族儿郎身,含羞!带耻!携愤!复切齿!怒发冲冠!百勇士跃然相争,为一死士名额争破头!未尝横刀立马,未尝铁血纵横,然窝身狭小暗舱。却行舍生取义之事,近于敌军舰队,毅然点火自爆,轰然如雷,火光若闪,粉身碎骨间,众勇士尸骨无存。临终前。敌寇舰毁人亡。壮乎哉?壮乎矣!”
“它朝同胞过此地,铮铮犹指腔中气。忠魂忠骨同一忠,碧血碧海同一碧!勇士诸公敬请看:于公,敌寇伤亡惨重,畏惧而仓皇南逃,诸公无愧国之士,军之魂!于私,老母弱妻幼子,吾皇亦定有照料,诸公何须念于心。忧于怀!可以瞑目矣。忠魂慢行,呜呼哀哉!”
胤祥一擦脸上清泪,在这荡气回肠时候,环看左右,兄弟们固然是盈盈泪闪,四周听得懂的军官们,也已经全被这祭奠悼词宣得个个眼中带泪,归来的战俘们更是人人心情复杂地开始隐隐哭泣出声。
司仪听到这一声呜呼哀哉,赶紧上来宣道。“奉将军令。藩库将拨出三十万两白银。于马尾修筑碧海忠魂神祠,供奉一百烈士的衣冠灵位!将军与福建诸位主官已经上表朝廷。为烈士请功追封,为遗属请赐恩典!现在,奉送烈士入衣冠冢,全场举哀目送!”
登时,哭声中,锣鼓家什响起闽风哀乐,九转回肠间,凌啸竟是率着九位皇子、大小将佐和福建官员们,亲自为百名勇士扶柩抬棺送上四马灵车。
人就是这样,成为英雄的人,除了信念之外,还绝对少不了丹田的一口勇气,也少不了摒弃后顾之忧的牵挂。目睹烈士受如此礼遇,耳闻受这般推崇,在场的无论将领和士兵,都被深深震骇了心灵,不敢说所有人都就此树立了为国捐躯的死志,但定会大受感动和临战少了犹豫。这,对一支军队来讲,足够了!
凌啸回到帅台上,一指随在身侧的杨成碧和钟闵同,高声道,“这两位大人率领水师,为了拖住洋夷舰队,掩护分兵登陆的勤王军船队,和洋夷舰队大战一场,在大舰巨炮面前,誓死不肯退后半步,两万将士更是以忠报国,用满腔的热血和忠诚,和敌人拼了一个你死我活,活生生打掉了敌军三分之一的主力舰队。最后,剩下的三十多艘舰船,有生路不跑,竟以大无畏的精神,全军向敌军左翼舰队撞去,登州水师提督的座舰,愣是在枪林弹雨中,把敌军一艘战列舰撞了个同归于尽,这是何等的英雄豪情?!在弹尽帆毁的情况下,我军有两千将士被俘虏了,今天他们归来,两位将军向我请罪,说是丧失辱国。”
众将士听到昔日同袍的哭声,面面相觑听到凌啸陈述的事实,顿时充满敬佩地望着这些血战后归来的战友。
介绍完基本情况,凌啸看到归来俘虏中已经哭声一片,当即吼道,“现在我就当众回复他们两个。拼死力战了,弹尽粮绝被俘,不是罪!相反,我大清将士面对强大敌寇,敢于拔刀亮剑保家卫国,敢于牺牲小我,完成统帅所布置的战略任务,不仅不是罪,还是扎扎实实的军功,是血鲜鲜金灿灿的大功劳!他们是英雄!是大英雄!谁要是敢于否认这一点,就对不起埋骨大海的一万八千水师将士,就对不起和敌军同归于尽的苗军门!我们的皇上,比汉武帝还要英明,断不会把你们当成李陵那样,断不会寒了报国将士的一片忠心,冷了忠勇将士的一腔热血!所以,我毫不犹豫出钱救回了大家,所以,我将为你们请功!所以,我们的勇士们,欢迎你们回来,希望你们再立新功,打得洋鬼子们闻风丧胆!”
“哄~”校场上一下子欢呼起来,本来是悲愤得落泪的归俘们,突然间高兴得嚎啕起来,有什么事情比得到承认,得到公正更能让他们归心呢?
杨成碧钟闵同猛然跪倒在地,“谢皇上和将军抚恤,我等粉身碎骨,也不忘将军鼓励!”
“谢皇上和将军体恤,我等粉身碎骨,也不忘将军鼓励!”两千归来将士轰然道谢。
台下胤禟眉头一皱,低声在八阿哥耳旁说道,“他是不是在收买军心。”
老八无声一叹,“烂到肚子里吧!没听他也提到了皇上?”
敌军既然已经暂退,被洋人舰队打得心尖巨痛心头大怒的凌啸,义无反顾地抛却一切政务,连夜率众进驻长乐船厂。
船坞中的伊丽莎白号,被凌啸一声令下,改船名为“苗俊青号”,以纪念这次有史以来大海战中牺牲的近两万水师将士。而生还归来的两千将士,则被凌啸毫不犹豫地直接编入了勤王军海军的编制,等待造船厂绘制完成,就要正式驾驶这艘中华第一艘战列舰。
对于夺了人家的班底,凌啸可一点都不怕两江总督和山东巡抚的弹劾,不就是两千人吗,加上护送勤王军的那三十艘舰船上的士兵,总兵力两万多人的登州水师和松江水师,已经不足五千,凌啸相信,这一战的军报呈上去,只怕是康熙都会心头剧痛的。
康熙岂止是心头剧痛,天生要强的他,在江宁城行宫里收到海战军报,被所附祭文悲得泪流满面,被两军战损气得差点吐血三升。
这些时日一直在江南水乡中康熙皇帝,日子过得春光明媚,已经被他选中而送往京城的名媛丽女不下十人之多,可康熙还是顾盼花丛乐此不疲。无他,一旦真正放开心怀,以选美为目的的南巡马上变得人生有味起来了,环肥燕瘦,楚腰掌舞,各有幽幽动他心头之处,反正他身为皇帝,凌啸都可以两妻两妾一婢女的,自己何不广种博收?
但凌啸的战报传来,康熙这千古一帝迅速收敛花丛游冶之心。他知道,身为满族皇帝,第一要务是考虑到如何在全局上把控局势,凌啸的战报上,陈述战况和请罪之后的奏议很明确,幽幽打动了康熙的心。
“……皇阿玛,事已至此,此次战事,诚可谓为我大清水师与洋夷们的一次大比较,结果是我朝战败。想当年唐朝之贞观开元盛世,胡人来朝者纷纷而至,可四海之涯,无人敢于挑衅,对大唐水师官兵恭敬谨慎达到极点。继后之故宋更是贸易四方,天涯海角的商民水军,何尝敢于对宋船说个不字?前明年间,更是郑和七下西洋,煌煌豪华之舰队铺天盖日,扬威于大食之西,沿途诸国皆惊为天国之兵。莫敢与之抗,遂有万国来朝永乐帝,麻陆甲以东皆附为属国之盛况!儿臣之所以不给皇阿玛发来明折,而用不经兵部的密折给您汇报战事,是因为担心一条,惧怕消息为汉人知,遂笑我国族当家,一朝不如一朝,一代不如一代矣!”
康熙忙乱这女婿心思缜密,看到这里当然是心头感念凌啸深明事理。开玩笑,要是真被那些反清的家伙们在民间传起谣言来,前面的西北大胜,都很难抵抗“这一代不如一代”的嘲笑和讥讽,要自己这新的当家人的脸往哪里搁去?还是这女婿贴心,不仅扛下了不需要他负责的全部责任,还时时没有忘记为自己和朝廷着想。
有了对凌啸的这层心理认同,下文中凌啸提出他的“进一步开海禁以商养兵,拨巨款建海军以慑强敌”。自然就很能得到康熙的共识了。
思量半晌,康熙不顾此刻已是亥时夜深,连忙派出太监,招来上书房行走马齐、方苞、海关总督魏东亭,两江总督于成龙,江宁将军释垒御前议事。因为,共识是共识,但他和凌啸的高度终究不同,考虑出来的出发点和达成目的的途径大不相同,事涉国策,康熙不得不慎重。
众臣子来得很快,倦意却被马上凌啸的这份战报惊得清醒过来,尤其是方苞,看完凌啸的奏报,在看看满屋子不是满人就是汉军旗人,顿时感觉到芒刺在背,弄不清楚康熙皇帝为何让自己这个汉人看这份折子,凌啸不是说最好不要让太多汉人们看吗?
康熙唆了一口浓茶,兴奋得眼睛中精光四射,哪里还有半点的花痴模样,快刀斩乱麻地说道,“李德全,赐大家座,赐大家茶,你们都已经看完了,既然两水师将士英勇抗敌,以命相搏,又完成了凌啸的渡海登陆掩护的军事命令,朕当然不是汉武帝,所以那些将士需要嘉奖,回头命兵部礼部叙议吧。现在两件事,一,凌啸所说的关于内逆外敌考虑,是不是需要扩大解禁海贸,加强建立强大海军?二,如果是,那么需要怎么样的一个方略?就这两条,你们说说看。”
于成龙和释垒,一个是两江总督,一个是江宁将军,心知在这种国策面前,自己和凌啸不是一个级别的,但皇上既然召见,肯定是咨询他们江苏沿海的海上情况。于成龙初来乍到,哪里提得出有油盐的话来,但释垒却是不同,五十岁,正是仕途里精干与圆滑并存的黄金年龄,一听到凌啸的这个建议,直觉就是机会来了。
站在他释垒的立场上,扩贸的好处是花差花差的,危险却是几乎没有!因为洋夷要来江苏,不管是真强大还是假牛逼,首先就要经过凌啸的防区。但考虑到扩贸对满汉富裕程度的倾斜,当即整理了一下措辞,释垒说道:“皇上,这驸马爷提的两条建议,奴才以为宗旨不错,而且满腔忧国忧民,尤其让奴才敬佩。但要是真的实行起来,只怕朝廷要考虑两点,一是能否考虑加入官本经营贸易,或者满人优先组建船队进行贸易。这样的话,到时候的利润分配之上,便于朝廷协调,也贴补一下荒寒之地的国族。二是奴才以为,驸马爷想新建海军,既然是以海上舰船为主,定然耗资巨大,可毕竟,我大清水师使惯了宝船福船之类的,平时里又是近海巡逻,万一战力反倒不及原来的水师,反为不美。能否先在他浙闽现行小规模试试,如果却有实效。我们各省在跟上也不迟的。”
康熙听得眼光一亮,笑道:“看来你也是兵部尚书的才干啊!嗯,东亭以为呢?”
魏东亭心中一阵泛苦,他和凌啸的私交不错,但自己是个满朝闻名的禁海派,想到凌啸这次必然是被打苦了想要报仇,当即说道:“回皇上,奴才完全同意驸马爷的建立海军建议。但不同意扩大解禁!奴才曾几次给皇上上奏折,说的就是扩大海禁之后的害处。民众私逃、走私逃税、民产外流,这些都是显然的。”看到康熙也在拧眉点头,魏东亭却多了一个心思,笑道:“当然了,奴才也承认,这些弊病,也有我们水师力量不够的原因造成的,所以,奴才的建议是,先让驸马爷在浙闽试建海军,到时候有了强大海军,倘使他真能减少和遏制这些海贸弊病,奴才当然造成扩贸了!”
康熙这时是点头不断,两个地方大员的见解都甚为老成谋国,如何不让他这君主高兴,于是笑着满含期待地望向马齐和方苞,这两个身为中枢重臣,身处裹赞助化国事的要职呢!
马齐额头开始冒汗起来,他早知道熙朝人才辈出,康熙更是虚怀若谷,因为包容而雄才大略,因为雄才大略而包容,相形益彰相辅相成,越发知人善用,自己身居中枢亚相职位,要是不能别出一番灼言真知,岂不是会被比下去?
思量片刻,马齐瞟一眼凌啸的死对头于成龙,笑道:“皇上,驸马爷忧怀国事,亲临战场,以千金之躯直冒箭矢于前线,奴才很是佩服万分。无论如何,从军报上来看,虽是两水师战败,可从整体占据来看,却是完成了战略意图,的确如驸马爷所言,牺牲小我而成就大我。驸马爷运筹帷幄间,勤王军战力卓绝,福建绿营新胜气勇,登陆成功,其实已经扼住了战局根本,斩断了洋夷舰队的补给粮道,不出意外,是胜了!奴才先恭喜皇上了,呵呵。”
康熙投来赞许眼光,于成龙等人却满是钦佩马齐眼光,马齐笑了笑,很惬意这些封疆大吏的钦佩,心道:坐上书房两年了,若是还不能练出看奏折判断事情的本事,我马齐早就回家抱孙子玩小妾去了!
可方苞却在马齐喝茶的间隙里心头一寒,马齐这是在给凌啸下套呢,战场之事瞬息万变,人家凌啸都不敢吹牛逼说胜了,你在这边先把他套牢了,万一战事有了闪失,岂不是捧得越高摔得越惨?
马齐咽下茶叶碎末,接着道:“驸马爷所奏两议,奴才以为释垒将军和魏督所言都有道理。海禁不可扩开,海军不可大办,一切都在摸索之中,所谓治大国如烹小鲜,奴才建议,既然海军耗资巨大,一旦路子走错关系太大,既然驸马爷一向关于理财,也喜欢海外贸易,皇上何不给驸马爷一个机会,给他一个特别的赋税政策,让他在浙闽以商养军,用宁波、厦门海关的关税收入,试一试呢?再说众位阿哥们也在福建,可以帮衬呢,国库也可以暂时宽裕,一待福建有了成效,全国海禁可大规模开放,全国水师也可以大规模改造啊!”
要是凌啸在此,一定会对老马竖起一个中指,**,特区的概念你都提前三百年搞出来了,老子一点都不佩服你,因为你这完全是在害老子,这时代允许臣子搞特区?这不是给凌啸和康熙之间埋下心理隐患吗?
可惜凌啸不在此处,可惜康熙对凌啸是真的打心里信宠,似乎对此方案颇感兴趣。
“赫~!马齐,果真是集思广益啊!今天连联都要对你刮目相看了。好,这是一个不错的想法,凌啸啊凌啸,你要以海商养海军,呵呵,你先养得试一试,成了,才能堵得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呵呵,方苞,你的意见呢?”
难怪自古以来的名臣良将不敢离京的,怕得就是中枢里有人使坏!方苞自此对马齐有了一个认识,这老家伙是个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主,不显山不显水就把凌啸抛到了云巅上,断绝了凌啸期望的国库支持,还再下了一个大套子,只等着云消雾散,看凌啸从天而摔的那一天!,
见康熙询问自己,方苞把早已经准备好的说辞竟是全部抛开,他终于明白张廷玉万言万当不如一默的真意,一躬身道:“臣听各位大人的见解,大受裨益。皇上,何不派臣去福建慰劳将士,犒赏有功的差事,也好让我顺途观风一次呢?”
马齐眼神猛地一缩。
方苞只怕比张廷玉还要圆滑,张某不过是不言声,平素也不倾轧人,可这方苞居然不仅知道避祸,还加要肥差,他会不会到凌啸面前暗中告自己的状呢!
当方苞是十月二十三日到达福州的时候,台湾战报传来,勤王军和福建绿营的表现,毫不犹豫辜负了马齐的期望,四十万福州居民张灯结彩地欢庆胜利。
四万久经战事的将士轻易击败了十万乌合之众,即使最后在面对小鸡笼港口外洋夷舰队的炮火之时,也没有半点的退缩,愣是顶着炮火将小鸡笼严密隔离开来,弹药补给大受影响的五国舰队,不得已载着两万台湾国军民向吕宋岛退去,但他们是殖民者的客人,还是沦为暗无天日的奴隶,就只有天知道了。
对于这些退去的吕宋的汉人,凌啸会同情他们的个人遭遇,但绝对不原谅他们当初的卖国决定,正是因为他们,军队死伤了近四万将士,也正是因为他们,和五国之间仍然处于战争状态,与南洋乃至连接西洋的海路贸易,在面临海上危险的情况下,陷入了全面停顿。正因为如此,一连十多天的时间,凌啸都窝在了长乐船厂,没日没夜地和技工们探索仿制战列舰的方法,连方苞这个宣旨兼观风钦差,凌啸都是在长乐参见的。
得知到康熙真的同意了马齐的建议,凌啸的心头很快就闪过“特区”这个词汇。
危机!马齐包藏祸心的特区之策中满是危险,但绝对孕育着机遇!
接完圣旨,有了掌控两大海关和自筹资金试建海军的全权。凌啸立刻停止了对“苗俊青号”的全面携手前进测绘。心知万事不能一蹴而就的他,这一次大权在握,也不愿意行那拔苗助长的蠢事,当即颁布了六条浙闽军令。这是他自进入这个巨型大作坊之后,一直在心头最想做,但久久不敢做的事情。
一、军工征召令。百工堂、浙江福建两地各军械司、长乐造船厂所有技工全部征召入现役,实行军事化管理,于勤王军下设置军工管理衙门进行统一管理。
二、技术保密令。凡上述衙门下属各军械司船厂,所有涉及的技术,一律对外保密,内部技工不得泄漏,外部军民不许打探,凡违反者以泄露和刺探军情罪论处。
三、颁布军工度量衡标准。只在军工制造层面,凌啸详细列举了时间、长度、面积、体积、重量、力量等基本的统一标准。今后的军工制造,这些基本标准将取代市制,并和市制制定转换表。
四、在福州设立海军技工学堂、海军指挥学堂。由勤王军下专设育才衙门,对即将创办的洋夷书馆、通译馆和两学堂一起进行管理。选拔军中青年弁佐,招收寒门识字子弟,进入四堂馆学习。
五、军工专利条例。在军工层面,不仅保护在技术上革新者的奖励权益。更给予他们折换成军功和仕途的机会,赏格五百两银起步,上不封顶,顶戴九品候补为始,上至五品。
六、士官扫盲条例。勤王军与福州三营将大举开展扫盲行动,高薪聘请各地读书人入营任教,力争使得全部将士能识读写常用文字,并在原则上,同等军功资历下,优先提拔非文盲将士。
当着方苞的面,凌啸这六令一下,顿时就把方苞给惊呆了,要是由凌啸来形容方苞的心境,凌啸会毫不犹豫地说道:给你一点阳光你就灿烂,给你一点颜色你就开染坊?
但凌啸全是打着军令的旗号颁布的命令,方苞自己都找不出士林可以反对,官场可以造谣的理由来,就连凌啸搞得度量衡,人家也是声明只在军工制造方面,还制定转换表,就是摆明不是废除大清办法的国制!可方苞总觉得心里不踏实,总感觉到这一趟不该来的,总感觉到芒刺在背。
哑然半晌,方苞终于找出了一句话,点点头,要不是还有观风使命在身,恨不得马上坐船就走,“雄鸡一鸣啊,驸马爷好大手笔!臣就先回福州城了。”
好大手笔?凌啸闻言大为汗颜,因为他接下来的全是小手笔!基础变革的军令颁布之后,身为“经理”,要做的就是手下全力执行、自己监控、督促、调整!但百年树人非一夕可成,在长远计划和现实迫切之间,凌啸还要下一些催产药,这就是他即将要做的小手笔,重要成分的小手笔!
送走方苞,凌啸真正懂了一句话,“书到用时方觉少”,抛开了多年的机械专业知识,没有当成工程师和设计师的他,很多都已经模糊,动手能力奇差,但他的见识和理论,却是绝对不会模糊的!
于是乎,一项一项基础的机械基础工具,就在凌啸的皱眉不满中接踵而出。当宣纸上画出的跳活式阀门、基于这种阀门的蒸汽水泵、恒行齿轮与连杆曲轴、螺钉、改锥、传动链条、万向节、滚珠轴承等最基本的机械工具图纸,出现船厂技工和百工堂人员眼前的时候,众人全部惊呆了!和凌啸不同,大家都是各方面的熟练工,谁都能看得出这些图纸对于各行各业工艺上的巨大作用,马上全都沉浸在如痴如狂的纪录和誊画之中,性急的人,马上就要催促铁匠们马上赶制。
凌啸很欣慰他们的眼力,这些技工火热的神情已经说明了一切,但他阻止了百工堂的跃跃欲试,命他们自现在开始,全面研究这些小手笔的原理,并限定时间让他们交送报告给自己。
曾光和曾辉顿时就傻了,一个个面面相觑。曾光笑道:“爷,您也知道,这些东西您刚刚画出来,我们一时之间哪里能够领悟?您是鲁班再世,高深莫测……”
凌啸却不容置疑,反唇相讥道:“好!这些东西刚出来是吧,行,你们长期用的斧头、锯子,这两样可是出来了两千年,告诉我,你们知其然,知其所以然吗?”
这一问,就连在一旁沉思凌啸的“新发明”怎么样利用到火器制造上的戴梓和史家兄弟,也目瞪口呆,他们的常识要高出众人很多,格物致于知的道理很明白,但斧头锯子还有什么然,他们就不明白了。
凌啸苦笑一声,满是无奈,硬度和压强的概念,早在西方成了力学理论的一个分支,早就开始指导初期车床的摸索了,可我们的中华,在科技方面仍然是走着经验主义的路子,实践经验、归纳总结、得出规律的科技三部曲,我们那最后一步为何就总是踏不出去呢?
“爷?爷?”众人见凌啸半晌无语,赶紧陪笑着问道。
凌啸摆摆手,下了老大的决心,“你们也去铁匠那里试制这些工具吧!看来,你们的爷要闭关编写教材了!”
众人正要出去,胡骏快步跑过来,低声道:“爷,钦差方大人说要搞什么微服私访,会不会有什么文章?”
方苞要微服私访,这消息让凌啸顿生警戒。
康熙喜欢搞密折制度,凌啸相信,福建县级官吏被自己换血,勤王军派军官蚕食福建三营的事情,康熙一定早就知道了,这都是彼此心有默契的事情。但万一被捅到明面上去了,加上有心人可以夸大和歪曲,搞不好就会让康熙的单纯信任,变成复杂的猜忌。好不容易开创的局面,都维系于康熙对自己的信任,刚刚有了发展契机的展翅腾飞,往往就会在这种政治斗争中,不经意间折戟沉沙!
想到这里,凌啸迅速抛弃了闭关编写各种数理化教材的想法。教材是要写,却不能专门去写,更不能过分超前于时代科技的整体水平,否则,以中国目前的政经制度和人文氛围,一旦流传于世,只会活活便宜外国人!凌啸有必须要去做的事情,既然他已经为浙闽撑起了一顶小伞,就有必要继续把这顶伞撑得牢固,撑得坚实!
神阻屠神,佛挡杀佛!一个字,斗!
“胡骏,你把戴梓、曾氏、史家兄弟和船厂的江菜执事给我传来,见完他们,我就要回福州,备马!”
六人来得很快,凌啸面色十分凝重,仔仔细细地望了他们一遍,道:“传令,成立军工指挥部,江莱任指挥部四品衔总裁官,总筹造船指挥之事。戴梓为五品衔副裁官,史矢、史勿六品衔帮办、专任舰船火力系统的研仿改进。曾光、曾辉任五品衔副裁官,专任统计评估和整理各技工技艺上的革新,同时,百工堂自此开放接纳船厂的优秀技师、水手、舵工、炮手、领航、测绘等各方面人才。成立技术难题攻关小组,颁布各项难关的破解赏格!”
平地一声雷,当官升职!江莱本是微末小吏,戴梓是被革充军,曾氏兄弟不过七品,史家兄弟更是白身。对视一眼尽皆骇然而感动,凌啸是动真格地,那军工专利条例中重奖有功技师的命令,并不是空话一句!
六人眼睛微红,不擅马屁阿谀的他们,全部跪倒在地,仰望凌啸哽咽道:“将军,女为悦已者容。士为知己者死!有什么交代,请您示下!”
凌啸盯着他们,缓缓说道:“当年郑和下西洋,三五年间长乐和江苏太仓的船厂即造出诺大的舰队,郑和宝船之巨、舰队规模之盛、工序统筹之密,前所未有。时至今日,我们要仿造的战列舰也是前无古人,但毕竟我们有样品在手,所以,爷相信你们也能够办好,今天授予你们大任!要钱给钱,要人给人,要兵给兵,有任何技术难题还能来找我,如此条件之下,我要求,你们在半年之内完成仿制一艘战列舰,一年之内完成改进型!有没有信心?敢不敢立军令状?”
“有!敢!”六人再无迟疑,有凌啸的这种大力支持,要还是不敢的话,岂不是连两百多年的前辈们都不如!
凌啸大为振奋,哈哈大笑间已是出门而去,撂下一句话:“三个月之内,我将试验两套套精工装备。两样东西都是你们用得着的玩意!万一成功,到时候保证你们一个个高兴得鬼哭狼嚎!”
凌啸回到福州,没有半个时辰的时间,皇子们就被凌啸的戒尺打得鬼哭狼嚎起来了。
全城百姓欢迎一月赶走洋夷,收复台湾的当朝驸马,胤礽打头,一群阿哥爷们了凑趣,不料一到西禅寺,凌啸屁股都没有坐稳,就当着上百福建大小官员,开始寻他们的不是。
凌啸寒着脸,问这个把月他们都干了些什么?一问之下,九人全都傻了眼,这一个月里面,凌啸亲赴前线,把他们往福州城中一扔,他们除了拼命熟习环境,接见自己在闽门人以外,就是在等着凌啸赶走洋夷后,草创那个还在虚无缥缈中的太平洋公司呢!漫无头绪之下,一时间哪能迅速就着手下去?
“没筹划绘制陆疆海域?没筹划开始印书?”凌啸地脸一下子拉得老长,反手就抽出了黄绫戒尺,横指众人,怒气勃发,暴吼一声:“我说呢,方大人说在福州城里面很惬意,原来都在无所事事!将士们在外浴血奋战,你们就这么虚度时日,怎么对得住皇阿玛的一片苦心?全部拿出手来。”
九人都是年青气盛的年纪,都是血气方刚的轻狂,皇子身份的傲气,贵胄血脉的自豪,当着福建官员被太子太师惩戒,如何拉得下面子。面红耳赤地挨完师训,一个个在手心火辣辣之后,他们不敢对凌啸怎么样,依旧恭敬地领训,可看向方苞的眼神,自然就有些火辣辣的了。
和凌啸一同回来的方苞,正准备告别凌啸,向几个州府去微服观风而去的,见凌啸发作诸位皇子,惊愣之下差点一口血吐出来,瞪大眼睛望着对皇子们惩戒的凌啸,心中喊冤连天。这驸马爷在长乐见到自己的时候,过圣躬安,又顺口寒暄问自己见过阿哥们没有,自己不过是随口说了句九位爷都很惬意,没有水土不服,想不到,此时此刻却被凌啸拿来说事,好像是自己跑去长乐告阿哥们的状一样,这可真是冤得慌!
可现在他辩无可辩,又不能否认自己曾经说过阿哥们过得惬意,更是不能替阿哥们求情,只得低头暗骂凌啸无耻卑鄙,心头期望阿哥们是明白人,明白他方苞“堂堂亚相,品级和资历身份虽不及凌啸,可跑去舔凌啸的屁股,还告的是皇子们,至于吗?”
但是,很可惜,方苞眼睛飞快地一睃九位阿哥,心中叫苦不迭,就是他的提拔主了胤禩。看向他的眼神,也是满脸的恼羞成怒和厌憎。九位阿哥的确是明白人,当然不会认为方苞向凌啸告状,但恼羞成怒之下,对这家伙在师傅面前多口饶舌甚为不满,除了老八老九之外,其余七位更是厌恶方苞。
可事情还没完,凌啸大爽之后,端起参茶猛喝一口,默着脸说道:“今日小惩大戒,之前的事情也就罢了,现在我给你们指明方向。胤礽你们,一,立刻传令自己的门人。将京城期间收集的书籍和洋教士传到福建来,我这边按件按人接受计分。二,战事没完。南洋海贸目前不安稳,水师也暂时无法有力量保护你们组船出海,但古往今来的贸易,有买有卖。现在就是需要你们各自考虑卖什么到海外的时候,乘着这段时间差,我建议你们即刻下到州府调查准备,购货本金我来出,每人五万两,采购之事则需要你们自己拿主意,这可是眼光问题,涉及到你们的货物是否畅销,是否抢手的大事。更是涉及到你们归来时的利润计分。”
胤禩和胤禟相视一笑,这可是他们的强项,不等愁眉苦脸的兄弟们回味过来,两人急忙点头称是。不料凌啸笑道:“为防止出现你们借着身份强压行价,这第一次就必须要监督,免得你们以后行成货物价格上的错误印象。但我这边军政繁忙,一个萝卜一个坑,没有人手去监督你们。这下可好,方大人正要奉旨观风。我打算让你们随着钦差方大人一起下去,相信你们也不想,被方大人观风观到你们仗势欺人吧!就凭这一条,我就很是放心的,呵呵。”
方苞大吃一惊,自己是来观风回报的,要是带着一群阿哥在身边,岂不是帮皇上带孩子?自己可不是凌啸这称爷的身份,在阿哥们面前,钦差的威风都没了,那还观个屁地风!
他正要起身气啾啾反对,不料八阿哥和九阿哥大喜过望,再次抢先恭敬地向凌啸一躬身,“是,谨尊师傅之命,正好我们初来乍到,也需要四处看看各地出产,能和方大人一起下去,胜在同路照应,好在有钦差可以监督。”众位阿哥也找不出反对的理由,纷纷点头承命,愣是没有给方苞这个钦差半点的作主机会,就把这件事给敲定了。
官员和阿哥们退出去之后,方苞却是不敢告辞。他现在满肚子的懊恼,真是后悔向皇上要了这观风差事,他当官时间不长,现在才明白,但凡地方封疆督抚,其实都是反感这类观风使的!
他苦笑一声,看着笑吟吟的巨牌子钦差凌啸,知道凌啸似乎对自己很有误会,“宰相毒药”的金字招牌在眼前乱晃,晃得他头昏脑胀胆颤心惊,百转千回计较之后,马上做了一个决定:卖掉马齐!
方苞轻咳一声,“驸马爷,唉,来福州之前,皇上大招我、马齐、于成龙、魏东亭和释垒五人,商议福建海战和您的建议……”他把当日的御前会议之事,用尽是隐讳的措辞,暗示是马齐的暗中诡计,却听得凌啸暗自好笑。不错,是没你什么事情,今日得亏是你来,所以才给个临时奶爸的差事折磨你一下,要是马齐这厮来,我保管要整得他七荤八素,永无翻身的机会!
凌啸笑道: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哦!原来是这样的一种情况,好,凌啸铭记于心了。呵呵,方兄,故友戴名世在我幕中襄助,方兄想不想故知痛饮一番?”
方苞本无所谓的,可一年左右时间,他已经身为亚相,而戴名世却“沦”为幕僚,身份的天壤之别,都是敏感读书人,恭敬了他会觉得自己矫情,冷淡了他会觉得自己薄情,想想都觉得不好相处,一咬牙,以公务亟待为由,谢绝了凌啸的好意。
凌啸目送方苞出去,却听邬思道在身后笑道:“好一个方灵皋,好一招借刀杀人!二公子,此人敢于如此倾轧,假以时日,他说不定和你有得一拼啊!”
“拼?是啊先生,方苞看来是想借我的毒药,毒死挡他路上的马齐。”凌啸转过身来,“先生,你觉得我该怎么应对呢?”
邬思道拍拍凌啸的臂膀,笑道,“你刚才借方苞的话整阿哥,又用阿哥整方苞,这一招不错啊,再用一次又何妨?给马齐写封感谢信吧,里面藏些讽刺的味道就好了。”
两人相视一笑,都不够有些奸奸的味道。
胡骏和沈珂轻轻推着新轮车上的邬思道,随凌啸在禅寺的石道上缓缓而行,一任嗖嗖落叶随风而下,肃杀秋景之中,凌啸长舒一口气。邬思道看着这个年青的驸马爷,忽地有看自家子弟一样的父兄情感,“你一定感觉到很疲惫,一定感觉到做事很难,甚或感觉到自己沦落为了机诈小人,甚或觉得志向和现实之间,差距大得如万丈深渊弱水难浮,是吗?”
凌啸嗖地止住脚步,熟视邬思道良久,哑然道:“知我者先生也,然则先生何以得知?”
邬思道浅浅一笑,抬手指向荔枝树丛深处的一方小亭,示意往那边去,却让胡骏开始森严戒备,“古人谓二十弱冠,三十而立,四十不惑,我们三位先生正是不惑之年,可也是从弱冠而立,而不惑的。庄生晓梦迷蝴蝶,此情待追已惘然。回首缅怀和追忆我们曾经的韶华,何尝不是感慨万千?不过,不惑年当戒惰戒悔,故此不去想罢了。而近来,思道观二公子,不像寻常年轻人一样,或畏惧于世故,或目空一切,但处事间却渐显不老成之态,颇使犹豫两端,思道就知道了,二公子疲惫了,迷失了,故有此问。”
这邬先生确是人中精灵,可凌啸感觉温馨之余,就只有苦笑了,难道告诉邬思道,自己实际上已经二十七了,在挣命告一段落之后,正站在人生价值的十字路口微作徘徊?
小亭里面却有人在,顾贞观和戴名世两人笑着站起身来,贞观一指亭桌上的小菜卤碟和封坛美酒,“驸马爷,我们四人上次共饮,不是在武昌何园。此一别业已经年,今日这南国秋色别有景趣,正是抒怀时节,呵呵,摆酒佛寺甚不敬,不邀菩萨更无情,来,今日我们袒胸一会。”
回顾邬思道,一边搀扶他入座,凌啸一边坐下笑道。“你们这些先生最是讲究通情达理的,现在,不放我这半月未见高堂妻妾的去后园,看来是顾都是自己迷失了,想要我表态吧?!”
顾贞观一愣,见凌啸抢先为自己三人斟上龙岩沉缸,愕然道:“咦,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自己也迷失了,正等着三位先生指点迷津呢。”凌啸笑道举杯,三人共饮一巡。
顾贞观咂一下踌,也不去夹菜下酒,突兀兀问道,“贞观今日看到你颁发的六条军令。当是就倒抽一口冷气。如果这是特行独立,那驸马爷你已经独立到擅改军制的地位了。驸马爷,贞观看得出你有求变之心,革新之志,但我想问问驸马爷,如果朝中群起而攻之,驸马爷何以应对?”
此话问出,邬思道和戴名世皆是眼中光彩夺目,熠熠忽闪地望着凌啸,显是在等着他的回答。凌啸拈一筷子卤牛肉,慢条斯理地嚼咽下去,笑道,“只要说服皇上了,不就行了吗?前面的彩票纺纱香胰子,哪个不是这么做的,必要的时候,用皇上来压制反对者的声音,用反对者来反衬皇上的英明,以利益分化、以威权打击,这些都是可行之计啊。如果还不行,没办法,唯有消灭他们的生命!”
不等凌啸话音落地,戴名世紧紧追问,“如若连皇上也反对呢?”邬思道脱口接道,“如若是皇上到了你变革一半的时候再反对,你该当如何?”
两人的问话如钉子一样,凌啸地筷子忽地停在空中,心中忽地明白过来,今日这场小酌甚为重要。
尽管康熙一直以来都给予凌啸无比的支持,从来没有打过板子,但终究会有一天,他将发现自己的借壶尿尿,那时候康熙强烈反对的可能性将会很大。以传承千年的封建模式进行统治,康熙已经炉火纯青而驾轻就熟,变革会带来巨大的不可预知性,这会让康熙感到惶恐的,一如那些深藏皇宫御书房里的洋夷书籍。当这皇帝感觉到帝国的掌控变得困难的时候,变得自己没有十足把握驾驭的时候,即使不全盘推翻前面的改革,也至少会紧急叫停刹车的!
凌啸在心里飞速计较,但他却不能犹豫,因为三人正等着他的回答。
在这讲究株连牵累的年代,凌啸既然要做王安石,身为核心僚属,他们不得不考虑到后果。毕竟,这不是不杀士大夫的宋朝,而是文字狱亦可以杀几百人的清朝!人家也有一家老小,也有亲戚九族,既不是有崇高信念坚强斗志地革命党人,也不是木头般唯知死忠的愚鲁之人,连你凌啸都知道顾忌亲人,难道就要求别人为你一个人抛头颅洒热血,搭进去三代九族?到时候你有擎天保驾之功,亲恩共结之姻,最多就是个圈禁终老,可人家就是灭门绝户的下场!
干咽一口唾沫,凌啸苦涩地说道,“皇上那里,我会尽是力呈这种变革的好处,我会尽是将皇上牢牢顷在变革带来的利益的巅峰上。……如果这样都还会遭到反对……我会让这反对变成无力的反对!”
“嗡~!”闻此大逆不道之言,三人同时觉得脑子里面一片空白,顾贞观早知道凌啸志向,只是有些惊愕凌啸的决心竟是如此之坚罢了,戴名世骰子里面就是一个前明遗老,兴奋之余,是因兴奋而更兴奋!
只是苦了初次听到这种话的邬思道,惊得满眼都是火星在冒,喃喃道,“我们只是想看你志有多坚,想你为我们的家人讨层保险罢了,天哪……难道我们舍生取义还不够,还要……”
凌啸大为懊恼,他这才明白,自己小看了这些封建士大夫,小看了那种儒学明知山有虎的出世有为精神!在马上杀掉邬思道灭口和诚挚以待之间,凌啸毫不犹豫选择了诚挚以待,因为自己说得隐讳而无形迹可寻。因为他相信邬思道不是那种甘于寂寞的人,更不是一个会出卖自己的小人!
定下心神,凌啸神色镇定地说道,“三位先生,我知道自己的这路走得很险,但我已不能熟视无睹!我就是庄生晓梦,梦到的那只蝴蝶,借用屈才的话来讲,中华今日不变革,来日几百年将苦水连连!如果哪位先生觉得很险。我以所有亲人的性命起誓,咱们好聚好散,佳话一段!”
顾贞观何许人?写出千古名曲、友情绝唱的重谊之人!戴名世何许人,隐居多年不仕,为家人生计和修南明史才出仕遭祸,至死不向康熙写求命折子的人!听到凌啸这么说,都坚决向他一点头的一,惴惴不安地望着邬思道,生怕这邬先生离去。
邬思道忽地心中一动问道,“二公子,你令刘安去江宁之前,为何要他到我这里索要无锡邬家的地址?接他们来福建?”见凌啸点头,邬思道忽地记起了四阿哥胤禛片纸家书也不许寄出,一相较。忍不住泪水潸然沾襟,眼睛红红地举杯道。“有人谓千古艰难唯一死!司马迁曰。死有泰山鸿毛之别,唉。还是文天祥讲得通透,死生,昼夜事也,死而死矣,留取丹心照汗清!二公子,思道会殚精竭虑辅佐你,至死方休。当然,能不走到那一步,希望二公子不要轻易冒险!”
戴名世刚要拊掌三士同辅凌啸,闻言却是一愣,“静仁兄,难道你没有树欲静而风不止?”
邬思道端过凌啸斟上的黄酒,咣地一声一饮而尽,恢复了灵气的眼眸精光照人,“呵呵,南山兄,那一步对驸马爷何其之险!他是满汉血统兼具,可惜是满血父亲,出了篓子,汉人不助满人不帮,茕茕子立势孤力单,加上负尽皇家深恩,离血肉亲情,天下人会拢手笑而嘴角奚的。与其到那一步,倒不如我们现在就未雨绸缪,早早定好各种防范,让局势始终在我们的掌握之中!”
这一下,三人全被他把胃口高高吊起了。这先生的急才真是不可小觑,瞬间就能调整思路,为凌啸策划起继后之策了。如果说顾贞观是总理型地任事之才,戴名世是部长级独当方面的能手,那眼前的邬思道赫然就是一个高参,即使他只是精于政治斗争的高参!
凌啸起身就拜,兴奋道,“请先生教我!”邬思道狡黠地一笑,将筷子沾了杯中酒,在石桌面上写下大大的水字,三人碰头凑近一看,竟是全部倒吸一口冷气,齐齐苦笑起来。
“架空!”
这倒的确是个保证康熙无力阻止凌啸变革,凌啸也不必背负骂名陷入险境的好方法,可惜地是,绝无可能!怎么架空?这又不是凌啸看过的yy小说,康熙何等人,千古一帝耶,邬先生你难道当他是晁盖,当我是宋江,当满朝文武重臣是一百零八将的水浒草莽?!
凌啸为难地一摊双手,叹道,“先生,只怕没等我架空好,我就先被架空掉了。”
受三人怀疑地眼神所激,邬思道却忽然发了怒,怒道,“我说了要你去架空官员们了吗?!到现在为止,归心于你的,又有几个是重臣出身?你不是自己说技术、资金、人才和制度更重要吗?那咱们就架空这些玩意,用冯驩的狡兔三窟策,只要找个后备的地方存放,你就处于进可攻退可守的不败之地!”
凌啸恍然大悟,呵呵,康熙注重的地确是重臣,自己不去动这些重臣,不就没事了。正兴奋得手舞足蹈,忽听胡骏在亭外面禀报,“爷,九阿哥求见,正在玉佛楼等候。”
凌啸满腔的兴奋立刻冰凉下来,**,有这群阿哥们跟着,自己怎么去开出后备基地?!
九阿哥胤禟别无大事,只是来师傅这里讨个口风,看看凌啸对阿哥中结党的态度如何,事涉他自己全力襄助八阿哥之后的下场,他不得不瞒着老八偷偷来这一趟,为了讨得真言,甚至还给凌啸带来了三份颜真卿、米芾、黄庭坚的真迹作为重礼。
凌啸又是好笑又是好气,本想一番官话退走他,但见他如此肯下血本,拿出了价值十几万的贵重之物,终究有些不忍,正色道:”胤禟,人非草木岂能无情,平素间谁没有合得来合不来的,帮衬帮衬你亲近的兄弟,也是人之常情,就如同我真有一日大难临头,或你时运不济,难道彼此就袖手旁观?可大家一样份属兄弟,纵使我容得,阿哥们容得,可你倘使真的作出了格,皇阿玛却未必容得!我亦不希望看到你被皇阿玛逐出皇子贡献榜,这一点就是八阿哥也未必希望看到的,这就未免可惜了,其中的一个度,还需要你自己去把握。“
九阿哥满心的疑惑退了出去,凌啸那一席话不似官话,胜似官话,但细细咀嚼间又能品出别番味道,可待要细寻究竟,却又如堕九天层雾难明究竟。但有一点他觉得三幅真迹花的值得,至少凌啸明白地告诉他,做得太出格,下场就是开除出夺嫡的皇子贡献榜!
只等他走到西禅寺的山门外,随着一声聩耳的山寺晚钟,才霍然发现,凌啸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和颜悦色对自己过,那句”未免可惜了“又是什么意思?!难道……难道师傅觉得我也有些机会?虑及此,胤禟的心忍不住砰砰猛跳起来。
凌啸的心也在砰砰直跳,今日的后园晚餐,绝对是个大场面,万绿丛中一点红!
一溜摆开的两桌席面,芩儿、雅茹、瑾虹簇拥着大母和黛宁首席就座,菁菁和叶卡捷琳娜赫然在陪。空出一个位置显然就是他的。首席这倒还罢了,都是家人和女属,可另外一席上那八个清倌名妓,就让凌啸有些奇怪了,论名妓的身份,和首席相去十万八千里。论情份,恐怕也只有黛宁和她们有情份,今日家宴上出现她们,未免有些不合时宜啊。
慈祥万分望着满脸风尘的儿子,大母颌首让他过来。凌啸连忙过去先行给她和姑姑请安。然后坐在两人之间,笑道:“额娘,今日为何搞这么大场面给我接风洗尘?”
大母柔和的眼光在凌啸向上上下滚动,“儿行千里母担忧,你在前线有多危险,我的心里就有多担心。你媳妇们的心里就有多挂记。今日你既然平安归来。再大的场面也是应该,啸儿,你已经不是孤家寡人一个了,上有老下有小的,以后能不上战场,就最好不要再去了。有一个不妥,就算我再想去战场救你,只怕也望洋兴叹,你额娘可不会游泳啊!”
大母的慈母情怀真真切切,凌啸不由得想起了那次雪山遇险,大母和何园众人倾力相救的情景历历在目,那份刻骨铭心地温暖涌向心头,潮头一撞心灵深处,又缓缓回落,再起一潮袭来,竟是久久不能平息。
看见叶卡捷琳娜也跟着兰芩三人一样把头猛点,强烈酸味泛上黛宁的心头,将小嘴一撇,讥笑道:“丝嬷嬷说的,可是她自己和媳妇们担心凌啸,叶琳娜,你是没听懂还是自作多情,干嘛点头,还点得这么利索,居然眼睛都红了!”
此言一出,众女瞠目结舌,凌啸也大感尴尬,却见这沙皇皇后面不改色,反唇即道,“我凌琳娜不过是跟随你点头罢了,既然如此,长公主你又为何点头,又为何眼睛也红?”
黛宁的脸刷地一下红了,她也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点了头,可眼角确实有些涩涩的感觉,当即狠狠剜了这罗刹皇后一眼,口中叫着上菜,心里却是不由得想起,凌啸曾说过他爱自己,顿时发觉肩膀上都有些鸡皮疙瘩在隆起。
一时间丫环们菜肴传上,瑾虹在桌面下轻轻一拧雅茹的小手,眼睛却是盯着痴痴望着凌啸的菁菁,悄声叹道:“看来,我们的姐妹不凑齐两桌马吊,相公是不会罢休的。”雅茹狠狠瞪一眼在给大母拈菜的凌啸,信手就夹了一块细笋塞到嘴时在,咕哝道,“有一桌注定就会三缺一,哦,不,是两缺两!”
宴罢回卧房,凌啸揽住黯然神伤的兰芩,整日的疲惫早已不知何处,知道她思念留在北京的孩子,正细心为她轻抚发丝,温存际猛的记起一事,大惊道:“完了,我断奶了。”正惋惜间,却不防走进来的雅茹一掌印在他后背上,嘻嘻笑道:“早有人记得帮你代劳了,嘻嘻,你只怕是又要乳臭未干一段时间了。唉,真不知道你的那些下属们,要是闻到你身上的奶味,敢不敢问你究竟?”
凌啸却已经面色惨白,怒声吼道:“是谁?黛宁吗?”瑾虹刚要说是自己两姐妹讨好相公,每日帮着挤罢了,闻言忍不住一愣。
姑姑去吃侄女的奶?也亏你凌啸想得出来!
无法闲云野鹤,生活,也注定了他有一大帮眷顾,那么,凌啸下定决心去拥抱火热的青春!
在方苞将皇子们带下州府后的第二天,他已经振作得斗志昂扬,一道道命令从西禅寺怒马而出。不到五天时间,凌啸以军令调集的二十万斤优质储备苏钢、二十万斤龙岩炼出的焦炭,在福州军械司的钢炉前堆积如山,星夜从长乐用船接回的百工堂工匠,加上严密戒备的勤王军亲兵,更是将这军械司挤得水泄不通,谁都知道,凌啸将军要有大行动了。
凌啸的确是有大行动,呕心沥血三日三夜,他自己凭借着专业知识,“设计”出了自制的一台试验性蒸汽机草图。之所以说是设计和试验,是因为他缺少很多的工艺材料,连最适合制造活塞的铝材,凌啸也找不到,机床这种工具更是不用谈了,一切都是需要手工摸索打造,一如劳斯莱斯轿车的制造,甚至比劳斯莱斯更加凄惨。这台样机,是依照八十年后才成型的瓦特蒸汽机式样设计的,带有外部冷凝器、离心调速器、飞轮齿轮联动、曲轴转向和双向双缸冲程装置。每一个零件图样,每一个零件尺寸,都耗费了凌啸偌大的心血。他相信,若不是自己学的就是机械。而现在的中国也不缺乏钢材和焦炭,那自己一定会疯掉的,就像现在他想造一台内燃机一样,会疯掉的。
问题,在凌啸拿出一大堆零件图纸开始,就很快出现了。
零件都不复杂,以中国工匠的技艺实力,可以打造出来,但大家看不懂凌啸的图纸,也找不到能够衡量尺寸的标准尺,这就需要凌啸教他们发觉的三维想象能力,并且花费了两天的时间,先行打造标准钢尺,“本将军身高一米七八,就是一百七十八厘米,十七点八分米!照我的身高来参照和细分!”
多少个零件在敲敲打打中成型,又有五成在衡量尺下作废,上百工匠在火热地炉前挥汗如雨,凌啸也在各个炉前像是一个灭火队员来回跑动指挥解惑,连理解能力最快的戴梓和史矢兄弟,也成为了指挥人员,脚底生泡日以继夜,可见这一切,是多么的艰辛。但,说老实话,在场军民,却没有一个人懂得这玩意是干什么用的,它的原理,它的作用,它的意义,都只是驸马爷一人知道!
康熙三十六年十一月二十六日,就在凌啸的嗓子喊得嘶哑后的一天,全钢制造的锅炉、气缸、阀门、进出汽管、钢制冷凝器,定时调速摆、换向曲轴已经全部完成,组装后矗在那里别有一番幽蓝迷人。
整个大清朝,能把正蟒驸马补服穿得油污一片火星窟窿遍布的,除了凌啸,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来,满是胡子茬的他,怔怔地望着这耗费一个月心血打造出来的玩意,对身后都是编入了勤王军军籍的工匠们喃喃道,“我想大家定是一起创造了历史!”
被列为最高绝密的蒸汽试验样机,命名为“龙腾一号”,对这个一幢小瓦房大的庞然大物的测试,被定在了两天后的吉利日子——二十八号。三先生、金虎、黄浩、特廷、周文渊、彭友、陈光鹤、何智壮、多赞、祁司理、柬答桂、胡涛、胡骏、杨成碧、钟闵同等在闽的勤王军核心心腹,全都到场观看。
众人知道将军这一个月的时间在玩失踪,好多次他们要求见凌啸,都是难得见到。今日忽被召集到这里,在台将领更是水陆交替了好几遍呢,如今才明白,凌啸是和百工堂机密军工人员在一起厮混了整整一个月!看到凌啸那高深莫测的脸,大家都是好奇,爷叫我们来,到底是看什么的,难道是那一堆耗资不在五十万两以下的铁炉子?
“添煤!”凌啸一声令下,几个工匠齐齐挥起铁锹,向锅炉膛中拼命添加起焦炭起来,不半晌时间炉膛火红起来。“进气掣闸!”见压力板已经转到一定位置,凌啸再次下令。“嗤”地一声,气缸顶处平压泄气管口,已是开始白气四泄,外装可见的曲轴,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莫名往复运动起来,惊得众人目瞪口呆,一个个莫名谁的手驱动了它。
但很快,让他们瞠目结舌的事情发生了。
曲轴带动了一个铁轮绞盘,上面的钢缆绳延伸到远处一间房子之后,渐渐卷起的钢绳,忽地莫名一紧,就听“轰”地一声,那房子在灰尘猛然腾起的瞬间,轰然坍塌掉。
黄浩大为关心地望着凌啸,喃喃道:“我的爷,搞了一个月,就鼓捣出一个拆屋的机器?”
众人正在“欣赏”凌啸拆屋的厉害,忽见隆隆砖石碾压磨擦之声响起,灰尘未落的不清晰间,钢绳尽头处,赫然拖着一块万斤巨石快速横移过来!
金虎大吃一惊,下意识地后退三步,愕然不已,“天哪,爷,这玩意要是用来攻城,拆城墙绝对好使!”
凌啸亲自扳下进气闸和泄气闸,恨不得找块豆腐撞死,蒸汽机拆城墙?也亏你金虎想得出来!
戴梓的眼力毕竟要比其他人强得多,即使他最多研究的是弹道抛物、火药配比和枪械结构,但这都不妨碍他全身筛糠一样的颤抖。联想到这之前日日在船厂内的所见所闻,戴梓像看神仙一样地望着凌啸,崇拜万分,“动力!一种可以装在宝船和战列舰上的动力!”军工总裁官江莱则更是离谱,怔怔地如行尸走肉般快步上前,恨不得抱着这庞然大物亲吻一番,像是抚摸心爱的姑娘一样,一把展臂摩挲着巨大的气缸。
被戴梓吓了一跳,在排除了他得了帕金森震颤症之后,凌啸嘎嘎直笑,巨大的成就感,是只能和内行人一起分享,和一帮为有了攻城利器而兴奋的军官们交流,简直是夏虫不可以语冰!他正要提醒老戴莫要抖得中风之时,忽听场中一声“嗷”地惨叫,顿时把全场人吓了一跳,定眼看去,却是“非礼”机器的江莱,摸到了锅炉旁还没发觉,在那里拼命甩动被烫着的手。
凌啸豪情万丈,叫来军工指挥部的六员大将,当场指定史勿和曾光兼任保密工作,统帅守卫船厂的一营保安内卫,“你们记住三条,一是非绝对信任之人,绝对不允许接触龙腾蒸汽机!二,马上去西禅寺,把阿哥们交到我那里的各类夷书检点出来,重点是算学、几何和物理三类,所有选拔入百工堂的识字技工,需要加强学习。三是开始着手。将这龙腾往舰船上试验,我给你们地那两张图纸,是两个方向,要么在舰外安装明轮,要么在舰尾安装螺旋桨。爷已经很久没有料理政务了,呵呵。去做吧!”
六人哄然应诺,凌啸却又想起一件事情,命道,“故宋的沈括,曾经在《梦溪笔谈》里讲过,陕西延州有石油一物,你们马上派人去寻找收集,越多越好,高价购回来,到时候用铁质反应釜蒸馏。留下的蜡质成分可以做机械的润滑油,比猪油羊油效果好多了!另外,戴梓,爷知道你曾经造出神武大将军炮,比南怀仁造的还要精良。但明日到我府中,我提供一种方法,你要开始改进火炮!去吧。”
军工指挥部的六人高兴地离去,步伐怎么看都是充满昂扬,这让凌啸万分地欣慰。寻着在军械司大堂上阔论惊悸的三位先生。凌啸一个千礼向他们扎下去,唬得三人连叫不敢当,忙扶起他。却听凌啸笑道,“屁!我要谢你们,行的就是跪地磕头的师礼,给你们行千礼,是替四万水师阵亡将士谢谢你们的!邬先生、顾先生、戴先生,凌啸不知道是几世修来的福分,竟然能得到三位的鼎力襄助!邬先生为我廓清朝局、起草奏章、监视政敌,顾先生为我执掌西禅寺军政日常,戴先生为我调集保安队入驻各重要军工司衙。还拾遗补阙地细化保密条理和建立监控档案,这才有我这一月的空闲,谢谢你们!”
邬思道不顾顾、戴两人的谦虚,笑道,“思道往日在雍和宫,干的事情加起来都没有这一个月多,现在才知道,到了你这里,我哪里有闲云野鹤地清爽悠闲,唉,这算不算是遇人不淑?不行,你得要给我们放几天的假,哦,还有,我倒也还罢了,你得要赏两个人给他们!”
凌啸知道,邬思道这般戏谑埋怨不是孟浪,而是一个封建士子对自己的慢慢亲近,甚或三人都渐渐有了一种主人翁的感觉。邬先生身边他派了沈珂,顾先生身边有裘谅,戴先生那里也有董晨,这三个可都是随凌啸西征的亲兵,难道是他们带地那五十亲卫不合他们心意?还是兰芩拨给他们的丫环手脚迟钝?
他当即笑着把排骨猛然一拍,“好说!什么人?”
“顾先生想要戚娟、戴先生想要程晓卿!”邬思道仰头一让,躲过两人捂他嘴巴的手,笑道,“南山兄,贞观兄,你们连我这行动不便的瘸子之口都捂不住,呵呵,是真捂还是假捂?”一顿戏谑,羞得两个先生面色如同猪肝一样,在那里无所适从。
凌啸却讶然道,“我不知道这两个人啊,是什么人?”
邬思道一摇轮车手轮,哈哈大笑道,“什么人?是那雅号为秦淮漱玉的戚娟大家,和顾先生因词曲切磋而倾慕生情,是那魁名扬州班昭地程晓卿大家,与戴先生谈论经史文法遂结知己!”
凌啸大吃一惊,他们竟然在这一个月之内,火速把到了清倌名妓中的才女?!名士配名妓,倒也别有一番良辰风流,当然是值得大喜的事情,可、可他们知不知道是挖了黛宁长公主地墙角,又或者说是抢了黛宁的肉蒲团枕头?!
顾贞观和戴名世何许精明,见邬思道在背后对他们摇手,就知道这事情唯有将凌啸的军才行,除了凌啸,谁敢去黛宁那里要人?!
“二公子,你不会眼睁睁地放弃这大好姻缘吧!”邬思道语带双关,竟是当头将军。
凌啸当然知道邬思道的意思,从良对两位大家的命运来说,最好不过了,嫁给顾贞观和戴名世这等她们心仪的人,更是宿世良缘,就连自己办成此事,也会更加得到两位先生的忠诚,咬牙笑道,“呵呵,我这媒人当定了!不过话说回来,别怪我丑话没说到前头,你们两对要是生了丫头,就是我儿子的夫人!答应这一条,就算姑姑怎么样不情愿,我也要为自己的儿媳妇奋斗!”
顾贞观和戴名世一愣,这不是辈分全乱了?邬思道却是心中猛然一动,暗赞一声凌啸伶俐,哈哈大笑,“呵呵,你们地千金出世就是侯爵夫人。真是羡煞旁人啊!”这番话推波助澜之下,也由不得顾戴两人不怦然心动。
帮儿子搞定老婆之后,凌啸在上千扈从地簇拥之下回到了西禅寺,正要孤身一人往后院走去,却骇然发现两个人影在荔枝丛中一闪而没。凌啸大为奇怪,蹑手蹑脚悄声跟过去。只听得丛中那边有人开腔,兴奋的劲头好像是中到了盛世彩票,听声音却赫然就是胡涛!
“如烟,哈哈,你知道吗?今天三位先生说动了爷,也答应帮他们做媒呢,看来我和你的事情,晚上我去求求爷,能成的事情十之八九啊!嗯,如此看来。弟弟和。颦萍的事情也会有结果了,哈哈,今天真是一个好日子!要不,等下我散了班,我们联手画一副花好月圆图?”胡涛显然是一副花痴模样。在那边对美人大献殷勤。
今天真是一个好日子?!听到这里,凌啸差点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一边悄悄往回走,一边大惑不解。
怎么自己一个月不在西禅寺,身边的重要心腹咋就集体发春了呢?尤其是胡涛胡骏这两小子。白天在军械司衙门保护自己,晚上就回来用容若大哥地那一套把妞,可怜自己全身脏兮兮得像个叫化子一样。还被蒙在鼓里。这倒好,自己一出关,就被大家觊觎了厚望!问题是,黛宁这段时间在干什么,她后院之P被人攻城略地了一半,难道她就毫无察觉?想想黛宁知道详情之后的暴跳如雷,凌啸就觉得胆寒。顾先生你们四个也真是的,反正黛宁深知清倌不容易,也只是女子间的斯磨罢了。你们怎么就不能等她觉得腻了之后再下手呢!
一进后园,芩儿三人就被凌啸的模样吓了一跳,赶紧为他准备衣服香汤,让他沐浴更衣。凌啸忽地想起发情一词,嘎嘎怪笑着要将芩儿扯入热腾腾的浴桶,吓得芩儿惊叫一声,“相公,我今天不能沾水着凉。”凌啸又扯雅茹,却不料雅茹机灵古怪,早把瑾虹推到了身前,笑道,“瑾虹姐姐也是凄惨,在京城你忙出发,在海上她忙晕船,到了福建你又忙打仗和闭关,今天就让给她吧!”
两姐妹退出去了,瑾虹却很是扭捏害臊,满脸绯红欲要逃走,却又很不舍,她一个熟读女经的才女,虽是别有主见和叛逆,但这样子大桶共浴的香艳事,还是第一次。直到凌啸将她轻柔地除衣抱入桶中,瑾虹还是不敢睁开眼睛。不过,等真正如水,瑾虹又放开了羞涩,拿过冰雪香胰,温柔而专注,为她最欣赏的男人擦洗起来,不时给动手动脚的地凌啸,还以千娇百媚地娇嗔眼眸。
两人正被光滑的肌肤和亲昵接触刺激得情动万分,忽听“嘭”地一声,浴房的门啪地忽分左右,吓得瑾虹一下子沉入水中,紧紧依偎着凌啸的胸膛,如同受惊的小兔。凌啸感受着瑾虹地温软娇媚,恨不得一脚将这个闯入者踢出去,能够进到后园又有胆子踢门的,除了黛宁姑姑还有谁?
黛宁恶狠狠一指凌啸,凤眉微竖,怒道,“姑姑是来问你一件事情的,不许站起来!当初你要我三姝涉外团,去办那设计军仪、办学校、建书馆、召集孤儿、组织技艺团这五件事情,你说,你是不是和顾贞观他们串通好了的,故意支开我?!”
凌啸轻轻拍拍瑾虹的香肩,示意她不要害怕,却一副傻乎乎地模样问道,“没有啊,怎么啦?”
黛宁一屁股坐在边上竹榻上,气哼哼说道,“那个海外巡游的技艺团,人都被你的手下给撬走了,你居然还在问我什么事!我不管,哼,总之,你要是不把她们赔还给我,休怪我马上回江宁,和你一拍两散,自己买杀手报仇。”
天涯何处无芳草,她竟然这么没有出息!
凌啸怒了,猛然一下子站起身来,吼道,“我忍姑姑你很久了,说!男人哪点不好?!”
尽管浴桶很高,但还是吓得黛宁姑姑大骇而退,同时掩起眼眸惊叫一声,“无耻!”急切间居然不小心被竹榻绊倒,结结实实摔在地上。凌啸一惊,生怕这长公主出了什么意外,正要翻身出桶,却不料黛宁放开手的眼睛看见,尖叫着在地上向竹榻底下爬去,“别出来,否则我就喊人了!”
“喊人?你干嘛倒过来说?我在这里洗澡沐浴,正爽快间,被姑姑你破门而入,该喊人的,可是我啊!”凌啸大为气愤,怒极而笑,“罢了罢了,不就是四个女子吗,好,我赔给你总该可以了吧!明天我给你十万两银子,再去买十个来,总该行了吧!”
黛宁窥见凌啸仅仅露出肚脐以上,稍感安心,慢腾腾爬起来,偷偷揉着摔痛的臀部,却冷笑道,“赔?我的驸马爷,你以为才女大家真的是青菜萝卜,想买多少就买多少?哼!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用她们来收买手下人的忠心。告诉你,我就要她们!要是你非要成全这些属下,也行,你把仇人先给我整死了!”
凌啸勃然大怒,刚要告诉她现在绝对不可能,却不料桶内暗藏的瑾虹童心大萌,伸出两个葱白纤指轻轻一弹凌啸某处,凌啸“哗噗”一声匍匐在桶沿上。低头一望瑾虹促狭的鬼脸,凌啸忍不住一愣,难道瑾虹觉得亲姑姑在外面站着很有趣?抑或是想搞出什么事情会更兴奋?!不容凌啸求证。瑾虹竟是双手握着凌啸私处,无声窃笑着扭弄杵掰起来,这一下,凌啸明白了,所谓淑女,其实童趣压抑得更深。
姑姑冷笑了半天。正等着凌啸说个子丑寅卯,不料桶内微微水响,这个侄女婿正趴在桶沿上咧牙嘘气,神色怪异至极地望着自己。黛宁渐渐笑不起来,越来越狐疑地她重复了一遍交换条件。这一次,凌啸依然不准备说话,却不料下面一痛,低头看去,瑾虹刚刚暗掐一下,却是仰脸要他回答黛宁的话。
“噢~换个条件吧。姑姑,现在报仇绝对不妥,你噢~行行好。”
“没得商……”黛宁毕竟不是少女,凌啸的淫贱样多看几眼之后,她当然明白这家伙是在享受什么。刷地一下满脸通红,正准备生气,可一看凌啸的双手在桶沿上撑着,身子也不前后摆动,又不敢确定这家伙是不是真在自渎。
妙目四顾浴房。黛宁忽地窥见墙边锦榻上一套齐整女装,似极了某人渐渐开始穿起来的汉服,忍不住大吃一惊。叶卡捷琳娜的身影在她心头闪过,当日凌啸和沙皇皇后书房苟且地情景历历在目,顿时嫉从心头起,妒向胆边生,黛宁也不细想,怒骂一声,“贱人,没男人活不成吗!又勾引我家侄女……”冲到桶边伸手就往里抓去。
她笃笃响的花盆底,早吓得瑾虹闭气钻入水中。却一下子抓了个空。凌啸大惊,待要推开她,不料黛宁很是敏捷,刚才水中柔丝的感觉入手,她敢百分百确定是头发,也不惧怕凌啸的怒色,手在水中继续一探猛抓!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瑾虹很快憋不住气,猛然露出水面,娇喘间却被近在眼前的一切给吓住了。姑姑的白皙小手,正抓着本来归她们姐妹才能抓的物什,正和相公瞠目结舌而相对傻眼,即使是瑾虹仰望这位姑姑,黛宁也皓齿咬着红唇死不作声。
许是热水很烫,许是某物很烫,黛宁粉面更是火烫,强自镇定地做漫不经心状,松手出水抖抖皓腕,将水星甩得小两口满脸都是,扔一句,“要赔就赔二十万两”,竟是扭身就走。临出门,黛宁忽一驻足,嘴角一奚,“比常人强一点罢了,却也不过如此,别到处炫耀”,言毕居然扬长而去,留下凌啸和瑾虹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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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洋人这次卷土重来,真的不再炫耀武力了?”
一月久疲加上晚上荒唐,凌啸直睡到中午方才起来,一到正堂,他就被金虎和黄浩的禀报弄得疑惑不已。一月间,洋夷舰队在吕宋休整完毕,再次来到了台湾外海上,不仅不向军民开炮,居然还派人进入小鸡笼港口,给金虎送来了一封书信。金虎笑道,“是地,爷,这一仗打得他们心寒胆颤,洋毛子似乎懂规矩多了,他们请求我向您转达和平和利益意愿,看来多半是想要议和啊。南洋贸易因为战事一开,大多陷入了停顿,呵呵,洋夷是爷说的重利之人,果然在僵持之下,沉不住气了。”
黄浩腾地一下站起身来,激动得咬牙切齿,“爷,不能议和,如果现在和他们议和,怎么对得起死去的一万八水师将士,怎么对得起登陆军死伤的两万弟兄?!现在的情况下,除非是他们能像罗刹一样,割地赔款!否则,我觉得议和会伤害军心民心,也不利于皇上对海军事地继续重视和支持,弄不好,到时候朝中会有人觉得,既然敌人和我们缔约了,就不再是敌人,投入巨大人力物力建设海军划不来,反有耗费民财、穷兵黩武的非议!哼,那些个肚满肠肥的家伙,十四年前连台湾这么近的海岛都不想要,更别说远一点的地方了,爷您看吧,一旦和谈缔约,他们不大加议论才怪!”
凌啸看着黄浩啧啧称奇,这家伙在京城被纨绔子弟一顿好揍,居然这些时大为长进,见识如此独到,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当即嘉许地望着他们两个,笑道,“可是朝廷不拨款给我们,全凭宁波、厦门海关地贸易关税收入去建设海军。长期处于战争状况,只怕我们的商船也不得通行,你们说,应该怎么办?”
金虎为人内敛些,沉思片刻笑道,“五国元气没伤。要他们像罗刹一样割地赔款,那是不可能的,但现在地格局是,双方互相都不能奈对方何,可僵持下去,洋夷们固然进不到生丝茶叶陶瓷等货物,而我国也是大受损失,沿海多少百姓都指着这些生计呢!爷,我的意见是这样,我们分两层谈判。一个是停战的问题,我们咬死了狮子大张口,要咬到他们无法接受。二是现在可以稍微做一下让步,和他们暂时达成一个默契,通商可以。你我互不攻击商船,且不得攻击我们派出地护送舰船!”
护送舰船?军事访问?独家护卫?!
仿佛是一道闪电,照彻凌啸的脑海,金虎的这个分体谈判模式的确是妙!
五国哪里会管你什么和约条件是什么,他们其实要的就是贸易恢复。反正你清朝现在没有能力组织大规模舰队入侵最近的吕宋爪哇,在不在战争状态,都不重要!可这一点。对在西北战事中尝了甜头地康熙,却是重中之重,男人尚且活的是一张脸,何况是一个国家?无端受了攻击,要是找不回场子,就这么温吞水的结束,康熙是绝对不会接受的!
要知道,当年内忧外困地局势之下,康熙都毫不犹豫和罗刹死死打了一仗雅克萨战役。签了一个面子上过得去的“尼不丑”条约,方才罢手,现在内安加大胜罗刹的情况下,康熙愿意不报这一剑之仇才怪!只要五国不给赔偿和交代,康熙就还恼火,那海军之事定会坚定不移进行下去。而康熙会不会赌气断绝海上贸易呢?要是他在海关几年无入情况下,还舍得拨巨款给自己建海军,要是他舍得坐视沿海百姓生计大损几年,任由自己落下个漠视民瘼民生的名声,那他就不是当初开海禁的康熙了。
而金虎地建议更绝的就是要福建方面派出水师舰船护送商船。呵呵,天下四大水师,跛了两个,剩下全师的广州、福建水师都归凌啸节制,其余省份的海滩留守型水师,谁敢抢这买卖?而两大海上商队,更是依附在他的卵翼之下,到时候地整个流程控制,还不是凌啸的一句话算数?这才是真正摆在桌子底下的暗语,到时候,凌啸自己说水师护送舰船“遇袭”了,马上战争状态就升级,他说现在平安无事,就是真地遇袭了,还不是真的“平安无事”?
“好!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金虎、黄浩,你们马上传令,允许洋夷派谈判代表来,我这边先给皇上上一份折子。”凌啸看着这两个显然是商量过的大将,兴奋地说道。
两人却是相看一眼,面有难色,半晌,金虎才在凌啸狐疑的眼神里额头冒汗,讷讷说道,“爷,这次恐怕不行,他们打死也不肯派谈判代表来了,那古兰德凯在信中说,说爷你智计百出,全不按照惯例规则,五国心服口服,无奈他们没有那么多战列舰被我们炸,只好请我们派代表去。”
黄浩在底下偷偷对金虎伸一个大拇指。
他看过书信,其实古兰德凯的话刻薄至极,哪里有金虎说的这般平和,经华人通译润色后却更加刺人,“贵国凌啸将军果然仪表堂堂,本总督于战舰上千里望中一看,虽面色黝黑却光可照人。谈笑间,已是樯橹灰飞烟灭,若是正面交战,岂是我五国舰队敢厮杀的?但吃一堑长一智,这次断不敢再送炮引子来,望贵国自派代表来谈判,想必,你们也没有战列舰被我们炸吧,至于福船,皮太厚了啊。”
即使金虎改了些,可凌啸还是一愣,微微有些脸上发烧,半晌才悻悻然骂道,“***不懂得战争艺术!”感叹掩饰了一会,方才对亲卫道,“你去把梭思卢这家伙叫来!”
梭思卢在福州城里面过得是优哉游哉,这厮爱钱如命,可不烧钱就更是要他的命了。不到一个月功夫,好吃好喝好古玩的他,竟然将一千两预付薪金花了个七零八落,全都给了酒肆老板和古玩奸商,换到手上的,仅剩下几个类似夜壶一样的假货,幸好凌啸曾严令他不许嫖娼,不然,这家伙只怕连饭钱都要找亲兵们借呢!
西禅寺亲卫找到他的时候,梭思卢正带着新结交的教皇特使玛格利特,想要去拜见凌啸呢,一听凌啸传他去,当即咧嘴对这法国同胞玛格利特一咧嘴,把毛乎乎的胸口一拍,大大咧咧笑道,“呵呵,特使阁下,怎么样,看到没有?凌啸将军是我的老板兼好朋友,你那放行上京之事,包在我身上了!”
玛格利特一袭主教袍服,神色庄严肃穆,听得这同胞承诺,忍不住欣喜若狂,“梭思卢少校,主会保佑乐于助人的军人的,他会赐你力量和福祉,圣光笼罩下,你将福运滔天。等我见了清朝皇帝,颁布教皇的命令之后,你就是法国的英雄。”
他是奉了罗马教皇的命令前来考核视察葡萄牙耶稣会的中国传教情况,本来,他已经视察完了广东、广西、江西和江苏,本准备上京去拜见康熙皇帝的,忽地想起了第一个中国人主教罗文藻是福建人,虽已死去五年,但他很想来看看这里地传教情况。不过。他的运气很背,海上飘零五个月,各省走了三个月后,八月底到达福建的时候,却因为台湾忽然爆发战事,福建巡抚宫梦仁一纸命令。凡洋夷不得离省,他已经在这里的教堂中等了三个月,尤其是呆在葡萄牙传教士的教堂里面,呆得他满身不自在。
因为,他这次就是来对付以葡萄牙耶稣会的!
凌啸看到这个主教地时候,不禁一愣,这时候老子和洋夷交战呢,教皇来添什么乱?
玛格利特很快就用法文讲了自己的使命,由梭思卢翻译成英语,听得凌啸满头雾水。“凌啸将军,本特使奉了教皇的命令,前来视察传教工作,现在已经基本视察完毕,根据教皇授权。我需要北上你们的首都,面见贵国君主,指出中国教区的传教方式违法,并敦请贵皇下令,以后葡萄牙耶稣会的那种利玛窦模式。需要马上禁止!”
凌啸对这些东西有些模棱两可,但他模糊的影响之中,好像康熙中后期曾经和罗马教皇发生过激烈冲突。导致最后康熙一怒而驱逐传教士,明末清初的那种水乳交融的中西交流顿时中断,直到百多年后中国被打开大门,传教士才开始踏足大陆,不过,已经是另外一副传教嘴脸了。
详情无解的凌啸马上打断了玛格利特,讶然问道,“啥玩意违法?啥是利玛窦模式?”
玛格利特自恃神权高过君权,须知道他带地教皇圣谕上。对康熙都是祈使语气,自己的这特使身份怎么说也高于一个地方长官吧,哪里会对凌啸过于尊敬,面带被无礼打断的不悦,冷冰冰说道,“利玛窦是已经死去几十年的一个传教士,他背叛教义,允许入耶稣会的中国教区教民祭祖,祭孔,祭天,这就是违背了我们天主教基本教义,是对耶和华与圣母玛丽亚地严重背叛。经罗马教廷裁决,如果此事属实,即为非法,本特使有权知喻贵国君主,立刻改弦更张,否则,将严惩不怠!”
凌啸这才记起来,原来是明朝末年徐光启师傅的那个利玛窦!
略一沉思,凌啸已经明白,当年和现在,中国还不是列强可以用武力征服的,文化又强大得骇人听闻,所以没有了其他殖民地的血肉成河式的传教厄运,利玛窦之流地传教士只得利用佛教伊斯兰教的经验,为了在中国立足,采取尊重中国国情的方式,服从中国法律,遵循中国礼俗,学习中国地语言文化,援引儒家经典论证天主教教义,说是和孔孟之道是一致的,还用西方科技来吸引官员。
这利玛窦模式好啊!传教嘛,愿者上钩,俺们中国还可以获得西方技术,徐光启不就是成了大科学家,现在都没有人望其项背呢,还有那孙元化,多牛逼的火器专家!可现在,罗马教皇说违法,不许祭祖祭孔祭天,凌啸自己都恨不得发火了,康熙不发飙才怪呢!
见凌啸还在低头不语,玛格利特更加不悦,那个巡抚宫梦仁是不敢作主,你凌啸却是可以作主的,“凌啸将军,我希望你马上提供车马或者海船,我已经误了很多的时间,要是耽误了教皇圣谕的颁布,这个责任你担得起吗?!”
凌啸心中大怒,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嚣张的传教士,***,莫非把这里当成是烧死布鲁诺的中世纪西欧,还是把我这制台成了《制台见洋人》里面地那个哈巴狗?!自己没遇见这事情倒罢了,遇到了可就不能不管,眼睁睁看着中西交流的一大平台湮灭,不是他的性格,而容忍一个梵蒂冈鼻屎小邦在东方发飙,尤其是当着他凌啸发飙,就更不是他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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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了又忍,凌啸心中一动,对玛格利特点点头,招过胡骏耳语一番,又道,“梭思卢,你先去拜见一下沙皇皇后,我看你们之间一定有什么误会,是不是搞错了,否则,时至今天她为何还不招供?”
梭思卢大吃一惊,自己告密都已经有个把月了,“满清十大酷刑”打下来,叶卡捷琳娜只怕已经不成人形了,居然还能顶得住?!真是一个坚强地女人。意志上更是令他肃然起敬!
怀着这样的崇敬心思,梭思卢满怀怜悯和愧疚,跟在带路亲卫之后,在西禅寺七弯八拐了老半天,晕晕乎乎地来到一个清幽小院,忍不住暗叹凌啸知道怜香惜玉。连关押叶卡捷琳娜这样的人质加间谍,都用这么好的地方。
而进院门之后,这种对凌啸的怜香惜玉,更是达到了极致。看守是女的,看上去还像是女仆!囚服是精致丝绸,比法国贵族妇女穿地还要漂亮华丽!牢饭更是人性化,居然是新鲜水果加东方点心!而四个女看守给叶卡捷琳娜上的酷刑──如果按摩小腿肩背也算是酷刑的话──那么,这酷刑更是温柔!
尽是皇家凤仪典范的叶卡捷琳娜,用迷死人的笑容微微一笑,看得梭思卢魂都要飞了。“听将军说,你出卖了我,是吗?枉我好心救你一场,你却如同卑鄙小人,哼。若不是我和将军关系密切,只怕我已经死在了你的恩将仇报上了!”
梭思卢大恐,面色如同被吸干血的僵尸一样惨白。他已是明白过来,叶卡捷琳娜的确是间谍,不过是忠于凌啸的间谍罢了!现在落在她的手里。只怕归自己把满清十大酷刑轮上一遍了,至于是不是按摩那样地温柔,梭思卢却已经不敢指望了。当下。他已经感觉到上下牙关都在打颤,看看院门口虎视眈眈的亲卫,脑筋一转,单腿跪倒哀求道,“美丽的皇后陛下,我这不是弃暗投明,和您转到一个阵营了吗?再说了,我也是忠于凌啸将军,只是不知道您也是将军的属下。皇后,饶了我吧。”
叶卡捷琳娜拈一片桔肉放入齿间,笑道,“算了,中国有句话,叫不知者不为罪!今天叫你来,是要告诉你,你梭思卢以后就是我的小兵了,明白吗?以后听话吗?”
梭思卢哪敢说不,一通猛点头,正要谢叶卡捷琳娜宽宏大量,大表自己矢志不渝地忠诚之心,不料她却接着说道,“本皇后听说你已经把钱花得精光了,为了免得你出去丢我的人,所以,决定给你预支点钱,去写借条吧!”
呵呵,没事了?还可以借钱我,这小兵当得!
梭思卢以飞快的速度写完借条,捧着一把罗马金币喜不自禁:总老板钱多得可以压死人,而沙皇皇后这顶头上司更是和总老板关系铁得穿一条裤子,弄不好还是睡一个被子的,居然还有罗马的金币,显然就是凌啸收了传教士地贿赂,送给这皇后把玩的,这皇后后台硬实得他都不敢想象,哈哈,自己以后的日子将是钱程远大!
叶卡捷琳娜却没兴致听他地马屁,连什么玛格利特这教皇特使到来的消息,皇后都没什么兴趣,仅仅是要他写了个玛格利特的拉丁和法文名字,知道是谁后就摆手把他赶出来。
梭思卢不以己悲,唯以物喜,哼着法兰西欢快小调,跟着亲卫一路又绕了个七荤八素,回到大堂之上,见玛格利特居然趁凌啸不在,于大堂上趴在茶几上打瞌睡,大笑着轻轻推推他,恭敬地提醒这位特使大人不要失礼。不料,梭思卢一推之下,玛格利特居然应声翻倒在地上,仰脸过来,已是口溢鲜血,胸前血污一片,怀中摔到地上啪一声响的,赫然就是一把手铳!
教皇的特使被人杀了?!
梭思卢大吃一惊,正要蹲下看玛格利特还有没有救,忽听堂外人声鼎沸,凌啸和叶卡捷琳娜走进来,笑眯眯地说道,“你的胆子不小,为了不还钱给特使,居然敢杀教皇特使!”
这少校吓得头皮发麻,虽说现在不讲君权伸授了,但任何欧洲国王加冕都得要教会的许可,自己又不是什么牛逼人物,这罪名一旦坐实,自己除了逃到荒岛以外,天涯海角都会被教会、各国军警缉捕追杀的!
梭思卢正要辩解,不料凌啸一指自己,“我知道你是冤枉的,因为是我冤枉你地!”又一指叶卡捷琳娜拿出来的一张模仿得惟妙惟肖的借据,笑道,“不好意思,别人会信沙皇皇后这位目击者,即使她是东正教的,却绝对不会信你!”
“我、我的老板、我的主人,你不会是要杀了我吧!”
凌啸嘎嘎怪笑,“本来我只是想叫你来问问五国矛盾,现在好了,要想玛格利特失踪的秘密不为人知,你宣誓放弃法国国籍吧,加入清朝谈判代表团,代表大清朝去和五国谈判一下如何?”
梭思卢顿时脸都绿了,……又谈判?
康熙三十六年十二月初十,福州西禅寺里,气氛异常紧张,凌啸坐立不安。
十一天过去了,戴名世、胡涛、梭思卢和叶卡捷琳娜组成的谈判代表团已经整装待发,洋夷舰队几次要求谈判,可是,给康熙皇帝发去的紧急军报,还没有回音。
福州与江宁相去不远,八百里加急两天可到,没有得到皇帝的授权,凌啸渐渐感到有些焦躁不安。难道康熙玩累了,已经打道回京?但皇帝回京是要提前颁发谕旨的,至少,是要给各地督抚级以上衙门通气,便于军政大事有明确的驿送地点。
如今不仅江宁没来片纸,连最新一期的邸报,给福建各大员的朱批,也是十天前的!
凌啸写完请安折子,面色忧郁地递给书房总管周湖定,“周夫子,你去请三位先生赶来议事。这份折子马上交军驿发出去,另外,以八百里加急,向京城上书房去一份禀帖,给两江总督衙门、江宁将军衙门、海关总督衙门各发一份咨帖,询问圣驾所在,可有异常之事?用监国辅臣身份和太子太师印,言辞之间强硬点,一定要把他们逼到无可推托的地步!”
忽然没有了康熙的消息,自己这边还有着九个成年阿哥,凌啸怎么不提心吊胆。他别的一点都不怕,怕的就是历史改变了,什么都可能忽如其来,连废太子时间都可能提前十一年。谁又敢保证,历史上那次著名地朱三太子炮击江宁行宫案,不会提前而且成功?!
“胡涛!”越想越觉得不正常,凌啸知道自己该做点什么了。
“爷请示下。”全身戎装的胡涛应声而进,也许是有了如烟姑娘的爱情滋润,收拾得英姿清爽。少年高官、前程广大的他。长得帅气不说,有了容若和凌啸的栽培,更是将才英气,儒雅倜傥,纵马福州街头,勃发横流间,往往是官宦家小姐们的秀目关注点,风头劲过凌啸可不是一星半点。并非凌啸输于他,无它,没人敢勾引驸马!
凌啸满意地望着胡涛。斩钉截铁道,“阿哥们随方苞下州府观风一个多月,时间已经够久了,他们已经去到了闽赣交界处地邵武府,你马上带领四营护标骑兵。把爷们全部接回来。记住我的命令,是全部接回来,即使过境也在所不惜!”
“是!”胡涛一愣,但迅即明白过来,这两天凌啸在忧虑什么。他如何猜不出来?皇上在繁华南京之地忽地没有了消息,身为钦差大臣的方苞如果不小心泄露了什么消息,或是在福州的阿哥门人去信通报。只怕这群爷们会个个心猿意马,不定会生出什么异样的心思呢。
胡涛的咔咔马刺声远去,三先生也纷纷赶来,他们这两天也是十分诧异,这种圣驾行在喑无消息的事情,真是前所未有的!随伺凌啸身边的胡骏知道事情严重,一声令下,将这书房附近守卫得铁桶一般机密。
邬思道听说已经派兵去“接回”阿哥们,赞许地望着凌啸。补充道,“二公子,还要马上颁布军令,东南镇抚使麾下的浙闽各驻军,没有你地钦差军令,一律不得调动一兵一卒,就是兵部部令也不例外,违令者──斩!”
顾贞观点点头,很快想到自己这一摊,“爷,我等下就去召集各有直奏权的官员,命令他们不得泄露半点风声,并派五百戈什哈接管各大衙门签押处和军驿,再让各巡捕衙门和城门领兵卒严查市井,提防别有用心者造谣传非。”
“爷,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南山建议,马上调回在台勤王军,同时命令两大水师立刻退回泉州、福州两地!外事固然重要,内政更是根本,如果皇上真的有了什么不测,爷,咱们不得不防,必要时……挟皇子以令诸侯!”戴名世也拧眉半晌,出口却说得胆大包天。
邬、顾两人俱是一惊,凌啸更是在点头中目瞪口呆,脸色刷地一片苍白。
戴名世的想法确实骇人听闻,但情况不明之下,谁也不能排除掉康熙会怎么样的可能性,将九个阿哥死死控在手中,挟“天子”以令诸候,这可是曹操地巢臼!
一时间四人全都默然不语。
历史就是这样,固然有规律和人事绸缪营造出来的必然,也有,天时运道覆雨翻云出来的偶然!是功败垂成之狗熊,是沧海横流之英雄,不期而至的逆变,暴风急雨中,往往就是考验应变能力的关键时刻。
凌啸猛地站起身来,紧张让他都有些昏昏沉沉了,声音也有些沙哑起来,“我是不是该马上率军入京?中央机枢之地、皇上密诏之所,不去恐为小人窃取篡改?”
“不!”
邬思道扳下轮车背上地双拐,自己拄拐而起,惊诧的懵懂已经离他远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代国士地别样冷静,“挟皇子以令诸候?现在戴南山说的,只是最坏的防范措施而已,你若真是率军进京,皇上一旦没事,只怕是小人们蜂起造谣,说你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以你的仇敌遍布朝野,以你的死忠兵丁不过两万,能掀起什么样的浪?”
“……?”
盯着凌啸的眼睛,邬思道知道他毕竟年纪很轻,乱了方寸,笑道,“八天之内,你需要继续尽一切可能询问圣驾安危,最好派胡骏带人亲自去一趟江宁,做好调回勤王军、接回阿哥爷等逐项防范。八天之后,若圣驾还无消息,你带兵入苏救驾,金虎、黄浩进据淅江收掉兵权。才是正途!进可攻、退可守,名义上占据了忠心皇上地高度,行动上又挟压全国赋税重地,皇上安与不安,你都是不败之地!”
凌啸一下子瘫倒在椅子之中,整个人顿时轻松下来。笑道,“是啊,这才真正是我的内心想法,不但我自己没有做好应付大事地准备,就是皇上……对我来讲,不仅是皇上!”
三先生的心也渐渐轻松下来,他们又如何不明白凌啸的心情,即使是戴名世这样的激进之人,面对惊涛骇浪,也是心中百转千回呢。
但接下来地几天。四人固然是忙得一塌糊涂,日子却越来越像是煎熬。
勤王军在两大水师的护送下,回到了福州,分驻福建各州府的十二万征丁营、旗营也调到了省垣各军营之中。西禅寺和宫梦仁的巡抚衙门更是发出宪令,要求各州府县加强治安。凌啸一面频频接见省城众官员,以图压住福建阵脚,一面将正在泉州丁忧的施世纶接到福州,请他做自己的特使,去浙江杭州协调该省军政。
福建的气氛之所以越来越紧张。是因为七天过去了,不仅康熙那边仍无音讯,北京因为路途遥远外。除了屈才的三民训导使衙门的报告以外,江苏方面更是毫无回音,可就是屈才的这份报告,让凌啸地心都寒了。
屈才的消息,是用腾库雅布赠送的猎鹰送来的,即使小猎鹰还训练不足,途中自己寻兔宝宝耽误了时间,可比起马匹来速度快得很,但消息本身却糟糕至极。
“奴才屈才顿首以告:收到主子垂询。奴才立刻前往两江和总督总督与江宁将军衙门分别拜晤,但据回报,于成龙、魏东亭和释垒却都不在衙中,从半月前他们随驾行宫之后,就再也没人见到过他们。奴才大骇之下,马上不顾身份低微,赶往鸡鸣寺外的行宫前去求见,行宫总管太监和内务府派驻主事却告诉奴才,圣驾早就在十一月三十日移驾往苏州去了。”
看到这里,凌啸心中稍微安定一点,但接下来地几行字让他有种想哭的感觉。
“可直到十二月十四日晚间,他们还是没有接到苏州行在的消息,江苏官场已经乱成一锅粥,连巡抚都亲自带兵卒沿大运河寻找去了。奴才据此以为,圣踪不详!”
刚刚看完后递给三个先生传阅,两个亲卫大汗淋漓跑进来,“爷,胡涛大人令我俩来报,方苞以钦差关防下令,拒绝我军接回九位阿哥,声称在非常时期,没有圣命的情况下,他没有接到摄政裕亲王和上书房的命令之前,是不会将九位阿哥送回福州地,只允许我们和他带的侍卫一起守护九位阿哥,同时,他还紧急调了三千江西关口驻军赶到了邵武,和我们一起守护。”
四人一起大惊,方苞一个文弱书生,怎么敢突然如此发飙?!
凌啸暴怒地站起身来,这年头的稀奇事实在太没谱了。
五千御林军地守护之下,运河沿线又没有大股匪患,圣踪咋就突然不详了呢?难道康熙突然玩忧郁自闭,还是被雷劈到了异世界?
而方苞就算身为上书房行走兼观风钦差,也不过是个花花架子,在自己的地盘上突然这样挺腰子,不啻于当众甩了自己一嘴巴,胆子大得凌啸都莫名其妙。
四人正要应对胆囊肿大的方苞,签押房送来了刚刚收到的江苏巡抚的回咨。
“回驸马爷前咨钧鉴:臣沿大运河寻到苏州,闻得线索,龙舟船队过苏州而不入,臣寻至吴江,方知圣驾忽然偏入太湖水域,湖口竟然有水匪漂尸及破船残骸!惊骇忧惧之下,臣已将此事上禀京师上书房,并调集了省内水师及沿边军兵,往茫茫太湖之中展开搜寻……”
凌啸一下子傻了,龙舟过苏州不入?
难道……难道有人挟持了老康?!
光天化日之下,法统严密之世,五千御林军所保护的圣驾突然失去踪迹,竟还可能是暴力事件,问世间还有这么骇人听闻的事吗?
接到江苏巡抚宋荤的紧急回咨,凌啸初是惊呆,继而震怒,一脚掀翻一张红木茶几,心中全是对那意图谋害康熙的家伙充满了憎恨。抛开凌啸和康熙之间难以否认的感情不谈,借壶尿尿才刚开始,有人就要砸掉尿壶,光是这一点,凌啸就断断不能接受!现在这种羽翼不丰,遍地仇人的时刻,离了康熙,不要谈什么兴国大计,只怕凌啸想要活命都在模棱之间呢。
“天地会?知无堂、日月盟余孽?”凌啸不顾三位先生的惊异,暴躁地在堂中来回疾走,“天地会在我这边有了出路,加上知无堂日月盟的前车之鉴,他们不可能铤而走险啊。而两个扯旗子造反的,大部分被赶到了南洋,就算报仇雪恨,要刺杀的也只会冲我来啊!天哪,到底是谁?!”
“~咳!二公子,你也做小妇人之态?!当今之际唯有两条,一控皇子,二探圣躬。”邬思道猛咳一声,看完那紧急回咨,心中虽是一样惊慌,但惊涛骇浪里历练出来的冷静功夫,使得他很快沉静下来,“本来要去太湖走水路最近,但阿哥们都在邵武,我们知道问讯江苏,方苞也不是傻瓜,是上书房行走大臣。他不晓得问江苏么?思道以为,此刻不能再等,二公子,你需要即刻点起勤王军,马上自海上奔赴浙江海盐,改陆路驰往太湖地区。这边你留下太子太师和监国辅臣地印信。派黄浩、戴南山带领贾纵的八千礼仪兵赶往邵武,将阿哥和方苞一起围护起来!”
戴名世一愣,“方苞也是钦差和亚相,他有那么好相与吗?万一他手底下的几百侍卫加上阿哥们的随从不服我们,这厮杀起来,贾纵的礼仪兵不是保安就是披甲奴隶,扛得住吗?”
邬思道森森一笑,傲然道,“勤王军,锋锐利刃也。怎么能不随身携带?礼仪兵,犬马忠诚也,岂能不放出去咬人?!”
凌啸霍然转身,目光中满是钦佩,这邬思道真是一个角色!
点将领点到了黄浩这挨打受辱之将。点军师点到了戴名世激进蔑满之士,点兵卒更是绝了,居然是礼仪兵,那些被朝廷推三阻四最后才被自己“收留安顿”下来的江西保安,被贵族当野狗。骡马奴役最后却被自己决然赦免地披甲奴隶。呵呵。从上到下,竟是没有一个对朝廷有好感,用来对付耍威风的钦差和阿哥。真是最合适不过了。
略一沉吟,他当即毅然道,“照邬先生的说法去做。顾先生,你去帮我如此起草命令:当此非常时刻,众皇子倘还有忠孝皇阿玛之心,则不可回京谋嫡,若还记得皇阿玛授命给本太师,则不得违抗师命!静候于邵武城,待本太师去再次救驾。若敢听信妖言,擅自行动,则乃私心觊觎大位、罔顾天地君亲师之禽兽,人人得而诛之!”
三人一起心中称妙,暗赞凌啸词锋犀利。不仅太师身份拿捏得好,更是一针见血指出,他们彼此之间的身份争斗嫌疑,而“再次救驾”四字,则是摆出他曾四次救驾的忠诚资历,端的是严密得滴水不漏,堂堂煌煌忠心耿耿。此言一出,已是将九位阿哥逼到了死地上动弹不得,谁敢妄自行动,谁就是人人得而诛之的禽兽!
定计完毕,西禅寺系统立刻行动起来,一阵人仰马翻的紧张气氛。
行动的,不仅有勤王军骑兵和礼仪兵,还有勤王军海军,竟是操起战列舰和一些小船,也将跟随出发。海军的任务只有一条,进逼天津卫,带去凌啸给岳父裕亲王、宰相佟国维地亲笔信,同时,将欣馨小依和孩子们接到海上。
等到一切整毕,已是到了第二天中午,凌啸紧紧握住三位先生的手,对留守福建的金虎和特廷说道,“你们两个,一定要死死掌握住福建三营,无论是绿营、征丁还是旗营,胆敢不听从三位先生西禅寺军令的,格杀勿论。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一切军事调度,三位先生才可决断,吴英他们这些人,但有异议,你们也要及时向先生们回报。最后说一句,我这次可能面临重大抉择,西禅寺所有人等地安危交给你们了,你们两个要保重!”
金虎和特廷都是明白人,一跪在地,亢声道,“爷请保重,也请放心,有我们两个竖着,西禅寺就不会垮掉!”
邬思道忽觉深深悲哀,这是他第一次为自己是残疾而悲哀,以前的只是悲伤,凌啸对他信重若挚友,可偏偏他无法随军行动朝夕襄赞,这对谋士来讲,的确是个莫大悲哀。
看到彼此又将分别,凌啸又要单独去面对某些未知,邬思道心神潮起之际,只好轻声在他耳边说道,“倘使皇上有碍,一旦确见尸首后,你须该日夜兼程赶到京师,不管用什么法子,一定要抢先拿到传位密诏,首选十五六,次选十三,再次五六七!如果……事不可为,二公子啊,马上逃回福建来,思道至死等待!”
“……先生?!”
凌啸大吃一惊,把脑袋摇得乱摆。他倒不是不敢偷改诏书,不敢扯旗子,人被逼到绝地上,还有什么好犹豫的?他不愿意接受的,是邬思道所说地那种可怕的可能,康熙,自己又敬又恨又服又不服的康熙,寄托了自己一腔希望地皇帝,真的会死去?!
邬思道却不肯多说。苦笑不语。
皇上如果真地遇到不测,一切都是未知数,如果真有诏书存在的话,改诏书也恐怕只是白日做梦,康熙何等人,既然留了传位诏书。就一定会做好防范篡改的准备!唯一还有希望的地方,就是希望诏书上是他们所猜的老十六,但美太子计划还没有实施,康熙多半不会把幼年的十六阿哥写上去,倒是嫡长子胤礽地可能性不小,毕竟,这是仓促驾崩,不是寿终正寝,受过系统政务教育和有宿旧情分地,就只有废太子了。
“爷。大军准备完毕。”亲卫队长沈珂进来禀报,他也将随凌啸出发,而且是继胡涛和胡骏分别外出公干后的亲卫指挥。
凌啸强自收起心中恍惚,正要扣好甲带出去,忽见堂后竹帘一翻。兰芩、雅茹、瑾虹簇拥着一身劲装的大母,黛宁和叶卡捷琳娜也是忧色忡忡地走了出来。凌啸望着腰悬宝剑、打扮得如同剑仙一样的大母,忍不住一愣,讶然道,“额娘。您这是……”
大母安详恬静至极,神色质。朴道,“你额娘有顺风耳。知道你这次可能会遇到什么。所以这次,再也不敢承受那儿行千里母担忧了,我去为你分忧,我要就随苗俊青号北上,伺机接出媳妇孙子!”
这是长者的权利,凌啸点点头,上前抱抱泪眼朦胧的兰芩,抱抱咬唇倘泪的雅茹,抱抱妙目噙泪的瑾虹。拍拍她们柔软的臂膀,轻声道,“我会回来,我答应你们。有一句话我老早就想告诉你们:如果不是我生辰八字有问题,我会让你们幸福得不记得痛苦。”
黛宁在旁边一记粉拳忽地揍来,拳势虽凌厉,可惜揍在凌啸地胸膛上,怎么看都有些别样味道,“你还知道没让丫头们幸福啊,现在知道啦,就该好好保全自己,一定要安全回来,你还欠着姑姑二十万两……”
黛宁正说着,不料凌啸忽地将她揽入怀中,众人瞠目结舌之中,凌啸却在黛宁耳边悄声道,“姑姑,对不起,我好后悔没有听你的,先前就干掉仇人。”
被自己侄女婿当众抱在怀里,是什么样的感觉,恐怕黛宁自己也说不清楚,但在心脏的猛撞疾跳之中,黛宁感觉到的全是慌乱,尤其是凌啸接下来地那句话,“姑姑,那天你要走,我在船上对你说的那三个字,是真的。”
推开黛宁,凌啸望望叶卡捷琳娜,见她眼中忽闪忽闪的光芒里满是茫然,忍不住心中一叹,越发觉得茕茕孑立的她很是可怜,连这种大家都明白危险地关键时刻,文化的差异下,只有凌琳娜不知道,她的保护神弄不好就要倒台了。展臂接纳住叶卡捷琳娜丰腴地娇躯,闻者她身上的香味,凌啸不由自主想起了那个“现代”。
这种想念“现代”的感觉,风尘仆仆的路上,凌啸再也没有想起过,但他到达太湖东山岛边,看到全身披麻戴孝的江苏巡抚宋荦,和一袭黄幔包裹中的康熙之后,凌啸马上想起了“现代”。起死回生妙手回春的医生在哪里?!没有的话,来个法医也行啊,至少他能给些镇定剂给自己吧!
凌啸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上,连退七八步,复又不敢相信地冲上前去,一把推开要他除去红缨的宋荦,怔怔地望着僵死了地康熙,眼泪夺眶而出。
康熙已经被湖水泡得惨白鼓胀,除了因发胀淡了皱纹褶皱,脖子、腮帮处被鱼虾鳖龟咬了些残缺外,面容上还是那般的傲然和不甘,微微张开的嘴唇,仿佛想要诉说什么,又仿佛是要呼吸,可惜的是,他早就不能呼吸了,甚至散发的尸臭味让众人都不能呼吸!
“皇、皇阿玛~呜呜~”
凌啸终于接受不了这打击,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静静凝视康熙的遗容,凌啸痛苦地埋下脑袋,两年来的点点滴滴全都涌上心头。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凌啸对康熙的情感甚是微妙而矛盾,但有一条,他和康熙目前是互相依靠,同一战壕的关系,心理上,形势上都是如此。即使彼此的目的不尽相同,即使他偷偷想过造反,康熙也偷偷想过防他,但这不能否认他们在互为庇护,互为照应。
初来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凌啸一直在内心对康熙抱有敌视,到今天他才觉得肤浅,不是因为康熙怎么样了而觉得肤浅,而是因为自己犯了形而上学错误而羞愧。
的确,康熙是成为了中华民族的一种障碍,可那只是客观历史局限性为主因的一种无意,深处当今这个时代,除了凌啸自己以外,有多少人意识到这点,连康熙自己都意识不到的。越接近康熙,凌啸就越坚信这是一种无意,自己或许可以做到改变他。不为别的,和清末那婆娘说“宁与外人不与家奴”不同,康熙是有强烈自尊自强心理的一个人物。翻毛鸡和追求完美的他,为什么要打疆土,灭独立,甚至后来禁止天主教?这都和那婆娘有本质不同,至少,在对待炎黄子孙和洋人的态度上有本质不同。
康熙是昧于对未来的无知之上,是弱在对汉族的基数和文化的畏惧之上的,如果凌啸真地和他们同时代。还会有资格说他笨说他怯吗?与其用愤青的态度去对待这皇帝,还不如接近认识他、揣摩拉拢他、潜移默化他,借他的本事威望,行自己的救国救民。
可惜,很多东西,往往在失去的时候。才觉得出弥足珍贵来。凌啸刚刚找到这种如鱼得水又可行的感觉,康熙却就这么驾崩了,摆在凌啸面前地将是别样艰难。这一次,凌啸真的哭得好伤心,想到康熙宛在的音容笑貌,想到他和自己的恩怨情仇,想到日后的茫然无助,凌啸很快又晕过去了。
康熙就这么去了,凌啸顶上的天没了,嚣张这个词于他来讲。将是过眼烟云。但凌啸嚣张如故,他已经气疯了。
“一群饭桶!爷打死你们这些混账东西!”
除了忽赤灵和术裕这两个故人以外,再次醒来的凌啸悲愤欲绝,对跪倒在简易灵棚外的侍卫头领和御林军统领们拳打脚踢,不管是末等虾还是一等大侍卫。统统拳脚问候。疯狂的模样让宋荤等人都不得不胆战心惊,甚至偶然打到宋荤身上,都不敢吱声躲闪,更加遑论这些失职等待问罪的禁卫官员了。刘铁成被盛怒地凌啸打得颊齿见血,连兼了直隶总督的武丹也不得幸免。没等说话就被凌啸揍得差点两眼吹灯。
但他们职守有亏,弄不好就是个充军喜拔你牙的命,哪里敢在凌啸面前相争。一个个苦苦承受,背不住凌啸铁拳的,哀嚎痛哭地在地上磕头。
这顿拳头,凌啸却打得毫不怜悯,这是替国人揍的!
“难道五千御林军就是泥巴捏地?***就算是泥巴捏的,压也能压死人!”打累了,凌啸一把揪起武丹,吼道,“滚进来。说!皇上到底是怎么样驾崩的?”
武丹一下子嚎啕出声,内疚让他在凌啸的铁拳下咬牙承受,但谈到康熙驾崩,看着康熙地遗体,强烈的自责、懊悔和辜负,使得他老泪纵横,一把落地鼻涕,两行汉子清泪,呜咽苦道,“驸马爷,呜呜,奴才该死啊,是那***殷徳恒,这个阉货居然是潜伏地贼子,他是那杨起隆狗贼的弟弟!说要为他被凌迟的哥哥报仇,所以在十天之前快到苏州的时候,诈称驸马爷你和裕亲王要结党谋反,还有十足的证据,骗得皇上的单独接见,不料他暴起持械,用一把匕首挟持了皇上,还扎死了一个太监,证明他那把匕首见血封喉……”
杨起隆?
凌啸听得满头雾水,悲怒的心更加昏昏沉沉,这个假朱三太子不是在十六年前就在凤翔被凌迟了,怎么他的弟弟居然潜伏到康熙身边十六年竟然无人知晓,还做了侦知处要员?
“后来,投鼠忌器之下,奴才等不敢冒险上前救驾,皇上也承诺他给他封铁帽子王相赐,可这狗贼抵死不从,还不许停船直接向太湖前去,说是要皇上去他哥哥的衣冠冢前磕头认罪。奴才等生怕闪失,只好紧紧跟随,正要偷偷传警信出去,可这家伙说,本不准备马上杀掉皇上,若是看到有后续援军赶到,他会提前杀死皇上。奴才知道这事情不是人多可以……”
到这里,凌啸知道先前地猜测是对的,天下之大,除了这种手法之外,恐怕很难接近康熙的,如此潜伏十六年,起码比吕四娘要靠谱得多。
武丹嚎泣得越加大声,“等到十二月初十,殷徳恒这厮带着我们在太湖东找西寻,他一个猪脑袋进水了不说,记性又差,十六年前他自己埋的杨起隆衣冠,居然自己不晓得做个记号,接连几天看到山势实在不对,他越来越疯狂,七天前的深夜,我们看他实在绝望了,再次要他接受封王释放皇上,甚至还把他那养子侍卫都抓来了,他还是不肯就范,最后竟然将龙舟旁的船只全都赶开老远,拽着皇上就往湖里面跳去……当时正是狂风暴雨的晚上,加上湖心有巨大漩涡,没有长达六丈以上的挠钩,我们没能把皇上救起来,直到昨晚上,才用渔网网到皇上……呜呜……杀千刀的殷徳恒,事先给主子身上绑了好多玉石金器……”
听一遍康熙的遇难过程,凌啸心都是疼的。哪个皇帝没仇人,可死在这种私怨之下,对本来可以发挥巨大作用的皇帝来说,好冤,对满腹期望的凌啸自己来说,更是比六月雪还冤!自己发了什么神经病,为什么要支持康熙搞美太子,为什么不阻止他秋季南巡,到如今老虎葬身老鼠口,英雄丧命狗熊手。
“报上书房了吗?还有谁知道?”凌啸怔怔然,却猛然想起邬思道的话,赶紧问道。
宋荤连忙跪倒在地,连连叩头道,“回驸马爷的话,今天凌晨,于成龙、魏东亭和释垒大人赶往苏州衙门去了,他们一方面调集盛敛棺木,一方面要给朝廷紧急禀报和请罪,此噩耗将通报天下,举国同哀。呜呜。”
凌啸大吃一惊,自己还是来晚了。
消息已经破空传出,密不发丧和偷改密诏都错过了最好时辰,现在即使是飞,只怕也追不上至少八百里的进京急报。邬思道的改诏愿望已然落空,剩下的,就指望着老十六是聪慧早发,既然他能把康熙的美太子欲望都调动起来,那就只能寄望于十六更加厉害,迷得他老爸连这种过渡奏折,都写上他这小屁孩的名字吧!
但凌啸不是幻想家,他还有理智,现在把老十六写上遗诏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那死太监呢?!”感到郁郁的气闷在心头不能呼吸,凌啸咬牙切齿问道,“不要告诉我他能跑掉!”武丹向宋荦看一眼,这江苏巡抚马上禀道,“驸马爷,那狗贼落水之后不到一刻就浮起来了,已经是自刎身亡,尸首在外面帐篷,驸马爷要看看吗?”
凌啸猛然瞪大哭得肿泡泡的眼睛,霍地一下站起身来,疑云顿生,希望也顿生。难道……
这事情实在是透着怪异,明明一刀可以捅死康熙,为何还要玩那种绑金沉水的把戏?这不是典型的脱了裤子放屁?!
但看看殷徳恒这家伙的尸体之后,这个阴得很的太监的确让凌啸刮目相看。
宋荤被这存放尸体的帐篷里的臭气熏得直翻白眼,赶紧一摆手,一个末等虾上前就扯开蒙尸布。殷徳恒的尸首都快要开始烂了,他对自己的确够狠,愣是将自己的喉咙割得深可见骨,这两年杀了些人的凌啸看得出,这种伤口左深右浅还略向右下斜拉,伤口边肌肉前翻后紧,显见就是他自己所为,要是外人在后背割喉,伤口就完全不会是这样!
见凌啸不言声,审了很多司法案件的宋荤,一指示意那末等虾,“脱掉。”末等虾立刻娴熟地一扯尸首裤子,吓得心神本已经受创很深的凌啸一惊,日,干什么?窥视太监还是玩什么?就在凌啸要一口吐出的时候,他看到殷徳恒的大腿根处,赫然有十个乌黑难辨的纹身字。
“血肉偿血肉,骷髅还骷髅!”
原来这家伙要康熙和他哥哥杨起隆一样,肠穿肚烂,死无全尸!
凌啸顿时勃然大怒,对那死尸踢了十七八脚方才罢手。气得发疯的他,已经顾不上对康熙和殷徳恒的恩怨持之以公正评说,这种事情还是留给冷静又事不关己的专家去评论吧,凌啸只知道,没有康熙的日子,自己将过得很郁闷,换了自己是康熙,面对想要杀掉自己的假朱三太子杨起隆,也许不会凌迟他,但绝对会一样杀了他,这有错吗?!
忽听那边简易灵棚内一声惊呼,凌啸大吃一惊,不会是诈尸,不会是康熙活过来了?!
虽然凌啸很明白可能性不大,但他哪里按捺得下心中的那种希望,连忙奔跑过去。
凌啸一个箭步冲进灵棚,只见幽幽灯火之下,守灵的十几个小侍卫面色惨白地跪在地上,康熙皇帝却依然熟睡一般躺在黄幔上,哪里有一丝活过来的迹象,那一丝希望犹如是风中微焰飘零的蜡烛,不带一声响地熄灭。
无能保护好康熙倒也罢了,这群废柴居然在灵堂上一惊一诈,殊无半点对大行皇帝的恭敬哀思之心!对康熙有泰山之情的凌啸顿时大怒,上前就要将这些家伙扯出去,不料忽闻“~咘”地一声轻响自灵床上传来,不大但清晰可闻,吓得宋荦和武丹一屁股坐倒在地上,惊叫着慌神请罪,“啊~皇、皇上,奴才罪该万死……”
灵棚内一阵诡异阴森的气氛,凌啸也不禁毛骨悚然起来,待要上前细看,不料一股更加恶臭的气味传来,一眼望去,却是康熙微微隆起的腹部慢慢瘪下去了。懂些状况的凌啸这才明白过来,康熙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连腹内都开始腐败了。
死者长已矣,恭恭敬敬地磕了九个头,抹掉泪水,凌啸起身再一次凝视这岳父半晌。在负尸缓缓还京和即刻赶去京城之间,凌啸毫不犹豫选择了后者,“皇阿玛,蒙您信任宠爱,儿臣奉命辅佐监国阿哥,又兼太子太师重任,当此大丧之时,国不可一日无君,儿臣唯有秉持孝心,全力致于大清朝定国大计,不能亲自为您扶柩。呜呜,儿臣先去为您稳固江山……”
武丹和宋荦知道这是题中应有之意,连忙上前为凌啸备好白麻袍服,躬身听训。
“宋荦武丹,马上传本辅臣密令给上书房行走方苞,着他率邵武城中所有兵丁。护送九位阿哥赶来苏州。等他们到达之后,汝再告知详情,让他们扶柩回京。这里所有兵丁侍卫,也要做好告诫,决不可再泄露出去,朝廷需要时间从容布置,稳定重于一切,明白吗?!”
宋荦刚要点头,忽地想起一件事,面有难色道。“驸马爷,于制台、魏督,释军门他们三人都赶去苏州了,三位大人心痛皇上,哭得眼睛都快要瞎了。是不是需要臣派人,去把您这保密地命令也通传他们一声?”
一摆手,凌啸转过身来,望着孤零零躺在灵床上的康熙,眼睛又模糊了。“不用了,我亲自去苏州告诫他们!宋大人,你派出快马去找金丝楠木才是正事!……皇阿玛。儿臣去了,望您在天神灵保佑……”
挥别出来,已是天黑月升,扯下了红缨的勤王军一路疾驰向北,直奔苏州而去,待到进城,正是子夜时分。
凌啸也不令全军歇息,一到运河边,径直向先前得到快马消息的于成龙三人走去。也不随他们哭泣,轻轻扯起他们,闷声就道,“皇阿玛的盛敛之事,就交给你们了,我要即刻赶往京师,你们记住三件事,一是皇阿玛驾崩之事需要保密,就算你们先前告诉了什么人,也马上给我采取措施。二,没有上书房和三辅臣联签之命,你们两江三省,不得擅自调动一兵一卒。三,我给你们手令,一待九位阿哥随方苞到达,马上给我将方苞抓起来,押送京师!”
魏东亭只是海关官员,加上心中甚为悲痛康熙驾崩,已是昏昏沉沉,凌啸说什么他都点头。于成龙却大吃一惊,方苞是上书房行走大臣耶,皇上驾崩的关键时刻,怎么可以说抓就抓?!就算凌啸是监国辅臣、太子太师,可这一个命令就拿了人家亚相,未免太跋扈了吧。这样想着,口中不免犹豫,待要想问,却见凌啸地脸有些狰狞,加上两人以前的不合,于成龙又胆怯不敢问。
“嗯?!”凌啸一阵威压的哼问。
释垒却是裕亲王的门人,有了瑾虹这层关系,凌啸相当于是他的半个主子哩,当即不管于成龙的不自在和犹豫,率先就一个军参扎下去,“喳!奴才遵令,只等方苞一来,奴才的军标马上将他拘押。”
凌啸满意地点点头,拍拍释垒的肩膀,忽地想起一事问道,“马齐何在?”释垒三人神色一暗,“当时皇上落水,我们成千成千的将士跳水去救,马相也追着皇上跳下湖去……到昨晚我们都没有捞起马大人。”
听到马齐跳水,凌啸不禁一愣,以这家伙在西征时候的表现,他有那么忠心吗?
慢慢一想才明白过来,看来,这家伙收到了自己地那封讽刺之信,对方苞告阴状固然是恨得牙痒痒,只怕也对自己忌惮得很,生怕自己冷不丁给他一刀,想要保全,恐怕也只能学自己一样,抱住康熙的粗腿,来一次救驾,凭铁牌子功劳获得皇上的庇护。
凌啸跨上战马,挥鞭之前冷冷道,“再捞,捞起来马大人,给我来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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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三十六年十二月二十日午时,凌啸回到了京师。
京城很平静,东直门前,达官贵人、贩夫走卒、文人士子进出如旧,仍是一派帝都繁华,冬日暖阳下,谁也不知道他们的圣明君主已经驾崩了。幸好凌啸事先除下了孝服,要不然定会惊世骇俗,吓醒这些太平盛世里面的芸芸众生。
高高地城门楼子前,凌啸进城却遇到了麻烦。
康熙在江南时任命的九门提督,乃是从黑龙江军中调来的,四十七八岁,名叫陶和气,却一点都不和气,笑嘻嘻的软刀子拒绝了凌啸带一千亲卫入城,“驸马爷请明鉴,太后前日颁下懿旨,但凡地方督抚进京,一律允许带从人两百。爷是监国辅臣身负重任,千金之躯不比寻常,做好警哗关防也是应该地,不过,这一千之数未免太过骇人。内城之中有顺天府、步军统领衙门和五城司保护,治安绝对严密。还请爷体恤卑职地为难处,削减削减扈从人数,可好?”
凌啸冷冷望着这家伙一眼,心中躁怒。他照规矩把勤王军放在了通州,自己仅仅带了一千名亲卫,已经是在制度和安危之间做了让步,现在还要他削减,怎么不让他光火。这是什么时候?是自己老大驾崩、举国无首的时刻,多少政变颠覆的惨事多就发生在这样地关键点上!要凌啸带着两百人,进去那住满旗人勋贵的内城里面。他就算穿了铁布衫,都会感到脖子凉飕飕地!
“不好!”凌啸也不是善茬,冷冰冰铁板板砸了回去,“你还知道爷不是督抚啊,爷要进城晋见太后。怎么着?”
没料到凌啸这么拽,这刚刚来到京城不到半月的提督傻眼了,要说不许进城,却又不敢。凌啸的确不是督抚,而是督抚毒药。招牌摆在哪里,发起怒来,也不是他能够接得下来的。冷汗把背心浸透。陶和气正要陪笑着继续牛皮糖,不料,城内跑来一大群侍卫太监,领头的赫然就是慈宁宫总管高无庸,这下子陶和气心花怒放,呵呵,有人代替自己打擂台来了。
陶和气把手一让,笑道,“哟。是高公公,呵呵,正好,我在为您昨日个传的太后懿旨犯难,正和驸马爷……”
高无庸是太监身份,见陶和气把他往火坑里面推,恨不得一拂尘打死这二百五,叫他见识一下不男不女的厉害,赶紧打断这家伙地啰唆,跪在地上给凌啸磕了头,恭恭敬敬地道,“爷,您可回来了,太后她老人家一天问八遍啊,爷,快请随奴婢慈宁宫晋见。”
凌啸嗖地摔一张银票给高无庸,把手一摆,沈坷看见,一掌推得守门游击连退三步,率着亲卫就往里走,看得陶和气目瞪口呆。
走到身边,凌啸盯了他片刻,忽地伸手拍拍他的臂膀,矜持笑道,“陶大人是吧?皇阿玛要你来当这九门提督,当然是信任于你,今天看你的表现,也算是坚于职守,不错。好,从现在开始,你听着,除了太后懿旨、我和裕亲王地命令以外,任何人的军令,你都不要理会!”
陶和气还没有来得及说话,他身旁的一个年轻千户昂然道,“驸马爷,九门提督乃是皇上特旨特简的独立要职,不受上书房、兵部、王公的节制,唯有圣命旨意是从!我在东北也曾听说勤王军有一军纪铁律,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所以,如果驸马爷要我父亲听令某事,您只有去请皇上授权,否则恭请恕罪了。”
凌啸好生欣赏,这年轻人有强项令地风骨,当即摆手止住了陶和气的惊怒呵斥,道,“你儿子?”
陶和气脸上的惊色未退,“驸马爷恕罪,这是犬子陶祺,在我中军忝居千户,因为是独子,平日骄纵……”
看看陶祺那赳赳之气,凌啸嘿嘿,“我勤王军,就是喜欢这种听军令有纪律的年轻人,游击陶祺听令,随我中军入城!”
嗡──!陶和气感到脑门上一阵晕涨,差一点中风瘫痪。咋了,儿子一下子就成了从三品裨将?晕,他现在才想起来,凌啸虽和自己一样是从一品,可任命提拔勤王军内部人等,那是连兵部吏部都不需要禀报的!那起点,比自己这里可高得不是一星半点,深怕过了这村没有那个店,赶紧推搡着儿子跪下,“还不快给驸马爷跪下,快拜谢他老人家地提携。”
陶祺却比他老子清明,恭敬地问道,“驸马爷,那监国辅臣还有佟中堂,为何不听他的命令。”
凌啸冷然素容,“他一不是称爷的,他二不是管军地!陶和气,现在起关闭九城,不许出不许进!……皇阿玛……在太湖驾崩了。”陶和气大吃一惊,心中却是已经信了这噩耗,这才明白过来,为何一向不理政务的皇太后,突然要限制大员进京从人人数。
直等到他下完把九个城门关闭的军令,一回头,忽想起应该去皇城讨个统属说法,可一眼瞅见凌啸那远去的亲卫队伍尾巴,顿时大叫不妥。
还讨个屁的统属说法,独生儿子都被凌啸拐走了!妈的,别人用糖拐人,你这个人贩子用官拐人!
堂堂壮年圣帝,在出巡途中驾崩西去,古往今来,也只有秦始皇是这样的结局。
接到于成龙等人的火急报告,逆波遮天而来之下,京师上书房重臣和得信亲王尽皆震撼哗然,众人已经忘记去揣测天意如此安排,是否暗示康熙和始皇帝一样伟大,他们还有更加堵心的事情,国不可一日无君!
太后哭得死去活来了七八次,除了一声令下关闭紫禁城外,浑然已经不能主衔理事。倒是上书房里面,佟国维、陈廷敬、张廷玉三人禀报了摄政裕亲王福全,一方面严令不得泄漏消息,一面火速命令内班侍卫、善捕、虎枪两营三千多人将乾清宫团团围住。
为防奸人擅入,三支互不统属的内卫军队,竟是分成了混合三班,手拉手日夜守护着这处有传位密诏的大殿,但凡敢靠近大殿五十步的,一律抄家灭族,凡举报和缉拿者,赏以白银千两,赐爵三等伯。这一下,上千双眼睛死死瞪着,上千双手臂围成肉城,乾清宫已是成了铁桶禁地。
宦海沉浮中,名利场上,谁没有靠山仇敌,谁没有亲疏好恶?互相牵扯平衡之下,越是这继统之君即将揭宝的时刻,众人就越是愿意接受天意:康熙亲手写就的传位谕旨。这或许也是一种听天由命,一种大家都不用死得太快的听天由命!上书房大臣和几位重要王公扯皮拉筋了两天。总算是得到了都能接受地宣诏方式,但这方式却不能现在就实行,无他,十一位阿哥之中,九个成年的都在福建,不当着阿哥们的面宣诏。日后有阿哥撞冤诉曲起来,他们都受不了!
等,便成了唯一的办法,他们先等到的却是凌啸抵京的消息。
当他们在乾清门前地天街上看到凌啸的时候,尽管他们都有千言万语想要问凌啸,这位太子太师驸马爷,却只是微微向他们一点头示意,就向隆宗门外的慈宁宫行去。
陈廷敬、张廷玉很注意地望着凌啸的脸色和眼眸,两人都是汉臣,见是悲怆中带着坚毅的清澈。看到这康熙生前最信重的驸马爷如此恬静,他们也受了感染,心境也忽然平和下来,看来驸马爷早有定计,这定计就是顺天承谕!
佟国维则越看越紧张。越瞄就越庆幸。
他早就从方苞的密信中得知了圣驾异样,信中还带了方苞的分析,“古所未闻,必有事焉!佟相请于京中绸缪,灵皋将借机先行斥走八爷回京。”这本是得天独厚的先机。无奈的是,德楞泰和容若这两大侍卫实在太臭太硬,连自己这领侍卫内大臣地面子也不给。这些时千方百计想进乾清宫,都是白费劲。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刻,佟国维就常常感到心悸难眠,不知怎么回事,康熙的噩耗都已经传到上书房了,那八爷的影子都还没有看到。
而现在看到他最畏惧的凌啸,佟国维就一阵轻松,得亏之前没有进到乾清宫去,不然可就惨了!
福全看着女婿去远地脚步。却是无言地一笑,笑自己前天晚上的一个梦。
他前天的梦里,科尔沁部落叛变,五万科尔沁骑兵横扫京畿,打得大清哇哇叫苦,打得京城告急,打得群臣变色,打得太后惊慌。英明皇帝驾崩于太湖,成年皇子锻炼在福建,自己这世祖血脉皇上亲哥,受太后之懿旨,得群臣的拥戴、承百姓的寄望,临危受命一登大宝。黄梁一梦醒来,裕亲王才发觉,他妈地,这好像是前明土木堡之变!可惜的是,科尔沁只是鞑靼一小部,也没有志大才疏的也先当首领,当然不会让他福全美梦成真了。
凌啸哪里知道这些人地心思,他从踏进东直门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放下了所有的幻想,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老二胤礽和自己仇怨深结,登基后会一刀刀碎剐了自己,即使石氏真的喜欢自己,她要是想办法,区别不是没有,但最好的结果也只是,先奸后剐罢了!
老四和自己有仇,莫说自己不可能像隆科多一样扶他上位,就算扶他登基,还不是另外一个隆科多?说不定比隆科多还要惨,连个圈禁到死都不会给自己!
是老八登基就更过瘾了,按他的性子,铁定是将自己家人扣作人质,然后以此为栓绳,让自己去南征北战,去四海商贸,做一条他聚敛财富声明的高级才狗!
老十四更刚愎,除了给他当才狗以外,只怕是还要给他当恶狗,咬兄弟手足、咬权臣勋贵,咬汉族百姓,咬他看不爽的周边列国,整一个流涎水地狂犬病!
五六七三个,是邬思道认可的下下选,势力弱才能庸,偏偏是三个都优柔寡断,也不是改革之君,还帮他们去对付阿哥们,有那精力,凌啸还不如自己反!
老十三,凌啸想起了那次慈宁宫受罚他来探自己,心里也很是温暖,可惜的是,这小伙整一个亲兄弟的内心柔善之徒,当皇帝是他悲哀,更是凌啸的悲哀!
十五十六,年纪小得可怜,铁定是辅臣制度,裕亲王摄政、黄太后垂帘,是邬思道认可的上选,可惜的是,八月三十才议定秘密建储,九月初一康熙就出发了,可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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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宁宫宫门之前,凌啸忽地想起了自己和老太后一起忽悠康熙的日子,心里好生愧疚。
可亲可敬有恩有谊有才有德的康熙皇帝已经故去了,试问整个中华大地,还有谁值得他去用心忽悠?还有谁值得他去跪下磕头?又还有谁。值得他去当一只披着羊皮地狼!!!
他来到京城之中,其实只是为了一样,为了看一看康熙的密诏,究竟写的是谁。康熙去世了,十五十六希望渺茫,即使有望。一大群阿哥们的能力在成长中,凌啸最终八九成会踏上反途,所以,无论密诏上写的是谁,凌啸都想帮康熙办到。
因为,他觉得自己其实并不是无情之人。
可惜,帝王家,亲情永远摆在利益之后!
见到凌啸,哭成了肿泡眼的太后像是老了十岁,本来五十来岁地她。竟然憔悴不少,一把拉住要跪下请安的凌啸,竟然和他抱头痛哭起来。
和老女人抱头痛哭的滋味,可真不好受,不为别的。太后哭的不真心,没有那种母亲哭儿子的味道,最多只能算是,因为大变来时的无助和恐慌而哭。这就让曾经真真切切哭过康熙的凌啸,心里很为爱新觉罗-玄烨而悲伤。亲生儿子都未必真心哭你,何况是这没有生过孩子的养母。
果然,被凌啸一劝节哀。皇太后就慢慢节哀了,抓着凌啸的手,抽噎着道,“凌啸啊,我地乖孙啊,哀家惊闻噩耗,这心里面都像是刀子在割一样痛……呜呜……皇上春秋鼎盛,正是开创万世基业等待享受的时候,咋就忽然被奸人所害了呢……哀家这几日脑子里面像糨糊一样混沌。也知道你肯定心痛得要死,但你可不能像哀家一样啊,你是皇上最信重的臣子,也是他的亲女婿,说句皇上的话,他是把你当个半子来看待地,你这孝子贤孙,可一定要打起精神,里里外外还有好多事情等你料理,断不能负了你皇阿玛的苦心!”
这席话,凌啸是把它当开场白来看待的,或者说是鼓励自己挺身而出,为她这老***利益考虑一二。
不出所料,太后抓起手帕为凌啸擦去泉涌的泪水,见他一个劲点头,也落泪哭道,“皇上既然已经立下了秘密建储地制度,想必是留了诏书在正大光明牌匾后的,你们辅臣和上书房一定要把这些事情办得妥妥贴贴,莫像太祖驾崩时那样闹家务落闲话。可怕就怕一点,万一皇上那夜没有留下传位密诏,呜呜,那可怎生是好,你要哀家一个人如何处理啊……”
原来,她也发现了时间仓促,针对万一没有遗诏的情况,讨自己支持呢。不过,凌啸想也想得出来,太后想要地,无非就是科尔沁等蒙古部落的安稳,那到时她要支持的,除了母亲是蒙古人的老十三以外,就至可能是两个小屁孩,好忽悠啊!
这一点倒和凌啸不谋而合,凌啸轻轻拍拍她的手,起身磕头道,“老祖宗,孙儿身为受恩深重的忠贞之臣、之子,如果有皇阿玛遗诏,铁定会按照遗诏办事,天下谁敢不遵守皇阿玛遗诏的,就是我的敌人。如果因时间匆忙没有遗诏,孙儿一凭太后老祖宗决断!要是有人不同意,我去和他们擂台。”
太后眼角皱纹一舒闪,点点头,忽地又哭道,“唉,皇上这一去去得突然,哀家本还指望着等皇上回来,就给他说说减丁之事的。呜呜,若是龙体欠安倒还罢了,若是寿终正寝也是运数,可这样死在一个狗奴才手上,要哀家白发人送黑发人,哀家受不了。嗯,哀家马上下懿旨严查凶徒同党,宫内宫外地太监侍卫,凡是和那殷德恒有关的,宁杀错不放过,不然的话,哀家心里面觉得憋屈啊。这事情就交与你去办吧,哦,乾清宫那里的侍卫军士也要严查,都是肘腋心脏之地的要害岗位,不得不防!”
凌啸听得眼皮直跳。这老太后得寸进尺,竟然暗示自己借着搜查逆贼同党的机会,伺机潜入乾清宫,改掉遗诏?!
为了一个废除减丁的小愿望,去改掉皇帝的遗诏,这至于吗?
凌啸渐渐觉得,太后身上的故事,似乎有什么是自己所不知道的!
这一刻,凌啸本能地觉得危险,甚至觉得暖烘烘的慈宁宫大殿里,有一阵阴风袭来。
康熙为人宽容诚孝,连自己这最有理由大闹天宫的人,也都看在无非一反的份上,愿意帮他完成最后的心愿,那么,享受了康熙几十年晨昏定省的太后,难道就这么无情无义?!
凌啸忽地记起来,皇太后不是无情之人,当日康熙第二次西征之时,索额图谋反前,还是皇太后给西北的康熙写信警告呢!今天,康熙尸骨未寒,这皇太后至于为了一个小小部落,就置皇帝的意愿于不顾,命令自己去篡改传位遗诏?!
想到这里,凌啸悚然而惊,试探,绝对的试探!康熙大行而去,新君未立之前,身为太子太师、监国辅臣和一系列头衔实权,能对册立新君产生不小的影响,光是执不执行康熙遗诏这一条,就让国人大为猜测。可放眼方今天下,除了皇太后的洗澡水之外,暂时间是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奈何于他的,皇太后不试探他,试探谁去?
回答得一个不好,或者有些像鳌拜,这老奶奶说不定就要宽衣接带,“坦诚”相待呢。
凌啸也不是傻鸟,太后有心计,他还会官话呢!“老祖宗,孙儿以为,当此非常时刻,稳定重于一切,乾清宫关防得很严实。当然,孙儿也会马上前去查看一下。如果真有显迹奸人,孙儿绝对不会放过他,如果没有大碍,我们大可以等宣诏地关键时间之后,才从容审讯缉捕,和气方可以致祥。您说呢?”
听出了凌啸的推托,太后微微嘘了一口气,“好,既然你这样说,哀家相信你有这把握,确保社稷顺利更替。哦,记起来了,哀家这些时伤心太甚,晚上总是睡得不实沉,老觉得害怕。这不,得亏容若家的卢氏带着小子来伺候,给哀家这大殿上带了些生气,要不然啊,还更加不堪呢。你给哀家把把脉。看身子骨有没有什么不妥。”
凌啸暗吞一口唾沫,立刻抓起太后的手臂,装模做样地诊脉起来,却是对太后的暗示装傻充楞,心中大为庆幸自己猜得对。连容若这看守乾清宫的一等侍卫。太后都扣了嫂子和侄子当人质,试探自己就更加正常了。不过,我凌啸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想暗示我把妻子儿女送来当人质,我他妈地犯贱啊?免谈!
太后目光炯炯地望着闭目专注的凌啸,心中好生犹豫,待要明说宣欣馨带孩儿晋见,却不知道怎地,暗自有些汗颜。
她毕竟是个女人,心还没有硬到吕后那样的地步,凌啸不仅是她最有孙儿感觉的后辈。还是她的救命恩人呢,想到自己怎么着都是太皇太后的权隆地位,加上对凌啸的信任,那句要人质的话在口边滚来滚去半晌,依旧没有说出口来。
“太后脉象微有亏虚之相,乃是心中思悼皇阿玛所致,急痛攻心才致于脾脏气血不足,望太后节哀节悲,好生调养方才……咦?”凌啸本是一副名医风范地细细解说,却突然急转直下,摆出惊诧的面容,再次拈上太后腕脉,拧眉苦思半晌正色道,“老祖宗,您近来可有腹痛不适、便溺偏黄、口舌干燥的感觉?”
老太后被他吓了一跳,这口干舌燥和便溺偏黄可都是老年人地常事啊,每日来的太医都没有说些什么,怎么凌啸却是这副模样?倒是腹痛不适这一条让她心中大为不安,“乖孙,哀家怎么啦,有什么不妥吗?是不是大肠痈有复发的可能?”
要是长有两个阑尾,倒也不排除复发可能!
凌啸暗笑太后的紧张模样,天气寒冷了,我这庸医动的手术,不隐隐发痛才怪呢!您要我妻儿当人质,不欺负一下怎么行!您虽没说出口,但难免您等下又反悔,还是我提醒一下我能救您地命,免得日后又要人质的,麻烦!“哦,太后啊,过喜则伤阴,过悲则伤阳,肠腑乃是阳脉所集,还请您一定要节哀,不然落下隐疾,弄得日后复发,可就不好了。”
太后这才稍微放下心来,自古以来,大肠痈之下鲜有幸存者,华佗也只是救过几个而已,但华佗却又有几个?!她的心思渐渐转移到养生上去了,先前对凌啸妻儿的想念,早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扯了一会儿汤药注意的闲话,太后揽住凌啸地肩膀,凝视他的眼睛说道,“乖孙儿,你皇阿玛遭遇不测,他托付给了你重任,你就要小心保全自己。这几日等候阿哥们进京的时候,千万不要去随便会人,说不定有人也在暗中要对付你呢。不要回府去住,白日就在大内里,身边记得带些扈从,晚上就回军中,这样也安全些。好了,哀家知道你要做些布置,就忙你地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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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驸、驸、驸马爷,您怎么能带府上护卫进到大内?!”
凌啸走回隆宗门,几位重臣却被他的上百亲卫吓了一跳,心中又狐疑又惊惧,堂堂皇宫之内,凌啸竟然敢自己带扈从进来,这是臣子绝不允许拥有的权力,几乎等同于越礼谋反!
“王爷、诸位大人莫怪,凌啸身负重任,是蒙皇太后她老人家特许的慈恩浩荡如此,再念及皇阿玛,凌啸怎敢不克兢所能,为天家分忧,为社稷出力?!”
尽管凌啸尽量说得感恩戴德,也尽量做到低调谦恭,可这待遇本身就太过骇人听闻,不知道内情的张廷玉三人都是瞠目结舌,太后不是和凌啸有怨隙地吗?连裕亲王这知道内情的岳父。看向凌啸的眼神也不免有些酸幽幽的,我堂堂亲王,平时也只能带四五个太监进来呢!
其实,凌啸当时也被太后说得莫名其妙,但瞬间就明白过来。
太后虽是心软和喜欢自己,但她好歹也是皇宫里面混地。早就看得清明,如果康熙真的没有留传位诏书,自己就几乎是决定性地人物,要知道,有诏奉诏,有没有自己无关紧要,可一旦没诏书,凌啸这考评皇子的太子太师,几乎就是一言九鼎,那些平日和自己有怨仇的。不得自己喜欢的,哪能容许凌啸拽了康熙朝,又在新君朝中以拥立之功继续拽下去?他们不想尽一切办法,提前弄死自己才怪!
凌啸回来京师,是偿康熙人情。不是来送命的,他可不希望自己踏康熙后尘。一出慈宁宫,他就请高无庸去了东华门,让沈珂挑选了一百亲卫进来扈从,反正他被人嫉妒。也不是一件两件了,不怕再加这一样。太后的这种体贴关怀,凌啸要是忧谗畏忌的推辞。他可就是真二了。
五人联袂回到上书房,这里却还有两人在等候,正是皓发白头的康亲王,抱着五岁的十五阿哥,他们也是奉了太后懿旨前来参与议事的,赫然就是三重臣三宗室一监国地格局。
裕亲王乃是辅臣之首,号称监国摄政,自然就由他所主持,首先就是向凌啸介绍了京中的一些安排。封锁皇上驾崩的消息、严密保护乾清宫重地、关闭紫禁城日常诸门、严查内外城中谣传等等,然后就是把这些时日商定的宣诏方式告谕给凌啸,“待到阿哥们全部回京之后,朝廷将召集十位阿哥、三监国辅臣、上书房大臣、宗人府宗令宗正、六部尚书,齐聚乾清宫,请出皇太后鸾驾,当众开启皇上遗留的传位密诏。凌啸,你觉得如何?”
“当然应该如此。”凌啸点点头,心中却听得一阵警惕,“不过大家好像都忽略了一样,要是密诏上空白一片,该当如何?”
五人面面相觑,齐齐望向正在康亲王怀中挣扎地十五阿哥,他们不是没有想过这个可能,但这几天大家都在回避。
老十五是康熙出巡前钦定的监国阿哥,按照惯例,那可是不得了的位置,就算他还是吃奶的娃,可大清朝的顺治帝和康熙帝就是六岁和八岁登基地,老十五也有五岁了,登也登得。但这登和不登,五人的心中,却有各不相同的心思,不过,提到十五阿哥如果登基,他们脑海里都闪过了凌啸地影子。
多尔衮摄顺治的政,孝庄可怜兮兮地垂帘,结果垂到要脱衣伺寝的地步,之后,大清朝已经很避讳用王爷来摄政了,所以康熙登基,用的是四顾命大臣辅佐,可自从鳌拜专权之后,这一点也不保险,如今没了孝庄那样敢脱衣善平衡的奇才,谁还敢用外家的大臣?两相平衡之下,唯有凌啸这家伙既是有才大臣,又是天家亲婿,加上太后刚刚有特旨那样的恩宠,十五阿哥登基,八九成就是凌啸当首辅顾命呢!
顺治十八年就在翰林院当检讨的陈廷敬,看见大家都不说话,知道如果没有遗诏,各方利益都得兼顾,这擂台有得打。他已经老了,康熙皇上驾崩之后,陈廷敬只想完成这顺利传承之后就辞官归隐,但在他看来,凌啸却未必是好的首辅人选,一个满朝是敌人地五毒驸马,手中更大权利之后,还叫那些敌人活不活了?即使凌啸宽仁大量,可人家哪里能安心?树欲静而风不止之下,不知道会生出什么样的轩然大波,这可与新皇成长期间要求稳定的宗旨大大不符。
陈廷敬一边想着这困局,一边就去端起茶杯喝水。忽地,他一口吐出口中茶叶,舔。舔嘴唇讶道,“怎么有些杂味,这是什么茶?”
凌啸忽觉不妥,望向自己快喝光的茶杯之中,果见茶叶中混有一些小卷叶般的东西,正要喝问,忽觉自己的心怦怦快跳起来,已然有了尿意和昏沉感觉,大惊叫道,“夹竹桃!”
人年轻就是有些不好,凌啸不是宰相王爷们一样细细品茗的矜持之辈,也没有他们那种日日品茶的爱好,渴了就咕咚咕咚地喝,肠胃功能太好了的他,喝得快,也发作得快。
夹竹桃是剧毒玩意,号称古代九大毒药之一,三片干叶就能要人亲命,关键是其他八种毒药都没有它的叶状特性,可以混入茶叶中施毒而令人无所察觉,要不是陈廷敬这宰相平日品茶都能品出道道来了,凌啸只怕是连怎么死的都不清楚,直接报销在这上书房中,尾追康熙去做黄泉之伴了。
但凌啸此刻却知道,陈廷敬这一嗓子,恐怕也只是让他不做一个糊涂鬼罢了,他杯中的异样叶子不下五六片之多,泡出的茶水又都进了肚子之中,现在心脏就像闹钟锤子一样猛跳着,用不了多久,心就会跳到他衰竭而亡的。
众人慌张起来,一时间都是或在吼传太医,或在呼人抓刺客。裕亲王紧紧抓住凌啸的手,眼泪都急下来了,他也是在这将要失去的时刻,才发现到这女婿对自己的重要,有了凌啸,他走路都可以横着的,要是没了,也可以横着走,不过会时不时担心被人踢一脚,尤其是以后新君上台,亲疏再远一层的时候。
张廷玉从没有见过如此骇人听闻的事情,和康熙遇刺于太湖不同,这里可是大内皇宫啊。这一通茶水下去,只怕是要将一屋子重臣王爷全给毒杀掉了!想到恐怖处,张廷玉连忙大声呵斥赶来地侍卫,“还愣者干嘛?给我封了这里,封了所有宫门,捉拿刚才半个时辰内。所有进出上书房的服侍太监!再派一标人,去拿了尚膳监的膳底档,查清楚谁当值,茶叶谁经手!”
侍卫们赶紧去办事了,张廷玉一转身却发现凌啸样子越发有异,赶紧再对外吼一嗓子传太医。凌啸现在的身份位置十分重要,要是出了什么事情,只怕宫内新君未选出,城外勤王军都可能大乱呢!他这平日里四平八稳的宰相,今日可是顾不上自己等人怎么样了。说老实话,他没什么感觉,无它,每日茶水泡着,渴不起来也喝得出来异味。不欢喜那味道,沾唇就丢在一边了。
等不及太医了,我要自救!万毒怕一呕!
脑海中中闪过亲人们的影子,凌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用气劲团团迫近胸腔心室附近。死死压住那快要爆炸地蹦跳,却在裕亲王的惊愕中,竖起一只手。狠狠向自己候间捅去,一阵挠抓之下,哇地一口吐了出来,喷得岳父裕亲王一头一脸。凌啸接连施展酒过掏喉手,却是心中谢谢老天,感谢老天让他是经理出身,感谢那些逼他喝业务酒的客户。
裕亲王见凌啸脸上的潮红渐渐淡了些,刚要庆幸有了希望,不料凌啸一把推开他。扑向取暖火盆旁的炭篓,用手揉碎木炭成粉末,就急不可耐地往嘴巴里面塞去,到后来,呛得他连连猛咳,佟国维慌了,生怕他呛噎出问题来,赶紧端起茶水就往凌啸手中递去。
黑嘴黑脸的凌啸接过茶杯就往口中喝去,却不料赶来的沈珂劈手打掉,大哭道,“爷,我的爷啊,你这是怎么啦?爷,这水怎么能再喝?你不会是疯迷了吧?”
佟国维这才察觉到自己差点好心办坏事,脸色苍白地说道,“是啊!这茶水都是毒,老夫都昏了头,来人啦,快给驸马爷弄新鲜的玉泉山泉水来,快!”
十五阿哥吓得哇哇大哭的时候,众人却已经都忘了去哄哄他,大家全被凌啸地模样吓呆了。呛得七、荤八素的凌啸,竟然爬到地上去要添那碎杯子里面的茶水喝,浑是没有听到有毒的警告,即使沈珂大哭着拉他,他也脖子伸得长长地要去添吸。这一副长脖子模样,逗得十五阿哥破涕为笑,童音咯咯笑道,“咯咯,凌啸姐夫疯了。”
凌啸疯了?!
众人大惊,虽然他们都觉得很可能是疯了,但亲自听一个童言无忌的孩子说出来,就别有一种震撼。这些人都知道吞炭变声地典故,哪里懂得吞活性炭可以解毒的道理,凌啸把自己弄得脸上黑一块白一块的,除了是疯迷了之外,还有什么解释?
这种判定,直到十五阿哥说了两遍,凌啸也不用言语和行动反驳,唯是傻愣愣地呆然,大家就知道十有八九了,以至于太医赶来给凌啸灌甘草、金银花、绿豆汤的时候,大家还是傻傻地呆愣着,只有沈珂和赶进来的一帮台面上亲卫地痛哭之声。直到容若闻讯赶来,五人才在激动之后感觉到心悸和头昏,纷纷大骇地讨了三宝解毒汤喝下,半晌仍然不知所措。
太子太师神智不清明了,万一大行皇上没有留下传位遗诏,谁来定评哪个皇子当皇上?就算给十五阿哥,他也不能在九个虎狼哥哥环伺下坐得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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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啸很快又回到了慈宁宫,接到警讯的太后,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凌啸中毒疯迷的事实,一道懿旨将凌啸传来,但凌啸已经不是走着来地,夹竹桃何等霸道剧毒,他又牛饮一满杯,纵使自救了,也少不得拉稀摆倒地昏谁过去。
哪怕不到一个时辰前,太后还在想着试探凌啸,但当凌啸真的昏睡在她面前的时候,太后就有些六神无主了,她可没有想到自己五十多岁还要经受这样的一次国事磨难。正因为凌啸重要,太后才试探他,可如今,没有了康熙刻意培养出来的凌啸强势坐镇,难道任由九个阿哥争得死去活来。难道又要回复以前那种八王议政地模式?可当今天下不同关外弹丸之地,只怕是想要八王议政也不可能呢!
太后颤抖着手,抚着凌啸的脸颊,轻轻为他擦去炭迹,喃喃对陈廷敬、张廷玉和沈珂等亲卫说道,“你们跪安。驸马就留在这里,哀家来照顾吧!”
陈廷敬和张廷玉相视一愣,天色都快申时末了,怎么,凌啸还没有当上首辅,就享受多尔衮的待遇了?但他们都知道这念头实在荒唐得疯狂,赶紧躬身辞别,去调查那想把王爷宰相一锅烩掉的狂人,两人都知道,自己恨得牙都痒痒地!
啪嗒的泪水滴在凌啸地脸上。不知道怎么回事的他,渐渐醒了过来,呼吸间却是想反胃呕吐的感觉,一睁眼的散焦模糊中,竟是误把藻井堂皇的宫殿当成了阎王殿。开口就寒森森地唤了一声,“皇阿玛?”
太后苦苦熬等到亥时,本是抱有一丝凌啸装疯的期望,没想到他睁眼就来这么吓人的一句,登时就忍不住满腹的凄清。泪水流得更凶,但凌啸却很快就清明过来,毕竟他也是行伍练武之人。身子骨打熬的不错,等看清这烛火通明的地方是慈宁宫,顿时就吓了一跳。黑黢黢地深夜里,自己怎么能逗留在深宫后院,还是寡妇云集的慈宁宫!这要是传出去,凌啸可就百口莫辩了,有心人造谣起来,哪里管你有没有兴趣,越是编造的龌龊。越是市井畅销!
“老祖宗,孙儿怎么在这里?!这不合适……”凌啸不顾头晕,翻身就要下榻出殿。
太后眼睛猛地一亮,凌啸还知道怕!
“~噢~可吓死哀家了,你没事了吧,身子骨觉得还行吗?”太后一手拉住了凌啸,一手谢天谢地的轻拍胸口,“哀家下午听到上书房施毒案,吓得差点晕死过去呢,真是佛祖菩萨保佑,列祖列宗保佑,皇上在天之灵保佑啊。”
凌啸这才想起下午上书房中毒的事情来,怔怔回想一阵,终于记清楚了所有地细节,尤其是,他昏迷前趴在地上观察佟国维那碎杯里茶叶的情景,真是历历在目。日,起初他怀疑佟国维方苞受命于老八,可人家佟国维杯子里面的夹竹桃叶更多!况且老八智商应该知道这对国家意味着什么,那很可能是阿哥内战,以他老八不长于军事,他的胆子也不至于大到这个地步!那就奇怪了,这幕后丧心病狂的人,究竟是那一股势力呢?
进京不到一天,自己就差点挂了,怒愤填膺下,凌啸哪管什么鸾驾前失礼,怒哼哼咬牙切齿地骂道,“狗日地,是哪个忘八蛋这么毒,居然要杀尽所有宰相和辅臣?这不是要把整个国家搞得稀巴烂,南征北战烽烟四起?牛鸡巴好狠,**!”
太后被他这阳刚十足的污言秽语骂得一愣,哭笑不得,心道你见过牛鸡巴吗?但已是佯作生气,眉毛沉拧瞪他一眼,嗔道,“衡臣他们都说你中毒后疯迷了,果然呢,一醒来就在哀家这里大放厥词,哼!”
凌啸一见不妙,赶紧在老人家面前撒娇,用在雅茹那里学来的嗲腔调正要说话,不料高无庸刚好进来,惊喜而泣道,“啊,驸马爷醒了,太好了,爷知不知道啊,张中堂他们说您被毒药毒疯了地时候,太后当时好生心痛呢,她老人家可是把爷当亲孙子来疼的呢,看到您当时不说话,连奴婢都吃不下饭……呜呜……好了,爷没疯就好了。”
婊子无情,戏子无义,太监的眼泪更是不可放在心上的,但凌啸听着听着眼睛就亮了,伸舌头拨出成串的口水,傻呵呵道,“不,我还是疯了的好!”
太后的眼睛猛地再次一亮,兴奋之下一把将凌啸抱入怀中,有种醍醐灌顶的快乐。
等候阿哥回京的几天时间内,这孙女婿凌啸,还真是“疯了”地好!
京师内城九门突然关闭,禁城正阳等门全部锁闭,政治嗅觉一向灵敏的北京人马上意识到,朝廷和皇家定有大事发生。
消息灵通的各路人马立刻连轴转地四处打探,甚至有人不避路途不短,远赴通州、丰台、西山,马口峪等地军营探究竟,蛛丝马迹、捕风捉影地瞎猜瞎传一通。一时间人言鼎沸,几十个版本以上的流言满天飞,崇文门缉税额大涨几倍,酒楼茶馆里茶水费剧增,就连那八大胡同里的过夜费,也跟着暴涨,无他,龙门阵是要赶场的。
不过,消息并非封锁得铁桶严密,至少,在太子太师疯迷的这件事上,就很快流传得官场皆知,立刻形成多家欢喜几家愁的局面,以至于外间对前因后果的猜测,比上书房里面还要来得热闹些,毕竟,比起天马行空的长舌谣言来,三个上书房大臣面对的压力更大,他们破案,需要的是线索和证据!可惜,自从在御茶膳司的水井里找到两个太监尸体之后,线索马上就断了,他们俩一个负责上书房茶膳供给,一个负责日常伺候,现在全都死了,怎能不让张廷玉他们觉得棘手难查。
好在,中毒最深的凌啸,似乎没有太在意破案进展的僵局,一个成天昏睡、醒了也是痴呆呆愣着望藻井的人,想表示在意也有心无力啊!但是,太后很在意破案地事情。给上书房下了限期懿旨不说,一天三遍地派高无庸前来催问进展情况,忙得陈廷敬、佟国维、张廷玉三人头昏脑胀。三人肩挑着九州万方的日常政务批理,本就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现在又添了一个在宫中谋害全部重臣的大案。由不得他们敢掉以轻心。
丰台提督狼嘾、九门提督陶和气、勤王军总兵黄浩,就是趁众大臣忙得不注意的时候,进入到大内慈宁宫的。皇太后博尔济吉特氏一身龙凤金丝镶蓝礼服,端坐慈宁宫宝座之上,座旁春凳上,是痴痴然呆坐的凌啸。看到凌啸地这幅模样,狼嘾一阵愕然惋惜,陶和气目瞪口呆,唯有黄浩男儿热泪直淌。
太后等他们三人行完大礼,看着如今还蒙在鼓里的狼嘾……面色沉静地宣布了康熙皇帝驾崩的消息,顿时就让这老侍卫出身的狼嘾痛哭流涕,悲绝当场,唬得小太监们一阵推拿抢救,好久才缓过气来。太后等他哭声渐渐歇下。方才肃容道,“哀家秉承列祖列宗的遗泽母仪天下,这时候就更加要掌好新君交替的定盘星。三位卿家,你们执掌了京师内外的军权,可能否做到谨遵大行皇帝的遗命。为他默定的新君勤王护驾?”
狼嘾和陶和气立刻拜倒地上,口称誓死勤王护驾惟太后懿旨是从。黄浩盯一眼凌啸。泪光中忽见凌啸微笑点头,顿时心花怒放,一天来的担心化为乌有,当即匍匐地上,对太后铮铮道,“皇太后慈鉴,勤王护驾,是大行皇帝给我军钦定地使命,奴才代表全军两万将士禀报太后。定然做到名副其实!要是到时候我军拉稀摆倒,不用太后下旨,黄浩就自绝于天下人面前!”
太后早窥见黄浩看凌啸,知他们话虽漂亮,却其实是惟凌啸马头是瞻的,但八旗制度就是这样,她也不忌讳这点,反倒欢喜黄浩挤兑狼嘾和陶和气,点头道,“好,三位爱卿忠贞皇室,哀家好生欣慰,等平稳过渡事毕,哀家另有懿旨封赏给三位爱卿。现在你们听清楚,京师内外兵权军令,全由慈宁宫一言而决,由驸马凌啸和裕亲王一起传达,可听明白了?”
陶和气一愣,诺诺问道,“太后,要是上书房群议,或者另一位辅臣以监国阿哥的……”
太后直接就打断了他,“驸马和裕亲王听哀家的,你们听他们的!其他人地命令,四个字,阳奉阴违!”
丰台、九门本是直接听命于皇帝,勤王军更是如此,现在康熙驾崩了,又没有太子,不听太后的,还能听谁的?至此,三人再无异议,马蹄袖猛然齐打,轰然应诺,“喳!奴才等遵旨!”
凌啸看着太后决策果断的样子,心中很是佩服,一方面借机逼得上书房喘不过气来,一方面偷偷在慈宁宫架空京师兵权,的确是有乃姑孝庄地遗风啊!
正暗思间,三人已经退了出去,接踵而至的骇然就是内务府诸位要员,凌啸除了认识总管容笑以外,其余几个都不认识,但从他们的服饰看来,都是三品以上地内大臣。果然,这些人正是禁宫内卫的头领,俗称的武太监侍卫,乃是内朝守卫主力,和外朝侍卫们共同拱卫着紫禁城。
行完礼起身,容笑和凌啸眼睛一对,又在火光一碰间闪开,容笑忍不住又一眼望去,看看凌啸的眼中再无以前的那种锋芒,果然是瞳昏眼朦的疯子模样,杀子仇人如此下场,容笑哪里收得住幸灾乐祸,一下子张大了嘴巴笑起来,差点就笑出声来。
你笑?
太后还没有开腔,凌啸一副傻样地径自站起来,东晃荡西晃荡,全不管内大臣们的惊诧,晃到容笑身边,好奇地看着容笑的脸,一副研究的模样。容笑越发高兴,尤其是对凌啸渐渐流下来地涎水很是解恨,正要怪叫“一声疑是银河落九天”,忽地,凌啸咳出一口浓浓地绿痰,飞快地吐在容笑的嘴里面,然后咧嘴对太后拍掌笑道,“婆婆太后,我总算找到了痰盂。”
太后苦笑,大臣窃笑,容笑狂吐!
凌啸展开手臂侧跳着跑出大殿,却懒得再理会容笑向太后告状地小人模样。装傻就有傻的好处,谁叫老子傻呢?他知道,再呆在大殿上十分不妥,太后把紫禁城外的兵权交给自己和岳父,这内城的要是再给自己,天下还会姓爱新觉罗?!懂得自行避开。远比热心太后怎么样布置要好得多。
沈珂还率亲卫守在慈宁宫门外,他刚刚得到了黄浩的暗示,已经放下了对凌啸的担心,亦步亦趋地护着凌啸,跟他来到慈宁花园里面,窥见四处没有人,低声道,“爷,小依姨奶奶和四个小主子已经到了海上,老太太亲自带人护送地。不过,欣馨公主却不肯走,她说要和爷生同穴,死同衾,黄军门无奈之下。只好派了两营士兵护住公主府。”
凌啸心中感动,正要点头说话,不料南边临溪亭处转出几个人来,赫然就是带着从人的德妃娘娘。沈珂见不能多说,看着地上急忙低声道。“欣馨公主要黄军门转告爷,小心德妃娘娘。”
刚刚用舌头拨出涎水的凌啸大吃一惊,一口倒吸唆回涎水。已是愣住了。欣馨在警告自己的相公,一定要小心正牌子岳母,小心老四和老十四的老娘,这是何故?
德妃眼力极好,微微胖的她一眼就看到了凌啸,快步就走了过来,眼中泪水涟涟,扶着凌啸的肩膀,口中却已经哭出来了。“呜呜,我的好女婿,你这是怎么啦?本宫听说你被奸人所害,呜呜,本宫的命怎么这么苦啊,皇上驾崩去了,儿子们还在路上奔波,女婿又被人害成这样。噢~天啊,你叫本宫还怎么活啊……”
欣馨警告不为无因,可凌啸看着伤心得呼天抢地的德妃,却实在不知道自己该小心她什么,只好祭出最牛逼地一条,装傻!
但装傻绝对是个技术活,很多行为都是即兴表演,无数经典痴傻疯癫的镜头在他脑海闪过,也许是因为皇宫的环境类似,吴孟达的那个海公公形象,立刻就独占鳌头,成为了凌啸脱口而出的不自觉行为,“JJ!我要JJ!”
德妃大愣而惊,我没有JJ啊?沈珂傻眼汗颜,JJ在这里……
好在凌啸机敏,自己又不是太监要什么JJ,马上含糊着改口道,“咪咪,我要咪咪。”这一下,两人全都茫然不解,咪咪是什么东西,他们是闻所未闻地,不过,凌啸很快就做出了示范,龙爪手一把探出,正中德妃身边的宫女胸前,揉捏两下后还伏身低头作舔啃状,却一跤摔倒在地上,吓得沈珂连忙上前扶起。
按说,这种情况下,德妃应该走掉了,但她没有走。怒怒看了那宫女一眼,德妃弯腰搀扶起凌啸,却是毫不犹豫地追问道,“凌啸,凌啸,你要的是什么?”
凌啸尺把长的口水旋悠着,一眼窥见这老亲娘故意挺得老高的丰乳,心下猛一咬牙,龙爪手再度挥出、按下、抓紧、死劲一揉捏,傻傻笑道,“我要咪咪。”
德妃这才大惊,怔怔地望着凌啸将她搓圆捏瘪地魔爪,强忍住那里的一丝禁忌快意,横眉呵斥道,“你作死啊!竟然敢非礼本宫,来呀……”
“呵呵,娘娘是怎么啦,怎么媳妇什么都没有看见啊?”德妃身边太监宫女正要推开瞠目结舌的沈珂,上前捉拿凌啸,却不料咸若馆柳荫下走来婀娜妙曼地二阿哥福晋石氏,笑嘻嘻地望着德妃。
石氏以太子妃身份管理后宫多年,淫威手腕令德妃都很是忌惮,就算她今天已经不再是后宫管理者身份,德妃也怕这事情闹得满城风雨,当即费了吃奶的劲,忍者胸前痛楚,把凌啸的魔爪死死扯下,怒哼一声甩着手绢离开了。
凌啸顺势倒在地上簸箕而坐,却是内裤都给汗湿了。这冬天寒冷,大家衣物都多,但是他细细回味刚才的袭胸感觉,却是惊世骇俗的震撼。岳母因为是皇妃,故例不哺乳,年纪四旬却丰乳坚挺有弹力!
二十来岁的宫女却正好相反,松啪啪软踏踏,那感觉哪里像是妙龄宫女,分明就是手抓水心馒头的感觉!
老天爷,神龙教毛东珠吗?!
目送这岳母的背影,凌啸已经惊呆了,清宫的后宫管理之严,岂是能容许男扮女装者混迹宫女队伍中的?可那宫女给他的感觉又是实实在在的,尤其是德妃不顾岳母皇妃之尊送乳上来,更是想确定凌啸是不是真的疯了,是不是真的要咪咪,这就让凌啸大敢蹊跷,这不是欲盖弥彰是什么?
可惜,那宫女如何进宫,有什么使命,凌啸却根本没有机会细想。
命运就是这样,桃花运要么不来,要么就接踵而至,看见凌啸无限“失落”地望着德妃去远,石氏一摆手斥开沈珂等亲卫,竟然像个姐姐一样地把凌啸扶到临溪亭中坐好,言未出口,泪先夺眶,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腹部,喃喃低泣,“驸马,我的心肝儿,你终究还是被人害了……呜呜……玉婷好恨,长恨英雄翘楚迟,恨不相逢未嫁时……”
凌啸听她如泣如诉的声音,心知自己即使变成了痴傻模样,她都还没有死心,正有些被她感动,不料石氏抓起他的手放到饱满的胸前,继续自言自语,眼泪一滴一滴地流到凌啸的手上,“驸马,你喜欢摸这里是吧,来,玉婷给你摸……呜呜。……今天你就摸个够,等到二爷回京,只要遗诏上的不是他,玉婷就要自尽去了,不知道驸马还记不记得,还有一个女人不怕死,也要给心爱的汉子温存……”
在慈宁宫这种地方摸完岳母摸舅母。即使他是奉了懿旨装疯,可也摸得凌啸如坐针毡,生怕有人过来看见,但此刻一听石玉婷没头没脑地话出口,忍不住一愣。新君刚上台,总还要顾忌名声的。就算胤礽没当皇上,也不一定被杀,就算被杀,也不会连累到妻子啊,为何这石氏说要自尽?
见凌啸眼眸更加茫然无神,石氏凄凄一声苦笑。她是典型的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本想着向石柚忠借种生下康熙的嫡亲皇孙,为胤礽登大宝增加胜算,可珠胎暗结方才两个月光景。康熙却腿一伸暴死于太湖,腹中的小生命不仅毫无了用处,反倒是会让薄情的胤礽诸多怀疑,与其过那备受冷落地生活,她更愿意心灰意冷地离开。
“爷。有人来了!”沈珂在远处看得心惊肉跳,他虽是第一次进宫,但也知道不能和这女人纠缠下去,秽乱后宫的罪名,那可不是闹着玩的。连忙上前提醒着拉了凌啸就走。凌啸走得很是沉重,眼前的这个女人深陷权利场中无法自拔,偏偏又想追求完美的感情寄托。冲突之下,绝对可怜,可惜凌啸也是无能为力,就连他自己的性命也在危险之下呢上书房毒案,两个直接责任人迅速被人灭口,这事情的诡异,说小了是仇恨行为,说大了就是滔天阴谋!
在凌啸看来,上书房下毒的只会是两种人。一是反清复明的秘密组织,借着这种关键时刻意图瘫痪帝国首脑,殷德恒既然都能够接近康熙进行谋刺,那又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可是细想下去,他们要是有这种投毒和灭口本事,要杀康熙还不是分分钟地事情,犯得着那么复杂地在太湖杀康熙?可要真是这一种秘密组织,凌啸目前漫无头绪,唯有装疯加防范,而要是后一种的话,这其中的事情就值得凌啸玩味了。
再一种就是阿哥们之中有一利益集团,觉得遗诏不可能准备好,可对于凌啸等人让他即位的希望又很渺茫,豁出去了来一招乱中求胜。
一起毒杀全盘推倒,会立刻引起阿哥势力争相铁血逐鹿,这是何等的富贵险中求?这要多大地胆量和实力?没有强悍的人脉声望和平乱信心,阿哥们谁敢这么做?就算历史上的老八那么有人脉声望,在乱中求胜这一招上,也只敢做到用死鹰贺康熙六十大寿这一步而已,因为他没有平乱的本事和胆略,或者说,他还不狂妄!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魄力和心胸,又对自己信心十足呢?
“十四是平乱之君!”康熙对老十四法不传六耳地评价,突然又响在凌啸的耳旁,他一下子嗖然止步。
胤禵的胆子比腰还要粗,平日地自视之高,从他敢于自立门户就知道了,连康熙都对他刮目相看,评价之高,可以说是阿哥中最高的一个。但老十四的实力很弱,官员中的人脉声望也不怎么样,就算挖了老八的一些墙角,老八也不是死人,不可能让他全挖去?那么,没有老八那样的人脉,胤禵没道理敢这么做啊?!
待联想起德妃的那个宫女,凌啸越来越觉得不妥,自己怀疑老十四,对万般呵护幺儿子的德妃自然也少不了警惕顿生。慈宁宫前的花园离德妃宫殿甚远,她要逛园子散心,尽可去近在咫尺地御花园,跑这里来干嘛?要说她是来提前看看自己将来的寡妇窝,打死凌啸他都不信。
略一沉吟,在性命攸关的关键事情上,凌啸是不敢嫌麻烦和拖沓的,马上低声命令道,“沈珂,爷出来有一会了,要回慈宁宫去,你马上回府中,不管欣馨公主在怀疑德妃娘娘什么事情,马上问清楚,问好之后,立刻前来伺机禀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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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珂回来得很快,求见的时候,凌啸正在和太后有一搭没一搭地计议宣诏可能出现的各种变数。
辞出大殿,沈珂递上了欣馨亲书的幽香素笺,“啸郎见笺如晤:欣馨自与君结发,此生即不作第二人想,故处处留心。三日前,欣馨被额娘召入宫中,还未进门即偶遇内务府总管大臣容笑出来。见到欣馨却神色间乍慌而后恭,虑及他乃啸郎之仇人,欣馨不敢或忘,及至昨晚惊闻啸郎中毒,欣馨甚是怀疑这总管大臣。而额娘当日竟然向欣馨提出接我们儿女入宫,还说是征得了内务府特例。虽为欣馨所拒,但想起来却更是难解,额娘要我们孩儿入宫,这大违体制,更不是内务府可以做得了主地。故欣馨托黄浩向你示警,万望啸郎留心,欣馨匆匆忧字。”
凌啸看完素笺,倍感欣馨对自己的深情厚义,一时间竟是痴了。当日在何园,面对康熙对自己布下的侦知处密探小婉。心思缜密的欣馨毫不犹豫鸩杀之,还有不要相信康熙、不要相信老四的警告,如今更是直指其母妃的可疑处,对自己是何等全心全意!看看欣馨地“忧字”两字,凌啸忍不住亲书一封让她宽心的信让沈珂送回。“妻如此,夫何求,生同衾,死同穴。”
再次见到容笑的时候,凌啸依然是一副傻样。可容笑却有些很不妥的感觉,心中惴惴不安地问高无庸道,“高公公。不是说太后召见容某吗,怎么不见皇太后?”
高无庸呵呵恭敬地一笑,“太后在用膳,容大人跪候片刻就行了。”
容笑这才略略安心下来,恶狠狠地盯了凌啸一眼,不由得想起了午间的那一口浓痰,冷哼一声跪倒在大殿之上。可直到容笑跪得膝盖发痛,高无庸所说的片刻也还没到,在内廷分量不弱的他。忍不住要催促高无庸了,但一抬头,却吓了一大跳,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凌啸的眼睛凌厉尖锐,贼亮又带火地盯着自己呢!
凌啸没疯!而且还突然问出一句让他胆战心惊的话,“你们为什么选十四阿哥?那个德妃跟前的宫女是什么人,到慈宁花园来想要做什么?”
容笑下意识起身想跑,可刚刚站起来又觉得自己太过心虚了,再说要跑又能跑到哪里去?装作活动腿脚地样子,又跪了下去,可额头上的汗却忍不住冒出来,“奴才不知道驸马爷在说什么!”
根本不需要再问什么话,心不正则眸子眊焉!长久在商场官场窥人眼色的凌啸,一望容笑就知道他有问题,而凌啸自己在刚才的突然盯视试探前,更是将整件事情的大致走向猜出了个七七八八地,他实在难以想象,老十四年纪这么小,心却这么黑,真是合了无毒不丈夫这句话。
胤禵他们在邵武,得到圣驾异常的消息比自己只早不晚,这老十四也知道,如果没有遗诏,他目前的希望很渺茫,弄死自己和一班重臣,就可以导致朝纲大乱,说不定还会让朝廷群龙无首,民间烽烟四起。阿哥中长于军事指挥的,除了十三阿哥,就是他了,到那时候,他再振臂高呼,以强力姿态率兵平乱,说不定就把皇帝宝座平到他自己手中去了,连康熙都说老十四有平乱才干,想必胤禵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但要做到这一点,老十四缺一样,强大的官僚班底地支持!而差不多占了半朝之多、又和自己有仇的满族勋贵,就是老十四最好争取的资本。容笑身居内务府总管大臣,下毒、灭口、安排宫女,都不是小菜一碟?
别地阿哥们还在慑服于自己淫威之下,不敢和看不得自己继续拽下去的勋贵们同流合污,老老实实赶往太湖的时候,这老十四竟然遥控算计了自己一下。哦,不对,他不是算计自己,自己只是他的一颗信手要吃的棋子。当然,他要完成这一切,太后也将是他的障碍之一!
“不说话吗?”凌啸笑了一下,他知道自己笑得很毒。
容笑铁下心来,傲然一昂首,嘲笑戏谑的神情一览无余,意思明显的很,“证据?”
凌啸当然不寄望现在去德妃那里抓宫女了,他也没有把这件事情公诸天下的闲工夫,更不会寄望于什么人去惩罚超然地老十四,所以,他把手伸到一袭黄幔上,猛然一下子拉开,玩味地一笑道,“需要证据吗?有杀错,不放过!”
见黄幔后并没有刀斧手,容笑一愣,正要等凌啸说话,不料凌啸暴起飞腾过来,抓住容笑肩头,一拳就擂在他心口上,笑道,“恭喜你,成为偷窥太后沐浴而被诛的第二人!”
容笑的眼珠一下子金鱼般鼓胀起来,死死瞪着黄幔后的空白墙面,不要说太后赤裸玉体洗澡,就是连画的贵妃出浴图都没有一副!白墙迅速变黑,那个对凌啸骗人的投诉,容笑也只能向阎王告状了。
凌啸扔下断气的容笑,转身在内殿寝宫扶出面色苍白的太后,毅然道,“老祖宗,我们避去哪里?”
太后还没有说话,就听一声轻响,却是高无庸晕倒在殿门口,强烈的杀气自背后而来,凌啸转过身来,入眼就是一个年轻太监,但细看模样,赫然就是那个午间所见的宫女。
根本就没有开场白,一切都是电光石闪间的本能。
这太监的面孔在凌啸的视野里迅速放大,速度快得凌啸都有些措手不及。骇然之下,他只好反手将太后猛地扯入自己怀中,身子猛然下蹲,窥得太监手中乌光闪闪地武器刺来,脚下死命一蹬往左侧闪身开去,口中却是无耻地破锣高喊,“护驾,抓刺客!”不管殿外有没有人听到这一嗓子呼救,但起码在空旷的大殿上很是响亮,敢来行刺皇太后的,就算武功不高,起码也是立了死志的,这一刻凌啸已经看清楚了,敌人拿的赫然就是毛笔形状的武器,还很可能是喂了见血封喉的剧毒,危险迫近之际,凌啸可不敢托大,一边周旋一边赶紧呼救。
刺客却是艺高人胆大,轻功胜了凌啸一筹,几招过后,不等招式用老,足点金刚木丹犀,翻身回腾向抱着太后的凌啸刺去。窥见那一点笔尖的幽芒近身,没有武器可以招架的凌啸,面临着生死间的大抉择,他本来和这刺客有得一拼之力,可惜他还抱着太后,大打折扣之下,凌啸好想下意识就把太后放到身前当肉盾!
但在万分之秒的时间,凌啸就根本不需要作出任何抉择了,一股庞大绵长的气劲醇绵绵地进入他的后背,经脉中舒心透爽之下,刺客的动作忽地在凌啸的眼里变得缓慢多了,凌啸一脚直接就踢向刺客地手腕。随着轻轻一声骨骼闷响,刺客的判官笔应声落地,前驱的身体,被凌啸接踵而至的拧身反踢直接就踹得倒飞出去,撞在火凤玉屏上,已是鲜血狂喷昏死过去。显见腹部受创甚重。
“……额娘?”凌啸感受着背上如影随形的那一只手掌,放开太后转身过来,看见微笑着的大母,眼泪都差点掉了下来。
但很快,他就被太后地一声欣喜欢呼给惊呆了,“阿丝,是你,真的是你!哀家终于见到了你,我的好表妹。”凌啸大吃一惊,他大母不是满洲人吗。什么时候成了太后的表妹,难怪皇太后对自己有时候好得有些过分,可既然大母如此身份,怎么会去给黛宁当教习嬷嬷?如此说来,她是太后表妹。自己算是太后的表姨侄,又是太后的孙女婿,这辈分已经乱得一团糟。
大母却只是向太后微微一笑,对闻声冲进来的沈珂等人道,“你们快把刺客关押起来。押回通州军营严加看守,等我回来后审讯!”说罢,大母望着惊魂未定的凌啸。掏出丝绢给他拭了额头的冷汗,慈祥地说道,“啸儿,无须再装疯卖傻了,亲卫们不能在宫中携带火器,再遇到什么武功高强的刺客,你就很是危险。邬先生已经从海路赶到通州军营,太后这里我来负责保护,你略作安排之后。还是回通州去吧!”
凌啸真真切切地感受着大母那别样地母爱,毫不犹豫地点点头,此刻再逗留在宫中,对他来讲,已经没有了太大的必要。这不知道怎么混进来的刺客,看见容笑的尸体半点都没有犹豫,也没有愤怒,很显然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大,之前地老十四和容笑勾搭的猜测,肯定还有些事情是自己没有猜对的,因为至少,这个刺客不太可能是容笑派来的!
太后毕竟不是寻常人,很快就镇定下来,见凌啸望着容笑的尸体很是疑惑,马上知道了他在困惑什么,刺客曾在德妃那里扮作宫女,这是凌啸告诉她地,还请她赶紧躲避,仅凭这一条,太后就在心里对德妃恨得牙痒痒。略一沉吟,太后拉着凌啸大母的手,却是向凌啸笑道,“哀家给你懿旨,马上派五百勤王军进宫来,参与护住乾清宫,另外,你携德妃回府去探望你家孩儿吧,哀家今生今世都不想再看见她!”
带着同样的愤懑,凌啸赶到延禧宫。他真地是心寒了,也才在真真意义上理解了欣馨为何看得这么通透,无情最是帝王家,神秘的德妃一定知道些什么事情,甚至还知道有人要毒害自己这女婿的事情,可她居然深深瞒住,哪有半点将欣馨放在心上?
可德妃却根本不在宫里,亲卫们询问了延禧宫的下人,才知道她自申时起就不知所踪了,等到大太监们在宫中细细寻找到宫门快要落钥的时刻,还是没有找到德妃的身影。倒是闻讯赶来的裕亲王等人,看见凌啸并没有疯迷,或高兴或忧愁的惊愕之后,赶紧严命大查宫门守卫,到月上柳梢的时刻,凌啸得到消息,德妃诈称获得太后懿旨,“骗过”守卫自神武门出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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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容易就能骗过守卫,那紫禁城里地欲求不满的幽怨嫔妃们,只怕早就跑光了!
那这结果让凌啸瞠目结舌,他终于明白了一件事情,德妃的的确确是和勋贵们有勾搭,要不然,她如何能够离开已经封闭了的紫禁城?刺客可以混进来,知情的关键人物又可以跑出去,禁宫就像菜园子门一样,太后懿旨和上书房的命令如同虚设,这如何不让凌啸恼火?
“德楞泰,带人去,把神武门守卫全给爷抓来,在乾清宫前就地正法!”从东华门外调进五百勤王军之后,凌啸怒气冲冲地来到乾清宫之前,对德楞泰暴吼一声,下了这个杀一儆百的杀人命令。
凌啸明白,所有人都在怀疑康熙可能没有留下遗诏,但凌啸却倾向于康熙留了遗诏,因为只有他知道,康熙定下秘密建储和离京虽只有一天,但自己和康熙私底下计划这事情却其实有很多天,康熙身为皇帝,不可能不慎重对待的,正大光明后面的金匣中九成是有内容的遗诏。鉴于此,这乾清宫重地,可绝不能成为神武门一样的菜园子门!
抓人很是顺利,凛冽的冬夜寒风中,在上千侍卫的众目睽睽之下,八十几颗人头在惨叫之中咚然落地,冒着热气的鲜血,将乾清宫前的汉白玉染得血污片片,红白相映下的血腥味,惊得这些守卫全都呆住了。
可事情却没完,整个杀人过程中一言未发的凌啸,忽地狞笑着再次命道,“德楞泰,把这些人头送去午门、东西华门示众,尸身,就放在这些栏杆上,给大家提个醒!”
大家虽明知道凌啸是在杀鸡骇猴,但还是忍不住都挺直了胸膛,他们知道这乾清宫安全的重要程度,现在已经是关切到他们性命的地步了,盯着栏杆上搁着的那些头身分离的死尸,没有人愿意成为这样的一具死尸。
在康熙寝宫前大开杀戒,还把尸体挂在汉白玉栏杆上示众,说老实话,这军令让陈廷敬三人很是反感,这可是很关乎朝廷和皇家体面的事情。三个宰相望向裕亲王,希望他能劝劝盛怒的凌啸,孰知裕亲王本是带兵的王爷,打心眼里赞同凌啸的铁腕,当即淡淡一笑,“不碍事的,这寒冬腊月时分,尸体放个五六天都不会烂,让他们看看也是菩萨心肠嘛!”
凌啸的确是菩萨心肠,愣愣地看一眼佟国维他们,似乎对自己大开杀戒有些汗颜,指着尸体笑道,“唉,还是叔王明白凌啸,这样吧,德楞泰,你给丰台驻军大营、九门提督衙门也送去些尸体示众,沈珂,咱们也带五具尸体回通州去,总之,凡是关系到九鼎之重的军队,一律要让他们见见乱臣贼子的下场!”
回到通州军营里面,已经是快到亥时的深夜时分,邬思道早已经等得心中焦急万分。
他接到猎鹰传来的康熙驾崩消息,立刻当机立断地改变了留守西禅寺的定计,乘快舟往京城赶来,这倒比要扶柩慢行的皇子们快了不少。可谁知道一到京城,他就被凌啸被人下毒致疯的消息给惊呆了,即使很快得知那是凌啸将计就计的装疯,但邬思道很不放心漩涡中心的凌啸,所以,他亲自向从天津卫返回的老太太禀报,请她赶往宫中去保护凌啸,这才正好撞上了慈宁宫行刺的那一幕。看到凌啸平安回到军营之中,邬思道长长嘘了一口气,他还记得,自己听到凌啸疯迷的消息时,心中那悲痛绝望的感觉,现在都还不能平复呢。
凌啸很感动于邬思道的眼中噙泪,也看得出邬思道今天很疲惫了,但这些都不能防碍他继续用这些天的事情刺激邬思道,当即揽了先生的臂膀,把遭遇和看法一一道来。
邬思道悚然而惊,猛然愣道,“二公子,你猜错了,做手脚暗害重臣和太后的,绝对不会是十四爷!”
“~啊?”凌啸傻了,这一连串事情中,德妃乃是关键人物,欣馨看到她和容笑勾搭,她还想要自己的子女们当人质,那刺客宫女也是最先出现在她身旁,德妃不是为了她最喜欢的老十四,又是为谁?!
邬思道怔怔地望着帐外冷月,闷声道,“十四爷狂则狂,可他毕竟还是黄口小儿,军事上的谋略和胆识,并不能等同于政治上的见识和决断,所以,胤禵有这个胆子,却没有这个心机!二公子,思道越看越觉得,这事情倒像是咱们那位四爷的手笔,别忘了,他也是德妃生的儿子呢!”
凌啸大吃一惊,老四?!这些事情,竟是近日老实得如同五好学生的老四所为?
看见凌啸狐疑不信,邬先生冷冷道,“至少,以十四爷的秉性手腕,还养不出舍命行刺的刺客。”
凌啸也觉察出自己的猜测有问题,反问道,“难道四阿哥有这个全盘搅乱的胆量不成?”
邬思道架起拐杖,在凌啸的扶持下挣起身来,拧眉想了一下,忽地叹一口气,“四爷最是善于利用各种势力,你得罪的那一大票勋贵,人人都恨不得吃你的肉,寝你的皮,这一股各色人等都有的势力,阿哥爷们不可能看不出来,但是,真正有这种心胸度量,敢兼容并蓄的,却只可能是四爷。八阿哥门户之见太深,他不可能,二阿哥心胸狭窄,也不可能,十四爷更是暴躁气盛了些,绝无可能!”
胤禛是以后做皇帝做得不错的人,这点心胸见识,凌啸还是相信他有的,点点头,却听邬思道把话题转到了胤祥的身上,“如果,十三爷上次自立门户,也是四爷授意的话,那四爷就有这个胆量!阿哥之中,十三爷本身精于军事,但他比十四爷还有一个优势,那就是和京畿驻军的中下级武官厮混得很好,真要是乱中求胜,嘿嘿,十三爷登高一呼,瞬间就可以为四爷拉起惊世骇俗的一个有兵大党。所以,这胆量,四爷凭什么没有?!”
“那、那刺客呢?四阿哥不是已经自废了粘杆处吗?”
邬思道嘿然一笑,“你二公子,除了水师以外,都还知道藏一个粤海船队在暗中呢,焉知四阿哥除了粘杆处,就没有一个黄衣喇嘛组成地暗杀组织?哼。文觉和性音这一文一武的两头陀,我邬思道可从来不当他们是和尚喇嘛这么简单!不然,你想一想,阿哥们都在扶柩路上,这等事情要指令、策划、执行和善后,这环环相扣、各司其责。是封贝勒不到四个月的老十四能做得好的?他有这样严密的核心班底?!”
凌啸“嗔”地一声站起身来,惊怒之下连椅子被他碰倒都浑然不觉,雍正雍正,一拥而正,没有核心班底效忠拥护他,何以会搞得夺位谜团几百年流传?凌啸这才明白过来,阿哥之中,最善于骗人和凶残的,地确就是老四,居然把自己都给骗了。还以为他会老老实实地在秘密建储和贡献榜框架内争取康熙的垂青呢,没想到,这胤禛反应迅速雷厉风行到这种地步,冷血无情更是到了骨肉恩情全然不顾,差一点就把自己的小命用夹竹桃夹走。还要行刺可以在康熙之后对立新君有莫大影响的太后!
想到这里,凌啸的声音都有些发抖,不禁为乾清宫担心起来,“先生,他这些运作。都是在没有遗诏的前提下才可能奏效,那么,有遗诏呢?他会怎么做?”
邬思道摇摇头。讶然摊手道,“你把思道当他肚子里面的蛔虫了?四阿哥会怎么样篡改遗诏,我也想不出来。不过,要是真有遗诏,我估摸着他只有认命,不说你现在已经派了勤王军参与保护乾清宫,至少有一条,十三阿哥在新君没露出昏庸残暴之相以前,是不会帮四阿哥的。十三爷,是真孝子啊!”
凌啸这才放下心来,向火盆处靠近了一些,方略略感到堪堪驱除“雍正”给自己的寒意,搓揉双手半晌才忽地丢出一个炸弹出来,“邬先生,我觉得,死在太湖的那个人,可能不是皇阿玛。”
──轰!
邬思道被这炸弹炸得猛然一晃,双拐不稳之下已是不慎滑到在地,摔了一个七仰八翻,不理凌啸过来赶紧扶他地手,差点哭出来了,“二公子,你就不要玩我这把老骨头了好不好?你说说看,思道来到这里才一天,一会儿是听说你疯了…………”
“我是认真的,决不是因为我深深怀念皇上产生的幻觉。”凌啸苦笑着扶起先生,正色道。
邬思道狐疑地望了凌啸半晌,见他不是玩笑,也不是真疯,愣道,“何以见得?”
凌啸眼前闪过东山岛上的情景,却也不能太过肯定,“我觉得,殷德恒刺杀说疑点重重,这倒也还在其次,关键是今日裕亲王的话提醒了我,寒冬腊月,水冷刺骨,被鱼虾鳖龟咬坏有可能,但尸体在水底恒温,就那么几天,不太可能臭到放尸屁地地步啊!刚才,我还专门前往顺天府和刑部,找了大清朝最顶尖的仵作,详细询问求证了一番,现在,我可以断定一点,除非……除非是皇上之前在船上就已经死了几天,在火盆温暖的龙舟上烘了很久,才导致尸体内部腐烂,才会有我听到的那声响!”
“二公子,那也只是说明,皇上之前就死了而已,不能证明死的不是皇上!”
凌啸对自己不自觉留下地泪水恍然不觉,猛然转身道,“殷德恒挟持皇上达几天之久,龙舟还在行驶,就是说,龙舟上还有其他人,侍卫、太监、船工一应俱全,就算殷德恒还有同党轮换挟持皇上,但他们不可能闻不到皇上的尸体臭气,窥视一下就能发觉皇上早就死了,那么,他们凭什么不去抓殷德恒,还照他的吩咐在太湖上到处游荡?!这说明什么,说明这些人早就得到了指令,或者、或者他们这些心腹之人都明白,被挟持地人,根本就不是皇上!”
“……?!”
凌啸又道,“当日我没有细想,现在想起来,更加肯定。仵作告诉我,鱼虾鳖龟如果要咬死人,首选的地方就是耳朵、鼻子等突出肉软之地,绝对不会是只咬下巴腮帮等平滑之地!所以,沉尸水中的这几天,其实尸体根本就没有被咬,很可能是凶器上真的有剧毒,使得鱼虾鳖龟根本就不敢咬呢!而刀口就在唯一地缺损处。下巴和腮帮!但殷德恒为何这么做?只有一种可能,和皇上酷似的这个人,只有那地方和皇上不像,长了痣或者胎记!”
这真是全然揣测,但又丝丝入扣,由不得邬思道随着他的思路。愣道,“如果死的不是皇上,龙舟上的人为何不在事后禀报真相?”
凌啸继续大胆揣测,“只有两种可能,一是皇上交代了前因后果,他们心中有数,一是皇上没有交代就突然离开,他们就算看出来什么,畏惧失职大祸而集体缄口。但我倾向于他们心里有数,因为。眼睁睁看着别人不知道是假地皇帝被杀,也一样是大罪。嘿嘿,他们有把握咧!”
听到这里,博览群书也包括《洗冤录集》地邬思道这才信了,一屁股坐到龙舟上。把凌啸之前讲述的挟持沉水之事回想一遍,已是眼眸里精光暴闪。
邬思道既是研究帝王心术的人,他就不可能不研究康熙皇帝。这位在位三十六年的皇帝,自登基以来,已经遇到了不少的劫难。十四岁和鳌拜生死相搏,十八岁时又躲过了吴应熊逃跑前的暗杀,二十八岁时候应对假朱三太子杨起隆在京师的谋反。之后,一征葛尔丹时候中军兵败回逃,二征归程时索额图的连环刺杀,三征时被罗刹包围,还有今年北狩时太子持械裂布城。诸多的劫难下来,康熙对自己安全的保护怎么会不用尽心机?康熙如果被绝对心腹又常单独见驾地凌啸给刺杀了,这可能,但被一个太监给挟持几天几夜,怎么说都不太可能吧!就算那殷德恒真的潜伏十六载处心积虑。可龙舟之上其他人也不是死人啊。
邬思道上身猛然前倾,眼眸波光流动,“二公子,你确定殷德恒是自杀?”凌啸很是肯定,那伤口绝对是自杀。这就让邬思道大惑不解了,“不管皇上是真是假,死在船上已经多日,殷德恒为什么要跑去太湖逗留几日,还沉尸江中?要是我,想活命的话,早就偷偷策划逃跑,想死的话,干脆早就自杀了!”
凌啸苦笑道,“先生,这个我倒猜得出来。那么多近卫军虎视眈眈,殷德恒跑是跑不掉的,他应该真是杨起隆地弟弟,从他腿上的刺青来看,他恨皇上恨得入骨。不管他知不知道杀的是不是真皇上,但在内廷打滚十几年的他,定然知道,顶着皇上名义的人暴死在外,必定京城慌乱举国动荡,正好又没有立太子,弄不好就会天下大乱,清朝鼎失国灭,这才是他真正彻底意义上地报了仇呢!”
这一夜注定两人无眠。
鸡鸣一遍的时候,邬思道已经彻底相信,死的那个不可能是康熙皇上,但他却茫然猜不出,皇上是为何、在何地抛下圣驾,他又是干嘛去了?
天色渐亮地时候,呆然憧憬兴奋、又为康熙担心的凌啸,却被邬思道的一声“哎呀呀”给惊醒了,“二公子,你觉不觉得,皇上有可能是故意安排假死的?”
“……唔?”
邬思道兴奋得眼亮如猫,凑近凌啸压低声音,“你想,皇上可能是为了试探一下你的忠心、试探一下皇子们对他遗命的遵从程度,故意假死的?说不定那殷德恒是反贼,都是假的呢!皇上如果这么来一下诈死,你这太子太师关键人物的忠心、没得到帝位地阿哥们是否敢于不领诏,这全可以一下子试验出来,到时候,皇帝只要在遗诏公布后,新皇登基前出现了,呵呵,一切就都可能看得清清楚楚。”
凌啸傻了,康熙既然是皇帝,多疑就是骨子里面的本性。
但他很快就怀疑了邬思道的这种假设,“不可能吧,皇上安排假死的话,殷德恒自杀就说不通,皇上的性格我知道,如果殷德恒忠心到愿意为做戏而自杀的程度,皇阿玛就绝对不会舍得让他自杀,否则,皇上又怎么算得上是千古包容之君?再说了,假死这么阴险龌龊的机诈狡猾之事,如何可以对天下臣民交代?!”
左也不对,又也不对,这样一来,邬思道彻底无语,他也已经糊涂了。
康熙身边人知道他用替身金蝉脱壳了,就说明这应该是康熙安排的假死,但凌啸刚才说的也很有道理,康熙绝对不是那种把名声往水里面扔,也不是舍得用忠心手下性命做戏的君主。
邬思道长于揣摩人心局势,但对事情各种可能性的想像力,绝对没有凌啸那样天马行空,好歹也是各种书籍和电视剧调教出来的人嘛,所以凌啸还在沉思,他却傻了。
不过,邬思道毕竟不是常人,宫腋官场里面的很多事情,如鬼似魅,本来就是无法窥见真相而纤毫毕现的,多年来浸淫于此的他,只知道当务之急就是快刀斩乱麻,使得自己一方立于不败之地。
“二公子,咱们也别想太多,无非三种情形。第一,皇上是真驾崩了,殷德恒还有同伙,计划也很周密,有办法掩盖好皇上的尸臭,而那些龙舟上的侍卫们很无能,被他们先行解除了反抗能力。第二,假死也好,将计就计也好,皇上掌握了局势,他必定会在遗诏新君登基之前赶回来,真相大白于天下,至于你说的什么名声,嘿嘿,难道你没有听过一句话,前人撒土,迷后人眼?第三,皇上没有死,但他也没有掌握局势,比如,皇上出去微服私访,或者幽会佳人之类的,要么乐不思蜀,没有得到太湖事情的消息,或者出了什么事情被抓了起来,总之,他赶不到关键时刻到达。那么。针对这三样,我们该好好绸缪个完全之策!”
邬思道说得地确有道理,凌啸也渐渐放下了心头的各种揣测,不管死的是不是康熙,在没有第二个玄烨出现之前,死的就是康熙皇帝。他凌啸就得要辅佐新君继位!这一点,凌啸也不能否认,满朝文武,甚至皇太后也不能否认,所以,什么阻止开启遗诏,什么暗寻康熙,在如今这箭在弦上的时刻,都是扯淡!
天不知何时阴沉下来,居然扯絮一样的下起大雪来了。亲卫端来早点。两人匆匆用就,无心去观看军营雪景,接着商议万全之策。
“二公子你认为九成会有遗诏?”
邬思道有些愕然,尽管他不太相信康熙短时间会立下遗诏,但他其实也是盼望有遗诏地。“有遗诏的确要好一些。没有遗诏的话,根据目前献书数目的计分情况来看,老十三、老十四、老八名列前茅,但四阿哥加上先前的一个五十分积分,已经和老八同列第三名。也就是说,你得要选这四个人其中之一,到那时候。你和太后定下十三爷,必定会为你争取到多一点的准备时间。至于十五阿哥这种好人选,唉,除非是皇太后力挺十五阿哥,加上各派势力互不退让的妥协之下,否则十五阿哥毫无可能!”
凌啸也点点头,顺治皇帝,就是没有传位诏书,各派商议出来的妥协之君。但这种情况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不在皇子贡献榜上的老十五,除非康熙铁板钉钉地在遗诏中宣布他继位,否则老十五很难登基,好在凌啸也不对此抱有奢望,他现在要做地,就是尽量猜出谁是遗诏人选。
邬思道的面容和外面的冰雪一样冷,“如果皇上今年就已经立诏,那么这个人选很可能是应急之君,预防的,就是现在这种皇帝暴毙的危机。根据皇上给您说地评语,老八老九,老五、老七和老十一就绝无可能是遗诏所选,剩下的废太子、四阿哥和十三、十四都有可能成为皇上的应急之君。”
凌啸已经彻底抛开对康熙的生死猜测,静静地听着邬思道的剖析。
“论情分和资历,废太子首当其冲,至少他有嫡长子名分和二十年太子资历,对于稳定政局,团结汉族士大夫很是有利。不过,思道今日细想,他如果被选为接班人,他会不会怨恨皇上废他太子位?会不会在尊谥号、守陵墓、待遗孀、亲骨肉等方面让皇上为千古笑?皇上很重视身后名,想必选他地话,不得不考虑这个问题。人情上来讲,废太子肯定怨恨皇上,加上不是皇上临死亲口传位,他也不会感激。所以思道以为,皇上选他的可能性只有四成!”
望着邬思道把人心掰得这么深刻,还独出蹊径,却又别有一番合情道理,凌啸佩服得五体投地,望着邬思道都有些崇拜了。邬思道却没有注意凌啸的赞赏眼光,呵气在手上继续道,“在皇上心中,成年阿哥里,无疑最是疼爱十三爷,但他如果选十三爷,就不如选四爷。”
凌啸一愣,“先生,为什么?”
邬思道笑了一下,“这是十三爷和四爷往日关系使然!四爷是年长阿哥,长久以来,十三爷又唯四爷马首是瞻,突然掉了一个个儿,往日小弟为君,四爷为了臣,他会真心为十三爷卖命,从而一起对抗其他阿哥稳定朝政?!这种心理状态很容易为人所利用和收拢,那十三爷地皇帝位置坐起来可就很惨了。皇上既然爱他,就绝对不会害他,所以,选十三爷的可能性更小。”
凌啸已经惊得站起身来,“选老四?”
“不,我以为老十四的机会要更加大得多!”邬思道霍然转身,声音就像是从肺腑共振出来的一样,“三点原因,皇上会选老十四。一,既是皇上暴毙之时选出来的应急之君,就该有莫大的平乱本事和雄心,皇上对十四阿哥的评语正好契合。二,我的二公子啊,你可曾注意到,为什么皇上很不喜欢八阿哥?”
“他那人脉,犯了皇上的忌讳呗!”凌啸脱口而出。
邬思道猛然间哈哈大笑起来。摇头道,“错!告诉你,皇上是嫉妒!嫉妒老八地贤德好名声,嫉妒他有那么多的官绅趋之如鹜。嘿嘿,你忘记了,连大臣说他娶亲姑姑乱伦。这都要下旨意打口水仗的皇帝,之前是何等的追求光明磊落,现在呢,不也开始要你帮他背黑锅了吗?跟谁学的?还不是学的老九老十为恶,老八坐收名利那一套!所以,皇上其实很在乎人脉声望,这一点,对新君继位后地政局稳定也甚为重要,老十四出自八爷党,骨子里面也仍然是个八爷党。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同样根基利益的老八,关键时刻还是会拥护老十四的。”
他饶了这一圈回来,凌啸却丝毫不觉得他牵强附会。的确,政治人物的命运和决策。其实是以他底下党羽的利益为导向的,就如同蒋介石为何不改革和革命的道理一样,非不为也,实不能也!凌啸点点头,苦笑着问道。“选十四的第三点理由呢?”
“第三,因为你!”邬思道看着凌啸,话虽哗了凌啸。却并非为了取宠,“你也不要妄自菲薄,你的结局好坏已经会影响到了朝局呢!皇上和你情分非浅,在他心中,也应该是真心想把你留给未来地新君善用的。可如果选废太子和四阿哥,对他们是否违反天年丹书而杀你,皇上也肯定没有把握,要是逼得你造反,或者你死去让天下人寒心。就绝对不是皇上愿意看到的了。但老十四,却没有必须杀你的绝对理由和怨仇,相反雄心勃勃的年轻之君,定会用你这开拓进取之臣,仅此一条,你就将成为江山地一个擎天保鼎,以臣权的代表,成为君权和亲权之间的一种平衡协调,君无道你可携阿哥们进谏,亲无礼你可拥新君鞭打。”
凌啸把他的三个理由听完,知道他说得非常有道理,遗诏上八成就是老十四了。想到这里,凌啸已经不再是苦笑,而是惨笑了,自己要想在框架内先保命积蓄力量,就将会成为老十四的一条狗,一条才狗、恶狗集一身地狂犬。“先生,这个结果似乎很坏啊。”
邬思道摇摇头,分析的结果让他自己也觉得郁闷,长叹一声,“二公子,人生在世,不如意者十之八九,但如果是十四,好歹可以有一段不短的时间徐徐图谋,比胤礽和胤禛上台要好得多啊!你现在不是应该感叹,而是应该要做正事。趁四阿哥没回来,赶紧让人栽赃,说他地门人在外面传皇上驾崩的谣言,居心叵测至极,最好是请太后下懿旨,出其不意搜查雍和宫,管他和尚喇嘛,抓来杀掉再说,打掉这些毒瘤!嘿嘿,就算四阿哥回来,他也只有干瞪眼。”
端起茶杯喝一口,凌啸点点头,对付险些害死自己的敌人,他当然满心赞成,赶紧向黄浩传命,要他依命进宫请懿旨。看着黄浩出去,凌啸已经看开了,做大事总是有艰难处的,若是挣位和改革那么简单,世界早就共产主义了,忽地促狭道,“先生,要是你猜得不对,那会是什么原因?”
“不可能!”邬思道有些意气地把话说死,一瞪眼道,“除非皇上写遗诏的时候,根本就不是在考虑最佳的江山接班人,否则绝无可能。”
但世事真的没有绝对的。
当中午大雪越来越大的时候,黄浩送来上书房地滚单通报,看得刚刚睡了一个囫囵觉的凌啸顿时就急了,“到昨晚申时,诸位阿哥已经快马赶到了山东临清。”
绝对应该是扶柩慢行,起码还有五六天光景才能进京的阿哥们,居然今天晚上之前就可以抵京了,这绝不可能的事情偏偏出现了,凌啸用脚趾头都想得出来,他们显然是以什么理由放弃扶柩,直接先行赶回来了。
凌啸忽地莫名一喜,难道他们也发现了康熙死得有疑点,抛弃了替身尸体赶回来报讯?!
他被自己这个猜想兴奋得再也不能平静,却被沈珂的通报把满腔兴奋浇灭了,“爷,我们请了太后的懿旨,去雍和宫搜查了,可那里愣是一个和尚喇嘛都没有呢,据福晋说,他们昨晚上突然提出云游,今早上就走得一个不剩,这一点我们问过路人,已经被证实了,就是他们前脚走,我们后脚到的。”
凌啸疑云顿时,自己这里有奸细泄漏消息?不可能啊,那么,这些老四的班底干嘛去了?难道……劫杀皇子?!
~嘟~嘟~!通州大营里面马上响起了号角声。
当结果和猜测一样的时候,猜测才能升格为预测,否则,猜测永远就只能是猜测而已。
凌啸带着五千勤王军赶到廊坊,迎头撞上平安无事又披麻戴孝的阿哥们之时,他明白,劫杀皇子的猜测没有能够升格为预测,胡涛胡骏带领的勤王军亲兵和释垒的江宁八旗一共四千人,把九位阿哥护全得铁桶一般,他们除了车马劳顿的萎靡之外,就只有父皇驾崩带来的憔悴。阿哥们发现死者“康熙”蹊跷的猜测也只是妄想,阿哥们之所以不扶柩缓缓上京,无非是人人都存了侥幸,又都人人担心京中生变罢了。万一遗诏传给了自己,自己却逗留在扶柩途中,别人信手夺了帝位,那该找谁哭去?
看到凌啸亲自带兵来接应,阿哥们顿时哭成一片,孝衣堆里泪雨纷飞之下,人人都为之侧目黯然。但凌啸却明白,他们的泪水,并不是为自己来迎接而感动的,因为他们一个个挤上前叫着师傅,显然就是在凌啸面前拼泪水多寡,显示自己有多悲痛。至于他们是不是真的悲痛,凌啸不是胤禛那种刻薄性子,也不想去分清他们是悲痛康熙多些,还是对突变无常命运的恐惧多些,凌啸只明白一点,对十四好些。
因为,凌啸也需要见风使舵。
“胤禵,德妃娘娘出了点事情,来,姐夫和你共乘一车,咱们慢慢谈。”寒暄刚毕凌啸戚容里带着遗憾,一反常态。携了十四阿哥地手,别有一番温馨地将他扯到自己车驾上,气得胤禛心中又惊又妒,德妃难道只是老十四一个人的老娘吗?!
胤禵见凌啸上得车来,好有受宠若惊的惊喜。他并不是笨人。路上早已经想得很清白,无论是有遗诏,还是按照贡献榜排名,自己的机会都不会小,此刻太子太师凌啸的单独接见,或明或暗地给了他一种证实。
想到凌啸对局势的特殊影响性,十四阿哥却没有等凌啸先说德妃,老爷子尸骨他都可以不管,何况是老娘,即便偷人被捉奸又怎样。“姐夫,我也算是勤王军一份子,听说你在苏州留下了抓方苞捞马齐地军令,十四弟思量着,姐夫既然下此严命。这必定关系到大局,我还是给姐夫先回这事情吧。到我们出发北上,马齐的尸首还没有捞到,但抓方苞……当时有人挺身反对,释垒将军和胡涛大哥都很为难。后来,我和十三哥一起执行了将军的命令,方苞就在后面的囚车里。”
反对抓方苞的。无非就是八阿哥九阿哥罢了,胤祥胤禵两个少壮阿哥足够对付他们了。凌啸心中暗赞胤禵也是善于暗示的高手,上来就表示了亲近和支持之心,当即欣慰地点头道,“甚好,知我者十四也!内廷之中发生了一些事情,娘娘身边有一个宫女和容笑勾结,意图行刺皇太后和所有重臣,娘娘……失踪了。”
“什么?!”胤禵大吃一惊。车帘外的白雪光映照进来,他的脸变得更加苍白,摇晃着头,诺诺喃喃道,“不可能吧……额娘她老人家难道被人陷害,然后杀人灭口……”不等凌啸说话,瞬间,十四忽地痛苦起来,一把扯掉了帽子抓着脑门揉搡,连凌啸单独接见就是可能怀疑他都浑然不觉。
看他如此反应,凌啸心里对邬思道服得五体投地,老十四现在忍受的,是一向疼爱他的母亲地背叛。
暗叹一声,凌啸安慰道,“娘娘是否真的牵连到这个大案之中,现在还是模棱不明。姐夫的职责,就是秉承皇阿玛的遗志,确保大清的平稳过渡,有诏遵诏,无诏择优,胤禵,你需当打起精……”
“爷,八阿哥九阿哥请见!”胡骏快马而来在车外禀报,打断了胤禵地翘首以闻,气得老十四恨不得出去把两个哥哥拳打脚踢一通。见凌啸无奈起身,老十四心中一动,不顾肉麻,抓了凌啸的手落泪道,“姐夫,皇阿玛促然驾崩,多少大事压在姐夫肩头,十四弟好生心疼,望姐夫善加保重,他日首辅朝政,内革弊政外扬国威以致盛世巅峰,诚乃天家至福,要是把你累垮了,将来再无人可担革新大任,那可就是江山社稷的莫大损失!”
凌啸听完他的保证言语,忍住鸡皮疙瘩的酸楚,后退小半步,在车门口躬身一礼,方下车而去,弄得胤禵心花怒放,半晌都记不起老娘背叛地痛苦,等到想起来,却已经感觉不到那是痛苦了,“皇额娘啊皇额娘,四哥早封贝勒又怎么样,皇阿玛提前驾崩又如何?他连权奴都容不下的人,又怎么能容得下权臣,又哪里知道利用权臣?!你这次可算是算错了一大半,哼!到时候可不要告诉我,你是为了让我当一个平安王爷才帮四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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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方苞犯贱!”
静静听完八阿哥九阿哥啰唆了半天,根本就不畏惧八阿哥地凌啸,用冠冕堂皇的言语解释了为什么抓方苞,“圣驾初现异相,他凭什么不赶紧知会上书房和监国辅臣?凭什么扣留九位阿哥在邵武这穷乡僻壤?致使阿哥们失去了和我一起提前解救圣驾的时机,还以不可告人的心思揣度于本太师,破坏了非常时刻最需要的安定团结!”
此言一出,八阿哥再也不能说什么了,再纠缠下去,火就要烧到他自己的身上了,方苞想要做的,哪一件不是为他胤禩所做的?摆出一脸“明白了”的神色,八阿哥恭恭敬敬地礼送凌啸出去,和老九苦苦思索着遗诏地内容,别有一番煎熬的滋味。
始终踏不出自立门户那一步的胤禟,看到八哥关己则乱的踌躇苦闷,却反而清明些,笑道,“八哥,凌啸单独和十四谈话,说明了什么?说明老十四大有希望,所以你也不要太过忧心,要承认我们这次是输了,以后方苞是杀是剐,八哥,你都千万不要说话。再说,真是十四当位的话,日后那刀也砍不到我们身上咧!”
老八既然是首脑,总有他当首脑的实力。
方苞一看出圣驾异相的,胤禩就大呼不妥,心中哀叹父皇死得太早,凭他不得康熙喜欢,遗诏就不能作指望了,按照目前的贡献榜名次,现在他也优势不显,所以他才在底下做小动作啊!看着反过来安慰自己的九弟,把嘴角一撇,恨铁不成钢地斥责道,“就这一点,你以为我看不出来!要是你八哥看不出,我会让方苞扣留所有阿哥?唉,只可惜那胡涛来得太快,不然我们早就先跑到了京城,此刻说不定已经黄袍加身了!事不可为,天命未到啊。”
老九一愣,却见八阿哥眼中精光暴闪,咬牙切齿又道,“哼,帝位是要用屁股做的,椅子翻不翻,还要看来日方长!把凌啸拉来询问抓方苞的理由,你以为八哥是吃饱了撑的?告诉你,九弟,八哥是在为你避祸啊,这不,色厉内荏地纠缠半天之后,他还有心思追究,是谁提议抛下皇阿玛灵柩先行的吗?”
胤禟顿时明白了八哥的苦心,他并不是不承认失败,却是在掩护自己这抛下灵柩的首倡议者!兄弟情深与否他说不上,但八哥照顾党羽这一点,他老九忍不住那心下的一阵感动,泪水哗啦啦地流了下来。
但抛下康熙灵柩的事情,却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囫囵过去的,这帮阿哥们既然敢放弃灵柩,凌啸就敢逼得他们在冰天雪地的城外苦候灵柩抵京。
这么做的原因,一是为了康熙皇帝出气,至少在天下人的眼中,死的就是康熙皇帝,不在灵柩前宣示遗诏,不合太平盛世的礼仪……二是凌啸需要时间整肃布置!五城都察院、顺天府、九门提督衙门接到监国十五阿哥的批示条子,一面在内城实行宵禁和戒严,一面大索各家私藏兵器。而城外的京畿各驻军,也理清了全部的统属关系,勤王军更是做好了时刻准备入城的准备。
等这一切都安排妥当,康熙的灵柩也在释垒和御林军的护送下抵达京师,全城白幔幔一片的哀悼祭奠之中,裕亲王福全、太子太师凌啸、监国辅臣佟国维,率领了十五阿哥等十位皇子,在通国勋贵和满朝文武的簇拥下,奉康熙皇帝宝柩进紫禁城,入封闭了大半月之久的乾清宫盛放。
这一天,是康熙三十六年十二月三十,正是除夕。明日就将是新的一年,无论改元成什么年号,都预示着一种天时和势力富贵的更替!
人都是好奇的,满殿的二品以上重臣们如此,王爷们如此,凌啸也更是如此,就连端坐受哀礼的皇太后,也好奇地望着容若和德楞泰亲手取下的遗诏金匣子,那就更别提十个皇阿哥了,他们之中,今日有一个将会为君,可以操持其余人的生和死,这就又不得他们不翘首呆望那个金匣子,心中是紧张、期望、怨恨还是苦闷,他们自己都难的说清楚。
凌啸也说不清楚,只晓得自己该紧紧盯着那金匣子!
金闪闪的匣子体积真不小,容若的双手也很匀称,可惜没有人会去欣赏,大家关注的,只是他的表情。
按照程序,是由他来开锁掀盖,他将会成为第一个看到有没有遗诏的人,到时候,容若第一眼看到匣子内的表情,就很能说明问题!纳兰性德能够以词曲名垂文学史,无疑是多愁善感的人,但此刻他心中飘过的,却不是自己的词曲,而是顾贞观的那首金缕曲,“魑魅搏人应见惯,总输他翻云覆雨手!”命运翻云覆雨,把康熙送往天国,留下的遗诏无论是谁,一样堪称是翻云覆雨,因为,身为皇帝的康熙,本来就是可以造就他人命运或喜或悲的造命之人。
咔咔几声金属微响,容若小心翼翼地掀开匣盖,却被匣内的情形惊得一愣,骇然变色。
他的脸色这一变,顿时就引发了乾清宫的连锁反应,因为,最先跟着容若色变的,是他背后端坐的皇太后,方位的关系,使得皇太后第二个看到匣内有什么,如果目瞪口呆不能形容太后的话,那瞠目结舌应该可以了。
难道匣子是空的?!大家一起色变。
不精明的人已经开始嗡嗡议论起来,询问、惊讶、探讨声响成一片,更不乏有人已经摆出他早已经猜到的卖弄。而精明的人,早已经向凌啸这太子太师望去,没有遗诏的话。凌啸就是可以决定谁是继位者地关键人物,他的脸色将决定一个帝国的走向呢!
“这么多?”
但容若忽然的一声喃喃自语,很快平息了大家的混乱,却引发了大家更加要命的瞠目结舌,一个个嘴巴都成了漏勺,什么东西这么多?!
裕亲王第一个忍不住。按照程序,他将是取出遗诏放在一方黄绫长案上地人,此刻的他,已然忘记了应得到太后的允许,径直走上前来,向匣子内一看,也不免倒吸一口凉气,惊讶道,“遗诏怎么会有这么多?”
福全毕竟是不惑之年的王爷,没有把金匣子整个倒过来取东西。他向皇太后一跪之后,小心翼翼地一件件把匣子内物事取了出来,从左到右地摆放在黄绫案上,看得众人全都傻了眼,一只满是弹痕的护心镜。一只皮制水囊,而裱糊成黄绫圣旨模样的就有三道之多!
天哪,这那里是遗诏匣子,分明就是一个康熙的储物箱!
凌啸一眼就认出了那个护心镜,那是他第二次救驾时候穿在身上的东西。想不到竟然被康熙收藏到现在,要不是他知道康熙绝对不会立女婿继位的话,他的心早就会怦怦直跳起来地!干吞一口唾沫。凌啸那眼睛看看皇子们,这才骇然地发觉,自己其实也很希望康熙传位给自己,不过,这妄想是被太多的不可能给掩盖得很深罢了。
但认识这个护心镜的,不仅仅是只有凌啸。佟国维、张廷玉、容若、德楞泰四人都认识,他们当日就在旁边呢!对于这玩意出现在遗诏匣子内,他们都有些始料不及,但无一例外地全都面色苍白地望着凌啸。难道康熙要立女婿?!要真是那样的话,大清朝马上就要分崩离析,战火连天了!
康亲王颤颤巍巍地走上前来,身为宗人府宗正的他,辈分最高又德高望重,自然就是最合适地宣读遗诏之人。架好水晶老花镜,轻轻捧起最右边的一份诏书,康亲王轻咳一声理了嗓子,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历经劫难,险死者四,幸有佳婿凌啸屡次救驾,危难间不惜以命相护,朕方得以垂拱至今,又为朝廷屡次立下巨功,大涨我国族治理之声威,全朕千古明帝之声名……”
遗诏开始提的就是凌啸!读到这里,康亲王固然是大汗如雨,皇太后、皇阿哥、王公重臣更是恍若噩梦,他们谁敢忽视康熙和凌啸之间的恩情,谁敢保证接下来的话,不是“驸马凌啸人品贵重,才干卓绝,深肖朕恭,必能克承大统。着继联登极,即皇帝位”呢?!
好在康亲王越读越快。“尝闻古之明君赏罚分明,朕焉敢坦然相负?着再赐凌啸朱轮、背壶、紫垫、宝石、双眼、太监,为入八分之奉恩镇国公,世袭罔替,后世帝君需谨记善待信用,其及直系子孙,非三司确凿铁证证其谋反,勿许刑伤葆其天年!钦此。”
听完,众人已经明白过来,这是传说中地“天年丹书”,看到康亲王放下这份遗诏,他们全都松了一口气,康熙封凌啸为宗室镇国公,固然是有些太吓人,伦理上也说不通,可这不关他们屌事,当即一起跪下磕头,轰然叫道禀遵大行皇帝遗旨。
康亲王抹了额头的大汗,定定神之后,再次拿起一份诏书。这次他可学乖了,决定先用眼睛飞速浏览一遍,哪敢像刚才那样展开就念,弄得老心肝扑通扑通地狂跳不已?
“啊?咕咕……咚!”不看还好,等他看完这份遗诏,康亲王喉间痰咳,应声就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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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目睽睽之下,宣读遗诏的康亲王竟然倒地,这立刻就引来大殿上地一阵惊慌,马上就有人要走上前去。
凌啸已经得到了康熙的天年保证,哪里还有半点犹豫,人心不是石头,帮康熙完成遗愿的强烈责任感,已经让他忘记了自己终究会反的事实,猛然暴吼一声,“全都不许动!违者格杀勿论!”
随着他的这声暴吼,裕亲王也清明过来,一指德楞泰,喝道,“妄动者。杀!”
德楞泰锵地一声拔出腰刀,下死眼盯着最先逼近康亲王地废太子和九阿哥,看那情形,只要他们两个敢再进一步,就要拿刀就劈。这一来,阿哥和臣子们全被镇住了。乖乖地退回自己的位置,面色狐疑地望着倒在地上人事不省的康亲王,谁都不明白他倒地看到了什么?
变起仓促中,皇太后也是吃了一惊,好在她望到了身边丝嬷嬷戒备的眼神,也看到了凌啸和福全迅速就平定了骚乱,咳嗽一声道,“传太医救治康亲王,凌啸,你来宣诏!”
凌啸万般好奇地扯出康亲王手中地遗诏。目送这显然已经昏死过去的康亲王,心中苦笑一声,不就是年纪很小地老十四吗,这有什么好吃惊的,还被吓得昏死过去?!但很快。凌啸展开遗诏,一眼飞睃之后,他差点一口鲜血喷了出来,难怪老杰书会晕死的!
“此有好竽,彼有好瑟。此有所争,彼有所胜。好难!点~兵~点~将,点。点,点。”
满殿哗然!
念完这道遗诏,凌啸却哇地一声痛哭了出来,他猛然转身,盯着那漆得朱红的康熙棺椁,已是心沉下去,满肚子都是疼痛。此时此刻,满殿的人都被惊呆了,但凌啸却觉得自己是天下最大的傻瓜。被康熙忽悠得死去活来的大傻瓜!
这不是康熙的遗诏,是他犹豫时的宣泄之言,尤其是最后的那三个点点点,分明就是苦闷难选得恨不得抓阄。要知道,秘密建储地建议,乃是在康熙铁下心来搞完美太子之后,自己方才给他出的襄赞之策,那么,早已经对成年阿哥死心的康熙,为何还会在这金匣子里面藏有犹豫为难的话语?!这,难道不是在证明他之前全是骗凌啸,又是什么?!
“师傅?师傅?”
“凌啸?凌啸?”
很多人盯着长案上的第三封圣旨,却没有一个人能领会凌啸对康熙地爱恨交加,他们要的就是谜底,谁是传位对象!
凌啸转过身来,望了望紧张得牙齿都在打颤的阿哥们,无言的拿起第三份遗诏,缓缓展开,他已经不想预先看了,心中满是对康熙既给他天年丹书,有猛然忽悠他的矛盾痛楚,如同是行尸走肉般念道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我大清自太祖七誓起事,继后南征北战,方才克统江山御极天下,其间之艰难困苦,之热血湮没,之呕心沥血,之励精图治,朕为君三十六载,深有体会……”
众人恍如是热锅上地蚂蚁,被康熙的这些追思开国艰难的文字撩拨得心里有火,小半个时辰过来,康熙竟然还在遗诏里面渲染他三十多年地治国感叹,除了少有的几个人之外,就连张廷玉都吃惊于康熙的饶舌,至于阿哥们,鲜有不暗骂康熙唧唧歪歪啰唆的!
凌啸读得口干舌燥,错字满天飞,却不得不忍着心烦读下去,直到康熙再次提到了凌啸自己,他才骇然发现这长卷已经快要接近末尾了。
“朕尝闻朱元璋之断言,胡人无百年国运,初闻之时,朕恨之怒之,然今日,朕则可傲然戏弄之,汝有朕这般丰功伟绩乎?汝有朕这般虚怀若谷乎?汝有朕这般佳子嗣乎?汝有朕这般佳半子乎?汝没有,我清朝在兢兢业业的畏惧之下,汝焉知不能致使华夏昌盛至极?!”
就算康熙专找牛人比,但喜欢和人家比,是他的个性,皇子们跪得腿都麻了,还是没有能发现最有油盐的传位内容,直到凌啸突然停下,大家才觉得心跳起来。
“皇四子胤禛,人品贵重,深肖朕恭,倘能继承朕志,善待百官百姓,善待朕之遗属,尊太后太师,亲骨肉兄弟,可由皇太后和太子太师携诏继统。倘不能,则由太子太师禀呈皇太后,于皇子贡献榜前三名中另选贤良。钦此!”
没有人磕头遵旨,实在是因为这遗诏太***怪异,大家被这内容给弄傻了!
天底下,古往今来,哪有这种看似不肯定,其实肯定,看似肯定,又定下先决条件的传位诏书?
四阿哥胤禛不是傻逼,看一眼兴奋得直舔。嘴唇地十三阿哥,胤禛猛然叫一声“遵旨”,然后猛然将手指差点咬掉,鲜血直冒地竖着,指天发下毒誓,“儿臣胤禛对天发誓,倘若不能做到皇阿玛所说的善待百官百姓,善待朕之遗属,尊太后太师,亲骨肉兄弟,将天打雷劈,死无葬身之地!”
凌啸刷地一声合了遗诏,脑海中只有五个大字。
翻云覆雨手!
康熙遗诏的荒唐,胤禛发誓的机灵,把整个乾清宫弄得死气沉沉般寂静。
凌啸傻傻地站在那里,连皇太后无助慌神地叫唤他的声音,凌啸都没有听见。他刚才已经看了半晌,才排除了遗诏被篡改过的可能,但这怎么可能?邬思道的分析绝对入情入理,要是康熙真的为国家社稷着想,他就至可能立十四阿哥啊!此刻的凌啸,好想和邬思道促膝长谈一番,甚至已经开始怀疑邬思道究竟是不是反间谍了。
废太子胤礽,断断不能接受这个结果,无论是大宝花落别家,还是凌啸和太后另择新君,胤礽都知道没有自己的好事,当此时刻,强烈的失望和冤屈感猛然袭来,胤礽突然凄厉地号哭起来,奔向殿左宝棺抚柩而嚎,“皇阿玛,你好狠心啊──丢下礽儿就这么去了……”
他这一嗓子吓醒了张廷玉,一边口中顺势叫道“举哀”,一边朝凌啸努着嘴,向裕亲王拼命使眼色。他是汉臣宰相,口中无法插言这种事,但心中却是清明无比,康熙皇帝的遗诏写得虽蹊跷,万里国家却不可一日无君,今日要是皇太后和凌啸不能定下一个子丑寅卯来,此事将会为大清朝埋下十余年战乱的祸根呢!
胤禛此刻真的恍如做梦一样,本来,在廊坊看到凌啸还活着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孜。孜以求的局面没有出现。连日来等候灵柩地时光中,他都是在惊惧和绝望中度过的。但就在他已经完全死心,正考虑怎么遮掩阴谋保命的时候,康熙遗诏却把他列为首选,这是何等的命运弄人?柳暗花明的铁鞋踏破后,暮然回首的惊喜。让他连自己发错了誓都没有察觉呢!
“臣弟胤祥谨遵皇阿玛遗诏,奉四哥为大清皇帝!”胤祥收到了胤禛求援地目光,咚地一声磕下头去,在一群热望地看着凌啸的皇阿哥们中,显得特别的扎眼,一时间大家已经被他将了一军,尤其是四阿哥系的三个大臣跟着磕头之后,凌啸更是成了大殿上的目光焦点。
容若急得背心冒汗,他明白凌啸若是再犹豫下去,那就只剩下了废黜胤禛一条路。那该是何等的祸不可测?他正待要给弟弟使眼色,却发现凌啸沉静的目光在皇子们脸上一一扫过,看得大家勇气大增地抬头互相盯视。容若心地一声哀叹,弟弟已经朝着祸不可测的路上行去了?
凌啸却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他在赌老四是不是真的人品贵重。即使是,那还要看看他有没有人缘呢!
看完阿哥们,凌啸也不像胤祥那样给四阿哥磕头,缓缓转过身来,用他能装得出的最镇定眼神望着皇太后。沉声道,“太后,孙儿秉遵皇阿玛遗诏。”
皇太后心里咯噔一下。面色顿时就白了。她已经做好了帮助凌啸废黜四阿哥地一切决心,但万万没有想到凌啸竟然决定遵守遗诏,将想把咱们祖孙俩全杀掉的仇人推上皇帝宝座!
看着凌啸坚决无比的眼神,皇太后的眼前闪过风吹草低现牛羊的科尔沁大平原,她不仅想到了自己将会被暗鸩地结局,也想到了科尔沁子民的悲惨结局。开玩笑,康熙雄才伟略集于一身,文治武功烁古绝今,尚且不敢废除对蒙古的减丁政策。军事才干平庸得一无是处的胤禛,哪还敢少杀半个,说不定还会加大屠戮比例呢!
太后无声地显现一个惨然的笑容,对看起来已经王八吃秤砣铁心地凌啸摆摆手。
凌啸转过身来,当中站定朗声道,“四阿哥胤禛既得皇阿玛垂青,写于遗诏之内作为首选,但皇上也表明了对四阿哥的有些疑虑,所幸四阿哥也当堂发誓,之前似乎也并无作奸犯科的……”
好!胤祥大喜过望地望着凌啸在那里侃侃而谈,为自己地四哥高兴得差点抓耳挠腮。
不好!胤禛却听得警觉倍声,心里暗叫不妥,原来凌啸这厮所说的奉诏,并不是奉自己为君,而是抓了康熙遗诏中的空子,在倘能和倘不能上想要生事!
十四阿哥最先品过味来,细细回忆了一下凌啸刚才给自己的别样眼神,那是一种求援期待和兔死狐悲的目光,顿时恍然大悟,锉一声站起身来,一砖头砸来,“师傅,倘若四哥之前有作奸犯科,却独独瞒住了皇阿玛,您说,这该不该详究?德妃娘娘与谋害皇太后和重臣们的案子相关,谁知道这当中是不是德妃娘娘和四哥合谋的?哼,反正师傅可以去钦差行辕去查,这次再去福建,我可是连一封京城来信都没有收过的!”
此言在大殿上猛然砸出来,顿时就惊得所有人全部呆了。为了帝位,有人爆出猛料,竟是连老娘都卖了呢!
胤祥刷地一声翻身从地上跃起,面色铁青地一指老十四,咆哮地怒道,“老十四,你不要含血喷人!”
帝位之争上的势不两立,师傅凌啸之前看好自己地暗示,加上生身母亲无情背叛的苦楚,已经使得胤禵和同胞哥哥再无转圜缓和的可能,此刻面对老十三的指责,胤禵嘴角一奚。
他在领兵打仗未必就能胜得了十三阿哥,但八爷党的圈子更加复杂,锻炼得他在词锋凌厉上却要强一点,施施然冷声道,“皇阿玛没看清四哥的人品如何,这还用争吗?哼,四哥既然是人品贵重,皇阿玛还担心他不能外怜百姓内亲骨肉吗?我向师傅提出来这一点,难道不是为皇阿玛的一世英名着想?难道不是为整个大清有个人品贵重之君着想?就是对四哥本人。只要做好了对他之前是否作奸犯科地调查,确定了他的清白,对四哥难道就不是一件好事?今日老十四把话说死,只要四哥清白,以后谁敢再啰唆半句,不等四哥下旨。我胤禵第一个不依那些敢拨弄是非的阴险小人!”
胤祥被十四正大光明的话哽得一怔,胤禛也铁黑着脸找不出什么话来驳斥,但老八老九却很快就反应过来,挺谁不是挺,挺十四对自己可绝对有好处呢!当即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推波助澜,把“任前调查”的重要性讲得闻者点头称是,听者醍醐灌顶,一时间大殿上嘈嘈杂杂,赫然就是一派“八王议政”的格局。
裕亲王傻了,佟国维呆了。陈廷敬愣了,张廷玉更是痴了。
他们当日都是上书房被暗杀地对象,要说心里对那有嫌疑的德妃不腻味,那还真是违心话呢!刚才听到四阿哥可能继位的遗诏,佟、陈、张三人心里其实都早已做好了辞官归隐的避祸心思呢。否则,他们就算装糊涂,可到时候德妃万一回来真的当了太后,只怕用不着脱衣解带洗澡,他们三个宰相也会自己活活忧惧而死!
四人飞速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却自动避开了胤禛请他们主持公道的眼色,齐齐向皇太后和凌啸一躬身,异口同声道。“臣等恭请皇太后和镇国公秉遵大行皇帝遗诏,以社稷为重,妥善调查,宁缺勿滥。”
皇太后这才明白过来,表侄凌啸为什么叫做“五毒驸马”!但她分明地感觉到,凌啸的毒,毒也毒得可靠,当即忍住腔子里。心花怒放,却帮凌啸在面子上挡了尴尬。雍容华贵地端庄颔首,“胤禛,君子爱人以德,所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你可否能理解各位爱卿的公忠体国之言?”
太后真是会说话!凌啸暗自赞叹一声,望着四阿哥已经苍白的面孔,知道他目前正在品尝孤注一掷的苦果,面临着大家地群起反噬。
凌啸心中冷笑不已,你老四学我毒不是不可以,不过你不要忘记了,毒要毒得有方向!
皇太后已经把大家的话定下了性来,被压缩得没有回旋余地的胤禛,怎能够再麦芒对针尖,无奈地给太后跪倒在地,呛然服从。但胤祥却是无论如何都不相信四阿哥的毒,他绝对不敢相信,自己的四哥会是那种丧心病狂地人,或者说他不愿意相信,一路膝行上前,在太后面前猛然磕了十几个头,直把额头都已经磕得冒血了,方才哭泣道,“皇祖母,这定是小人们泼污四哥的流言蜚语,但您老人家既然已经决定了,十三孙儿也不能反对,可是,为了防着小人们借查案栽赃四哥,孙儿恳求皇祖母,调查的人选里面,能不能也加上孙儿一个?还有,请皇祖母定下一个期限,否则,国家无君主,诸事料理不开啊。”
看到胤祥的额头流血,凌啸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既感怀十三的忠诚,又怜悯于他地愚忠,尤其是凌啸看见胤禛眼中对胤祥一闪而过的愧疚之后。
凌啸感到一阵的烦躁和嫉妒,那股子怒火上涌心头,不等太后说话,冷声道,“本太子太师严命,自今日起,除胤祥外所有皇子一律在乾清宫守灵,妄自踏出宫门一步者,斩于奉先殿列祖列宗前!乾清宫各有司守卫,继续严阵死守,武丹、容若、德楞泰、刘铁成、释磊和胡涛领衔镇守,确保阿哥们地安全。”
这一安排还算公正,基本上没有人反对,大家都等着凌啸说说怎么查案呢。
“太后,您看,是不是以半个月为期,请裕亲王福全、怡贝勒胤祥、陈廷敬、张廷玉带人连夜查抄延禧宫、雍和宫,审讯相关人等,同时大搜全城,找到德妃娘娘?然后,倘若半月还查不到四阿哥与此案的牵连,正月十六,将是四阿哥登基继位之日!”
太后吃惊于凌啸居然不派自己的人参与,愣了一下,见凌啸没有增补,点头道,“嗯,准卿所奏!”
大局暂定,没有料到是这结局的臣子们,全都无言地退出了乾清宫大殿,凌啸也亲自扶了太后向慈宁宫而去。
等到出了隆宗门,凌啸轻声对胡骏命道,“小骏,去快马把邬先生请来!”
凌啸驻足于慈宁花园临溪亭,请太后独自进去了。他好不容易才从乾清宫剑拔弩张的气氛里脱离出来,实在不想再从一个宫殿进到另外一个宫殿了,那让他十分反感,尤其反感自己深陷清朝皇家帝位之争中不能自拔。
无法自拔的,不仅仅是他的身,更要命的是他的心!
保护乾清宫的那五百勤王军亲卫,其实在凌啸的暗命之中,他们暗中携带了手雷,说句不好听的话,只要凌啸一狠心,现在就可以把乾清宫炸得像个猪圈一样,可凌啸怎么也下不了那个决心,无论他怎么样以民族未来家国希望来给自己鼓气,满脑子都还是无法排遣开康熙那欣长的身影和欣慰的微笑,也无法不去想象举国内战带来的孤儿寡母的面容。
可想起康熙利用他和忽悠他,强烈的愤怒导致强烈的毁灭心理,凌啸的心里又硬了起来,康熙要是真的没死,老子把你儿子全给炸死了给你看,看你还骗不骗我这老实人的?
反反复复中,凌啸犹如一个被欺骗了的孩子,一会儿绕指柔,一会儿冲冠怒,口中却不自觉念道,“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
“二公子,天无情人有情,何须自责?!”雪地里,沈珂亲自推了轮车,把笑吟吟的邬思道送到了凌啸的面前,然后一招手让亲卫闷散开。留下这位“预事不准”地先生和凌啸交谈,“思道刚才在西华门碰到了容若公子,你真是越发的随机应变了,竟然能够做到在大殿上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人,又争取了半个月的时间,呵呵。思道佩服!”
在雪地里冷静了大半个时辰的凌啸,已经摆脱了对邬思道的怀疑,见他居然还笑得出来,佯怒责道,“先生,你还好意思笑我,咋不是十四呢?啊?弄了一个老四出来,还好这遗诏给了我一些权力,不然地话,我还有天年保证。他不敢动我,可你呢,说不定今晚就会被一道新君圣旨给杀了!”
邬思道一指暮色初现的天际,面对凌啸的责怪冷静得有如雪松下的雕塑,笑道。“皇上驾崩,今晚的除夕注定无喜气,但二公子可曾想过,天,不还是那片天吗?等你真正回想一下皇上的遗诏。只怕你会惊呼一声老天爷呢!”
凌啸刚刚给邬思道递去一个手炉,闻言一愣,再次看看邬思道。凝神想了想康熙的三道遗诏,也发现了很多的蹊跷处,但他今日在乾清宫里面心神耗费太甚,总是难以把这诡异的遗诏想出个解释来,心头总是难以摒弃对康熙欺骗他的愤懑,怒道,“是啊,老天爷啊,我一直以为自己深得信任。哪里晓得是被当成了全职保姆,帮他老人家奶孩子呢!”
邬思道紧握暖烘烘地手炉,闷声道,“二公子,可还记得你问我如果猜错,会是什么原因吗?当时我就说了,除非皇上当时不是在为社稷安危着想呢!这不,详细分析三道遗诏,马上就可以看出这一点来了!”
“嗯?”
邬思道望着临溪亭上的歇山亭尖,止住上前摸摸那皑皑白雪的冲动,笑道,“第一道给你天年,这是兑现对你的承诺,仅从这一点上来看,皇上就没有欺骗你的意思,否则你衔。恨之下,对社稷何其不利?!”
凌啸地火气全集中在那点兵点将的抓阄遗诏上,亢声道,“那点兵点将是什么意思?我之前已经听皇上信誓旦旦地说过,他一个都瞧不上,现在突然弄出这一封来,不是之前在骗我是什么?!”
沉默,沉默,邬思道面对凌啸的愤怒沉默了良久。凌啸讶然半晌,忽地意识到邬思道在提醒自己控制情绪,是啊,康熙就算骗他也没什么,自己骗康熙的也不在少数啊。
见凌啸缓下神色,警惕地四顾一番,邬思道才缓声道,“二公子,这第二道遗诏,需要和第三道遗诏结合起来细品,你方才能品出味道来啊!在思道看来,这拖泥带水的第三道,根本就不是遗诏,一个父皇给即将继位地皇子下绊子使阴手,甚至还质疑他的人品,天底下找得出这样的父皇?!”
凌啸悚然而惊,地确,天底下找不出这样的老皇帝的,那不是打击新君的威信吗?
邬思道还是忍不住伸出手去,摸摸亭栏杆上的雪花,笑道,“第三道遗诏,怪就怪在,皇上给出了一个人选,可却给了这新皇帝以莫大的质疑和制约,尤其是当中提到了你的权利和皇子贡献榜,你不觉得奇怪?册立新君的遗诏,还提你这已经使命嘎然而止的太子太师干什么?!还提那默定人选时才用得上地贡献榜干什么?!哼,这,是和第二道遗诏中的点兵点将一脉相承,结合起来看,简直就像是在宣传皇子贡献榜作用的招牌幌子!你也有七成把握觉得皇上没死,今天这诏书就很能说明问题。”
凌啸忽然想起了以前招商中所用的一些道具,吹上天的广告专题片、莫须有的几大箱感谢信、挂满办公室的锦旗、朋友账户拨来拨去的银行到账单…………这些可都是忽悠的必备道具啊!
他一屁股坐在满是飘雪的亭凳之上,心中竟然翻起了惊涛骇浪,“难道,难道皇上真的是在诈死,考验我和重臣们的忠诚,借机宣传他重视皇子贡献榜,以便皇子们日后老老实实去打榜……然后他老人家会在某一时刻回来,宣布这是……”
邬思道暗赞凌啸心思伶俐,但却摇摇头道。“诚如你所说,皇上这次是诈死实在令人难以说通,他要冒多大地风险?名声受损不说,何以再取信于臣民和皇子们?所以,我琢磨着,皇上定会找到不得已的理由。让天下人都相信一个道理,他是真的遇到了危难。但不管如何,真相会在新皇帝登基前就水落石出,而我们此刻却不用劳神去猜皇上想干什么,他去了哪里这些问题!你要明白,皇上如果真的下了什么决意,就定然不会那么容易就被人猜出全部,或者轻易找到他的行踪,不然,皇上这样的国手布局。他手上拽着地不封顶的封爵权力,岂不是浪得虚名?所以,二公子,为了避免更大的风险,天若有情天亦老的心思。暂时提都不要提,还是在皇上定下的框框内攫取更大的主动和权力才是正途!”
凌啸听出了邬思道警告提醒的弦外之音,冷汗一下子浸湿后心,邬思道看得很对,皇帝身处中央机枢。一道封自己心腹某某为王公的圣旨,很可能就瓦解所谓的勤王军体系呢?凭自己那些没有用革命思想武装起来的体系,造反地难度很大。想明白此节。凌啸喃喃道,“既然皇上很可能是搞演习,为什么是老四?为什么不是老十四?”
邬思道捏了一个雪球,苦笑一声,“我又不是皇上的心腹,哪能什么都知道。说实话啊,二公子,我其实对皇上为何一定要这么干的理由都不能完全理解呢。试探忠心和树立皇子榜威信罢了,犯得着用他驾崩的名义?”
“哎呀!”凌啸一屁股蹦了起来。惊叫一声。康熙犯不着驾崩的这句话,一语惊醒了凌啸这梦中人,“哦!我明白了,皇上、皇上他不仅仅是为了刚才那些原因才这么干地,他、他是在检验整个秘密建储制度的可行性……他不得不死一遍看看呢!”
~咔!雪花飞溅,邬思道惊得一把捏碎了雪球。
康熙之死,他邬思道日思夜想,就是没有想到这一点上去,除了检阅整个秘密建储制度是否完善这个理由外,试探臣子们的忠心、查看儿子们的反应和宣传皇子贡献榜重要性等等一系列理由,都不能成为康熙不得不死一遍的理由!地确,康熙是皇帝,面对整个帝国的未来,他不能不在一个新制度推行前做个检验呢。
邬思道和凌啸骇然地对视一眼,忽地老脸变色,惨叫一声,“糟了,二公子,我想我已经明白,皇上为什么会在遗诏上写四阿哥……这是思道做的孽啊!”
凌啸心头全是半月来疑惑顿解地欢欣,尤其是他发现康熙没有欺骗自己的那种心灵快乐,但猛然被邬思道这一嗓子吓了一跳,大惑不解,怎么成了邬先生做的孽了?
“二公子,皇上既然是诈死,他还要回来吧?”邬思道设了一问。
“是啊。”凌啸认为这理所当然。
“可他凭什么回来?凭什么把他自己立的新皇帝赶下台来?”邬思道两手一摊。
凌啸傻了,他不是古人,制度未必清白,但这儿子老子间当皇帝的事情,倒有一个先例,唐明皇李隆基被安禄山赶到四川,他儿子就在灵武自己即位,平乱之后,唐明皇也只得老老实实当个空桶子的太上皇。看来,儿子未必会让老子回来呢!
邬思道差点哭了出来,“皇上想要回来,自然会选个他认为最孝心的阿哥!都怪我,之前教四阿哥搞伪装成最为诚孝,想不到他做得这么成功,连皇上都被他给骗了……只怕皇上想回来,老四也不会让的……弄不好……他已经发现了不妥,那些失踪了的喇嘛,就是要去寻找皇上地,只不过,之前是想立功救驾,现在只怕是想要弑君杀父呢!”
凌啸大急,“皇上也真是的,干嘛不选老十三啊,他多讲孝心,又是皇上最爱的……”
邬思道这下真哭了,“皇上这叫聪明反教聪明误,正因为最喜欢十三爷,所以他才不会让十三爷一会当皇帝,一会儿下台地受煎熬啊……”
两人已是真的傻了,真相白得比雪还白,康熙却说不定已经不能活着回来了!
抽丝剥茧的分析,已经到了这个份上,凌啸的心头除了惊骇,还是惊骇。直到现在,他才想起,自己这些日子忽略了雍和宫喇嘛们去向,是个多么大的错误!
在凌啸一蹦三尺高的时候,邬思道却从震骇里很快清醒过来,拧眉苦思应对之策,片刻即叫住了忍不住要出园布置一番的凌啸,“二公子,无论你此刻想要做什么,都不要忘记了一条,如果皇上没驾崩,他将会从这场继位之争中看到什么!”
凌啸本待马上去调集人手,“请”武丹、刘铁成等人详细讯问当日太湖之事,一听邬思道的这番话,初时以为是没什么油盐,脚上还在继续走,嘴里笑说“知道了”,可出了临溪亭十几步,他慢慢地停住了脚步。邬思道的话很深,深到凌啸品位了半晌,还是犹如隔纱窥浴女,若隐若现得难以清晰。
邬思道下不得亭阶,静静笑着等候凌啸回来,“皇上会看到,秘密建储制度的执行之中,究竟需不需要权臣的存在!对你现在来说,这可是两难的境地啊。”
凌啸恍然大悟。
秘密建储的制度,无疑是不需要权臣存在的,甚至权臣本身就是这种制度的障碍。如果康熙正嘿嘿阴笑着在暗处窥视着一切,凌啸就最好是韬光隐晦做鹌鹑状,否则,等到康熙复出的那一天,专横擅权地凌啸将面临着康熙的无穷打击和削弱!
可惜的是。继位之君乃是对凌啸最不爱见的胤禛,要凌啸当鹌鹑去完全服从和拥立老四,万一康熙没能在雍和宫喇嘛手下逃出性命来,凌啸这么做,无异于是把脑袋搁在老四家的砧板上等死。
顺从,意味着自己和手下的生命受到威胁。反抗,意味着康熙归来后地狂风暴雨。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一直殷切盼望的康熙归来,也许并不是自己的好事,现在的自己,的确面临了一个绝对两难的矛盾处境。
暮雪漫天飘飞,凌啸已是茫然不知所措,怔怔地望着邬思道沉静的面容,甚至还在心中闪过一种期望,期望老四的人把康熙给做掉。
邬思道毕竟年过不惑。人生的经验较之凌啸更为成熟,没有那种鱼和熊掌兼得的优柔寡断,两害相权之下,他已经有了主意,紧紧盯着凌啸。镇定地说道,“二公子,我提出这一点来,不是要你犹豫,只是希望你不要做得太出格。皇上乃是一代雄主。哪能就那样轻易遇害?而四阿哥也不是软蛋傻子,德妃地嫌疑之事,未必就能将他拉下马来。不管怎么说。皇上归来,他最多只是削掉你的一些权利,但如果四阿哥登基,他最终要的却是我们的命!可是……我的二公子,好在我们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管他天翻地覆,反正我们自有路走,你说,是不是?”
凌啸明白了邬思道地意思:韬光隐晦。坐观虎斗!
如果康熙成功归来,自己是个听话领诏的鹌鹑,康熙今后将更加的信任有加。而如果康熙无法回来,凌啸也没有太大的损失,反正大不了是造反,或者南逃海外自立,起码有一条好处,在雍正手底下造反,成功的可能性,要比在康熙手底下造反大得多!
凌啸向邬思道点了点头,为他地冷静襄赞拱手为谢,笑道,“先生,凌啸受教了。我这就让沈珂把先生送出去,今晚,我得要查一查太湖事的来龙去脉。”
邬思道知他心思,所以他也只是笑笑就去了,留下凌啸在那亭子里一个人苦思。
不弄明白康熙的去向,是生是死,凌啸是无法安睡地,无论他当听话鹌鹑或是反噬野狼,只怕也当得心有牵挂。他可不想自己决定造反之后,忽然间糊里糊涂冒出一个雄才伟略的太上皇,几下子就把自己给土崩瓦解掉!
“胡骏,这次皇上南巡,所有扈从的人员名单,你去上书房,请张廷玉弄清楚一份。这份名单,爷要细到每一个人!”凌啸咬咬牙,命道,“另外,你去废太子妃石氏那里求见,请她指点一下,大内侍卫之中,有什么人是出自四阿哥门下的!”
“……是!”刚才在一旁听得佩服万分的胡骏,有些不太理解,但他却迅速领命而去,以至于并没有看到凌啸的冷笑,他只知道,自己的爷,并不是像邬先生建议的那样什么都不做。
早在凌啸进京的第一天,他就领有皇太后要他缉查殷德恒同党地懿旨,此刻不用这权力来“顺便”查查康熙去向,那可真对不起皇太后的一片垂青了!当然,将来的“雍正”越弱,凌啸的安全时间也就越长,所以,谋杀康熙皇帝是个天大的罪名,用它来坑害一些“雍正”的忠良,实在是太合适不过了,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虎口拔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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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十几天,因为国丧期间不许娱乐和酒宴,外面人的新年过得很是无趣,整个紫禁城里面的人,也过得很是不爽,或者说,大家都在忍受着煎熬。
抄检延禧宫、雍和宫没有能找到任何证明四阿哥和德妃娘娘有牵连的文字,嫌疑人抓了不少,容笑的府上也没能查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而那个重伤的刺客也只字未吐就咬舌自尽,眼看着时间将近,裕亲王等人只得把重点放在满京城搜寻德妃娘娘之上。
皇子们仍在乾清宫中封闭守丧,本来该当和外界毫无联系,四阿哥和十四阿哥也应该不能和外界通讯。但事情就像是见了鬼一样。让所有参与调查德妃嫌疑案地人大吃一惊,因为,正月十四日的下午,他们终于找到了德妃,但德妃已经成为了一具尸体,一幅白绫。把她悬挂在离十四阿哥府不到两里路的一个庵堂之内。没有目击证人,没有留下遗书,连满庵的尼姑也被人莫名其妙地毒杀干净,而唯一算是有点价值的,就是这个庵堂的善田,是老十四捐赠地,事情巧得让人觉得太匪夷所思。这样一来,就算是和胤禵不合的老十三,也明白是有人在陷害老十四,老十四再笨。也不会把嫌疑人吊死在自己的产业地上?
可不管怎么样,十四阿哥现在也满身都是嫌疑,仅仅剩下的两天时间,裕亲王他们要是还拿不出什么证据,四阿哥就要登基继位了。
众皆哗然中。凌啸却在心中对老四佩服得五体投地。难怪他根本就不慌,只要他的门人传出了四阿哥等待洗清嫌疑的消息,自然就有暗藏的手下帮他把老娘做掉,水浑到这个地步,即使是包公再世狄公重生。只怕也很难在一天之内查清楚了,果然是枭雄之君,狠就一个字!
但凌啸却是一点都不慌。他立定了坐山观虎斗的韬光隐晦心思,连雍正即位后自己就瞅准时机造反,或者南逃海外开始自立的心理准备都做好了,他哪里还会管这么多。除了策划好将亲人送到福建之外,凌啸就只关心一点,康熙到哪里去了,是不是会如康熙自己所想象的那样,脚踏七色云彩,身披金甲战袍。在万众瞩目地关键时刻出现。
这,也许是凌啸唯一关注的悬念了,可要看清这丝悬念,却不是那么简单。这十几日,凌啸拿到了扈从名单,将随驾出巡的一班扈从全部讯问遍了,虽然他借机栽赃陷害了很多四阿哥系的侍卫,但康熙的去向之谜依然扑朔迷离。
谁都知道,康熙灵柩就在乾清宫,所以,凌啸不可能公开宣称康熙没死地消息,他只好问得闪烁其词,小兵小将不可能知道康熙的去向,问了也是白问,而武丹、刘铁成也只好答得漫天茫然。
正月十六的迫近,意味着大清朝最高权力的交替,也意味着“雍正”即将拥有阻止凌啸继续查下去的权力。被康熙去向折磨得心里难受地凌啸,一咬牙,决定今日严厉刑讯龙舟上的随从人员。
因为,他昨天叫来几个龙舟扈从的时候,终于发现了一件很让他骇异地事情,龙舟上的人员,不仅以前根本名不见经传,不是那种耳熟能详的所谓心腹宠臣,而且年龄普遍偏大,甚至有好几个可以称为老态龙钟!现在,步入夹缝道天牢的凌啸,很快就见到了一个熟人,一个用了化名的熟人,惊得凌啸骇然叫道,“曹老爷子?!”
眼前这个皓发白眉的熟人,赫然就是曹寅之父曹玺!
“老爷子,我真不知道是该跟你说别来无恙,还是久仰久仰。”凌啸苦笑着上前为曹玺去了刑具,这可是康熙的奶爸,曹雪芹的曾祖父,被他按照康熙的旨意,抄家后亲手送入了内廷之中,谁能料到他竟然随驾南巡?!此时此刻,说康熙这次南巡没有鬼,打死凌啸都不信,他在心里佩服自己地智商,也佩服邬思道的警告,这些老家伙,才是康熙真正信任到极点的人啊!
曹玺却显然属于那种又臭又硬的脾气,对凌啸的询问极端抵制,尽管凌啸用暗示说得天花乱坠,曹玺连一个正眼都没有给过凌啸,老心腹瞧不起新心腹的态度,却在脸上遗漏无余。
小半个时辰之后,凌啸失去了耐性,索性把话挑明了,左脚踢翻审问书案,右手啪地就给曹玺一个响亮的耳光,骂道,“别以为你是长得老,我就不打你!如果太湖里面驾崩的不是皇阿玛,你现在不肯告诉我的,就将会害得皇阿玛真正死去!因为,皇上遗诏所立的四阿哥,绝对是所托非人!”
曹玺大吃一惊,众阿哥之中,如果说还有一个人和曹府关系不好的,那就只有胤禛一个!等凌啸喷着口水把事情的各项讲完,尤其是听到老四肯定不会让康熙平安归来之后,曹玺痛哭着讲出了康熙的去向。
这个去向,把凌啸给惊呆了,连曹玺痛苦于自己泄漏机密,趁胡骏不备撞墙而死,凌啸都没有发觉。
“驸马爷,皇上在江宁接到密报,老皇爷在五台山薨逝,皇上、皇上他赶去了。”
康熙并没有刻意安排假死,至少没有安排自己在这次南巡中假死!
有时候,我们孜孜以求才知道了的真相,却并不一定是一件好事。
殷德恒花了十六年的时间潜伏皇宫,一步步爬到侦知处的要害职务上,方才取得了接近康熙的机会,那五千八百个日日夜夜是何等的艰难!此次得手的刺皇行动,是十六年厚积薄发的结果。可惜,他在最后才发现,自己所杀的不过是一个替身的真相时,凌啸可以想象得到,殷德恒临死前给自己的那一刀,是怎样的一种无奈和抓狂。
而康熙去了五台山,除了以行踪告诉凌啸满清第二大疑案的结果之外,也向凌啸证明了,即使偷偷拟好了准备诈死的遗诏,但康熙起码并没有故意安排在这一次诈死!同时,也让凌啸明白了,康熙是一个孝子。可惜,孝子的儿子不一定是孝子,等到康熙发现,最“诚孝”的儿子暗害他的真相时,他除了向天抓狂,会不会伤心暴走?
但凌啸自己显然也要抓狂,不知道康熙去向是不知道的立场,可他现在知道康熙去了五台山,想要救康熙,也仅仅只剩下一天的时间,纵使他插了翅膀,只怕也是来不及的,即使来得及,他也不知道顺治出家的寺庙,更不知道康熙有没有撞上雍和宫的喇嘛。
可是,真相毕竟会告诉我们一些事情。那就是凌啸从头到尾都小看了马齐。
凌啸终于明白,为什么康熙朝明明拥护八阿哥地马齐,为何会在雍正朝依然披紫拜相,显然,马齐本来彻头彻尾就是雍正的人!甚至,马齐本身就是有仇勋贵之一。是被凌啸这五毒驸马毒倒的唯一一个宰相,有他在,容笑那一班勋贵和四阿哥同流合污,就如同沾涎破纸一样的简单!
也只有这个现场唯一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上书房行走,才能意识到“康熙”驾崩给四阿哥带来的契机,才能有见识和魄力在老四封闭乾清宫之时指挥各种灭口行动。马齐究竟怎么从太湖离开地,这一点,对于身为重臣的马齐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马齐知不知道死的是假康熙。又知不知道康熙去了五台山?但从雍和宫喇嘛们的反应速度来看,马齐显然知道这一切!
回头望望死去的曹玺,凌啸知道事情再也无法遮掩,如果康熙能活着回来,他不会不找自己索问奶爸爸的下落!如果自己不为康熙做些什么。不要说康熙不会原谅自己,就是凌啸也不会原谅自己的不作为!毕竟,康熙没有主观上安排假死来测试自己的机诈动机,两人的关系,还是事实上地信任有加。之前自己和邬思道的臆测,都被一个五台山给推翻了!
这举世逐利的喧天红尘中,凌啸不求自己纯洁如婴孩一般。但求有情有义不愧于心。
面对自己千辛万苦找寻出来的真相,凌啸没有心情去感叹人性的美与丑,善与恶,唯有长叹一口气,“胡骏,传令沈珂,调爷地亲兵,再加上公主府的那两营勤王军,去把狮子胡同的马齐府邸给爷剿了。抄捡所有往来书信,细心检查有无密室密道,男女仆从、逗留宾客一个也不许放走,押回通州军营等我晚上密审!”
这是凌啸第一次用“剿”这样的词汇对付城中勋贵,胡骏一愣之后,铿地一声参礼遵命,但就在他铠甲叮当转身之际,就听凌啸叫一声慢,良久才一摆手,闷声道,“所有马齐家男丁……一律格杀勿论!”
“……是!”胡骏一惊,但很快他就明白了凌啸的苦处,这一次凌啸往死里面得罪人家,即使其中可能有襁褓中地婴儿,也只有灭其满门,不得不斩草除根。看看凌啸痛苦的神色,胡骏知他心中终究不忍,走了几步,忽地停住道,“爷,小骏明白,您可不要忘了,上书房投毒案,他们是要您的命啊!如果四阿哥登基……如果局势逼得您现在走上那一步,会有更多地人将要死于兵祸,所以,爷也要释怀才好。”
一股温暖涌上凌啸的心头,小骏虽然不理解他这现代人别样的善良苦闷,但起码他一如既往地忠诚和关心自己,当即点点头笑道,“知我者小骏也,你家爷不是无情之人,至少,爷不能容忍老四登基后整肃我的身边人!所以,听天命前还要尽人事,我绝对要做些什么,希望能恢复到以前的那种君信臣忠一力革新的局面,要是成功,也用不着大家陪我走那大险之路啊。爷这就去慈宁宫请皇太后懿旨,也请老太太出马,你传令完毕后,命人将邬先生送到慈宁宫,另外,马上点齐我的五百亲卫,和老夫人一起沿官道向五台山进发,巡救康熙爷!”
凌啸有天年丹书护身,即使四阿哥恨他入骨,凌啸也至少三五年内安然无虞,而他想要保全的身边人,不就是自己这些人吗!胡骏猛地一点头,眼中泪花隐现,他是第一次听到凌啸吐露这样的心曲,自然别有一番震撼,直到胡骏走出夹蜂道,他还在想着康熙和邬思道曾经各自点评凌啸地四个字,“妇人之仁”,“仁者无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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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后这几日心神极为憔悴,对她这皇祖母也想要杀死的老四,即将谁也挡不住就要登基的事实,让她寝食难安。
凌啸前来告诉她康熙去了五台山的消息,皇太后早已经无暇顾及顺治抛弃她去当和尚的愤懑,一个皇帝连富有四海的江山都可以不要,她还能怪他什么?所以。太后是把这消息当成一个救命稻草来看待地,以至于凌啸向她要一份救驾必须的秘密懿旨,太后也没有半点犹豫地给了他。尽管太后很明白,即使能救回康熙,恐怕最快也得到新皇登基后小半月左右,而如果没有救回康熙而密旨曝光的话。四阿哥会恨她恨到先奸后杀挫骨扬灰的地步,但太后一点都没有犹豫,日后被暗鸩是死,挫骨扬灰不也是个死?
唯一可惜的是,凌啸却不能亲自去,他走了,太后和他对新皇的钳制,就会少了一个钳臂!因为,闻讯赶来地邬思道,就在慈宁宫大殿上提了一个匪夷所思的计划。由于在马齐府邸中没有抓到马齐。而康熙很可能还在安然无恙之中,邬思道还顾忌个屁。
而这个计划,是以皇太后的人品为代价的,所幸,孔圣人都说过。惟妇人和小人为难养也!女人嘛,出尔反尔算什么。
大母和胡骏率军出发的第二天,是康熙三十七年的元宵,而皇子们二十七日的大殿守灵期也过去了泰半,明天就是按照约定四阿哥该登基的日子。午时一过。乾清宫红漆的殿门大开,强烈的雪光,刺得呆在里面吃喝拉撒半月之久地阿哥们眼睛生痛。但他们一个个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直愣愣地看着皇太后进殿,看着鱼贯而入的重臣,等待着命运对他们为君为臣的宣判。
十三阿哥胤祥干咽了几口唾沫,拿起这半月调查的结果,在大殿上宣读起来。
胤祥读得很是有气无力,读得四阿哥胤禛又是高兴又是狐疑。调查的结果显示,半个月来,裕亲王、胤祥他们是徒劳无功地,这让胤禛对几个时辰后自己即将登基感到极度兴奋。但他对胤祥的心不在焉很是不解,这个他即将倚为肱骨心服的怡贝勒,甚至还读得错字成堆仍惶然不觉,似乎对他的胜出毫无兴奋之色!
殿上众人也发觉了胤祥的失态,凌啸却看看几个面面相觑地阿哥,马上再次使出了“暗示”之法,给康熙灵柩一跪磕头后,沉声道,“半月之期行将结束,四阿哥牵涉德妃案的调查毫无结果,怎么着这也算是小事吧,所以,我请示太后老祖宗之后,决定明日正式昭告天下……”
“慢!师傅,你觉得这是小事?!”老十四噌一声嘣了起来,眼中泪水滴溜溜直转,兀自不肯流下来,尽管德妃背叛了他,可德妃毕竟是一直以来疼他的母亲,不明不白地死了,他焉能不痛苦,心中更是对同胞哥哥恨之入骨,“皇祖母,有人要谋害您这一国之母,难道这幕后凶手能叫做孝心?他还要杀掉皇阿玛给朝廷留下地一大溜忠心重臣,难道他这还能叫忠心?四哥就身处这样的嫌疑之地,您就放心?万一所托非人,怎么面对列祖列宗啊?!”
凌啸暗喜这搅事棍子又发飙了,等到废太子和八阿哥群起掺和声援之后,凌啸不等太后说话,把两手一摊,耸肩无奈地道,“可国不可一日无君啊!唉……”
几个皇子品出味来,针锋相对,七嘴八舌纷纷出言。
“宁缺毋滥!不查明真相,谁敢放心……”
“可先设立监国啊,八王议政将就着……”
“还可以让四哥自己去查,搞清楚再登基……”
……
一丝欣慰的微笑从太后眼角闪过,眼瞅着就要故伎重施,顺势而为,把那日的查不出就登基的承诺给废除掉。
胤禛心头大急,人怎么可以无耻到这样的地步?他到今天才算是明白过来,太后为什么叫太后,原来是脸皮太厚!
胤禛知道自己需要帮手,眼睛扫过这几天刻意拉拢的五弟、七弟,但嘴上却咳嗽一声,轻轻叫道,“十三弟……十三弟?”
十三阿哥听见了四哥的呼唤。
可他却不是老十那样的粗筒子,他心思很是伶俐,参与调查这谋害太后和重臣地案件之后,他就能看到更多的卷宗,看到他以前看不到甚至不想去看的东西,只要有一点判断力的人,都会明白到德妃深涉其中,都会明白到没有其他阿哥能动员到德妃为他们办事,也会明白到十四弟没有那样的本事和能量!而昨日的德妃之死,更是深深刺激了胤祥,无论幕后指使的人是四哥还是十四弟,敢于牺牲生身之母的人,怎么说,也算不上是以孝治国的大清朝最佳接班人吧!
列祖列宗四个字,真正吓住了的人,只有他老十三一个人。
胤祥把脸缓缓转向皇太后,却在胤禛以为他会为自己仗义执言的时候说道,“皇祖母,孙儿有些头晕,想先退下去休息一下。”
十三阿哥的忧郁而退,使得胤禛彻底变成了众叛亲离的孤家寡人,太后笑了,凌啸笑了,众位阿哥们也笑了。随着胤祥的离去,大殿上的形势,突然对想要废黜四阿哥的各种势力有利起来,胜利在望的关头,人们却一下子寂静起来。
人往往就是如此,危险逼近之时,大家还知道同仇敌忾,可一旦到了最后的临门一脚,每个人反而会顾忌起许多利害关系起来。出于对主导废黜大事这一恶名的忌惮,裕亲王、佟国维、废太子八阿哥等人望着皇太后,希望太后能率先一锤定音。皇太后在这一刻也心境复杂起来,对康熙生死全无把握的她,毕竟是个弱女子,只好望向凌啸,希望他率先提出暂停四阿哥登基之事。凌啸不是傻瓜,这等烫手山芋,他怎么会冒冒失失地去接?所以,一事不烦二主,他将眼睛盯向早已和四阿哥势不两立的胤禵。
胤禵略一沉吟就明白自己的处境。如果不能废黜四哥,他可比不得太后和凌啸,前者是即将升级为太皇太后的举国之尊,后者是有着天年丹书保障的熏天权臣,都是新皇帝不敢轻举妄动马上对付的人物,而唯有他自己会受到四哥狂风暴雨的打击!不愧是有担待的“平乱之君”,年少志大的胤禵一甩辫子,跨前一步对皇太后一躬身,一咬牙,就要将那首倡废黜的狠话说出口来。不料有个人比他更能咬牙,说地话也更狠。
抢话的,是已经人憎狗嫌,茕茕孑立的四阿哥胤禛。
胤禛强忍着对胤祥背离而去的愤懑,一眼扫过废。太子、八阿哥的讥诮面容,膝行几步抢先说道。“皇祖母、师傅,胤禛虽蒙皇阿玛垂青,名列遗诏新君首选,但此刻牵涉到德妃娘娘谋害太后和重臣的嫌疑之地,无论案情怎么扑朔迷离,无论是遭人陷害,还是处世不谨,总之,十四弟说得对,这等事涉江山重任地大事。不查个水落石出,胤禛就算继位了,也名不正言不顺,无以服天下人之心!”
此言一出,众人尽皆抹汗欣喜。看来四阿哥要俯首认输了。老八却悚然而惊,他已经听出了胤禛的以退为进之意,偏生习惯于维护自己不为己甚的形象,无法插言进去,心思急转之下。对九阿哥胤禟眼色急扫。胤禟堪称老八的腹内蛔虫,咄咄逼人地急急插话道,“哦!四哥有此觉悟。好生难得!既然如此,四哥也就别为难皇祖母和师傅了,主动引咎请辞吧!”
胤禛冷冷一笑,瞪视九阿哥亢声道,“我为什么要自己主动请辞?!”
胤禟哈哈一笑,盯着四阿哥进逼道,“你不是自己名不正言不顺?!”
胤禛霍然起身,向老九怒目而向,“你是要我辜负皇阿玛的一片苦心?难道你是要公然夺抗旨嫡?难道皇阿玛所说的话就真的毫无分量?”
胤禟也不示弱。对老四咧牙躇眉,“我还没有等到你正式登基的时刻,就抢先被你盖上一顶大帽,难道你刚才所说的话就只是良心忏悔?”
……
两人在大殿之上一左一右地针锋相对,言辞犀利到都可以闻出血腥味了,害得大家的头随着他俩猛然转来转去。凌啸看着四阿哥地怒容,突然有了一种兔子就要脱笼的感觉,而胤禟每每和他争辩一句,凌啸的那种感觉就越强烈,看来邬思道的策略就要落空了。
邬思道的计划其实很简单。既然康熙没死地可能性很高,那大家就都不要脚踏两只船,利用遗诏给予的权利,加上这个案子的重要性,利用大殿上阿哥们的心思,给老四戴上一层枷锁,逼迫他当众承诺,三月国孝期间,他只能先领监国位,太后和凌啸依然主导案件调查。
果然,凌啸的感觉很准确,未来地雍正帝手腕的确高明,在胤禟一不小心问出“那你想要怎么办”之后,胤禛在大殿上高声侃侃而谈,“不错,我是身涉嫌疑之地,可嫌疑之地是什么?不就是有人怀疑我谋害太后、师傅和一帮重臣吗?好,我这就对天发誓,大举册封他们!”
众人全部一愣的时候,胤禛快步绕到殿角,抓起本来准备给康熙灵柩描金色棺纹地一支毛笔。饱蘸金漆油汁,在康熙偌大的朱红棺椁上笔舞龙蛇起来。写罢,胤禛啪地一声掷笔于地,对张廷玉不容置疑地命道,“衡臣,你来宣读!”
张廷玉看着这棺椁上的金字,干咽了一口唾沫,抑扬顿挫地读了出来。
“列祖列宗、皇阿玛在天之灵明鉴,胤禛得皇阿玛垂青,受命于天,现对天起誓而册封如下:遵皇祖母为太皇太后,如太皇太后七十大寿前不明薨逝,胤禛将遣尽所有嫔妃宫女,苦行无乐以度余生!封裕亲王福全、镇国公凌啸为世袭罔替之一字。并肩亲王,除秉遵皇阿玛天年丹书以外,吾将以帝位永葆两人天年,胤禛承家国之重,不敢给予两王再加权柄,但只要两王不起兵谋反,誓言决不削除现有职权!佟国维、陈廷敬、张廷玉三人,也将获天年丹书,自身天年可保,子孙保命三次!皇子兄弟者,此誓,胤禛但有违反,无颜姓爱新觉罗,天下可视胤禛为窃国王莽,群起讨伐!”
等他念完,满殿无声。
真***绝招,好一招釜底抽薪,好一招壮士断腕,好一招自请入瓮,辟尽所有流言蜚语,将殿中有权干涉废立者一网收买打尽!
看看已经目瞪口呆的皇太后,凌啸知道她再也没有了言语。你太后要是不明挂了地话。人家老四都再也不过正常的性生活了,如果他不玩断背和飞机的话,这就相当于是守活鳏,还有什么誓言,能比这更打动守了一声活寡的太后?!
再看佟国维、陈廷敬、张廷玉三人,已经瞠目结舌。呆若木鸡。他们三个,如果没有于国于朝廷滔天地功劳,他们再活八百年,也捞不到一个保命一次的铁券丹书,何况是自己天年子孙保命三次地丹书?现在只要他们拥立胤禛,这一切就都会有了,人活一辈子还图什么?!
裕亲王则完全快陷入疯狂的欣喜之中,身为康熙亲哥哥的他,在亲弟弟手下干了这么久,甚至不顾战场危险屡次参加征战。为的是啥?还不是梦寐以求的世袭罔替铁帽子!如今,这铁帽子就摆在眼前,只要他不再反对四阿哥登基,马上就可以把孜孜以求的铁帽子唾手可得!
而凌啸,他已经被老四的果敢刚毅惊呆了。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大家都要得到皇帝的位置,这个中枢机要的帝位,就意味着他可以赐予,除了杀戮外,他还能用荣华富贵去收买一切。实在是化敌为友的无敌利器!一字并肩亲王,只在野史小说中出现过,是个名不见经传地爵位。它到底是个什么东东,凌啸倒知道是一个笑话,一字并肩王,无非就是来日西市口砍头,一刀下去,肩膀就成为了一字相并的“亡”了!
可深知各人心求的老四,用了自己的爱新觉罗姓氏为他们的天年做了担保,凌啸已经找不出任何理由来反对,再敢吱一声。胤禛就敢当众宣称凌啸想要谋反!毕竟,如此地一字并肩亲王他都不满意的话,老四就会指责他想当皇帝了。
凌啸也被胤禛用颠覆康熙威信来达到自己目的的智慧所震撼。他只要看一看五人的反应,就知道胤禛成功地把康熙给卖了,彻彻底底卖得干干净净。
皇太后即使不明死亡,康熙也不会此次用绳子把阳根结扎掉;裕亲王一直活到康熙驾崩,康熙也不会给他世袭罔替,而那三个宰相做牛做马,到最后,康熙也最多只会给他们画像凌波祠配享祭祀地待遇而已,铁券丹书想都不要想!
“雍正”皇帝果然不简单,一副棺椁书法,彻彻底底地将康熙给埋葬了,而凌啸相信,他取得帝位之后,接下来还会大封群臣。所以,就算康熙过几天回来,康熙也会骇然地发现,支持他的人会少了很多。而到时候,胤禛一句“哪里跑来的冒充者”,就可以把康熙给治得死去活来!
大殿之中仍然死一般地寂静,但谁都明白,此刻每个人的心中想法都已经变了质。
皇子们却急躁得绝望了起来,他们是棺椁金字上只字未提的群体。
胤禛收买太后和重臣的这一招,不仅匪夷所思到他们都没有想过,而且效果之好,从皇太后和重臣们的神色上就可以看出来。此刻,即使他们想要反驳,宣称自己登基还可以封得更牛,却已经毫无用处了,因为相比四阿哥,他们少了一份遗诏上提名的名正言顺!想到刚才大家把老四得罪得太狠,废太子惊慌失措,十四阿哥面如死灰,老九则腿股颤栗,而老八一看佟国维嘴角隙动,就知道他要卖主投荣了。
佟国维干笑一声,看看有些失神的皇太后,却向还在心中百转千回的凌啸躬身道,“驸马爷,您身兼太子太师,受大行皇帝重托,此时此刻,需要打起精神,做一个决策啊!其实不瞒您说,上书房和六部这些时日可算得上是忙疯了,全国二十行省万里疆域,多少财经、政务、防务、漕运、海疆、农桑、治安教化之事,就等着中央机枢决断呢。我们几个忙得每天只睡两个时辰,可有些事情实在不是我们人臣可以决定的。真正切切就是国不可一日无君,您要马上请皇太后定下来,那真是国家至福,是社稷至福,是朝廷至福,也是皇家至福啊,我地王爷!”
他最后对凌啸叫的这一声王爷,听得阿哥们齐齐暗骂他无耻,可大殿之上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被他引得望向了凌啸。
这也不能怪别人,谁叫遗诏里有明言,要皇太后和他凌啸携诏册封新皇的!他不表态,大家都得不到四阿哥慷慨赐予的好处呢!
一个人的目光或许是无形的,但三十几人的目光盯视在身上,那绝对会汇聚成一股强大的压力。此刻的凌啸,就能够感受到这种巨大的压力,那感觉,相当令人窒息!
让凌啸感到窒息的,不仅仅是因为大家在无形地逼迫他表态,而是四阿哥玩政治的手段。让凌啸感到心寒。他直觉地发现,并且第一次悲哀地承认,自己和胤禛在这方面的差距,大到了让他如芒在背的地步。这乾清宫大殿上,刚才还是同仇敌忾一致废四的局面,老四却仅仅是轻舞一通鸿毛,马上就上演了一场惊天大逆转,无论是谁,都无法遏制住内心的那种胆寒。
因为,老四不仅仅向凌啸展示了他的智商很高,高在他之前敢于谋杀所有重臣,高在他勇于打破一切框架。同时,也透露了,他登基后将如何瓦解勤王军系统的方式:收买,不顾一切的收买,颠覆和超越自己能给予勤王军将领的收买!
皇太后轻轻咳嗽一声,传到了凌啸和胤禛的耳中。胤禛是把它当成胜利的信号来看待,孩子般温婉地无声笑了起来,而凌啸把它当成一种催促,无助的感觉弥漫开来。
政治斗争,无非就是在规则内承诺以结盟和背叛以牟利,谁的承诺能令人坚信,谁的利益能给的更大,又不违反规则底线,谁就能win!
老四抛出地利益谁也无法抗拒。而他作下的抵押也大得足够。皇帝的位置,并不是一劳永逸的,是要靠屁股一天天苦苦去做的,人心向背和自身名声,都是能影响到帝位稳固的因素之一,人家把自己地姓氏血统都拿来给承诺当抵押。用日后当皇帝的根本正当性来为六人的利益作背书,谁还能不信?!
凌啸不得不承认,这乾清宫的回合,四阿哥胜了,胜得他心服口服!
回过头来,凌啸看到了皇太后眼中的惭愧和犹豫。凌啸一点都不能责怪太后的惭愧,人都是有幻想的,谁能指责一个老女人对他孙儿在未来或许会废除减丁的幻想,尤其是在太后已经得到了一个保证之后!但太后在面露愧色之后还要犹豫,凌啸却绝对不能原谅。因为。他知道皇太后已经内心动摇,也知道她在犹豫着要不要把康熙没死的消息当众将出来,这是唯一或许可以阻止四阿哥登基的理由了。可凌啸也知道,讲出事实不仅于事无补,还可能会害得自己这透露者。会成为多数派地挡路石!
一向喜欢抱粗腿的凌啸,现在依然没有改变这种习惯。毕竟,这种重要时刻,有四张嘴的裕亲王他们,比自己的腿要粗。而康熙去给顺治送终的决定秘密,不仅仅是秘密,而且是丑闻。一没有人证物证。二,还是在乾清宫重地,在康熙皇帝灵柩之前,当着众臣子地面,狠狠地抽孝庄和康熙的脸!
只需要老四此刻咆啸一声凌啸在谤辱君父,凌啸就会吃不了兜着走。他可不想朝廷专门为他兴建中国第一个疯人院“颐养天年”!
凌啸死死盯住太后,一字一句地说道,“太后,大行皇帝已经驾崩。国不可一日无君。孙臣恭请懿旨:是不是现在就宣布四阿哥克承大统,明日令钦天监择一吉日登基?”
此言一出,好多人都松了一口气,而胤禛却心中猛然一顿,心中警觉起来,这厮先前不是说过正月十六登基的吗?看来,凌啸是想拖日子!可惜这事情还真轮不上四阿哥说什么,即使他现在就有权下圣旨了,但在登基告天之前,名义上,他的登基之事的操办权却在皇太后和凌啸地手里,这就是为什么封建王朝有“拥立”这个词汇的原因。
但胤禛已经取得了基本的继位名义,他有绝对地自信,能度过皇帝这一职业的“襁褓期”,所以,不等太后望向裕亲王他们,胤禛马上对太后一跪道,“太皇太后,我……朕……孙臣以为……师傅说得很有道理,这几天,孙臣还要好好给皇阿玛守灵,~哇!皇阿玛他老人家去得好冤啊……皇阿玛名为守成,实为开创,为我大清打造了……”
胤禛已经哭得泣不成声,却两只耳朵竖得老高地听着太后的回答,凌啸很佩服四阿哥此时的心机,连哭泣音量的大小都注意到不压住太后的音量,这种心思,真正悲恸的人谁会去管?
直到太后对凌啸说出了“准卿所奏”,胤禛的哭声才恢复了哀嚎的响亮,尽管大家都明白他实际上心花怒放喜极而泣。
佟国维猛不丁大喝一声,“参拜新皇,行三跪九叩之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参差不齐,甚至缺了几人声音地参拜声在大殿响起,宣告了新皇帝的诞生,至于这皇帝的年号是不是还叫雍正,和大家一样行了礼的凌啸也不知道。翻云覆雨手把历史变的面目全非,雍正也罢雍歪也好,他都不想去管,凌啸只想知道一件事。
康熙啊康熙,你是去奔丧罢了,又不是去生孩子治花柳,用得着个把月都不见人影吧!
历史却有其相似性。
正月十六,凌啸亲耳听到胤禛宣布年号叫作“雍正”的时候,他苦笑了。谁叫老四被封为雍贝勒,也经历了一场名不正言不顺的争斗呢,取这样的年号,实在是名至实归。不过,凌啸却没有心思为雍正去感叹。正月十七,钦天监择定了黄道吉日,就是第二天的正月十八。
与此同时。他被新皇帝用圣旨“赶出”了紫禁城,而且还是赶到了通州那么远。当然,雍正真正想要赶出紫禁城地,是驻守乾清宫四周的勤王军,还有凌啸一天到晚拴在裤腰带上的五百亲卫。
对这些人晃荡在内廷的军人,雍正他极度不放心。所以。在发了定康熙庙号为圣祖的第一封圣旨之后,就刻不容缓地发了这份调出勤王军的圣旨,连调他自己两个门下接替丰台提督和九门提督地圣旨,也都被排在第三封。
好在雍正的圣旨很有礼貌,而且是明发天下的明旨。
他朱笔亲书的圣旨里,不仅大赞凌啸忠于皇室,有拥立大功,所以要秉承康熙旨意,再次明确和“提醒”天下人,勤王军只是凌啸的军标。享受御林军待遇却不是真正的御林军,而且,还命令工部礼部在通州和福州分别为凌啸兴建王府,也册封了他的亲王封号,“和硕忠雍亲王”。
这封号。让凌啸品尝到了老四的刻薄,他是在讽刺自己没有学得中庸一点呢,还是在警告自己以前不忠于雍贝勒?不过,对老四的这些孩子气的手段,凌啸暂时还不用担心。怎么说他也有两代皇帝地天年保证还有雍正决不削权的承诺,自己好歹做过当今天子的师傅,而且手上有兵有将。雍正不能把皇子们这些近处威胁解决掉之前,他可是不敢动自己半根毫毛的。这时间,没有五年,也得要三年呢!
“二公子,他是在给你下套呢!”回到公主府,邬思道马上怔了一下。尽管邬思道还没能从对老四手腕的惊骇里挣脱出来,但一听这个封号,他迅速觉察到了雍正皇帝地用意,毕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此刻还很年轻的新皇帝,相当一部分的权谋思想,是来源于邬思道的!
凌啸一愣,给个封号也有文章?
邬思道苦笑一声,摇头道,“要说你现在还能阻挡皇上登基,那是个笑话,他唯一忌惮的人,是圣祖爷回来!要说皇上不知道圣祖爷去了五台山,打死我都不信。为何不封你忠勇亲王?哪怕是封你一个中庸亲王也行啊,你又不是真地忠心于他,干嘛非要封忠雍亲王?!而且他把这个封号明发天下,就是防着一件事……圣祖爷如果安然回京,这个封号圣旨,就很可能使得圣祖爷不会第一个来找你!”
凌啸大吃一惊站起身来,把圣旨翻来覆去横看了又竖看。难怪雍正帝要把凌啸捧得这么高,如果他不是在玩历史上对付年羹尧那样的捧高摔痛手腕的话,那就肯定是邬思道断言地那样,让万一侥幸的康熙对自己横生误会。而做过皇帝的人都会疑心,康熙看到自己得到了千古殊荣的一字并肩王爵位,定会怀疑这很可能是交换的报酬,而那忠雍的王号,更是给自己贴上了一副四爷党的面具。康熙未必全信,但绝对心中警觉,第一个要找的人,很可能就是没有被封赏过的臣子!
如果真地是这样,那将绝对是康熙的悲哀,至少现在的京城之中,凌啸还找不出一个既对康熙有寄望,又手握京畿兵权的人!
邬思道看凌啸的担忧脸色,他就知道这二公子已经信了这是老四的阴谋,但邬思道却感到心里面正受着强烈的震撼。他不知道康熙有什么让凌啸如此“心仪”,直到自己铁稳如山富贵已极的时候,还在为杳不知踪迹的康熙而担忧。可邬思道明白,换了其他人是凌啸的话,绝对只会向前看:两代皇帝的保证如果兑现的话,就尽情享受这位极人臣的尊荣生活,有良心的为百姓做点事情,没良心的作威作福地钟鸣鼎食。要是保证出现一点不兑现的苗头,郭子仪那样放弃兵权、吴三桂那样誓死力争,都会是榜样。
总之一句话,眼前的二公子,显然是解不开一种心结,已经纠缠到了愿意放弃尊荣顶天,也要换回康熙的地步!
凌啸的确有心结,而且这心结有些贱。苦苦挣命的时候,他很想富贵和安全,可这些东西真的暂时得到了之后,他又强烈地记起自己的历史使命。他不得不怀念,当初和康熙君臣相得借机兴国的那段时光。
对这段美好时光的怀念如此强烈,以至于凌啸一拳擂在了桌子上,苦闷问道。
“先生,大母和胡骏他们现在都没有猎鹰回信,你说,皇阿玛可不可能跑去了福建?!”
邬思道还没来得及回答,雍正赐予“忠雍亲王”封号的威力就展现了出来。
随着前堂几声急促的呼叫,风尘仆仆的豪成身披大氅冲了进来,不容得凌啸叫声哥哥,挥手就给了凌啸啪啪啪三个耳光,打得他头脸上火辣辣的疼痛。
“你个畜牲,为了一个亲王爵位就认贼作父,卖祖求荣!啊?乾清宫亲口宣布仇人继位,你就没有一点心虚?!”豪成显然是回京给康熙奔丧祭吊来的,黑氅上的白雪随着他的动作,大片大片地落下,但比白雪还白的,是豪成气白了的面孔。他显然不能接受杀父仇人登基继位的现实,更不能接受由弟弟亲口宣布仇人继位!他一把扯起大氅,抽出腰刀刷地猛划一刀,“好,我纳兰豪成今日与你割袍绝情,绝对不阻你荣华富贵!”
邬思道没有料到豪成从湖北赶来,也没有料到他是这样的火暴脾气,一时间瞠目结舌,万千想要帮凌啸解释的言语,顿时卡在了喉间。豪成猛然将半片氅裙掷于地上,眼泪迸眶时就要转身决绝而去,不料凌啸已从愣怔中惊醒,暴起一掌劈在豪成后颈之上,豪成歪倒前喃喃说道的话,让他心都痛得缩成了一团,“好弟弟,要献哥哥的头去邀功吗?”
豪成被沈珂背下去之后,凌啸颓然跌坐椅中,邬思道刚刚发现他的面色不对,就见凌啸脸上潮红忽然一聚。顷刻间化作一口鲜血,噗地一声喷了出来。血雾散尽,凌啸已经急怒冤郁齐攻心,竟然昏死过去。
公主府顿时慌成了一片,公主、先生、管家、亲卫都在满园奔跑着呼唤请大夫,平日少用地中门也顿时大开。几十骑马踏连环地夺门而出,分道扬镳各奔东西而去。
这种紧张的场面,斜对面街口一幢宅院内阁楼里的两人看在眼里,惊在心中。
年纪长一点的全身黑衣之人还没有说话,一个三十多岁的读书人急了,不及放下千里望,一指东西分奔而去的骑兵惊叫,“不好!卫令你看,东去地,显然是去通州大营调兵的。西去东直门的,显然就是宫里报信的人,完了,凌啸定是猜出了什么!早知道这样,我尹泰何必要去驿站找豪成?!”
被称为卫令的长者心惊了片刻。细看之下,马上就在心里对尹泰大为鄙夷,真不知道以他这种观察力,是如何曾经做到了文英殿大学士的!
但这尹泰曾经地位不低,堪称熙朝当主考官次数最多的人。又是场面上见得光的,他也不敢开罪过甚,只好摇头苦笑道。“尹大人,如果西去进宫报讯,那报讯之人里面必定会有凌啸本人,可是没看见他啊!如果东去调兵,那他凌啸调兵干什么?搜查抓人?兵丁还不如捕快衙役好使,而且九门提督绝对不会许他进城呢!起兵造反?你别忘了,他只有区区两万兵丁,又是坚城之外,在近二十万京畿驻军之中。没等打到九门提督面前,就被一帮重臣在城头一呼,马上就进退两难!”
尹泰闻言脸上一红,知道自己看偏左了,讶然道,“那、卫令,为何豪成进去之后不到片刻光景,凌啸府上就慌成这样?说不通啊!”
“兹体事大,看看再说。”端起千里望向凌啸府内窥视,卫令良久才说道。他已经懒得再理尹泰这书呆子,只是笑得更加苦楚,你尹泰在驿站满口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地撩拨豪成,气得哥哥火冒三丈地回家找弟弟算账,要是没有一点动静,那才是怪事呢!
“的确是怪事啊!”凌啸不等亲卫们请到大夫,已是幽幽醒来,除了看到欣馨在床头垂泪以外,就听到邬思道在门口自言自语。
先生觉得什么有怪,凌啸此刻完全没有心思理会,他还在为豪成的指责感到心痛,为自己地处境感到冤得慌。在四阿哥得胜的那一个晚上,他不是没有想过一溜手雷扔进乾清宫,炸得满清皇子们全体人间蒸发,可自己的五百亲卫儿郎就得要殒血紫禁城,从森严多兵的禁宫中逃脱,那是想都不要想的!而天下大乱尸殍遍野地惨剧,凌啸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更何况他自己也只怕逃不出紫禁城!
可惜,这些难以言明的无奈,豪成这样的愤青哥哥是不会明白的,要是凌啸责怪自己没有献身精神,那他还不能理解周总理为何不想办法在重庆和蒋介石同归于尽呢!
邬思道见凌啸醒了,也看见他将高兴泪流的欣馨公主紧紧拥在怀中,但邬思道却不得不打扰他们地亲密,“二公子,此事怪之又怪!我问了大公子的随从,他们是一个半时辰前赶到京师南水驿的,当时,忠雍亲王地圣旨应该没有印成邸报吧,南水驿站又别无大员重臣下榻,大爷是如何知道详情的!恐怕……恐怕你得要去找他谈谈。不,他现在一定不想见你,还是我去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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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凌啸府里风波一片的时刻,雍正帝也没有闲着,当惯了孤臣的他当起孤家寡人来,也当得驾轻就熟,只是,凌啸感到冤屈的时候,殊不知胤禛比他憋屈一万倍呢!
胤禛再也不能在乾清宫呆下去了,他已经搬到了养心殿。不仅仅因为乾清宫被他当成了“囚禁”阿哥兄弟们的监狱,而且,面对康熙棺椁上面的金字承诺,让胤禛心中郁闷得恨不得想大开杀戒。
为了中枢名分,他牺牲了很多,如果封太皇太后算零售的话,铁帽子王飞出去两顶,铁券丹书就更是批发,还押上了自己的姓氏血统和后半辈子地性福!这一切对权臣们的妥协,都让他相信,古往今来,只有他这个皇帝干得最窝囊,连人家汉献帝都不如,毕竟,人家是被动,自己却是主动。
帝位得来甚为不易,胤禛就更加不能允许别人推翻它!于是,养心殿里面圣旨迭发,其中有两道,把上书房里面的三个宰相都给惊呆了。
第一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洋夷兵逼福建,朕当日恰逢兵火,吾国海防之弱令朕寒心彻骨。前已有圣祖明诏,令忠雍亲王兴建福建海军,以抵御南洋。朕今日秉承皇考遗愿,居安思危而心忧北洋安危,拨库银一千万两,着兵部工部叙议,一需重建登州海军,二于天津卫兴建新式海军,拱卫北洋。钦此!”
三个宰相心里都是明镜一样,都知道雍正居的什么安,思的什么危。京畿陆军云集达二十万之众,又有高大坚城保护,某人的两万军队,在朝廷全力防范之下,不会有什么威胁作为。但怕就怕,一旦他日放松了戒备之后,那人的军队忽从海上突袭而来,措手不及的时刻,才是最要命的!但如果松江以北有两支水师节节抵挡,情况则完全就会从容得多呢。
所以,这第一道圣旨,虽然宰相们觉得有些浪费,可毕竟端人饭碗服人管,他们没有办法去反对,但第二道,就让他们多多少少有些内心抵制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值此家国不幸之际,京畿丰台大营、京西三营、京北三营、禁城两营、大内侍卫内卫、步军统领衙门诸军,咸皆秉承忠贞安守奉诏,不为小人所动,方致此承平交替,诚乃社稷之福。着赏上述驻军俸饷翻两倍,各军将领俱升两级,以褒奖忠良,勉励日后!钦此。”
佟国维大惊之后又复大喜,无他,儿子隆科多已经应为自己的火线投诚被升为善捕营统领,再加封赏,赫然就是一个从一品重臣了。
而陈廷敬、张廷玉看看这份圣旨,两人却全都无语地倒吸一口凉气,二十万军队饷银俸禄翻两倍,那该是多大的一笔开支?整个大清朝满打满算才能养活六十万军队,而且还是要把俸饷本就最高的京畿军队的俸饷翻三倍,对国库的压力之大,不下于再增养百万绿营呢!新皇的做法,完全是置国库储备于不顾,要不是凌啸去年从罗刹勒索来的黄金,只怕户部都要开始全国增税了!
但他们谁也不敢去雍正面前谏阻,他们都能理解新皇的苦衷。在乾清宫为了得到帝位,皇上已经背上了不得削减凌啸权柄的枷锁,而没了十三阿哥的全忠辅助,他不得不借此大收军心。而且,毕竟他也还没有触犯“不改祖制父命”的三年服阙制度,要是三个宰相前去啰唆,皇上可以翻出好几份康熙褒奖京畿驻军的旨意来驳斥他们,弄不好还会被多疑的皇上认为他们有异心呢!
不过,有一个当事人却敢对这新皇谕旨大加鞭挞。
晚上,凌啸面对这些明显是防范他的旨意,气得七窍生烟,“日!老子辛辛苦苦挣来了钱,你就这样地糟蹋?!好,和老子比钱多是吧……”他的话声未落,邬思道也还没有来得及劝慰他,就见蒋皆思手捧一样东西快步进来禀报,“王爷,外面有一个人求见,他、他要我给您递上这个,说您看了就会见他的。”
凌啸一眼看去,只见蒋皆思手心里所捧的,是一张满是血迹的纸片,不用擦拭他也认得,赫然就是伟人图像!
他的屁股如装了弹簧一样地蹦起来,心花怒放地暴吼一声,“快请!”
蒋皆思去了,凌啸喜不自禁,雍正明天才登基大典,来得及啊来得及!
邬思道却心中一沉,纸片上的血迹好生不祥!
凌啸和邬思道在西花厅见到了来人。
四十多岁,精干而疲惫,苍白贫血的脸色告诉凌啸,他还似乎有伤在身。但他的面孔却有些陌生,凌啸细想片刻,知道自己肯定曾经见过他,可应该是那种一晃而逝的模糊印象。不过这人的眼神却别有一种单纯的执著,沉静的表情更让凌啸感觉得到一种信任,尽管这种信任,大部分是来自于那张人民币残片。
“奴才奉先殿守灵侍卫卫令席击叩见驸马爷!”客人跪在地上自报家门,泪流满面啼泣道,“王爷,康熙爷没有驾崩!奴才夤夜至此,乃是来请王爷擎天保驾的,驸马爷……皇上他老人家受了伤啊!”
虽然凌啸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也长久以来就等着这一天,但他仍骇然紧张地蹦起来,一把抓住席击的肩膀,脱口追问道,“皇阿玛受伤了?他老人家现在何处?快说,我都急疯了!”
凌啸对康熙的关心和五台山之行的知情,顷刻间溢于言表,这倒使得席击反而一愣,心中有了狐疑,口中自然就犹豫起来。但他很快就把犹豫抛开了,他已经别无选择,因为他今日已经观察了凌啸府上整整一个下午,内廷中一些眼线传递出来的信息,让他根本就不敢去找别人,而最要命的是,康熙已经命在旦夕。形势,逼迫得席击不得不信任凌啸。谁叫凌啸是康熙昏迷前唯一叫唤地人呢?
席击干咽一口唾沫。他本来还准备向凌啸详细介绍奉先殿守灵侍卫的特殊性,还想把这一月来的险死还生说一遍,想要在谈话中最后确认一下凌啸的忠诚,可凌啸已经一句话把他顶到了死角之上,尤其是凌啸的泪水流速已经只能用“迸”字来形容之后,席击唯有说道。“驸马爷请跟我来!”
凌啸二话没说,就要跟席击而去,邬思道大吃一惊,伸手扯住,看看在花厅门口讶然站住的席击,担心地低声说道,“会不会是四阿哥地诡计?他见过你那人像纸片,搞不好是雍和宫喇嘛在皇上身上抢到,故意来诓骗于你?”
席击耳目甚聪,听到邬思道的话。怒色乍现,猛然间一把扯开上衣,满厅烛光下,就见他的胸膛上有紫黑的陈年伤疤,赫然就是“苏克萨哈乃吾父”七个字。他盯着邬思道一字一顿道,“若非皇上之命,就该是我来盘问你们的可信不可信!好,驸马爷,你带上你的亲卫。但你要记住,奉先殿守灵侍卫可都是蒙受皇上大恩的,倘使你敢害了皇上。上天入地,我们也会杀了你!”
邬思道苦笑一声,自己不过是谨慎一点罢了,谁知道竟然惹恼了一个康熙眼前的红人,当年鳌拜灭了苏克萨哈满门,而眼前的席击,显然就是幼年康熙偷偷从鳌拜的灭门屠刀下救出来地,难怪会担任奉先殿守灵侍卫卫令,担负贴身护卫康熙南巡要职了。这种蒙受康熙救命雪仇之恩的老侍卫。要是也不忠诚的话,那天底下还真没有了天理。
在邬思道开始为远赴五台山的老太太一行担忧的时候,一百铁忠亲卫地环护之下,凌啸随席击很快就出了府邸,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康熙居然就躲在他府邸斜。对面的宅子里面。四个全身是血的奉先殿侍卫,三个文臣模样之人,其中就有和凌啸有过几面之缘的尹泰,一起挡在一个厢房门口,戒备地望着凌啸和他地亲卫。
凌啸已经无从揣测这个宅子之前是不是用来监视自己的,他回头对胡涛轻喝一声“调兵警戒”之后,就满心惴惴地推开侍卫们,向屋内走去,去看他心忧了一个月的康熙。
略一环视,地上倒了几具死尸,那服饰模样显然就是侍卫们找来地大夫,却不得不灭口守密。康熙在一方雕花炕榻上盖被而眠,凌啸几步跑过来,被鞋踏板绊得顺势就趴在床头,怔怔凝视着康熙。
眼前的面容,的确是千真万确的康熙,但很显然,他即将会从康熙变成没有光环的玄烨,康熙是赶不及明日登基大典的了,因为,他不仅身上有血迹,而且还面色飞红地昏迷着。
“席击!皇上究竟怎么啦?!伤到了哪里?”在叫唤十几声皇阿玛,却得不到回答之后,凌啸一把起身揪住席击问道,强烈的失望深深打击了他,玄烨显然是在生死线上挣扎,他可不是赶来为康熙送终的,感情上,需要上,都不应该是这样。
没等席击说话,和凌啸有过几面之缘的尹泰答道,“驸马爷,臣略通医理,皇上身上都没有受什么大伤,都是逃亡途中荆棘树木挂撞而破地皮外伤,侍卫们忠心护住之下,皇上也没有受到贼子们的喂毒兵器所伤,只是听说皇上曾经在拒马河落水过,后来一直高热不退,前天进京就越发不妥,这两日大部分时间都昏迷不醒,这几个诓出来的太医知道是风寒之症,偏偏药石无效束手无策……驸马爷你是神医……”
凌啸大吃一惊,寒冬腊月落水逃亡,只怕不仅仅是风寒,搞不好是古代死亡率极高的肺炎。但他不是医生,也不懂得药剂,他只知道自己一定要救玄烨!
所谓病急乱投医。
凌啸忽地记起了一件事,非典流行之后的几年,他也开始老老实实地打过很多疫苗,其中就好像有个什么五年免疫期的肺炎疫苗,对免疫学一知半解的他,拿出了把自己当牛痘的牛一样,更把玄烨死马当活马,吼叫着要人找来了刀刺、芦管和烈酒,管他三七二十一,在玄烨手臂上乱扎。取出些血肉模糊地体液往自己身上刺开沾入,也不管自己有没有发烧产生抗体,更不理会什么血清血浆分离,又从自己身上把血水乱吸一气,给玄烨扎输进去。总之,一切都是瞎忙活一通。席击等人差点要怒骂他残害圣体,没有一个人懂得凌啸在干什么,因为,凌啸也不懂得自己在干什么。
这一夜,除了玄烨手臂上多了几十个血肉模糊的小眼以外,也没有见到玄烨他醒过来,显然凌啸的瞎办法不能奏效。
倒是三千勤王军赶到东直门外,才让席击等人彻底相信了一件事,凌啸不想出卖他曾经是皇帝的岳父!但勤王军的异动,惊呆了四阿哥新任命的九门提督。九门坚闭不开还不算,而且不等到天亮时分,丰台大营全军出动,顶风冒雪地驻扎朝阳门外,严密监视着这里地一举一动。辰时三刻,内廷更是有太监上门,敕令凌啸兵退通州,并宣他进宫晋见,去参加雍正皇帝的登基大典!
这一下。内城戒严,外城屯兵,京师气氛崩然紧张。让将在午时即将上演的登基礼仪,也蒙上了强烈的不安情绪,百官震撼之余尽皆揣测,难道是凌啸要谋反?不过很快他们就知道自己错了,城外马上传来了消息,勤王军退回了通州,而当今皇帝的师傅凌啸,也已经进到了东华门,正往太和殿──大典必用的金銮殿而来。
养心殿里。被勤王军忽然异动搅和得一夜没睡的雍正火冒三丈,要不是大典必须皇太后和凌啸携诏册封,自己又立下了重誓的话,他恨不得把莫名其妙的凌啸砍个三千六百刀方才一解心头之恨。
“秦苟儿,去娘娘那里,给朕弄些东西来敷敷,不成的话,弄些淡粉来也行!”胤禛看着玻璃镜中自己地黑眼圈,想想等下凌啸就要和上书房大臣们一起过来养心殿了,心中对他昨晚的装神弄鬼腻怒万分,只怕午时大殿之上,自己是不能展示一副煌煌威仪的帝王之相了。
秦芶儿答应一声正要步出养心殿,不料迎头撞上同为雍和宫太监的梁珠儿,秦苟儿一指东暖阁,伸一下舌头飞也似的跑了,他可不敢和这梁珠儿多说,梁珠儿一直就神秘得紧,在雍邸就是专责家庙地大太监呢!
“什么,文觉师傅他们回到了雍和宫?事情办得如何?”雍正听了梁珠儿的禀报,眼睛立刻放起光来,但很快就在这太监的摇头汗颜里黯淡下去。
梁珠儿感受到了雍正的威压,额头冒汗地说道,“万岁爷,文觉师傅说,他们在五台山搜寻了两天,总算是找到了……找到了席击一群人的行踪,不过,那些人地武功很高,而且一个个悍不畏死,文觉师傅带的人手不足,未能把他们留下,一路衔尾追杀下来,眼看就要把席击他们逼进拒马河河套之中,不料前天我方遇到了一群更疯的,看到和尚喇嘛就杀,二话不说提刀放箭打铳,敌人人数多达五百之众,又骑了马速度奇快……他们虽是继续向山西去了,但、但交战中,马中堂也折了……我方仅有文觉性音两个师傅逃了出来……后来入京途中,再也没能追到席击他们。”
他说了半天,无非就是说,拳好架不住人多,腿牛架不住铳牛!
有弓箭有战马还有火铳?!那不是军队是什么?!
雍正一下子惊呆了,勤王军三个字噌地一下冒上心头,难道凌啸也发现了问题,也派人去五台山找皇阿玛?如果那群勤王军不是和皇阿玛擦身错过地话,他都不敢想象,将是怎样的一种不堪设想后果。
胤禛骇然地回头望着自鸣钟,本来他将在午时三刻登基为帝,但现在,他忽地想起了午时三刻的另外一个含义:午时三刻,午门抄斩!
梁珠儿见皇帝面色惨白得可怕,赶紧转述性音的话,“不过万岁爷请放心,性音师傅说亲眼看见席击背负一人奔逃了两日,那人头耷拉手下垂的,多半已经不中用了……”
胤禛一个踹心脚踢倒这太监,大吼一声,“真要的是铁定不中用,不是多半不中用!”
后怕逼得他狠性上涌,凌啸也起疑了更让他觉得心烦,雍正咬着细牙怒道。
“你派人去传朕旨意,各侍卫有司严查进出人等,一待官员进入即关闭内廷四门。你和养心殿一班太监现在记住了,马上去找凌啸,无论他走到那里,都要在他身边晃荡着,不给他和人密谈的机会!另外,宣性音两人即刻进宫……只要等下凌啸说半个不字……朕不能束手待毙!”
凌啸走到东华门的时候,他就知道今日自己面临了难事。
即使他是亲王,东华门侍卫也愣是不敢放他一个亲卫进宫,而且安保搜查之严,直追赴美机场检查。要不是凌啸的亲王身份,侍卫们不敢摸他的裤裆的话,只怕他藏在裤裆中的一颗精巧手雷也带不进去。
而等他走到上书房门口的时候,一眼窥见乾清宫的守备情况,当时就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知道了自己面临了天大的难事!
这哪里是内朝第一宫,分明就是戒备森严的政治监狱。守卫数量之多,警惕戒备之严,一步一岗,较之当日保护康熙遗诏还有过之而无不及!更为可怕的是,身着四品武官服饰以上的大侍卫们,凌啸一个都不认识!
张廷玉显然几天几夜都没有怎么睡觉,眼袋隆起得很是吓人,在堂内看见凌啸驻足观看乾清宫守备,连忙上前将他请了进来,“臣给王爷请安,里面请……哦,王爷,晨间皇上下了旨意,鉴于大行皇帝功德直追三皇五帝,故国丧体制翻上一倍,特旨各阿哥们及其子嗣全部进殿服丧,并改二十七日守灵为五十四日。但各位爷们都是金枝玉叶,所以,皇上加调一倍人手殿外服侍,另外怕闲杂人等干扰爷们虔心哀悼,乾清宫已经列为禁地。”
他的话说得隐讳,但凌啸已经听出了真谛。心已经笃地一声沉了下去。
康熙地其他儿子已经成了人质!莫说自己有反心拥立其中一个有天大难度,就是康熙此刻生龙活虎的,也绝对不敢上金銮殿搅和雍正帝的登基大典,否则,雍正就有胆子让康熙断子绝孙!
真***狠,怎一个毒字了得?!
张廷玉的提醒保全之意很是明显。凌啸示之以温存目光相回报,但张廷玉胆子小是熙朝出了名的,而且他又得到了雍正地特殊恩典,凌啸怎么敢露出一丝玄烨没死的端倪,瞬间即敛了温存,一脸庄严威仪地跨进上书房,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付着大家的齐商大典细务。到最后实在忍不住了,凌啸瞅着佟国维出去小解的空当,漫步经心地问道,“陈相张相。外面那些大侍卫,怎么全是些生面孔啊?”
陈廷敬飞快地一睃张廷玉,有些不安地道,“王爷,那些人我们也不太清楚。不过,他们一半是来自皇上昔日在遵化等地皇庄旧人,一部分是京中各勋贵子弟里面选拔的。”
原来是容笑这一类人的子弟和庄丁头目!
心中清明过来的凌啸在肚子里深深一叹,便再不言语,直到养心殿的太监过来。他也没把去慈宁宫请安的话说出口,太皇太后显然也已经受到了限制,不是软禁也起码是眼线密布!中央机枢之位果然能量强大。一朝天子一朝臣,连内廷的感觉,都和康熙在位时候大不相同了。明显地陌生感,让凌啸既怀念自己横行于内廷的时光,也产生了强烈的去意,当然,前提是玄烨永远不能醒来。
不过,在雍正看来,玄烨永远不能醒来还远远不够。最好是被他亲眼看见父亲尸骨成灰,但这一点内心深埋的期望自然不能宣诸于口,所以,等到凌啸和上书房大臣到了养心殿,雍正开始了试探。
雍正假惺惺地阻止了凌啸的行礼,笑道,“忠王不必如此,尊师重道历来美德,朕特旨,允师傅见驾不跪,等下地大典也是如此!”
凌啸刚刚看了乾清宫的囚牢情形,加上玄烨还没有醒来,知道今日的太和殿登基已经势不可挡。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但他也不是那种不知道暂避锋芒的迂阔之辈,方孝儒那样的顶风寻死不是本事,卧薪尝胆隐忍图反地勾践才是真英雄!开玩笑,平常倒也罢了,人家登基大典你都不弯一弯膝盖,不是摆明了不承认他登基为帝?
凌啸一眼瞅见雍正漫不经心端在手里的茶杯,再睃一眼东暖阁窗户雪光映在地上的人影,哪里肯上他地这种当?当即毫不犹豫,也不做作一派谗臣相,沉静地说道,“皇上隆恩,臣却不敢废人臣之礼,太和殿大典,臣将率先行三拜九叩之礼。”
雍正放下心来,知他不会搅合大典。但听他自称为臣,雍正怎么都觉得刺耳,按照清制,汉人称微臣满人称奴才,凌啸却兀自拿大砸出一个单单的臣出来,让他心中别有一种受蔑视的耻辱,可这是康熙给凌啸的特权,他也只能干瞪眼,眼珠丝毫不转一下,又道,“上书房人手奇缺,朕又在服丧服阙期间,诸事料理不开不说,也怕不经意间冒犯了皇考的前颁政令。故此,这三年守阙期间,着实需要增加皇考的信臣加以辅佐。朕以为,裕皇叔和忠王你该当担任总理事物王大臣,可又怕误了东南国防大事,唉,不知师傅以为如何?”
凌啸听他试探了自己登基大典的态度,又来试探自己就职何处,竟把他自己写在康熙棺椁上的金字当成狗屁,心知他想反悔不改职事的承诺,而且还想逼迫自己说出来,顿时怒火就从胸口猛窜起来,一遍回味着当日黄绫戒尺抽他手板心地那个爽,一边假作沉思地默不作声。
佟国维和陈张二人心中一顿,他们也是和凌啸一样的角度来理解这个试探的,三人面面相觑间已经是背心汗湿,齐齐在心里暗骂新皇帝无耻之尤。要是雍正有反悔之心,那他们三人的铁券丹书,多半就也是要泡汤了!不给人家不怪你,可给了之后再要回去,就绝对是你的不对了。所以,三人随着凌啸地沉思也默不作声,一时间,养心殿寂静无声。
但很可惜,大家都猜错了雍正的真正用心。
三个宰相对他可能反悔起了疑心,雍正人精似的。焉能不知,但他既然这么问,就有他的道理,三个宰相无兵权,日后给个甜枣就好抚慰,可凌啸不同,铁定的东南王,又一个吴三桂,这倒也罢了,他比吴三桂更可怕的是。搞不好他手里捏着自己地皇阿玛呢,那可就不是一个吴三桂的问题了!凌啸要是选择放弃东南王而留京,九成九就是手上捏有皇阿玛,想帮他复辟,那么自己手中的这个茶杯。还是现在砸到地上的好!
毕竟,反复无信之君,残暴昏庸之君,它好歹也是个君啊,比之被废身死。好上了一千倍!
凌啸思量完毕,躬身道,“臣年纪很轻。处事多有不谨,如担任总理事物王大臣这样的要阙,一怕才能不足,二怕官场震撼。如此,待皇阿玛二十七日三丧一过,臣还是回福州,为皇上抵挡洋夷好一些。毕竟,这是先皇交与的重任,臣也驾轻就熟些。皇上。您说呢?”
雍正大为放心,说声“如此为国着想也对”之后,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凌啸要是捏了活着的皇阿玛,他就绝对不会去福建,能证明康熙身份的重臣百官都在京城,康熙去了福建,想要复辟已是不能,除非起兵伪诏造反,谁信?福建啊福建,那还真是“福贱”呢!
见皇帝将茶杯小心翼翼地放到案几上,那种小心的神情,让几人莫名其妙,但雍正却在心里面别有一种寂寞无奈,哀叹一声:只要不逼朕,朕难道想杀了凌啸,使大典办得不伦不类,让天下人骂我不姓爱新觉罗,是王莽篡国?对付凌啸可以缓图,鬼才想现在杀呢!
雍正皇帝的大典很是顺利,太和殿上百官云集,一应礼仪卤薄宫乐之中,先皇太后和太子太师携康熙遗诏,册封皇四子胤禛加冕为帝,裕亲王、忠雍亲王率领百官三跪九叩,奉皇太后为太皇太后,张廷玉抱着雍正雍正地现长子弘时赴天坛和奉先殿祭天告祖后,礼成!
一切都是那样的堂皇而顺理成章,目视兄弟们在金銮殿上的嫉妒畏惧眼神,雍正大爽,要不是怕凌啸拼个鱼死网破,他真的很想下一道圣旨,将姑姑黛宁宣进京城,当着她的面折腾废太子二哥,让他有机会告诉她,其实自己真地很中意姑姑,也一直想为她做任何事!但他明白自己和凌啸的各有利弊,自己胜在中央机枢帝位,却输在金字盟誓的被动,这道圣旨,起码现在两三年之内,发出去会坏大事的!
当然,也还有唯一让雍正不爽的一件事,改元雍正元年,必须等到明年元旦才行,今年剩下地日子里,不管他满意不满意,都是康熙三十七年!
雍正大爽自己人生巅峰,在封赏简拔一些亲信的时刻,凌啸却在大殿上细心观察,看这场人世悲喜剧的林林总总,他不仅需要窥视每一个人地心思反映,而且,他还要把握这个千古难得的机会,学会洞悉人心和揣摩世情,毕竟,这是一个增加自己素养的好机会。
臣子们都很谨慎地谄媚,或因以前押宝错误而惴惴不安,或因幸运眷顾而欣喜若狂。而王爷宗室们却一律欢欣鼓舞,别有一番事不关己的洒脱,至于是真是假,只有他们自己知道,甚至他们自己都不知道。
凌啸盯着有些木然的太皇太后,心中却已经原谅了这个关键时刻闪腰子的女人,当然,凌啸原谅她的错误和不坚定,也仅仅是因为她是个无助的女人。但凌啸已经能肯定一点,她就算在宫廷内大呼谁谁谁看她洗澡,只怕也未必能用来杀人了。
他的目光闪过“放风”出来参加大典地先皇阿哥们。
废太子郁郁畏惧甚是窝囊,五、七、十一则期盼地望着前些日拉拢他们的新皇帝,希望再续前缘。八阿哥眼光盯着地上默然不语,九阿哥仰望美轮美奂的藻井闭唇发呆,心里面的滋味究竟如何,谁也只能臆测一下。
十三阿哥镇定而君子坦荡荡,十四阿哥却与众不同,正热望地盯着凌啸自己,看得凌啸都感觉到不好意思。
微微有些汗颜,凌啸快速瞟过还在懵懂的老十五,心中苦笑了一声。只有一个的皇帝宝座这玩意,要想做到没人失落,恐怕只有对皇帝实行一胎结扎制度才行!
“忠王爷,皇上在叫您呢!”庄亲王轻轻提醒凌啸的时候,已经收回目光的凌啸猛然间又把眼睛投向先皇阿哥们之中。
一看之下,悚然变色,又在王爷们一班中巡视一眼,顿时就脑袋一炸。
十六阿哥郑郡王的人呢?!
没有人告诉凌啸,十六阿哥哪里去了,他也不敢问,免得被有心人闻出味来。
太和殿大典完毕,凌啸很快就在天街上见到了容若、狼嘾和陶和气三人,他们三被雍正一道圣旨,美其名曰忠肝义胆才当大任宜于军前效力,竟是赶到勤王军中任职来了。
凌啸苦笑一声,雍正这一招真是妙啊,也算是反其道而行之,瞅准了自己庙有定制,与其把他们这忠于康熙的老臣丢到其他军中,四处苦苦防范,还不如塞到军制永远两万的勤王军中扎堆儿防范!
但他们三人的到来,凌啸也的确感到高兴,因为容若告诉他,武丹、刘铁成他们几个扈从大侍卫更惨,被雍正以护驾不力的罪名,给革职流放乌苏雅里台充军去了。
四人感叹一番,相携回到通州军中,凌啸将狼嘾和陶和气丢给了黄浩之后,带着容若向帅帐而来,老远就听到沈珂在和席击争执什么,旁边的亲卫们甚至连刀都抽了出来,紧紧逼迫上去。
凌啸大吃一惊,席击这厮是见不得光的人,咋就跑到帅帐之外了呢?容若整日里在内廷担任要职,如何不认得奉先殿卫令席击,即使明知道席击的差使很神圣,地位也高于他们这些侍卫,但面临剑拔弩张的气氛,他还是忍不住惊道,“这不是席大人吗?他怎么会在这里?”
“住手!怎么回事?”见到陡然起了冲突。凌啸哪有时间去回答容若,反正他今天带容若来这里,就是想让他见玄烨地,这等机密事情,凌啸也想和这位大哥商量呢。
沈珂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却见噗通一声。席击和四个守灵侍卫猛然跪倒在地上,嚎啕着膝行上前,抱着凌啸的腿哭诉起来,凌啸听了半晌,才明白了他们的苦楚。
今日早上,邬先生派了勤王军的斥候改装潜入城中,本是为打探消息而去的,这五人央求了他们探视一下亲属,谁知道一探之下,竟是带回了亲属全都不见的消息。问了邻居,才晓得午时时分就有御林军抓走了这些妇孺。奉先殿守灵侍卫家属对外保密,但对皇家却不是难事,雍正要抓走他们,易如反掌。而守灵侍卫都是何种人?都是康熙救地灭门惨祸里劫后余生之人。子嗣稀少地苦苦传承着祖宗香火,现在发生了这种事情,他们如何不心急如焚!冲动之下就要去想办法营救,沈珂同情归同情,却自然是不准的。凌啸早上离去时候的严命,他也是要誓死遵守的。
知道了前因后果的凌啸,不敢去思量什么天理人情。他承受不了消息泄漏的后果,当即寒着脸斥道,“想想那几个被你们灭口了的太医,不要逼我也那样对待你们!”五人一起愣住,那种绝望的神情让凌啸不由得心软,竟是下了平生第一个荒唐的军令,“沈珂,把他们关起来……命、命令亲兵今晚出发,到保定去买五十个年轻女子回来。送与五位大人承继子嗣香火!”
此令一出,席击等人不自觉就放开了凌啸的袍角,他们明白了,这已经是凌啸能为他们做得到地最大极限,换了其他期望独占救驾功劳的争宠之人,五刀就了事了!至于他们这四十上下的年纪还有没有功能本事,至于被抓走的亲人子女的安危,也确实只能向天祈祷。
“呜呜……谢王爷!”
席击地谢声之中,凌啸已是拉了容若摆手而入。烛火通明的帅帐中,只有邬思道陪着卧榻昏迷的玄烨,不过,马上就又多了一个昏迷的人。容若怔怔地望着玄烨那熟悉的面孔,惊骇间咚地一声摔到地上,已经不知是惊是喜地昏倒过去。
凌啸知他等会就会幽幽醒来,也不慌乱地把容若抱上炕榻,和玄烨并肩放卧,苦笑一声对邬思道讲了今日京城之中地所见所闻,凄苦处猛然咳嗽一通,最后苦恼地叹道,“能晕是福啊,先生,我今日就很想自己晕死过去……雍正爷继位了,我亲口宣布的……哥哥只怕恨我入骨,而等到大母回来,我就有得凄惨了。唉!”
“你的确会很凄惨!……皇上醒过。”邬思道甚是同情地望着凌啸地苦脸,接口就道。
凌啸一下子蹦起来,大喜过望。
说老实话,他不仅知道自己乱扎玄烨手臂不会有效,搞不好还会因为古今体质不同,自己体内的一些有益菌,说不定还会成为没用过抗生素的玄烨的致命之菌呢!但现在邬思道说玄烨曾经醒过来一次,难道自己的瞎掰是有效的?不过,想想玄烨三岁就能抗过天花而不挂,他的免疫系统,毕竟要比寻常人牛逼得多,抗过这种类似肺炎的无名病症,也许并不稀奇呢!
不过,是玄烨的淋巴牛逼也好,是自己让他以毒攻毒也好,还是自己地疫苗抗体发威也罢,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玄烨曾经醒过,而且邬思道也没有那种断定是回光返照的神情。这,就足够了,至少在凌啸对玄烨的情谊上,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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邬思道看看兴奋莫名的凌啸,思量了一下,说道,“皇上曾经在四爷府上见过思道,也知道思道投了你,所以他简略讲了一下五台山的情况,二公子,你真的想听吗?”
“想!”凌啸望了望昏睡的玄烨,肯定地亢声回答。
他很想知道,一个君王,奔完了老爹的丧之后,时间定是不会超过十二月二十五,而从五台山赶回京城,快马也不过五天。之后,自己更是利用德妃案拖了半月,玄烨完全有时间赶回来。而那时候自己大权在握,所有阿哥都被凌啸关着呢,要回归帝位,举手之劳罢了,哪里会像现在这样憋屈,阿哥们被雍正关着,怎么着也是投鼠忌器!
邬思道眼中精光一闪,闷声道,“帝国太大,皇子众多,为保全盘的稳定,所以,你们定下了密不发丧的大计。唉,殊不知机缘巧合之下,五台山消息闭塞之中的皇上,白白浪费了半个月的时间。这其间,皇上都在查一件重要性仅次于皇位的大事!那是……杀父之仇!”
凌啸马上傻了。康熙孝顺以极,要是被他发现老爷子不是正常挂掉的,那还不疯掉?难怪他还以为圣驾在苏杭悠游,所以暂不回京的。
“那、那皇上他查出来了吗?顺治爷是谁干掉的?”
“二公子,皇上心思细密,当然查出来了。不过,结果恐怕会是你万万想不到的!杀掉法名行痴的顺治爷的凶手,是随他忠心耿耿三十六年的侍卫统领,法名行颠的卓罗!”
邬思道停了半晌,长叹一声,感慨万千,“万事有因必定有果,卓罗随顺治爷五台山出家,可谁也没有料到,他其实在顺治初年从忠达公图海的家里过继出去的,算得上是图海唯一的哥哥!皇上并不知道这层关系,加上他们罪责滔天,所以才纵容你灭掉了图海后嗣满门……诺敏死了,他两个儿子也死了,而行颠出了家,他们这一脉绝了……行颠本不是清修和尚,闻讯之后,可就真的行事癫狂了……让人向江宁报讯的,也是他,直到皇上后来搜出他一直暗藏的族谱,才……”
这种结果的确让人想不到,凌啸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直到今天,他才充分理解了,为什么斩草就一定要除根!
愣怔了老半天,凌啸才对帐外喊了一嗓子,“……小涛,你马上派人进城,去查一下马齐家的宗谱,看有没有过继出去的……有没有出家的!”
但片刻之后,凌啸马上明白了,邬思道为什么说玄烨醒来后他会凄惨!换了自己是玄烨,即使杀两个纨绔是因为自己的暗示,命令干掉诺敏是因为他朝自己泼大粪,但老爹因此遭人报复,人之常情,多多少少也会有些迁怒凌啸的吧!凌啸呆望着玄烨,心中有些担心他会把顺治遇害迁怒到自己身上,一时间不知道是该祈祷玄烨醒来,还是希望他永远不醒?
最后,凌啸抱头苦闷,心神不宁地问道,“先生,那皇阿玛醒来的时候,你可曾把现在的形势告诉于他?皇阿玛说什么了没有?”
等了好一会儿,邬思道都没有回答,凌啸有些烦躁,抬头望着邬思道,不料邬思道却一指榻上,怔怔道,“恐怕,你可以直接问皇上。”
“皇阿玛?!您醒了!”凌啸悚然回头,果见玄烨已经缓缓睁开了眼睛,慢慢转过头来,苍白的嘴唇一阵开合,浅浅笑道,“小、小纳兰,朕醒了,你又、又救了朕一次……朕不会怪你……”
凌啸的眼泪夺眶而出,也不管玄烨说的是不怪他灭人满门害了顺治,还是不怪他传位给老四,他只知道,眼前的这个中年人,醒了很好,至少说的话都听着舒坦。他第一次感觉到,眼前的玄烨,当不当皇帝都已经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凌啸看到了真正给他父执感觉的人,这对在异时空苦苦挣扎的他,心灵上很重要。
但不等他给玄烨递来茶水,玄烨说的话就让他明白过来,“玄烨”根本就不会存在。
“小纳兰,马齐、马齐曾在追杀中……给朕一封信,说保证……朕安享太上皇尊荣……朕是这……样回答的:朕在三界中……上天要当玉帝,下地要当阎罗……做人……要当皇帝!”
刚从昏迷中醒来的康熙,誓死也不肯唱“我不做大哥好多年”。
凌啸被他的豪言壮语所激,顿时心中斗志昂扬。这下好了,康熙皇帝回来了,他在位三十六年,掌盘能力不用说,在臣子中的威望那可是一呼百应的。天塌下来,怎么着都有他这个长子顶着,自己只要顺势而动,在父子对决中站稳脚跟就好了,当即摆出一副忠肝义胆亢声道,“就是!皇阿玛既然平安归来,复位理所当然!儿臣定当鞍前马后死而后已,不过眼下有一难事,阿哥们全被禁足在乾清宫……皇、皇阿玛?!”
但康熙病体虚弱,也许飙话实在飚得他自己激动,不等凌啸给他汇报情势,就已经又昏睡过去。邬思道精通医理,赶紧拈指为康熙号了脉,抬起头来,却已经是面色沉重,“二公子,皇上只是刚才激动过甚,不过,看皇上的脉象,此病症只能徐徐调理,恐怕至少也要卧床一月有余,看能不能起身啊!”
听邬思道这么一说,郁闷得凌啸恨不得竖起中指强烈鄙视康熙一番。您老人家回来了,想当皇帝是好事,可你也不能老当“昏君”啊!
子时相交,欣馨带了贴身丫环进来照顾康熙的时候,凌啸还在和容若、邬思道对坐愁城。等一个月过去,凌啸必须回福建不说,只怕雍正地皇帝板凳都坐得稳稳当当了。到时候,黄花菜都凉了,雍正人手调配完毕,京城守护将更加严密,而时间越久,康熙就越发难得说清楚他干嘛去了。那可是一个更加难得处置的僵局。
邬思道见欣馨公主拧了滚烫的毛巾,也没有烫醒康熙,心知今夜他多半不会再醒来了,暗叹一声,在轮车上把手一让,“二公子,我们还是去找席击他们细问一下五台山之行的好。前事不明,后事难谋,我们也好看看四阿哥的牌还剩下多少啊!”
凌啸点点头,小声交代了欣馨几句护理注意事项之后。三人一起来到禁锢席击五人的军帐。等这些康熙地贴身秘卫把详细经过讲完之后,凌啸三人瞠目结舌,他们万万没有想到,事情竟然复杂至此。
席击还沉浸在家人失踪的悲痛中,声音很是嘶哑。“王爷,前年皇上五台山礼佛的时候,老皇爷身子骨还很健旺,皇上在江宁突然接到五台山噩耗,当时就恸绝三次。本待遣马齐因为兼着内大臣。皇上本待遣他和我们一行三百名奉先殿侍卫,快马赶往五台山奉老皇爷遗骨的。但快要出发的时候,皇上还是不能接受老皇爷突然薨逝的消息。改变了主意,决定亲自前往五台山。令马齐领着假圣驾前往苏州,然后杭州,最后改陆路去福州,一切上书房转来的奏折都以舟马劳顿按压着,发回北京去再议,等皇上回转之后再做朱批……”
三人听到这里,方才明白过来,康熙就是瞅准了九个阿哥都不在京城。左右来回不过十几天,国家怎么闹也闹不到出大乱子的地步,这才搞了一招金蝉脱壳。只不过康熙点子实在太背,假圣驾碰到了真刺客,内大臣玩起了借水遁。
席击忽地义愤起来,“果然,皇上一到五台山,就发现了老皇爷的骨殖发黑,皇上的那个气啊,真是到了以头抢地地地步,哭嚎着不报此仇,就灭尽五台山所有寺庙,大怒之下满清凉寺地翻查逼讯,后来,小半月光景才查出了行颠毒害老皇爷的罪行,皇上当即就亲自抄刀,把行颠凌迟处死……”
邬思道皱着眉头插口道,“那你注意到没有,这半个月皇上可曾收到些京城的消息,那时候太湖已经闹成了一锅粥,王爷也回到了京城,难道皇上一点都不知道?”
没等席击说话,他身边的一个侍卫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席击一指这哭泣侍卫,“先生,他的表哥,奉皇命带了十人赶往京师,本是准备通知皇太后地,不料到了正月初七刚刚凌迟了行颠,就有侍卫看到他们十一人的尸体躺在官道旁的背山洼里,都给狼吃得只剩下骸骨了。皇上一听,就觉得事有不妙,马上命令我们启程。”
凌啸和邬思道骇然相对,愣道,“这十一人的身死,应当是十二月二十三日离京赶去五台山的雍和宫喇嘛。他们一去就会和了马齐,潜伏于四周,竟然断了康熙派往京城地消息渠道,但他们为何潜伏了十来天不动手?”
容若听了半天,掐着手指想了一下日子,惊道,“难道他们最开始不想谋害皇上,是等京师里传去遗诏内容后方才下定了决心?”
席击摇摇头,苦笑道,“我也不知道。但从后来追杀交战的情况来看,他们那些天也许在找帮手!我们三百奉先殿侍卫的战力,几十个雍和宫喇嘛怎敢托大?后来我们在贼人中发现了有大量地五台山本地喇嘛,甚至还有一些人颇似改装了的地方兵丁,埋伏在回京官道旁伏击,这才吃了亏!后来,看见人手折了过半,前有埋伏,官兵也不敢信,皇上只好命我们弃官道而绕走小路,就这样左突右转,后来还抓了几个俘虏呢。一审之下,差点没把皇上给气死,他们,是奉了一个喜鲁喀班活佛的佛旨劫杀我们的!”
邬思道见凌啸和容若茫然,补充道,“那是文觉的藏名佛号,兵丁应该是马齐找门人要的。”
凌啸依然大为不解。老四进京路上也好,乾清宫守灵也罢,很显然马齐也好文觉也罢,他们都得不到老四地指令的。那在他们得到老四等回京。遗诏拆开之前就潜伏到了五台山,显然他们之前就有了一整套的计划,甚至是独立于老四搞了个前敌指挥部。毒杀重臣、谋害太后、前往五台山,都是他们在老四给了一个宗旨之后地具体发挥。既是前敌指挥,之前肯定也还有些其他准备,毒杀重臣太后失败后。只要遗诏上是别的阿哥,他们就接回康熙,一来阻止新皇帝的诞生,二来老四也可以邀拥立复位之功。
这些都好理解,但究竟是什么样地核心利益驱动,使得文觉玩得那么出格,把五台山喇嘛都发动起来,坚决拥护雍正登基呢?
接过手下斟上的茶水,席击给凌啸三人奉上之后,就说到了马齐。“正月十三的晚上,我们在小路上还是被贼子们拦截到了,最开始的时候,马齐命人射来一封箭信,说新皇四阿哥已经登基。他们奉了皇命,仿唐明皇肃宗例,奉请太上皇回京。皇上当时就火了,回书一封马上开打。但敌人的功夫俊得不得了,尤其是一个胖头陀。连杀我们六个侍卫眼睛都不眨一下,我们的火药又被夜雨淋湿,不敌之下。只好护着皇上南奔东突,他们衔着屁股死追了两天两夜,不得已之下,我们屡次使出壁虎短尾之计,好不容易才跑到据马河边,我们只剩下三十人不到,夜黑里,皇上又不幸摔入河中,我们五人下水去拉的时候。敌人又追上来了。二十多弟兄好样的,二话没说转头就引开追兵,吓得我们不敢上岸。等了小半时辰吧,就听到南面两三里处大路上杀声大作,马蹄铳声震天响。但怕是新皇帝派来诈我们的军队,皇上又咬牙在岸边躲了半个时辰,结果到十七上午赶到京城之后,皇上已经病得昏迷不醒了。”
他们竟然和大母他们勤王军擦肩而过?!
凌啸听到这里,一阵苦味从胆里翻上喉头,日,真不知道这算是康熙的点子背,还是自己地点子背!要是勤王军正月十五晚上接到康熙,哪怕是昏迷不醒的,十七上午赶回来的话,中午之前,雍正还没有把自己的勤王军赶出大内呢,要怎么玩他个屁股挪窝,还不是分分钟的容易?!
“啊呀呀!焦躁!你们怎么耽搁了一整天才来找我?!”
席击见凌啸懊恼得发火,脸都有些发绿,但他怎敢说出康熙不太信任他,先去找了死认君君臣臣死理地尹泰等理学大师的实情,只好推说康熙当时病得奄奄一息,找大夫续命为第一要务。
邬思道浑然不觉凌啸的懊恼,忽地一拍大腿,比凌啸还要懊恼,“哎呀!早记得这样,我该提醒二公子,十四那晚派几千人出去接应圣驾就好了!”
众人一愣,邬思道却把话给兜回去了,“当初皇上设置西疆行省和北疆行省,委派流官的时候,文觉和性音就曾经苦苦哀求四阿哥,要他谏阻皇上,北疆西疆断断不可设置行省,不然全天下就西藏青海是独一无二的政教土司制度,太显眼之后,难免皇上有一日会连西藏一起改土归流!四阿哥给皇上谏阻了两次都无效,有一次文觉还感叹皇上已经开始穷兵黩武了呢。唉,我说文觉干什么敢这么主动地为四阿哥筹划,还召集五台山喇嘛,非要改换青天不死不休呢?原来是存了这层担忧地心思!”
凌啸真是欲哭无泪,这事情怪邬思道显然是怪不上的,设省都是大半年前的事情了,邬思道怎会联想到那上面去?
如果真要追究根源,是谁让康熙这么强硬骄傲地,还不是凌啸的西北大捷!要不然顺治册封达赖喇嘛的国书在前,人家西藏担心个屁啊!
此时此刻,凌啸忽地明白了,康熙这次大意丢江山,全是自己惹的祸!
没有了皇子贡献榜,九个阿哥就不会去到福建,人家康熙也不会那么放心地伪驾脱壳!
没有他灭人家满门,守护三十六年的忠心侍卫,也不会毒死顺治向康熙抱复引发此事!
而要不是因他太毒,容笑马齐代表的一帮勋贵,也不会和文觉性音同流合污拼死翻天!
天啊!
康熙稳当当的龙椅,居然是被蝴蝶一翅膀给扇翻的!
三人出了军帐,却没有一个人出声提议什么,一起驻足在雪地之中,仰望苍穹在顶,寒星闪烁得令人唏嘘。富贵险中求!凌啸此刻第一次感觉到,所谓历史,其实就是一个大赌场。只不过赢了的,被冠以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败了的,则被嗤之以蚍蜉撼树自不量力罢了。
康熙才十四岁的时候,不顾侍卫大多是鳌拜死党的绝大危险,以一群小太监抓捕牛屄哄哄的鳌拜,这一切没有什么合理不合理,提着脑袋别腰上,全是肾上腺素的考验。重要的是,他赌赢了。三十年之后,河东河西,他的儿子继承了他的赌性,又赌赢了他。
凌啸发觉自己也败了。但他不是败在胤禛这超级赌徒的手下,而是败给了康熙。正是康熙的人品信宠,他才想为他完成心愿来到京城。正是因为了康熙的死去,他才有了无非一反的无所谓心理。而也正是因为康熙的没死,凌啸才不敢铁心另立新君!
如今,康熙回来了,却不是以他所畏惧的那种试探还位的方式归来,而是还要他全力支持才可能回归君位的病怏怏!这一点,凌啸真不知道自己该向隅哭泣,还是该拍额庆幸。
邬思道望向紫微星细细观望半晌,闷声道,“二公子,帝星惨淡暗昧,不复紫气东来,恐怕绝非吉兆,这一次,如非大智慧。思道很难想象会刀兵不兴就手到擒来。”
凌啸猛地吸一口冰冷地空气,没有答话,却忍不住阴阴笑了一下。狗屁紫微星,不过是老子小时候常常看的北斗星罢了。大智慧,我凌啸是没有的,但康熙他有啊!
此刻的清帝国。已经如同一个被老四先奸后婚的新娘,奉他成了一家之主。只不过其中的区别是,大部分人是毫无知觉地被迷奸,而康熙本人,却是清清醒醒地被强暴!这般地奇耻大辱,无论自己搞得天下怎么样鸡飞狗跳,康熙都会全力支持的!
果然,第二天的清晨,康熙清醒后的第一个感觉,是自己还活着。但却活在奇耻大辱里。他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虚弱,也明白自己此刻连接见和策反臣子都做不到,知道自己暂时不能帮助凌啸。耐着性子听完凌啸介绍了阿哥们被囚的介绍,康熙看看伺立一旁的邬思道、容若和欣馨,吃力地握着凌啸的手。死死盯着他的眼睛。
“小……纳兰不要悲痛!朕若……若能死在儿子的手上,不丢人。可……可儿子连杀死朕地本事都没有,居然就想夺国夺位……这才是丢人至极!他……弑君……刺祖……杀母……毒臣……囚弟……奢国,六毒俱全,……已是死有余辜!但他之……做事行径百无禁忌。你万万……不可有妇人之仁。皇阿玛最了解……你的外狠心柔,所以,复辟、政变这……些的。你想都不……要想!现在,以造反之心置……之死地,你才有一丝胜算!”
啊?奉旨造反?!
凌啸吃惊咋舌,容若和欣馨面面相觑的时候,邬思道却眼中猛然精光一闪。帝位就是康熙的命,所以,他丝毫不稀奇康熙暴力复位地要求,但他很骇然于康熙会看人,的确。凌啸这次之所以输了一回合,就输在五毒驸马比六毒阿哥少一毒!
康熙眼中波光流动,狠劲上涌时,钢牙一咬地确认道,“不错!那帮畜牲,弄不好连朕的脸……朕的脸……都没有看仔细……就塞到棺材里了,哼,居然敢在……在路上抛下朕的灵柩,你不需要……顾忌他们!朕南巡前……就把十六阿哥送……到了奉天,怕什么?反他娘地!小纳兰,他胤禛……既然要高呼帝王将……将相宁有种乎,你……替皇阿玛告诉他……没种不行!”
康熙的声音断断续续,病榻上的绵软呓语间却掷地铿锵。豪情霸气弥漫开去,似咚咚震天彻响地战鼓,如呜呜燎原嗷叫的号角,不仅使得凌啸打心眼里震撼,而且,满腔的热血沸腾得他都快要窒息起来。
因雄才伟略,开疆拓土治国功业牛逼的,是他康熙真实的一面。因昧于家事,两废太子立储闹得一塌糊涂的,也是他康熙真实的另一面!康熙求亲情偏得不到亲情、求万全偏得不到万全,天家惨事一桩桩算起来,他也是凄凄惨惨戚戚的人,但他此刻还能有此赳赳斗志,如何不让凌啸振奋莫名?
听着康熙的铮铮之言,凌啸感觉到捆在自己身上地顾忌枷锁,一件件哗啦啦叮当当地往下直掉。
有生必有死!管它什么国运昌隆。管它什么皇图霸业,管它什么顾眷僚属,五千年史实全都是天道无亲,古往今来谁见过唯德是辅?!求什么长存于天地,求什么彪炳于史册,与其委曲求全削足适履。不如轰轰烈烈活个人样!
既是天下,该他妈烽烟四起地,烧吧!
凌啸一个军参猛然拜了下去,对要造儿子反的康熙亢然说道,“皇阿玛,您说怎么办吧,儿臣水里火里决不皱眉!要菩萨低眉,儿臣立刻开始安排手下潜入城中,绑架重臣来见驾徐徐图谋!要金刚怒目,勤王军一万八千将士立马集结夜袭丰台大营。扫清城外最大障碍铁血颠覆!”
一席忠肝义胆义无反顾的话,让康熙面上潮红顿生,眼里柔情潮生,竟然撑着炕褥半坐而起,“小纳兰。朕……朕重登基的第……第一件事,只怕就是废……废了你的王位,你……你不后悔?”
“儿臣后悔!后悔当初为何不早点审问曹玺,后悔当初为何要接受这王位!但儿臣最后悔的,是没能让皇阿玛永远记住。儿臣自始至终都只想辅佐您,哪怕依然是个扈从左右地二等侍卫!”
心神都还很衰弱的康熙,眼泪终于汹涌而出。怔怔地望着凌啸,激动得再次晕倒过去,在不知道还会不会醒来之前,康熙明白了一件事。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臣,这个寒冬清晨里,女婿的一字一句,他康熙终其一生一世,都将再永难忘记!
邬思道在凌啸的身后。静静地听着刚才君臣翁婿间的对话,心中对凌啸适才的表现,有些惊骇地敬佩。
人的一生有很多次机会,关键是能不能把握住机会,在康熙人生最为低谷的时刻,更需要别人加倍地忠诚拥护,凌啸能将忠诚表现得如此入木三分,只怕刻骨铭心的康熙,今后将以亲儿子一样地看待他了。邬思道读书千卷,自古以来君臣相得的例子他了如指掌,但直到现在他才理解了,为什么凌啸会恩宠殊绝一直到今天,真地是不为无因!可真要邬思道用一个词汇把凌啸适才君前应对的独特性表达出来,他又感到自己只能意会,却找不到最合适的词汇,因为他不知道“煽情”两个字!
不过,等凌啸转过头来,邬思道一看他的脸色眼神,就明白自己错了。凌啸根本就不是煽情地说说就算了的,看他地那种毅然决然,显然是真的要么是菩萨低眉,要么是金刚怒目!可雍正不是死人,他毕竟掌握了一个国家的行政体系,皇位的光环可以让他拥有很多的谋士,所以,没等康熙再次醒来,雍正就进行了如国手布局地一系列动作,速度快得凌啸头皮发麻。
不等凌啸升帐,斥候快马回报,京北骁骑营一夜营空,已经向山西方向进拔而去,目标不明,而丰台大营等驻军全都离营携帐,齐聚京城各门外驻扎,摆明了一副切断城内外联系的铁桶阵势。上书房拟出的廷寄也发来给凌啸一份,命令各地督抚不必进京,就地设立祭典场所天下举哀,非皇上钦命,二十行省不得善调一兵一卒。兵部更是明发部令,陆路驻军严防辖区,海河水师尽归港岸,各地粮草司衙即刻按日供给。
舆论和军事上地布置,双管齐下,招招防范,步步进逼!看着这些情报,凌啸知道时间越拖对自己越不利,要是等雍正掌握了朝政大局,那作为自己实现抱负的最大王牌的康熙,真的就只有和自己一起回福建养老去了。
但还没有完,不等凌啸把这些情报消化完,养心殿太监秦苟儿就送来了雍正的亲笔谕旨,看得凌啸瞠目结舌,他今天算是彻底见识到了,什么叫做崽卖爷田不心疼!
黄浩,册封一等公!周文渊、陈光鹤、祁司理、见达桂、何智壮、彭友、多赞,全部二等公!这还不算,凡是勤王军在兵部备档过的都司以上军官,子爵起步地往上封了一大堆。搞得凌啸要过容若的顶子一顿良久端详,他都开始为吏部库房担心起来,国家有那么多的宝石存货当顶戴吗?
康熙说老四第六毒为“奢国”,还真是***贴切!
雍正挖墙脚挖到了他地门前!凌啸虽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但还是忍不住心里勃然大怒,等宣旨太监一走,就抓过那道圣旨,向熊熊火盆里面丢去。一股绫缎烧焦的糊味在帐里面飘荡,凌啸嘎嘎冷笑起来。既然康熙都已经不再顾忌一些框框架架要搞暴力上位,自己也就该出招了。康熙那道遗诏既然有测试秘密建储的意思,难道我就不能盯着康熙的圣旨,也搞一搞造反实习?
可惜,没等凌啸的招数出手,邬思道抢先出招了。
菩萨低眉金刚怒目,都不是邬思道所长,他所擅长的,就是出了名的小鬼难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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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有人觉得不可思议,明月分别为关键些的人物心语如下。
康熙:朕绝对是比猛虎组织还要猛的虎,可惜猛虎也有打瞌睡的时候,一如鳌拜不能把天下兵马整天带在身边一样,一如杨坚也会被扬广蒙骗而杀一样,一如秦始皇也难免被奸臣左右身后事一样,朕不是能日防夜防的神,也不是深蓝牌电脑推演,所以,猛虎一生,马虎一次!但朕坚信自己不是病猫,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
雍正:你们只看到了朕这次别了脑袋地狂赌,哼,有谁能够真正明白朕其实度日如年,对自己心怀恨意的人当了太子太师,朕又不是傻逼,每天都睡不着呢!命运永远垂青于有准备的人,当初没有朕自废武功,父皇焉会以为朕怕他怕到心窝里,焉会把朕当成最可能看见他复活就乖乖让位的人?!朕有自知之明,明月一定对朕嫉妒得要死,他绝对不会把朕流放拉斯维加斯这样的赌徒天堂,朕唯有哀叹一声,人有多大胆,帝有多么惨!
马齐:世人皆笑我痴颠,我笑世人看不穿!理论上,一刀砍死我和凌迟了我没区别,得罪凌啸和满门抄斩也没区别!图海之功大我千倍,仍有独子诺敏灭门惨祸在前,我马齐焉敢步其后尘?!如果明月有善心给我立块碑,我希望墓志铭是,“此处埋的,是一个敢于急了蹬腿的兔子!”
八阿哥:谁他妈再说除了老四外的阿哥都在等死,我就跟他急!怎么看书的!难道你们没看到我第一时间就要方苞扣留其他阿哥,好偷偷放俺独自回京?!只不过,俺被凌啸派了勤王军赶到邵武给破坏了。唉,我不是没有做反应,可惜俺向来注重官面,没有意识到非常时刻要用非常手段。看到雍正现在的风光,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老十四:八哥说得对极了,老十四我也发了疯似的配合师傅阻止老四,无奈俺现在才封贝勒,没有几年积累,暗面上没实力准备罢了。非战之罪,时不予我奈若何?!
三宰相:我们有不相信皇四子承诺的智力,却没有不贪铁券丹书的觉悟,有本事把咱们送到毛泽东时代锤炼一番试一试,保证我们能防得住糖衣炮弹!不然,人家四阿哥连老爸的棺材都当了忽悠道具,他容易吗?!你们现代还有研究生被农民拐卖的,直辖市领导被金钱击倒的,就不许我们被忽悠一次?(三人最后齐声惨呼抗议:书友有人搞双重标准!)
曹玺:各位兄台,对不住大家了。俺是人微言轻,胆子又小,晓得一些事情,呵呵,不敢说啊,到不得不说的时候,恐怕除了凌啸也没人信我一句话,我这种家大业大的人,干革命缺人的时候,千万别找我啊!
德妃:书友们辛苦了,本宫没什么好说的。为什么冒险,四个字,母以子贵!为什么帮大儿子,五个字,跟着感觉走!至于本宫怎么死的,最简单,三个字,写死的!
邬思道:大家看到俺这段时间没表现,都骂娘了。嘿嘿,要知道,阳谋为防阴谋为击,阴谋到了极致,其实玩的就是对把握的把握!不看清楚九成以上的状况,我邬思道是不会轻易出手的,凌啸现在有点背,胡乱出手,会害了他!总之,天下之大,也只有凌啸是我知音,明月是我BOSS,他是老大,凌啸老二我老三!
明月被邬思道的马屁拍得全身舒坦,哈哈大笑道,“其实俺错了很多,这种有点悬疑的段子,实在不适合网文连载的形势,也实在不适合一些看后面忘前面的读者!俺又不能写一下凌啸再写康熙,再写老四,再写马齐,再写文觉,再写德妃吧?真那样的话,这书就该划到史诗类了!”
好了,不管怎么说,我觉得这个桥段里面的人物性格和他们的决策,基本上承袭前文没有走样,只不过,面临滔天大事的时候,人人都会有些真实心理的超亢奋表现!机缘巧合无巧不成书,这莫大关系的时刻,有人犹豫不决,有人先伸后缩,有人随机应变,有人铤而走险,这难道不是生活的真实,难道不是合情合理?!
至于有人觉得我没有生活阅历,所以写出了这个狗屁段子,没说的,我承认我白活了,行吧。
我这人疏于管理书评区,有时侮辱我的帖子高悬几天我都不理,出于尊重,这次还专门给几个书友做了回复。但闹太凶了,对我这本马甲常常光顾的书来说,就有些影响新读者加入了,所以马上将对书评区实行残酷管理,希望书友们评论时尽量用高V号,言辞也尽量平和些,就事论事地提建议。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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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公子,反不是这么造地!”
雍正收买勤王军将领的圣旨还没有烧干净,邬思道就拄了拐杖站起身来,指着那飘飘冉冉的青烟,一句话就把旁边的容若给说愣住了。造反不就是要轰轰烈烈血流成河吗?不就是摆明车马阵列于前?参与造反需要莫大勇气,凌啸以康熙为号召,挑大梁站出来,和雍正撕破脸皮决裂,这有什么不对的?
凌啸却听得兴趣大生,看来邬思道对造反也有一番研究,自己当然不能刚愎自用,以至于浪费这次实习的机会,念及此,凌啸赶紧为他送上热茶,拉了容若一起正襟危坐地洗耳恭听。
邬思道话未出口,先行对两个听众苦笑一下。他研究造反其实时间并不长,他一个好端端的士子,要不是凌啸把造反当成最后选项,他怎会吃饱了没事干研究那玩意?但为人先生的,襄赞细究之下,倒也给他研究出了一些道道,“二公子,思道窥尽古今成功失败的各种反例,其成功者,有三个时势条件最为重要。一曰暴,天下无论士绅黔首,民心尽失。秦始皇暴,故陈胜揭竿刘项覆秦,时势造英雄而竖子成名!大元朝暴,郭子兴红巾军起义于前,朱元璋张士诚陈友谅燎原于后,哗啦啦巨国山崩!这一点残暴,咱们恐怕不足为凭。”
凌啸点头不已,顺治年满人有些残暴。可现在三十年康熙朝地程度,也没有到那种天下人干柴烈火的地步,自己当火种妄想登高一呼天下景从的话,只怕烧成黑炭也燃不起熊熊烈火!
“二曰腐,一朝一代传承下去,君主将愈加昏。制度将愈加腐朽,革新将愈加艰难,官吏将更加贪婪。以多年研习制度空子的智慧经验,这群官僚对付起长久不与时俱进的制度,还不是猛色鬼对上了衰妇人,手到擒来罢了!最后官逼民反。唐之黄巢,明之李闯,皆为替民讨命,故能席卷而涤荡帝都。大清开国不及百年,适逢盛世开端。吏治昏中有清,各地官僚心存稳进,不可寄望,而未到不畏死地步之民,也不可倚仗。”
容若渐渐品出了味来。骇然焦急间脱口道,“邬先生,皇上没叫我们造这样大反啊,夺位罢了,这两样搞得天下改朝换代血流成河的。听起来好生吓人。咱们勤王军没这本事不说,也生不逢时啊!”
邬思道这提纲挈领地话,当然不是给容若讲的。他和凌啸眼神一对,彼此默契地一笑,“容若公子不要急嘛,这不马上讲到了夺位吗?三曰乱,乱则人心彷徨,乱则军心不定,乱则必定有人要平乱,平乱则有人要大刀阔斧,出招间将有隙可乘。此之乱像。实为宝座易主的必备条件,于刚刚登上皇帝之位,还没有摆平各种威胁的雍正皇帝来说,嘿嘿,无异于龙椅下面生了一把红彤彤烈炙炙的大火!”
凌啸猛然一倾上身,兴奋地凑近邬思道,盯着这个瘸子先生,心中好生佩服感动。邬思道的言外之意,重点不在于乱的分析上,而在于他在暗中鼓励自己树立信心。
的确,福祸相依相移,自从凌啸卸下太子太师和雍正登上皇位的那一刻起,他们之间就变换了一个位置。当日想要镇定维持稳定的人,是凌啸这主要话事者,而今天想要力图平稳党同伐异地人,却是雍正这皇帝!
表面上看,这真是天理迢迢报应不爽,可实际上,邬思道已经暗示出了其中的不公平之处。凌啸维持稳定不成功,他依然还是升迁了王爷,可今天要是雍正平乱子不成功,会命都没有!更不公平的,就算是傻子都晓得,捅娄子作乱,可比按篓子平乱容易多了!
凌啸知道自己得到邬思道,真是捡了个宝,仅此一条造反先作乱的宗旨建议,就叠他几万兵丁的鲜血!他再也坐不住了,嗔地一声站起来,眼中闪着狡黠地光芒,笑道,“先生,乱从何出?”
邬思道抓起勤王军斥候的回报,指着骁骑营进发山西的那张,嘿嘿奸笑,“蛇打七寸,象攻尻尾!雍正皇帝不是已经告诉我们,他心中最隐秘的担忧是什么了吗?嘎嘎,你想一想,要是康熙皇上突然显现奉天盛京,盖有体元主人小印、太宗皇帝玉玺的谕旨也四处飞地话,雍正皇帝他会睡得着吗?”
容若悚然而惊地站起身来,欢喜得手舞足蹈。高!真***高!要是皇上突然到了清朝的龙兴之地,消息传到京城,只怕会昏倒一大片地人!如果能够收复一些奉天王公大臣,奉康熙在奉天故宫也来一招理朝听政,只怕全天下的官僚会全部傻眼!天出二日,国有两君,还有什么事情,要比这个更能搅乱全国?!
凌啸怔怔地望着邬思道,佩服得恨不得顶礼膜拜。邬思道哪里是在作乱,分明是在纵火!
他比容若想得更深更细,邬思道的这一招,看准了康熙维护自己去得罪的人都在京城,奉天最多对自己晒银票有些小节上的误会,康熙在那里威信很高,加上有十六阿哥的郑王府旧臣拥护,此招成功的可能性很高!一旦成功,以奉天在清朝的特殊地位,可以出其不意地把全国督抚全给弄迷糊了,不要说老康地方上的威信,至少他们也会中立地观望谁是真龙天子,那样地话,马上就把斗争的范围精简到只是两京城的决战!
至少,邬思道的这一招,就为凌啸在战略上夺得了一部分话语权,也基本上为勤王军忽悠住了大部分近京省份的地方兵马!至此,打不打得赢已经只是个战术问题罢了。
但。还有很多细节摆在凌啸地面前,“先生,去盛京的话,山海关怎么过?”
“呵呵,二公子,雍正皇帝登基不过两天。就犯了两件大错。一,现在他万万不可。能想到去换北面长城的守。关将领。二,他想扎堆防范你们,居然把狼嘾打法到了勤王军?!狼嘾在山海关当了十年的提督,张北、喜峰口、古北口,山海关、居庸关这些总兵副将都是他的旧部宿将,带人过关还不是小事一桩?弄不好,交情深圣眷隆的将领,见了皇上地体元诏令,还会当即拥护呢!即使雍正换了长城将领。也没有关系,最多你马上猎鹰传信,调来粤海船队和十八行船队,咱们海运登陆!”
凌啸深觉有理,“那盛京防守该怎么做?别等到咱们还没有搞定盛京城内。勤王军就要面对来攻大军!”
“谁说了勤王军出关的?我说了吗?要是勤王军都出关了,我邬思道还叫做阴谋为体?!”邬思道这时候才发现凌啸欣赏了半天,全是他阳谋的一面,大觉郁郁,憋屈万分地说道。“你不在这边拖住京畿大军,皇上在盛京那边哪里有时间去收服王公贵族的臣服拥护?!与其那样,咱们还不如就在京畿想办法混进城去呢!”
容若和凌啸大吃一惊。邬思道竟然要勤王军留在京城周旋!盛京和北京想去甚近,消息只怕两三天就传到北京,到时候雍正岂不是要云集二十万大军把自己给先行灭了?真当近卫军是知无堂那种乌合之众?勤王军再凶悍,也架不住敌我悬殊到一比十啊!
邬思道蓄势良久才出的一个主意,竟然半天没有人能心领神会,他差点哭出来,大眼瞪小眼了半天,才晓得自己阴得太久,已经养成了习惯。竟然忘记了将一件重要的事情告知他们。
当即,他有些老脸微红,讪讪地解释道,“唉,二公子啊,你难道忘记了,皇上现在大病期间,他起码也得一个月才能起床见人,这种关乎龙体安危的事情,皇上即使要去盛京,咱们也不能让他去啊,到时候,别说盛京里面有三长两短,就是路上的奔波,恐怕他老人家也做不到啊!”
这道理谁不明白!凌啸一看邬思道那要人老命的卖关子毛病又犯了,也上当上出经验来了,愣是盯着他不说话,憋住了气不屌他。可惜容若关心则乱,脱口而出道,“是啊,那先生你还说让皇上去盛京?”
邬思道得意地看看凌啸,满足地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喝了两口,才一摊手道,“我只是说康熙皇上突然显现奉天盛京,没说皇上亲自去啊!要不然,前天我和席击他们五个谈到大半夜,你当我是失眠闹得?嘿嘿,皇上既然有过一个替身,难道就只有一个?”
凌啸听得这么专注,猛听此言差点一下子摔翻在地。靠,“当年”十三亿人口基数的时候,凌啸也只是见到过一个和自己长得很像地人,如今这时代满打满算才一亿人口,除去女人和年纪不合适的,冲了天最多也就八百万年纪差不多吧,咋就康熙还能找到两个替身?!
但这个问题却不是凌啸可以给出答案的,反正他只能说绝对不是儿童时代就同步克隆的,凌啸还有更加苦恼的问题要面对。
按照邬思道地想法,不管真和假,盛京的“康熙”一定要牢牢控制在自己的手中,这就意味着,凌啸要派出自己的利益代言人在“康熙”身边。容若长期和康熙朝夕相处,熟悉其生活习性和盛京各王公大臣,得去,邬思道远虑战略近善谋略,“康熙”那边更需要他这样的随机应变之才,也得去!
看来,这次自己要孤身一人,去对付多自己一毒地孤家寡人了!
凌啸看着他们两个,苦笑一声,“那个康熙皇帝启程之前,能不能先在京城晃悠着露一面啊,我得靠他的露面,让雍正紧急召回骁骑营,不然大母和胡涛他们有危险啊!”
邬思道这次很爽快,放下拐杖舒坦地坐下,嘎嘎笑道,“要得,二公子,这一次,思道不仅让你玩,还让你放开手大玩特玩!不知道你敢不敢玩一招火中取栗?……比如,弑君之类的!”
正所谓朔风吹,雪当被,正月二十二日,又是个下大雪的天气。不到未时尾,鹅毛大雪很快就把紫禁城里的地面覆盖起来,引得一些小太监和小宫女欢欣地望着雪花。玩兴大的,已经征得各自主子的同意,玩起各种雪里游戏起来。
也许是雍正的耳朵太灵,也许是他本就心神不宁,等听清楚永寿宫那边有人玩雪玩得不亦乐乎地叫唤呼喊,养心殿里正想心事的雍正一阵火大,本待吼叫侍卫们过去抓来乱棒教训一番,不料他抬起头来望见殿外雪景,细细领略那份皑皑不到片刻,已是痴了。雍正毕竟离那见雪欢欣的年纪也不久远,只不过此刻向那片雪白望去,已不复年少轻狂的单纯愉悦,无声地一叹间,竟是饱含沧桑无奈的沉重。
人都说瑞雪兆丰年,胤禛却还不知道自己的丰收能不能保住。不知不觉走入前庭,他竟然想起了“物各有主须消停,雪里埋尸久自明”这句话,帝位究竟是不是自己命中所有,真相能不能长久掩盖住?这种对天命畏惧和揣测的复杂心理,到最后竟然全是无人可诉的委曲。
谁不知道国库该精打细算?谁不知道吏治亟待整治?谁不知道该兄弟骨肉相亲?谁不知道该恩及黎民?可惜一失足成千古恨,自己成也于秘密力量,惨也惨在秘密力量上,没有当日手下血士擅自干掉凌啸地伯父。自己何必一定要日日惴惴不安,最后至于铤而走险,陷入今天先不择手段争位保位,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兄悌弟恭臣忠实现报复的境地!
白雪里忽地走进一位红衣喇嘛,破坏了胤禛几天来唯一的心灵释放,“性音给皇上请安。皇上。您的热身子可不能在外面久逗留。如今,几个阿哥们的门人在外面把谣言传得沸沸扬扬,说皇上您擅加孝期,有违《礼记》,是变相羁兄囚弟呢。这个紧要时分,万岁爷一定要善加珍重,可千万不可感染风寒啊。”
雍正也为自己的偶然随性而自失地一笑,转身进了大殿直趋东暖阁,靠倚在火盆旁地一方紫藤圈椅上,疲惫万分地喃喃道。“性音,朕连日来召见和调换了五十几名京畿驻军将领,大内五等侍卫也全是调自朕的潜邸、皇庄和勋贵子弟,现在,那些嚼舌头的已经是癣疥之疾不足虑。那个人究竟如何了骁骑营西去搜寻得怎么样了,才是让朕心不安的心腹大患啊!”
性音听他这般说,本待顺着他的意思再绕一下,但此事干涉到达赖班禅政权的祸福大事,忍了片刻。他还是直言道,“皇上,恕性音坚持己见。真正心腹大患的,并非那个人。那个人固然登高呼则冰山裂隙,但若是没有凌啸这厮近在京畿,他就算是喊破喉咙,也只怕是没人肯听!皇上,能否再考虑一下,就把他招来下死手除掉吧!”
对于拔除凌啸逗留京师的危险,性音说了不止一次,现在再说一遍。胤禛依然听得怦然心动,可他也明白自己的难处,“够了,此事不用再提!凌啸如果莫名死在紫禁城,朕将会背负背信弃义的名声,立刻就会引起旧赏地重臣兔死狐悲,新赏的党羽疑神疑鬼。哼,那都用不着皇阿玛出现登高一呼了,只要二哥老八老十四他们孝尽出来一串联,朕马上就会山穷水尽!更何况,你这出发点就有些蠢。”
性音大讶,正要问自己蠢在那里,就听见殿门口一声佛号,“皇上之言果然深明事理,眼光之独到令人佩服佩服!不错,正如马齐没死的时候所说的那样,凌啸是多少勋贵恨不得合力扳倒的五毒驸马。勋贵们之所以支持我们,并不是因为他们真地就垂青于皇上,而是因为他们更加仇恨凌啸这厮。把这样的人现在杀了,岂不是让这些人再无继续支持皇上的必须理由,岂不是让可能回来的圣祖,丢掉了一个大包袱?那可真是愚不可及!”
性音毕竟偏好于武事,他现在才晓得,有时候仇人也是杀不得的,尤其是盟友地死仇,杀了,反而就破坏了联盟,反倒便宜了可能出现的康熙。接连被雍正骂蠢,又被师兄骂愚不可及,性音的脸顿时就和红衣袈裟有得一拼。
雍正对文觉翘手指以示。褒扬,然后却又沉思一下叹道,“朕当日说自己不会做人,现在看来,凌啸竟然比朕做人还失败!表面上,他只是得罪了不到四十家地勋贵,想不到肯在马齐那份盟誓书上签名的,牵亲搭故之下,居然有百多家。一人吐他一口涎,都足够他淹死十七八遍!说起来,要不是因为了他这样的一个活宝,遗诏上就算写了朕,朕都还当真可能坐不上龙椅呢!他的人缘差到这种地步,朕一点都不担心凌啸搞什么串联,可他手上的勤王军……呼……”
提到屡战屡胜的勤王军,三人一起头痛,既怕康熙真的没死逃到了凌啸那里去,又怕凌啸先发制人诈开了京师城门,毕竟几天时间和手上人才储备,是断断不够雍正把每个城门领都换成自己死党的!把凌啸丢在通州,总是让他们觉得心里不瓷实,杀不得难道赶不得?可赶也是不成的,凌啸是称爷驸马,又曾经兼过当今天子地师傅,人家千里迢迢赶来,怎么说也有拥立勤王之功,不让他进城守灵本就说不过去了,二十七天天子丧礼难道也不许他守完?下旨一赶的话,凌啸要是用明发奏章据理反驳起来,雍正都不好收场呢!
但文觉毕竟心思灵动,很快就邪邪一笑,“这次不管赶不赶得走,文觉都以为皇上该和十三爷促膝长谈一次,只要说服十三爷帮您去镇守九门,那些个城门领之类的,还不屁颠屁颠地?当然,铁心要赶,也是有办法赶的,呵呵,皇上,咱们伪造一份紧急军报,就说潮州遭遇五国舰队突袭,福建广东唇亡齿寒,您就用军国大事逼迫凌啸滚回去主持军政协防海滨,看他还敢不敢辩一声!不过,为防有亏圣德落人把柄,您需要和广东郭璓通通气,不过郭璓和他向来对头,多半是举一反三呢!”
雍正先听他提到被自己也囚在乾清宫的胤祥,心中有些憋屈的愤懑,对这个关键时刻不帮自己的老十三,雍正知道已是和老十三生了裂隙,加上康熙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他怎么敢贸然用孝子十三?所以登基以来,他一直是怀着少了张屠夫朕就吃带毛猪的负气,先给老十三来个冷处理,让他明白形势后主动向自己认错。
但听到文觉后面伪造军报的这个馊主意,雍正猛然一拍大腿,正要放开嗓子不吝赞赏,就听见梁珠儿喘息颤抖的声音在九龙壁前响起,“皇、皇上,奴奴婢有天大要事向您禀报!”
胤禛面色微白地赶紧宣他进来,他第一次看到梁珠儿的脸竟然白得塞雪,忽地就有了些不好的预感,难道是皇阿玛的消息?
“启禀皇上,乾清宫那边群殴起来了,阿哥爷们在里面打得风生水起,奴婢在窗格里面看进去,十三爷十四爷都已经打得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二阿哥和九阿哥也打得鼻青脸肿,阿哥们,混战中在大殿上围着大行皇帝棺椁追逃,愣是……愣是把皇上您御笔亲书的金字全给蹭掉了!”
雍正先是庆幸不是康熙的消息,但接着就被兄弟们的群殴给惊呆了,等到听说金字被毁去,顿时就勃然大怒,猛然起身照紫藤圈椅死命地狠狠踢了七八脚,方才恨恨地吼道,“秦狗儿,你去上书房通知张廷玉把那棺椁金字默誊一遍送来养心殿。梁珠儿,摆驾乾清宫!”
他自己就是心思细密得毫发不遗之人,如何猜不到兄弟们存的什么诡计!这群败军之将,居然给他使绊子!想用这种方式蹭掉金字,等最后百官云集封奠仪式之时,出他的洋相,让他陷入毁信的嫌疑之地,好方便他们出宫后好策反百官谋反篡位?哼,门都没有,最多老子现在就以圣旨明发一遍!
雍正气归气,但他去乾清宫却是探底去的。这事情显然是有人挑头主使,然后大家心有灵犀地假戏真做,雍正就是想通过探底,看看他们是否结成了什么暂时同盟,这可关系到他该不该在丧期结束后放人的大事!要真是齐齐反对于他,雍正可就不得不背上辱兄凌弟的恶名,和暗中手脚不同,这次是天下人皆知的明面恶名!
但他还只是刚刚穿过月华门,就听到乾清宫里面呜呜啦啦的哭声大盛,十二阿哥胤祹哭得震天响,“十三弟啊,我可怜的十三弟,你这是怎么啦,你说说话不要死啊,不要吓你十二哥啊!”
胤祥死了?!
雍正陡地感觉到心脏巨痛,猛推开前面带路的梁珠儿,快步向乾清宫奔跑。爬上最后一道汉白玉殿台的时候,他已经泪水滔滔。这时候他才意识到,其实自己对老十三着实是爱之深,方才恨之切的!
雍正一脚踹开侍卫紧守的殿门,冷森森地目光向殿中看去。
大殿里污浊的气味迎面扑来,熏得雍正就想往后退开,但一眼瞅见允祥躺在殿中死活不知,雍正一招手,令一等侍卫卢邦胄去宣太医,自己则冲上去,将老十三半抬起来。
允祥的脸上满是血污,眼角上开了老长的一个口子,到现在还在润润地浸出血水,好在雍正已经感觉到了他的身体的微微起伏,心知这拼命十三郎还没有死去,赶紧细细地为他看了一下伤势,方才将他交给性音。
雍正站起身来,心中已是勃然大怒,刀子一样的目光向殿内环顾开去,顿时就倒吸了一口凉气。太妃们吓得缩在殿角嘤嘤哭泣,兄弟们已经鲜有几个能站起身来的,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不要说老十二这老实人鼻血长流跪地呼痛,就是大阿哥允褆的长子弘昱,方才六七岁的人儿,也遭了城门池鱼之殃,被人撞到了陛栏上头破血流,在那里哇哇大哭。侍卫们忙得手忙脚乱,一边分头扶起各个阿哥检视伤势,一面安排人再去催促太医值宿房。
阿哥们自幼饱学熏陶,心劲强横但都谦恭守礼,除了老十以外,一般绝对不会饱以老拳。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能引得兄弟们在这天子内朝大殿上大打出手?!雍正惊心之余,又觉得狐疑万分,一眼看见老五抚着青紫的下巴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立刻怒喝一声,“允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逮住兄弟们往死里面互殴?!”
允祺也很老实。但老实人也有几分邪火,闻言心里大怒。日!不是你这新皇帝逮住兄弟们往死里面关押,关得咱们咱们能往死里面互殴?自去年除夕之夜到现在,他已经被关了二十三个昼夜,前面是凌啸不得已关押地,倒也还能太监陪着出去拉泡尿。但现在新皇帝上位,竟然吃喝拉撒都不得出殿半步,谁不憋屈,谁不惊恐?
不过允祺也晓得自己不能和这四哥挺腰子,答道,“回皇上,兄弟们在这乾清宫憋了二十几天,难免都有些虚火上脑,昨天又恰逢二哥忽地发狂,说、说那天装殓的好像不是皇阿玛本人。这才刁登大发地点了冲天炮,今天不知道怎么地,二哥疯得扑上皇阿玛灵柩要砸棺,十三弟不许,八弟他们说要请太皇太后。总之,兄弟们骂着嚷着推着,侍卫们又绝不敢进来干涉,后来就变成了这场面。”
雍正面上凝重得纹丝不动,心里却骇然大惊。
当日东山岛上允礽不顾尸臭。抱着“康熙”抚尸恸哭的情景立刻浮现在他眼前。说句老实话,兄弟们当中要是还有一个人会发现死去的不是亲爹的,那就只可能是废太子胤礽。他和康熙朝夕相处,见面的次数远过兄弟们一百倍还不止。联想到废太子回京后总有一些心不在焉地痴呆狂相,雍正此刻真是悔恨,早知道就不关押他了,这下好了,羁押的压力让二哥的怀疑崩溃成了话语,搅得兄弟们群殴大乱,不知道有多棘手!
说话间,见卢邦胄带进来一大群的太医。雍正看一眼还在昏迷的胤祥,知他定是以一敌众,为自己抵挡了一次开棺丑闻,心中越发地心疼,闷声吼道,“卢邦胄,去宗人府传朕旨意,怡贝勒允祥识礼克敬,诚孝精忠,晋和硕怡亲王!阿哥们喧闹孝礼叨扰皇考,着将已疯迷之允礽关押咸安宫治疗,首其余人等移入奉先殿继续守灵,一待孝期结束后,悉数关押一月空房以示小惩大戒!”
“喳!”卢邦胄赶紧跪地,起来却微微有些茫然。他一个原雍贝勒府遵化皇庄的大管事,京城来得都不多,紫禁城就更别谈了,这几天又一直在看押乾清宫,宗人府这种东华门外的衙门,他还不太清楚位置呢!但他怎敢让火冒三丈的雍正知道这一点,连忙辞了出来,到对过的上书房叫了几个小侍卫,这才向东华门疾行而去。
乾清宫互殴事件,以老十三册封怡亲王,雍正帝移灵奉先殿,宗人府刑押众兄弟而结束。第二天,太医院报来阿哥们伤势脉案,毕竟他们都关押得有气无力,身子孱弱之下都彼此伤害不剧,除了允祥允禵之外,都是一些不大的伤势,允祥也已经苏醒过来,相信三两天地安心休息调养就无大碍。
但此刻的乾清宫南庑侍卫房里,允祥却没有安心调养,躺在榻上木然地任由太医们医治,恍恍惚惚里,回想起这二十几天的乾清宫纷争,他忍不住心忧欲碎。
乾清宫守灵本为孝顺之事,可看管之严,在四哥掌权之后却猛然提升了一个档次,不仅不许出外上厕所,而且所有康熙的皇孙突然被押入进来守灵,更为怪异的是,从窗格里看出去,那些侍卫头领们一茬一茬地换,不到三天,竟是换了个全不认识。这一切地一切,其他阿哥们固然惊惧万分,允祥也忍不住满腹狐疑,这样的措施,四哥是不是做得太过了?
初时允祥还以四哥妥当防范在自己心里为他辩护,但到昨日,二哥受不住压力口出疯语之后,允祥就越发不敢确认自己是不是辩护错了,联想到前半个月的各种对老四的指责嫌疑,十三就不得不对整件事情思索起来。
阿哥堆里,有几人嘀嘀咕咕了半夜之后,老十四爬过来,看见看管太监们都在瞌睡,小声耳语地哀求道,“十三哥,皇阿玛之死难逃烛光斧影之嫌!不过我老十四信得过你,你今天也不要怪我无耻厚颜,咱们斗得红眼鸡似的,可总归亲兄弟一场,打断骨头连着筋啊。它朝有一日,你要是有机会上台面,可定要帮我等兄弟照料一下遗属,不要让人糟践她们太甚,弟弟我九泉之下,也不忘你地大恩大德!”
从来不认输的弟弟竟然哀切恳求起来,深思中的允祥悚然而惊,看着老十四已然绝望地眼睛,任他豪情万丈之人,也不由得感到别样的悲伤,忍不住安慰道,“老十四怎么能这么说!四哥这人平日有些阴郁这我承认,可他心忧百姓社稷这点,我老十三深信不疑。有此心怀之人,怎会是那种不忠不孝之人?你们且把心埋到肚子里,四哥或许会打压一下政见不合的弟兄,但绝对不会对兄弟们下死手!不然,我老十三,抛爵弃贵落九泉也会来陪弟兄们!”
拼命十三郎一言九鼎,谁人不知,他既然说了落九泉来陪兄弟,就一定言出必践。允禵被他的话说得怔了一下,眼泪刷地迸流而出,但允禵他现在显然不是来和十三对泣托孤的,看一眼涎水梦流的太监们,幽幽道,“若是爱子民重社稷就必是忠孝之徒,那唐太宗李世民逼父杀兄屠弟又该何言?无情最是帝王家啊,只怕越是爱民重鼎之人,越发对帝位志在必得呢!师傅也怀疑当日毒重臣刺太后的与四哥脱不了干系,难道你就真的忘了,弟弟我和你都是喜欢当面厮杀的性子,我和你也是刚封贝勒地力量浅薄之辈,难道你真的以为是我做的?!二哥和皇阿玛接触最多,他会看错?”
“你说四哥什么都好,但害皇阿玛,这不可能!”允祥说得坚决,但只有他知道自己其实不坚决,不敢信才嘴硬罢了。
允禵嘿嘿冷笑,“现在就只有你有机会出去,你敢不敢试一试?要敢,我和八哥九哥就敢冒着被圈禁一年的危险帮你出去!哼,真要是证明皇阿玛不是死于萧蔷之祸,你来知会兄弟们一声,免得我们这样日不知夜地惊惧吓死,也是你老十三功德一桩啊。我老十四如能活命,自此以后对十三哥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不过我怕你当懦夫,心里信了却不敢直面,要真是那样,你可真是对不起皇阿玛疼了你一十八年!”
允祥一个窝心拳擂在老十四胸前,“死一边去!你十三哥应战,不过你给我记住,我不是被你那狗屁激将计激的,我是为皇阿玛迎战的!”
……
“十三弟啊十三弟,果然是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好,你做得对,把他们的嫉妒泼污阻止在了乾清宫之内。这才是朕的好十三弟啊!”
正月二十四是立春之日,雍正走进南庑侍卫房,笑吟吟地看着允祥,却被允祥一句话说得潸然泪下。
“皇上四哥啊,臣弟之所以阻止二哥他们,实在是不想看到皇阿玛驾崩后还不得安宁,不想看到四哥你登基后非议四起,更不想看到大清朝分崩离析啊!现在你只要看着臣弟对天发誓,你没有在太湖做对不起皇阿玛的事情,十三弟就愿心安理得地为四哥你效犬马之劳!”
发誓小菜一碟罢了。胤禛也的确没有在太湖对那假康熙做过手脚,自然就发了一个言之凿凿的弥天大誓,还扔下一大头衔。给深信不疑的允祥,“着怡亲王允祥领衔总理事务王大臣,守灵之余,入上书房值管皇考国丧礼仪。”
雍正虽仍不完全放心老十三,但他终于有了一个贴己兄弟,已经可以对部分堵住天下人对他囚禁兄弟的流言,所以,雍正离去得志得意满。
四哥竟然不把京畿防务和侍卫内大臣职务交给自己?!
自己绝对不会造四哥的反,这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铁般事实,自己一出马,京畿驻军中级军官立成他的囊中之物,对他是何等的臂助?但四哥缺人缺得一塌糊涂之下,却宁愿用外人也不用自己?
难道他要防范的,真的是自己的唯一软肋……皇阿玛?
别过允祥,胤禛顺脚歪进一旁的上书房,见佟国维在伏案看折子,陈廷敬在偏堂会见一些自己新任命的武官,而张廷玉则在拿着一份。册封皇太妃的朱批发怔,忍不住奸奸暗笑。
陈廷敬正在接见的新任命京畿武官,张廷玉也看过名单,当时他就心里看得清明。那些人全是特恩从不得意子弟中简拔的,有雍正的姻亲国戚,有被凌啸整过的勋贵,还有潜邸皇庄上的头目,无一例外地对雍正的帝位抱有必定死保的理由,万一某人造反,这些人,就是新皇帝确保九门安全的中流砥柱。
而现在的这份朱批,张廷玉就看得更加心中腻味。“昔日朕出生不足月,便为佟皇后抱往寝宫,以亲子视养达十一载有余,抚冲龄而顾复,备蒙鞠育之仁,溯十载之劬劳,莫报生成之德。诚乃母子情深。朕感念嫡母慈恩,即追谥母后佟佳氏孝懿康仁皇太后,太国丈佟国维册封一等公!”
滑稽!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佟皇后是什么人,充其量不过是康熙后来的续弦之妻罢了,她是嫡母你是嫡子?那人家允礽的母亲是什么人?要是你这道理都说得通,康熙皇帝在位之日怎么就没有立你当太子?!
张廷玉心里很清楚,雍正这么出格地追封死去养母为皇太后,无非是出于三个方面的政治目的:和德妃案彻底撇清关系、在后宫削弱太皇太后威信、为自己脸上贴金争取到嫡子名分罢了!但他此刻腻味地。却不是因为雍正的无耻之尤,而是满腹对佟国维走狗屎运的感叹,深觉自己呆在上书房的日子将非常的不好过。作为佟佳氏的父亲,以前一直以国丈首辅自居又刚愎自用地佟国维,升级成为太国丈之后,还不更加地飞扬跋扈。把自己这康熙朝最受宠信的宰相吃得骨头渣都不剩下?!
没有觉察到雍正在窥视的张廷玉,皱了皱眉头,正要去端起茶杯喝一口,猛听门口一声急喊,“奴才九门提督费扬古叩见皇上。”
张廷玉骇然望去的时候,却见雍正在门口笑吟吟地扶起了他的正牌子岳父,“国丈不必多礼,你怎么牌子也不递就进来了?是带几位叔伯国舅来见朕的吗?”但很快,雍正就看到了费扬古脸上的淋漓大汗,心里猛地咯噔一下。九门有事发生!
费扬古是雍正皇后乌拉那拉氏的父亲,和雍正关系虽铁,无奈这老头有些二百五,熙朝里也因为二百五而一直委屈当个四品官,和那董鄂妃弟弟的抚远大将军飞扬古同名却不同姓。才干相去更是十万八千里。这不,上来就给女婿捅篓子,“皇上,大事不好了,刚才朝阳门城门领快马来报。就在半个时辰前,城外有两个黑衣侍卫模样的人,护着一个酷似圣祖爷地人妄想叩门。不料他们身后竟然有十数勤王军衔尾追杀他们三人,城门领还来不及反应,三人快马向南面逃去。”
雍正险些一口鲜血喷出来,日我岳母的,你接到消息赶来报信是对的,但在上书房门口大呼小叫圣祖什么的,这不是给老子放火烧屁股吗?!看到上书房内三个宰相大惊失色地站起身来,雍正恨不得一脚踢死费扬古,然后把皇后过继给另外那个叫飞扬古的人当女儿去!
但此刻。雍正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和费扬古继续说下去,康熙其实可能没死地秘密,这费扬古也并不知道啊,要是让三个人中鬼魅的宰相嗅出味来,不知道会生出什么样的波折!雍正当即故作大惊,一拳擂在上书房的朱门上,怒吼道,“这年头怪事真多!竟然有奸邪敢冒充大行皇上招摇撞骗!来呀,传旨三司给朕查,往死里面查,看其中有没有什么不可见人的阴谋!”
圣祖?!追杀?!阴谋?!
陈廷敬飞快地和张廷玉四目一对,全都骇然大惊。雍正竟是是要把“屎盆子”扣到凌啸头上,乘机给凌啸冠上一个找人冒充康熙地罪名,这可就是棺椁金字上所说的谋反之罪!就连佟国维也慌了,凌啸是什么人,他在城外可是有着兵马的,如今雍正登基不到十天,朝局还没有完全掌握,惹急了凌啸兴兵作乱,雍正他即使搞得过人家,只怕也会万般艰难地两败俱伤,白白便宜了自己刚刚背叛地八爷他们呢。
雍正却是故意放飙话吓人的,见三个大臣目瞪口呆忘了追问费扬古,急忙转换一个话题对佟国维道,“佟国维,昨日有人报案报到朕这里了,随圣祖驾南巡的马齐,他府上忽然全部失踪。朕当时在乾清宫里面浑然不知,你去通知顺天府、刑部、五城都察院,要他们派人,到城内各王公大臣府上问一下,看有谁知道马家人出了什么事情?”
三人一起大哗。
马家被当时的掌权监国辅臣凌啸给剿了,原因虽不清楚,但抄家逮人的事情,全京城里面的小孩差不多都知道了,这新皇帝还不怕雷劈地装B?不过,片刻之后,三个人精很快想清楚了,雍正是铁心要和凌啸决一死战,以一招宣示五毒驸马的凶残,抢先一步争取城内勋贵们的支持来了。
雍正见佟国维三人惊得傻了眼,心知是个闪人的好机会,一指费扬古,“你随朕到养心殿细细禀报!”言罢,龙骧虎步,扬长而去。
陈廷敬是宦途最长久地大臣,看一眼两个同僚,知道他们和自己一样的惊骇莫名。几十年居于宫闱之侧,鬼魅干戈不知道见过多少,但他知道都不及这次的风尖浪口,因为现在的他,就呆在中枢要阙地宰相职位上。不知道“圣祖”踪迹显现对雍正意味着什么的陈廷敬。实在不能理解雍正的急躁,即使雍正是个中等智力的人,也知道这种屁股没完全坐稳的时候不能乱来,尤其是对凌啸这种悍王,更要花上几年的时间徐徐图谋啊!
佟国维苦苦一笑,半晌也想不清雍正地胆子为何突然这么大。但三人向来明争暗斗,各自阵营大不相同,此刻也不是可以交流商议的绝佳人选,只好和张廷玉陈廷敬枯坐着各自想着心事。
直到自鸣钟猛然响起,三人俱是惊醒过来。佟国维拿眼睛一看居然到了申时,忽地想起雍正还有差事要自己去办,正要叫人去三个衙门传旨,猛然心中一动,知道这是个离宫找心腹商议的好机会。佟国维赶紧一跃而起,在南庑叫了十几个小太监和小侍卫。向东华门行来。
三个衙门都在东城,佟国维出了东华门却忽地停住了脚步,又转身向门内走去,害得跟着他的随从们莫名其妙,甚至还有一个小侍卫。在斗笠帽下没有看清楚,茫然地走出了十几步,才在东华门侍卫的提醒下,转身跟上佟国维一行,心中暗骂这宰相究竟抽什么风。
佟国维却还是出了宫。他穿西华门出来,叫了官轿直往西去,一直走到了西直门旁的翰林院庶常馆的所在。才吩咐落轿。这让随从们大惑不解,佟国维却立在门口,看着“文郁兴鼎无蓬蒿,士盛隆朝聚教化”的金字楹联,笑道,“本中堂昨日就该到这里来检视庶吉士学业,以备新皇秋帷恩科,呵呵,今天先办这事情。完了再去东城,反正佟府也在东城,不急。”
这些宫中随他出来的随从,心中一起大骂他折腾人,晚了回宫,要是耽搁到宫门落钥,那可就又有一屁股的叫门烦事,但佟国维太国丈之尊,这些小侍卫太监地,谁敢面露不愉,连忙巴结笑着跟他进来。佟国维跨过中门,忽觉侍卫里面有人貌似对他不满的模样,正要大怒地回头斥责教训,不料侍讲揆叙已经迎了出来,看见他佟国维不禁大愣、惊道,“佟中堂?!”
揆叙少年才子,乃是明珠之子、容若之弟,当年大阿哥和八阿哥走得很近的时候,揆叙就常见这个国丈,大阿哥死后,揆叙和容若不同,竟然加入了八阿哥一党,和佟国维更是熟得恨不得叫干爹。但这几日朝廷变天之后,佟国维背主投荣靠了雍正皇帝,揆叙实在猜不出他来这里,究竟是要对八爷党斩尽杀绝,还是要拉拢自己给新皇卖命?
佟国维敛了教训自己随从的怒火,一指旁边的签押房,又对身边地侍卫们讲道,“我去视察庶吉士学业。”说罢,竟是执了揆叙之手,斥开众人和庶吉士们,向签押房而去。
天下的长官之中,恐怕就佟国维一个,可以把“视察”做到迅速得不到一杯茶时间,那些随从有的在耳房还没喝完茶,有的还没撒完尿拉完屎,就被“怒色冲冲”的佟国维怒喝着“叫”走了,留下揆叙一人对佟国维地话惊心动魄。
雍正要对勤王军下手了!佟国维是来脚踏两只船的!
揆叙是八爷党,怎么做都是失败者一党,对勤王军和雍正谁输谁赢,他还倒真的无所谓,但对身处勤王军中地亲哥哥的安危,揆叙就不能做到无动于衷了。他在签押房门口送出几步,望着佟国维远去的一帮身影,却也不为佟国维的脚踩两船担心,新皇上台,侍卫们换得自己都互不认得,加上佟国维又会做戏,竟是怒气冲冲地走的,谁都不会料到他其实是要自己给凌啸暗中报信!
对族兄凌啸,揆叙也没有太多好感,一切都是为了家兄容若,那可是他的偶像。所以转身进屋的他,毫不犹豫就拿起毛笔,急忙草书一封,正待要装信封口,不料背后一声赞叹,“***小叙子,这笔字写得真他妈绝了,爷要不死,你哪天也给我府上写一幅字吧!”
揆叙骇然转身,细看这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大内侍卫,待要骇然惊叫一声十三爷,不料允祥一把捂住他嘴巴,嘎嘎笑道,“得亏四哥把侍卫们换得自己都不认得,爷好不容易逃出牢笼,你竟是要把爷送回去不成?”
“十三爷,你、你怎么出来了?”
允祥耳边响起下午在南庑偷听到费扬古和雍正地话,知道自己掐死的那个侍卫很快就会被人发现,当即杀气腾腾地道,“爷要杀出城去!”
但他话声未歇,远处街上已经响起了铜锣乱敲的声音
听见锣声,揆叙知道这位阿哥爷逃出紫禁城的事情已经被发现,好在他也不全然是那种文弱书生,明珠相爷的家教熏陶和满族亲贵的骑射武艺,使得揆叙既有当机立断的果敢,也有凛然不惧的胆魄,一指后堂方向急忙道,“十三爷,后院门外拴马石上,歇有西直门城门领耿社金的战马,他是耿妃之弟,昨天升了官,今天就来找我显摆的,现在还在西花厅里……”
允祥一把抓起揆叙案上的书信,翻身就要冲出门去,吓得揆叙大骇,要是允祥落网,这封书信立刻就会害了明府的一家老小。眼疾手快的他一把拉住了十三阿哥,一指签押房后甬道的门,急忙道,“十三爷,庶吉士们正在西花厅听耿社金吹牛呢,从侧甬道走!”
允祥悻悻奸笑一声,推门拔脚从后甬道跑去。奔过一个小花园子,冲到鹅卵石径尽头,不由分说地两拳揍倒门卫,夺了腰刀就一刀一个地收拾掉他们。不等门卫惨叫响起,允祥猛不丁打开后门,正要挥刀砍向守在拴马石旁的六个西直门将士,不料有几人一惊之下骇然叫道,“我的爷!”
允祥的刀硬生生停在了空中,在六个人头顶一阵旋晃,却猛然一挥划向一个马夫小厮模样的家伙,反手一拉又复一捅,竟是把那小厮戳了个透心凉。这剩下的五人,竟然是随他西征地将士。当日在尼勒克城拼死护着他逃回城去的亲兵,想不到回来后抬举他们到九门提督衙门当小军官的酬情之举,今日竟然能鬼使神差地撞上!
“爷要逃出城去,你们帮不帮爷?不帮就尽管走!”允祥捂住了那小厮的嘴,一把抽出腰刀,闪身躲开汩汩而出的鲜血。笑着对昔日部下道。
五人早就傻眼了,敢在京城里面要让十三爷用上“逃”字的,除了雍正皇帝没别人!可天下谁不知道十三爷和四阿哥穿一条裤子,雍正即位地消息,其实让他们高兴得几晚上睡不着觉呢,本还等着十三爷守完灵出来,大举提拔他们的,怎料到会是这样的一个结局?
片刻的懵懂之后,庶常馆正面的锣响蹄声惊醒了他们,五人二话不说地对允祥一跪而起。齐齐将他驾到马上,然后利落地翻身上马,挥鞭向西直门这边疾驰过来。
富贵难辨共渔樵,患难方知生死交!允祥在马背上被昔日亲兵的忠义感动得双眼潮红,望着那越来越近的箭垛楼门。心中杀意暴起,拽缰揪鬃,横刀在手,已是准备了出城不成的话,就轰轰烈烈地大杀一场!
五人之一的闞三刀。正是六品门千总,不等六骑疾行到门口,就大喝着命道。“钦差紧急军务,开门!放吊桥!”
另外四人也随他齐声高喝,等他们冲到门前,门前的几百兵丁已经辨出了长官闞三刀,也看到了允祥所穿地大内侍卫服饰,城门领大人不在,谁不卖他们面子?早有人巴结着去搬动抵门柱、城门杠,楼垛子上也传来绞盘转动放吊桥的声音。闞三刀气喘吁吁地凑近老十三耳边,细声说道。“爷,门外护城河畔,还有锐健营和护军营在沿河扎营,要不,咱们矫诏外面兵马造反,带兵出去冲杀一下?”
允祥一直盯着庶常馆那边街上的动静,知道他们很快就会搜查到后门,再杀到这里来,心急如焚之下一听闞三刀的建议,吓了一跳。想不到自己胆子大,养出来的亲兵一个个比他还牛,但建议地确好得令他心中猛动,杀出去正好趁乱脱壳!可惜他既是深得军心之人,就必定是爱兵如子之将,怎舍得把这些不善野战的兵丁,拉出去丢了性命?只是这犹豫了一下的时候,庶常馆那边的蹄声大作,允祥哪敢再花时间传什么矫诏,一指呀呀搬开一条缝的城门吼道,“快开城门!”
“不许开!”
两三百多步外地街角鸡飞狗跳,行人奔逃间,已是当街冲转出十几骑。大内侍卫拥着一个四品武官向这边猛驰而来,那武官高声叫喝命令,让闞三刀等人大吃一惊,竟是城门领耿社金来了,闞三刀四人一声闷吼,“开!”
兵卒的无所适从中,允祥一把扯掉帽子,吼道,“十三爷在此!开也得开,不开也得开!”
外边的吊桥已经放下,城门已经搬开了缝隙,十三阿哥和主官命开门,可城门领大人又不让开门,这形势使得兵卒们面面相觑。这不继续打开也不关闭地犹豫之时,追兵已是到了跟前。一等侍卫卢邦胄满脸阴笑,养心殿太监秦芶儿则擦着热汗,高声道,“奉皇上口谕,怡亲王允祥理应为大行皇帝守灵服孝,来呀,请十三爷回宫!”
允祥知道今日已是功亏一篑的局面,此刻再逃出门去,已经万万不能,在楼上楼下官兵们的注视下,十三阿哥惨然而笑,闞三刀五人则面如死灰,横刀一起拥在允祥身前,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
倒是耿社金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指着闞三刀几人破口大骂,“妈的个邪眼,得亏老子赶得及,不然,被你们赚开了城门,老子还不被连累啊!嘿嘿,等你们抄家灭族,老子日你们家所有蹲着屙尿的人!”
他这一通绕着弯的骂,骂得楼上楼下全都瞠目结舌,想了片刻才明白他要日闞三刀家的女人,不过还没有谁敢在这场合笑出声来。老十三却果然豪情万丈,他知道自己无非圈禁罢了,凛然不惧这些人,一指那秦芶儿,在千军阵前笑得前仰后翻,“蹲着屙尿?哈哈。骂得好,骂得好!”
敏感地秦苟儿,这才明白自己也是蹲着拉尿地人,气得满脸通红,毒蛇一样地瞟一眼耿社金,恨不得把这不留口德的家伙当场砍死。耿社金知道得罪了一个得宠大太监。正要悻悻然地对秦苟儿赔罪,不料猛听一声“快开门”,顿时火冒三丈,一指闞三刀再次大骂,“哪个***敢再叫开门,**你们家没把没胡子的……女人!再嚷嚷,老子就敢不经兵部刑部,当场军法宰了他!”
“……赫!是哪个不要命的敢宰了本王?!”
城门猛地从外面忽分左右,众人如梦初醒地时候,上百骑勤王军亲卫护着凌啸夺门而入。身后门外黑压压的勤王军亲卫没有一千也有八百,竟是鱼贯冲入分列门前广场,喘着白气的高头大马,逼得步军们吓得贴了墙一溜儿站好。
耿社金、卢邦胄、秦苟儿三人大吃一惊,待看清楚凌啸只带了这一千亲卫之外别无大部队。这才大松一口气,放下心来。皇上防的是勤王军大军入城,却不能防忠雍亲王待一千以下卫队入城,要不然,城外的锐健营和护军营。早就挡驾了。但耿社金显然松气太早了,直到凌啸的紫骝马来到他的身边,冷冰冰地盯着他。他才感觉到了一丝颤栗,想起了自己刚才好像不小心骂到了一字并肩亲王,回头想要找秦苟儿、卢邦胄当奥援,不料不看还好,一看之下大惊失色。秦芶儿两人早已经不言声地跪了给凌啸请安,剩下他一人矗在前面坐于马上。
凌啸温存地望一眼热泪盈眶的老十三,笑着问道,“十三,师傅考你一考。见紫缰不让道,见亲王不下跪,辱骂亲王为***,还宣言要侮辱两位和硕公主,甚至还要当场宰了有两代帝王天年丹书的本王,这人是个什么罪过啊?”
允祥一个见师礼拜下,起身就泪眼而笑,“十恶不赦,抄家灭族!”
“哦!抄家灭族啊!”凌啸恍然不悟,一指允祥手上钢刀,“椰?你这明晃晃地东西叫什么?有什么用啊?”
允祥暴喝一声自马上跃起,一刀力劈华山,不由分说地砍在耿社金的脖子之处,“咿~呀”的惨叫声嘎然而止,镇住了西直门上上下下的人,如果不算上秦狗儿的尿声地话,这里可谓一片寂静。允祥这时候才施施然转身,双手横刀对凌啸道,“师傅,这叫刀,斩杀乱臣贼子用的!”
卢邦胄、秦芶儿和一群大内侍卫胆寒起来,见他们两个王爷这般做作勾结,却杀人夺命面不改色,勤王军亲卫又虎视眈眈在旁,连雍正的口谕都不敢再提一遍,生怕两王爷说他们矫诏,当场杀了岂不冤枉?可皇命在身之下,卢邦胄只得对一个心腹手下猛使眼色,暗示他赶紧偷偷回宫报讯,可惜,他的命他自己珍惜,人家的命人家也知道珍惜,那心腹把头一扬,装作看天色不理他,气得卢邦胄干瞪眼。
不过,卢邦胄很快就不是瞪眼了,而是眼珠子都掉出来了。
凌啸啧啧啧啧地看一眼西直门上下,一指耿社金地死尸怒道,“日他娘的,九门提督麾下竟有这般饭桶,吊桥不拉起来不说,城门还虚掩着,老子用手指头只是轻轻一点,嘿,就***开了!胤祥啊,看来这守城门之事,还得要你这侠王来守得好!”
“呵呵,怎敢麻烦怡亲王守城,那岂不是卑职地失职?奴才费扬古拜见两位王爷,皇上有旨:着怡亲王养心殿晋见!”九门提督费扬古带着兵丁从街角那边赶来,也许是被雍正狠狠地训斥了一顿,这二百五此刻说话十分得体,“哦,既是忠王爷也进城了,定是要递牌子的吧,奴才给两位王爷清道导行!”
凌啸哈哈仰天一笑,在马鞍旁的袋囊中突然拿出一砣包裹,一扯上面的黑色布巾,笑道,“好,好,好,本王也是来给皇上交付一个人头的!”
胤祥一看人头,咕唧一声仰头晕倒在地。
费扬古却恨不得把眼珠子掉出去再捡回来。
忠王爷手中所抓的,骇然就是康熙皇帝的人头!
凌啸亲自扯了胤祥上马,抱着这个真是康熙孝子的阿哥,凌啸苦苦一叹。老邬啊先生,但愿你要我玩的这一出弑君游戏,能在一天之内传遍全城,让全北京都知道:雍正夺位在先,串通我凌啸杀父弑君在后!
雍正在养心殿里面,狠狠地把岳父训得像个儿一样,要不是实在找不到贴己人当九门提督,他真想把这二百五岳父当场罢官。不过,想到佟国维三个宰相好搓揉,事情还有挽救的地步,雍正慢慢地也就销了气,开始苦口婆心地教导费扬古怎么样注意臣不密失其身、君不密失其国的道理。
但他很快就意识到,费扬古的二百五产生的危害,是何等的不可挽回!雍正对费扬古的谆谆教导还没有一个时辰,月华门那边就传来警讯,南庑侍卫房里面被人掐死一个了四等侍卫,怡亲王允祥踪迹不明!
这一消息,立刻气得雍正火冒三丈,一面命令卢邦胄、秦苟儿带人严查允祥去向,火速“请”回宫中,一面再也顾不上君主威严,把老岳父按在地上一顿拳打脚踢,嘴里面更是满口柴胡,“日你妈妈操你大爷的”,竟然是把二十多年皇子生涯憋住的脏话通通骂了一个遍。帝位都快要保不住了,还要那修养颜面干什么?!
可惜,很多事情不是因为雍正发泄了就不会来的。
丰台大营提督送来的密报接踵而至,“奴才派往通州大营四周打探的斥候回报,今日凌晨时分,勤王军忽然挥军四散开来,我军斥候竟是进不了通州的二十里范围。奴才接报大感骇异,正要起营派兵前往干涉询问,不料到巳时时分。勤王军又忽然全部退缩回大营,告知奴才是有将领携军资叛逃。奴才沿途检视,也地确看到野地中有打斗痕迹,还有些不多的血迹留在雪地上。奴才才疏,不知其中真假,只好禀报圣上。并请训示。”
雍正大吃一惊,凌啸安生了三天,忽然搞出这样的一招,他究竟是玩什么花样?愣愣地想了半天,雍正还是猜不透凌啸这样抽风的目的。猛然间看见御案上的黄绫,不由得联想起当日传到勤王军地收买封赏圣旨,雍正忽地有些明白过来。圣旨颁发了三天,一直不见勤王军将领们上折子谢恩,难道是他暗中压下了那道圣旨,以至于今天有将领愤然叛逃。想要投靠于朕不成?
但早上发生的事情,却到现在也没有看到勤王军将领来投,多半是凌啸把叛将给抓住了!想到这里,雍正一边大叫惋惜,一边冷笑着暗赞自己妙招!如果真是这样。凌啸可就处于一个两难的境地,不杀的话,自己再出招腐蚀,凌啸难以抵挡,杀了叛将吧。就是阻了将领们的升官发财之路,既无情也无义,只会众叛亲离!
不过。雍正马上就从自淫自恋里清醒过来。圣祖康熙现踪朝阳门外,勤王军追杀这“康熙”的消息,让雍正既毛骨悚然,又丈二摸不着头脑。对他来说,康熙出现是天底下最恐怖的事情了,而勤王军追杀康熙,则是天底下最诡异的事情!
怎么看,恐怖和诡异,这两件事情都绝对不是好兆头。这样想着,雍正一脚踢向费扬古,骂道,“人家飞扬古是老生儿子(飞扬古之音满语中是父母老年所生儿子的意思),你费扬古也是老生儿子,咋就比人家差那么多?!去,马上给我接应秦苟儿他们请回怡亲王,再办不好差事,朕废了皇后!”
费扬古屁滚尿流地跑了出去,雍正却连忙叫来张廷玉,要他拟发圣旨,八百里加急召回去往山西的骁骑营。圣祖都现身朝阳门外了,还去五台山找个屁啊!京城此刻多事之秋,多捏些兵力在自己手上,才是正途!
办完这些,雍正疲惫地瘫倒在龙椅上发愣,浑浑谔谔中,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连日来地抓紧时间安插心腹,累得他实在够呛,不知不觉中就睡着了。醒来后,雍正无声的一叹,能想到能做到的,他自认为已经做得差不多了,幸好自己没有脑子一热,把老十三封到管军管侍卫上,不然这个听到皇阿玛撒腿就跑的弟弟,只怕早晚有一日把自己给卖了!
对十三的背叛,直到现在雍正还觉得心痛。他恨不得把自己地脑袋搁在胤祥脖子上帮他去想问题,你把皇阿玛接回来,他会给你当皇帝?要是别的兄弟当了皇帝,你有亲王当?有总理事务王大臣干?
屁,老十三啊,你咋就这么不开窍呢!
“皇、皇上、皇上!出大事了!”秦芶儿一路狂奔冲入养心殿,大汗淋漓地道,“忠雍亲王凌啸提了圣祖爷的人头,正向紫禁城这边赶来,他在西华门递牌子,奴婢是跑进来给您……”
哗~咔咔!雍正大吃一惊想要站起来,却猛然一下撞到了龙椅,蹭翻了御案,摔倒在地的时候,兀自不肯相信地失声嚷问,“阉货,说清楚,谁的人头?圣祖爷可是在乾清宫梓宫里面躺着呢!!!”
“是圣祖爷!十三阿哥当场就昏了过去呢!”
这一次,雍正听清楚了,也更加糊涂了。
“传!通通传进来!”
让自己夜夜不敢安眠地康熙,如芒在背的皇阿玛,自己皇位名正言顺的最大障碍,就这样给凌啸杀了?!巨大地轻松感袭来,让雍正爽得全身上下骸骨如洗髓易筋,五脏六腑都吸食了泡琼浆玉液一般。但很快,雍正又记起了一桩事,忍不住对凌啸恨得咬牙切齿,亲生老子竟然被凌啸所杀,亲爹只能给自己杀!是他一个奴才能杀得的吗?!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任他是何等人,被明月(本来准备打命运的,打错了,就不改了,意思差不多嘛)作弄刺激到这般地步,他终归会忍不住要疯狂地。哪怕是一小会的疯狂,也是人之常情。所以,在等候凌啸到养心殿的这段时间,雍正也不知道该干些啥,直到凌啸夹着对他拳打脚踢牙齿咬的胤祥,提着黑巾包裹的人头上殿的时候。雍正才后悔自己应该叫来性音藏于东暖阁,随时准备杀掉凌啸。
但现在显然已经来不及了,而且雍正忽地清明过来,自己今天无论如何都报不了杀父之仇!凌啸杀了真老爹,自己想要保住帝位地话,就绝对不能够承认这死人头是老爹的,不然,乾清宫梓宫里面躺了快一个月,自己和兄弟们一路扶柩的那个人,又是真是假?!要想以这个名义杀凌啸。不啻于和凌啸同归于尽!
雍正冷冷地望着他捉摸不透的前任师傅,几天时间没见,雍正发现凌啸过得比他这皇帝滋润多了,至少是没有自己这样的疲惫之态。但雍正已经不在乎这点了,他看看对凌啸恨之入骨。对自己怒目而视的老十三,也不多说,命人将他绑缚起来,然后盯着对自己一躬身就直腰的凌啸,尽量冷静却依然冷森森地问道。“并肩王递牌子求见朕,所为何事?”
凌啸很是恭谨,做出一副后怕神情。拍拍胸口恶心地说道,“皇上,今天真是吓死臣了,吓死臣了,皇上的江山好险啊!今天上午,有个家伙带了两个鹑衣百结的家伙跑来通州,赫,臣一看,~哇!长得好像圣祖爷啊!臣第一就想起了圣祖爷已经驾崩。还是皇上您亲自扶柩回京的,这家伙铁定是假。臣第二就想到有奸人冒充圣祖爷,想要害得皇上江山名义不稳。所以详细端详之后,一问一查,果然就发现了问题,这家伙脸上地麻子……哦……是圣坑,分明就是用针挑出来的伤疤,再问他,也愣是拿不出证明他身份的东西。他三人见臣面露不信怀疑之色,居然趁臣不备逃了出去,臣心知此人要是逃到地方上,会对皇上和社稷稳定大为不利,所以一路追杀……终于在西山逮住了这个家伙,皇上,您看一看这人头……十三爷,你也不要急嘛,先看看是不是假的,再和我急躁不迟啊!”
他这番声情并茂的话,由不得雍正不慎重,拿起人头来细细一看,虽说死人狰狞,但那假麻子和轮廓地依稀不同,让雍正很快确认这是假康熙,就是胤祥最后端详半天,翻开人头耳后发髻,没有找到一颗康熙曾拿来说笑话的肉突起,也百分百确定这个不是真的康熙。
雍正苦笑一声,喘着粗气望着凌啸。就算是真的康熙,雍正又能拿他怎么样?凌啸此举不但没罪,反倒有功劳,自己还不得不赏他呢!
当然,还没有人敢直白白地告诉雍正,凌啸在西直门暗语关联泼污雍正的话,要不然,雍正铁定现在就要亲自抄刀子捅凌啸了。虽说雍正事后可以借老十三地证明来向百官臣民澄清,但老百姓好无聊地往曲折坏处上想,政敌们会往卑鄙恶毒上造谣。总之一句话,一日以后将传遍京城的谣言源头,雍正还并不知道,而且等他明日知道了的时候,他就更加不能杀凌啸了,不然所有人会言之凿凿地认为他是杀人灭口!
所以,总之,邬思道把雍正暗中吃得死死地了。
但雍正现在也不知道,明天自己将会被邬思道吃死之前,现在就要被凌啸吃死。
凌啸做出忧心状,却笑道,“皇上,福建军政繁忙,臣已经回京一月有余,请旨,臣可否尽孝御国事,明日就率勤王军挥军南归,反正全军行装已经打点完毕……”
“慢着!”雍正一眼看见他复杂的表情,多疑的性格让他赶紧叫停,缓缓转过身去,心中百转千回。
死去的是一个替身,那就是说真的皇阿玛还可能没死!凌啸之前赖着不肯走,现在却又这么爽快要走?奸太师,有问题!
记得文觉说看到皇阿玛被席击背着逃走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难道他真的身体没有恢复,无力和自己在京城一决雌雄,想到地方上修养康复后再卷土重来?!哪个地方好修养,福建天高皇帝远!皇阿玛一向在危机时谨慎又大胆,他也许是用替身试探凌啸的,但更多半是已经买道向南,使了这一招壁虎短尾!凌啸这厮也定是认出了假康熙,或是嗅出什么味道来,方才这么急着回福建!否则以他凌啸的性子,要是知道皇阿玛在京戟,只怕用大粪泼都赶不走他呢!对,有问题!就这么艰难地徐徐掌控局势,朕也断断不能让凌啸和勤王军离开!
“忠王,今日之事可见奸人遍地,朕也登基不足十日,师傅竟忍心抛下朕独自离去?!勤王军难道不勤朕地王吗?十三弟还需要您管教,朕,也还望师傅继续驻军通州,扶上马,您还要送一程啊!”
凌啸满肚子肠子都快笑断,嘴上却犹豫碍难地搞了半天的不爽快,最后喘着粗气地无奈答应,那神情要多失望有多失望,要多气愤有多气愤。
雍正看得大爽,心中暗叫,“打仗你奸太师行,斗心眼嘛,哼哼!和朕玩?”
对凌啸这样的人,雍正刚刚成功“阻止”了他率军回福建,按照驾驭人的原则,打一嘴巴之后,是必须柔柔抚摸一把的,但他实在不知道还有什么可以赏赐给凌啸。
所以,雍正必须自己创造赏赐。
当凌啸问及允祥为何出现在西直门的时候,雍正睃一眼面露惭愧的允祥,以为他是对自己感到惭愧,不知道是触动了自己的哪一根神经,雍正抑郁委屈至极,一指老十三垂泪不已,哀哀怒道,“唉,知人难,为人知更难。想不到朕与允祥,兄弟恩荣并接十几年,到最后他竟然往最坏处上揣测朕之心行,做出叛出大内之举,他在西直门这般一闹,明日间将传得满城风雨,朕能谅解他的诚孝,可谁能谅解朕之苦心?悲乎哉何至于此?!刚才,上书房论及他的罪,削爵出宗典正法刑都绰绰有余,朕何其不忍……”
凌啸大吃一惊,雍正竟已经存了现在就收拾老十三的心思,也不和他玩什么心眼,马上为允祥苦苦求情,雍正半推半就地以给忠王面子减免处分,到最后,以守灵完毕后即圈禁一年惩罚为结束,至于凌啸要去乾清宫上香、奉先殿拜灵、慈宁宫请安的要求,雍正当然不便阻拦,不过得有他的心腹陪同罢了。
辞出养心殿,凌啸、允祥在卢邦胄和秦芶儿的导行下,乾清宫上香一毕。四人向奉先殿行来。允祥看着高人行事深不可测地凌啸,心中难解况味。对四哥雍正的怀疑依然没有解除,但凌啸这个敢于杀掉招摇撞骗之徒的师傅,他不知道凌啸师傅也有同样的怀疑,更不知道该不该全盘信任凌啸,不是凌啸对他不好。而是康熙的事情着实太骇人听闻!猛然想起自己身上的那封信,允祥大骂自己愚不可及,当日凌啸险些阻了四哥上台,四哥防凌啸更是防得全城皆兵,师傅定然不是傻瓜!只要凌啸和四哥两人更加不合下去,万一皇阿玛没死而有幸归来,收拾起局面来不就甚为容易?
当即眼珠一转,允祥指着远处行来地官员大讶道,“咦?马齐?!”凌卢秦三人惊得回头之时,允祥飞快地将已经窝成一团的书信塞入了凌啸手中。然后突然大叫一声,在台阶上“摔倒”,引得卢秦慌忙来扶,给凌啸将信放入怀中的机会。
四人踏进奉先殿的时候,凌啸才明白了阿哥们的处境。指望他们帮忙,现在是想都不要想,倒是昔日弟子一个个眼泪婆娑地指望着凌啸呢!可惜,有雍正的眼线死死地盯着,凌啸的一言一行都将送呈雍正。直到拜灵完毕,师徒之间也没有机会交流。强来的话,即会害了这些阿哥。也会暴露凌啸自己。
但太皇太后这里则完全不同,慈宁宫高无庸说一声“太皇太后有恙,凌啸榻前请安”,秦芶儿等人也只能干瞪眼地在大殿外呆着,更别说进到殿后寝宫了。不过,雍正何等样人,哪里会给凌啸钻这样的空子?当凌啸进到寝宫,骇然发现雍正皇后乌拉纳拉氏、皇贵妃纽祜禄氏等一大帮子后妃在此,祖孙两人想要说些体己话。是万万不能的。
被雍正守得铁桶一样地皇宫,对凌啸来说极为危险,他很快就辞了出来回望红墙黄瓦的暮色宫城,凌啸阴阴一笑,有些事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康熙既然养出了这样的儿子,就该要有这样无奈的觉悟!至于老四日后会不会拉了兄弟们给他陪葬,恐怕雍正现在自己也不知道。
快马回到通州之后,凌啸马上见到了清醒过来的康熙,这流亡皇帝地痛苦神色告诉他,康熙没有接受铁桶宫城的觉悟,那不必管儿子们生死的话,显然只是说出来激励凌啸斗志的。
这几天的休养,让康熙苍白地脸渐渐有了血色。凌啸杀掉最后一个替身以麻痹雍正的方案,得到了他的同意,凌啸不惜用泼污自己地方式来泼污雍正,这做法让他感动莫名。邬思道的计划也得到了康熙的首肯,这般另立中央的妙计,更让康熙充满了希望,每日清醒的第一句话,就是问形势如何了。
“什么?他无懈可击,你无能为力?!”康熙听完凌啸倒竹筒地讲完宫中形势,他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儿子们处境很危险,猛然一撑坐起身来,“难道朕三十年埋头苦干的成果,真的要毁于一旦?”
“……儿臣还在想办法。”
康熙急得又昏睡过去之前,凌啸差点就埋头苦干这个词搞得笑了出来,他到今天才明白,康熙作为皇帝,显然把愉悦之事当成是一个事业来干的,这就难怪有好多早期地满族妃子长得像是恐龙一样,康熙也肯和她们生儿育女,不用想,康熙定然是要么闭着眼咬着牙,要么吹了灯蒙了头,眼不见,心不烦,埋头苦干,勉为其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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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严,宵禁!敢于擅传谣言者,杀无赦!”
老四也在埋头苦干,勉为其难。第二天的养心殿,绝对是天底下咆哮声音最响的地方,满城谣言四起,四阿哥暗害康熙,勾结凌啸谋取皇位,现在忠王终于为新皇杀掉了真康熙!谣言传播之快,速度远胜瘟疫,危害也不啻于瘟疫。到下午时分,雍正发出去的任命勋贵子弟的圣旨,居然就有了几个以病推辞的,这可是从来没有的事情,怎么不让雍正火冒三丈?此刻,他已知道谣言源于凌啸那容易产生歧义的话语,恨不得马上把凌啸抓来点天灯,至于定是出主意的邬思道,雍正别无他求。只想把他四肢砍掉舌头拔掉!
但理智告诉他,动凌啸一根汗毛地话,就是杀人灭口,就是把谣言坐实!
历史上写过《大义觉迷录》解释自己不是夺嫡之君的雍正,显然是个性情中人,他很快就想到了。让老十三来证明杀的是冒充康熙的奸人,让凌啸解释整个捕杀过程。
雷厉风行是雍正的一贯作风,他马上传旨给凌啸和允祥,命前者写奏折汇报捕杀假康熙的过程,后者上奏折讲述判定假康熙地过程和证据。正月二十六,雍正就命人将他们的两份奏折、三份康熙遗诏摘要、加上自己亲自撰写的朱批合订一册,由大内印书坊日夜急印,定名《天命觉迷录》,张贴京城,明发天下。
这下该消停了吧!没话说了吧!花了两天两夜的时间。干完这一切,养心殿墨香未散,雍正累得瘫倒在龙床中,暗恨邬思道和凌啸让自己手忙脚乱地折腾了两天,但自己连皇宫密档都拿出来刊行天下。哼!他们也就只能累自己两天而已!这么恨恨地想着,雍正已经想不出谣言还有什么不平息的理由,强烈的倦意袭来,他昏昏地睡着了。
被尿意憋得一觉醒来,雍正看看自鸣钟已是正月二十八的晌午。掀开黄绫锦衾小解完毕,雍正面对着钢硬不退的部位苦笑不已,到现在他才明白了当皇帝的苦楚。继位前早已经憋得长满青春痘的自己。继位后只顾着时刻警惕,别说三宫六院地享受,这十几天,竟然连个雌性地手都没有碰一下!
“梁珠儿!朕睡的这七八个时辰里,凌啸和勤王军可有何动作?”
“回皇上,没有。丰台大营一直监视着勤王军动态,他们这两天如有异动,定然逃不出凌柱军门的眼睛,凌军门是皇贵妃的父亲。这忠诚皇上可以放心!”
雍正听见凌啸被纽祜禄氏的父亲死死看着,心中略安,“那市井上,还在传播谣言吗?”
“噢,皇上,上书房刚刚转来顺天府、都察院地奏折,说是有了宵禁戒严令,皇上又颁发了《天命觉迷录》,传播谣言的行为已经基本绝迹。”
雍正自傲地一点头,很满意自己平息谣言的本事,“那奉先殿里面,可有什么不安生?”
梁珠儿上前为雍正提上龙裤,笑道,“皇上,各位爷在奉先殿倒是十分安生。不过,您的几个皇侄儿和十五爷年纪太小,有些啼哭不止,早上您没醒的时候,康亲王来请安过,想把年幼爷们送回府中。”
“不用送回府中,送到后宫中,给各位娘娘们带几日,左右都是孝心嘛,离皇阿玛灵位越近,孝心越诚……”雍正很满意自己按下了凌啸捅出地篓子,见梁珠儿正要给他系上腰带,忽地心中荡然一动,“嗯……皇贵妃纽祜禄那里就不要送皇侄过去了,朕就不翻牌子了,你让人传她过来吧!”
纽祜禄氏来得很快,她也是久况之人,心中渴望浓欲得紧,又想为雍正生下一个皇子,自然跑得比领路太监都快。
纽祜禄氏是最为宠幸的满妃,皇上现在唯一的儿子弘时,是汉军妃子所生,以后充其量只能当个王爷,而皇后生地两个儿子又都已经早夭,太医们早推断皇后怕是已经不能再生了。自己如能生上一个,将是雍正皇子中出身最贵重的,问题在于雍正给不给她生的机会。
现在机会来了,这个历史上的乾隆之母,即使惊讶于皇帝敢于白日宣淫的胆大之举,也忍不住兴奋得身子涨软,但以她自己的理解,雍正个性强横刻冷,必不喜欢主动,遂做出绵羊般温驯畏惧的娇态,横陈于东暖阁御榻之上。
雍正猛扑上去,埋头挥戈,驰骋纵横到酣畅淋漓处,猛然颤抖地大叫,“姑姑……朕就要来了……”
话声未歇,就听到文觉的声音在大殿上响起,“皇上,文觉得到消息,谣言不在市井上传播,却在亲戚走动间传得更恐怖,他们……他们说……说死的既然是假皇帝,那真皇帝一定还在流亡。”
雍正欲罢不能,无法嘎然而止。
此刻他才明白,政敌们铁心造谣,就和这床底事情一样,也不是他欲罢就能嘎然而止地!
雍正有没有给纽祜禄氏注入制造乾隆的必要元素,这一点,身在通州大营的凌啸,是无从知晓的,但雍正日思夜梦的黛宁,却悄然来到了通州。
一同来的,还有雅茹,她们一个和康熙兄妹情深,一个有义父之恩,可两人出现在凌啸面前的时候,却把凌啸气得直跌脚,自己马上大动作在即,她们如此大模大样地闯进京师,要是雍正以一道太皇太后懿旨将她们招入宫中,自己岂不是更加投鼠忌器?!
黛宁两人是随船队北上的。这就是雍正最大的失算之处,他下诏冻结全国兵马,兵部也部令各地方水陆军队全部歇菜,可惜他们都忽略了一件事情。
连福建十万征丁营募兵都不在兵部的战斗序列之内,就更不要谈十八行武装商船、粤海社船队、西禅寺的江西保安、披甲奴隶这些凌啸的暗中力量了。顾贞观、瑾虹、金虎、特廷接到凌啸和邬思道的猎鹰传书,马上就点凑了两万人,乘船绕东海黄海远离陆架潜行北上。和水师制式舰船不同,这些贸易船只,强的就是远海航行,四天前的勤王军异常四散,就是为了掩护邬思道、容若、席击等人带着替身脱身东去,自海上直扑奉天的。
现在的康熙,就等着奉天盛京的“爷中央”给“儿中央”带来震撼。而凌啸,则等着弑君谣言的效果进一步扩大。他知道,自己从邬思道弑君谣言一计上衍生出来地一个图谋,如能成功,将会让康熙彻彻底底对自己解除一切戒备!雍正很争气,正一步步滑入自己的圈套之中,这是历史上他编写《大义觉迷录》辟谣的性格使然。凌啸也在这四天之内积极绸缪,眼看着干菜烈火一触即发,战役胜败的第一个关键将迎刃而解,可这最紧张时刻,姑姑和雅茹大摇大摆来了,怎么能瞒得过斥候四布的雍正?如何不让凌啸担惊受怕?
康熙仍然虚弱得时醒时昏,看到妹妹和养女老泪纵横,“黛宁啊,你可知道,皇兄看到皇阿玛骨殖时。痛苦得恨不得随他老人家去。后来的逃亡噩梦,朕……朕……唉,回首繁华如梦杳,残生一线付惊涛……幸好,朕还有你们这些诚孝敬亲地亲属。还有一班忠心耿耿的臣卫,朕才能险死还生,朕才能安心养病,不用为复位事操心。”
凌啸在一旁本待再次豪言壮语地安慰康熙,却不知为何忽觉不妥。话,被他硬生生地卡在喉咙间没有出口,反倒是一跪于地默然不语。他猛然觉得。自己没让康熙操多少心,上等药材温补食料好生伺候着,康熙一个能抗过肺炎这种病症的人,不应该躺了十天还这般虚弱啊!难道他手上握了什么必杀之牌,所以安心静宜地躺在一旁观察自己如何逆天?!
出了帅帐,雅茹对旷野上的大雪十分神往,遗憾福建无雪的她,拉了愁容满面的欣馨,在一彪勤王军护卫下向营外踏雪消愁去了。剩下黛宁明眸脉脉地望着凌啸。
一种别样的情愫,在她眼中弥漫,尽管这是因为依靠而滋生的情愫,凌啸还是感觉到了她的温存。尽管凌啸不是只为了她而力保康熙,四阿哥觊觎自己的心思,黛宁又怎会不知,如果可以,她巴不得皇兄永远在位,虽然那样会造成她很难找胤礽报仇,但老四当皇帝,则会毁掉她地生活方式。凌啸疲惫不堪的脸庞,显示了他在艰难的奋斗,黛宁庆幸他逃过毒杀案的幸运,不用猜也想象得出之后和老四交手的各种危险。怔怔地看着凌啸,黛宁没有察觉到,她地心中忽然充满一种想保护他的柔情,是母性还是T性,她自己也不清楚。
黄浩从自己的军帐掀帘出来,一眼望见凌啸和长公主,正要上前见礼和禀报些军情,才走两步却骇然停步。他看到黛宁忽地一展双臂,将凌啸拥入了怀中,用白兮兮的貂毛领子捂住凌啸的脸颊和冻红耳朵,温存地贴颊,耳鬓厮磨!
对黛宁公主地大胆,黄浩并不吃惊,但却对凌啸不自觉地揽上长公主纤腰大吃一惊。老天爷啊,康熙皇帝可就睡在你们身后的帅帐里!一帐之隔而已,他的眼睛是看不穿帐篷,但你们如果情不自禁地情话缠绵,被康熙听见,不是你们受严罚,就是他活活气死!
不行!我黄浩身为勤王军第一忠将,绝不能不提醒自己地爷!
黄浩拿定主意,站在远地猛咳三声,没反应。黄浩再次上前七八步,肺痨鬼一样地猛咳七八声,没反应。黄浩终于忍受不了了,怒目地看一眼胆敢向这边张望的亲卫,逼视得别人全部转头之后,黄浩悻悻然苦笑一声,再次上前三步。
正要张嘴猛咳,冷不丁,黛宁侧踢修长的腿,带起一蓬积雪,迎头罩脸地袭在黄浩脸上。黄浩这次真的被呛得咳嗽了起来,一摸脸上来看,见是黄哗哗的脏雪,气得转身就走。
他今天终于见识到了实例──色胆包天的实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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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正此时并不知道,自己的梦中情人抱着敌人温存,凌啸这妹夫搞不好要当他的姑父。他正在为自己的《天命觉迷录》而神伤不已。自己倾注心血编著地这本册子,凌啸和允祥也破天荒地合作至极,还有遗诏为证,它咋就会没效呢?!
老百姓最喜欢八卦,八卦得级别越高,八卦得这些人越卑鄙无耻,这八卦就越有生命力,甚至都不需要有心的政敌推波助澜,更何况凌啸偷偷派人潜入城中造了一个有几百年生命力地谣言?现在的遗诏是假的原诏是传位十四阿哥,被改成了传位于四阿哥!这些东西真假自有读书人不信,但自有不懂人传得不亦乐乎,总之,越沸沸扬扬越乱,越乱凌啸就越高兴。即使很多版本里面改遗诏的人就是凌啸,他也欢喜。毕竟,这也是在帮自己保命嘛!
学过社会心理学的凌啸懂得这些谣言的道理,也懂得从心理性格上分析历史上地雍正其人。和乾隆销毁档案不同,雍正曾编《大义觉迷录》和谣言对骂,这就可见一斑,而得罪他的进士钱名士,雍正居然赐他一块“名教罪人”之匾,还发动百官士绅写了一千首诗辱骂钱名士。这些孩子气的做法,都说明。雍正在乎谣言,而且要强至极!
可惜雍正并不懂得这些,他自己走过的那种历史巢臼,他依然会走下去,只不过那条路上有人挖了个深坑。坑里面还装满大粪!
谣言刚刚起来的时候,雍正如同一个已经着相的禅师,力图编书以辟谣,等到谣言转入地下越演越烈的时候,雍正除了压制谣言的侥幸心理之外。更有了一层绝不肯认输的犟脾气。登基之初的第一大动作就失败无功,这让他如何甘心?如何服众?
好歹是跟凌啸搞过盛世彩票地人,他懂些作秀造势的道道。雍正拍拍纽祜禄氏的大白屁股之后。斗志昂扬地走出东暖阁,对等得心中焦躁的文觉道,“皇城已在朕手中,勤王军南归之计也被粉碎,老十三这守备软肋也被抓回。现在朕掌握了形势主动权,却失去了人心制导,内城不稳,其他枉论!文觉,随朕摆驾奉先殿。他们合作更好,不合作?哼哼!记住,朕叫拿谁就拿谁,不许犯迷糊!”
“遵旨!”
文觉不知道雍正打的什么主意,但还是诚惶诚恐地恭谨点头。他是圣驾事发之后地前敌总指挥,虽然所做的事情每一样都是当时必须。可事后的遗诏证明,他根本就是多此一举:谋害重臣太后之举成了雍正的树敌拖累,牺牲德妃娘娘更是让文觉如履薄冰。至于对康熙的追杀,这是唯一做对了地一招,可惜,却鬼使神差撞上勤王军而铩羽而归。仅凭这些,文觉就对不知道心中作何想的雍正畏惧有加,更不知道雍正心里对自己和邬思道如何评价。
这种担忧和气馁,影响了文觉的发挥,以至于他在奉先殿听到雍正地主意之时,不仅不敢把质疑劝阻付诸于口,而且还在心里面产生了强烈的不自信,难道贫僧真的跟不上皇上的思路?
雍正给康熙的灵位上了九柱棒香,转身望着郁郁怏怏的兄弟们,笑道,“兄弟们这几日守灵辛苦了,唉,朕忙于国事,只好委屈大家多帮我尽孝,回头朕必定赏罚分明,该小惩大戒的,要小惩大戒的。可该册封兄弟的,朕也绝对不吝啬。”
拉拢已毕,见弟兄们都老老实实地谢了恩,雍正很是满意,提出了一个让大家都很觉得无耻地要求,关键不是在于要求的何等伤人心上,而在于雍正把它归结在假善心之下!
“大家守了这么久的灵,皇阿玛在天之灵必定欣慰!好了,大家都出去活乏一下身子,闷久了对身子骨不利。既然你们都已经肯奉皇阿玛遗诏,这就是说大家都承认了朕的帝位!如今京城内有小人作耗,传播谣言。朕已经知道了谁是幕后指使,但看在都是皇阿玛血脉亲故老臣的份上,朕也不想大开杀戒。明天午时西市口,朕将举办一个公开典仪,一为公祭皇考,二也安排了大家当众誓忠。”
在西市口这世人皆知的杀人典刑之地,要兄弟们当众发誓遵守遗诏,效忠于他雍正?!众阿哥顿时全都傻了,这等阴险刁钻的辟谣点子,雍正他也想得出来?!这中内心断断不肯的誓言要是发了,自己这般人以后除了老老实实当奴才之外,只怕稍有什么动作,或是被他陷害些罪名,岂不是被宰了都没人哭一声?
待要反对或者推托,可文觉带着一班杀气腾腾的侍卫虎视眈眈着,就连老十四这样的人,也不敢做仗马之鸣。
文觉看到他们都老实地应承遵旨,顿时更加不自信起来,以至于雍正说传旨凌啸也要宣誓的时候,文觉也只是犹豫了一下而已。
圣旨发到通州,凌啸一见不是宣黛宁进宫,大喜,猛地一拍帅案,“哈哈,哇哈哈哈!劫法场啦!”
──咚!──咚!──咚!
“将军升帐!”
亲卫和戈什哈的唱帐声里,勤王军众将领仗剑挺胸,鱼贯而入,望着帅座上一身戎装的凌啸大惑不解,这是凌啸入京以来少有的披甲时刻,可大家仿佛是闻到了血腥味一样,很快一个个目视凌啸,等候将令。凌啸首先取下头盔,施施然地让胡涛为他将红缨装上,笑道,“各位,先把你们的红缨装上,把外面这层麻皮给爷扒了,然后,喜气洋洋地随爷进来,拜见皇上!”
康熙没死的秘密,除了极少一两个将领知道外,很多人都蒙在鼓里,等他们到后帐看到昏睡中的康熙,多数人顿时大吃一惊,见凌啸率先跪了,马上叮当叮当甲胄声响,跪倒一片。
凌啸也不等康熙醒来,出到前帐,也不解释前因后果,也不眷顾众人的心脏,直愣愣道,“明日雍正皇帝将押八位阿哥到菜市口,让他们当众宣誓效忠新皇。阿哥们都不知道皇上还没有驾崩,一旦发誓,将会大错铸成。我勤王军是皇上御赐定名的擎天保驾之军,为拥护皇上复位计,为皇上保全血脉计,本将军将率勤王军劫法场,救阿哥,报皇恩,保社稷!”
众将领又是一惊中,金虎已经振臂高呼起来,“劫法场!救阿哥!报皇恩!保社稷!”
众将领下意识地跟着先进。一时间帅帐内响起轰然地口号声。七八遍之后,凌啸满意地一笑,知道给康熙看的秀已经到位了,乃即移到议事帐,对着京城地形沙盘,和众人细细研究起来。
的确。凌啸要劫法场,救出阿哥们,只有这样,实力不够强的他,才能免除康熙的后顾之忧,也同时消除康熙可能会有的对他地猜忌,为来日的大展宏图踏出坚实的一步。连你老子儿子全尽力去救了,你还猜忌个屁?!可是,皇子们有机会离宫的兴奋之后,凌啸却陷入了沉思。对于雍正要西市口盟誓这一招。凌啸是既有准备,也没有准备。
他猜到了雍正定会要兄弟们在公众场合发誓效忠这一招,但他却没有想到,雍正选西市口这种地方。雍正选择这里,固然是用法场在心理上打击兄弟。可也的确有防备上的考虑,要知道,城里面大票大票的阿哥门人,也不是闹着玩的,只不过未必有人组织和牵头罢了!
宣武门外的西市口。又称菜市口,乃是北京城行刑杀人的地方,不知道是因为喜欢看杀人导致这里繁华成菜市。还是因为是繁华菜市而在这里杀人。
黄浩一指沙盘上地宣武门,倒吸一口凉气,“爷,菜市口这个地方,对我们想要做的事情有很大的干碍啊。这里虽在九门之外,可到时候必定重兵把手,而且一旦事发,崇文门九门提督中军的五千兵马距此仅有十里路程,广宁门外驻扎的火器营。到此也不过五里。勤王军大部绕到西城之外接应都难,进城就更加不可能了。现场环境,敌军布置,潜伏方位,联络方式,撤退路线等等这一些,除非有时间和机会,亲身侦察和策划,否则,盲人摸象地话,投多少人填多少人!虽说我们在城里有些人,但时间如此紧迫,联络都来不及啊!”
此言一出,不仅当日逛过京城的将领们纷纷点头,就是没到过的,也看着沙盘苦思。要不是凌啸也做了准备,他也根本不会下这等决心。
当日他说了算的时候,勤王军进出之数本就是本糊涂账,宫廷斗争步步藏险,凌啸再蠢再没有远见,也知道在明珠府上偷偷地伏下了三百亲卫,作为接应自己一旦遇险的奇兵。
而之后雍正日防夜防,但他毕竟是个没领过兵地阿哥,所用急提之将领又多非良将。和精明的十三十四不同,雍正皇帝也许是习惯了清兵吃空饷的陋习,也许是没有老十三这样地人提醒他注意细务,总之,至登基掌权以来,他根本就没有想起过要来查查勤王军的实额,也没有注意到要各城门领详细数数自己当日到底撤出了多少,以及,后来每一次进和出的人数对比!或者暗中滞留城中,或者进多出少,勤王军实际在明珠府和尹泰、石氏等人府邸中藏匿了不下于千人,虽然马匹少些一半以上,可也好歹是千人左右的力量。
像这样明于政而不知兵的皇帝,凌啸不欺负他欺负谁去?!
凌啸用推把将沙盘上的宣武门轻轻推平,笑道,“大家都是久经军旅,看事果然深刻。不错,菜市口到时候必定戒备森严,危险重重。所以,爷根本就没打算在菜市口动手!也根本就不用勤王军大部攻城。”
何智壮毕竟是文职转的参军,眼内精光一闪,惊喜地指着沙盘上的紫禁城,说道,“爷,难道你想的是用城内精兵半途劫道,勤王军大部在外机动接应?”
凌啸呵呵笑了,“不错,说下去!”
受了鼓励地何智壮,越发兴奋,“阿哥们身份特殊,要出宫,走神武门这样的粪车后门,有失朝廷体仪,走午门御用专道,雍正皇帝肯定不干,那就只有要么东华门,要么西华门,而菜市场在西,……西华门!”
众将领恍然大悟,在这个思路之上,周文渊思索着说道,“咱们有千人上下的勤王军暗兵在城内,加上王爷您明天可以再带几百人进去,在城内就算马少,咱们也一点不惧那些护送侍卫,更不惧怕顺天府衙役和督察员巡捕。但问题的关键在于如何出城。九门提督步军。十几年没打过仗、每个城门又不足一千五人,不足为惧。关键是,每个城门外都驻扎有京畿驻军,他们打过西征,历年来训练不断,这才是咱们地心腹之患。如果到时候。雍正皇帝据守紫禁城,京畿军队闻讯杀入内城夹攻,那可就真是关门打……夹击之势了。”
周文渊的这个担忧,才是真正困扰凌啸的问题所在。
不料,一直以来都很内向的彭友,却让大家猛然间刮目相看,“爷,咱们手上不是还有牌吗?勤王军大部全是精甲骑兵,骁骑营西去山西还没抵京,京城二十万军队中。能和我们骑兵机动相较的,不就是那前锋营、护军营和丰台大营的骑兵吗?其余那些扛云梯地锐健营,拖大炮的神机营等等,谁能赶得上我们的速度?这本身就是一种威慑,到时候。这些占据城门外的大军,其实比我们还要为难。情况不明之下,有没有主战掌军的王爷当帅,不进城助战吧,城内受骚扰兵祸的勋贵们会怪死他们!入城吧。嘿嘿,要是勤王军大部从他们的空隙钻进城,他们会有丢土失地之责!”
凌啸大为欣赏。刚刚一个善字出口,竟是臭皮匠接踵而至。
“勤王军大部分兵几路,虚实结合,虚扰东南,实袭西北。专门找步军为主的步军营、锐健营的晦气,城内亲卫得手后向东佯动,主力向阜成门西直门突围,咱们也来个夹击破城!”
“今晚上咱们就把全军号服上书写:康熙犹在雍正谋反!”
“爷,前两天船队不是也送来了秘密武器吗?明日带进城去。保管吓得那群侍卫大人们屁滚尿流!”
“我看事不宜迟,圣驾就得今晚转移,最好是明日清晨开始就派出小队,肃清四周斥候,事起之后,咱们的中军就向天津卫方向佯动,各军最后望北会和,靠近长城沿线。”
……
凌啸这头繁忙地一夜,雍正也睡不着。
回忆着兄弟们当时傻眼无奈的面孔,想象着明日宣誓典礼将毕其功于一役,雍正就格外有成就感。有成就感的人就想找人展示和炫耀,可惜,雍正最想找的那两个人都不在皇宫在通州,所以,雍正就唯有闷骚。
他这一夜,再次在纽祜禄氏身上爬高山下陡坎逛水帘洞,忙得不亦乐乎的时候,脑海中却总是闪着凌啸和黛宁地模样。直到最后,他实在不知道自己想着男人是不是病态,方才不好意思地摸一把贵妃睡着了。
凌晨醒来,雍正不由自主地想到日期,一月前的二十九,自己惴惴不安地等着命运的审判,而今天以后,将是敌人和竞争者惴惴不安,其中有些人还要惴惴不安地受折磨一辈子。哼!人心是个什么东西,朕就驾驭不住它?它不就是无形的吗,还要有中枢核心才能凝聚成有形!嘿嘿,兄弟们当着百姓臣民的面,在公祭皇阿玛地仪式上发了誓,还中枢核心个屁啊!到时候要图谋造反,背弃的可是人的信誉,谋地可不是我胤禛一个,反的可是皇阿玛!
但很快就有人打破了雍正清晨的爽快,终结了他的闷骚。
善捕营统领隆科多快步进来,马蹄袖翻飞打下,“奴才给皇上请安皇上,事情可有些不妙啊!奴才接到上驷司御马监的禀报,京城内居然缺少马料,他们还请奴才出城向京畿驻军调拨呢!”
雍正还没有反应过来,管过户部的他,愣愣道,“咿?朕当日管户部的时候,不是指定过几个商家专供大内马料吗?”
隆科多厮混良久,当然知道其中的一些勾当。内务府那些家伙,把专用上等马料偷出去卖掉,再低价甚至勒索价找其他商家的一些取暖草料拿来喂马,倒手间十几倍地利润呢!但隆科多知道事情紧急,已经顾不上会得罪人和向雍正解释,急忙说出重点,“万岁爷,这说明城中比上月多了不少嚼草的!牲口倒不怕,怕就怕是战马啊,万岁。”
这点雍正明白了,内城都是旗人豪富之家,哪里去找什么骡子驴子,多半是马匹!
雍正腾地一声站了起来。
他明白了,自己闷骚的时候,有人正在暗中算计,但现在自己既然知道了,那些算计者将注定不过闷骚一场!
城内如果有人伏有暗兵,这的确是件很恐怖的事情。但雍正却把暗兵的目的想得太深了,以至于他脱口而出“难道他们想要攻占皇城”的时候,隆科多就知道雍正高看了暗兵。
攻紫禁城?城高达三丈的宫墙,宽十六丈的护城河是吃素的?!
“主子,攻紫禁城没有个七八千兵力是很难奏效的,奴才担忧的反倒是其他几个爷的府上……皇上登基之后,因是第一次君临天下,接踵而来的春帷恩科祭孔、国丧期满祭天、地坛祭祀皇地祗这些礼仪,都是需要您亲自出宫前往的……”
雍正恍然大悟,兄弟们府中手下如有暗兵,自己就是众矢之的!谁家没个像文觉那样作主的?谁家不明白皇帝求稳的道理?
雍正幽幽的眼光在隆科多身上滚来滚去,半晌方才拿定主意,“你是朕该叫舅舅的人,既有这般细心防范,罢了,一事不烦二主,你马上带善捕营给朕全城搜查,好生看看你怀疑的那几个府邸。差事办得好,九门提督的位置就是你的!”
“喳!奴才定不负皇上栽培!”隆科多一个娴熟的军参扎下,心中对九门提督这个职位垂涎三尺。
但他却不是来真心给雍正护驾的,隆科多不过是看出了一些端倪,想要借刀杀人,让老爷子的两条船踩得更稳当罢了。十三爷地险些脱逃。不仅害得允祥自己背了圈禁一年的处分,更是使得佟国维和揆叙接触的事情曝光。雍正虽然没有说什么,也没有询问过佟国维,可正因为如此,佟国维才日夜心惊胆战。他来自八爷党,却又和揆叙这八爷党暗自来往。不洗清这其中的嫌疑,雍正要是搁在心里,只怕不等凌啸开始反抗,踩在雍正船上的这只脚就要落水了。佟国维父子的当务之急,是洗清自己地暗八党嫌疑,这就要求他们不得不对八爷党人来上一刀。
虽是意在沛公,可庄公的舞剑,却吓了陈光鹤一跳。
他是勤王军城内的总指挥,昨晚半夜接到城外的飞鸽传信,都在东城的明府、尹府、二阿哥府里面。勤王军亲卫已是枕戈待旦。石氏那里更加接近皇城,天亮后,宵禁一解除,明珠府和尹泰府的亲卫们就打扮成下人,车拉肩挑地带着武器偷偷向二阿哥府上聚集。几百人的移动。只能分批分次,缓进中,陈光鹤等人快要接近二阿哥府上的时候,一大票御林军出现在街口,厉兵秣马剑拔弩张的气氛。惊得陈光鹤等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心中大呼选二阿哥府错之又错。
而更要命的是。这些善捕营地领头人物,竟是认得陈光鹤的!
曾经随勤王军西征的神箭手侍卫熊金柯,如今已经官居善捕营正四品佐领,阳文斌邓力都是从四品典仪。迎面撞见这一群形形色色打扮的人,熊金柯正要喝一声闲杂人等让道,却一眼认出了布衣棉袍扮下人的陈光鹤,大讶他莫非落魄潦倒,待要出声招呼,猛然看见陈光鹤地手却伸进侧襟之内。脸上满是一副痛苦之色,顿时呆了一下。
有问题!
熊金柯须臾间就明白了,陈光鹤不是丢官落魄,这些戒备又彪悍的下人显然是勤王军!霎那间,熊金柯明白了陈光鹤为何面露痛苦。
抉择!昔日一营同袍战友,今日却要生死相搏!
陈光鹤的手铳柄都快要露出来之际,熊金柯猛喊一声,“日你妈的,一个个大呼小叫干什么?这里可是二爷府,不是八大胡同,今天咱们只是分明入府巡视,都给老子规矩点!阳文斌,你带三队弟兄们去后门!邓力,你带得力的兄弟守住来路街口!本佐领率亲兵前去叩门。”
令如山倒,阳文斌和邓力会心一笑,又望着陈光鹤难以觉察地一点头,转身号令者人去了。熊金柯挥舞着马鞭,跳下马来,口中却对陈光鹤一群骂道,“善捕营办差,闲杂人等还不找该呆地地方呆去?耶,还矗着不动?老子们的善捕营最辉煌的时候,出过忠王爷这样地将军,本佐领最辉煌的时候也打过西征,惹恼了本佐领,拉你们去天牢杀头!”
陈光鹤再笨,也明白了熊金柯的暗语。这标善捕营是凌啸的旧日所在,熊金柯等人是念记生死战友情分的,他们这次办的差事是皇差,而大声嚷嚷着封前门、堵后门和来路街口,不就是告诉自己和府里面的人,赶紧往东侧门撤退暂避!
有此暗示,陈光鹤连忙转身,带着人向东退走的时候,不觉泪光闪现,他到此时都在惭愧自己拔铳的动作。在熊金柯带领亲随仅仅沿中线穿府而过,马马虎虎拉了些马匹之后,陈光鹤地这种惭愧,就更加的浓烈。
“熊金柯,老子欠你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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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隆科多的警告之后,尽管雍正没有胆量亲临菜市口,但他很高兴凌啸俯首参加宣誓,不枉他派了礼部官员在朝阳门等候两个时辰。
忠王这么给面子地来了,所以这一次,雍正也不。吝为这次的皇家盛典铺张排场。代表君威的卤薄仪仗不算,两千虎枪营、六百大内侍卫、一千后宫内卫悉数派出,要不是凌啸没办法支开这三千六百人,他都恨不得转头去偷袭守备空虚的皇宫了。
西华门外,南海侧畔的南长道。刺骨的寒风刀子一样,给刚从暖烘烘的奉先殿出来的阿哥们一个下马威,即使他们坐在毡布严实的暖轿中,也忍不住瑟瑟一抖。
惯于骑马地凌啸却凛然不惧这股寒风。
护卫队形后面。有着凌啸带进来的八百将士,也有他引以为傲的秘密武器,尽管他半点都不想用这种武器对付虎枪营,但如果等下形势失控,也怪不得了。形势当然不会失控,不去谈将在长安街和正阳门中段会突然发动的伏兵。光是战斗打响之初的混乱里,八百戎装勤王军的立场面目,就会让御林军引为同一阵营。这八百人,就是在混战中冲进队伍中央,抢出自己和阿哥们关键!
南海宫墙快要走完地时候,伏兵还没有出现,华表在望的时候,还是没有动静。凌啸的心猛地提上了喉头,难道陈光鹤他们遇到了麻烦不成?
得得得的马蹄声忽然响起,一路向队伍中央而来。在阿哥轿队前歇了,“禀报统领大人,善捕营隆科多大人急报,前方往正阳门路上,有反贼踪迹。善捕营正在全力追击,隆科多大人请您折向向西,沿长安街西行绕道!他已经知会顺天衙役们沿途维持。”骑在马上的虎枪营统领尤久,把嘴角一撇,暗骂一声隆科多此举分明是嫉妒自己抢功。但他这次护送阿哥,显然也是出不得差池,鼻子一哼。“转向!”
隆科多的急报,尤久的决定,顿时让凌啸严冬出大汗,计划暴露,行动流产!要想强为,唯一的办法,就是只得动用屁股后面的戎装勤王军了,胜算尚且不谈,身处中央脱离兵丁的自己。首先就会被乱刀砍死!
向西行进中,凌啸一边看着两旁街市树木,一边让太监到后面叫来胡涛。
明知山有虎和留得青山在之间,阿哥们逃脱和自己小命之间,凌啸当然是选择后者!但他也知道,等一下队伍向南折往玄武门地时候,就是自己亡命逃亡阜成门的唯一机会。谁能保证隆科多抓不到一个伏兵,又有谁能百分之百保证弟兄们宁死不招供?有一个俘虏松了口,只怕菜市口的宣誓还没结束,自己就要被雍正以谋反罪圈禁终生了。
快马赶来的胡涛,也是面色惨白,“爷,就在前面街口,咱们恐怕得要……”
“哎~呀!丢什么东西砸老子……?”队伍前方忽然传来骚乱之声。
嘣~嘣~嘣嘣!回答这些疑问的,是此起彼伏连绵不绝地爆炸之声。
凌啸听着这熟悉的手雷爆炸声,一掌推向愣了一下的胡涛,“原计划!***,比基地还基地,光鹤真是个恐怖角色!”
陈光鹤的确是个人物,果敢是他地强项。一见正阳门北道路上都是些小铺子,陈光鹤就知道,选择这里动手实在不妥。上万京城居民挤在狭窄道路上夹道观看,勤王军不要说施展了,挤都要把他们挤得没脾气。留下十几人在这里高呼几声反清复明,没等引发的一阵骚乱全部爆发,陈光鹤就带人赶往西长安街的酒楼茶肆做埋伏。没过半盏茶功夫,护送队伍果真如他所料地折向西长安街。
这里地酒客茶客,本不愿意去受那挨挤之罪,不料竟是不看不行,人家偏偏改道向这里来了,爱看热闹的,全被这难得的议仗阵势所吸引,沿街住户商客争相观看,板门栏杆都给挤得咔咔作响,临时赶来的而扮作百姓的亲卫们则给看客们表演了一场更精彩的全武行。
“投弹!”陈光鹤一见队伍行进到了四散的伏兵中段,哪里顾得上客气地和身边看客说声抱歉,一甩火褶子点燃一颗手雷,一边吼着一边往街中央扔去。
很快,成千上百个黑黢黢的铁疙瘩,冒着青烟从各种商铺里砸到街中。那场景,看得百姓们目瞪口呆,而被砸到脑袋的御林军更是忍着生痛破口大骂,咧牙摸头地狼狈模样,引起了百姓的下意识哄笑。
但哄笑未息,炸响声起。
人群中猛然炸起雷鸣般的惊叫号哭,人挤四散之际,大家心头都是在问一句废话。
“会爆?!”
大乱一起,人群再也不复刚才那种叠胸贴背,谁都想找安全之所的时候,就谁都难得找到安全之所。惊慌时刻,很多人转身往商铺中挤,可更多的人想的是逃离这条街,无论是凶悍杀官兵不要命的反贼,还是残暴抓反贼只要命的官兵,都不是老百姓惹得起的,刀枪还没有眼呢,何况是会爆炸的玩意!
绿头苍蝇乱纷纷的人群里,上千条汉子,掏铳的掏铳,拔刀的拔刀,和很多不得已被挤向街中的百姓一起,蛟龙下海般迎向前锋已经倒下四成的官兵。刀光剑影里,乒乒乓乓火星直闪,厮杀,惊叫,哀嚎,响成一片。
尤久能被雍正安排到虎枪营统领位置上,他就绝不是无能之辈,但肉眼所及之处突然爆发的战斗,让他被惊得愣了一下,尤其是街中杂色人等的人数多达两三千,更是让他骇然。等到他明白并非都是反贼的时候,前锋的那些仪仗队和虎枪卫已经折了大半,拦腰偷袭得手的两三百名反贼,不仅不和残兵纠缠战斗,甚至还向早已队形稀烂的中军冲来。
“上!射箭!杀!不穿军服的,格杀勿论!”尤久一边勒马后退,一边高声吼叫指挥。
虎枪营虽是没有上战场的机会,但训练素质也的确不错,乱起就抽刀上箭的军卫很快反应过来,身子向前冲了,可那箭却无论如何射不出去。敌我犬牙交错得太近了,谁能保证射到地全是不穿军服的。训练不等于战力,尤其有很多同袍都是有职衔。武官和大内侍卫的时候,他们的杀气,还不足以狠到射杀这些同袍。可等到他们,冲上去一刀一枪短兵相接的时候。这些虎枪营军卫才发现,不放箭的本能往往是害死人地!
尤久看着反贼们打得虎枪军节节后退,对军卫的不射箭,他却没有时间表达不满。
卢邦胄和尤久对视一眼,他的大内侍卫只擅于单打独斗,在这种时刻表现也不咋地。但两人心里都很明白,只要撑过一刻钟时间,皇城内、善捕营、正阳门和宣武门的兵丁都会赶来助战,而自己则要赶紧把阿哥爷和忠王爷赶紧撤到后面去。
这些人的身份,掉根屌毛。比他们掉屌还要严重!
可惜,突袭和预演是完全不同的,大街上后卫要往前冲,两旁百姓四处逃窜,轿队想要转头。已是万万不可。心急如焚的尤久当机立断,对轿子旁吓得直发抖的太监们吼道,“快把各位爷们扶出暖轿,护往后面去,谁敢乱跑。老子割了你们大头!老卢,爷们就交给你了。”
说罢这番拽话,尤久一挥手中的腰刀。夹了马腹就要身先士卒,可回头一招手让人跟上的时候,尤久差点从马背上摔了下来,气得是七窍冒烟。不知道何时起,后面地队形更加的乱了,不仅阿哥们没法往后退去,而且还把涌上来的军卫侍卫搅和得一团糟。尤卢两人刚要大喊,却骇然发现是尾队的勤王军在往前冲,夺道之下横冲乱闯。
勤王军就拽吗?!一个个五大三粗的彪悍体形倒也算了。可高头大马地撞人撞马就太没有风度了!他俩看见凌啸纵马上来,正要对他软语相劝,却猛然望见胡涛腰间,顿时毛骨悚然,胡涛腰间悬挂着地,赫然就是那种黑黢黢的铁疙瘩!
尤卢两个立刻大眼瞪小眼,一样的武器!要说今天这反贼和勤王军没关系,打死他们两都不会信!
凌啸见两人色变,脸色忽地一板,斥责道,“~~嘘~嘘!不想当替罪羊的,就别说话。”
替罪羊?!两人同时一呆。
和所有刚刚提拔到新环境的人一样,尤久和卢邦胄被凌啸地这一本正经的话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瞎揣测起来。今天反贼的目标显然就是要刺杀阿哥爷们,而京师这些天谣言满天飞,凌啸既然是谣言中帮雍正杀害康熙皇帝地那位“主角”,难不成今天也是一场戏,雍正皇帝要勤王军假扮反贼干掉阿哥们?啊哟,要真是这样的话,凌啸的勤王军冲上前来阻止阿哥们后撤,就说得通了!但凌啸说自己可能会当替罪羊是怎么回事,难道这些死伤的将士,责任要我们去背?……好黑!
就在两人一打愣的片刻功夫,几十骑勤王军亲卫已经冲到凌啸身边。尤久和卢邦胄还没来得及把“什么替罪羊”的疑问问出口,就忍不住头皮发麻。他们发现,凌啸亲卫们手里的手铳全都对准着他们和身边的手下。
凌啸咔咔咔地怪笑起来,指头向前猛然一勾,鞭炮似的炸耳铳声猛响,近距离地轰击让这些人一个个后飞出去,凌啸这时候才笑道,“乖。我没骗你们,说不出话了,自然就不用当替罪羊!~~~预备!一、二、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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勤王军在凌啸身边越聚越多,竟是趁着一旁的敌兵还在发愣的时候,随着凌啸的“预备”出口,整齐划一地挥刀猛砍,霎那间中军被忽然叛变的勤王军下了一个黑手,蓬蓬血雨纷飞,惨叫声一浪高过一浪,凌啸还没有数到十五,勤王军就清开一处长达两百步的空地,空地中站着八个溅满鲜血的阿哥。
凌啸对八人展颜一笑,抱起老十五道,“凌啸奉皇阿玛圣旨,来救你们,信得过的跟我冲出城去!”
文阿哥胤禩等人还在面面相觑,武阿哥胤祥和胤禵却相视嘿嘿一笑,单脚在地上猛然一碾,已是撩起了地上敌军弃刀,跃马开路间。爆喝一声,“父皇未崩,阻我者死!”胤禩几个如大梦初醒,纷纷捡起地上刀剑弓枪,有马上马,没马徒步。竟是齐齐跟着两个弟弟吼道,“父皇未崩,阻我者死!”
这一喊,顿时就让虎枪营和大内侍卫们无所适从起来。七个身着皇子礼服地老阿哥,抄家伙亲自上阵,还口喊老皇帝没死,况且主官也不知道为何不出来发令,任谁是臣子小兵的,也会不晓得该怎么办。
不觉间,杀声慢慢稀薄起来。凌啸却知道不能耽搁,前面要冲到阜成门,还有七八里的路程,追兵却须臾即到。望望地上负伤的亲卫,凌啸狠狠咬牙吼道。“胡涛,陈光鹤!全军西撤阜成门,骑兵开路,到城边放二脚踢,通知城外大部队!步兵持连珠火铳、烧铁水龙断后!”
“是!”勤王军将士立刻轰然应诺。从马腹甲下抽出凌啸所说的家伙,换马的换马,跑步地跑步。全军满怀戒备地向阜成门西撤。
除了纷纷躲闪的市民,前路一片畅通无阻,这种所向披靡的状况,直到转上阜成门大街的时候,方才结束。前面响起整齐的步兵跑步之声,显见是听见铳响的阜成门守兵赶来查看,但他们将撞上数以千计的勤王军骑兵打击,不足为虑。后面渐渐震震作响的铁蹄声,才是凌啸头疼的。勤王军还有六七百徒步亲卫,他们能不能顶住追兵,就是整个计划的关键之处!
“爷!你先走,这里有我呢!”陈光鹤刷地一声撕下衣角,绑住额头汩汩冒血地伤口,对凌啸一躬声就要返身迎战。
凌啸却一把拉住他,“不行,爷已经丢下了上百的兄弟,绝对不能再丢下你和伤兵。听着,你带伤兵护着十五爷去前面指挥骑兵,这里爷来指挥断后!这,是命令!敢抗命,除名!”
听说要除名,陈光鹤一愣。他盯了凌啸一眼,猛然一跪,拍拍胡涛的肩膀,转身就抱着老十五扭头就走。徒步亲卫们已经冲进商铺民宅里面搬桌子抢门板,准备搞些街道障碍工事,听说凌啸要留下和他们共同阻敌,微微一停手却没有一个人说话,手底下拼了命地加快动作。
这些兄弟们的心里,是不是在为自己感动,凌啸并不想知道,他留下,其实并不是基于自己所说的冠冕理由,借机鼓舞士气只是其一,弟兄们用烧铁水龙这种武器还很不熟悉,他不想伤到自己人,所以决定现场指导一番。因为,烧铁水龙是凌啸自己设计地武器,说白了,就是香胰子厂的副产品稀硫酸浓缩出来的浓硫酸,用铸铁做成的水龙发射出去,不适合开阔战场,但却很适合这种巷战。当然,风向很重要,像现在这样冬天的猛烈西北风,对凌啸他们面东作战,实在是完美至极,也歹毒至极!
隆科多地善捕营骑兵,根本就没有给勤王军用桌子板凳门板堆筑街道障碍的时间,凌啸昔日呆过的御林军,在将令冲锋之下,也没有给凌啸叙旧地机会。当先十几骑转过街角冲过来的时候,亲卫们才刚刚来得及分散掩入街屋门口,留下一排排持了连珠火铳的亲卫们站着街心,做第一轮的阻击。
“砰!砰!砰!……”
蹄声近前,自然就铳响山崩。善捕营骑兵不断转过街角冲过来,子母连珠铳也不断转换轮盘打出去,一切,都是那样自然而然,看得凌啸大吃一惊,看一看马嘶惨叫里越来越多倒地的骑兵,再看看亲卫们手里面许久才需要换一排顶替的连珠火铳,忽然感觉这场景仿佛是试验靶场一样。
原始机关枪果然牛逼,果然血腥!让戴梓这能枪能炮的专家发展下去,搞不好就是个中国的马克沁+克伯虏!
隆科多是贼精贼精的人,他率了中军追到街角地时候,听到爆竹一样连绵的枪声之后,再细听那些人嚎马嘶,就知道不妥。但马势之快他也收不住,身边亲兵一个个转左冲锋的时候,隆科多眼尖,一眼看见街道上堆积如山尸首,顿时毛骨悚然,拿出了吃奶的力气,才控制住了手臂不向左拽缰绳,愣是直直地向北跑到了街对面。
难道见鬼了?又不是野外结阵,骑兵干不过步兵?!
他快速地一转马首,对接着驰来的熊金柯等人杀鸡抹脖子地瞪眼。
无奈的是,熊金柯他们也收不住马势,向这个丁字路口直冲过来。
熊金柯在凌啸麾下的时候,就是他率领勤王军打佛郎机火铳的,对火器的威力当然深知。现在这一刻,他的运气也许不好,但他的骑术却很好,好到刚刚好救了他和亲兵的命!
“右藏马腹!”熊金柯一看统领隆科多的脸色,就知道大事不好,暴喉一声着提醒手下亲兵,连忙单镫向右侧翻,愣是借着马肚子的抵挡,躲过了连珠火铳的轰击。伤马的惯性把他一直拖到了隆科多的身边,熊金柯才摔在地上滑出去老远。
熊金柯却没有受伤,一个鲤鱼打挺蹦起身来,看也不看照葫芦划瓢的亲兵,愣愣地望着路口那面围墙,目瞪口呆。这面本该白白的围墙上,现在已经面目全非,不要说那层糯米石灰了,就是裸露出来的青砖上,也可以看得到密密麻麻的铅子崩痕。熊金柯看一眼对面渐渐不敢冲来的同袍,喃喃道,“此等利器,一夫当关。”
有了子母连珠铳,的确可以一夫当关!但前提必须是,不炸膛和弹药充足,这两点,凌啸都不具备,所以,他的机枪阵很快就成了摆设。
阜成门那边仍然杀声震天,甚至连城外的杀声都传了进来。凌啸知道,是该上烧铁水龙的时候了,虽然他明白这武器比机枪还毒辣,但现在他已经别无选择。
不过,等了半晌,那条南北街上人声鼎沸。却愣是没有一个骑兵冲出来。
“当街持铳列队!像刚才那样!”凌啸很快就明白了,自己做得太恶心太残酷,不仅自己对街上不下于两百具地人马尸体感到胆寒,敌人也一样胆寒,凌啸嘎嘎地奸笑起来,知道自己这个原始的绞肉机。把敌军的胆量都给吓住了。所以,他马上吩咐亲卫们搞个空枪计。
果然,敌军在街角房屋边缘处掩头探脑,一看见亲卫们仍然矗在街心,黑乎乎的铳口对着这边,头缩得比兔子还要快。
半刻钟就这么古古怪怪地过去了,胡涛看得嘻嘻直笑,“爷,我还以为要出击呢,呵呵。这样也行?”
凌啸得意起来,笑道,“求求你们了,就这样耗吧,啊。就这么帮小雍耗着。反正老子今日已经和雍正撕破了脸皮,等勤王军内外夹击搞定阜成门,你们就等着旧皇帝复辟得了,免得做无谓的牺牲。爷也是菩萨心肠,不想让你们成为世界上第一个被浓硫酸烧伤的人。挨上了那玩意,下场真地比死还要惨。这种巷战……巷战?日,制高点!!!胡涛。快令大家带水龙上房顶!”
飕飕飕飕!!!
凌啸这边心慈手软,可隆科多却没有闲着,等到凌啸记起巷战的要点所在,却已经来不及了,两旁的青瓦屋顶上,忽然一下子冒出了好多善捕营弓箭手,一轮居高临下的夹射,竟是将街心的二三十个兄弟射得如同刺猬一样。一见兄弟们因为自己指挥失误而喋血街头,凌啸的那个怒火顿时高炙起来。躲避着斜射而来的箭雨,怒声狂吼,“沈珂,你们北街那组找掩护,监视街口骑兵,注意不要被射到,南街组听令,从各种缝隙里面向对面屋顶射水龙!烧死这帮***!”
唧唧唧唧!!!
亲卫们都是战场上出生入死得敏捷之辈,凌啸吼声为歇,立刻就在门缝窗缝中向对面屋顶伸出龙口,猛然力推活塞,几十道黄如尿液的水箭射上屋顶。那水箭量不多,却别有一股霸道速度,比弓箭的射程丝毫不逊色,这全是源自于凌啸设计地倒置自阻阀。
~哇!~哇!~哇!啊~啊!咚!咚!
对面街角惨叫声、摔落声此起彼伏,纷纷落下的几十个敌军军卫,哭爹喊娘地摔在地上,却不马上死去,着火般痉挛地滚来滚去,口里喉间都是听不清楚的呼嚎,以至于凌啸根本就没有听到想像中腐蚀的吱吱声音。无论是街口已经上马准备冲锋的敌军,还是勤王军亲卫,甚或是发明这武器地凌啸,都被这般惨景给惊呆了,尤其是有几个军卫的鼻子都烂成窟窿,却还在那里手抓挠痒般撕扯的惨样,看得街上敌我双方全都毛骨悚然。
凌啸一眼望见街心横死的弟兄,想起“将军没一个干净”的名言,一咬牙,对对面地沈珂吼道,“南北组任务调换,北攻南防!”
“是!”沈珂大吼一声,从门缝里看了一下,却很快就呀地一声拉开门板,对凌啸这边一摊手,“爷,没目标了,都吓跑了!”
的确,凌啸头顶上的弓箭手全跑了。看到自己人被射得鲜血淋漓不算恐怖,白骨森森还要去抓,那才叫恐怖,而嚎了、滚了、抓了老半天都不断气,那就叫恐怖至极。看过这一幕地人,谁也不想挨上这样的毒水!就连隆科多也动了恻隐之心,“勤王军枪手战死、大家一哄而上”这样的军令,愣是没有说出口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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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造成的僵局里面,倒是熊金柯拉了邓力和阳文斌,缓缓走出街口,高声叫道,“凌啸将军,熊金柯有一个建议,我们三人带三把刀过来,给这几位兄弟了结一个痛快,也是善事一件,可允许?我们过来了,不要射。不要射啊!”
凌啸大吃一惊,到现在他才知道自己的对手,是昔日的御林军,熊金柯等人更曾是自己的手下,爱才之心猛升,甚至还猜得出,酷爱火器的他们一半冲当日情分,一半,是冲连珠火铳来的。当三人还没有来得及砍死伤者地时候。两旁亲卫猛地扑了出来,将他们全部“俘虏”,同时也在水龙地掩护之下,把威名赫赫的连珠子母火铳全部取了回来。
三人看到凌啸的时候,凌啸拿着火铳在他们眼前晃荡,笑眼如花地道。“老兄弟们,我代表勤王军,欢迎火器教练回家!胡涛,你们要尊师重道,去,让兄弟们代劳,用弓箭射死伤者!”
胡涛还没有来得及说话,东面忽地蹄声大作,显然是皇宫内的援兵又到了一批,凌啸还在揣测是不是雍正来了的时候。就听见震耳欲聋的一声炮响,斜对面不远处地一座民宅砖屑飞腾火光四起。
凌啸大吃一惊,原来是当代中国最牛逼的神威无敌大将军炮!
从自己劫走皇阿哥上,雍正定是已经断定了康熙没死,才会如此恼羞成怒地疯狂。不顾京城百姓的生死放起炮来。神威无敌炮上有几何星斗瞄具,这一炮定是在试射判角判量,等它再搞两下,自己这些人可就危险了。
“沿街边梯次西撤!”凌啸当机立断。老子们又不是不会动的城墙,不断运动。永远是对付这种古炮的良方。
被浓酸搞出氧化层的烧铁水龙通体黑乎乎的,亲卫们就是拿着这种水龙,在阜成门大街上缓缓后撤。那细细的龙口却是瞄着远远跟的善捕营。隆科多从还在哀嚎的伤兵旁边走过,看着那中惨象,没有下令射箭,也没有发令手下上马疾追,他知道,就算自己下令,也没有手下会去执行,驱人去当炮灰送死,无疑是最失军心地事情。所以。隆科多的善捕营,更像是在为凌啸送行,他甚至都已经想好了怎么去面对雍正畏敌不前的责备,“咱们近卫军没有床驽这种重武器。奴才的策略,就是把他们逼到有床驽的阜成门守军那里,前后夹击。”
阜成门地确是在上演前后夹击的好戏,不过却是勤王军在内外夹击城外的步军营和锐健营罢了。九门提督的那些老爷步兵,哪里是勤王军骑兵的对手,陈光鹤一刻钟光景,就收拾了他们,开门放桥之下,就看到一出城外地鏖战场景。
锐健营步军营虽都是八旗劲旅,但他们毕竟上过战场,对勤王军的骁勇,哪里敢出击!一阵慌乱之后,竟是不去救援被突袭分割的边翼,中军两三万人,摆出了一副乌龟阵势,牢牢抱成一团结阵相抗,外面云梯门车辎重为障,辕门处弓箭枪阵顶针,让黄浩率地八千勤王军骑兵愣是无从下嘴。即使陈光鹤开门后越河自后袭击,那敌军也不变应万变,不计死伤地牢牢占着不挪窝。对付这样一个挡路龟壳,黄浩只好一面传令西直门外佯攻的另外八千人赶来助战,一面拼死打通城门大道直线。
这个僵局,危险重重,时间越久,雍正就越很可能会调集援军过来。这皇帝虽是没有一个中枢掌军人物,但他有整个行政体系,那速度比一个帅,也慢不了太多!按照黄浩这边打通通路的进度,接应凌啸出城的时间没问题,但全军撤离京畿摆脱追兵的机会,就会大大降低,到时候有京畿几万骑兵衔。尾追击,定会有一番苦战。
提前打破这个僵局的,是凌啸一时兴起找回的三个人,熊金柯、阳文斌、邓力。
三人被凌啸提前送到了城门口,本是让他们去见八位阿哥,为他们的投诚定心的,不料这三人一看见城楼上愁眉苦脸地陈光鹤,就再也下不了城楼了。
陈光鹤的确很愁,一千骑兵战死了已经不下三百,还要在城道两侧防御可能赶来的西直门、西便门守军,只能看着黄浩在下面苦战乌龟,他是在数着数字过日子的焦急。但今天的确是他的好日子,早上遇到熊金柯得以不死,现在又遇到三个能给他解决难题的福星。
“老陈,你二啊,这里的炮,不用来轰乌龟,难道用来砸水井?”
“勤王军以前不是没有会打炮的,只不过都被调到海军去玩姨炮了。你们来了真好,教大家打炮吧。”
陈光鹤是个老实人,说完转身,脸却刷地一下就红了。
炮砸水井这种说法,有些暧昧哦!
大炮一响,黄金万两!
炮弹又不要他付钱,熊金柯等人哪里会爱惜?可惜环顾四周一番,熊金柯就发现了一个大问题,城上的佛郎机小炮,没有同口径的开花弹,甚至实心弹也很是稀缺,不知道这是何故的三人,全把眼睛看向了十门红衣大炮。这些射程甚远的大炮,开花弹成堆成堆,显然是用来防备勤王军快速骑兵的。
阜成门城墙上红衣大炮响起的时候,步军营和锐健营的将士,上至统领下至小兵,立刻哄笑一片。勤王军这群傻鸟,居然妄想用红衣大炮俯射护城河外不到两里的步兵,真当那红衣大炮是火铳啊?有本事你们把炮屁股搬起来向下打,呵呵,真当那后座力是几个人可以顶住的?
果然,红衣大炮炮口浓烟一冒,轰响中炮弹直往四五里外飞去,倒把黄浩的后营炸得一片混乱,让远远向这边赶来的周文渊部队吓了一大跳,还以为阜成门仍在敌军控制之中呢。步军营统领尺恩汗笑得牙都疼起来,锐健营的统领牛寇平更是笑得在帅台上打滚,甚至还有参领之类的扭动身躯,向城头挑衅。
敌军的嚣张,不仅让熊金柯十分地愤怒,而且使得刚上城墙的凌啸火冒三丈。他的眼睛一扫箭楼边不知何年何月的旧抛石机,顿时嘎嘎阴笑起来。
尺恩汗等人没能笑多久,就听到天空呼呼声响。一大团黑乎乎地玩意向头顶上飞来,吓得这些人四散躲避。那玩意神准地砸在阵边空地上,众人定睛一看,原来是麻绳绑成的城砖团,落地之时愣是绳断赚屑飞,却没有伤到一个人。
城上又是接连发了三个砖团。弄得八旗兵越笑越响,尺恩汗惊恐地望着牛寇平,惨叫道,“老牛,我好怕怕啊!”
四周顿时哄笑一片,牛寇平却不像他那么样的肤浅,望着城头疑云顿生,城上的勤王军在搞什么鬼?这砖团的速度如此的慢,显然是抛石机弹射出来地,难道敌军想用抛石机抛射红衣大炮的开花弹不成?这一下。牛寇平可真是惊恐起来,但他还没有来得及提醒尺恩汗,就听见呼呼风声又至,一个同样块头的黑团飞了过来,稍有不同的是。这次的黑团像是一个巨大的刺猬。
牛寇平赶紧大叫,“小心啦!”
可经验有时候是害人的,八旗兵还以为牛大人是附和尺大人开玩笑的,顿时全都哈哈大笑,见怪不怪地仰头看它轨迹。免得被砖直接砸死,却不料那玩意在头顶猛然爆炸开来,弹片四射罩下。有人当场被削了脑袋,有人不及出声就被仆然倒地,但更多的,却是躺倒在地上抓心挠肺地惨号。
牛寇平事先匍匐到了帅台之上,他躲过了弹片,却闻到了一股强烈的酸味。妈地,勤王军的炮弹居然掺了醋,还是变质发臭的醋!
翻滚下来之后,牛寇平一看阵中情形。顿时就傻了。惨号倒地的军士们,脸上像是生了坏疽病一样,黑漆漆的斑点渗出鲜血,却还在那伤处里吓人地抓扣,这些人之中,就包括有尺恩汗!牛寇平刚要奔过去探视同僚,不料身边有十七八个将领亲兵恐惧地喊叫起来,双手死命地揉着眼睛。牛寇平也觉得眼睛痒痒瑟瑟得好生刺痛,居然越揉越痒,恨不得自己动手把一对招子给挖掉。
八旗兵地士气,随着中军的混乱,立刻一蹶不振,牛寇平大骇之下,生怕第二发醋弹打出来,连忙捂着眼睛吼道,“退!快退!全军南撤!”
黄浩在城外一见机不可失,将旗一挥,合拢的勤王军大部,万马奔腾地再次全军冲锋起来。根本用不着猛烈的攻击,两营八旗步兵丢盔弃甲,一溃不可收拾,不仅生生拱手让开了城门外的通路,还没命似地向南撤去。
“爷,这样也行?”胡涛在城头看到这一幕,望着那些叫都叫不回的八旗兵,实在想不到炮弹绑着二十把烧铁水龙弹射出去,竟然会有这么牛逼的杀伤力。
这真是夺命酸雾!如果可以,凌啸其实是不响用这种霸道武器地,长叹一声苦笑道,“看来水龙上的储液壁,还是设计得太薄了,让弟兄们用的时候小心点!让熊金柯炸掉这里,咱们出城!”
出城的过程倒不艰难,被熊金柯炸掉了弹药的阜成门大炮,不能给西去的勤王军以任何的危害,而不善野战的善捕营哪敢出城追击勤王军骑兵,唯有以幽怨的目光相送,眼睁睁地看着勤王军在雪野里渐渐远去。
“统领大人,这些叛军先前埋伏在什么地方,怎么搜了那么多阿哥府上都没有找到?”隆科多还没有目送完毕,一个佐领大惑不解,气急败坏地问道。
隆科多本在城门楼上看着满地尸体,心里寻思着怎么对雍正交代,闻言猛地转过头来,想起自己早上向雍正提出搜查暗兵地建议,陡然心中骇意大生。雍正吃了如此大亏,即使他相信自己不过是判断错误,没有包庇勤王军,可现在这种结局,少不得办事不力的大罪!如果康熙没死是真的,自己再留在京城将祸不可测!
“追!”隆科多一咬牙,想起了在外而安这句老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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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养的好蠢儿子!敌军往西跑,他往北追,追到三更半夜还没回来!”
烛光下的养心殿,当着陈廷敬、张廷玉等人的面,雍正狠狠地责骂佟国维。他已经快要气疯了,凌啸不仅阴了他,而且阴成功了。最忠于先皇地勤王军造反。其最大危害,不在于他劫走了阿哥,而在于让京城之中九成的人相信康熙没死,这种局势,弄得雍正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绝望。
撕破脸摆明造反的凌啸,已经率勤王军远扬千里了。护军营、前锋营的骑兵顺着雪地痕迹追到天黑。也没能在他们进入燕山前赶到,而丰台大营骑兵,则在东南两个方向上白白等了半天,勤王军也没有出现在东入天津卫南下直隶的必经之道上。
这倒也罢了,凌啸造反还在情理之中,隆科多这国舅则更混账!
他不言声不言气,就把阜成门聚集地三四千御林军、侍卫和内卫,全部带去追击勤王军。雍正开始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好生感动,大夸隆科多不畏强敌勇气可嘉。但直等到护军营前锋营回来的时候,都没有隆科多的消息。更让雍正火冒三丈的是,护军营前锋营都言之凿凿地说,隆科多绝对没有沿着勤王军的路线追击,看雪地上痕迹。倒像是往北追去,现在根本就不晓得他们到哪去了。
天黑之后的紫禁城,因为隆科多拉走了三千多人,守备空虚得让雍正胆战心惊,就凭这一点。雍正就恨不得把隆科多活活掐死。
佟国维的连声请罪,让雍正强迫自己渐渐冷静下来。他还是祭天拜祖登基过的皇帝,顺天应命地手握着行政政权。这一点就是他的资本,但现在,他被凌啸地造反搞得有点无所适从,都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运用这种资源了,问三个宰相道,“凌啸造反了,你们说说看,该怎么办?”
三个宰相的今天,其实比雍正过得还要难受。
康熙没死的传言。经过凌啸的铁血行动之后,他们已经完全信了。人家凌啸要真是为自己造反,第一要做的就是回福建去囤粮练兵攻打江南,怎会在京城里面动手,就算在京城动手,也是杀掉所有阿哥,让你雍正变成没人帮忙地孤家寡人,哪里会不顾生死去救什么阿哥?!但正是因为相信了康熙没死,他们才会感觉到脑子里面糨糊一样的难受,康熙的性子他们很清楚,决不当老二的人,父子争霸的过程中,自己这些老臣该怎么办?!
“……嗯?!”看到三人沉默不语,雍正心中杀机顿生,面色越来越差。
张廷玉一看雍正脸色,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再沉默,赶紧磕头道,“皇上,臣以为应该马上传檄天下:凌啸口称圣祖在世,却不拿出凭证上国家殿堂公示于众,显是捏造之谣言,欲挟持阿哥妄图另立新君,挟天子以令诸侯,下诏召集天下兵马入京勤王,叛军所到之处,各地需坚壁清野,急报敌军踪迹入京,以备朝廷大军进剿。”
这种题中应有之意谁都知道,雍正却一拍脑袋大喜过望,“是啊,衡臣说地是,你去拟檄文。”
张廷玉当然明白雍正绑他上船的用意,连苦笑都不敢显现,一躬身到旁边拟檄文去了。却听见陈廷敬不慌不忙地说道,“皇上,臣以为,这次凌啸劫持阿哥得手,最后安然脱逃,一在于朝廷毫无防备,被他有心算了无心。二则在于京畿各军没有一个掌军之帅,各军不能快速反应,才使得凌啸有机可乘。臣等三人毕竟只会料理政务,建议皇上最好是安排一个知晓军事的忠贞之士统领京畿各军,不然,等到各地勤王地军队到达,一样是指令多出,疲软无力。”
张廷玉听得是暗暗嫉妒,这么得体又能甩责任的话,自己怎么就没有想到呢?雍正点点头,心里面却闪过老十三的面容,一阵悲哀涌上心头,问道,“你认为谁有这等大将军才?”陈廷敬面目纹丝不动,“裕亲王福全深受皇恩,飞扬古致仕在京,都是大将军的上上之选。”
雍正眼睑猛然一跳,皇叔当帅那是万万不可的,搞不好他趁机掀翻了自己,岂不是哭都哭不出来。至于飞扬古更是不妥,他要是得知康熙在世上,没准就把勤雍正王的军队,拉去勤康熙的王了!
他正犹豫着,忽见文觉连规矩也不讲,快步走进来递上一叠文稿。雍正狐疑地看了一眼,顿时有些生气,这等城外巡弋兵卒抓到不法驿卒的小事也报给自己圣裁?
但再一看下去,雍正就差点昏了过去。
不法驿卒身上所揣着的,竟然是康熙发给直隶总督地手谕,上面鲜红的大小两印,赫然就是体元主人和太宗玉玺!
雍正一阵心慌意乱,赶紧将这手谕塞到龙袍袖子之中,斩钉截铁地说道,“丰台大营提督岳钟麒,乃是在四川平乱立有大功之将,朕看他很得军心,也是可以大用之人。朕明日招他入宫,你们先和他谈一谈。就这样,跪安吧!”
张廷玉三人目瞪口呆,雍正虽然没有说拜岳钟麒为大将军,但话的意思已经说死了。想那岳钟麒先前不过是年羹尧手下的游击,雍正没即位之前,到处走门路才把他提升为参将,一登基就越三级简拔为丰台提督,现在可好,居然拜为正一品的大将军!岳钟麒方才三十上下,德高望重是谈不上的,打些四川的土匪也算大功的话,那人家西北伊勒慎、瓦尔达、硕岱等人岂不是天大之功?打赢了土匪都可以封大将军,难怪人家凌啸要造反的!
文觉等三人出了养心殿,寒声道,“皇上,驿卒们招供,他们是来自盛京,说是郑郡王奉了康熙皇帝的旨意,命他们四处传达手谕的。”
一天之内两次打击,雍正的心防彻底垮了,刚才在宰相们面前装出来的镇定一下子没有了,拿出手谕横看竖看,到最后竟然是神经质地长笑起来,“对台戏啊对台戏,皇阿玛,你是不是硬要欺负儿臣根基浅?好,好啊,不知道皇阿玛你是不是要再登基一次?哈哈!哈哈!按先后顺序,您老人家是前世皇帝。还算是后世皇帝,啊?呵呵……”
他这边地疯狂模样,吓住了秦芶儿等侍从,纷乱地叫着要传太医。文觉却见势头不对,赶紧跃到雍正身旁,一掌按在他的后背心。口中猛然暴喝六字真言,“唵~呗~呢~叭~咪~嗡!”
雍正的笑声嘎然而止,激动涨红的脸色瞬间如同抽血般惨白,却片刻又恢复了日常红润,这才清明过来,望一眼文觉惨笑一声,“大喇嘛,凌啸公然造反了,皇阿玛现身龙兴之地,兄弟们被抢走了。只怕朕现在不能封你国师之位了,那样岂不是害了你?”
文觉和雍正相交多年,这是第一次看到冷面老四这般恐惧,听到雍正如此悲观,文觉也感到心底绝望。仿佛看到了西藏兵祸的惨景,忍不住一激愣地骂道,“贫僧敢断定,这是那死瘸子的策划图谋,居然用凌啸明修栈道。要圣祖去奉天暗度陈仓!唉,当日在雍和宫,真该一刀屠了这祸根地!”
“邬思道?……邬思道!……邬思道?”雍正的确心志坚强。对康熙的恐惧很快就被他抛到了脑后,倒是文觉的话让他悚然一惊,口中念叨着邬思道的名字,陷入良久的沉思之中,半晌方恍然大悟般站起身来,肠子都悔断了,“哎呀,上当了,凌啸这狗才杀个假替身。分明是在骗朕的!皇阿玛绝对不会去了福建,凌啸是个喜欢表现的家伙,他也绝对不会让皇阿玛脱离他去奉天的,皇阿玛就藏在勤王军中,一直都在!”
现在想起来有什么用!文觉苦笑一声,但很快,他就知道有什么用了。
雍正在金砖铺地的殿上来回走动,边走边道,“不防了,反正也防不住,朕不防了!朕要认亲退位!朕明天就明发圣旨,只要凌啸敢在城外,于两军阵前让百官验明皇阿玛地身份,朕就让位!”
“……退位?皇上,万万不可!圣祖之所以要凌啸反叛,就是他自己面临了名不正的困局,你有天命在身,还有一拼之力其!”文觉大骇,自古退位之君就不得好死,更何况还是曾经谋害先皇的雍正,那岂不是会死得很惨?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自己这个执行追杀康熙的首凶,下场将更加悲惨!
雍正猛地一转身,盯着文觉一字一句道,“大喇嘛,你和朕生死同命了,敢不敢最后殊死一搏?”
“……敢!怎么搏?”搏命对现在的文觉来说,早就不是什么问题所在,比每天必备地擎天一勃还要自然,他还能有别的的选择?
雍正错着牙齿道,“凌啸定然没有走远!朕用这道圣旨就是想要陷他于两难之地。不敢回来,勤王军就是意图挟天子以令诸侯,康熙皇帝根本不存在!他若回来,咱们就给他路上设伏!成王败寇,无非一死罢了!”
文觉大为苦恼,雍正皇帝如果不是戏看多了,就是把自己看成了百万军中取敌酋首级如探囊的神人,倒吸一口凉气道,“皇上,这个只怕有些难度,不说我们找不到他们的踪迹,就是找到了,也不知道康熙皇帝在什么地方啊!勤王军何等骁勇,此计怕是不成。”
雍正哈哈一笑,指着慈宁宫方向笑道,“你先回去,朕这就去见太皇太后,朕自有妙计!”
看着雍正离去地脚步那般稳定而自信,文觉心中半信半疑,回到北五所自己的住所之后,总是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起身,拧眉苦思着如何最后一搏。忽闻堂外很多脚步声响起,文觉大讶,走到门口看看,不料前庭里面已是布满了侍卫,还没有等文觉说话,竟是几十杆火铳喷出火舌,铅子如雨打来。
“又玩自断肱股,灵吗?”文觉倒地前致死不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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勤王军一口气西奔三十余里,又向北驰出两百余里奔进燕山之中,酉时末刻的时候,人饥马疲到了极点,方才暂歇下来略作休整。凌啸敢于在这里暂歇喘气,凭仗地就是雍正的追兵定会有一半以上向南猛插,想要守株待兔,自己给了他一个勤王军“想”南归的印象嘛!
参加劫救阿哥的将士们,一屁股躺倒在雪地上,心里回味这次行动,都有一种恍然梦中的感觉。要不是陈光鹤的临时变地,要不是秘制的烧铁水龙,大家恐怕就要陷在城内了,这种险死还生的惊险,可以让他们铭记一辈子,也让凌啸第一次强烈地感觉到应该组建自己的特种部队。
但这些对凌啸来讲都是后话,他得要应付眼前地这一关,阿哥们都要去见康熙。儿子和女婿之间,康熙父子见面后,就算康熙不提出让儿子们掌管一些兵力,雄鸡赳赳的阿哥们也会主动要求上阵。眼前反雍正的唯一一票军队,就是自己的勤王军,保不齐康熙屁股一歪就势分薄自己的兵权呢!
康熙和他的八个儿子都在自己的勤王军中,要说凌啸没有想过一锅端掉,那是骗人的,直到凌啸来到汤河口这个小镇上会合康熙的时候,凌啸都在天人交战之中。自己只要把心一横,大清帝国他最忌惮的康熙,八个有名分继位的阿哥,全都会死在自己手中!
汤河口是密云以北的一个小镇,康熙昨晚被转移到这个镇上,凌啸带着勤王军赶到这里的时候,却被镇子外面成群结对的清兵吓了一跳。
这些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清兵,在镇子四周燃起无数的星星篝火,军容军纪虽不怎样,但人数之多,却让凌啸大感莫名其妙,连忙问负责护送康熙转移的彭友,“这是谁的兵?怎么回事?!”
“呵呵,驸马爷别来无恙?”镇子寨门里忽地走出一群人来,须发花白的飞扬古一身戎装,老干的身形丝毫不影响他的威严气势,“老奴才前几天接到尹泰给的衣带诏,哪敢马虎,老奴才知道您兵力不够,所以赶来居庸关沿线收服些旧部宿将,帮您给皇上保驾啊!呵呵,三天功夫,已为驸马爷招来了三万长城守军,给宁夏将军舒恕他们的密信也已经送出,相信不到五六日间,他们就会前来助驸马爷一臂之力的。”
凌啸口上寒暄应付,心里却是大吃一惊。康熙果然是别有依仗,别说什么兵丁了,就是眼前的前抚远大将军飞扬古,号召力就可以吓死人。凌啸马上就摒弃了天人交战,康熙活着,自己的敌人只是雍正,但康熙等人要是死了,自己的敌人就是整个大清朝!
众人来到镇子中,患难父子见面,别有一番哭泣感慨场面。凌啸见康熙老泪四流地抱了这个牵那个,心中甚感不是滋味,借着巡哨辞了出来,走到镇子边,却在星光下喘着粗气。
他的心里满是一种酸酸的嫉妒,这种感觉并不是因为康熙没来得及理会他,也不是自己和阿哥们争宠狭醋,而是因为,他发现自己已经开始胡思乱想。日!为什么自己没有皇位继承权?反正是毫无科学根据的穿越,咋不一步到位来个灵魂附体?就算是附到最昏庸无能的阿哥身上,我凌啸也有本事让他成为将来的皇帝!
“啸郎,啸郎?你回来了,太好了。”
脚踩积雪的声音由远及近,呼唤声期盼殷切,是欣馨、雅茹和黛宁三个。欣馨雅茹一左一右地扑入凌啸的怀中,京城喋血行险后能够成功生还,怎么能不让她们俩个高兴万分,顿时,欣喜的泪水片刻就沾满凌啸的前襟。
黛宁跑向凌啸的速度也很快,凌啸的怀里却没有她的位置,黛宁索性一张双臂,将三人全数搂住,四人额头相抵之时,她已是口中喃喃笑道,“平安回来就好!这一次,你去涤荡四阿哥的京城,姑姑都快要担心死了。”
凌啸的手绕到黛宁的背后,抚摸着她温软的身躯,猛然用力把三人合抱起来,心中却忽然一动。
涤荡?涤荡老四算什么本事?!
黛宁出奇地没有挣脱凌啸的怀抱,四人安静地抱在一起,享受着家人的相依相靠,但这种宁静,很快就被参军何智壮给打破了。
“卑职参见将军,参见三位公主。”何智壮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一个利落的军参扎下,“将军,飞扬古老大人刚才派人知会卑职,鉴于雍正的追兵可能还在搜索我们,长城卫戍军队又没有太多战力,他们请我军在东南五十里的柯家庄防御,并给我们拨来了粮草,希望马上起拔。”
被雍正按日供应粮草的勤王军,抛弃辎重地鏖战了一整日,人马疲劳不说,半个月来勒紧裤带积攒的一点粮草,今晚消耗得飞快,何智壮统计了一下之后,都恨不得出去抢劫了。好在,康熙暗自发出去的衣带诏,不仅为他招来了飞扬古这样的大将军,三万多长城守卒,而且还有居庸关等要塞囤积的粮草和军械辎重。这些粮草,理所当然有勤王军的份,飞扬古甚至还要在汤河口与柯家庄之间,给何智壮安排一个粮库,供勤王军作战消耗。
黛宁大吃一惊,她们来路上经过了柯家庄,“柯家庄?何智壮,那地方不是个风口吗?没有木炭取火,勤王军会冻伤好多人的!我去见皇兄。”
凌啸却一把拉住了黛宁,马上起拔?康熙不接见自己了?!凌啸死活想不通,康熙为什么会突然这样对待自己。赏不赏倒还是其次,自己帮他把八个儿子接应出来,不言谢也该有些客气话吧!听到何智壮地汇报,他本来还只是嫉妒阿哥们有继承权,现在却演化成满腔对康熙的赌气情绪。
走就走!
“军令如山,智壮。你去通知准备起拔。”
满镇兵马一阵忙活,刚刚卸甲休息的勤王军又要准备挪窝,凌啸盯着那镇子中央的大宅,连应该辞行的礼节也不顾了,一夹马腹转身就走。
五十里山间小路走得很是辛苦,凌啸固然是心里面窝着火,将士们也是一个个义愤填膺,当然,他们和凌啸怨恨的目标却不相同,乃是飞扬古。自己这写不到两万人地兵马。在二十万大军中毅然而反,鏖战奔驰到现在,竟然不让咱们好好地睡一觉?等快丑时到达柯家庄的时候,将士们的怒火到了极致,这果真是个风口。所谓的庄,不过是山道旁边的十几户破屋子,刺骨的寒风吹来,刀子削肉一般地难受,仅凭飞扬古拨来的粗布帐篷。根本就不能抵御寒冷,无可奈何之下,将士们蜷缩地相互搂抱着取暖。心里面把飞扬古骂得体无完肤。
凌啸也抱着人,却与取暖无关。雅茹和欣馨死也不肯和他分别,非要和他一起来到这随时可能变成战场的柯家庄同甘共苦,就连黛宁姑姑,也丢下两个丫环照顾康熙,随凌啸来到这里。他身份贵重,自然征用那些庄户的房屋住下,暖烘烘的热炕上,凌啸抱着两个公主。心里面想地却是康熙为何对自己冷漠到这个地步,这件事情,让凌啸感到前所未有的憋屈和愤怒。
是自己展露的秘密力量吓到了康熙?还是勤王军上下对自己的忠诚让康熙心生戒意?凌啸听着鸡叫声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索性坐起身来,为两人扎了被子披衣出堂,在微淡晓光里拧眉苦思。
他还没有想出个子丑寅卯来,却听黛宁房中有梦魇挣扎的轻声呓语,进来一看,却是黛宁满头大汗地在被窝里面翻滚,“唔……不要不要……”凌啸知她定是梦到了什么不好地事情,连忙叫醒黛宁,刚要用毛巾为她揩汗,不料黛宁却像是变了个人一样,惊恐地一把推开了他,和这两天的温存大相径庭。不用想都知道,她定是梦到了废太子求欢不成,害得她流产的往事。凌啸一把抓住黛宁的手,将她按在床上,不容反抗地给她擦了汗迹,冷哼一声就出了厢房,根本就不管黛宁完全清醒过来的呼唤。
这声冷哼,凌啸不是对黛宁所哼地。郁闷至极的他摔门而出,在乱石垒就的庭院中向天而立。胤礽也好,胤禛也罢,不他妈地全是一丘之貉?为了民族大计和人生情分,凌啸可以接受康熙,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可以接受他的儿子!
“咿?驸马爷你……”院门忽地一开,飞扬古领了一大群的人走了进来,让凌啸大吃一惊的是,这群人大都是些有职衔的将领,竟然还抬了一顶诺大的毛毡暖轿,轿帘一掀,里面出来的,赫然是面色犹白的康熙!
康熙微笑着向凌啸一伸手,有些嘶哑地说道,“怎么,小纳兰你不扶朕进去?”
凌啸赶紧上前扶着他,快速地进到屋里,连忙让人在后厢房给他生火取暖,心里却骇然不已,康熙竟然不顾病体沉疴,颠簸五十里山路到柯家庄来。要说康熙是为自己没有给他辞行而来的,凌啸地面子也不能大到让康熙亲自前来的地步吧?他想干什么?!
炕烧得暖哄哄的,还燃起了四五根劈柴,无风的厢房里,康熙烤了一下,渐渐有了活气,凌啸早知道他其实康复得较快,也不太惊讶,知道他接踵来到这里单独接见自己,定有话说,静静地望着他,等他开腔。
“朕刚才没有接见你,你是不是觉得很委屈?不要哄朕,说老实话。”康熙一边搓着手,一边笑眯眯地看着凌啸,“是不是想朕赞你赏你一番?”
这个时代讲究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心生怨怒的事情,打死也是不能承认的!凌啸当即把脑袋摇得飞快。但摇着摇着,就发现康熙地眼里竟然满是失望之色,凌啸心中忍不住一阵狐疑,却也不敢再摇了,点头道,“皇阿玛。儿臣是有一点……失落,不过却不是想皇阿玛赏儿臣什么,只是……只是希望能亲口向皇阿玛……是,儿臣没有得到皇阿玛的嘉许,心里很失望!”
康熙的眼睛在火光中猛地亮了起来,却很快敛去,呵呵笑道,“好,告诉你小子,你这次抛却王爷之尊。也要拼死护驾,还帮朕救出八个阿哥,免除了投鼠忌器的束缚,朕很是欣慰!而你,居然为没有得到朕的一声称赞而大失所望。呵呵,这点朕更加欣慰呢!”
毛病!凌啸丈二摸不着头脑,自己失望,他有什么好欣慰的?难道他以为自己和他地儿子们一样,为他的赞扬而欣喜若狂。为他的责备而如丧考妣?
康熙却许久都没有再说话,望着烧得噼噼啪啪的火光,心中暗爽自己这一趟来得值得。
对臣子的忠心。康熙有一套与众不同的判断方法,在他看来,凌啸愿意抛却王位也要帮自己复辟,和老四的过节恐怕也是很大的一个因素。而勤王军让他有些觉得震撼,有智计无双的划谋之士,有悍不畏死的精甲骑兵,有不为人知地武装商船,还有富可敌国的产业资本,这一切。从皇帝的角度上来讲,都让康熙有些不安。
他这些天,的确是有防范凌啸的动作,这种防范是一个皇帝地本能,不把性命放在一个人手中的本能,尤其是凌啸将会把阿哥们也救到勤王军中的时候,这种本能就越强烈,他也怕辛辛苦苦地复辟,最后复出了一个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曹操!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早早地让尹泰暗中传出衣带诏。也正是如此,在凌啸成功救回阿哥,却看到飞扬古的那些军队之后,康熙才没有单独召见凌啸,他觉得面对凌啸地失望神色,很不好意思。
但现在却不同了,凌啸竟然对自己产生了一种别样的在乎,就如同自己对他一样的在乎,顷刻间,康熙竟是对凌啸感到一种前所未有地信任。
这种信任,让康熙看向凌啸的眼神很是柔和,笑道,“小纳兰,你也清楚,胤礽当太子,当得个众矢之的的处境,阿哥们都在,朕也不想让他们对你心生嫉妒。现在专程赶了五十里山路来,不仅仅是来表彰你,有些体己话,想单独和你谈一谈。十三十四他们两个,主动请缨,要领卫戍兵去袭扰京城,迷惑老四的视听,朕想听听你的想法。”
打仗好哇!
凌啸并不明白康熙究竟怎么想的,还以为他是得了什么劫后综合征,居然拿“太子”这不贴切却让人心跳的词语来刺激自己!他心中还是有气未消,父子兄弟上阵残杀,他巴不得有热闹看呢,哪里会管什么打仗浩劫之类的。按照他现在地心情,要是在阜成门上,早操红衣大炮把皇宫炸个稀巴烂,还管它后世有没有故宫!
“儿臣谢皇阿玛体恤爱护。十三阿哥他们知兵善战,好比一块内慧璞玉,也的确应该给他们机会锻炼一番,来日也能成为国家栋梁屏藩。儿臣这边一切都听皇阿玛的调遣,要配合他们的话,勤王军决不推诿。”
康熙一愣,知道凌啸没有领会到如今局势的真正奥妙处,闷声道,“胤禛他想和朕斗,简直就是蚍蜉撼树!莫说朕慢慢地策反和布局,能把他逼到死地上去,就是和他真正地沙场作战,朕也有把握把他掀翻在地。可是,小纳兰,你有没有想过,天下臣民会怎么样想?史书又会如何评价?……朕到现在都没有想好,怎么掩盖住山西五台山的秘密呢。”
“皇上,历史是由胜利者来书写的,到时候您说怎么写,不就可以怎么写吗?”
康熙一跌脚,“你这蠢才,难道你忘记了,朕亲笔书写给皇太后的信件,可是落到了那些喇嘛的手里,胤禛要是把这个明发天下,太皇太后的颜面,皇考和朕的这张脸,往哪里搁啊!”
凌啸猛地清明过来,康熙不仅仅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关键是他现在还有把柄落在雍正手中,难道他想和雍正媾和谈判?!
“有条密道……”康熙望着凌啸,眼里满是希冀的光芒,等着凌啸去接话茬。
康熙不是想要和雍正媾和合流,而是希望自己帮他去完成九死一生的艰难任务?和集体领导制度不同,皇帝职务乃是独一无二的巅峰,正所谓冰炭不同炉,争霸夺位路上,矛盾早已经不可调和。
即使凌啸来自现代商业团体,讲究竞争与合作只是本能,过往的让步太多,但他却也不傻,哪里敢去接老康的话茬。开玩笑,要自己这将军去钻密道偷信,那不是让自己变老鼠钻洞去抓蛇?危险不用说了,而且大材小用,就凌啸的自我感觉,他的命可比雍正的要金贵得多!
“那条密道有年头了,是顺治爷当年刚进北京修建的。由东直门外左家庄化人场城隍庙的后井进入,尽头就是慈宁宫后殿!你说,朕要是带了人进入大内,以太后的名义招胤禛晋见,可能不可能政变成功?”
康熙拿捏着把话说完,却吓了凌啸一跳,粉碎鳌拜时候的康大胆回来了!靠,你睡着的时候,要我以造反心谦虚谨慎,现在你能动弹了,马上想投机取巧就冒进胆大?!
凌啸被逼到了死角,苦笑一声,“皇阿玛,先不要说四阿哥他肯不肯去慈宁宫,就算他去了,这厮杀之事,儿臣也不能让您以万金之躯亲自冒险!况且。怎么样接近东直门左家庄?地道有没有坍塌地危险?宽阔程度容许进入多少人?通风状况会否让我们窒息其中?城内四布的侦地缸会否听到地道动静?慈宁宫那边出口是否完好无缺?慈宁宫的守卫又是否四阿哥死党?这些都是未知之数,儿臣不能让皇上您去冒险!”
细节决定成败,凌啸一连几个问题提出,康熙能用小太监暗算鳌拜,自然是胆大心细之人,一听完凌啸的分析。顿时知道自己想左了。
他干笑一声,却也不纠缠这些细务,还是着眼于名声问题,苦恼不堪,“小纳兰啊,朕这边的布置越是紧逼,那畜牲越是可能鱼死网破,先把朕的那封书信给公布于四海,从名声上打击于朕!朕这样地男人,就算夺回了江山。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的确,康熙凡事都讲究个“光明正大”,几个时辰前,连瞒着凌啸藏了暗招都觉得不好意思,他这样的脸皮当皇帝。也的确是当得异数!
“……啸儿啊,朕可不是像明英宗那样的厚脸皮!”
一声啸儿出口,凌啸大为震骇!
谁也不知道,康熙对凌啸,究竟经过了怎么样的一段心路里程。但现在,康熙对他却是完全的信任!否则,像皇帝名声这样的内心独白。像顺治出家这样的皇家丑闻,像大内密道这样的惊天秘密,他会允许凌啸去猜测,但绝对不会自己喧诸于口!
凌啸顿时心头一热,脱口而出道,“皇阿玛,您觉得那封信可能会藏在什么地方?儿臣去先探一探好了!”
康熙没有惊讶,也没有感动,一切都是理所当然又顺其自然。他地表情让凌啸大为放心。这才符合康熙所叫唤的那声啸儿,否则,康熙一惊讶一感动,凌啸就要断定他是临时利用自己了!
“朕不了解那个畜牲,从来都没有看透过。信,他会藏在哪里,朕不知道,但朕知道一点,他要想明发天下,那封信,就不会不经过上书房,不可能绕得过三个上书房大臣!你如果能成功潜入,联络上三个上书房大臣,也是一样的。老四可以不给太后面子,嘿嘿,张廷玉他们却不敢罔顾太后召见!”
凌啸这才明白过来,康熙其实心中早有蛇打七寸的定计,而自己则早已经形成了思维惯性!雍正是皇帝不错,可再牛逼的皇帝,他也不可能做到说明发天下,马上就能人尽皆知,一样需要手底下地人帮他定稿印刷发行。康熙曾经干过皇帝,对这一职业的弱点,那当然是了如指掌。
“皇阿玛,儿臣需要信物,不然怎么取信于人?!”
“朕早已准备的有,啸儿,早去早回,注意安全!”
康熙不知道从身上哪里掏出来一叠信件,凌啸拿眼睛一扫,就暗赞康熙心思缜密,体元主人的小印虽然去了盛京,但康熙的手谕笔迹犹在,八个皇子地亲笔确认信也有,容不得张廷玉等人不信。
凌啸将信件收好,康熙已经歪倒在炕上,拽了凌啸的手忽地眼潮弥漫,“欣馨之子,朕早说要给他取名的,罢了,就叫忠康吧,爱新觉罗。忠康!……朕如有复辟地那一日,嘿嘿,冤家宜解不宜结,朕把他过继给胤禛,将来也封他一个雍贝勒!哼,和朕斗!”
凌啸一口鲜血差点喷出来,呆立当场。
老康把外孙当亲孙,这是在奖赏自己,还是在报复雍正?
好了,这下乱了,这下报应不爽了!
人家雍正夺了你的皇位,你就夺了他无辜儿子的袭爵之位?!老子间接累死了你的老爹,你就直接把老子的儿子给过继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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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初一的凌晨,岳钟麒起得很早,今日午时,他将正式就大将军职位。这本是一个大喜的日子,岳钟麒却没有太多的欢喜。要问他有什么感慨,这位岳飞的嫡系后裔只有一件事想不通,那就是为什么大清朝地皇帝这么喜欢让人平步青云!
两代皇帝像是玩竞赛似的,一年之内,康熙把凌啸从个六品屁屁提拔到正三品,而雍正绝对不输于他老子,从登基开始一个月不到,自己已经从三品参将,飙升到正一品大将军,比凌啸快上不知道多少倍!
更让岳钟麒受宠若惊的是,雍正了却了他们家的一桩大心事。对封大将军,岳钟麒倒还能处之泰然,可昨日册封妹妹为“岳妃”的圣旨一到,岳钟麒就不得不对雍正肃然起敬!自己年过二十的小妹妹,与其说是待字闺中,不如说是男人勿近,长得肥猪一样、自己看了都想吐的人,雍正皇帝竟然舍身相娶,终结了她那白送别人都不敢要的贞洁。
历史上曾经把反清志士绑送给雍正的岳钟麒,和历史一样,决定对雍正死忠到底!但他的大将军帽子还没有正式戴上,勤王军就来给他找晦气了,“禀报大将军,驻扎东直门的白参将派人来报,勤王军猛攻左家庄营盘,请求支援!”
“知会朝阳门城门领全力戒备,丰台大营全军出击增援!”对这场新老幸臣的对决,岳钟麒期待了几天,一听之下大喜过望。将军嘛,不要去过多理会政治,单纯点更好,视马革裹尸为最高荣誉!
可惜凌啸并非单纯的将军,他的勤王军从头到尾都被打上了政治的烙印,哪里肯和岳钟麒这样的名将做什么阵地决战。左家庄易手不到半个时辰,就被岳钟麒的军队又给夺了回去,而凌啸,带着十八名精挑细选的亲卫钻进了密道。
这是一个枯井底部的人高横道,上面的厮杀战声未歇,锈蚀的铁锁栏板就被胡涛、沈珂搞定。凌啸可不是莽撞之辈,他是做好了一些准备的。手雷、手铳、水龙、炸药、绳索、锹镐、绷带、食物、水囊一应俱全,一条土狗在前探路,幽幽萤石在手照明,就这样,凌啸等人走进黑漆漆霉呼呼的密道。
但没有走到半里路,地道里面就开始出现了积水,结了冰的积水,让亲卫们一个个摔了个四仰八叉!凌啸大吃一惊,要不是看到土狗还在活蹦乱跳,他简直就想马上回头,这年头冷得坚冰弥野,要是冻得封了地道的通风口,自己这十九人就要陷在里头了!
“再走一里,差不多就可以到东直门城墙底下,康熙六年曾经翻修过东城城墙,这地道究竟通不通,应该到哪里就可见分晓!如果坍塌,咱们就回头在地道口,等候两天后的勤王军回归接应!”
但地下不知路程,众人走了好久,都没有遇到塌陷地段和闷气的窒息感觉。凌啸看着地道顶上的三角青石撑架,和不时出现微光漫进的上斜风道,除了叹一声古代良工牛逼以外,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爷,这里被堵死了,好像是坍塌!”等感觉中快到宫城下方的时候,胡涛的一声叫让凌啸气得发疯。妈的,你这地道,要塌你就在开始的时候塌啊,老子都走了上十里,你才塌下,还有没有天理了?!
是回头当两天的井底之蛙,还是挖掘得试一试?凌啸选择了后者,小心奕奕地奋锹挥镐之下,亲卫们不到半个时辰就挖通了。这结果让凌啸面对豁然开通的地道欢欣鼓舞,拔脚就往前走。
但很快,凌啸却被胡涛给死死拉住了,“爷,您看看,好像有问题啊。”
凌啸一看之下,果然发现了问题。他们所挖的这一段,固然是石头泥土凌乱不堪,可萤石光芒所及之处的另外一边,一样是凌乱不堪。地道壁上锹痕宛在,地上到处是横七竖八的石板。
凌啸大感毛骨悚然,毛孔都吓得全部收缩起来。
日!这地道的宫中一头,也有人在挖!这样是一碰到,正是老鼠碰到蛇!
“灭光隐蔽,准备战斗!”
众人将萤石塞入口袋,地道里面顿时漆黑一片。十八亲卫端枪的端枪,操刀的操刀,胡涛甚至已经掏出了炸药,准备用火褶子点火。大家都和凌啸一样的紧张,秉住呼吸睁大眼睛,死死地盯着地道的对面,钻进这地道里面,要是和敌军迎面相撞,除了炸毁地道人为坍塌以外,想脱身真是笑话。胡涛拽着火褶子的手很快就汗湿了,他明白并祈祷,等一下的炸药爆炸,可千万不要把来路给炸塌了,要不然自己的可人儿就要在西禅寺登望夫石了。
凌啸数着自己的心跳了七八百下,地道那头都还是一片漆黑寂静。他忍不住狐疑起来,“上去六个,交叉境界!”
很快,沈珂带着五名亲卫向前走了小半里,可前面依旧没有什么人的影子,倒是胡涛在梯次接应着摸索的时候,被一块青石板绊了一跤,想要爬起身来的时候,却低声叫道,“爷,小心,有机关,我的脚被夹住了!”
凌啸大急,管什么危险不危险,伸手就掏出萤石,借着蓝幽幽的光线看去,嘿,真他妈是个机关!胡涛的脚踩在一具骷髅的中间,被肋骨给卡住了而已。凌啸顺着地道看去,地道中央好几十具骷髅在地上,有的盖着油布,有的身上还压着快要烂掉的铁锹。亲卫们这才明白。完全是虚惊一场,地道里面地确有人在挖掘,可这些人都早已经烂成白骨了。
“有发现!爷,这块壁上的石板上有字呢。康熙十二年,龙儿到此一游!咿?龙儿是谁啊?”
凌啸闻言顿时气得火冒三丈,妈的。吓得自己小心肝噗通噗通地乱跳的,居然是二十岁时候的康熙!难怪他要自己带些锹镐的,康熙十二年地时候,北京城曾经大地震嘛。这些尸骨,说不定就是康熙曾经派来想要挖掘的人,最后被灭口在此了!这段路程的坍塌,看样子是之后余震造成的,幸好自己几下就搞穿了,不然岂不是白用功?
“走!……?”凌啸没好气,一脚踢在那石板上。不料石板应声就往后倒去,啪地一声闷响,吓了众人一跳。放眼望去,石板背后竟是一个黑黢黢的石洞室。
洞室很小,五六个人都站不下。但其中的一个铅箱子,让凌啸等人大为吃惊。
打开箱子的时候,满屋子蓝光大盛,一箱子里面装的竟全是价值连城的珍宝。像慈禧墓葬、被视为台北故宫镇宫之宝的翡翠白菜,箱子里面竟有三个之多!而鹅蛋夜明珠、土豆大小地珍珠竟是有几十颗之多。这倒也罢了。箱子之中竟然还有一册名为《归北雪耻缉要》的金造箔书,赫然记载着前明火器制造和船工技艺!
凌啸反复检查了那石板边缘,确认是自己暴力开启之后。一屁股坐在地上,他实在走不动了,发大财发到他的腿都软了!
这里显然是多尔衮带着顺治迁都北京后建造的,没有自信心的满族王公们,随时做好了被赶回沈阳地准备,这才给他们的逃跑之君留下了明朝领先的火器和造船工艺,准备复兴卷土重来。顺治后来干掉玩他老母的多尔衮,多尔衮定是把这财宝秘密留到死都没有出口。害得傻里吧唧的康熙还在这石板上刻字。活生生地帮自己把这石板给剷松了!
暂时填上洞室,凌啸这才发现冥冥中真有天意,有付出必定有回报!
强忍着兴奋,众人再次向前摸去,不到半里路程,前面忽然没有路了,只剩下一道台阶,先向上几十级又向下延伸,等到台阶尽头,却是一汪汽腾腾地水面。这让凌啸目瞪口呆,难道这是康熙当年下来的路不成?康熙说出口也是一口井,那这应该是反沟井道,定是反沟井道!
论起水性来,凌啸这生长在汉江边上的人自然很拿手,脱掉外面地衣物,凌啸决定先行探路。冬日的水并不冰人,水也并不深,凌啸艺高人胆大,猛憋了一口气,在水里面摸索了一会儿,就发现了上升的路,而且那荡漾漾的光晕就在上面。
但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他们没有算计到冬日枯水,等十九人全部浮出水面的时候,大家才骇然发现,他们仍是免不了当井底之蛙!
这古井底阔口小不说,水面离那井口老远老远。半夜三更的时候,这问题对凌啸不过是小菜一碟,用绳子绑在铁锹把中间,从井口投出去再拉回来,立刻就可以卡在井口,成为攀缘而上的绳梯。但现在天色渐明,谁知道上面有没有人,万一有打水的宫女太监看见了,何其不妙!
凌啸眼珠一转,已是又想出了一个办法,铁锹把顿时被他绑了起来,靠在井壁上,边爬边绑之下,竟也给他弄出了一根离井口甚近的锹赶。众人见他搞定,忍不住大喜,都摒住呼吸看他向井口探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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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
一个木桶出现在井口轱辘之上,在凌啸地脑袋上砸得一弹,方才落了下去。
凌啸看在发现珍本的喜悦份上不和它计较,心中暗自庆幸自己没有用绳梯法子,不然还不惊动上面的打水之人?可事情并不是因为凌啸的好脾气就那么容易解决的,水桶一桶接一桶地上上下下,每一下都要在他身上弹一下。凌啸终于怒了,抬头探首望去,却是吓了一跳,立刻就没了脾气。
“滚开!全给滚到前庭去,谁敢再留在后寝殿,杀无赦!”一声尖嗓子声气在井边响起。木桶地主人立刻撒手就跑远了,不半晌,脚步声越来越多,显是有总管太监级别的人在驱逐宫女太监,可听那声音,又不像是高无庸。
凌啸忍住井口的凉风寒冷。心里却感到定有什么大事发生。果然,不到片刻,就听到那大太监幽幽的声音响起,“老高,前生后世都不要怨恨我老秦心狠了,谁让你跟错了主子,敢偷偷跑到北五所去,嘿嘿,最后一次机会,你要是不说的话。老秦就要你去向龙王爷报道了!”
日,上面竟是秦苟儿要把高无庸沉井?!
凌啸大吃一惊,连忙三步并作两步溜下来,众人一阵手忙脚乱地解开锹把,不然等下有人望进来。大家可就惨了。凌啸这边刚刚忙活完毕,就听见高无庸的怒骂声,接着井口黑影一闪,高无庸硕大地虚胖身躯被活生生地塞到井口,猛然被人一踹。哇哇惨叫着踩下来。
落水声里,有人在井口伸头看了一眼,笑道。“嘎嘎,太皇太后啊,您礼佛回来发现少了总管的时候,可不要怪我这奉命行事的人,反正您喝的是玉泉山泉水,泡尸水也轮不到您喝,哈哈,哈哈!咱们走!”
高无庸被凌啸拖上台阶的时候,已经是人事不省。凌啸哪里有兴趣给他做人工呼吸,对这他的肚子就是几踹,踢得这太监七窍流水的时候,高无庸很快就幽幽醒来。
看着这总管太监在哪里目瞪口呆,凌啸暗思这家伙的骨气还真是刚烈,竟然视死如归到这般地步,心下对他忍不住有些敬佩,对他正好撞上自己的牛哄哄运气,更是羡慕不已。正要笑着开他玩笑,扮鬼吓唬他的时候,不料高无庸闭着眼地一席自言自语的感叹,让凌啸立刻瞠目结舌。
“呵呵,老子果然又没死!咿,没水鬼啊?怎么老子刚才没动腿游啊,咋就自动到了底下。”
凌啸顿时就傻了。这家伙以前就被人丢到井里面过?而且还逃生了?!凌啸一下子掰开他的眼睛,幽幽的蓝光,吓得高无庸大惊地鬼哭狼嚎起来,半晌才看清是凌啸,顿时就呆住了,老半天才醒过神来,却已经不知道怎么说话了。
“老高,快告诉爷,你怎么会被秦芶儿给丢下井来的?他干嘛要杀你?你以前被丢下来过吗?”凌啸一连串地问题问出口,他实在对这深宫怪事给弄糊涂了,尤其是高无庸发现了这地道的事情。
高无庸半晌才惊魂平定,“王爷,您来了真好!要说秦芶儿为何要杀我,这话可就长了。太皇太后喜欢礼佛,所以奴婢和文觉一来二去很是友好,后来我们成了莫逆之交。前些天,文觉要我到北五所去,让我给他保管一些书信,说是他万一有什么不测的话,就等日后帮他交给黄教的继任活佛。奴婢也没有当回事,前天文觉莫名其妙就死了。不知为什么,今天养心殿的秦苟儿乘着太皇太后礼佛去了,竟然……竟然逼迫奴婢交出文觉给我地所有东西。奴婢在宫中这么多年,当然知道承认了就会被灭口,所以就没有承认……不料秦芶儿真是狠。”
文觉死了?还有东西是雍正想要的?凌啸大喜过望,靠,老子千辛万苦地当土拨鼠,不想命运真还给面子,文觉这家伙要藏的东西,就算不是康熙写地那封信,也定然是与雍正阴谋登基的罪证,而文觉这人留下书信证物,定然是想给西藏当局用来要挟中央的,那封书信多半就在其中呢!
“你藏在哪里了?”凌啸很简单地给他坐了一下形势通报,就自然问关键点。
“奴婢把它放在寿安宫配殿浴池后的盆景泥土里面。”
“那你之前来过这里是怎么回事?”
高无庸一愣,“奴婢年轻的时候,就被鳌拜的党羽丢下来过,糊里糊涂地挣扎就到了这台阶上了啊。上面不就是就是寿安宫配殿浴池吗……王爷,您是怎么来的?难道您偷看……”
凌啸却是没有听到高无庸对他人品的恶意揣测,他已经愣住了,井里面竟然还有一个出口?!
要命,居然还通向那么香艳的地方!
亲卫们很快就在井水中摸到了另外的一个出口,潜游过去,一样是个台阶之地。和来路决然不同的,却是在一路上升的台阶中央,有个木质门户一样的密室。这让包括曾经来过的高无庸都吓了一跳,显然三十年前的时候,高无庸没有光源,摸索着就出去了。
凌啸暗示一个眼色,令亲卫看住高无庸,砸掉了上面满是绿锈的铜锁,推开板门进来,一张七屏风式罗汉床在墙角处,贴床则竖了一方雅致淑女梳妆台,门后贴壁是一套立式小柜,而屋中央却是一套桌椅。凌啸和胡涛面面相觑,要是把屋顶上草影疏斜的通气口算上的话,这密室竟然像是家居卧室一样。
莫不成又有财宝古籍?
凌啸兴奋地翻箱倒柜,却竟是找到些腐朽衣冠和白玉瓷瓶,看着这些玩意,凌啸渐渐明白过来,这里竟然是个幽会行房之所,那些写着“生津丹”“玉杵灵”的春药就很能说明问题。等胡涛翻出一件四爪团龙亲王补服的时候,凌啸完全知道了,这里是多尔衮借了国家之便,另辟蹊径以权谋私,建的这个和孝庄的禁忌失乐园!后世专家说什么太后下嫁不可信,还举证说多尔衮没办法进出后宫,靠,有这密道,多尔衮还用得着明目张胆地进后宫来搞嫂子吗?
多尔衮竟然跑这么十来里远的地道来幽会,对他这种持之以恒地巨大付出。凌啸只是说了声I服了YOU,就跨步出了密室,口中却是向高无庸说道,“浴池里面要是有个出口,那池子岂不是要漏水?难道多……那么多太妃用这池子,不对漏水现象感到疑惑?内务府不派人来填埋?”
高无庸笑道。“王爷,这边的出口不是在水下,个中形势无法用话语言说,喏,这石板后面就是出口,那个栓屑您轻轻地往后拉三下,一看您就知道了。”
凌啸贴在石板上听了半晌,外面不像是有人的动静,他有些好笑自己太过小心了。这大冬天的,哪怕宫中嫔妃喜欢杨玉环一样的调调。她们也怕着凉的。想到这里,凌啸拉了栓屑,扯开石板探头出去,却被热气腾腾地水汽给吓得猛然缩了回来,合上石板。背靠其上面色焦黄,口中轻声问胡涛道,“妈的,水响都听不见!石板就这么隔音?小涛,如果我刚才。看见十几个女人光着身子沐浴的话,理论上,我会长多少针眼?”
胡涛大吃一惊。连羡慕都忘记了,喃喃道,“您也就两个眼皮,估计会长满吧……爷,真有女人洗澡?”高无庸大讶,他是个太监,百无禁忌轻轻移开石板,看了一下之后也吓得赶紧关上,口中竟是不可思议地说道。“我说呢,怎么大冷天早上沐浴?唉,老天爷啊,怎么太妃们一代不如一代,皇上还没有驾崩呢,主子们怎么就玩起对食来了?”
众人全都大恐,刚刚升腾起来的窥视欲望顿时烟消云散,洗澡的不是宫女之流,竟然是康熙皇帝的妃子们!
沈珂在高无庸身后站着,已是抽出了匕首,望着凌啸,那意思很明显,只要凌啸点点头,就马上把这高无庸给做掉。凌啸却微微一摇头,在没有拿到文觉的东西之前,绝对不能杀掉高无庸,“忙活了一晚上,大家都到密室之中去休息,现在估计是辰时末,一个时辰之后,咱们再做计较!”
亲卫们带着高无庸都去了密室,凌啸却无耻地留在石板旁,美其名曰监视动静,心里面更是想得冠冕堂皇。唉,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长针眼就让我一人长好了!枯等无聊的时候,凌啸甚至恶毒地揣测,说不定当年血气方刚的康熙也曾经发现了这个地方,兴致勃勃地偷窥着母妃们的沐浴呢!
开开关关之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凌啸却是兴趣索然了,这里地妃子年纪大了一点,其中竟然还有需要康熙吹灯的那种,某种心理上的满足渐渐变成了不耐烦。半个时辰之后,也许是因为水凉了,也许是这些妃子满足了,凌啸再次打开石板的时候,已经走得空无一人。
凌啸大喜,将石板打得大开,探身出去一看,才骇然地发现这出口果真不是在水下,而是一个放在池边盆景掩映下巨大石龟的底座,凌啸竖起耳朵听了一下,匍匐着爬出来一半,却听见一声幽幽叹息,仙音缭缭又无限凄凄地吟声响起,“吹箫人去玉楼空,肠断与谁同倚!一枝折得,人间天上,没个人堪寄!”
凌啸一抬头,差点吓得魂飞魄散,就在石龟旁边两步远,一个身材绝妙地女子走了过来,呆立在池边,念叨着李清照的词句,唏嘘不已地任由一个小宫女服侍着除去霓裳。她站得太近了,凌啸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生怕惊动了这个他看不见容颜的女子,忽地想起了水煮青蛙,凌啸紧张地盯着姗姗来迟的沐浴者,缓缓又缓缓地向回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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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您又想起了皇上吗?”小宫女甚是灵秀,一边帮她取下首饰,一边安慰道,“生死都有命,娘娘您可要想开点。先皇那么宠爱与您,扬州见您后就马上封您为妃子,还专程把您送回京城,他老人家驾鹤西去之灵,也定是不希望您如此伤悲的。其他地娘娘们都是有后台的,您又没有被临幸,也没有皇子可以倚仗,凡事还是让让她们的好。”
闻着搭在石龟头上衣衫地香味,凌啸大感好奇地寻思,难道这是康熙在江南寻到的美女吗?那女子却嘤嘤饮泣起来,“一入侯门深似海。何况是幽幽寂寞禁宫苑。若不是顾忌我们迟家地安危,谁肯到这深宫中来,纵然皇上还在,我还不是薄幸人中一玩物?这冷月清宫之苦,过得还有什么意趣?我本冰清玉洁来,唯愿冰清玉洁去。和她们争斗计较,岂不是污了我的心地?”
迟姗姗?!凌啸一下子想起来了,眼前蒸气氤氲浴池边的女子,正是黛宁把过的扬州才女,难怪娇躯健美中带着柔弱的迷人,看得自己都忘记了往回缩的。忽地,那迟姗姗轻声惊呼地时候,一片绯红当头罩下,凌啸顿觉有衣衫类地织物落到头上,顿时暗叫糟糕。赶紧腿手用力地窜了出来,左手掏出精钢匕首,右手扯下头上织物,低声喝道,“不许出声!”
但两个女子还是轻声惊呼了一声。小宫女看见明晃晃的匕首竟然软倒池边昏迷过去,而迟姗姗大惊地双臂捂住胸口,已是连惊呼都呼不下去了。那一片雪白的肌肤,让凌啸的喉头猛然咕咚一下,低头向手上望去。才发现刚才落在头上的,竟是一块红锦鸳鸯肚兜!
迟姗姗下意识去抓了石龟头上衣衫,凌啸已经转过身躯。“迟小姐,你不要惊慌,快点穿好衣裳!我是驸马爷凌啸,进宫来有要事要办……对不起,我在底下趴着,看见得不多……哦,不,我什么都没看见……”
别看女人出门梳妆。打扮很耗时间,在某些情况下穿衣服的速度却奇快无比。凌啸的话语还没有说完,那迟姗姗就衣着完备地在他脑袋上狠狠地一个枣栗。凌啸转过头来,却被迟姗姗的话给吓得差点昏死过去,“你有三个选择,带我走,杀了我,被我杀!选哪个?”
“……为什么?”凌啸瞠目结舌,带康熙的女人走,康熙知道了还不扒了自己地皮啊?
“你是第一个看到我身体的,这难道还不够吗?”迟姗姗却比凌啸还要紧张,一边望一下偏殿耳门,一边又望望石龟底座,理直气壮地反问。
“黛宁不也看了吗?!你怎么不要……”凌啸大感不服气,不料迟姗姗嘴角一瞥,“你能和长公主比?快点,有人会听见动静的,先带本小姐走!”
凌啸知道时间紧迫,哪里和她啰唆,他一面盯着随时可能会进来人的耳门,一面在几株盆景的泥土里面到处摸索,很快就找到了浮土埋藏下地包裹,正要往石龟地道里面扔去,却发现迟姗姗已经哧溜一声地钻了进去,可惜姿势不对,半蹲的她卡在那里进出不得。凌啸急得是五内火焚,伸手就把她抱了,想要把她拉出来,却不料入手全是温软滑腻的肉感,弄了半天才帮她进去。一回头看看那小宫女,凌啸急切见本待一刀,忽觉不忍,也抱起这十四五岁的女孩塞了进去。
耳门外脚步话语声响起的时候,凌啸已是关上了石板,栓好之后,他才发现自己已经全身都给汗湿了。
黑暗中,迟姗姗却不问这里是何处,摸索着轻轻揪了凌啸地耳朵,凌啸痒痒的时候她却呵气如兰,“驸马爷准备带姗姗去哪里?”
凌啸掏出萤石,幽光配美人格外的相形益彰,他现在才看清楚迟姗姗地容颜,一看之下,大呼魔鬼身材天使脸,螓首蛾眉巧笑嫣颜,盯着凌啸的神态灵性四溢。可惜,如此才貌双全的女子,凌啸却是无法消受,“皇阿玛并没有驾崩,他此刻正在密云……”
迟姗姗妙目忽地圆圆瞪了起来,拳握柔荑,推在凌啸的肩膀上,“芳魂零乱任风飘,不负军恩是楚腰。崇祯帝都还知道皇后女儿尽杀掉,也不让她们受凌辱,你对本小姐一览无余,又肌肤相亲,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胡涛等人被惊动地走上前来,茫然地望着多出来的两个女人,高无庸却骇然叫道,“王爷,太妃……哦,皇妃怎么会在这里?”凌啸却不言声地解开包裹一一检视,赫然就有那封书信,顿时大感欣喜,对高无庸身后站着的沈珂猛然一点头,沈珂已是早有准备地把高无庸的脖子使劲一扭,微微颈骨折断声响起的时候,高无庸顿时倒地。
“把他扔到井中去。老高,对不起了,你知道的秘密太多太多,皇上以后也会灭你地口,唉,就当是秦苟儿杀了你吧。”
凌啸叹了一声,这才向对着自己怒目而视的迟姗姗笑道,“我绝对是个男人,但不是你的男人!我会把你交给黛宁处置,黛宁若是护你,嘿嘿,我护她!”
凌啸义不容辞地为弟兄们长针眼的时候,雍正的心情很不错。
岳钟麒在左家庄击败勤王军的胜仗,让雍正猛然间信心大增,他在册封岳钟麒为大将军的仪式上很是长脸,对自己敢于提拔寒微之士很是得意,但军事上的一次小胜,却并不妨碍他继续自己的策略。
这两天,雍正都在养心殿思索着当前的局势。川流不息的探马,使得他已经知道了长城居庸关卫戍守军叛变的消息,也探知了是飞扬古在主掌军事,所以,山海关等重要关口的将领,雍正赶紧派出了人去大肆赏爵赐禄。至于效果如何,雍正也有自知之明,能在前程富贵下低头效忠的,都是小人罢了,但雍正现在小人也急需,至少能帮他查堵一部分奉天派往各地的“驿卒”。
三天前,张廷玉提出来的号召各地派兵勤王的檄文,雍正却只往南方省份发,西疆北疆这些重兵之地,他发去的全是严守边疆禁调兵马的圣旨。这一点,雍正视为自己的得意之作。和西北都是满族将领彪悍军队不同,南方驻军大都受汉族思想熏陶深刻,登基了就是正统皇帝的理学思想,会让这些兵丁对自己更忠诚些。当然,这些南方省份之中,绝对不会包括福建浙江,施世骠、吴英、施世纶等官员的升赏,西禅寺的金虎、特廷等的革职,都在一份圣旨中说得明白。至于福建人执行不执行,那就不是雍正现在能够考虑地问题了。
知情人全都知道形势对雍正很不利,但愈挫愈奋的雍正,却绝对不是轻言放弃的人!叫来岳钟麒和兵部侍郎鄂尔泰,他决定进攻!
“岳钟麒,朕令你率领城外六营和丰台大营十五万大军。后日凌晨起拔,向北进击密云!此战关系之大,就不用朕多说了吧,总之,不成功便成仁!”
“臣遵旨,皇恩厚重,臣当以死相报!”岳钟麒一个军礼扎下去,他盼望这一天已经很久了,在他看来,主动出击永远都要比被动守城要好得多。况且,和飞扬古这样名将一战,无论成败,岳钟麒视为荣誉中的荣誉。雍正满意地望着岳钟麒,摆手让他出去准备。却自御案上拿起一封书信,又笑着对鄂尔泰说道,“鄂尔泰,朕要你随岳钟麒大军之前出发,到密云去。把朕的这封亲笔信交到飞扬古手中。记住,是飞扬古,不是凌啸!要是飞扬古看完信让你等在那里。你就告诉他,条件就是那样,铁板不动!”
一打马蹄袖,鄂尔泰赶紧双手接过信件,郑重说道,“奴才领旨。请皇上放心,除了飞扬古,奴才断断不会让这封信落到其他人手中,奴才也会一字不差地转告圣谕给飞扬古!”
辞了出来。鄂尔泰却是满脑子都晕乎乎的,一点都不明白雍正地意思。岳钟麒大军起拔上前攻战厮杀,自己却得给飞扬古送去一封貌似有条件的信件?皇上要给叛军唱唱冰火九重天的滋味不成?!这一手硬一手软的,难道是想瓦解敌军士气斗志,然后在他们的期冀犹豫之时哉雷霆一击?
好在鄂尔泰是个粗线条的人,想不清楚的他决不多想,他只知道,自己在康熙朝当兵部职方司六品主事当了五年,还是茫茫没有出头之日,雍正一上台,就破格提拔他当二品侍郎,这是何等的知遇之恩?
在礼部索了钦差仪仗和护兵,鄂尔泰快马加鞭取道顺义、怀柔,敲锣打鼓的煌煌架势向密云赶来。一路上,他已经想好了怎么样表现出不卑不亢,怎么样给飞扬古一副朝廷威仪,甚至也还曾经惴惴不安地想过,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这句话,在多大程度上靠谱。
但刚到密云城外,最不靠谱的事情发生了。密云县城外官道上,居然排满了御林军。
鄂尔泰在轿子里面老远瞧见,没错啊,都穿地是黄甲明心镜,的确是御林军。鄂尔泰心中一阵骇然的惊喜,呵呵,原来皇上都已经派出了禁宫力量前来打头站了,嘿嘿,那自己可就不用担心太多了。鄂尔泰吩咐停轿,却不肯下来,他相信,任何一个眼洞不是空的人,都会知道钦差旗牌的威严所在,任何拽得二五八万地将领,看到这旗牌都会屁颠屁颠地跑过来,都睡恭恭敬敬地嗑个头,然后恭声向自己说道,“恭请圣安!”
果然,鄂尔泰很快就看到有人过来,而且出乎他的意料,不仅是有佐领城尉之类的将领,连手持刀枪的军卫们也争相拥了过来。鄂尔泰大为满意,往日总是老子跪拜钦差,今天碰上这么知道尊卑纲常的将领士兵,咱算是过足钦差瘾了!
可鄂尔泰等了半晌,却没有人跪他,那些将士一个个看看他,很没有礼貌地问道,“京城来地?”鄂尔泰火冒三丈,怒道,“本钦差奉了皇上的命令,自京城到密云……”
“俺们是打劫的!”那佐领一刀砍在轿柱上。
鄂尔泰顿时就傻了,这他妈地是御林军还是绿林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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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支军队的主力是善捕营,不折不扣的正牌子宿卫大内的御林军,只不过,现在的他们比绿林还要绿林。父子即将交战的关头上,自己又没能抓住勤王军的暗兵,隆科多一个在外而安的想法,马上就让雍正失去了四千多的大内守备军力,从而荣登雍正最恨榜地亚军。
不过,隆科多的忽悠本事,的确可以直追冠军凌啸,善捕营和被携裹的侍卫内卫,四千人都以为他是要带领大家去追击勤王军地。但大家万万没有想到,隆大人竟是南辕北辙,还大言不惭地说什么迂回截击,愣是把大军拉到了平谷,用心腹手下捏造的斥候情报,让大家在山沟里面兜圈子兜到半夜三更。误了回京的行程不说。没带粮草的御林军差点没在山里面冻饿而死。而当他的心腹第二天早上洗劫了七八个村庄之后,谁能经得住食物的诱惑,愣是齐齐参加了劫掠行动。
等到几乎每个人都有了罪行之后,隆科多奸笑地说他效忠于阿哥们地父亲~老皇帝康熙皇帝,也只有康熙皇帝胜了,大家的罪行才会变成标标准准扰敌后方的功劳。
于是,潘多拉魔盒被打开,隆科多率着一群蝗虫,县城、集镇、乡村通吃地扫荡着向西靠过来。可惜,没头没脑之下。他们也不知道凌啸的勤王军到底在什么地方,就这样,两三天时间,御林军沦落得和劫匪没什么区别。
他们做劫匪的时间,虽然还不长。手法也许不太专业,但鄂尔泰被扒得赤条条的,那封信自然也和一些碎银子一样被搜了出来。隆科多一看信封上的笔迹,马上就愣了一下,他认出来。这是雍正的笔迹,看一看冻得全身发紫却还在破口大骂的鄂尔泰,隆科多正眼也不给他一个。大大咧咧就撕开了信。
信是连环封,外书一等公飞扬古,内书皇阿玛亲启。隆科多一看之下,既喜又惊。喜的是自己赌对了,康熙皇帝地确没有死去,自己要是能找到圣驾所在,以康熙皇帝的雄才武略德高望重,那自己还不是中兴复辟的拥立重臣!可雍正给康熙写信是什么意思?难道其中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媾和意思?要真是那样的话,自己这带人出来遛弯抢劫。可就是两边不讨好地大罪!
大冬天的密云县衙里面,隆科多却冷汗直冒,想要去拆信却是不敢,犹豫了半晌,总觉得心里的好奇心难于按捺。隆科多一咬牙,命人押走鄂尔泰,要来温水润了没有火漆的那头,颤抖着手将信从屁股头取出,心中七上八下地向信上看去。
“皇阿玛慈鉴:儿臣前晚骇觉替身和尚文觉及其师弟性音行事有奸妄小人之嫌,甚似西藏达赖喇嘛派来之奸细,儿臣星夜抄捡其佛堂,骇然见某些文稿,方才明白皇阿玛尚在人世之中,乃是儿臣辈之孝诚楷模。儿臣闻此喜讯,心中欢舞欣慰至极,诛杀文觉等人以为皇阿玛报仇血恨,时时盼皇阿玛隆重回朝,尊于皇极殿默护儿臣治国。惜驸马凌啸已误会儿臣之心,竟然挟持阿哥公然造反,甚或以皇阿玛之名蛊惑众生,危害社稷。儿臣身为皇阿玛指定之继统君王,社稷有难,怎能坐视?”
隆科多看得丈二摸不着头脑,难道雍正以前真不知道可惜皇帝没死?难道雍正真的想康熙在皇极殿当太上皇?翻过一页,他咂巴咂巴嘴往下面看去。
“儿臣以为,家国大事可宁而致祥,儿臣所征者,挟皇阿玛混淆视听者,若皇阿玛愿与儿臣一道,以列祖列宗江山为要,儿臣愿息干戈。或皇阿玛宁寿宫安享尊荣,国事人事咸回归于前;或儿臣明诏天下,退位而恳封西拔你牙实事世袭之王,二策皆可!如能一致而妥善,则远胜于兴兵京师、缟素百万、皇阿玛失三十年盛世之努力、儿臣以天授皇帝位而横死……儿臣为皇阿玛计,五台山之事,皇阿玛终难圆其说。纵使卸责于儿臣身上,则儿臣断不能苟活于世,终究于大清、于皇阿玛乃圣德有亏之恶名,徒污皇族名声,徒为汉人讥诮,涨其不屑及谋反之心……”
雍正竟是抓住了国家、朝廷、皇帝地名声和战祸要害,愿意用主动退位和明诏澄清来交换:要么保留帝位当儿皇帝,为子孙争继承权,要么就当一个地方上的实权世袭王爷!
看完之后,隆科多已是全身手脚冰凉。他明白,雍正说得有道理,就算有皇帝名分的雍正决战身亡,国家固然打得元气大伤,朝廷皇帝也都没有面子和名义,会被汉人笑话是小事,让他们生了八旗已然腐败肮脏地感觉,那才是整个满族的不幸呢。
隆科多当然不希望康熙接受,但如果康熙决议要接受的话,他好希望康熙选择裂国封王,不然的话,康熙一死,雍正或是他的儿子登基,自己和后人的小命可就悬了!
这封信,在隆科多的手里拈来捏去了老半天,他仍然没有想清楚自己该怎么处置它。
在善于揣摩康熙心态的隆科多看来,这场风暴,无论是有着怎样的龌龊内幕,新旧皇帝联手对天下进行解释,皇家的名声、国家的和平都能得到很好的保障。不仅如此,雍正已将自己的权力、甚至后半生的身家性命,都交给康熙来快意恩仇!儿子不孝,自己的孙子却是无辜的,这样的提议,无疑对康熙有着很大的诱惑力。只要康熙当着天下人的面答应下来,他马上就可以得到实权,换了隆科多处在康熙的位置上,都会怦然心动。
可惜,隆科多不是康熙,他得罪雍正不是一星半点,怎么能容忍雍正得逞?但若是毁掉这封信,要是日后暴露出来,谁晓得康熙心里怎么想?大家都是玩仁义道德的,弄不好,会把父子相残京畿厮杀的“恶源”栽到毁信人的身上,那他隆科多可是绝对的抄家灭族的大罪!
不过他已经想好了怎么处置鄂尔泰,重新封好了信底,就着炉火烘烤好了,隆科多嘿嘿冷笑,“来人啊,马上给本统领将鄂尔泰一行全部杀掉!”
他的牙齿咬得嘎嘣响,可话声未歇,就听到县衙外面喧哗声大响,衙门大堂口外奔来十几个手下弁佐,急切间也忘记了给隆科多行礼,“统领大人,大事不好了。勤王军……漫山遍野都是勤王军!他们封锁了县城外地大路。”
听是勤王军,刚刚被惊得蹦起身来的隆科多,一下子驰然下来,嘴角一奚哈哈笑道,“勤王军?呵呵,是咱们的友军嘛!”
隆科多的心中忽地一动。眼珠子急速地转动两下,他马上就知道该怎么处理这封雍正信件了。勤王军乃是和雍正皇帝势不两立的力量,放眼天下,也只有凌啸是最不能容忍康熙和雍正媾和的人了:康熙如果让雍正当西拔你牙王,凌啸就将有了一个不死不休地仇敌之国,而要是康熙让雍正当傀儡儿皇帝,雍正的儿子就是将来的合法皇帝,勤王军一系将没有未来!
这一点,隆科多和凌啸有着共同的利益攸关,所以他很快就决定了。纵使在长安街两军曾经大打出手,纵使凌啸等下会对自己百般羞辱,自己也要刻意忍耐求全,因为,那封媾和信的烫手烦恼。一定要丢给凌啸。
不过,这支勤王军的首脑却不是凌啸。隆科多兴冲冲地押了鄂尔泰赶到城外的时候,马上就傻了眼,“勤王”大麾氅旗之下,赫然横马于上的。是甲胄披挂齐全的十三阿哥胤祥!
隆科多好希望满场将士全都是瞎子,没有看到被他绑成粽子一样的鄂尔泰,也没有看到他特意抬来地鄂尔泰的钦差仪仗。可胤祥却是眼尖。早在善捕营下级军官口中知道是友非敌的他,一看见隆科多就跃马过来拍拍他的肩甲,扫一眼面如死灰的鄂尔泰,爽朗地哈哈大笑,“老隆好样地!你果然是有忠心,不愧是皇阿玛特旨调进善捕营的副统领,不贪图我四哥升你一级的富贵。等此间日月恒定,爷定保举你至少是正统领!这一条,你把心放下。”
放心?!
隆科多在肚子里苦笑一声。恨不得回家抱着老娘痛哭一场,勤王军啥时候由胤祥作主了?!面对胤祥询问起鄂尔泰的事情来,隆科多的脚底板都开始出汗了。胤祥乃是曾经和雍正关系最好地皇子,不管他俩为什么反目,感情的积淀在那里摆着,父子兄弟和平解决,恐怕是胤祥最喜欢看到的!“十三爷,鄂尔泰诈称是伪帝雍正地钦差,去策反大将军飞扬古的,奴才闻言顿时大怒,所以准备将他绑缚了交给皇上的。”
鄂尔泰听到隆科多的信口雌黄,气得是呜呜闷叫,无奈他的嘴巴已经被一副臭布袜堵住,怎么样都说不出一个字来,正在担心胤祥会盛怒之下将自己一行全部杀掉,不料隆科多已经掏出了那封信,“爷你看,奴才在这厮身上还搜出了一封信呢!”
胤祥睃了一眼隆科多和鄂尔泰两人,接过信也不管信中套信,用力之下,竟是一股脑地撕开了内外两信的封口火漆,看着看着竟是愣在当地,拧着眉头久久无言。隆科多斜挑着眼睛望了胤祥半晌,看他为难的神色,也不觉呆住了,他不是最喜欢看到和气致祥局面的阿哥吗?怎么他也觉得烫手不成?
十三的确觉得烫手。
经过了这次亲身经历地夺位之争后,老十三的心理早已经发生了变化。四哥的拱手之策,说明四爷党已经完了,可对于四爷党的认识,胤禛和胤祥两人,向来却是一个党团,各自表述。在胤祥看来,四爷党的宗旨,就是励精图治继往开来,连张居正这样的人为了夺取执政权都不免出卖同僚,那要实现四爷党的目标,四爷党就只是一个工具跳板罢了。
现在四哥眼看着只能芶延残喘,无论胤禛是成为西拔你牙王爷,还是傀儡之君,他都不会再是自己实现政治理想的奥援,反之,很可能会是自己的拖累!因为,天下并非只有自己一个阿哥,如果帮了雍正“和气致祥”,其它阿哥往死里面怨恨自己尚且不谈,就是凌啸也会对自己别有芥蒂,而更重要的是,胤祥虽耻于像兄弟们一样对雍正落井下石,但这封充满威胁口气的书信,老十三也不看好,父皇康熙八成会火冒三丈,可真的结局究竟会如何,鬼知道?!
冰天雪地的天气里,老十三拽着这封信。感到自己背上都已经开始冷汗直冒了,等他瞟见隆科多不经意间流露出来地窃喜眼色,再一摸信纸有些硬硬不平的感觉,心中顿时大怒。他隆科多这是在给自己丢火炭啊!自己把信交给康熙吧,会得罪很多热望打落水狗以自肥的人!不交吧,事后传出去。光是落井下石罔顾家国的名声,都能把自己这个侠王给郁闷死!
“哎呀,时辰不早了。黄浩,师傅还等着咱们去接应呢!马上整军出发,前往左家庄!善捕营也来!”胤祥将信往怀里面一塞,拿定主意顾左右言他,一声令下率众就走。他毕竟也没有把握,像这种事情,胤祥第一个想到的解决办法,还是交给凌啸去决定的好。谁让他是师傅地呢?至于带上隆科多,胤祥实际上也是心生恨意,君子欺之以方,可我老十三不是君子!
有心算无心,就算岳钟麒正准备整军大举进攻密云。可勤王军联军很快就到了东直门左家庄。
夜后的亥时,胤祥马鞭挥舞间嘎嘎一笑,“隆科多!去,带你的善捕营绕袭朝阳门,掩护勤王军进攻。”
隆科多大吃一惊。死眼地盯着胤祥骇然欲泣。他带的御林军打仗少不说,将士们家眷又大多在城内,哪里及得上勤王军的战力。又哪里是坚定的倒雍派?自己原以为十三爷带自己来,是混在一起攻城的,可胤祥一声单独进攻令下,隆科多这时候才想起来,打仗倒还是其次,这往日就不和老爷子佟国维搭边的十三爷,未必没有借着这时机整整自己父子,自己带着大家往城门前面一露相,在外而安的绝妙好计顿成鸡肋。城内的一家老小只怕就会被雍正杀得干干净净!
“爷,奴才地兵带得稀松,朝阳门乃是戒备森严的东正门,奴才怕是会误了大事。这样,奴才愿意为进攻左家庄的前锋,立军令状,要是攻不下来,将士不奋死上前的话,奴才这十斤脑袋就送给爷当球踢!”隆科多干咽着唾沫,再也不敢小瞧都不是省油灯的阿哥,怏怏哀求道。
胤祥小小报复隆科多一下地目的已经达到,也不为己甚,看看旁边暗笑不已的黄浩,点头道,“那好,爷就率勤王军在后面给你们督战,省得有人当逃兵弱了御林军的名声!”
勤王军第一次拥有了自己的炮灰,这一仗,自然是打得格外地惬意和轻松,尤其是他们看到长安街交手的对手被自军押着当炮灰,那心里面的爽,就更加地不可自矜,督战队的马刀高舞得也越发吓人,唬得那些军士玩命地向左家庄杀去。
有了善捕营担任炮灰,自然就和两天前一样,两万铁蹄势如破竹,交战不到一刻时分,周文渊率领的先锋已经杀入了这个清朝的京师火葬场。
岳钟麒在城门楼子上看到后,气得大骂勤王军当他这里是公共厕所,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但这一次,岳钟麒却没有和上次一样挥军来战,而是冷笑着鸣金退兵,据城死守。现在的他已经知道了勤王军不是孤军,还有三万以上的长城卫戍军队作为奥援,明早将要大军出征的岳钟麒,哪里肯在黑夜出城作战?
隆科多的善捕营早冲到前面去了,勤王中军诸将却一个个早就忘记了通知他们停止追击。他们都被那口枯井给吓得魂飞魄散,新新的黄土一直堆到平齐井口,只剩下白石井栏杆挂着寒冰凌寂寂无声。
周文渊看着赶来地胤祥和黄浩,一面和众将士玩命地刨着枯井,一面绝望地号啕大哭。这一下,让兴冲冲而来的两人全都给傻了。
“~~哇!十三爷,黄帅,枯井……枯井被填上了!我们爷,我们爷……”
虽不至于像未央生那样遭报应,但凌啸看了康熙妃子的裸体,一样会有报应。
还没来得及等到二月初二晚上的勤王军接应,凌啸搞定康熙致太后的信之后不到一个时辰,他还正在心中反反复复地思量,究竟该如何处理会拖累他们行动速度的迟姗姗之时,留守枯井出口旁的亲卫就急奔而来报告,左家庄化人场那边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竟然开始填枯井了!而且填井的方式,让凌啸等人大觉匪夷所思,最先落到井底的填料不是土石,是一具一具尸体!
“爷,属下当时趁井上不备,拖了两三具死尸进地道口看了,不是战死的敌我士兵,这些人没有刀箭伤势,清一色是中毒而死的!看他们的服饰,有太监,有侍卫……还有和尚,就是没有士兵!”亲卫杨刚一边抹着额头上的汗,一边喘着粗气禀报,他的同伴则递上了一柄拂尘,证实杨刚的话。
来路被堵上?!凌啸顾不得吃惊慌乱,也来不及细看那拂尘,第一反应是大为庆幸,急忙对沈珂一招手,“小珂,马上潜到水井中去看看,高无庸的尸体还在不在?!”
枯井被堵上,想要不惊动上面火葬场的看守,悄无声息地从地底挖掘出去,已经是登天之难!摆在大家的面前的选择迫在眉睫。无论是当一天半的土拨鼠等候勤王军掘井。还是从慈宁宫出口想办法逃出生天,凌啸都需要确认清楚,这究竟是个巧合意外,还是众人地行踪已经泄露,雍正要对凌啸这些土行孙来个两头死堵?凌啸不太相信雍正已经发觉,否则。枯井处来的绝不会是尸体,而是来势汹汹要让大家变尸体的军队!不管左家庄化人场是因为战事没了炭火焚尸,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埋尸,总之,至少这一天半之内,来路已绝!
如果万一有人下井捞高无庸的尸体,搞不好就会发现水井下别有洞天!
高无庸的尸体,是事关安全地关键!所以沈珂的反应很是迅速,而胡涛更是机敏,他知道还有另外一个关键!
趁着凌啸看那拂尘的时候。胡涛猛一咬牙,悄悄地贴着石壁向石室内溜去。他相信,有时候凌啸可以因仁获福,可有时候却也许会因仁误事!迟姗姗纵有千娇百媚绝色容颜,但在胡涛的心里。都及不上凌啸一个指甲的安危来得重要,更何况,迟姗姗将来的处置很可能导致康熙和凌啸反目,而现在的莫名失踪,则有可能导致大家行踪暴露。凌啸不忍心做的。胡涛也不忍心,但不忍心不行!
胡涛拽紧匕首踏进石门的时候,却迎面就撞上了迟姗姗的幽怨眼神。鼓胀得老高地杀气,不由得一窒。在一帮汗臭熏天的军人里面,迟姗姗无疑绝对是香气袭人,她的面貌美不美尚在其次,关键是本为才女的她,巧笑嫣然中别有一番灵性。而要命的地方在于,胡涛乃是容若调教出来地知书达理人,迟姗姗的这种灵性,一行十九人当中除了凌啸以外就只有胡涛懂得欣赏。
但愿你下辈子不要碰到穿黄衣服的人!胡涛回望一眼他心中神一般的凌啸,一凛良心深处的歉疚和欣赏带来地苦楚,就要对楚楚尤物辣手相待,却听迟姗姗面露毅色,瞟也不瞟自己一眼,就大声对凌啸那边笑道,“驸马,还需要看什么看,依本小姐之见,全都上去鱼目混珠不是更安全吗?!”
胡涛见她浑不把自己手里面寒光闪闪的匕首放在眼里,心中诧异这皇妃的胆色,越发目露凶光,正要冷笑着提示她自己地存在,只听见凌啸在那边哈哈一笑,“上去鱼目混珠?你当别人都是有眼无珠啊!”
功夫不负有心人,胡涛的眼中凶光很快就引起迟姗姗的注意,他刚想说不要听她胡言乱语,猛不丁被迟姗姗一双滑腻纤纤的小手抓住下巴,耳中听到她一番话差点肺都要气炸了。
“驸马爷你看,你的属下都没有什么胡子,扮个太监好合适啊!你别忘了,寿安宫里面的太妃可是康熙爷的妃子,那个晋级的太字,是刚刚才加了不到半个月的,服侍地新太监宫女等下人,她们自己都未必认得齐全!呵呵,倒有高无庸这总管认得全,可说一句他认得你们,也不算冤枉吧。”
胡涛仰头挣开她的小手,嘴角一奚哼道,“那你上去继续当个没事人一样的皇太妃,不让大家因为你失踪而怀疑,岂不是更加的省事?”
迟姗姗却有几分傲气,盯着凌啸的眼神里面很是同情,“驸马爷,你最近好像很倒霉呀,撞上了我这个杀也怕日后皇上追究,不杀又不敢轻信的人,不过堂堂男儿该当顶天立地,地上有险,难道窝在地下就没有危险?万一有人下去捞高无庸的尸体,发现了这地道,难道你们真的要地道战?而上去小心一点的话,即使地道被发现,只要没有人藏匿,新皇不疑心之余,只会欢天喜地一条逃生的路,绝对不会大索宫中,翻天覆地来搜捕!”
凌啸不由大为心动,宫中应变人事未定,这倒的确是个破绽,上去躲上一躲也未始不是办法!连明朝都有疯子闯入毓庆宫那样的太子储宫,连嘉庆朝白莲教都可以潜入紫禁城到达隆宗门深处,这禁宫也不是完全没有浑水摸鱼的可能啊只要没有被人窥出大的破绽,端的是进可攻退可守,至少万一打起来,自己这些人还有用武施展的空间!
听到这里,凌啸下意识地一摸自己的下巴,掏出随身地大把银票。一咬牙道,“好,沈珂前些时在内宫露面太多,不宜先出面。小涛你带一个兄弟,随迟妃娘娘上去,见机行事。摸清状况之后,爷不管你用贿赂的法子也好,还是不择手段,把上面的这个浴池给爷隔离起来!”
“爷。小涛……是!”胡涛知道凌啸心意已决,有些不舍地缓缓点头。他心中已经打定主意,上去之后万一暴露,自己将先杀迟姗姗和宫女两人,再冲出慈宁宫自杀以成仁!
迟姗姗“失踪”的时间已经太长,事不宜迟情况紧急。沈珂回来禀报水井中高无庸尸首还在的时候,胡涛在石龟底座略一侦察后。四人依次上到浴池。众人手心捏汗地目送了他们,也不完全合上石龟,全都侧耳静听上面的动静,不一会儿就听到几声太监地诧异惊呼之声响起,“太妃娘娘?!”
紧接着的事情很是顺利。六个太监连惨叫都没有就被控制住了,这些只渴望有龟就行却不奢望龟大如斗的阉人,一个个被从硕大石龟下塞了进来,一看他们的服饰,就知道这些都是低级小太监。干的说不定就是清洗浴池的苦力活,好在他们的衣衫虽是破旧,可冬服狗毛领子也很能帮自己的几个年轻亲卫挡住喉结。
凌啸简单地审问一下。顿时大喜,迟姗姗果然是招妒忌的无势妃子,大半个时辰的“消失”,居然还没有引起宫中地警觉。这倒罢了,更让凌啸没有想到的是,由于顺治的那些老妃子还有很多没死,一下子又添了康熙的几十号妃子,整个慈宁宫组建筑竟是人满为患,这才不得不把迟姗姗这样的低等妃子塞到配殿来。为康熙守孝也轮不到她这样地品位,房间在浴池边不说,整个配殿里面的大部分太监,大都被拉到几个主殿去服侍有背景的娘娘们去了。
“来几个人把他们弄到先前箱子洞中安置,一要速度,二要安静!”凌啸忍不住心头的欢喜,在受不了那冒险好奇心而亲自爬出石龟的时候,回头对亲卫们吩咐,他当然相信属下明白“安静”地意思。
胡涛毕竟是长期跟着容若进出外朝的人,模仿太监的本事惟妙惟肖不说,办事说话十分到位。在凌啸火速处理小太监地时间内,他几下就寻到了主厢太监,有迟妃娘娘的名义,再有些主子隐秘的威胁,加上大把的花花银票,一个发现蛇虫鼠蚂危害浴池,亟待封闭整修几日的决定很快就通过了。
寿安宫配殿果然冷清,凌啸爬上来的时候,浴池已经很是安静。在胡涛的指挥放哨下,亲卫们接踵戒备地潜入迟姗姗房中,而凌啸却怔怔地望着那硕大无朋的石龟发愣,连迟姗姗也被他的神色搞得莫名其妙,笑道,“你地属下在下人耳房里搞到了几件太监衣服,你还不赶紧换上扮太监?”
绕龟而行的凌啸却有点魂不守舍,也许是面对这个巨大石龟还没有反应过来,喃喃道,“对不起,我扮什么都行,就是不扮乌龟,这是我个人的原则!”
迟姗姗一愣,“本小姐没有叫你扮乌龟啊!”
“乌龟?!”凌啸一下子清醒过来,日,多尔衮偷嫂子乃是不折不扣的王八行径,他犯得着刻个大乌龟摆在这偷情的密道口吗?难道他每次想到嫂子从龟门关入,心头就很是变态的舒爽不成?
啧啧称奇于多尔衮心里变态一番之后,凌啸正要随即出浴池进入迟姗姗的房间,却猛不丁一眼看见石龟尾处的底座,和石龟头处的底座好生相似!难道这屁股下面也有洞?!
凌啸蹲下身来细细观察,那石龟尾底座上的纹理边缝越看越觉得神似,以手推之,却凛然不动。失望万分的凌啸忽地焦躁起来,“日,老子好歹是学机械的,你这乌龟再大也不过三米长,上面搞不开,老子不晓得下面去搞?”
回到石龟头洞下,亲卫依照凌啸的指示轻轻叩击地道石壁,嗡嗡而空洞的声音回响,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不厚的石壁后面,就是另外一条地道,一条不晓得通向哪里的地道!
“撬!撬不动就砸!通知胡涛再加重金收买主厢太监,对外就称修缮,务必在午时太妃们守灵归来前砸通!”
凌啸高兴之余也不免大吃一惊,多尔衮这么热衷于挖洞,难道他是属老鼠的?那条地道不会是通向雍正的住处吧?!
“砸?……爷……真砸吗?要不咱们轻声慢慢地掏。”亲卫们一下子全都色变。
在危险的大内之中撬和砸,不过是凌啸的气话。他虽然对石龟尾部的地道走向很感兴趣,但瞬间就控制住了自己的冲动。的确,凌啸是有些感到愤愤,自己好端端在福建抵御外辱,内革政经,外修武备,一切都是趁绝妙良机大展宏图的时候,老天爷却来了一出康熙“驾崩”,令得他惴惴揣怀如履薄冰,到现在竟然还被搅得深陷千钧险境,尤其是这等变故的渊源中,还有他自己蝶舞的因素,怎不让他有些气馁烦躁而怨天尤人?
这种情绪,使得凌啸一整天都郁郁蔫蔫,连先前想去探探皇太后的想法都没了兴致,检视毕偏殿警戒部署,他胡乱找迟姗姗索了些点心茶水将就而食后,躲在她套阁闺房边宫女耳房的床上,倒头沉沉就睡,只等着明天勤王军掘通枯井后逃出皇宫,千军万马和雍正痛痛快快地见个真章,然后滚回福建去做自己的发展梦。
不过,希望是美好的,现实却很残酷。
星光雪映的时候,凌啸被鼻子上痒痒的感觉弄醒,睁开眼却差点气得哇哇大叫。可惜,他叫不出声。不知道什么时候,七荤八素而熟睡的凌啸,居然被迟姗姗用红绦给绑起了手脚,一条带着幽香的肚兜竟然塞到他地口中。迟姗姗和他同衾并头,正凝望着他的脸庞,以浑圆紧绷的大腿夹着凌啸,却用藕白小手拈了青丝尖梢,在他鼻子上来回地轻撩。
虽然凌啸感到头有点昏,但手脚被绑的本能反应。他在十分之一秒内气劲暴聚,却又在一秒钟之内很快就凝而不发。红绦系得很松,根本不需要硬气功就能挣开,凌啸感到很是莫名其妙,不晓得这个才女想要干嘛,可更要命的是,温暖的被褥里面,手臂上地感觉传来,凌啸不用掀开被子去看,也不用动手去摸。就能感觉到迟姗姗的肌肤,赤裸裸的肌肤。
这丫头竟然浑身精赤!还把自己一个赫大的男人扒得一丝不挂!
~嗡!凌啸本不清明的神智一下子被惊醒了。这可是岳父康熙的女人,按身份是自己的如岳母,澡堂窥见她的身体,那是嫂溺叔援之以手的事急从权。日后康熙即使知道了,也不会为难自己,但此刻这丫头与自己同床共枕山川沟壑,就算没有做出些什么,康熙的帽子也绿油油地了。刹那间。凌啸的脑海里闪过十阿哥、三阿哥的死相,心里面一阵发虚,竟是呆得浑身发软。
“咿?……药有假吗?”迟姗姗没有料到凌啸竟然醒了过来。却很快就在惊愕中镇定下来,手捂凌啸嘴巴,在他耳边轻声急道,“嘘!不想被你门外的手下看到的,就给本小姐收声。你我已经行过周公之礼,明天出宫不许丢下我!听到没?”凌啸瞪大眼睛点点头又摇摇头,弄得迟姗姗大惑不解,取出肚兜塞到枕下,怒道。“摇头是什么意思?不认账?!”
忍住天旋地转地头昏,凌啸仔仔细细地感觉了一番,也低声怒问道,“你竟敢下毒毒我?”迟姗姗皓齿微微一抿,一脸的奚笑,大腿却夹得更紧,“本小姐要取你性命,犯得着下毒?留在皇上身边吹枕边风,你就至少要犯羊癫疯呢……是我娘亲给的蒙汗药罢了,本准备进京路上逃走用的,哼,便宜你了!”
她的话声未落,却忽见凌啸阴阴窃笑起来,“便宜我?呵呵,原来是蒙汗药罢了,我还以为是春药呢!蒙汗药迷奸女人还行,没听过可以奸男人地,那你我之间,根本就没有账,何须认账?!”
迟姗姗讶然片刻,却委屈万分地涨红了脸,她虽不甚了了为何蒙汗药不能迷奸男人,但看凌啸的奸笑模样,顿时气得圆肩发颤黛眉勃然,一把又抓出那鸳鸯肚兜,塞上凌啸的嘴巴,道,“哼,都这样了,你还真不认账?你……你……好!本小姐就让你醒着看看,什么叫周公之礼!”
“奸我好了,可千万不要杀啊!”凌啸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萌”昧未开地女孩,加上这气氛场景实在是太过靡靡旖旎,顿时也玩心大生,口中玩笑着揶揄,心里却忽然有些奇怪,这丫头难道没有得到她娘亲的言传性教?
但很快,凌啸就明白了,迟姗姗绝对不是没有受过性教育!
痒!好痒!非常痒!痒不可耐!热!好热!十分热!燥热难耐!可这一切感觉的产生方式,都让凌啸瞠目结舌。迟姗姗竟然舌含他耳垂,手抚他腰腋,用曲线曼妙的侗体,伏在他的身上磨镜子,活脱脱一个没有油的泰国推油!而最让凌啸受不了的是,这迟姗姗在他痒得恨不得挣开红绦的时候,居然伸出纤纤细指到他胯下去按着袋儿中间上下摩挲,而且她还边动作边咬牙怒道,“周公之礼乃是人伦大防,最是需要谨慎……”
“~噗!”凌啸再也忍不住喷着涎水笑了出来。靠!真有你的,好一个周公之礼,俺长见识了!我说她为什么会绑着俺呢,原来是学她地性启蒙老师黛宁姑。姑的!他都不敢想象,要是换了康熙皇帝临幸于她,会不会笑到腮帮子脱落。
见凌啸笑着自行挣脱了红绦,迟姗姗半撑起身,停止大礼惊愣道,“大礼差不多了吧,你要是负了本小姐,不认账……哼!”
管什么身份厉害,凌啸早被她厮磨得剑拔弩张,哪里还受得了她那饱满地丰乳在眼前飘香颤悠。一翻身乾坤归位匕首寻鞘,临入却喘息着笑道,“姑娘如此大礼,小生愧不敢当,这种死账,恕我决不替姑姑认。不过。我会认的,是另外一种央行拆借……账!”
“~噢。痛!……好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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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之后的天色,和凌啸的激情糊涂账一样晦暗不明,但他还没有来得及想好如何应对拆借自央行的账务,就被胡滔在浴池内的一声惊呼给惊醒了,“老太太?您从山西回来了?!”
一身貂裘劲袍地大母进来耳房的时候,凌啸正惊慌失措地穿衣理衫,可还是没有能赶在她进来前掩饰过去。迟姗姗人如其名,不仅怀春季节姗姗来迟,连穿衣服的速度都赶不及。只好躲进衾被,可惜那一头秀发还是被飘然入房的大母看见。大母一看凌啸襟歪领斜,榻上又衾被凌乱,就知道这儿子竟然不知死活在宫中淫乱,顿时就把这额娘吓了一个半死。
“额娘。您怎么来了?”凌啸一看大母脸色就知不妙,变脸似的换上一副笑脸,“山西之行可把孩儿担心死了。”
大母回头望望窗外亲卫扮成的太监们,也不好当场发作,一个指头狠狠地戳了凌啸额头。低声道,“额娘以内务府嬷嬷身份潜入宫中,还不是为了你这孽子!听说你入宫谋事。额娘怕你有闪失,所以赶来宫中,一为接应你,二来也给太后通知一声皇上的事情。唉,你啊,身处险境犹不自知,还在这里荒唐鬼混……是宫女还是女官?快说!宫女还好说,女官就麻烦了……”
“是……太妃。”
“作孽啊……那么大年纪……”他的回答让大母顿时就傻了,以为是顺治那一辈的。怔怔地望着儿子喃喃道,话声一歇,她已是手掌高起向榻前走去,不料凌啸却猛然拦在了大母身前,跪下就道,“额娘手下留情,孩儿……孩儿要救她出去!”
大母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却见迟姗姗一把掀开了衾被,她显然意识到了危险,惊恐地望着突然进来的驸马之母,可看了一会儿之后,迟姗姗却很快就镇定下来,幽幽地望着大母一言不发。大母很显然没有意识到此“太妃”如此年轻,沉鱼落雁文气娴静不说,端地是一副我见犹怜的楚楚模样。也许是沾染了黛宁的某些气质取向,这“太妃”竟然让大母这恨男人的鼻祖心生某种联系,却也高举手诀不忍心下手,半晌长长暗叹一声,道,“五柱土滨皆姓皇,一晌偷欢无可藏。你准备好行装细软,等我去太后处讨一道赐死懿旨!”
“额娘真好!”凌啸大喜过望,一把抱着大母双腿,太后是大母的表姐,找她老人家搬弄下是非“赐死”迟姗姗还不是小菜一碟?他倒不是和这迟姗姗有了怎样地感情,而是昨晚的欢愉确确实实让他产生了一种刻骨铭心的快感,尽管凌啸很明白这是名分禁忌和挑战权威所带来的变态欢乐,可只要一想到自己其实是被动地接受迟姗姗挑逗罢了,他也没有丝毫对康熙的歉疚感觉,不过哪怕是一夜露水夫妻,也有白日恩,凌啸哪肯杀把初次交给自己地女孩?
眼珠一转,凌啸诡计上涌,封建皇帝谁不迷信?当即笑道,“额娘,这样跟太后说罢,皇上御极三十余年都平安无事,可眼前的迟妃一被皇上宠御后宫,就立刻发生了国祸,可见此女不祥至极,倾城倾国……嗯,日后可说是之前文觉和尚看相推算出来的,所以太后忧君心切……”
大母心中叫妙,面上却丝毫不加颜色,看着这犯错地儿子,递过来一片石制钥匙,佯怒道,“哼,你在温柔乡里逗游,早忘了我家大仇了?这是额娘向太后讨来的宫中密道锁匙,马上去浴池那石龟尾部开启,去承乾宫看看,机会好的话,要是那里的妃子极度受宠,你说不定可以抓到雍正,为我们家手刃仇敌!”
凌啸大吃一惊,他现在才知道,大母这一次进来,只怕接应自己之外,就只想着杀雍正报仇了。
迟姗姗诈死出宫的事情,自有大母去绸缪,凌啸只想等到晚上潜入承乾宫。
承乾宫乃是董鄂妃故居,但这妖娆女子十八岁进宫的时候,多尔衮早已经一命呜呼了八年,所以,凌啸根本就不知道多尔衮为何要挖这样的一条密道。
凌啸只知道,按照大母的说法,承乾宫内将很可能撞到雍正。不管康熙如何痛恨雍正,可身为皇子,他的性命,本不应该由凌啸来剥夺。但家仇不共戴天,撞上了就得要手起刀落,尘归尘土归土!伯父和老陈的死,是凌啸引来粘竿处所致,为他们报仇雪恨,也是凌啸不可逃避的责任。
他已经通过迟姗姗询问主厢太监得知,承乾宫里面所住的是贵妃纽祜禄氏,这个情况让凌啸大为兴奋。雍正最宠信的只有两个妃子,一个年氏因为年羹尧的原因早已经失宠,连妃位都没有封,剩下的就只有这未来乾隆的老娘了。雍正志得意满地御极九州,纵他何等不贪图女色,在这种时候,到女人面前炫耀淫荡一下也是人之常情,承乾宫里的纽祜禄氏就应该是他近日常去的地方。这种千古难逢的报仇机会,过了此村无那店,凌啸就是等,也要把它等到!
“出发!”
亲卫们养精蓄锐到入夜时分,打开龟尾石板,凌啸面色凝重地摸了摸腰间腿上的武器装备,率先爬进地道。这世上有很多事情是不可调和地。所以,凌啸连自己等人的退路都没有想过,挟持雍正以脱身的想法,更是不在凌啸的考虑范围之内。雍正无疑是个狠人,他的手下更是押上了全部的身家性命,又怎会容许十几人将雍正劫走?如果雍正一发狠下令传位弘时。然后和自己等人玉石俱焚,同归于尽,那凌啸岂不是赔得干干净净?
既然决定了要做,就得做到晴天霹雳般突如其来,做到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
这段地道不足一里半,出口在偏殿贞顺斋地佛龛背面。凌啸刚刚把出口石板拨开一道缝隙,就被一个中年女子的声音吓了一跳,“娘娘有孕在身,虽说求子需要心诚,但这大冬天的夜寒袭人。要是着凉了多不好?若是放火盆又怕炭气太重。您好不容易怀上了万岁爷的骨肉,就听奴婢的一声劝,先到寝宫中歇息一下才好,您的心啊,观音菩萨她老人家都知道的。”
听口气。这人应该是个执事女官,凌啸好生好奇,难道雍正现在就让纽祜禄氏怀上了乾隆不成,这可不对啊,比历史上早了十几年呢!却听斋内有女人难掩兴奋得意地回答道。“荣嬷嬷,心诚则灵,本宫素来身子骨安康。不碍事的。皇上素来不好床第之时,登基以来竟是只点过本宫一次牌子,子嗣艰难也在情理之中,如今唯有弘时一个哥子,还是个婢女所生。现在皇后已是枯井难淘,本宫有幸得皇上宠爱,怎么着也要求菩萨赐个皇子啊。哦,对了,你去看看大阿哥到了没有。”
凌啸听得大失所望。按照这纽祜禄氏的说法。雍正登基半月来竟然只翻了一次牌子?!靠,雍正他从福建回来就守灵,几个月下来,早应该是憋得见母猪都抛媚眼,可这老四愣是只淫荡了一回,自己如果在这里死等他来第二春,岂不是要等到猴年马月去!
“是啊娘娘,奴婢也听说见男生男、见女生女的萨满教传说呢!呵呵,看来皇上对您地圣眷最隆,居然同意把弘时阿哥送来承乾宫给您抚养。”
那荣嬷嬷答应一声就扔下一溜奉承话后出去了,失望中的凌啸却是心中猛然一动。他才不管什么贱男贱女的,太好了,雍正唯一的儿子弘时竟然要来?嘿嘿,那就不要怪老子了!
不半晌功夫,抽着鼻涕的弘时被乳母教习等人抱来。本不喜欢他地纽祜禄氏,却一反常态地抱了过来,也不顾这小阿哥会不会着凉,扯开弘时的开裆裤,一脸虔诚羡慕地凝视那小鸡鸡。她这一看,不知不觉竟然看了半个时辰之久,直到弘时哭了老半天,纽祜禄氏才把他放入摇篮之中,径自提了罗裙跪在蒲团上,在长明灯下对佛念念有词。
她的祷告很快就被微微闷哼的几声轻响给惊醒了,纽祜禄氏吃惊地要回头去望,抬头间却猛然看见一个蒙面男人在佛龛旁阴阴奸笑,手中拿着的黑乎乎地手铳枪口正对着她的头。这一下,惊得这位皇贵妃张嘴就要叫喊,不料被自背后伸来的一双手死死捂住。
“老子真是信了你地邪,小指头大的鸡鸡你也可以看个半个时辰,那要是我这样的伟器,你还不得看到明年去?”凌啸刚才不明所以然的一阵好等,搓着被冻得冰凉痛麻的双手气急败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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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隆炮声中却不时响起清脆的嘣嘣声!
刀剑能够发出这样声音的时候,肯定是折断了。不错,枯井处,黄浩和胤祥打头的十来个勤王军将领们如同疯子一样,腰刀佩剑齐齐上阵,蹲在井栏杆处拼命地挖掘冻得石硬的井坑。这种场景没有能持续太久,何智壮带着工事兵赶来之后,众人皆是一脸黯淡地闪开,望着士兵们挥锹猛挖。黄浩猛然把马鞭子向天一挥,忽地吼道,“标营听令,全力进攻东直门!中军听令,在这井旁向下开眼横挖!就算是地下全部是石头,也要给老子挖通一条进城地地道!”
一时间传令兵偍骑四出,而三四千人的中军全都沸腾起来。见此情形胤祥大骇,勤王军上下心忧凌啸地心情他能够理解。可是以两万骑兵去攻打京师坚城,只怕会笑得岳仲麒肚子都会剧痛,而到时候的巨大伤亡,绝对会让大家心痛。胤祥身形一晃就要阻止,却在环视一周后哑然而止,此刻的左家庄内外。上战马的上战马,掘坑道的掘坑道,已经没有一个将士是闲着的了。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什么是军心士气,这就是!
胤祥瞬间也感到一腔热血炸上脑颅,早把不应该盲动攻城地理智抛到了九天之外。凌啸本可以明刀明枪作战的,却义无反顾地孤身涉险进入大内,为的是什么?还不是自己老爷子的名声,还不是为了这江山社稷,身为皇阿哥和舅子。胤祥甚为刚才的犹豫而觉得耻辱。面色涨红间,他已是对黄浩大喝一声,“老黄,你去前面指挥攻城,我在这里居中营救姐夫!”
回答他的却是一声带着地震感觉的爆炸声。沉闷闷的却好似近在咫尺。
“隐蔽!操,东直门上可以打开花弹!”周文渊一跃而起将黄浩和胤祥扑倒在地,但大家很快就从慌乱之中惊醒过来,四周没有烟雾火光腾起,也没有将士中弹的惨叫声。又一声爆炸响起。这一次,趴在地上的胤祥听得很是分明,猛然间脸都绿了。张口结舌地说不出话来,却是哆嗦着嘴巴一指地下。
黄浩猛然明白过来,滚身就操起铁锹神经病一样地吼道,“将军在地下炸密道,挖,快给老子挖!”多赞几人顿时望望懂火器地熊金柯,心中全是一阵为凌啸捏汗。他们都很清楚,不到万不得已的危险时刻,不是身后有追兵紧迫。凌啸是绝对不会在地道中点爆炸药的,操作上一个不好,就会引起全面坍塌,把自己人一次到位给活埋掉!
凌啸当然不想一次到位,炸地道的确是迫不得已。
长久以来,回到古代的他虽然活得很是艰难,可谈到对付权力场中地女人,凌啸向来以为都是捏住她的小命就可以为所欲为的,但这一次凌啸错了。纽祜禄氏不是石氏,凌啸奸笑着说不放过的“受精卵”,她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当她看到这些黑衣人先抓了弘时之后又来抓自己,立刻就明白了大事不好。贼人的最终索求虽不明朗,可纽祜禄氏本能就觉察到,贼人们竟是是要把雍正地子嗣全给控制住!
这是个妻以夫荣、母以子贵的时代,命运已经把她推到了皇贵妃的高位之上,雍正如果被人拽住了要害而丢弃皇位,纽祜禄氏不相信自己能够忍受天堂到地狱地逆转。这也是个理学横行的世道,自己被一群男人掳走后,即使日后有幸获救,她可不指望雍正像铁木真一样毫不计较,对自己恩宠如昔。所以,临进地道前,她孤注一掷地赌了,趁人不备地女高音猛然叫出,气得凌啸好生郁闷自己为何没有搞出笑气或者乙醚!
凌啸有生以来第一次挥拳打了女人,夹着昏迷过去的纽祜禄,众人慌忙撤入地道之中,仓皇狂奔到寿安殿,凌啸却被浴池内的情况吓了一跳一身便装素服的太后,正在科尔沁贝勒腾库雅布的陪同下等在那里,看来这皇祖母表姨今晚上是要和自己一起逃走了。凌啸尽管一个头两个大,却也知道迟姗姗的事情少不了太后帮忙,何况地道在慈宁宫范围之内,香火儿子被劫的雍正焉能给太后一个平安?
天知道雍正是不是掀倒了石龟,总之,气疯了的雍正,派出地追兵来得很快。凌啸带着两个女人和一个小孩才奔到东直门城下,就已经能清晰地听到地道后头传来的跑步声,光听那震耳的嘈杂,凌啸就知道追兵不少。
“小涛,炸药!”一抬眼望着被城墙压得有些穹顶变形的地道顶部,凌啸赶紧命道。
他的命令别有一番豪气干云。
靠!就算是不幸被活埋了,妈的,老子也有皇太后、皇贵妃、皇阿哥殉葬,这等国葬待遇谁有!
“去八个人上前一百步狙击,其余人就地在壁上掏眼!动起来,快!”
一声令下,亲卫们没有任何的犹豫,立刻行动起来。谁都知道,炸药一响,定会如愿炸塌地道堵住追兵,但至于会不会把自己这二十条汉子全都埋掉,就得要看老天爷的意思了,可是今天大家夺了雍正的血脉,早已经是有你没我的局面,哪怕是自掘坟墓同归于尽也势在必行!
说声“跟我上”,沈珂一招手带了七人猫身上前匍匐而卧,架起两架子母火铳,静候越来越近的追兵。炸药包很快递到了胡涛的面前,他忙着将火绳接上老长老长的一截。剩余几人,包括凌啸的结义大哥腾库雅布,则全都挥锹在地道土壁上猛掏。
仆仆尘土沙石飞溅时候,凌啸抬眼望着青石倒V撑起的顶部,不由得想起了董存瑞双面胶的故事。黑火药威力能否炸得地道坍塌,凌啸不知道,所以他才不得不选择这东直门下的一段,希望借助城墙的压力造成坍塌堵死。现在这种前无去路后有追兵的危急关头,凌啸唯一能赌一把的,就是勤王军按计划攻占了左家庄火葬场,正在挖掘被填上的枯井,当然前提是爆炸的分寸不至于造成全面坍塌,但就算戴梓这火器专家在这里,恐怕也不能告诉他会坍塌多远的一段距离,毕竟戴梓不是地质工程力学专家。
沈珂回头望望凌啸这边。调头过来就看见火把光亮迅速接近,人影重重摩肩接踵,冲在前面地一个二等侍卫杀气腾腾地端着十字弩机。沈珂头皮一麻,知道这玩意的厉害不下于火枪,哪敢迟疑,手上一抠手铳板机。顿时大吼一声,“打!”
砰!砰!砰!子母火铳顿时连珠而发,两道火舌不间断地喷射着集束的铅子,顿时将狭窄的地道封锁起来,那二等侍卫连哼都没有哼一声就倒飞着向后倒去,却迅即被身后的手下惯性撞得向前扑倒在地。一时间地道里除了震耳欲聋的枪声外,马上响起了一片鬼哭狼嚎地惨叫,直直的巷道中立刻赌上了一层尸体。
大内侍卫的还击也很是不弱,京制手铳的铅子和弩箭箭枝很快就打了过来,马上就让没有隐蔽工事的亲卫们挂了彩。若不是沈珂事先指挥大家匍匐在地上,恐怕当场就会有阵亡。沈珂应变能力强,很是机敏聪明,见侍卫们躲在前人死尸后还击,当即一咬牙吼道。“左组抬高枪口斜击青石顶,右组匍匐十步向尸体后投掷手雷!”
方案一调立竿见影,火铳的铅子划着直线撞击在青石顶上,崩出密密麻麻的火星之后,又弹折着居高临下向侍卫们打去。对方的工事顿时一滞。空隙间右组也已到达战斗位,四颗手雷丢去,轰隆爆炸声里带起一片血雨肉雹。炸得追兵那边寂寂无声。
坑道内浓烟滚滚呛人肺腑,沈珂却很明白敌人数量如蚁如蝗,岂是这一下子能吓回去的。果然,对面侍卫拿便响起了悬赏督战之声,“皇上说了,不论死活,拿住一个叛贼赏银万两,救出大阿哥封公,救出皇贵妃赏侯!冲啊!”
沈珂冷笑一声。当即手势向前急打,准备令手下亲卫抢夺尸体位置倚为工事。八人正要动作,熏得眼泪四流的沈珂被人拉住手臂,却见身旁几条人影从后前来,冒着青烟地手雷依次向前接连投出,在爆炸前的寂静中,只听到凌啸道,“兄弟们,火药已装好,带上伤员,梯撤!”
亲卫们行动听指挥,立刻护着凌啸鱼贯穿梭而撤,一过城下埋炸药处,凌啸令众人齐皆大喊一声,“点火!”
这一嗓子,喊得后面刚刚在混乱中整好队形的大内侍卫们面面相觑。操,勤王军还带了火炮进地道不成?这些有品有级的武官们,哪里肯拿血肉之躯抵挡炮弹,刚刚在悬赏下鼓起的斗志,顷刻间互为乌有,无论大小末等虾,全都本能地趴到地上。内班一等侍卫葛洪更是离谱,口中喝令属下们给他冲,手里却是慌了神地抓起两具同僚死尸顶在头上身前。看到没人动身,属下同僚们全都看着自己目瞪口呆,葛洪老脸一红,抬脚就踢向众侍卫,“冲!再不冲老子把你们当同党办,就地格杀!”
无奈之下,侍卫们全都战战兢兢地起身,爬得比乌龟还慢。葛洪一侧头,见身边还有一人未动,气得是就要破口大骂,却听那个四等侍卫谄媚而笑道,“大人,卑职是要保护大人啊,虽说您天生神力,不嫌弃这两尸体沉重,可属下也能帮您挡上一档……~啊!”此人马屁还没拍完,就忽然发出一声惨叫,一点剑锋自胸口透出。葛洪大吃一惊地定睛一看,吓得魂飞魄散,自背后杀死这人地,竟是横肉切齿面露狰狞的雍正皇帝!──
进地底曰下黄泉,和丢皇权同音谐义,最是不吉利。要不是被捅到了要害痛处,身为皇帝至尊的雍正,是绝对不会愿意全身湿漉漉钻水井下地道的。雍正恨铁不成钢地看了看葛洪,径自对自己带来的养心殿侍卫吼道,“哼,凌啸这厮再度佯攻左家庄,不是地道出口在那里是什么?!朕已经通报岳大将军,命他调集十万大军在地面全力进攻左家庄,他们逃不掉了。儿郎们,逆贼凌啸辱朕太甚,主辱臣死,给朕冲!记住,朕在养心殿只想听成功地禀报。朕在寿安宫等一个时辰,成功有厚爵之赏,失败了朕填井!”
得,这个更狠,连棺材钱都帮大家省了!
看见雍正怒冲冲摆手向西回去,葛洪屁都不敢放地丢掉尸体,也不敢看养心殿侍卫们的嘲笑眼光,赶紧就往前跑去,一路上对自己本部属下拳打脚踢地督促前冲。等他们前进了五六十步,让他们胆颤心惊的火炮并没有打响,葛洪这才明白勤王军不过是虚张声势,顿时气急败坏地喝令快追。不料,养心殿侍卫面对厚爵重赏,竟是丝毫不给葛洪面子,其统领一把揪住葛洪,撒腿狂奔之前不容置疑地道,“你们殿后!”
葛洪一愣地时候,那些养心殿侍卫已经跑得老远,这一下可把他给气得哭笑不得,争功就争功,明说嘛,又不是战场防迂回,地道抓人还殿个狗屁的后?!
“狗婊子养的,赶着去死啊!”老葛愤然追赶的时候,心中却是狠毒地咒骂,突然间,猛感地动山摇,炸雷在顶一般的巨响传来。葛洪虽不晓得冲击波一说,但扑面撞来的气流如墙似石,呼吸全都窒息的一瞬间,前方飞腾起而来的火把刀剑急速刺到面前,却在他想要本能低头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也在向后飞去。
没有火把地火把火苗在眼前,照亮刀剑以一种缓慢的相对速度在眼前接近,这无疑是人生中难得的巍巍奇观,可惜葛洪毫无心情去观赏,当他觉得自己脚跟碰地而倒的时候,本能就往回爬去,但没有爬到一步,就感觉到沙砾土石铺天盖地掩埋下来,顷刻间把他的身子埋了大半。葛洪是个求生欲很强的人,很快他就发现自己没被埋死,万幸中的万幸是,自己的头部不仅没事,而且地道的坍塌在他这里嘎然而至。葛洪大呼自己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发了疯似的想要挣扎着爬出来,却力有不逮。看见空荡荡的来路和土石填塞的去路,他顿时就傻了,“谁能行行好救我出去啊!”
眼睁睁被埋着大半身子的,并不是葛洪一个,凌啸也在另一头被埋着。
不同的是,他有亲卫们帮着扯出沙石。一起身,凌啸顾不得背上被压得亲疼,回头望着也是在他这里嘎然而止的坍塌,忍不住狂呼一声,“靠你***,来压老子啊!不知道老子是不死小强?!”
这一炸的险死还生,让众人全都恍如大梦,欢呼雀跃之余却是全都有些失态。腾库雅布不顾身份,死死抱着身边的沈珂紧紧相拥,胡涛急于同兄弟们庆祝的时候,竟是忘记了自己抱着的弘时是个孩子,撒手如同扔行囊般丢到地上,痛得这小孩哇哇大哭。
太后则一把抱住自己的表侄凌啸,可凌啸却不理会老***亲昵。他别有一般张狂,径自搂住纽祜禄,对这个逼得他不得不冒此生死大险的女人,恨恨地、狠狠地,也不管是胸部屁股,一阵死命地用力摸掐!
纽祜禄又疼痛又羞辱,绑着的手臂动弹不得,塞住的嘴巴叫喊不得,求援的眼光看着太后,却如同石沉大海,直到凌啸极其无耻地一拳擂在她隆起如坟的耻骨上方,她才怏怏地昏倒在地上。正义,善良,公道,所有这些凌啸都顾不得,在众人还没有意识过来的时候,凌啸早就泪流满面了,他清楚地记得,刚才自己的身后十几步的地方,有两个亲卫没有跑出来,这一切都是这女人的反抗呼喊所造成的!
“昏过去就行了?老子要你以后生不如死,死不如没活过!”凌啸咆哮着还要上前,蓦然间却听顶上青石“咔”地微微一声脆响,诧异间忽地想起一种可能,顿时头皮发麻,急切横抱太后,高喊道,“大家快跑!”
方才跑了三十几步,就听到后面再次一声轰然巨响。地道固然是又塌了一截,凌啸却是大惑不解,老子没有埋两次炸药啊,怎么还炸?!还塌?!
问这个问题的,除了凌啸,还有东直门城墙上面色惨白的岳仲麒。
刚才最后一响,是北京时间亥时整,东直门城楼两旁的藏兵洞,不堪来自地底的强烈震荡,轰轰然接踵崩塌!
“你大爷的,忒伤自尊了!”
岳仲麒送走快马前来宣旨的秦狗儿,一屁股坐在东直门门楼帅堂虎皮椅子上,一阵羞恼愤渐。大内飞马来报的皇命,要他调集所有能动的京畿驻军,全力围攻左家庄勤王军,不管是这股军事力量,还是从地道口爬出来的凌啸,雍正皇帝都要他们死,一定要让左家庄这火葬场名副其实,成为勤王军上下的葬身之地。岳仲麒这才恍然大悟过来,前天晚上自己升任大将军后的所谓“左家庄大捷”,却不过是凌啸潜入大内图谋不轨的佯攻计谋罢了。相形之下,岳仲麒深为自己拿个屁大的“击溃勤王军绕袭”当功劳而耻辱!
紧急传令朝阳、西直、永定、得胜等门驻扎各营前来会战之后,岳仲麒就携了一大票的将领、参议和幕僚来到北段城墙箭楼旁,在这里向东观察左家庄战况。
“大将军,皇上不是急令我等进击勤贼吗,那大将军为何按兵不动呢?勤贼全是骑兵,要是被他们接应凌贼得手,远扬千里之下,咱们追之不及啊大将军!”城门领冼其宏自恃乃是雍和宫皇庄旧人,问出了众人不敢问的话语,他的品级虽差了岳仲麒老远老远的,可这丝毫不防碍他对岳仲麒的恼羞有些窃笑。
“无妨!”岳仲麒冷冷地从齿间挤出两个字。拿着千里望径自向东细细观察。口中奚落道,“军机要务,岂是低级军务人员能够知晓地?!你回门楼去吧。”
他当然知道勤王军的飚军速度,所以他才传令的时候对各营明言,这是毕其功于一役的会战,而不是赶走了事的驱逐战!此时此刻。接到消息的丰台大营,将自南面地朝阳门东插通州,成扇形围堵凌啸的东逃之路,而永定门前锋营轻骑兵则梯补向东接防朝阳门,堵塞勤王军南奔的去向。至于北面,有德胜门的骁骑营重甲骑兵挡道,而西城的其他几营,如神机营、火器营、护军营等,将会特事特办,深夜从城内穿梭到东直门。补充东直门的防守力量和守城火力。这种水泄不通的合围战略安排,只要勤王军胆敢逗留半个时辰,那他们将陷入忠皇军队的滔滔天罗地网之中!
即使勤王军察觉不妥,现在想逃,自己也不会答应!为了明日大军出征。他早已经调集了各营善骑军士,组成了一标精甲骑兵,就在这东直门城墙内,本城和瓮城之中藏有的两万精骑,难道当他们是牵马的步兵不成?!只不过那样和勤王军追来追去。岳仲麒觉得很是费力罢了!
城门领被指桑骂槐地斥责为低级军务人员,自讨没趣下羞怒而走。岳仲麒极为自信地冷笑一声,手却猛然一抖。千里望都差点摔下城墙去。他忍不住对看到地情形惊呼出声,“搞什么?勤王军为何不逃反进,居然敢以骑兵来攻打东直门?!”
众将领和幕僚们却大为振奋,一个个操起单筒瞄来瞄去。天下闻名、令人不寒而栗、闻风丧胆的勤王军竟然出了昏招,这真是大家升官发财的好机会啊!
参议道台哈哈大笑道,“江山代有才人出,他做初一俺十五。大帅,这一次那凌啸的兵,只怕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了。嘿嘿!”
一个幕僚哪肯落后,文绉绉马屁山响,“呵呵,凌啸不过如此,勤王军不过如此,恭喜大帅!呵呵,这真是挠头愁城响福音!”
好一句挠头愁城响福音!话声刚落,立刻成真。
~轰!
福音响起,惊天动地!被震地脚底发麻的众人,不觉莫名其妙地挠着头,面面相觑了很久之后,这座城很快就让他们发起愁来。
地底的凌啸显然没有料到,自己为两名亲卫流下的眼泪,竟然有着和孟姜女一样的功效。东直门城楼在一阵白茫茫地灰雾中化为瓦砾,城墙之内,无论本城瓮城,密布的十几个巨大藏兵洞,竟然也如同多骨诺牌效应一般,一个接一个地轰隆隆坍塌。
那一刻,无数兵卒活埋!那一刻,巍峨城崩门坏!
“啊呀呀呀!……俺、俺的精甲骑兵!快传九门提督沿城墙来援。”岳仲麒刚刚躲过了箭楼歪倒砸下地圆木,一眼望见门楼边的弥漫夜空的诺大灰雾,顿时心口剧痛如刀割,惨哼一声后,铿地一声拔出腰刀,一刀砍在那说出“挠头愁城响福音”的幕僚颈上,怒道,“剁死你这乌鸦嘴!”
这一刀,岳仲麒乃是携怒而砍,那幕僚哼都没哼一声,一颗长着鸟嘴的死人头就滴溜溜地滚到地上,一直落到那参议道台的脚旁。参议道台大骇,心惊肉跳地一抬头,差点昏了过去只见岳仲麒犹不解恨地望着自己。他早已经忘记了自己说过什么,直到刀光一闪的时候,他才记起自己说敌人军士将死都不知道怎么死,想不到片刻之后,不知道怎么死的,竟然是己方枕戈待旦的两万将士!
参议道台地人头滚出老远,天旋地转的弥留之际,才听到岳仲麟说了一声,“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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勤王军独树一帜的冲锋唢呐声响起,嘹亮尖锐的音品,和沉闷激荡的咚咚战鼓声相辉相映,一时间,攻城将士气势如虹,如乳虎啸谷潜龙腾渊,震天的马蹄声响彻京师东郊。
瓦罐不离井沿破,将军难免阵上亡!
陈光鹤、祁司理和彭友三人,前半生戎马戍机,生死临机等闲事,他们早就做好了战场上各种准备。这一次,他们攻城器械奇缺地骑兵去攻打东直门。尽管大家都明白,这是虚张声势的佯攻牵制,为左家庄掘井救凌啸争取时间,但两人心里面,也做好了攻坚克险、啃硬骨头、拼百多斤的准备,所以。从左家庄到东直门下的这三里路程,这左中右三个先锋是随时准备了挨炮弹吃枪子的。
零星的炮响声中,三人浑不把马屁股当臀部来看待,三马当先地他们,马鞭一下接一下地死抽,率领着一万五千军标将士,护着驼了佛朗机小炮的战马一力狂飙,力图以时间换空间,用巅峰的速度快速穿越城前死亡地带,到达那箭程外炮程内的安全范围。勤王军坚信或者迷信。在那里,曾经给勤王军火炮战上太多奇迹的熊金柯等教官,一定可以想到办法超近程打击城上的敌军。
“老熊,跟在我身后!二阿哥府上,大哥我欠你一条命。今天要是能还上,光鹤也是要死屌顶天的汉子!”陈光鹤见熊金柯三人也奔驰得身先士卒,赶紧照应着吩咐,“你可是我勤王军的宝贝,等下大哥我要是腿了。你把那东直门门楼给我轰了,算是给哥哥送行!”
熊金柯听着他的那些豪言壮语,也忍不住血脉贲张。一指那城门楼爆吼道,“好!弟弟我轰……了!”
律~律~律!山崩地裂的一声响,大地地颤动惊得飞奔的战马齐齐人立嘶叫起来。惊魂未定的勤王军将士已经忘记了勒马再冲,目瞪口呆地望着前面死寂一片的城楼,谁也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情。
邓力却是一个老北京,见识广博又有些戏谑,哈哈大笑道,“晓不晓得老子为啥长得丑?啊?哈哈,告诉你们。是因为康熙十二年地震的时候,我娘亲被震得动了胎气,才把我生得这般冬瓜相!奉劝大家一声,兄弟们今天要小心啊,千万不要赶着投胎,都他妈动了胎气,来世小心和我老邓一样丑!狭路相逢勇者生,冲啊!”
这一嗓子在夜空中传播出去,同袍间顿时响起一片豪然大笑。就算为着勇者生,就算为了不当丑八怪,众将士夹腿提缰,迎着即将到来地弹林箭雨,嗷嗷怪笑着怒马直冲。可没等大家的马速提到巅峰,就听见前方一阵噼噼啪啪的闷响,巍峨屹立的东直门却忽然垮了!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勤王军上下哪里顾得上再去惊讶和询问,管它是突发地震,管它是人为爆破,管它是天神放屁震塌城垣,无论战术素养的高和低,每个人地心都猛然提到了嗓子尖,三丈高城忽然有了一个缺口,门内重兵定然重创,险隘忽成废墟,正是铁蹄翻飞、男儿逞强的大好时机!谁也没有想过,冲上城头又能如何,但大家都明白,不去东直门撒泡尿,至少对不起战马的这一顿气喘吁吁!
陈光鹤是第一个冲上废墟地,瓮城外的吊桥护兵根本不成威胁,没被砖石压死,也被灰雾给呛晕了,看到万。余铁骑纷沓而至,几百残兵乖乖跪地缴械,可他们却没有得到勤王军屌一眼。
不管成不成,只问做没做!
没有凌啸、金虎和黄浩这样的帅才在此指挥战略,三名参将却很想试一下能不能站稳脚跟。争分夺秒之际,三人飞快地一合计,立时兵分三路,陈光鹤上城墙攻击右北,彭友向左南,务必尽最大努力抢占城墙要害,杀伤残兵争夺炮位,扩大缺口控制范围。
而祁司理身为原籍北京的正牌子满人参将,那冲入内城四处杀人放火破坏,冲击朝廷的各种军政民务指挥机关,串联策反各王公贵族府邸,焚烧军械粮草夺取户部存银,这等等一系列的任务,自然是要交给他了。
城墙上不便跑马,陈光鹤和彭友十分爽快地把绝大部分战马交给了入城的五千军队,却给祁司理激将压力。
“老祁,勤王军一半以上家当都给你了。一句话,要是今晚的京城人士,还有人敢旁若无人地办房事,那就说明你的破坏不到位!”
祁司理顿时大惭,你们当我老祁是什么,绝育汤吗?!
陈光鹤三人攻占东直门的时候,勤王军中军终于拼死拼活地抢工挖开了枯井。凌啸等人再见星辰的时候,自该有一番生死重逢的相拥场面,胤祥和祖母感佩万分地抱头痛哭。三千将士则目视着灰尘蒙面却展臂呼吸新鲜空气的十七人,久久无语后忽地一下欢声雷动。
这是他们的勇士,其中有他们的领袖!
凌啸环视一下寒夜里累得满头热汗的战友,再看看他们另外挖掘的十七八个三丈深坑,心知儿郎们面对变故没有轻言放弃,甚至还做好了潜攻入城的准备,至少他们对得起自己的统帅一场!如此夜晚容易激动,凌啸顿时眼睛一红,心里面有一种强烈的歉疚翻江倒海。只因为康熙能容而雍正不能容自己,他就一声军令把众人强行拖进了这场会死人的争斗,尽管凌啸也深知决不会放弃,路也一定会走下去,可他却很希望勤王军的伤亡尽量的小一点。毕竟,尊严和生命的取舍、理想和代价的得失,小我的家破人亡和大我的风雨飘摇,有时候不是扳斤论两说得清白。现在这一刻,凌啸不愿意听任何理智的说教,他只想任由自己的情绪引领一回,他决不愿意让勤王军兄弟去承受雍正的疯狂报复。
至少今晚不愿意!
凌啸摸了摸怀中拿到的那封康熙信件,扫一眼胤祥讶然相对的弘时,心知两样在手。康熙尽可以从容夺位了,当即果断地令道,“雍正已经发觉我军佯攻接应之计,现在左家庄已是危如累卵!传我将令,全军立刻护着皇太后,撤!”
“~~报!禀黄……禀将军。东直门突然大面积坍塌,原因不明,敌军守城军兵损失惨重,陈、彭、祁三位大人已经率部成功攻占该处。三位大人分军左中右三路,肃清城上残敌和入城袭绕去了,是干一票即行撤退,还是坚持阵地?陈大人特令卑职回来请示!”一名军标千总领了十几骑手下快马来报,带给凌啸等人这样一个让人不可思议地结果,也把军人们的血性战意全都给撩拨起来。
固若金汤的高城深池忽然显现缺口,这要是在攻城战中。不知道需要付出何等惨重代价呢!大家都是久历战阵,如何不明白这实在不啻为天赐良机,要是轻易放弃掉,让雍正发动臣民修复些防御工事,那简直就是变相地草菅人命。睁着眼暴殄天机。
孔圣人也曰:万万莫装B,装B遭雷劈!凌啸也不是那种伪善犯贱之人,更面对这良机自感怦然心痒。
一看众将领不舍得放绿光得眼色,凌啸就在刹那间愁肠百转千回地计。较自己把雍正陷入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他的报复定然来得残酷异常。要是他真的把心一狠,调集了京畿一半以上得兵力来攻打勤王军,只怕勤王军一个顶三也不管用。更何况,雍正一个多月得提防掣肘之下,勤王军粮草虽是不缺,可弹药却是久未补充。作为定位于国防力量地勤王军,善野战而不善巷战,飞扬古的三万戍卒又远在百里之外,独自面对数倍于己的敌军,勤王军的处境将很是艰难!
很快,一份紧急送达的斥候军报。让凌啸的百转千回立刻嘎然而止。“~报,骁骑营、前锋营、丰台营全都运作起来,呈北东南三方包抄围堵我军去路,三军前锋骑兵已在五里之内,将军,如要撤退,须得立刻定下断尾殿后之决!”
五里?!那不是须臾将至是什么!凌啸心中一凛,雍正果然识透自己,战略意向之明显,下手之迅速狠毒,的确到了事不容缓的地步。黄浩舔着嘴唇,望定凌啸急切地呼唤一声,立刻引来众将领齐声附和,“爷!中军护着您和皇太后先走,卑职赶往东直门安排断尾殿后,誓死护卫中军安全!”
凌啸也是血性男儿,哈哈仰天长笑一声,却不答黄浩,径自亲手搀扶了惊魂未定又受震憾的太后,沉声笑道,“皇祖母,常言自古忠孝无两全,这些将士抛却高堂泣别妻子,以七尺血肉之躯报国保驾,孙婿身为天家受益的一员,作为带他们驰骋疆场地将军,舍不得……舍不得放弃和他们同呼吸共命运的机会!老祖宗,保重了!胤祥率隆柯多等五百轻骑赶往密云向皇阿玛行在报讯求援,黄浩率中军和御林军护着皇祖母入城,择安全之佛门地妥加安置!”
他一句“同呼吸共命运”,让在场环卫之人尽皆感佩得热血激涌,可让中军护太后入城这一招,大家却不敢苟同。谁都明白这是一场没有把握的战事,凌啸此举无异于是孤注一掷,竟然不给勤王军留下一兵一卒的种子,万一战局不忍言,勤王军将全军覆没不复存在!
只有黄浩很清楚,凌啸这是要置之死地而后生,彻底激发每一个将士的荣誉责任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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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时时分,胤祥和隆柯多终于摆脱了追兵,到达了密云。
康熙地病视乎恢复得不错,炸雷般的消息传来,这位流亡之君的神色不知道是淡定,还是木讷,耳中听着胤祥连珠炮一样的禀报,手上却有些颤抖地,接过胤祥转交来的报丧信与和谈信,边听边看,若有所思地怔怔发呆,似乎浑然没有把凌啸军队深陷险境当一回事。
这一切,看得大将军飞扬古在侧旁暗自拧眉,难免有些兔死狐悲。难道立功之人招薄凉,真是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康熙地不在意,也看得隆柯多心中暗自惊心警惕。凌啸之过往,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没有苦劳也有疲劳,如今得康熙如此漠不关心,难道是过劳了?
皇阿玛昏聩了?!胤祥急迫地说完,猛不丁窥见帐中等人地脸色都不太自在,顿时心内大急,正待要高声建议马上派兵救援师傅。却听康熙忽然一掌将那两封书信拍在案上,咚地一声吓得各怀心思的众人全都凛然一惊。
“尹泰,这两封信给朕大声地念出来!”
尹泰不愧是学士,虽是君前有些紧张,但读起来却是抑扬顿挫,可是,除了康熙和胤祥,其他人在惊诧之余,全都不由得惴惴不安。秘闻!两封都是绝对骇人听闻地秘闻,更是有香有臭有味道的秘闻!
“古之君子。三日而自省吾身!”康熙哪里有半点昏聩的样子,开腔就引用古言,众人被他抬起的闪闪精光地眼神所逼迫,不由自主地全都给压得垂下眼睑,“朕与社稷。及至有今日之祸,所为何因?!固然是因为逆子屑小狼狈为奸,发于过往蒙蔽朕躬,成于今次趁人不备。然而,若是寻根论缘。痛责他人之奸诈机心,不如思索己身之循弊养奸!”
尹泰见康熙摆手开言,马上恭谨地退下。心里面却在沸水一样地兴奋,皇帝这种带有罪己口谕的反思谈话,将是臣子们最好的揣摩圣意的机会,此时如费神用心,将来则受益终生啊!
“朕看到这两封信,才发现逆子将朕的性情摸得一清二楚!朕要脸面,所以朕写给太后地信件没被烧掉,朕好名声,所以逆子才敢于信口雌黄开条件。哼。黄口小儿,以为这样就能哄朕让你苟延残喘?真***,好了肚脐忘了自己是娃,忘了你是你爹日出来的吗!”康熙的确心声曝露,激动处甚至不避粗话,可见连日来郁郁至极、“学光明正大不容易,学堂皇掩盖也不简单,好,好,朕自即日起,赤裸裸坦条条一丝不挂,总该可以了吧!”
众人正在寻思皇帝今后会怎么样一个坦对天下法,不料康熙的思路很是漂浮,话锋一转道,“朕自束发以来,习学圣人之道,以诚为观人之本,无论贤愚忠奸,先以本善视之,徐徐加以观察考核,此康熙三十年前人才辈出而朝政安然。不料三十年后,储君之位党争风起,此关乎臣子家业性命地长盛不衰,故此成为我朝百官操守之最大挑战。利字当头,才有了马齐这样的明八实四的暗人!朕早已看出朝局这般不好苗头,却未能以雷霆之手腕加以镇压纠偏,反倒以调停朝野势均力敌为沾沾自喜,以培养绝对忠君之干臣为矜矜自夸!实乃失策。”
这一通话,扫到了身为皇子的胤祥,扫到了投机皇子中的隆科多,但众人地心里面最震撼的是,康熙好像是对自己信任和培养凌啸十分后悔,因为每个人都明白,全忠的干臣指的就是凌啸。顿时,飞扬古和尹泰马上在心里大惑不解,凌啸这样给皇上卖命,可他究竟是什么地方让康熙有些后悔信重他呢?
康熙当然不会说出来,凌啸某些行为的后果,间接导致了这场变故,包括父皇遇害,这才使得自己多多少少“怨凌尤啸”。但他和凌啸之间地恩情实在太浓厚了,恨是谈不上的,真正要怪凌啸一下,都觉得不好意思,可这不防碍康熙在内心深处有些情绪,但康熙主要还是公道地检讨自己,毕竟凌啸发迹之前,他自己就没有对皇子结党防微杜渐,而凌啸发迹之后,很多事其实是自己主使和首肯的。
“朕还有一个失误,用凌啸为太子太师,大错特错啊。”康熙长叹一声,却不说下去,凌啸年纪实在太轻,雅量或许能最终容人,但城府历练毕竟不同宰相,老四地之所以来阴招狗急跳墙,除了和凌啸有仇这一心病以外,感到自己总难以取悦凌啸这太师,恐怕也是因素之一。
这是康熙第二次在罪己口谕中提到凌啸。尹泰忍不住心中大骇,在凌啸亟待援兵支援的关键时候,皇上却磨磨叽叽,两次如此说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把柄书信找到了,弘时被控制了,雍正帝山穷水尽,皇上胜券在握的时候,想借着雍正的手,先把他诸多不满的凌啸给废了不成?!尹泰自觉摸透圣意,故作惊讶地说道,“哎呀,皇上,你的面色欠安,定是乏了,不如先休息……”
康熙却面色一寒,伸手抓下帐布上悬着的尚方宝剑,不快地说道,“朕要御驾亲征救凌啸!”
此言一出,包括飞扬古也是大吃一惊,失声道,“皇上,为何要御驾亲往啊?”
铿一声抽出宝剑,康熙目视那如冰的寒锋。他的动作很装B,话却一点都不装B,在几乎凝滞地帐篷内闷声道,“朕说了将赤裸裸直抒胸意,告诉你们,朕就想去也救他一次。饭都不愿吃,就想!”
二月初四虽已仲春,却依旧春寒料峭,好在长城戍卒们常年在崇山峻岭间守护中原,也不畏惧这点小儿科的寒冷,行军队伍走得甚是威武好看。
“京畿驻军比你们强多了,唉真是无知者无畏啊。”隆科多和尹泰并驾齐驱,随着圣驾中军一起而行,他暗自长叹一声,心中对这些戍卒们的乐观自大很是担忧,也对自己飘萍般投机的前程感到十分茫然。
凌啸的一声令下,毫无征求他的意见,就不费吹灰之力地剥夺了自己的兵权,麾下四千投诚的御林军,片刻缩水到了五百轻骑。而隆科多除了对凌啸阿谀谄笑之外,却毫无还手之力,每每想到当时情形,老隆都觉得好生憋屈。正是这憋屈,让他竖起耳朵听了康熙对凌啸的那番谈话,直到大军午时到了怀柔,他仍然还在全神贯注地品位着。
“隆大人,天色似乎要变了。”疾驰中,尹泰紧紧抓着马缰,他乃是文臣,分神和隆科多说话,费了他老大老大的力气,但尹泰却不得不和隆科多套一套近乎。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十数年,混官场的不容易啊!在他看来,陈廷敬、佟国维、张廷玉三个老臣以身伺伪,领了雍正的铁券当了新朝的宰相,类似失节,日后必将繁华圣眷难再,而危难时刻挺身拥佐康熙的自己,前程俨然似锦,即使当不了复辟后地文臣之首。也定然少不了那执芴在朝的宰相之位。而大将军飞扬古老矣,残躯早不堪日后重用,建州将军凌啸极矣,功高得皇帝都歉疚,眼前的隆科多,名门之后位居二品。投诚行为更是押对了宝,复辟后的中枢武将之首,非他莫属!尹泰和他都是驱旧冒新的人物,处境阵营相同,即使不结党以加快人事上的新陈代谢,也得要保持良好关系,否则,老臣未倒之前,如果新人们之间先倾轧起来,不符合彼此地共同利益啊。
隆科多抬头望了一下阴沉沉的天空。对着看不出灰天云形的混沌,久久没有说话。尹泰心里把他当武将,但隆科多却知道自己在军事上的才干有限,当不好中枢武将之首,心中的理想却是当明珠那样的宰相。这理想,从当年明珠把熙朝名将周培公整得死去活来的时候,隆科多就立下了。老子不会打仗的人,不当那种可以玩死将军的宰相,难道当被玩死的将军去?!尹泰。乃是自己拜相路上地一大障碍!
他毕竟是国舅之尊宰相之子,自打懂事以来,对官场机诈的耳闻目睹何其之多。可以说,他就是吃着“揣摩”“押宝”“算计”这些东西长大的,家学熏陶培养出来的见识,远不是这贫寒出身的尹泰可以比拟地。刚才尹泰在康熙面前的那番言语,隆科多在他屁股一抬的时候,就知道他要拉什么屎尿,无非是走马齐的那条路罢了!马齐为何得罪凌啸后死而不僵,还不是康熙玩平衡给护着了,如今尹泰也想走此路。的确是一个让康熙不担心权臣勾结地法子。
可是,这个法子却不适合隆科多自己,其中的凶险在于,凌啸位极人臣,无疑是一个很好的倾轧目标,即使无法倾轧下去,他也不失是一个好靶子,但,谁能知道又有谁能保证,这样地一个靶子,不是康熙皇帝故意竖起来让臣子们去攻击的呢?!三四年前明珠和索恶图的党争,最后争到索额图要谋刺康熙,不就是因为没有靶子挡在前面吗?!攻击御用国立的靶子,万一把握不好力度,弄得不可收拾的时候,比如把凌啸得罪狠了,康熙也是不依的,打靶之人就难免会有当替罪羊的危险,到时候,那危险可就不是过家家那么简单的,搞不好家破人亡一、蹶不振!
尹泰也是自学成才的人精,一见隆科多没有反应,顿时心中一动,骇然问道,“老隆,有什么想法,你可千万不能丢下老弟我啊!”
隆科多比他还小几岁,却听这声老弟不由得恶心地笑了,心中忽然猛跳起来,一个诡异狠毒地想法立刻在脑子里面成形。无论凌啸是不是康熙御定的靶子,射这个靶子风险无疑太大,倒是这尹泰,自己得要先把他引导到一条不归路上去,眼前虽是不会得利,但一旦干扰和误导了尹泰的既定策略,这个自己最大的竞争对手,总有一天会死无葬身之地!
远远望一眼不知道臣子们内心龌龊如狗屎的康熙皇帝圣驾,隆科多在心中阴冷地一笑,那毒辣,让他自己都觉得不寒而栗,因为,他接下来要给尹泰说出的话,绝对是真话,是他行军路上苦思所得的真实想法。隆科多就是要靠着这些真实想法,把尹泰引到绝路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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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兄,皇上潜入京城,第一个想到要找的人就是你,你呼号奔走策反串联,拥立的首功非你莫属。他日尹兄入列上书房,你可一定要照拂小弟。”
隆科多的奉承话顺口就出,脸上却是一副可惜兼怜悯的神色,尹泰因为一直把隆科多当可以友善的武将看待,倒没有注意他的表情,心中只对那句入列上书房感到强烈的不安和失望。自己提了脑袋,丢置家人在京城饱受危险胁迫于不顾,难道到头来只能干个上书房行走之类的不成?!巨大期望落差让尹泰有些失了分寸,脱口就道,“入列?”
“尹兄,你误判皇上早间的对驸马爷的态度,入个列已经不错了,你还想咋地?!”隆科多笑意殷殷,话却秉承康熙要求赤裸裸直抒胸臆的风格,一记猛击过去,“照我看。你能否入列上书房,一还需要取得皇上和凌啸地大度谅解,二嘛,唉,还要看将来的日子你站对道路啊!讹?你莫这样看我,要知道。你我都是新人上位,一般人我不告诉他!”
尹泰瞠目结舌地望着隆科多,着实不晓得自己究竟哪里误判了,功高震主不是千年不易的正理吗?他半晌才醒过神来,顾不得自己骑术很烂,双手一抱拳深躬下去,“隆兄,如你所言,我们都是新人,定望点拨一二。尹泰如得安然,决不忘此大恩大德!”
隆科多一把扶助了失去重心的尹泰,爽然笑道,“好说好说,唇亡齿寒嘛。尹兄。皇上说了,他看到苗头没有防微杜渐、雷霆一击,反倒以平衡为娱,以培养全忠势力为乐,你若是仔细品位一下。就会发现两个潜意思。一,他早看出了苗头,这是啥意思?是皇上自己。决意承担所有的责任,把一切都归到自己在开始之初策略错误上去了,凌啸也好,朝臣也罢,没错,没罪!二,皇上说他培养全忠的势力,嘿嘿,尹兄。这句话要得好好思量喔。”
尹泰回响早间情形,刚刚懊悔地接受了康熙是真地罪己,承担责任这一说,却被这接下来的第二点弄得昏头昏脑,老子要是思量的出来,还以探花之才向你个粗鲁武将问个屁啊!
见到尹泰被自己搓揉得如同父亲小妾的嫩乳,隆科多大爽,笑道,“尹兄你在朝十年有余,难道忘了,地上人都知道,皇上这两年除了凌啸外,他还有没有培养哪一个?这句口谕的意思,说白了,就是说,皇上他老人家给驸马爷一锤定音,凌啸他就是全忠干臣,谁要是敢于质疑这一点,搞得复辟未成、政局未定而先起干戈,谁就是帝位复辟、盛世大业的罪人!”
尹泰大吃一惊,一泡热尿差点从被马鞍磨得生硬的某处喷涌而出,死人般惨灰的脸色下,一张嘴颤抖着哆嗦地呢喃道,“原来是这样啊!”
看到一向道学自居的李光地得意高足失魂落魄,隆科多忍不住心中好笑,这些都是自己用家学揣摩出来的不争事实,哪里由得这尹泰不信?哼,康熙和凌啸情同父子,两年多地时间虽然不长,可其中恩情并接的轰轰烈烈,足足可以胜过和康熙血浓于水的亲生儿子,要是谁忽视这一点,以为一句功高震主就可以撇清所有情分,那也太不把康熙皇帝当人看了!
尹泰真的信了,只是他现在才明白过来,自己建议康熙睡觉休息不援救凌啸之时,康熙为何要面色一冷了。想到自己得罪了的不仅仅是凌啸,他就感到自己功亏一篑,心中地恐惧大生,口中却是不由自主地反问道,“那……那皇上说他用驸马爷当太子太师用错了,这一条又该怎么解释?”
隆科多不经意极为鄙夷地一笑,“天知道呢,许是皇上现在才明白过来,凌啸毕竟以前是奴才和驸马,年纪又轻得吓人,其威望令皇子们口服心不服罢了。咦?前面怎么行军速度这么慢?尹兄,老弟我还带着兵呢,责任在身,你多多保重啊!”
说罢,也不等尹泰出声,隆科多跃马出去的时候,却不经意地想起了父亲那个娇滴滴的小妾,也记起自己曾偷偷窥见的她那雪白屁股,不由一皮鞭唰打马臀上。回望在马上悔恨欲死的尹泰,隆科多嘎嘎暗笑,靠,你以为老子不晓得,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吗?!
皇上那句话地意思,将是自己日后担当首辅的关键所在!
表面上来看,那是责怪凌啸干太子太师不称职,可隆科多知道,康熙不是那意思!
到现在为止,作为冷眼旁观局外人的隆科多认为,凌啸地太子太师干得很不赖,逼出了奸诈的四阿哥现形天下众目睽睽不说,至少,他那个皇子贡献榜和秘密立储,逗起了皇子们的和平争雄之心,这一点,从没有一个阿哥与老四同流合污上就可以看出来。只要以超残酷手段拔除老四这个毒瘤之后,剩下的阿哥们,将都会彻底打消不正当手段获取皇位的妄想,只要不玩阴谋弑君夺位,康熙皇帝就会认为,这帮儿子们都被凌啸教育成了好鸟!
那么,康熙如果不是责怪凌啸不称职,就一定是嫌弃那职位局限了凌啸!如果自己猜得不错,凌啸的身份地位,搞不好就是总理事务王大臣,即使怕骇人听闻,也会是个无冕之王,总之,他不会和自己抢首辅的位置,那对凌啸来说,的确是低就了。
和康熙、凌啸保持什么样的公私关系,无疑是隆科多需要考虑好地,这是他登上首辅相位的根本所在。不过,隆科多现在没有时间去想这个根本。他已经能够想到,尹泰即将改换的嘴脸,会使他永远失去那个根本。
正阴阴得意的时候,已经奔驰到队伍先前的隆科多,撞到了前来禀报的斥候,消息立刻就吓得他一哆嗦。
“隆大人,不好了,勤王军在一个时辰前已经深陷东直门,八万大军把那块弹丸之地重重包围住了!我军刚刚接到的消息是,东直门阵地,丢了!”
间不容缓中,凌啸不忍心抛下已经攻占东直门的一万五千将士独自偷生,所以,他义无反顾地陷下去,同样,康熙舍不得凌啸这个知心半子,也舍不得堪称保皇王牌的两万勤王军,即使康熙能昧着良心地见死不救,他也很清楚,勤王军一旦覆灭在城垣,不仅自己失却重要根本实力,同时,那样将会让天下人对自己这个故皇颇感齿冷。所以,当康熙得知到勤王军首战失利的消息,他就明白,前面京师哪怕是龙潭虎穴,自己也不得不陷进去!
“急讯盛京郑郡王府与纳兰容若,马上颁布全国动员令,各地督抚将军,调集满汉各营赴京勤王护驾!”兵到用时方觉少,康熙连西疆和北疆的兵马都等不及,却颁布这一出远水救不了近火的命令,对地方上是否买盛京中央的账,心中更是毫无把握,这的确是无可奈何。
一方面,名副其实可称孝子、良岳和明君的他,毫不掩饰自己对皇太后、勤王军和凌啸的无比担忧,另一方面,他对儿媳妇纽祜禄氏,可以说是欲待食肉寝皮般恨之入骨。尽管他很是清楚,从三从四德方面来讲,这儿媳妇做得合乎理学标准,但她的惊慌呼救,却会令康熙付出惨痛的代价。因为,假以时日,雍正就是个该束手待毙的命运,可随着纽祜禄氏的一声呼救,没有准备好的父子对决,提前上演。原本可以从从容容获胜地复辟大局,一下子变得好生难以掌控。
“朕对天发誓,必废纽祜禄为贱奴中的贱奴!”
全军马不停蹄之际,康熙仍然无法平息对纽祜禄氏的愤愤不平,却已然忘记了现在不是发飙话的时刻,直到前军猛然发出一阵骚乱的轰动之后。居庸关总兵王华一脸惊慌,竟是亲自赶到康熙面前,带来了飞扬古年事已高的噩耗,“启、启禀圣上,大、大将军飞扬古公爷薨薨了!”
看着王华痛苦沮丧地神色,康熙这才明白过来。今日实在流年不利,一日之内,自己手底下才华横溢的常胜将军凌啸深陷险地,而德高望重战功卓著的老帅,又忽然在军中油尽灯枯驾鹤西去。命运,似乎在一刹那间将爱新觉罗玄烨给抛弃了!
“干!”出师不利大不吉,康熙心中虽在委屈地对天叫唤,可他毕竟是一代雄主,口中语气出奇地镇定平静。“一等公飞扬古精诚恪忠,三四十年来为朕、为社稷殚精竭虑,王华,你出身大将军门下,且传令下去。将你恩师遗体妥善托于本地士绅家停放,待胜了这一仗,朕亲自为大将军扶柩抬棺!”
帝王将亲为飞扬古扶柩抬棺。这是古今殊绝的荣耀恩典。王华见恩师有此厚遇,感佩欲泣间却仍没有忘记恩师所教,社稷王事列于先,当即泪眼婆娑地望着康熙道,“臣将谢主隆恩!再请旨,大将军已逝,军不可一日无帅,皇上拜何人为帅?”
“朕就是帅旗一面!三万人不到的精兵,还要帅何用?良将一战大胜。即可定鼎落尘。传皇十三子胤祥、十四子胤禵。”康熙仰天一望,踏下辇车在泥泞雪地上信步而行,不管是言谈举止,都迸射出一派强烈的自信。这,让王华心中猛然一喜,皇上依然举重若轻,两个阿哥虽没有任过帅职,但都骁勇异常,又曾经在京畿驻军和勤王军中锤炼过,没吃过猪肉也曾见过猪走路,确实是主将的不二选择!
勤王军有难和飞扬古薨逝,早已经惊动了随驾的众阿哥,不独胤祥两人感到形势险峻,八阿哥等人也随他俩快步赶到康熙的面前。和胤祥所不同的是,嗅觉灵敏地老八老九,是来帮老十四的。这倒不是说他们真的容不下一样知兵善战的老十三,只不过,老十四和他们自小就性相近习相同,虽是后来有了隔阂,但在这康熙与众皇子生死存亡的时刻,更信任自己人也是人之常情。毕竟,老十三最终也不会比十四高明到哪里去,所以,伯仲之间,胤禵担任主将,却是他们志在必得地结果。成,则大家的共同基础获得大利,即使最后老十四力战不胜,老八也愿意自认倒霉!
其实用不着老八说话,康熙就选择了老十四,他的选择自有他的道理──狠!
十三外刚内柔,杀伐决断的勇毅来自于他肺腑中地一股正气,需要激发而后出。可十四不同,利于统兵将将的煌煌霸气,敢赌敢拼的性子又很利于应付危难局面,而这两样是胤禵与生俱来地气质,勃发拈来都不需气力。疲弱之兵更需强悍之将,胤禵显然要比老十三合适些。
但康熙也没有空置倍感郁闷的胤祥,在胤禵等人兴高采烈地告退之后,康熙一把揽住最是疼爱的老十三,忽地泪如雨下道,“十三郎啊,朕曾经为你那句无情最是帝王家而责罚你,今日朕想告诉你的是,这话对,也不对!朕听到父皇殡天,毫不犹豫千里奔丧;你闻得朕尚在世,义无反顾反出大内;凌啸更是舍弃王位,义赴虎穴身先士卒。难道咱们都是无情之人?!凌啸竖起反旗已有三日,朕预料着,邬思道和容若闻讯后定当派兵来援,那可是朕赏给你姐夫的披甲家奴,战力不弱,你且带从人去天津卫,朕对拼命十三郎抱有重望!”
胤祥闻言大吃一惊。父皇不看好长城戍卒能救出勤王军,胤祥对此心中很清楚。康熙将凌啸视为天家之人,也早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他对此也不吃惊。可吃惊的是,康熙竟然把爷三个当成天家硕果仅存的有情之人,这就难免让胤祥有些惊叹父皇地识人之准。相形之下,屁颠颠喜滋滋的十四弟,在圣眷上,比自己和凌啸差了可不是一星半点!
“老十四,哥哥不会输给你地!”辞出圣辇,胤祥对着中军方向冷笑一声。心内叫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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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直门阵地上的战事,的确进行得很残酷。
从打凌啸率领的中军到达东直门开始,敌军就自东南北三个方向铺天盖地涌来,将勤王军地去路死死封住。而各个相邻城门附近的炮位,更是瞄准这片废墟猛烈炮击,密集的炮弹划破夜空倾注如雨。即使是现今的原始火炮,仍然显示了它作为陆战之王的重要性,无论开花弹还是实心弹,落下来之后或砸或炸,使得遍布的砖屑迸得四飞。更是加大了炮击的威力。天亮前连续三个时辰的火力打击,打得名扬天下的勤王军叫苦不迭,无论官兵将佐,对敌我兵种差异和战力优劣,都开始正视起来。
城墙上北、南两个方向上。并不是凌啸值得甘心的地方。在狭窄地城墙甬道上,勤王军士兵的单兵素质,根本不畏惧九门提督的豆腐兵,但东直门外帐脚连环的京畿驻军虎视眈眈,这才是让凌啸忌惮无比的牵制所在。这如蛆附骨地威慑,使得勤王军根本不敢去深入南北城垣扫荡豆腐守军,相反。只能在这里顶着炮弹,严阵以待门外七万大军。
安置皇太后藏匿在一个尼姑庵之后,黄浩一见达到千名左右将士伤亡状况,顿时就呆不住,“爷,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要不,咱们召回祁司理的五千人,和他们决一死战?”
凌啸苦笑一声摇摇头。谐号“气死你”的祁司理,却这次没能气到敌军。此刻正率领五千将士正在抵抗者越城内长安街而杀来的护军营等敌军,处于巷战鏖烈之中,护卫着勤王军的阵脚呢,自己不给他增兵已经对不起他了,怎么能调回他呢?!更何况,凌啸一向地准则就是,只许自己爆敌人的菊,绝对不许敌人爆自己的菊!
胶着中,凌啸紧张地思量着各种应对战术。
阵地坑道战?这是上甘岭战役中,志愿军用于抵抗美军军优势火力地经典陆战方法!可城市地基不同野外黄土。夯实了不说还诸多瓦砾,最是难挖,人力、时间和弹药储备皆不允许!以点击面?集中局部优势兵力突围,这也是脱离战场的一个好办法,凌啸也屡次用它来用于脱逃,但很可惜的是,此时此刻的勤王军一眼望去,却找不到可以薄弱面,城内街道上是源源涌来的敌军,而城外则是密密麻麻的骑步联军,都可以拖住勤王军后等待援救合围的强敌!至于其他的什么围城打援、声东击西、李代桃僵之类的,勤王军都受到阵地纵深太小和周围环境地限制,而无法使用。
正刮肚搜肠地焦躁时分,忽听见城墙边传来通报声,打断了凌啸的考量,“爷,祁司理大人送来一封书信,是敌军大将军岳钟麒送来的!”
“大将军岳钟麒知会前忠亲王台鉴:世人提及瑞兽,皆曰麒麟,岳某不才,和王爷你一有麒,一有麟(凌),诚乃江山双瑞,何不共辅明主,致天下盛世太平?雍正皇帝继位,上有先皇遗诏,下有官民拥戴,此诚不易之事实,和王爷目前山穷水尽的境遇一般铁样地不容置疑。岳某愿王爷以天下百姓福祉为念,认清形势,投诚我主。如若执迷不悟,岳某可以坦诚相告,开心就好整理能诱得勤王军深陷重围,那掩埋在你们脚下的两万大军,也可以瞑目了,其忠魂必将有所值!”
尊重敌人的度量,凌啸还是有的。但看完这封火线上送来的书信,凌啸却发现自己肚子都气得好似怀孕了。这***,先前凌啸还以为这是劝降信,可读着读着品出味来,是岳钟麒这厮在向自己挑战,告诉自己这是瑜亮之争:“麟(凌)永远只能在麒之后”呢!
凌啸毫无心情去感慨自己竟然炸死了两万人,比拉登还拉登,他只知道一件事,既然无路可走,勤王军唯有背水一战,打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硬仗!
在东长安街中段帅帐里备战的岳钟麒,确实想和凌啸比个高低。
出于某些政治企图,康熙把凌啸哄抬到了武将中神一般存在的人物,随着康熙皇帝津津乐道于自己的用人艺术,塞北微兵大胜、漠北缠斗葛尔丹、西北大战罗刹、福建平乱复台、叫板五国舰队等经典案例,凌啸的战功也成为了清军神话被传唱大江南北。说老实话,在都是大老爷们的武将群体心中,很多人是不服气的,但却在他那些金招牌一样的战功面前,有些自惭形秽而妄自菲薄,有些则在深深的忌惮中跃跃欲试。岳仲麒就是属于后一种,但现实让他不得不、也敢于去单挑凌啸。
说不得不挑战凌啸,乃是因为雍正交与了他全面统兵的众人,尤其是命大却愤怒的雍正从地道逃出来之后,将他军的那句话,让岳仲麒的血脉久久澎湃不已,“别告诉朕,你不如凌啸善战!朕只想告诉你一句话,你若把凌啸给废了,朕就把关羽的武神给废了,管什么岳飞曾经抗击我满族祖先,朕封岳飞岳武穆为武神!”
说敢于挑战勤王军,一则是因为他的兵力数倍占优,拼人肉也能压死不到两万的勤王军。二,则是岳仲麒坚信,凌啸犯了不可挽回的错误,勤王军居然占住了东直门据守,如果不是凌啸没有战略眼光,就是凌啸这厮犯了慈不掌兵的大忌!这样一个浪得虚名地战神传说。自己不打败他,打败谁去?
所以,在这场岳仲麒怎么看怎么赢的战役前夕,他才写了那封信,权当是瑜亮之争的战书。只是,当偏将幕僚们都不解他为何那般措辞的时候。岳仲麒却心中冷笑不已。他明白,不能壮士扼腕当机立断的凌啸,定是一个性情中人,想办法激怒他,心浮气躁之下,凌啸就很可能更加不停地犯错,就会不断给自己打破熙朝武将神话的机会!
凌啸很快就回了信,岳仲麒笑嘻嘻地用两只手指拈了信封,遍示帅帐中地参将以上同僚下属,一脸的得意。哈哈大笑道,“从辰时初刻本大将军发信,到现在不过三刻功夫,凌啸的回信就已经到了。若不是这厮想投诚想得发疯,就是他火冒三丈地被本大将军气昏了头呢!呵呵。金先生,念!”
金先生身为岳仲麒的书办,拆封之后,那浏览速度虽谈不上一目十行,却也能在开口前默读个两三行。一看之下就心中忍不住大叹,凌啸这厮好刻薄!
“太子太师凌啸回谕自称麒麟者:所谓瑞兽之麒麟,高级畜生者也。适用于背祖忘德之人,汝可当仁不让,本太师耻于争畜生名份!”
“喀!”一声清脆在帐中响起,岳仲麒虽是面上纹丝不动地悬挂着微笑,但众将领谁都知道,这声音自帅座而发,至于大帅搞碎了什么东西,没有一个人敢寻根究底。金先生大汗淋漓,拿着书信的手都开始战抖起来。昨晚上被岳仲麒活活砍死的两个同僚,血迹犹在脑海,他又如何不为自己的吃饭家当担心?
“念下去啊!”岳仲麒笑吟吟地说道,吩咐声中却有金石之音。
金先生夹紧大腿根以阻止想要尿尿的感觉,惨白着脸念道,“在姓岳者人之中,爷只佩服两个,一个叫岳飞,一个叫岳不群!此二人,一正一邪,皆是忠奸辈各自顶礼膜拜之偶像。至于汝也姓岳,本将军只好为岳武穆和君子剑苦叹一声:好白菜被猪拱了!”
“呼~呼!”帅座处传来一声长长的嘘气之声,众人明白那是大帅在舒愤懑,一面赶紧低下头去,一面却苦忍着笑意和疑惑。凌啸的确刻薄得可以,死死抓住岳仲麒自诩多年地出身,骂得是大将军祖坟都无光。不过,凌啸信中的岳不群是何人,大家都是百思不得其解,一个个忍不住在心里面叹息自己实在孤陋寡闻,连凌啸都对这个人推崇备至,可见其是奸人中的祖师爷级人物,既然咱们中连岳仲麒都做不了岳飞那样的忠臣,就该好好向奸人偶像膜拜一番啊。
金先生看见岳仲麒的脸色开始忽白忽红,本不敢再念下去,无奈岳仲麒打定主意,大腿被蛇咬──总是一总,被凌啸羞辱了半天,也不差再骂下去,当即大手一挥,让金先生念完。
“想为功名利禄而打仗,汝尽管放马过来!不过,即使爷最后寡不敌众力战而亡,也远胜于汝。鄂王岳飞当年打得是外战,爷也常胜地是外战,汝即便胜了,也不过是杀同胞的内战民贼!入汝妈的锤子,大战在即,汝写信来找骂,实在蠢不可及,故此,再送汝一首歌:汝家住在黄土高坡,令尊是令堂的亲哥(锅音),黑灯瞎火冒有娱乐,嘎兹嘎兹生了哈(儿)货!”
“你可以死了!”
~刷!岳仲麒吼着一刀砍死金先生,他曾任过四川绿营参将,更被凌啸通篇四川骂语彻底激怒,他早不记得写信激怒凌啸的初衷,因为,当初他就忘记了,自己更是性情中人。本想泼人一身尿水,谁料对方竟是还以一个大粪坑!现在地岳仲麒懊悔得要死,即使今天打胜了凌啸,满账的将军同僚们传出去,自己也将会成为大清军中永远的笑柄。
“总攻,传令下去,总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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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仲麒发动地总攻之前,勤王军上下,并没有做好迎战的准备,却做好了总攻的准备。
“将军有令。准备打一场硬仗,一场只活下一千种子的硬仗!全军四十营编制中,每营立刻选出二十名最年轻士兵、五名最年轻军官。赶赴东直门卫所外集结!”
如此匪夷所思地军令,被上百名亲卫快马送达各营之中,在传开来之后,犹如是浓硫酸中又倒入了沸水,一时间全军震撼。殊死之战?吾命休矣!在军籍尚短的士兵心里,在福建绿营调来的军官眼里。恐惧迅速蔓延开来,将军大人本身都对这场仗毫无把握,这场仗还怎么打?!
要是换了别的军队,这样的一道军令,无异于挥刀自宫地葵花宝典,但在勤王军之中,将士情绪地波动却在向好的方面发展,因为他们有三千多的西征老兵。这些曾随凌啸纵横大漠攀登雪峰,险死环生的将士,一愣之后。就觉察出这句话好熟悉,那是西征前凌啸的训示,话不同意同,意不同理同,一句话。当自己早死了,剩下能喘息的时间里,使命只有一个:“拉垫背的!”
“有志不在年高,报国不分长少,一年前我早该死了。不要选我!”各营的西征老兵中,年纪轻的纷纷发言拒绝报生辰八字,这让一些准备谎报的人心生惭愧。是地。比起在大漠里面牺牲的九千将士,今天的老兵们,斗志更加昂扬,死志更加坚决。着凉都可能死人的时代,如果说早死者当日茫然不知家属亲人可托何人,那现在,亲眼亲身体会着勤王军优恤包抚政策的老兵们,没有什么可以犹豫和牵挂地!
战友情深深生死,三千多人或言传。或身教,或晓理,或动情,以一比五的足够比例,发挥着稳定军心鼓舞士气的骨干精英作用。一时间,不得不脱离火线的一千名额,竟然两刻钟都没有凑齐,倒是全军布防阵地上,火炮前、战马旁、壕沟里、兵坑内,到处都是聚在一起擦枪试刀的战士,好一派众志成城地备战场面,让准备回禀凌啸的中军亲卫不觉人人泪如雨下。
正在此时,凌啸的第二道喻示全军将士地军令到了。这一次,军令却是传令官宣读的一封信:
“我引以为傲的兄弟们:长久以来,凌啸一直没有和大家谈论过,咱们是为何而战,那些牺牲在北疆大漠、西疆沙海、南疆碧波中的兄弟们,至死都没能听到我带领大家南征北战的原因,对此,我很后悔。今天,又到了生离死别的时刻,勤王军这个大家庭中,又有相亲相爱的兄弟会阴阳相隔,凌啸不愿意再失去这个机会。对外作战抵御外敌,乃是我军人保家卫国的天职,不用多说,而康熙皇帝,则是我见过的,最致力于国富民强地皇帝,也是我勤王军一直坚定拥护的领袖。今日这保皇一战,于众兄弟的俸禄而言,是尽忠,于众兄弟的军服而言,则是最终为了励精图治民安乐,是更大的修德!无论哪一点来说,都是平凡却又伟大的动力,所以爷们儿,咱们决定干了,而且还要把它干好!”
“我凌啸也不是铁打铜铸,因为舍不得兄弟们,我来和你们同生共死了,既然来了,我这条贱命,也交给老天来决定。活着,我要照顾军属孤寡,死了,和弟兄们十万旌旗战阎罗也不在话下!但我保证,也要你们向我保证,更要你们向胯下三寸长保证,生和死,也要做个能挺的爷们!存和亡,也要让敌人付出沉重的代价!狭路相逢勇者胜,刀枪没了有拳脚、拳脚断了有牙齿,牙齿崩了……爷们,咱们还有坚硬如铁的头盖骨,那怕是头破血流,咱们还有白花花的脑浆,去瓦解敌人的斗志!一句话,总攻的时候到了!收血本的时候到了!让我们吼一句:勤王将士亡命搞,三个不少四个好!”
这是凌啸第一次对全军发布谈心话,开始的时候,大家听得是云里雾里,犹如是一家之长在拉家常,但听到后来,振奋至极的勤王军阵地上,忽然响起潮涌般的口号声。
“勤王将士亡命搞,三个不少四个好!”
“勤王将士亡命搞,三个不少四个好!”
远处朝阳门北段城墙上,九门提督费扬古刚刚接到岳仲麒的总攻令,但这却不关他自己什么事情,因为岳仲麒给他的将令就是,停止各门楼炮击,居高临下打击逃逸靠近之敌就好了。虽然这完全是瞧不起九门提督的豆腐兵,但费扬古也乐得轻松。
停炮令刚刚派人传出去,费扬古就听到勤王军的口号传来,忍不住哈哈大笑,勤王军也知道命运不济,这不,连青楼嫖妓的俚语都拿来当口号了!
咚!咚!咚!朝廷军三声约定好的总攻信号炮响,与此同时,滴滴打滴滴的唢呐号声也响起来,勤王军的总攻冲锋也开始了。顿时,整个东直门内外,敌我大军一起运动,旌旗招展,万马齐奔,箭弩如雨,呐喊震耳,号角欺天!
费扬古像是看戏一样地望着战场,他还沉浸在对勤王军口号的龌龊臆断之中。费老爷子也实在想象不出来,人都说狗急了咬人,兔子急了蹬腿,那么,能搞三个四个的嫖客如果急了,会干什么呢?
但很快,身处箭楼高斗的他马上就明白了,嫖客如果急了,自然是要挑软的捏!
这不,勤王军竟是只留下不多的后卫部队,如蝗虫般地向城墙上涌来,自墙上战道北攻安定门,南袭朝阳门,速度直快简直就是摧枯拉朽。也不知道他们从哪里弄来了巨大的尖底大铁锅开路,更不知道那铁锅上有什么东西,竟然中者立刻避开,那怕是跳下城墙摔死,也不原意去顶那锅,至于没有撞到锅上的守卒,则被人多势众的勤王军一个接一个砍杀抛下,甚至连自己人的尸体,也毫不犹豫和心疼地抛下城墙去!
勤王军此举战术的妙处,就在于让高墙坚城成为敌我共用,夺占各门炮位扭转火力优劣势对比,让敌军得大兵力无法大开大阖,逼出一条绝好得狭路,来让单兵素质优、决死斗志强的勇者胜。
面对勤王军的那种速度,费扬古顿时大骇地赶紧往箭楼下爬。他哪敢去考虑凌啸的妙招,以他的智商,这位雍正的岳父只知道一点。
八大胡同的嫖客只要B,这帮人却要命,分明就是为阴曹地府里的龙阳君拉皮条的!
勤王军也许自傲、自大、自骄、自矜、自负、自信得让很多人士看不惯,但今日一战则告诉了世人,不管平日里他们是如何屌得牛屄哄哄,可他们实在有敢屌的资本!
盛名之下无虚士!
凌啸、黄浩等将领百战成名,哪一次不是绝境反制?哪一次不是欲挫逾奋?!在岳钟麒等一班朝廷将领看来,勤王军已是走投无路的穷途末路。连投降都要看岳大将军心情好不好的时候,以凌啸为首的勤王军指挥层竟然上演了一场绝地大反击。
勤王军不计后卫生死,快刀斩乱麻地向城墙上冲锋而去,这一招莆一出手,顿时就彻底打乱了岳钟麒的战略部署!狭窄的城墙战道,高大的城墙高度,立刻限制了京畿军队的战力投放,令十数万的军队一下子无了用武之地,本不避讳以众凌寡的战场,顷刻间就成为了武林公平较量的PK擂台,朝廷军队唯一还有的优势,只是凭着人多,按照凌啸的规则搞车轮战罢了。这样的大逆转,不禁让岳钟麒等人大吃一惊,操,怎么一转眼间,攻城的成了守城的,守城的却变成攻城的了?!
闻名天下非侥幸!
勤王军将士们,上至将领弁佐下括战士马夫,哪一次胜利是兵不血刃?哪一次征服没有腥风血雨?!在京畿驻军士兵的眼里,这些人也都是两腿夹一鸟地人。可等到真刀真枪短兵相接的时候,他们才意识到,勤王军的士兵,“怎一个疯字了得!”
光是敢打敢拼不要命,这种状态,还不能称之为疯。最多只能称之为狂。因为高爵厚赏之下,京畿军中也不乏这样以性命博富贵的狂人!在安定门、朝阳门城楼旁,他们瞪着红通通的眼睛,冲上前去照着勤王军猛砍、乱劈、瞎戳,哪怕是铅子打在肩头也浑不当回事,但他们的敌人──勤王军士兵,却如同是魔咒里地僵尸之军,闪躲腾挪间铳打、刀剁、枪刺、拳击、脚踹、胳膊搂、身体撞、牙齿咬,无一不是置之死地的打法,到得最后。连身上被戳了三个窟窿的伤兵,都愣是要抱着京畿兵,翻下城墙同归于尽地摔死。凭着这样触目惊心的打法,在漫天的惨叫声中,一点点瓦解了京畿兵的斗志。
狂人终究不敌疯子!安定门和朝阳门相继被勤王军占领。守军中却鲜有王成那样的英雄,敢于去炸毁库存于城楼左右的炮位和弹药。包括岳钟麒在内的朝廷军方面,除了骇然之外,人人都在心痛之余反思:“这等疯子是怎样炼成的?”
岳钟麒见勤王军已经夺到了火力炮位,大为恼怒惊慌。安定门为防止自北面密云而来地康熙军队。朝阳门为防范习惯东面侵袭的勤王军,两处的大炮弹药几乎占了全城火力储备的一半以上,此刻落到了勤王军手中。何等不妙?!同时,岳钟麒马上就明白自己陷入了两难境地。命令其余各门轰击安定朝阳两门吧,可他知道,要是轰塌了两门,以后的北京城城防基本上就废了,九门垮了三门,康熙手上其他地军队还不是长驱直入啊?!但要是不轰吧,岳钟麒又怕凌啸先下手为强打击京畿军,更怕他疯上加疯。炮击京师王公大臣的府邸,最怕他疯到极点,直接用红衣大炮炮击紫禁城,剑锋直指垂拱皇城的雍正。
若真把凌啸逼到哪一步,岳钟麒知道,即使没人现在追究他首战告败的罪过,即使最后自己仍然赢得了战争,但勋贵们乃至皇帝所承受的惊慌和伤害,都会冲着自己而来。没有人会去怪凌啸,毕竟,造反破坏,是反贼在尽职业地本分,而自己不能“保家卫国”,有失大将军天职。
疯子是怎样炼成的,岳钟麒却是知道,逼的!
所以,为防凌啸疯上加疯,这位大将军嘿嘿冷笑着令道,“传令给八旗各营,无论城上城下,各军稳固阵地,给本大将军严防死守,非本大将军手令,不许进攻!再令顺天府和五城都察院,尽行开始迁走东城百姓官民。哼,凌啸啊凌啸,你以为占了两门就胜券在握吗?你自诩打外仗牛逼,骂老子是残民之贼,嘿嘿,老子不进攻逼你,量你也不敢炮击城内当残民之贼!不过老子坚壁清野,困死你,堵死你,饿死你!”
希望是美好地,现实却超残酷。岳钟麒妄想不再逼迫疯子更疯,改用软刀子扼杀勤王军,可他忘记了一点,勤王军的疯不是普通的疯,这疯法,有一个名堂,叫作“人来疯”!!!
人来疯,顾名思义,观众越多越起劲,对手越怕疯得越狠!
虽然顺利夺得立锥之地达成战略意图,虽然也在城上杀死杀伤九门提督八千多的守卒,但勤王军三千后卫部队全部战死,上城部队也有一千七百多人伤亡。这近三成的巨大代价,早教凌啸心头滴血怒海生波!鲜血的作用,要么是阉割懦弱者血性,要么是刺激勇猛者血性,凌啸自然是勇冠三军,所以他勃然如咆哮之兽。而勇猛者大部分或多或少是鲁莽之辈,何况此刻的凌啸暴跳如雷,有着强烈的毁天毁地毁自己毁宇宙的愤然?!
看着天亮后城内兵丁居民都翘首以观,人来疯地凌啸狰狞狂笑道,“北京城墙早晚会拆,故宫门票反正老涨,哈~哈~哈!”笑声猛地嘎然一止,凌啸暴吼道,“邓力、阳文斌,炮击德胜门、广渠门、正阳门!熊金柯,请雍正皇帝出来晒太阳!”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理智,让岳钟麒背负了包袱。疯狂,让勤王军尽得先机!
不等双方喘息,地动山摇地炮声齐齐轰响,朝阳、安定两门升起巨大的袅袅硝烟,德胜门、广渠门和正阳门上空,则升腾起冲天的黑色烟柱。即使不听三门传来的惨叫惊呼声。哪怕是最不懂事的人也看得出来,到底是谁在打谁!而街上躲在门板后观察的百姓,显然不及家有楼阁地富贵人家来得震骇,登高而望的他们,都看见了还有一处浓烟蔽日。
号称十殿百苑千进万间的──紫禁城!
勤王军好胆!
王公大臣们全都傻了,就算你们勤了康熙爷的王,他老人家回来之后住哪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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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性格刚毅非常,雍正只怕早就在儿子被劫掠后垮掉了,但他决不肯谢幕。将军事指挥全权赋予岳钟麒之后,这位皇帝听天由命之余。某些方面竟是困兽犹斗永不放弃。
子嗣上,雍正一方面毫不犹豫圣旨迭发,一口气在亲兄弟子嗣中强行过继来了三个,连大阿哥、三阿哥的孤儿也堂而煌之地成了他的阿哥,另一方面。昨晚到今晨,整个紫禁城后宫,妃不分父子专用,宫不管慈宁坤宁,雍正一股脑地全部把后妃太妃们全部召到奉先殿。在“康熙梓宫”前,在历代祖先牌位前,临时抱佛脚日夜乱伦宣淫。浑然不管这里是祭奠祖先的圣地!
天欲令其亡,必先使其狂!这本是颠仆不灭的真理,可惜,天,是不长眼睛的。雍正选择奉先殿制造子嗣,本是一种报复康熙的心理所然,但冥冥中却让他在勤王军地炮击中安然无恙──凌啸胆子再大,那炮口也是绝然不敢朝着东阙的奉先殿开炮的,打废了大清朝列代皇帝的神主。纵然康熙再怎么独怜奇才,凌啸也架不住国人皆曰可杀!
于是,炮声里三大殿三大宫狼藉一片,雍正却借着祖宗庇护毫发未损,倒是炮声惊醒了这位皇帝,放开愤愤痛骂畜牲的江南美女,他赶紧命人去召岳钟麒前来。
岳钟麒来得很快,本就要赶来探视雍正地他,见主子安然,顿时放下心来,坚定其志道,“皇上,您请放心,凌啸虽是借着一时的疯劲夺到了立锥之地,但大局对我军却并无大碍!不错,表面上看来,勤王军如钉子一样楔入京师,凭借高城暂时得以芶延残喘,使得我军无法一时灭敌,造成了困难的对峙局面,但是,我军难,敌军更难!今日一战,勤王军虽以一比二换得小胜,但他们现在粮草匮乏,兵丁疲惫,自保都困难,何谈进攻?无论飞扬古如何了得,三万长城戍卒狗屎般的战力,我军出动两万精甲骑兵,就足足可以让他们屁滚尿流,实不足为虑!”
历史上的岳钟麒其实是个超级大话王,雍正末年用兵西北,也是这位岳大将军,对雍正和朝廷口称十必胜,结果却被葛尔丹地后代打得屁滚尿流。但现在的雍正,并不知道岳钟麒喜欢吹牛皮、眼高手低的秉性,他反倒最是欣赏这种不以小败而气馁地个性,被岳钟麒的激励之言撩拨的希望大生,“钟麒,快快细说关要!”
“喳!”岳钟麒豪气干云,笑道,“皇上,为今之要,消灭勤王军仍是重点,此军战力令人不得不服,更是叛军中的中流砥柱,倘能将其歼灭干净,无论已反的还是将反的军队,对他们心灵斗志上都是一个绝大打击。没有了军事后盾,管反贼们如何造谣,都不能成事的。臣请圣上给三天时间,必定能扑灭这股逆天混账,但臣只担心一点……皇上,后阵不可乱啊!”
雍正也是清明人,当然明白岳钟麒口中的后阵是指的什么,顿时心领神会,嘎嘎阴笑一声道,“卿且放心,朕早有安排,不然,战斗打响这么久,你道那帮王公大臣们是鹌鹑啊,没有朕地压制,这帮薄凉东西早把朕给卖了呢!现在,朕马上加大力度处理,争取要让你们没有后顾之忧!”
岳钟麒欣喜而去,雍正也不迟疑,立刻命一帮大内侍卫赶赴裕亲王王府。
此刻的裕亲王府,早在两天前成为了一个巨大的质子营,京师有点影响力的王公大臣们,九成以上的儿子,都被以备选大内侍卫的名义聚集在此。雍正是玩手段的高手,焉能不知道胁迫京师要员的办法,北京城只要一天在他手中,反对势力只要还没有汇聚成为洪流,他雍正办这点小事,就不成问题。
而现在,雍正决定把这个问题交给凌啸去头疼。你不是喜欢疯吗?好,看谁能疯到最后!
“奉皇上口谕,着庄亲王统领备选侍卫进入紫禁城,皇上将亲自面试挑选。另着裕亲王世子简及德为宣谕使,前往叛军所在,警告其立即停止炮击,否则,将是与全城官民为敌!钦此。”
勤王军竟敢炮轰紫禁城金銮殿?!
这消息,在京城内不胫而走,王公贵族,官民士绅,贩夫走卒全被惊得是大跌眼镜。雍正的门人见缝插针,一时间,凌啸要纳兰氏取爱新觉罗氏而代之的谣言满天飞。喜论政治盖过钱货的北京居民,素来有着强烈的传播欲、打听欲和表现欲,听到这些谣言,那还不是苍蝇见了鲜血?他们浑然不顾东城战事正酣,在没有戒严的小巷中四处乱窜,知道收敛避祸的,三两成群交头接耳,喜好哗众取宠的,高台圈椅谈笑风生。这倒也难怪小民百姓如此趋之如鹜,的确,对闲人们来说,呵呵,娄子大了,乐子也大了!
各大胡同里的王公勋贵们,却鲜有觉得乐的。
他们的身份地位、见识资讯,岂是寻常小民可以同日而语的?所以,对流言嗤之以鼻,大多数人当茶余饭后的笑话罢了。他们忧心的,是被雍正爷征为侍卫的自家孩儿的性命,等内廷中故意散布出一系列消息之后,撕心裂肺的担忧顿时占据了心房,恨和怨的情绪,也不知不觉在各大府邸间弥漫开来。面对雍正的毒招,和新皇帝同床异梦的,固然是把雍正诅咒得体无完肤,而本就和凌啸有仇的,则在心底深处大骂雍正多此一举。很快,不到午时正刻,一字并肩王福全的裕王府门前,已是人满为患,到处聚集着前来向裕亲王讨主意地人。
福全哪里有个屁的主意。他都被眼前一日三变的局势给吓得手足无措了。雍正坐稳江山,自己就有顶世袭罔替的铁帽子,可铁帽子再好,也赶不上帽子底下能嚼饭的脑袋好啊,弟弟康熙一旦复辟成功,自己如果没有拥立表示的话。天知道他会怎么处置自己呢!好在,福全作为众王之首,门下一帮人虽未必如军队愿意为他出生入死,但也给了他一个强大地资讯网,思索良久都感到脖子凉飕飕的他,决定微服去阜城门内的四公主府,见一见敢在昨日早晨入宫的老公主孔四贞。
孰料,费劲心机摆脱盯梢眼线的裕亲王,一进入本不引人注目的四公主府内院,顿时就被这里的情形吓了一大跳。
这里是女人的国度。是妇女不是处女的国度。所以准确地说,是中年妇女的国度!
福全拿眼睛仅仅是瞟了一个来回,立刻就在三四百贵气逼人地丰腴妈妈群中看到了好多熟人。沾亲拉故的王贝勒贝子府福晋、出身皇家的公主郡主自不待言,更让福全吃惊的是,朝中相当部分的二品以上诰命夫人都赫然在此:陈廷敬夫人杨氏、张廷玉夫人李氏、王士桢夫人柳氏……而叽叽喳喳地群奶环伺着的。赫然就是四公主孔四贞、废太子妃石氏,和一个福全所不认得的内务府教习嬷嬷。
曾镇守广西力拒吴三桂的孔四贞,已是重披战袍,杀爽英姿,顾盼间风采照人。目视只身而入的裕亲王,铿锵而道,“哼~哼。王爷无需吃惊。常言道,儿是爷生一大愁,儿是娘心一块肉!你们这些个大老爷们,平日里只是顾得在咱们女人肚子上快活,临事却缩头缩脑,放任雍正把咱们地孩儿们,拿去当人质充炮灰,但寸草长于三春晖下,天大地大娘亲最大。天亲地亲娘亲嫡亲,咱们看不惯了,受不了了,忍不住了,爷们不伸头,娘们来!──送客!”
福全被一片嘤嘤嘘声赶了出去,也没人担心他敢高密,孔四贞相信,只要是还想活着喘气的人,就绝对不敢出卖多达两百家勋贵重臣的正室夫人!这个打岔地家伙一走,内院中立刻是鸦雀无声,众位丰乳肥臀的奶奶们也不挺胸争霸,一个个目视太子妃石氏,等着听她继续吩咐,因为直到现在,这些被闺阁舆论通道纠集起来的奶奶们,还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去挽救深陷大内的孩儿。
石氏看看那嬷嬷轻咳一声,抚着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笑道,“实话告诉各位婶娘夫人们,康熙皇帝确实在世,皇位之战已经到了京师城墙之上,难道你们还不相信?我皇啊玛在位三十多年,不敢说像宋朝一样不杀士大夫,但他宽和包容之名,远胜历代君王,哪会像现在的雍正帝一样阴狠刻毒,拿大家的公子去涉险?给你们一层保票……诸位!想要救出各家的公子,说难也难,毕竟咱们女人家体弱,不能上阵去强抢。但这事情,说不难也一点不难,格格格,不要妄自菲薄嘛,谁说大户人家的奶奶是摆设,那可就错了!你们可不要忘了,无论古今中外,大奶奶发一句话,奴才门生跑断腿也会为你们办到,这就是我们自救地法宝!给各个军中任职的门下递个条子,命他们去你们府上面受机宜,比你们的夫婿还要管用的多呢!如此,也不要冒险,只需……”
众正室奶奶恍然大悟。儿子性命要紧,众人也不八婆,不一会就鸟兽散而去,留下孔四贞望着那嬷嬷笑道,“小丝,还亏你昨晚上痛骂凌啸花心萝卜沾花惹草,今日却急巴巴地,请玉婷来出了个这么刁钻的主意,连雍正想发飙都抓不到把柄。这么着紧他,莫不是你这娘亲在吃儿子的飞醋不成?呵呵。”
两老女人笑骂成一团,可谁也没有注意到石玉婷的哀哀垂泪:他是花心萝卜吗?是沾花惹草吗?怎不见来沾我一下,惹我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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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中的师奶出马,借着雍正不得人心的昏招,竟然为凌啸组建了更为强大的师奶兵团,这一点,鏖战中的凌啸是并不知道地。
他炮击紫禁城后。在等待炮管冷却的间隙中,凌啸还得面临岳仲麒永不间断的攻势问候。用岳仲麒的话来说,就是即使打不死,累也要把勤王军给累死!勤王军的确累得够呛,一夜未眠夙日鏖战,时至午时已经是饥疲交加。却还得要和不时攀云梯冲上来的敌军厮杀,若不是全军早立下死志,恐怕已经支撑不住了。
并不是勤王军后继无力,实在是双方都已经杀急了眼。凌啸很清楚,冷兵器时代地战斗,全凭体力支撑,要不然散打赛场上,就算劈挂腿柳海龙打三回合他也得气喘如牛!但既然是硬仗,谁能在意志和体能上坚持到底,谁就能笑到最后!
坚持坚持再坚持!
自从凌啸下令开炮之后。岳仲麒的停攻帅令自然马上作废。一方要以快打慢阻止陷入被动,一方则是把人命视若草芥疯狂上阵,于是,高城内外的攻防一轮接着一轮。大片大片的敌军从城内民居用火枪向上射击,成群结阵的弩兵从城外旷野以床弩向上压制。而朝阳门到安定门这十几里的狭长战线上,密密麻麻的京畿军则络绎不绝地屡次冲锋。厮杀声,号角声,呐喊声,惨叫声此起彼伏。直杀得个风云变色,天昏地暗。
内防女墙,外守雉堞。还得要堵住顺城来攻的两头,勤王军四面作战,一方垛口,一个箭楼,往往都是血迹斑斑,尸堆如山。白热化的惨烈争夺,用步步为营来形容,着实不是文学修饰。不知不觉中,城内松柏大树枝断干折。城外护城河河水暗红,墙脚下的尸体一摞撂磊到厚达丈余,到了连云梯都不好架设地地步。
直到申时三刻暮色降临,京畿驻军的各营都上前攻打了一轮,岳仲麒这才很恨地鸣金收兵,罢手了事。勤王军和京畿军都不是铁打的,说得难听点,无非是强狼和犬群,撕咬了几个时辰下来,谁都得舔舔伤口。一舔之下,城上的凌啸和城下的岳仲麒,不约而同地暗自叫苦。
勤王军胜在单兵素质和居高临下,但即使是这样,也在炮击后地战斗中死伤达三千多人,一万八千多人的勤王军,能战的将士只剩下堪堪足万。开心就好整理而被赶鸭子上架的善捕营,除去战死一千四百多人以外,溜下城去哇哇逃命的至少一千多,三千五百人地御林军,能和凌啸并肩作战的,不足八百。这结果,让估计三日才有容若来援的凌啸叫苦不迭,更要命地倒还不在这里,粮草弹药补充才是他的心腹大患!
好男儿流血不流泪,凌啸感情虽细腻,但现在的他却把牙一咬,令道,“通报战损给所有将士,全军轮次开炊歇息,粮不多,吃完拉倒!”
凌啸不为粮食少发愁,但城内的岳仲麒却在为粮食太多而倒吸一口凉气。
炮击前的那一次不成功总攻,给了岳仲麒一个错误的印象,当时自损八九千九门提督豆腐兵,换得勤王军死伤近无钱,所以,下午收兵后,二比一的置换比例,是岳仲麒给稍强的京畿驻军的底线。但各营报上来地数字,让东长安街帅帐内的众将领大为骇然:两万!──各营兵丁竟然损失了整整两万!
喃喃说一声“又是一个两万”之后,岳仲麒万万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勃然作色吼道,“不许借机冲抵平时吃空饷的名额,给老子实报实数,不然,一旦查实虚报,岳某的刀下,可不认人头狗头的!”
但很快,各营中军官不容置疑地含泪重新报上,相加后依然是不折不扣的两万,岳仲麒顿时就慌神了。算上凌啸的“地底屁震”,九个时辰之内,自己竟然把京畿近二十万大军给赔去了四分之一,眼下除了大内五千侍卫内卫,再扒去一万顺天府衙役和五城督察院兵丁,手上可用之兵仅仅十三万六千人!而即使是这些兵马,岳仲麒也还不能够尽数投入到攻打勤王军之中,西山各园林、四周各兵营,京城各城门,城外各方向,这可都是得要安排守护和监视之兵的!
“你们估计勤王军还剩下多少?”岳仲麒一屁股跌坐在虎皮椅子上,微微慌张地问道。但没有人敢回答他一个瓷实,岳仲麒听着各种千奇古怪的数字,哪里还有心思吃完饭,立刻率了随佐赶到瞭望塔上窥视。这一次窥视,岳仲麒不看还好,一看之下竟是气得血迸心尖:敌我人数倒在其次,士气却相隔千丈!
城墙上,勤王军但凡没有睡着的人,竟是操着楚风辽语闽音,在那里一遍接一遍地唱着闻名天下的《男儿当自强》和《雄赳赳气昂昂》,提醒和警告着京畿军不要费心前去偷袭。但京畿军哪有心思去偷袭,各阵地上竟然如菜园门一样地人来人往,其中光看服色,就能分辨出大多是把总千总典仪类小军官。
岳仲麒大怒之际很是疑惑,这些小屁屁军官都干什么去了?难道是忙里偷闲去八大胡同快活快活?他本待下一道擅离营者死的严令,但看看城脚下的尸山,岳仲麒忍不住心里一软,谁知道明天这些军官会不会战死,睁只眼闭只眼让他们去吧,最多子时派军法道台去催促就好了。
但第二天一大早的凌晨一战,全军竟然不同程度地出现了怠战!
岳仲麒马上就知道自己大错特错:这些小军官昨晚绝对没去嫖妓!天下妓女只有催男人快干的,哪有教男人歇菜的?!
同室操戈,举世惊愕。勤王动武,普天侧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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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大江南北各地督抚,刚刚接到的消息,还是四五天前京师密报,仅仅只是知道号称天下无敌的勤王军扯旗子反了,而雍正的檄文又掩盖了康熙没死的秘密,但这并不防碍地方督抚们了解真相。身为大员,谁没有在京师安插一个多个眼线,凌啸之前的西直门杀“康熙”的谣言,早就传遍天下,而盛京另一个中央朝廷的檄文政令更是堪称官场一绝。所以,看到雍正檄文的地方督抚,懵懂懂静观其变者有之,糊涂涂明哲保身者有之,阴昧昧别有所图者有之,激鲁鲁闻鸡起舞者,更是有之。
一时间,各种各样的预测,在密室,在花船,在帅帐,在签押房纷纷攘攘,或止于言谈密谋,或付诸推演分析。当然,也有些地方,早就在鸿雁之讯到达的时候,就开始付诸了行动,速度之快反应之迅,骇人听闻。
这些全国动向,岳钟麒虽然不知道,但他能想象得到。三天时间已经用去一天,岳钟麒深知自己该拼尽全力剿灭勤王军,可二月初五的早上,用心向雍正学刚毅的岳钟麒却开始绝望。
官拜大将军的他,麾下统帅训练有素的大军达二十万之众,这志得意满的骄傲自豪,就仿佛是个拥有二十公分硕大无朋话儿地花丛高手。足可以藐视群雄。但黄梁一觉醒来,岳钟麒却发现大军的进攻疲软不堪,厚赏高官金帛美女的诱惑也不能唤醒雄风!彷徨恐惧无助后,无可奈何的他,唯有祭出“督战队”这样的狠招,可惜。督战队刀快,也只能起到一时一面之功,虽迫于无奈勉强进攻,却就如同霸道春药一样,一次无功后连抗药性都有了。进,前有练了九九神功的勤王军杀,退,后有虎视眈眈钢刀在手地督战队杀!很快,军营中弥漫着对督战队的强烈反感,将士们对军法道台的仇视目光。让岳钟麒大为慌乱。
岳钟麒雄心宛在,可冰火九重天都试过了,下面海绵依旧。
此悲哀,此惊惧,此绝望。实非濒死西门庆不能理解。
但岳钟麒毕竟不是西门庆这样的纨绔,熟读兵书深知战理的他知道,再强行进攻已是笑话,当务之急该担心的,是要防备凌啸看出破绽。阻止勤王军反攻!毕竟,阳痿不是太监,再怎么软晃晃的。岳钟麒也得想办法保留住兵马,说不定还有坚挺的那一天,但如果被勤王军割掉了,一切都失去希望!顾不得去考量麾下为何一夜间一痿至此,岳钟麒果断地命道,“传令下去,城外三营厉兵秣马严阵以待,城内诸营即刻进行哗变镇压演习,倘使勤王军敢于下城。外三营立刻担当攻击主力!”
“啊?哗变镇压演习?……喳!卑职遵命。”忧心忡忡的中军佐领一愣,但他很快就明白过来,大将军是在无奈之下果断地行险,减兵增灶和空城计兼而并用,想在城内“佯乱”迷惑凌啸,同时用城外怠战现象好一点的三营来威慑勤王军,以期吓阻凌啸反攻!
计是好计,很适合多疑地人,岳钟麒相信,凌啸这厮在官场厮混这么久,能爬到令人脖子都仰酸的高位上,多疑应该是渗到骨子里面去了的,上当的机会很高!
所以,在中军佐领召集帅帐诸人火速策划行动的时候,岳钟麒并没有废神关注勤王军,而是决定抓紧时间自我治疗疲软症,一面命令督战队抓捕十来个昨晚离营军官,一面给雍正写了详细密报,将犯事军官和密报一块送往紫禁城。办完这一切,岳大将军才顾得上去看一眼城墙之上。
谢天谢地,多疑地凌啸上当了,勤王军没有乘机反攻!
其实,凌啸哪里是多疑而上当,他是不屑和岳钟麒争一时之快。昨日的京畿军战力虽然不行,那攻势,可也算得上是久而弥坚,但今天的士气却一泻千里,大家都是领兵打仗的,凌啸怎会看不出京畿军有了毛病?之所以不反攻,原因不在别的,只是因为,凌啸除了是个大官僚以外,他还是个大军阀!勤王军拼掉了一半左右,他地心里面疼啊。
从商出身的他,焉肯做赔本买卖?当初的种种布局,从邬思道转进盛京城,西直门公开宰康熙,长安街劫掠皇阿哥,到紫禁城暗偷新阿哥,无一不是为了从容逼迫,以最小牺牲代价和最大围困威力,迫使雍正地堡垒自内而崩溃。孰曾想,承乾宫乾隆老娘的一声惊叫,引发意外连环,为了拯救当时已经攻入东直门的一万五千勤王军,现在牺牲九千,凌啸还可以接受,但要他开展反攻再付出巨大牺牲,那凌啸是万万不肯干的。
城墙上虽苦,好歹也是划得来的PK,总比下城去遭群殴好过一千倍的!不到万不得已弹尽粮绝,凌啸决不出手,而且即使出手,他也不会往城里面反攻,而是突围。这种硬仗,全让勤王军一家去打去牺牲,当老子什么,也是黄土高坡嘎兹嘎兹出来的?!
“干你娘的,飞扬古的三万兵马哪里去了?!”
凌啸一边阴笑着冷眼旁观城内哗变,一面在心里面愤愤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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愤愤不平地,不仅仅只有凌啸一个人,还有一个人因为内疚和担忧火冒三丈。
消极怠战的,也不仅仅是京畿军一家,京畿军怕勤王军,还有人怕京畿军呢!
面对胤禵远在战场之外逡巡地“小心翼翼”。康熙已经忍了好几个时辰,良好的涵养和对凌啸能力的信任,才使得他苦苦忍到了天亮。渐渐地,他明白了,老十四打的是坐山观虎斗的鬼主意,顿时忧、惭、悔、急、怒五味俱全。钢牙猛咬之下怒吼着传胤禵晋见。他决定,给胤禵最后一个解释的机会,因为,康熙还搞不清楚,无视自己亲征决心而首倡怠战地是老八老九,还是自己很是欣赏的老十四?
胤禵一听到侍卫们的传见,心中就知道康熙要说什么。来到圣辇之中,不等康熙怒骂,他就先行报喜道,“恭喜皇阿玛。贺喜皇阿玛,儿臣已抓到些丰台营的哨马,审讯到今天早上,终于撬开了这些人的嘴巴。呵呵,勤王军不是丢了东直门阵地兵败垂成。而是成功转进到京师坚城之上,牢牢地和京畿二十万大军分庭抗礼呢!师傅果然名将,勤王军果然铁军,父皇果然慧眼识珍珠……”
“还珍珠呢!猪!”康熙一下子惊呆了,暴喜浸润心田之下。却也没有被意料内又意料外的战局喜讯所乐昏,也没有被老十四明显是报喜不报忧的马屁所拍昏,用少有的呵斥责道。“凌啸此战虽扭转局势,其间艰辛牺牲,朕闭着眼睛都能想象得到,这正是勤王军危急存亡的关头!胤禵,朕问你,何故逡巡不前,畏敌乎?”
一代雄主虽是落难流亡,但那刻骨铭心的积威所慑,胤禵仍是畏惧得心中打鼓。先前和八阿哥商量好地说辞,也顿时有些磕巴,“皇,皇阿玛,儿臣绝对不是害怕,论匹夫之勇,儿臣敢前去一将挑百夫,论排兵布阵,以长城戍卒这样的弱旅,儿臣敢打保票,也可以换个三万敌军同归于尽!可是皇阿玛啊,连三十里外的敌军哨马都知道,勤王军已经打得京畿军束手无策了,您也该明白,师傅再坚持两天应该毫无问题。儿臣既然受皇阿玛拜为主将,接手陛下目前仅有的三万人,为皇阿玛计,为大局计,为社稷虑,为勤王军烈士的价值计,焉能够轻易抛掷?!不到京畿军被师傅打得筋疲力尽地时候,三万战力稀松的长城戍卒就绝对称不上生力军,就绝对无法成为改变战场平衡的关键,儿臣也绝对不会下令将他们投放战场!”
老十四之言除开坐观虎斗的嫌疑之外,无疑战略上正确无比,但康熙却别有心曲,面上心内都翻不过来,顿时勃然大怒,猛然起身一脚,踢在这诤臣逆子身上,吼道,“老子要你来说教?!人孰不死,你老子已经为亲爹死过一回,教你为亲爹死一回又有何不可?!给你一刻钟时间发兵,时辰一过若还是不遵旨,格格……你……你就一将挑百夫去!”
胤禵大惊失色。现在他才第一次感到父皇的巨大变化,听不进良言相劝倒也罢了,怎么连夸张地修饰手法也较真起来?一个打一百,您当我是五虎将里几进几出的赵云,还是长坂坡吼死人的张飞?!
但康熙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地秉性却没有改,胤禵连连叩了十几个头,康熙仍是冷笑着看着自鸣钟,老十四立刻明白了,九头牛都拉不回康熙的决心了,只得委屈万分地离了圣辇,一面在心里计较着要不要实行八哥所说的“兵谏”,一面向前面的帅帐急赶而来。还没有走出太远,就被迎面向圣辇奔来的几匹怒马吓了一跳。性气本就不太好的他,正要破口大骂,却猛然间认出这是老十三的亲兵佐领,顿时一愣问道:“咦?假(贾)货,你不是跟十三爷去了天津卫了么?”
“十四爷,奴才奉我们爷的军令,赶回来向皇上禀报军情的。”贾平虽是怡贝勒府地人,却和八爷党有着千丝万缕不可告人的联系,一看老十四马上请安后笑道。老十四知道他有随从不方便,马上令人支开招呼这些随从,趁无人注意的时候才先行打听胤祥的所谓军情,贾平却悄悄地来一封开口信,可见是胤祥匆匆书就。
“儿臣胤祥上禀皇阿玛:盛京的西禅寺披甲奴已经自海上西来,同时赶到天津卫的,还有福建水师护送而来的十万满汉大军!儿臣担心皇阿玛圣驾安危,特令容若、贾纵领披甲奴前来会和长城兵,保护阿玛安全,护驾北撤远离刀兵。福建满汉营初来乍到,儿臣虑其水土不服,遂决定亲统金虎、特廷两总兵,直接杀入京师,救师傅,匡正统,灭奸贼!儿臣不知此战后事如何,然虽九死而不悔!”
不看还好,一看之下,胤禵马上大愕骇然,甚为悔恨自己抢什么主将。
天哪!睁睁眼啊!哪有当回主将只能手握三万狗屎兵,当接应偏将的却掌控十万雄师的离奇事情的?!
很快,胤禵怨天之后开始尤人,他怒了,恨了!
长城兵护驾北撤?!暴怒的他,无暇去领悟胤祥这样安排,其实是对福建兵卒做了善意的“防范”,以避免日后有人把“董卓”的恶名加到师傅头上。胤禵只知道一点,按照老十三“争功”的安排,除非自己真的去一将挑百夫,否则整个复辟大战之中,自己和长城兵连尺寸之功都捞不到!
“贾平,你没见过我十四爷,敢说去,爷屠你全家!来人,传令全军起拔!”胤禵威胁完后跑得飞快。
长城兵虽也是软如海绵,带在身上,总比当赵云张飞的好啊。
福建兵号称十万,其实却只有六万之众罢了,一万满营,两万征丁,三万绿营。
毕竟,五国舰队的威胁还没有完全撤离,冗繁的谈判中,顾贞观和瑾虹还需要些兵力作为后盾,何况凌啸猎鹰的消息传到福建不超过七天左右,能匆忙之中组织六万人前来助战,已是很不简单的了,若不是有康熙的招牌可以号召,施世骠的福建水师,也和十八行、粤海船队倾巢而出,否则,光是运力就成问题。
但人数虽然不多,却是勤王军外派军官牢牢掌控在手的部队,无论组织架构、训练方法和凝心向心模式,都和勤王军如出一辙,是闽地百姓称为“亚勤王军”的一支精兵。连胤祥在天津卫看了福建军之后都坚信,这支军队的精神面貌,不但毫不逊色于京畿驻军,而且因为有大量百战之余的征丁老兵,在攻城巷战方面的经验,应该是连勤王军都要超过呢!只不过,特廷专管满营和征丁,金虎专辖三万绿营,因为统帅治军风格和指挥艺术上的差异,各自的三万兵马谁更厉害些,两边将士都有些暗自叫劲,有些一较高低的意思。谁让他们的统帅都是和黄浩齐名的“勤王三虎”呢?
虽然这种叫劲是兄弟部队的良性竞争,但却把胤祥吓了一跳。竞争自行军速度开始,天津卫到北京近三百里的路程,马步混和的福建兵愣是玩命一样地跑。若不是胤祥严令万良雄地骑兵弃马轮流换乘,这帮闽地爷们,只怕是要拼到全成强弩之末才肯罢手。
初四的晚上,浅弯月勾淡星辰,福建军气喘吁吁地赶到了北京东南十里外的碑亭。
“老金,老特。胤祥曾是你们麾下的一员小将,今日我反客为主,实是……”
胤祥见部队疲乏,贸然闯入战团反倒不美,遂下令全军歇息且探马四出,但他年纪毕竟不过弱冠,虽以皇子身份发布帅令,却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拖泥带水,引得金虎和特廷相视好笑。这一笑笑得胤祥会错了意,以为二人对自己全权指挥心有芥蒂和轻视。所以连忙解释。
不料,金虎特廷本就是三品大员后才跟了凌啸的,官场中地道道清楚得很,当即特廷摆手,金虎笑骂。“十三爷,你就莫要粗肠子当绣花娘了!勤王军谁不晓得你是实在人?我们晓得,有你领衔统兵攻入北京,日后就没有人嚼舌头,说我们将军有董卓专兵之嫌嘛!听说将军钻地道之前,点名道姓只要你带领勤王军去左家庄接应他,十四……呵呵。”
胤祥眼角猛地一跳。肺腑间却心花怒放,金虎是姐夫身边最得信任得老部下,他透露出来的凌啸态度,让老十三大感知心温暖。自己和凌啸间的投桃报李礼尚往来,不正应了康熙的那句评语?天家年轻辈仅有的两个有情人,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啊!
感佩间,胤祥忽地激动地把久久萦绕心中的话语说了出来,“老金,老特。我有一句话如果不说的话,如鲠在喉。胤祥以为,灭四哥伪朝的功劳虽大,但四哥却绝对不能死于我勤王军之手!一旦和姐夫取得联系,还望两位一定要苦苦劝谏于他,无论这次勤王军受了怎样的损失,姐夫可千万不能够意气用事啊。”
两人一起悚然而惊,相视一眼骇然追问,“十三爷,为什么?”
胤祥苦苦一叹却无法明言,只得旁敲侧击地点拨,“因为你们来了,所以姐夫得要胆小一点。”金虎两个虽不工文官的那一套,但古往今来上武将招嫉地事情他们还是懂的,韩信、郭子仪常遇春累累皆是呢,凌啸也不差那点子功劳,当即就点头承诺和道谢,但他俩谁都没有看出胤祥的恐惧担忧岂是来自迷茫。是的,身为康熙最喜欢的皇子,老十三已经发现,这场大变之后,康熙地心态性情发生了巨大的改变,但是在往哪边变,胤祥年纪轻阅历浅,不能眒窥剔透,唯有建议凌啸远离事端,万万不要一时义愤杀掉雍正授人以柄。
但很快,胤祥就发现自己实在是杞人忧天。歇息不到一个时辰,探马的回报已经到了,消息很是惊人。“~报!禀十三爷,勤王军占据的东城城墙炮声隆隆,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内外接连开炮,可据我们观察,并无敌军向城墙上攀缘攻击!”
“~报!金帅,不好了,东直门阵地外三元里杀声震天,丰台、前锋、骁骑三营围着长城兵卒穿插围攻,十四爷向我军派来求援快骑!”
胤祥等人大惑不解,老十四没有按照自己给康熙的建议护驾北撤倒也罢了,姐夫地勤王军为何目睹长城兵被屠宰却不出击,仅仅提供炮火支援,难道……难道勤王军兵力大损?!
想到这恐怖处,老十三霍然起身,一脚蹬翻摆地图的架桌,决然令道,“全军起拔,金虎率绿营为右翼,急攻东直门,特廷率满营和征丁为左翼,速援朝阳门,救出驸马爷,全军覆没也在所不惜!万良雄率两万满汉骑兵,绕袭丰台等营后侧,给十四爷解围即可,完成任务后不可力战,马上给爷消失在京畿外围,伺机把几个城门都问候一遍!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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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建军的担忧却是多余。
这等待援兵地一天多时间,勤王军并没有再赔进去多少人马,只不过,他们实在是没有能力反攻罢了。
基层军官被主母们面授机宜而怠战的京畿驻军,自然不能给勤王军什么威胁。可这些好人再好,也得要严守某些职业道德,不进攻刀枪伺候已是极限,当然不会好到给勤王军当奶爸送粮送水送棉被地地步!两天时间,粮水还好说一点,饿狠了。死马肉勉强也能生吃,渴急了,积雪冰棱也能凑合着,但贼冷贼冷的天却是热量的杀手,一夜城头露宿,就能让人蔫上半天,何况此时已经一夜两天?!勤王军的体能消耗,虽能熬到老十四所说的三两天,可那却是会导致战力大打折扣的。加上长城兵地姗姗来迟,错过了救他出去地最佳时间。此刻的凌啸即使不恨,也不愿意冒巨大牺牲去汇合他们了,干脆把耳朵一捂,炮火支援了事,把全部希望寄托在自家善骑射的披甲奴上。
至于他为何也向城内胡乱开炮?一句话。凌啸严重的心理不平衡!
每个人都有或多或少的人格不健全,凭什么老子忍饥挨饿受冻?心理战,吓死你们!
熟料这一吓的效果,竟然让凌啸看得目瞪口呆,忍不住给自己七八个耳光。破口大骂起来,“你个苕货凌啸,早对着城里面打炮不就得了。累得兄弟们白白冻了一整天!靠,骷髅子进水了,无敌制胜的武器老子早就有了,办法却到现在才知道!来啊,马上传令熊大人,别往城外开炮了,给爷对着城里面,日劲轰!”
他身边的黄浩几个大为不解,对凌啸闷得慌才轰击的城内看去。一看没有觉出啥子怪异,无非是火光冲天四处狼藉满街慌乱罢了,可第二眼再看去,竟是不约而同地在那里效仿凌啸,劈劈啪啪地给自己抽着耳光。
这等壮观场面,看得环卫左右地亲卫亲兵们瞠目结舌,他们实在不能理解,就算马上要和唐朝一样以肥为美,驸马爷他们也不能打肿脸充胖子啊?!
但心思机灵的很快就发现了,安定门朝阳门交叉火力打出的炮弹,打在中城、西城、南城、北城之后,骚乱的可决不止这些地方。就在他们脚下的几个内城阵地上,成群结队络绎不绝地军官,死了娘老子一样地狂奔出阵地,四散着飞奔没入夜色之中。
靠。这帮家小都在城内的京畿军官,皇宫被炮弹炸得浓烟四起得时候,你们屌也不屌一下,自己家可能被乱炮炸掉,才慌了神?!
“炸死这帮***,炸!炸!”众人顿时恍然大悟,在看到敌阵里,甚至有军官带手下和督战队干上了得时候,城墙上忽然爆起齐声喝彩来了。到最后,这喝彩声音越发让敌阵军官慌乱起来,疯子,北京城被你们炸得稀烂,这真是一群疯子!可勤王军早就疯名在外,那种不可理喻的疯狂谁敢去揣度,又有谁敢信任他们的理智?
这一严重不信任和军官们地脱逃顾家,使得本就是心猿意马的京畿军士兵也大为恐慌:勤王军会不会因为外城的是贫民区而放一马?──难说得很啊!
京畿军阵地崩溃得越快、越急,勤王军地炮就打得越猛、越欢!
就在勤王军打炮克敌得正爽时分,福建军如同猛虎下山扑到城外。衔忧携愤的四万步兵,对东直门和朝阳门下发起了猛烈的冲锋,优势兵力加上生力军性质,犹如篾刀剖竹,一插不可收拾,朝阳门东长安街街头的大将军行辕,竟是连有效抵抗都没有能组织起来,瞬间而破,将领四逸,逃兵八散,混乱中追杀者剁得兴起,逃跑者跑得倍惧!
而东直门这个废墟上,因为是两断城墙得缺口,被岳仲麒驻有重兵,但兵越多越坏事,疯子打炮带来的恐慌,在此处的影响更胜他处!无他,因为这里处在安定朝阳两门中间,不像朝阳门只看得见一处炮火,此处的官兵是南望望北望望,两门炮弹在城上夜空飞来飞去,他们可都是尽收眼底的!心理压力大一倍,跑得自然快一倍,以至于福建兵占领这里,如同赶鸭子一样简单!
但京城尚未占领,复辟还须努力。不过,这却不用凌啸和胤祥操心了。
在三元里被围困的时候,隆科多本来还在大叫我命休已,熟料忽如天兵降临,一标万蹄奋进地骑兵赶来解围救命,惊魂未定间,他被十四爷一声“建功立业就在今朝”所振奋,心花怒放地携了上万残兵向东直门缺口涌去。
那激动,让这宰相之子兴奋得连棍子都硬了,可他到底是宰相之子,在看到东直门福建军礼貌地拱手让路的之时,隆科多忍不住停下脚步,大为狐疑。
见过不贪腥的野猫,见过不嫖娼的男人,可没见过不抢功的军队!勤王军和福建军为何不乘胜进攻,冲击紫禁城?里面有什么鬼文章不成?
隆科多知道自己已经可以飞黄腾达了,此刻一定要求稳,所以,隆科多仗着紫禁城守卫还需时间收拾,也不担心赶不上立大功,他在东直门千呼万唤“驸马爷”,总算天如人愿地找到了凌啸,立刻就圆滑地旁敲侧击,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不曾想,这一问也许是说对了胤祥,却实在是冤枉了凌啸,他哪有花花肠子?凌啸老脸一红,转身就走。
咱们驸马爷的脸皮再厚,他也不好意思去查看自己打炮后的狼藉吧?!
难道等老十四看着塌了半边的金銮殿惊诧的时候,他还在旁边“自豪”地说,“摁?咋了?这个啊,我打塌的!怎么啦?要我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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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明月今天这章代价不菲,倒霉!作打油词自怜一下,呜呜……
水调歌头──衰神附体(小楼明月)
明月点子背,
失眠受伤苦。
不知哪路神仙,
暗把迷康妒?
幸有书友垂青,
连日加以祝福,
盛情怎可辜,
病体渐恢复,
码字网吧驻。
天气事,
难揣度,
雨狂注。
网断电停,
欲走无伞没出租。
男儿不惧淋浴,
唯有手机堪忧,
自当塞内裤。
回家喜拿出,
(晕)……电池已短路!
明月狂怒:裤内皆可称为“机”,层布托庇于深处,何以天然安如故,独独人造会呜呼?!
凌啸抢答:天然的,是水货生产厂家,人造的,是水货。哎哟!谁打我?
可怜同情的,扔张月票吧,呜呜……
建功立业就在今朝。
这句话是胤禵对部下的激励,但却并不是他真正的心曲。
踏入东直门后所走的每一步,政治斗争的经验和觉悟都在提醒着他,无论自己以什么身份冲进紫禁城去,都会有着难以揣度的不妥。擒拿雍正这种事情,部将,大臣,路人都可以,唯有皇子不合适!
在连外臣建议内廷事都属越权的时代,雍正的罪功生死,除了康熙无人可决,这是森严封建王朝的铁律。更何况谁都明白,莫说雍正性格刚烈自尊,就是寻常拜祭过天地堂皇登基的皇帝,在尘埃落定的穷途末路上,是不会去接受羞辱的。而无论自杀和战死,胤禵都免不了动心忍性屠戮亲兄的嫌疑。这在别的王朝或许不算什么,但在追求父慈子孝兄俤弟敬的康熙处,就是关乎圣眷荣辱的大事。如果未来自己风头越劲,这根刺就刺得越深。
回头,回头,快回头!
可是,胤禵努力过,甚至努力得满脸泪流,理智都无法拉他回头。直到此刻,老十四才明白过来,自己的内心深处,一直念念没忘的,是和雍正一母同胞最亲近的事实,而一直耿耿于怀的,是最亲的母亲和嫡亲哥哥的背弃。血缘越亲,期冀越高,失望就越大,憎恨就越深!
成长总是伴之以各种各样的痛苦。没痛苦何来成熟?父爱分薄母爱偏失亲兄成仇,胤禵就像一个宠爱得不到满足,优秀得不到认可地孩子,此刻很想去看看末日夕阳里的亲哥哥,或许还想以胜利者的姿态去炫耀凌辱,去怜悯送终。甚或去兔死狐悲,去请哥哥给九泉之下偏心的母亲带去“问候”!总之,胤禵的心情复杂得他都不敢扪心自问。他怕如果问了,会很疼,会忍不住疼得把心挖出来。
一个不敢面对内心的人,自然泄诸于外。胤禵狂暴地冲在大街之上,手持宝剑狂砍乱刺,在慌乱失措地路人兵卒中所向披靡,等他冲到东华门外,已是全身鲜血淋漓得血人一般。甚是吓人。巍峨的东华门门口,却已经没有敌人可以被他的样子吓唬了,树倒猢狲散,城破的恐慌瘟疫般传来,侍卫内监早已经作鸟兽散。剩下一个空洞洞的宫门半掩。
“~喔喔~冲啊!”朱红宫墙外的甬道上,是成群结对涌来不下万人的队伍,胤禵一看这些杂色服饰的家伙们,就知道是识时务为俊杰的王公大臣们,终于带领家丁门下反抗“暴政”拥护复辟了。老十四鼻子里面冷冷一哼。也不等裕亲王他们向自己走来,抬脚仗剑就率将士往宫内冲去。
宽阔阔御街,汉白玉石阶。煌煌然大殿,镏金大铜缸,一一展现在胤禵的面前,这些权利地位地象征,瞬间就唤醒了胤禵的称雄争霸心,顷刻就驱除了少年的恋母念兄恨!一时间,老十四酒醒似的后怕起来,猛然一回头,却早看见裕亲王他们和自己分道扬镳向西华门武英殿冲去。摆明是只攻占防务要地,不掺和内廷之事。
老十四顿时狠狠地骂了一声,“老狐狸!”
既是自己领衔,裕亲王等人也会咬定是自己领衔冲进了大内,胤禵就得要一肩担待起来,此时再去后悔后怕什么已是多余,不敢担待只会更让父皇瞧不起!
雍正却是回到了遭炮击残破的养心殿。
在十几个一样走投无路地亲信环卫下,手端一杯浓茶静坐在九龙壁下,望着目瞪口呆赶来的胞弟,雍正笑了。
“胤禵,终于是你来了。唉,也对,老十三不忍心来看他四哥死去,凌啸这家伙有邬思道帮衬得奸猾无比,只有我的傻弟弟会一门心思地冲进来。也罢,俗话说,生有爷娘死有地方,额娘已经死了,阿玛不会见我,弘时又被掳走,有亲弟弟送终,上天待我也不薄啊!”
胤禵却像没有听到他的话似的,全身颤抖地哆嗦嘴唇,喃喃道,“……奉先殿……奉先殿……”
雍正放下手中官窑青瓷茶杯,哈哈一笑,“哦?你先去地奉先殿?哈哈,怎么样?十四弟,觉得壮观吗?皇阿玛的三十六个妃子一起上吊,何其壮观啊!……嘿嘿,反正他老人家早就十年没有临幸额娘了,呵呵,哥哥帮额娘杀掉所有狐媚子,你该高兴啊……再说,哥哥长久以来就怀疑,皇阿玛即使没有龙阳之癖,也有龙阳之心,要不然,他怎会留下一个让我这么难得收拾的凌啸?!哼,哥哥是讲孝道地,帮他老人家把不喜欢的女人全给杀了,清静啊。哈哈!”
面对比三阿哥还狠一次性屠尽母妃的哥哥,胤禵除了认为他已经疯了之外,还能说什么?现在的他最希望的一条,就是在自己已经派人去请的王公大臣们赶到之前,哥哥不要先自杀了。可要人死很容易,要让全无活下去希望的人活,却很有难度!心中这样想到,老十四口里叹息地挑话茬,“哥哥你做这么绝,又是何苦啊。文觉马齐等人暗害皇阿玛,难道不是他们自作主张?你是天坛地坛拜祭后登基的皇帝,皇阿玛最多是囚禁你,何苦呢?这样,咱们兄弟想想,一定可以找到办法遮掩,我已经命人封了奉先……”
“秦苟儿,宣诏!”雍正却一口打断了老十四。
“喳!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前有京师各府诰命夫人干涉京畿军务,朕逮十几人入宫,行以腰斩之刑。刑罢,一妇却未速死,以手沾血连书七惨字于地。朕退而心不忍。夫君王率臣民,当以仁为先,着自今以后,剔除腰斩于五刑之中,举国不得再用此不人道之刑!钦此。”
不人道你还用来腰斩人家?
胤禵苦笑一声,却见秦芶儿并不停止。再宣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检视熙朝当日之奏章,见江宁三民训导司衙门上奏之《贱民生计艰难折》,览罢泪沾满襟。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朕当一视同仁,着即日起,豁免天下贱民丐民惰民之贱籍!钦此。”
老十四忽地明白过来,哥哥是想通过这些他没来得及施行地仁政。告诉天下人,他其实可以当个仁君,只不过情势所逼,也来不及罢了!
胤禵正思量着,却听秦芶儿又宣一旨意。实实在在地证实了自己地猜想,“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登基之初,迫于政荡不稳、强臣胁迫之形势,不得已殊格厚赏王公大臣以爵禄,倍增京畿驻军之饷银待遇。此诚为饮鸩止渴、虚耗国库之弊政!着尽废黜前颁之提拔、册封、加饷诸诏书!钦此。”
听到这里。雍正摆摆手令秦苟儿退下,再看向老十四的时候,不禁有些哀哀的不甘之色。惨笑道,“弟弟,哥哥也知道,皇阿玛绝对不会把这些旨意明发天下,不过是哥哥自我安慰罢了,你想要笑就尽管笑话吧。但笑完之后,哥哥在去陪额娘之前,有些事想要和你讲。”
亲哥哥哀窘到这个地步,胤禵也忍不住有些痛心伤怀。一面焦急地盼望王公们前来做个旁证,一面却泪水不争气地滴落下来,真诚地说道,“……哥哥,弟弟听着呢。”
雍正也眼角潮润,感慨道,“弟弟啊,额娘为什么帮我,其实并非不喜欢你,她曾经要我定要保你一世无忧安享尊荣,冲这一点,即使你在乾清宫百般为难哥哥,我也没有杀你。弟弟啊,哥哥的纸钱就免了,额娘在天之灵,鬼旅艰辛,你别忘了给她老人家烧点纸钱,平日里吃不完的鲜果鸡鸭,不要忘记在供桌上摆一下……额娘疼你呢。”
“哇!噢~嗷……呜呜……”胤禵毕竟是少年,听到哥哥人之将死地善言,哪里忍得住满腔悲苦涌上心头,嚎啕大哭起来。
见弟弟哭个不停,雍正傲然一扬头,“好了,你别哭了,哥哥是要自杀,可不看咱们血脉相连也得看额娘面子,绝对会在外人赶来之后再自杀,不会让你担负屠兄嫌疑的。有件事,必须在别人到来前,帮你做了,也是帮哥哥自己做了!来呀,拖出来!”
一声拖出来,就见两个侍卫自大殿上拽死猪般扯出一人来,胤禵定睛一看,忍不住大吃一惊。被绑得像是粽子一样扔到雍正面前的,赫然就是昏睡中的废太子胤礽,他们俩的二哥!
雍正看着老十四,眼光忽地有些柔和,话却有些冷意,因为他显然要做些残忍事,“弟弟,哥哥功败垂成,寄望于你了。我在大内曾见过皇阿玛的记事手札,上面已经排除了老八的继位可能,大哥、三哥死了,我也要走了,你剩下最强劲的对手,就是二哥了。今天我废了他,从这方面来讲是帮你的。”
胤禵心头狂震,废太子死而不僵,的确是自己地一大劲敌,借雍正反正要自杀人的手除去,当然好得不得了。
正狂喜之时,不料雍正却狰狞着脸,厉声喝道,“但是弟弟,你给哥哥听清楚了,你得保证,和老十三的竞争要公平,要光明正大,你是哥哥的最血亲,他是哥哥的最友亲,要是耍阴毒搞伤害他地性命,哥哥死了也化为厉鬼来找你!”
老十四大惊,只顾得拼命点头,到最后还发了一个毒誓,雍正这才饶过了他,一把抢过侍卫手中的钢刀,将昏迷中的胤礽抓起来,刀锋猛然向其胯下刺去,痛得那废太子剧痛而醒,哇哇大喊着痛声嚎叫。
不曾想雍正还不罢手,却也不像老十四预想的那样杀掉,而是刀锋一转而剐,竟然将胤礽胯下要害活生生割下。直到胤礽昏死后,雍正才提着那物事,笑着吩咐秦芶儿等人为废太子撒烟灰插羽管,愣是造出了一个皇族太监。
妙啊!阉割比杀要好!胤禵这才知道哥哥心思缜密,竟是活生生送自己一个救出废太子的功劳!
老十四正要拜谢,却见雍正举起那“小二哥”,满脸清泪。四溢,至情至哀地呼唤道:。“姑姑,我地黛宁姑姑,您看到了么,禛禛为您报仇了!姑姑啊,禛禛每日每夜都在想为您报这奇耻大辱的仇啊。凌啸他没有为您办到,禛禛办到了……姑姑……禛禛要走了,禛禛当初为保护你而组建的粘竿处也没了,再也不能保护你了……”
胤禵傻了。他是第一次听到哥哥竟然还喜欢姑姑,黛宁长公主,也是第一次明白过来,雍和宫粘竿处地组建初衷,竟然不是为了争夺帝位,而是为了和太子抗衡,保护黛宁长公主不遭太子的毒手!
想不到哥哥面临生死的此时此刻,竟然还想着为心爱的女子了偿夙愿!胤禵又惊又佩,刚刚想劝劝沉痛中至情至性的雍正,却见雍正不以曾是九五之尊的高贵,一下子跪倒在自己面前,痛声哀求道,“弟弟,哥哥求你一件事,请你务必帮我办到,好不好?”
“是照料弘时吗?哥哥放心,亲侄子我会……”胤禵知道即使自己不管,康熙也会保弘时一世平安的。不料,却见雍正摇摇头地看着手中的那团血肉,胤禵恍然大悟改口道,“我明白了,你是希望我把二哥的阳物送给黛宁姑姑,告诉她你帮她报仇了,是不是?这不难啊,只要姑姑不出卖我们……”
雍正面露喜色点点头,却又摇摇头,毅然决然地说道,“不!哥哥求你把这肮脏东西送给凌啸,再让他拿去给姑姑,告诉姑姑是他自己报地仇!弟弟,我要你一生一世保守这个秘密,也要你一字一句地转告凌啸:黛宁姑姑一生凄苦无依无靠,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最是无人真正疼爱于她,他凌啸要是敢负了我姑姑,忘记了照顾之责,我胤禛在地狱里要他十八代祖先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一股敬意再也忍不住,自老十四丹田肺腑生起。哥哥或许阴狠刻薄,或许杀孽深重,可换了任何一个不愿俯首认输的人,谁不如此挣扎一下?但仅凭最后的这点情深不渝,老十四就得敬重他!
胤禵竟是忘记了雍正有何办法让死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亢然挺胸道,“哥哥,你放心,凌啸有你这样的情敌是他的荣幸,若是他真的敢对不起姑姑,我老十四第一个就弄死他全家老小!”
突然,宫外脚声嘈杂,显然是王公大臣们来了。
分别的时候到了,老十四的眼泪哗哗流淌起来。
雍正却恬然地看着老十四笑了一下,猛然站起身来,看着跨进来的裕亲王笑道,“叔王,警告你家瑾虹,不得容不下我姑姑!”
裕亲王大愣,将死之人还威胁活人?正莫名其妙间,就见到雍正皇帝横刀搁在脖子上,仰天长笑道,“江山美人孰为重,沧桑难求长相依。东华一梦苦不堪,离去但见蝶依依。”
“~哥哥!”
“皇上,等等奴才!”
九龙壁,海棠树,十几蓬血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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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写到今天这一章,说句心里话,明月也知道自己又犯了忌讳,又犯了那些以为主角得敌人一定要五毒俱全、全无是处者得忌讳。但明月以为,人性复杂,瑕中有瑜,瑕不掩瑜。好人也未必不会和好人为敌,坏人也未必就坏得漆黑一片。所以,请原谅明月忍不住这样写众生百态。这四千多字,认同得砸张月票,不认同的骂几句吧。书评区因为明月的病冷清了好多,毕竟我回来了不是吗,给个建议也好啊。
随着康熙帝连夜赶回紫禁城,康熙三十七年春的这场复辟大战,到二月初六的清晨时分,已是完全停止。但因为这次大战,清帝国所承受的伤害是巨大的,几乎遍及了整个社会的方方面面。
凌啸望着损伤泰半的勤王军欲哭无泪的时候,整个北京城里,上万户因为炮战而丧失家居亲人更是欲哭无泪,那些战死的京畿军家属此外还担惊受怕!
而百官惊惧朝廷会不会追究接受“雍正朝”伪职,来一次大清算的时候,除了二阿哥胤礽抚裆痛哭外,有了机会的皇子们,无一不是常常从梦中笑醒!
等京畿驻军被西北风尘赶来的边防军所取代的时候,京师里面开始悄悄流传起,皇上之所以“舍近求远”不用福建军,乃是因为不信任驸马爷的流言!
而当史官惴惴不安地把这次大变定名为“戊寅之变”的时候,满朝文武私自揣度、翰林学士扣破脑袋,也想不出朝廷如何掩饰这大爆皇家丑闻的事件!
至于各地递上来的奏折显示,蒙古、西藏曾在戊寅事变期间悄悄聚集兵马,海上五国舰队谈判趋于强硬、罗刹开始不动声色增兵边境等等这些,朝廷各方连舔舐累累伤痕都来不及,哪有人顾得上在意这些边缘之事?!
凌啸是在意这些事的,只不过,他现在还有必须要更在意地事情。满朝衮衮诸公中。只有他一个人,打一开始就意识到了:“戊寅之变”对中国的影响,定将十分深远!
因为,受伤害最深的人,是康熙!
帝位失而复得!禁宫弹痕累累!军队死伤惨重!儿子一死一残!后妃全被吊死!君名大受蒙尘!盛世突遭重创!──康熙皇帝,如果他的心还是肉长的。那他肯定是不胜痛楚的,要不然,康熙为何把自己关在慈宁宫内整整五天都不肯出来?不是背着人和皇太后抱头痛哭是什么?!
谁,包括邬思道和凌啸在内也无法去预测到,康熙会受到什么样地心灵刺激,从而产生什么样的心理变化,进而对各人的个人命运造成什么样的命运福祸,最终对九州万方诺大帝国给予什么样的国运未来?!
五天来,凌啸在拢集飘零四方的亲人带领勤王军收殓烈士之余,最关心的就是康熙了。这不仅仅是亲情感情上的关怀问题。也不是凌啸自己个人命运的沉浮问题,是事关整个中国走向强大和没落的问题。曹操都说过,不忠不孝都不要紧,只要有才就好,可见才干韬略地重要性。而曹操敢于这么说。这么用人,那是因为他身处最高位,可以驾驭不忠不孝的人,但是康熙呢?康熙无疑雄才伟略,但谁能驾驭康熙呢?中国未来的走向。也许并不惧怕康熙不忠不孝,但要是康熙被“戊寅之变”打击得颓废保守,那可就真是要了凌啸的亲命了!
但这五天。凌啸每次进入满目疮痍的大内给康熙请安,太后都派人出来告诉他,皇帝心绪不好,拒见。
这就未免更加让凌啸发慌了,学过地心理学知识越多,他就越发六神无主,就越发对万余勤王军将士的牺牲价值感到怀疑,甚至在心底深处开始质疑当初决定勤王的决策,“邬先生。你怎麼不说了,接着说啊!咱们不是说好了吗,那怕是咱们揣摩皇上的变化不准确,可我们把所有可能的心理变化都列举出来,也可以当作参考,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提雍正帝干什么?!”
邬思道忽地把手一摊,不胜其烦地斥责道,“二公子,所谓养移体,居移气,你既然以国家振兴这样地大事为目标,就该要好好体念一下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胸怀气度!不错,皇上经此大变会心绪急改,但无论他怎么改,你以不变应万变,待之以诚、事之以忠、伺之以孝就够了。只要当他意识到天下人都可能变心,而独独你决不会的时候,你地影响力就会与日俱增,到那时候,就算他变得颓废保守如八十岁老翁,你也有足够的影响力让他有心力去喜欢妙龄女子,这不就结了吗?!”
凌啸刷地一下站起身来,大为敬佩地看着邬思道,赶紧拱手受教。靠,“人过不惑”还真不是盖的,这人生经验所得的那份睿智、从容和韧性,的确是凌啸这样的年轻人所不具备的,做大事,的确需要这种老练的素质。
见一旁地沈珂惊讶,邬思道却脸上一红,意识到自己的口气重了,缓声叹道,“二公子啊,非是思道没事干提到了四阿哥,实在是你只注重皇上会不会颓唐,却忽略了皇上可能变化的一点。皇上遭此挫折,全因为当初错看了四阿哥的诚孝,看偏了马齐的真实背景和胆量,也没看出殷德恒的反贼身份,一句话,轻信惹的祸,那他之后会不会矫枉过正,变得多疑起来,甚至疑心到你的头上?又或者,他虽从不曾疑你,可你因为他多疑,而你反倒疑他在疑你呢?!”
凌啸不禁悚然。这一句绕口令似的话语提醒,来得及时,让以复辟功臣之首自居,认为自己安如泰山的凌啸深思不已。邬思道的担忧,合乎康熙这样后悔心理的变化轨迹,如果真是那样,现在京师里面的那个谣言就很令人觉得刺耳了。尽管凌啸深知那是恨自己炮轰造成伤亡的居民们造的谣言,可自古以来的君臣相疑,向来就是一个巴掌拍不响的。
“先生?”凌啸的脸色变了,他倒不是怕了,但也是怕了,至少舍不得自己和康熙地风云际会。也可惜了自己在康熙身上的寄托。
邬思道却沉默了,坐在轮车之中,大口大口地喝着浓茶,陷入了长久的深思之中。
先生知道,戊寅之变象是一把利刃一样,一刀下去。把康熙年剖为两半。
这,是一个后康熙时代!
自己现在给凌啸的每一个建议和思路,都将影响着凌啸在政治舞台上的发挥,对勤王军的命运和国事地走向具有战略上的意义。他不得不慎重,因为,康熙是浴火重生凤凰涅槃,还是湿身怕雨蛇咬爬绳,邬思道自己也拿不准。
良久,邬思道长叹一声,“就这样吧。秉持你的本性,不变应万变,到时候观察皇上的变化,咱们再调整。倒是饭吃一口别忘记扒下一筷子,之前的勤王军可以不管皇储之事。但现在却不得不管了,毕竟,我们都不能预料,皇上会不会身心大受打击而……而圣体违和。二公子,其实四阿哥虽死。可他临死前,也注意到了谁继位的后事呢!”
雍正也注意到了谁接康熙班的事情?凌啸一面认可不变应万变,一面兴趣大生。“哦?这个怎么讲?”
邬思道禁不住想起了当年枫晚亭的情形,希嘘道,“思道观察四阿哥此人,他心狠是心狠,却不是全然嗜好杀戮的人。其实说白了,他就是那种推崇乱世用重典的法家,国事如此,家事如此,争位地事情更是如此。否则,他当初也不会在乎承诺啊、名声啊的,早就安排人在养心殿干掉你了!”
凌啸点点头,心中想起十四阿哥送来的“油炸小二哥”和带来的雍正遗言,感叹一声吩咐沈珂道,“我凌啸做人恩怨分明,雍正阉割老二虽不是为我,但也是为长公主报了仇,沈珂,去把钮祜禄氏送回雍和宫!”
沈珂连忙去了,邬思道这才放下心中一块大石。胤祥虽然带了康熙痛恨钮祜禄氏的消息,但凌啸对这女人地报复实在太容易让人诟病,送回去也好,免得凌啸一激动把她扔到军营中慰安,那可就为大家肇祸了。
见凌啸从善如流,邬思道更加用心地为他赞画,“既然雍正不是那种人,那思道就有疑问了,他犯得着杀尽皇上的妃子么?显然,其中有问题!照思道来看,他是在为儿子弘时计,希望今后会照料弘时的人登基,他用自己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必死之身,在帮老十三和老十四!”
这是从何说起!凌啸想破脑袋也不知道为什么,却听邬思道表演石头里榨油道,“德妃死了,十四阿哥孤苦无依,十三阿哥的母亲又早已经出家,但其他成年阿哥地母亲都活着,这世道,有后妈就有后父,谁说枕头风全无影响?嘿嘿,雍正索性把她们全杀了,成年阿哥们在后宫奥援上一平齐,这不是帮十三爷十四爷是什么?至于二阿哥的额娘皇后早死了,阉割他,四阿哥是不是一搭两就,我也不知道,但杀光后妃帮人,这点是可以认定的!”
连如何利用必死之身都有这么大地学问在里面?这是个什么世道啊!
凌啸彻底地服了,“这还用说,如果真的皇上身心受打击太甚,下一代我们当然是顶胤祥啊!”
话虽是这么说,但只有凌啸自己清楚,就算自己介入暗助,胤祥也只能说胜算大了而已,经过这一次的戊寅之变,谁还敢小看龙种?假以时日,智识和才干与日俱增的阿哥们,都不是省油的灯!
师徒两人正在密谈,就见胡涛连蹦带跳地用伤脚跳进来,急匆匆地禀报道,“爷,不好了,十三爷、十四爷和张廷玉分别派人过来,说是皇上刚刚在乾清宫理事,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一口气连杀五个御史言官和翰林学士?!他们怕出什么乱子,请您赶紧进宫去劝劝万岁爷呢!”
凌啸固然是惊得一蹦而起,就连邬思道也用残腿跳了起来,又复摔入轮车。
康熙一定会受刺激而变化,这不,竟然杀起言者无罪的言官,也杀起当年苦心招揽的学士来了!
两人瞪大眼睛骇然对视,谁也不知道康熙往哪里变。
关心则乱,凌啸赶紧换上袍服,就要奔出帅帐,却被尤不放心的邬思道一把拉住。
“二公子,现在就好比翻过一道分水岭,下山的路,有些是草木深掩的悬崖峭壁,有些则是能通江达海的川脉!记住啊,脚步不可踏实,一见不妙立刻收脚,没有把握,就不如静观其变!”
邬思道的这句形象至极的金玉良言,一路上打马疾驰的凌啸,却没有能过多咀嚼,直等他顶着早春午阳来到乾清门外,这才被此处的情景惊呆了,想要回头深思邬先生的话,却是已经来不及了。
乾清门内,上至佟国维下至御前侍卫,聚集了上百之众,正焦急得满头大汗,一看见凌啸到了,马上哄地一声将他围上,只要是有上得台面身份的,七嘴八舌地指着大殿内介绍情况。凌啸却是一眼就看到汉白玉石地面上的乌黑血迹,显然这里就是康熙令人杀死言官翰林的地方,人都已经杀了,他反倒镇定下来,一把将佟国维扯到身前,问道,“佟相你说,殿里面怎么啦?”
佟国维都快急疯了,“驸马爷,快,皇上处置完言官,十三爷、十四爷谏劝皇上广开言路,结果也被皇上下旨当殿杖责,您看,都是金枝玉叶的,这大军杖打下来……”
连老十三老十四这样的功臣爱子,康熙都舍得打?!凌啸一惊。三步并作两步急奔到殿门口,报名请进地时候眼睛一敲,忍不住心中大骂佟国维这厮真是狡猾。被打的可不仅仅是金枝玉叶,还有佟国维的儿子隆科多呢,难怪这老家伙急得火烧屁股!
殿内人不是很多,陈廷敬、张廷玉带着三公九卿六部尚书。裕亲王带着几位亲王和皇子,正中间光滑的青灰金砖上,胤祥三人正被内监们按在地上劈劈啪啪地杖责。
殿外阳光明媚,殿内也不晦暗,凌啸一眼就看见康熙箕坐在玉陛台阶上,目无表情地对自己一勾小指头,示意自己进殿来。凌啸微微放心下来,康熙总算是愿意见自己了,这就是个好的开始,当即边走边苦思着。该当如何开解康熙的情绪,劝他暂且息怒,可是,没有走两步,凌啸就被康熙对自己地手势给吓了一跳。
康熙眼睛也不眨地望着凌啸。猛地伸直整段手臂,一指向天!
凌啸顺着他的手指看去,顿时叫苦不迭。现在他才明白了,康熙为什么像个孩子一样蹲坐在台阶上,也明白过来大殿上何以光线明亮。康熙的手指所向之处。乾清宫大殿顶上美仑美奂的藻井早已经不见踪迹,一道光柱从巨大的窟窿中射进来,正照着明黄绫缎蒙铺的御书案如黄金般璀璨──康熙还不习惯坐在宝座上日光浴呢!
心知康熙不会分不清当时不得已的事理。摧残文物的凌啸马上摆出一副惊恐惭愧的模样,谁知道康熙却根本不吃他这一套,瞪大眼睛看着凌啸,缓缓收回手指在嘴唇上一竖,那意思,傻子也看得出来:“请保持安静”。
隆科多不像胤祥两个硬挺,早被打得心中哭爹喊娘地硬撑着,见自己千盼万盼解救自己的凌啸讪讪地站到一旁观看,心知他也没辙。隆科多一边苦忍疼痛。却心中对面露委屈地凌啸腹诽不已,驸马爷你算是不错的了,皇上对你已经格外给面子了,还晓得提醒你安静,哪里像我们没个警告,听着听着就杀人,劝谏两句就大棍子打屁股,最让人害怕的是,皇上还没有说好打多少下呢!
别人看凌啸,凌啸还在看康熙呢,俗话说打在儿身,痛在爷心,康熙却浑似没有听见儿子屁股上的闷响,眼神空洞地望着空气,不晓得在想些什么。正想要仔细想想他是何心理状态的时候,不料身旁地岳父死命地扯自己的袍角,凌啸漫不经心地低头望去,却见裕亲王手势翻转,作出了一个九九的手势,顿时吃了一惊,老十三他们已经被打了快一百廷杖了?!
是的,三人已经被打了一百下,虽说太监们不敢下死手用力,但这都已经接近廷杖的极限了。胤祥巴巴地望着凌啸地时候,老十四还在一声不吭地低头想不通,父皇心气不好要出气这他们理解,可满殿的水货“忠臣”他不打,专打复辟功臣干嘛!受了不公正待遇的胤禵,刚刚在心里发狠,想要站起身来当庭和父皇理论,忽听见老十三和隆科多都长吁一口气昏死过去。顿时骇然惊心,一抬头待要惊呼,就看见凌啸杀鸡抹脖地对自己做着唇形……晕!
我晕!
别人是假晕,胤禵却真晕,他被自己地愚蠢给气晕的。老子太没才了!光顾着郁恨老爷子,却忘了“装晕”这一妙招,白白多挨了好几十棍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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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臣们惊慌地一拥而上,有的推开太监去掐胤祥几个的人中,有的则跪在康熙面前呜咽请罢,有的则是在门旁疾呼传太医。
凌啸却扶了一言不发的康熙,见康熙居然自动迈开了腿,他赶紧斩钉截铁宣一声,“皇阿玛乏了,都跪安吧!让太医好生医治两位爷和隆大人。”
他搀扶着康熙穿月华门向御花园走去,不,应该说是凌啸随着他往御花园走去,可是还没有走隆福门,不晓得康熙吃错什么了药,一把推开凌啸,怒声吼道,“再用这种眼光看朕一眼,朕把你头发剃了,赶到五台山当和尚去!”
嗡地一声,凌啸彻底地懵了。
他和康熙自去年九月一别之后,虽是十几天前相处过一段时间。但毕竟交流太少,现在被他少有地怒气一威胁,已是搞不清状况了。心中不禁有些哼哼,我的眼光怎么啦?那柔和、那关心保准老尼姑都心跳!我凌啸哪点算不上贤婿?死伤近万地帮你复位!你又不是第一次知道雍正在京城内瞎搞,这次回来,不就是多了个屋子被炮弹打破。老婆全被杀了吗?破了花钱再修就得了,老婆死绝了再娶呗,旧地不去新的不来!
但他还没有来得及调整,就听见康熙破口大骂,“你还看?!混帐东西,瞧不起朕是不是?可怜朕是不是?!”
凌啸一仰头,“不是!皇阿玛心中伤痛,儿臣又不是禽兽,怎么能不担心您?!内郁必得外泄,我们这些子侄辈的。不让您发泄,难道让不明白的外人承受去?”
康熙一愣,却瞬间火上浇油,益发暴怒起来,“一条一条地。啊?你晓得个屁!你给老子滚回去看看史书,天下之大,古往今来,有哪个做皇帝做到当鳏夫这么有突破性?!滚,滚!”
铛地一声。话已至此,第一回合凌啸大败而回,莫说邬思道所言之通江达海的川脉他没看见。连草木掩盖的悬崖也杳无踪迹,根本就是迈不开步子,一筹莫展嘛!
滚回军营的凌啸,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却也没有急着翻看史书什么的,那还用看吗?只有当皇帝当到一宫寡妇的,的确没有皇帝做到当鳏夫的,康熙这点倒是没有说错,只不过凌啸却是糊涂了。康熙的自尊心未免忒强了一点罢!
凌啸虽知道心理伤害的恢复需要时间和耐心,但更发现自己目前很为难。用漠不关心地眼神对待康熙罢,康熙一旦放在心里,将来吃不了兜着走,可关心他吧,瞧刚才他那自尊心当家的暴怒,现在又受不了他!无奈之下,凌啸只好一边用帽子扇风,一面高喊道,“小涛,小骏,邪门呐,邪门呐,快,快去请邬先生来!”
邬思道来得很快,静静听完凌啸讲述完所有巨细,哈哈一笑道,“二公子,谁说你没成功,呵呵呵,这一去抓到脉络啦!”
凌啸一喜,在刚才等候邬思道的间隙中,其实凌啸也用现代心理治疗的方法深思了一下,不过只有瞢昧的影子,现在他很想听听古代人精地想法,想和未来的思路从不同角度印证一番。不料,邬思道不是学心理学的,他仍是重操帝王心术的旧业,只不过,他的旧业实在是炉火纯青,让凌啸听得是瞠目结舌。
“呵呵,皇上说你懂个屁,这没说错啊,他是皇帝身份,比都不和寻常人去比,你当然就不懂皇帝们心中以何为伤,以何为痛了。平常人一夜夫妻百夜恩,死了夫人后,钟情地可以终生不娶,薄情的,要养儿持家的续弦罢了。可皇帝呢,再娶妻是必然,他愿意也得愿意,不愿意也得愿意,可是,问题来了,朝廷是有国史馆地,皇帝是有起居注官的,这一段鳏夫岁月得要永垂青史,为后来的皇帝们笑啊!”
胡涛一旁听着有些不以为然,“先生,戊寅之变丑事成堆,蝨子多了还不怕痒呢……”
邬思道哈哈大笑道,“是啊,有道理啊,皇上暴怒间只是给二公子举了这一个例子,这就告诉我们,蝨子太多了,好比是一条裤子破得前面开裆后面开门,怎么都遮不住丑,皇上他都束手无策,所以才烦得要死,一方面大加屠杀没用的翰林和御史,一方面恨不得想出家当和尚啊!”
“出家当和尚?!”凌啸猛然想起康熙威胁要自己当和尚去,但那是剃自己的头,有些不信地说道,“不至于吧?皇上那么爱权力的人,当初只说上天当玉帝,没说要当如来佛祖啊!”
“要你当和尚,公主们怎么办?!”邬思道很是兴奋,飞快地反问道,“再说了,要你落发皈依,城外的玉泉寺容不下你么?还把你赶到上千里外的五台山?是老皇爷出家的五台山啊,二公子!”
凌啸明白了,康熙是太执著了,如果说自己是下水道堵了没棍子想不通地话,呐康熙就是上厕所没带纸──想不开。正在对那种康熙皇帝撂挑子罢工的局面感到害怕的时候,只听见邬思道幽幽地说道。
“二公子,得小心啊。皇上打两位阿哥,固然是使不上劲的发泄,可也不能说,不是孤独无人知给憋得,但最怕的,就是出家念头老在他心头滴溜溜的转啊,转久了,就危险。他要是心灰意冷得连万里江山都不要了,还要大清朝下一代的强大吗?那时候,安稳是第一位的,你这激进权臣,留在朝堂的理由,可就玄了。今天,要你当和尚一说可以是笑话,倒也看得出,皇上在考虑如何安排你呢!”
邬先生一言既出,满帐心惊。
按照邬思道的分析,康熙此时无疑很颓废,正处于天人交战之中,甚至搞不好颓废到出家的地步,如果成真,凌啸就会面临着一边玩去的结局。这结果,乃是从康熙的只言片语中管窥而来,说言过是非吧,却寻径辟里不能说毫无根据,说真是如此吧,却只是指出了康熙此刻的一种状态罢了,毕竟事情还在发展之中。
总之,凌啸在倒吸一口冷气之后,要是以他知晓的现代心理学观点来看,恨不得仰天长呼一声,“康师傅,世路本来就是很艰险的,而你是古今牛人,自愈能力也应该很牛啊,爆发吧小宇宙!”
可惜,就算凌啸敢喊,别人也听不懂。
倒是胡骏却冷不丁地感叹了一句,“爷,这就怪了,我随老夫人从山西回来的时候,爷已经进左家庄密道去了,当时我们担心得要死,老夫人更是连饭都吃不下,万岁爷知道了,还专门看望老夫人,我看皇上当时很正常,这些天带着长城兵行军理事,他也没有痛苦到想出家啊!怎么一回来紫禁城就变了呢?”
这真是旁观者清,一语惊醒梦中人!凌啸和邬思道眼睛一亮,异口同声道,“强压!目标!……”
不错,两个人一下子明白过来,康熙之前不颓唐,那是因为他还没有抢回志在必得决不放手地帝位。哪有时间去伤痛和烦恼,但如愿之后,这些就压在他的心头,心痛如割如环勒颈!现在想要让康熙安然度过这次剧痛,帮他去遮掩历史粉饰太平,凌啸是没有那种本事的。可目前阶段,让康熙找到些奋斗的目标,凌啸还是有办法的。不过,这事情需要慢慢来,一是给康熙一些时间收拾心结,一是凌啸要摸清楚什么可以转移他的伤悲。
凌啸正想和邬思道谈谈这个思路,帐外却来了七八个公主府中地家人,说是老夫人请他赶紧回去一趟。大母相召,连日来住在军营中的凌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赶紧向府中赶来。
回到府中,却不是大事,可对凌啸来讲却是苦事一桩。
戊寅之乱,凌啸虽是转移了阖府人丁到天津卫,可宅子里面却被洗劫一空。不要说值钱的摆设书画了,就是装饰傢俬器具也荡然无存,下人们睡上些粗毡布棉被的倒还能差强忍受,可金枝玉叶的欣馨雅茹与黛宁就很难凑合了,即使是大母。因为是内务府教习嬷嬷,那眼孔也是惊人的,即使是各王府福晋送来的一些缎织被褥。她也总疑着用过的不干净。
本来,这事情只能一方面等内务府织造新货上来,另一方面着蒋管家徐徐购置。不料黛宁一句话,竟然搅得大家异口同声起来,“是啊,凭什么放弃我们精挑细选用熟了的物事?去雍和宫抢回来!”
抢雍和宫,自然是得要凌啸这男人去的。三个公主没有一个觉得这不是理所当然,可现在地凌啸,看着叫嚷得最起劲的黛宁。心里却是好生的为难。本来,他虽然还没有告诉黛宁报仇之事,但雍正的遗言老在脑海里面滚荡着,凌啸再去欺负人家孤儿寡母的,他也实在下不了那个手啊!把心一横,傲气在他心中一涌,不堪忍受那种冒名顶替地郁闷,出口就道,“姑姑,你随我去!”
黛宁如何不知道,丢失的东西在雍和宫的可能性很小。她带头挑事情,无非是想把凌啸叫回来陪陪大家罢了,更有免得凌啸老窝在军营中,苦苦执著于康熙不召见的意思,此刻见凌啸不解风情地当了真,却也慌了,连连摆着小手后退道,“你去就行啊,随便夹几床被窝回来就可以了……”
凌啸这等身份上门去,不吓得人家连痰盂都不敢留才怪呢,夹几床被窝还轮得到凌啸出马?这句话顿时就露了马脚,欣馨是第一个忍俊不住笑出声来的,雅茹更是伏在她怀里咯咯地笑个不停,虽是没有捅穿黛宁和凌啸间地那层纸,但黛宁却羞涩得满脸通红,长辈的尊严颇受冲击,看得大母坐在主位摇头叹息不已。谁知,凌啸眼中遗憾一闪,心中冲动更甚,只是不好当着众人明言,随口道,“到二阿哥府上去索要,不是更加惬意么?”
黛宁的眼睛瞬间一亮,大母却面色一寒,思索片刻沉声道,“不可,去要胤礽地命我赞成,去要物什额娘不同意!啸儿,我格尔楞家讲究恩怨分明,废太子害我长公主,额娘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可你不知道的是,二福晋……罢了,石玉婷虽是再三交待不要告诉你,唉,额娘就明说了,她在四公主那里给额娘出了一个主意,请王公大臣们的夫人出面,要京畿军军官们怠战,所以你才胜得这么快,要不然,想要换得雍正自杀,我们家报了大伯之仇,勤王军和福建军起码多伤亡几千人呢!”
这消息真是石破惊天。
三个公主固然是没有料到,凌啸更是今日才解了怠战瓦崩之谜,喃喃道,“这是大功劳啊,石玉婷为什么不说出来呢?要是给皇上说了,废太子圣眷……蠢,还圣眷个屁,那有可能太监当皇帝……”
“你说什么?”
******
凌啸终究没有说出真相,他也渐渐成熟了。
古人都能做到尊重对手,来自未来的他,更能做到剖开人性去看待雍正的两面。说出来,既不能让黛宁自此对雍正改观多少,反倒白白浪费雍正的一片好心,倒不如就这样让自己有机会照顾黛宁。对雍正至情至性地闪光点是种尊重,对黛宁也是免予让她心绪烦乱地呵护。至于自己心中的那一点点自尊情绪,在懂得怎样去呵护女人层面来说,除了自私,算不得什么,毕竟。在山村里听到黛宁梦魇的那一刻,自己也决定开始收拾掉胤礽,只不过被雍正死猪不怕开水烫地抢先罢了。
但黛宁却再也待不住了,坚持要和凌啸一起去胤礽府上,亲眼看一看他的模样。
胤礽的府上很是平静。显然,废太子成了公公地事实知道的人很少,关键是看老十四会告诉多少人,但凌啸知道,老十四绝不会放弃摒弃对手的机会,他肯定告诉了康熙。至于康熙,也是绝不会敲锣打鼓满街说的。
长公主和太子太师驾临,慌得这府上连忙通报和迎接。
微挺腹部的石玉婷,显然是清减憔悴了。这场戊寅之变中她也是折磨得够呛,一会儿是心上人凌啸被毒而疯迷。接着又是她的夫君疯在了大内,还没等她喘过气来,心上人造反的消息又让她牵肠挂肚,可是,当她挺身而出暗助心上成功之后。被送回来的夫君却成了残缺品,饶是她执掌后宫练出来的处变不惊,也着实是苦不堪言。
黛宁看在凌啸和大母的面子上。对石玉婷地万福没有失仪,一扶之后却也不理她,径直向后园主院走去。一看回来,黛宁泪痕斑斑地掩面而泣,七八年日思夜盼,多少天午夜梦魇,一日间得见仇人遭报应,心中那份宿愿得偿,自然是别有一番回顾伤感。喜极落泪了。
石玉婷对黛宁与夫君姑侄间的恩怨,也是知道,倒也明白是非,却是不敢靠近这姑姑。果然,黛宁看看轻轻为自己拍肩抚背的凌啸,柔声对石玉婷道,“胤礽害我孩儿,本来也该用他的遗腹子来偿的,可玉婷你于驸马爷有恩,就此扯平。走了。”
亲卫们护着黛宁回府而去,凌啸却留了下来。
怔怔地望着这个女子,却又躲避着石玉婷饱噙泪水地眼神,他几番欲走还留,却总觉得有番道谢该说出,有些情愫需了断,到最后,方才呐呐问道,“福晋,你帮了我勤王军一个大忙,凌啸是来致谢的,有什么需要……只是,为什么不让我额娘告诉我?”
石玉婷久久没有答话,只是泪光闪烁得越来越亮。
女人的直觉早就让她觉察到黛宁和他不平常的关系,心中不禁充满了悲哀,这个连姑姑都沾惹的心上人,却对自己用词如此生疏。半晌,她才拭了泪水庄了面容道,“玉婷是矫情罢了,希望你看重于我。你也知道,那番话对着好多诰命夫人所说,迟早会传入你耳中地,也会传入皇上耳中。对你,我是勾起你的歉意和感动,对皇上,我是既显其能又不贪权力功劳,为我的孩儿争圣眷……”
凌啸大吃一惊,胤礽地妻子竟是如此工于心计的女人?可即使是凌啸不相信,这番绝妙谋略的话也让他不得不信:如果她所说的是真的,康熙得闻之后,定会相信她既有本事教育出一个好嫡亲孙儿,也放心她那不贪图权力的没野心性子,这,的确是可以和武则天相媲美的手腕呢!
只是,只是有一点说不通啊,她怎么敢断定自己所怀的一定是男孩?这计策妙虽妙,风险也极大呢,消息容易泄漏,导致被雍正先行杀了,若不是铁定地男孩,值得冒这么大的险?
他还想追问,石玉婷却摆摆手,用睫毛拼命夹住再次迸盈出来的清泪,冷冰冰道,“我就是这样的女人,驸马爷,你没有看错,也不用道谢了……恕玉婷有孕在身,不能远送,请。”
逐客令都下了,凌啸只得暗叹一声,告辞转身而出。
只是,凌啸没有来得及看到,冷清清的堂上,石玉婷捂住脸庞哀哀痛哭的时候,她的大红软裘袍子下,落出了一方绣花丝枕。
她强的是心智见识,却不是身体,连日来,心上男人的折腾,名份男人的遭遇,让她十来天前就小产了。
孩子没了,以后怀也只能是野种,富贵和报负是没戏了;偷姑姑和偷舅妻一样会浸猪笼,可惜自己毫无厮守要求的一晌欢愉都得不到。真感情和功利心交织,却又都一样真实存在于石玉婷的心中,但现在,终于全都失去了希望。
但凌啸很快就回来了,怔怔地望着那枕头,他终于明白了,石玉婷的孩子早没了,那一风险妙计是为了谁。
片刻后,凌啸只说了一句话,声音柔柔的。
“……快,快塞好,不晓得怎么搞的,皇上他在街那头快过来了!”
康熙来了,来得很快。
转过影壁的皇帝,虽听不清堂上的说话声,但却可以一眼看清通透的正堂上所有情形。凌啸和石玉婷自然是动也不能动,眼睁睁地看着康熙进来,此时再去拾起那绣花枕头,无疑是欲盖弥彰的傻行为。可是,令早已经绝望的石玉婷惊讶、令不禁为石玉婷可惜的凌啸发愣的是,傻的人却是康熙。
一眼瞧向地上的绣花枕头,再看看儿媳妇平坦的小腹,康熙的脸瞬间就惨白如纸,还没有停下的脚步仿佛失去了知觉,一个趔趄,眼看就要头重脚轻的摔倒。堂外侍卫们护之不及,凌啸离他也还有大几步的情况之下,见事不好,连忙一个铲地扑了过去,愣生生地给岳父当了一次肉垫子,这才免了康熙以头撞地的危险。
石玉婷大惊,一边口称罪该万死,一边连忙上前要扶起康熙,可康熙却不知道为什么,伏在凌啸的身上,竟然是呛咳一声,呜呜啦啦地痛哭起来。凌啸本待翻身而起,乍闻他在耳边如丧考妣的痛嚎之声,感觉着他呼出的热气扑面泪滴而下,已是浑然忘记了翁婿这姿势的不雅,禁不住心中如擂鼓般的狂震。
皇室夭折子孙乃是常事,康熙用得着这样伤感悲痛吗?难道那个胎儿是康熙的不成?!
但很快凌啸就否决了这无妄之猜,康熙去年九月就出京。即使他有心爷战儿田,也没有那个时间!
侍卫们七手八脚将康熙扶起来之后,这位九五至尊仍然不可抑制地哀哀不止。凌啸看一眼悲痛地康熙,再看看陪着他垂泪抽噎的石玉婷,忽地明白过来,康熙是在悲痛赫舍里氏皇后这一嫡系血脉的断绝!石玉婷其实看得贼准贼准的。康熙在美太子计划之外,也未尝就没有存了冀望于嫡亲皇孙的念头呢。从这个角度来讲,眼前的石玉婷,机关算尽终不得如愿,很是可悲可怜。
但事情并没有结束。当康熙挂着眼泪,倘着涎水痛呼赫舍里地闺名冲进后院之后,凌啸顿觉自己今天恰逢其事,着实来得大有收获。
“胤礽,胤礽,朕怎么这么苦命啊。你为什么那么不争气呐……”康熙抱着还用羽管导尿中昏迷的胤礽,哭得是天昏地暗,搥胸顿足间,口中含糊不清地喊着。这一哭就是半个多时辰,不仅是众人拦不住就是凌啸上前劝他节哀,也被康熙给一把搂住,在床前一会“胤礽”,一会“啸儿”地嘶声不止。
现在的凌啸,总算知道康熙是来干什么的了。
康熙是被一年多跌变中的累累伤痕所刺激。跑来哀思和回忆之前“家齐国治天下平”来了。一句话,乃是前来寻找“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的后悔药的!可是,即使他并不曾下决心立皇孙为储。那“遗腹子”,也是一个让他在必要时恢复从前的选择,是一个男女半数的希望,但现在“遗腹子”已经没了,康熙如何不雪上加霜的深受打击?!
突然,凌啸觉得肩上地一松,心神俱伤的康熙仰头就倒,一下子昏死过去瘫倒在床上,龙体竟是倒在胤礽身上。活生生将向天直竖的羽管压进他体内,痛得浑不知人事的废太子哇哇大叫着醒了过来!可惜,父子相克的宿命,让众人全都只关注康熙去了,何曾有人管他瞪大眼睛地苦楚不堪。
“哎呀,皇上昏过去了!”呼救的呼救,急救的急救,整个二阿哥府上慌成一片,这一阵忙,直闹到月上柳梢头方才消停下来。凌啸率着侍卫亲卫,把只是急痛攻心的康熙送回大内,一路上看着漠然不语的康熙,凌啸都在脑子里面为他担忧不已。
“啸儿,朕神伤意乱,心多怨怒,不适合上朝理政,这些日子你就和裕亲王、张廷玉他们在上书房理事……”临到东华门,康熙突然说道,“明天,你去胤祥府上通气一下,朕将会封他怡亲王,主管刑部户部,给机会练一下心性。若是不能练得心如铁石,就不要强求什么了。”
康熙突然开口了,凌啸惊喜万分,一听之下,深觉康师傅果真是牛人,哀痛至极之下反倒神志清明起来,这么快就恢复理智,甚至还重新唤起了温情。现在他懂了,康熙是何等地疼爱老十三!皇帝这职业,既是以天下人为奴,却也是千百人之敌,身边奸人装好人,好人装正人,正人呢,偏偏在皇帝身边又根本活不下去,总言之,皇帝身边,没有一个人是真面孔地,也鲜有以真心对皇帝的,遇上些暗箭伤人的变故惨事,连个知心说话人都没有。若是加上命运多舛导致些人伦惨剧,老十三这样地纯性情人,只怕早就内心崩溃了,哪会像康熙这样还能喘气,更哪会像康熙这样,知道心情不好就不瞎上朝?!
“皇阿玛,儿臣明白。皇阿玛,您一定要善自珍重,这些天儿臣忧心忡忡,要是您有个三长两短的,儿臣和举国臣民岂不是失去了主心骨顶梁柱?!”凌啸当然明白康熙的意思,这番话,既是呵护胤祥,却也是在警告自己,康熙皇帝疼爱胤祥是一回事,但仍然没把胤祥当做选项,要凌啸绝不要和胤祥走得太近!
“你明白就好。”康熙点点头,“朕心神不宁,总感到娘娘们在殿内哭,好像有陈年厉鬼欺负她们一样……今晚不要回去了,你在乾清宫西暖阁宿卫吧,借你的将军至阳至刚的煞气,给你岳母们撑撑腰。”
凌啸见他虽处在心伤自愈之中,可也的确有颓唐寻求宗教寄托地苗头。正是发挥影响力劝解的紧要关头,自然对有机会和他交流感到高兴。凌啸当即满口答应,一直将康熙送入到乾清宫还算完整的东暖阁之内,但很快,康熙单独对他地一句话,让凌啸的高兴一下子化为乌有。
康熙偏激了。骇人听闻地偏激了。
“胤礽致残,不比寻常下人净身。他出身高贵堂皇,乍逢此变之后,心灵扭曲将甚魏忠贤百倍!加上他的性子走李后主一脉,在手不珍惜,失去却念念不忘……国事上虽不畏惧他捣蛋,可家事上,玉婷就惨了……啸儿,朕想救二福晋脱离苦海,你赞成否?!”
凌啸万万没有想到。康熙竟然提到这上面来,一下子傻了。
刚开始他还以为皇帝是疑心自己和石玉婷有些什么,来言语试探地,可是细听康熙的话意,尤其是听到他剖析太监之人心理变态的话。非是很了解太监的皇帝身份不能说得出来,更非对石玉婷别有关怀的人难以讲出,绝对不是疑心自己!如此一来,凌啸彻底懵了,人家当公公的。巴不得媳妇为儿子守孝守节,这位倒好,救儿媳脱离苦海!惊世骇俗啊。被士大夫们知道了,口水能淹死康熙呢!
“皇阿玛之仁,令儿臣景仰!不过,皇阿玛,事情好像有点难办……”但凌啸很快明白过来,不是阻力巨大的事情,康熙还要自己赞成个屁啊。好在凌啸是现代人,打心眼里面赞成婚姻自由和反对礼教束缚,即使不是拍马屁。也当然会赞成了。只不过,他昏头昏脑间,实在不明白康熙怎么会想到救石玉婷的,难道是学唐明皇有恋媳情结?!要真是那样,康熙就是学了老爹顺治,抢弟弟的媳妇封为董鄂妃,只怕要掀起轩然大波了!
康熙却没有他想像的那么不堪。
其实,当初对未来大清母仪天下地太子妃,标准要求不下于选现在的皇后,康熙是千挑万选过才选定石玉婷的。胤礽喜不喜欢倒在其次,由不得他作主,关键是康熙喜欢啊,其中绝少不了有康熙自己的审美欣赏因素在其中,甚或在康熙的内心之中,免不了有好白菜留给儿子去品尝地意思!不料胤礽越来越让康熙失望,如同好白菜被猪拱了一样,康熙看在眼里,难免气在心头,更有后悔和歉意。这才有了历史上胤礽被废之后,康熙以亲王的葬礼规格埋葬郁郁而终的石玉婷之事了。
本来,这事情就这样了,但凌啸历史上的康熙能强压忍受的,这个时空地康熙,却在心灵大受打击之后,变得不能忍受起来。他,已经看过太多美好事物被毁灭在眼前,剩下还能让他觉得美好的事物,已实在不多了!
“前明以前公主改嫁的,海了去了,王安石还嫁掉儿媳妇呢!陆游和唐琬不也是劳燕分飞?现在地民间,改嫁者更是比比皆是!”见凌啸答得爽快之余还拖个尾巴,康熙大为不满,眉头紧紧拧在一起,越说越激动,“哼,你小子不识满文,不读国史,当然不晓得我满族入关前就不禁改嫁,实话告诉你,皇祖母当年连太后下嫁的国诏都写好了,不是考虑到入乡随俗,早就发了!”
我只说有难度,没说不赞成啊?!凌啸大感委屈,却忽地猛然心中一动,康熙今天莫名其妙发飚的根源是什么?
心思一闪间,他脱口而出道,“皇阿玛,您说的全是儿臣心里话,我绝对支持您的一切决定……只不过……只不过,民间改嫁的人是很多,可世俗风气如此,她们名节受损,贞节牌坊……”
“~轰!”康熙猛然双掌推翻了玉制九开龙腾东海屏风,爆喝一声,“贞节牌坊算个屁!为一点虚名,难道就不让人翻身过活了吗?!”
贞节牌坊?!虚名?!
侍卫们不知道殿上发生何事,纷纷冲了进来,满地玉碎直滚中,凌啸却晓得了,自己一句话试奏效,康熙,是在借石玉婷的酒,浇自己心中的块垒!
名声之累,累得康熙不堪其负,待到这些烦恼困顿如潮水般漫过大坝,泻流下来的,就是拿石玉婷个人命运来说事。其实,他自己在乎君王名声地压力,却苦思多日不得遮掩之法,如同大坝之内黄水漫漫,正处在临界点上,不打破桎梏一样的大坝,康熙就没有出路。但出路,康熙已经找到了,那就是务实不务虚,只不过他浑然不觉罢了!
凌啸正激动得全身战抖,哪里肯放过这个把康熙往正确道路上引导的机会,当即对着康熙一拱手一躬身,一副如谒神灵的虔诚,正色拜道,“皇阿玛一言,道尽世事务实不务虚的至理,儿臣终生受益!”
大家正茫然地望着康熙,只见受了吹捧和鼓励的皇帝眼中精光一闪,却又瞬间暗淡下去,叹道,“唉,当年,曹操面对世俗繁文缛节虚名虚礼,提倡通脱(随便),朕若也这般,岂不是让后世人以步曹操后尘视朕?!”
大喜之下又大失所望,凌啸差点是一口鲜血喷出,恨不得上前抽他七八个耳光,当然,是在康熙许他抽的前提下。
真是要了老命,没得救了,这厮贪名声、好攀比到了不可救药的地步!
康熙虽不可救药,凌啸却不得不救!
不晓得是不是凌啸真的有将军煞气,替岳母们震住了陈年厉魂,也不晓得是不是康熙几晚上都没有安眠,乏累得身心俱疲,这一晚,康熙睡得很是香甜。
沉沉一觉醒来,已是朝阳映窗。
休息好了的康熙,已经没有了多日来的那种疲惫焦躁,昨晚的冲动,自然而然有所回潮。他躺在床上略一回思,却被自己和凌啸的谈话给吓了一跳,自己说要嫁掉儿媳妇?真要这么干了,皇家脸面往哪里搁去?好丢人啊!
康熙略觉脸上发烧,忽地想起凌啸一向是为王前驱的个性,顿时心里面一惊,这家伙该不是已经开始为自己嫁儿媳的事情开始行动起来,跑去上书房给王公大臣们吹绵绵风去了吧?想到这里,康熙再也坐不住了,一脚蹬上小太监们送上来的皂面熊绒靴,翻身就往西暖阁跑去。
都日晒屁股了,凌啸却是没走,伏在一方廷制八仙桌上睡得口水横流康熙听他鼾声如雷,愣是把自己命他去上书房理事的命令抛在脑后,顿时又是好气又是庆幸,刚想猛咳一声惊醒敢于怠慢圣旨的凌啸,忽地一眼看见八仙桌上的一本摊开的手札,康熙很是好奇,拿到手上细看,却原来是凌啸写给自己的一封信。
“皇阿玛明鉴:自雍正多行不义自毙、皇上应臣民拥戴重回圣阕以来。皇阿玛深自躬抑,不见臣工不理政务。天下皆以圣上沉缅感伤念亲为忧,而儿臣独独以绚蝶作茧、大鹏寓卵而视之,不以为忧反以为喜!何也,否极泰来者也。圣上之质,堪比陈蔡逆境之圣人。圣上之才,能媲观星叹渺之黄帝。待到破茧而出,待到裂壳而翔,必将光大华夏,耀闪古今!”
这顿开篇马屁,康熙看得忍不住有些脸红。
自家人晓得自家事,没办法,他就是这要强地性子!这些日子康熙绞尽脑汁,都找不到妥善处理戊寅之变的办法。他不是没有这么想过,汉族的汉朝都被外戚王莽篡了。唐朝也被安禄山干得火气日下,自己两个月之内平乱,不算丢人。可惜,追求完美的他,不容得有一丝污点。只觉得一世英名毁于一旦,心灰意冷得到了极点。
明明是没办法的自闭,凌啸却说把他说得那样深不可测,还有孔夫子之资质,黄帝之才干。这马屁也拍得太过了吧?康熙却哪里知道,他的脸红大可不必,凌啸只是借喻和激励罢了。在来自现代地凌啸眼里。孔夫子不过一应用哲学方面的思想教育家罢了,黄帝也只是值得尊敬其始祖辈分的原始领导人而已!论及才干资质,他们两个只是里程碑,却绝对不是无法超越的巅峰,否则一代不如一代的,社会还进步和进化个屁啊!
“皇上之最闪耀古今者,自尊也!唯其自尊,故阿玛克兢修身以立德、勤学格物以养才,立志于君子之君;唯其自尊。故上下五千年几百位帝王,皇上要与其比个高低、贤愚、明昏;唯其自尊,故以超宋明为的、以攀汉唐为标,励精图治日理万机苦心经营达致盛世!此自尊者,乃是自信之根,天大地大老子最大,人定胜天!此自尊者,亦是自强之源,君子自强不息,你狠他狠老子最狠,唯您独尊!昔者,横扫六合一统江山,楚虽三户灭秦必楚,犯强汉者虽远必诛,唐风远布万国来朝,宋富天下四海来市,明耀海威碧海横行,凡此种种,皇阿玛有此一自尊,只需展翅一振,皆可吹灰之劳即达致矣!”
康熙一下子愣住了。
哪朝哪代都有议论当朝皇帝的,只不过,只需说好话罢了,凌啸的话也是好话,但康熙何等人,一眼就看得出凌啸是在就是论事,是马屁还是客观,他还是有看得出来的眼力的。同时,他不得不承认,凌啸也是有眼力,竟是把自己地性格看得这么清晰,“天大地大老子最大,你狠他狠老子最狠”,顿时禁不住大生知己之感。
只不过,凌啸的议论实在让他耳目一新,因为实在是惊世骇俗了。
自己的这种强悍个性,圣人经典上,称之为“妄人之癖”!和“君子温润如玉”的礼教观点严重对立,与“中庸之道”更是背道而驰,就连康熙自己,也是从来不敢和士大夫们提及,还时常用修身养性的功夫加以压制!不料,凌啸却把它拿出,冠以“自尊”之名,来大加讴歌,还把历朝历代地盛世成就全都归功于这种自尊性情之上,如何不让康熙瞠目结舌?!
人无疑是主观的。与生俱来本性,被圣人经典所屡加批判,却在凌啸这里得到高度认可,一时间,在康熙这岳父的眼里,凌啸这个女婿,竟是越看越欢喜起来。连凌啸这家伙睡懒觉不开工,他也马上释然于心,康熙甚至还忍不住指了一下西暖阁小榻上的缎被,示意太监们给凌啸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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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信有看头!
康熙乐滋滋地悄声回到东暖阁,一边端起热腾腾的奶子,一边目不转睛地接着读下去。
“然皇阿玛之蛰伏深宫,儿臣虽知您是伤痛娘娘们罹祸及二阿哥致残,夜夜担心圣体吃不消之余,亦夙夜痛恨自己之无能,不能为皇阿玛分担一二。今日忽闻皇阿玛言石玉婷改嫁事,儿臣心中之忧豁然开解。儿臣此刻咀嚼皇阿玛之言,有所悟,特请皇阿玛指点。”
呵呵,朕昨晚那是憋地,今天醒来还在后悔,这家伙却说有所悟。且看他悟到了什么。
“夫天地之滋养万物,以生死代谢、弱肉强食为铁律,而人为万物之灵,夺天地之造化,能知觉、能习学,能喜怒哀乐惧。能文化传承,诚天地先前所未料到,故人间除生死代谢、弱肉强食地铁律之外,便有了欢与苦,此已非上天所能驾驭帮助,唯有求诸己身。”
这有点跑题了啊!康熙一见凌啸不再接着认可自己了,看得有点漫不经心了,但很快,一段白话让他别有所悟。
“所以,阳光底下所有的痛苦。有些是能解救地,有些是不能解救的。不能解救的痛苦,把一切交给逝水流年,忘却!而能够解救的,无须管贞节牌坊。解脱为先,弥补继之,如实在无法弥补,拼尽其能加以超越,以更加闪耀地光芒。盖过瑕疵。世人景仰高山,不也常常只看巅峰?倘若有人责难其山涧沟壑很矮,那这人不被当成疯子。也会被看成是吹毛求疵!既往看太阳,对上面的暗斑大为不解,皇阿玛之言,也让儿臣豁然解开一长久疑惑呢:世人之中,何人谓之不光芒万丈?!儿臣愚钝,如有入魔着相之处,望皇阿玛训示。”
康熙拈信寻思良久,脚上却不觉走到窗前,眯眼向朝阳看去。不能说凌啸的运气不好。或者说是康熙的运气更好,虽然他这样裸眼看太阳的方法不太好,看得不甚清楚,但康熙毕竟是有点老花眼之人,细麻子、微翳子都不缺,太阳没斑都会被他看出斑来呢!
古人求道为学,讲究效法天地,康熙一见太阳都如此,对自己地苛求立刻就松了三分。不过,他终究是喜好完美的人,稍稍放下桎梏后,如果允许自己解脱为先弥补在后就算完事,那只是自欺欺人的“自渎”,绝不是他的性格!
如何超越前人前己,到巅峰、到光芒四射,已经成为康熙一种自渎包袱下的强烈冲动!
“呵呵,这小子想劝慰朕,还居然偏偏说是朕让他悟地。嘿嘿,超越两个字可是你说的,超越,超越……”
不管是康熙本自己想解脱,还是凌啸的话当了催化剂,总之,暂时得到解脱的康熙十分兴奋,一面激动又叫劲地自言自语,一面心中倍感凌啸的贴己知心,顿时横跨大殿,准备把凌啸叫醒开工。
毕竟,凌啸叫嚣地“超越”给康熙接受之后,那就不是说说而已的事情,皇帝要超越的目标,说出来都磨死人,首先要磨的就是凌啸自己了!日上三竿还不去搞事,超越是睡出来的吗?!
但康熙刚刚跨进西暖阁,就听到一个含含糊糊地声音在梦呓,“福晋,不行,不行……”
康熙大吃一惊,望着这个呼呼大睡的家伙,不晓得凌啸是在说自己改嫁石玉婷的决定不行呢,还是在做着对自己儿媳妇不堪地春梦说不行,总之,康熙觉得凌啸口角的涎水很是刺眼,因为那让他老想起垂涎三尺这个词汇。不管自己最终嫁不嫁掉玉婷,凌啸这家伙是想都不要想的,毕竟,天家脸面在其次,关键在于,那样做,岂不是救了媳妇苦了女儿?!连康熙自己都在为凌啸庆幸,庆幸他说的是“不行”,要是说的是“行,来吧”,康熙自己都不晓得会不会狠狠揍他一顿。
好在,康熙也的确变得通脱了些,在忽地记起自己也好像梦到过石玉婷之后,他很快就释然了。毕竟万恶淫为首,却是论行不论心的,自己看上的儿媳妇,没人景仰是没天理的,凌啸和自己兴趣意识相近,梦到一下,连圣人都不会怪地。
一眼看到手中信纸,康熙的思绪又回到“超越”上来,马上伸手就去推凌啸,“起来,起来,快点起来。”
凌啸没敢在黄绫榻上睡觉而匍匐一晚上,加上绞尽脑汁写信,自然是没有睡好的,一转头埋进臂弯,咕隆着道,“姑姑,让我睡一……”
叔可忍,婶不可忍,康熙终于怒了。
他拿着那本写了信的手札,在凌啸脑袋上狠狠地拍下去。
“睡?!姑姑?睡!姑姑?啊?!”
不管是谁,有床不能睡,无疑是会有怨念的。
只不过,凌啸的怨念的表现形式,是做了一个超级淫荡的梦罢了。在这个梦里,他被四五个皇阿哥府的福晋,绑在床上百般花样,累得他筋疲力尽酣然入眠的时刻,黛宁姑姑却冲了进来,拉着要他赶紧逃跑,说是外面竟然还有十几二十个师奶们在排队呢!谁料到,本待赖床的凌啸,睁开眼赫然就见到一个瘦瘦的麻子,正怒气冲冲地等着自己,赫然就是康熙皇帝。
自紫禁城修建三百年来,不是皇帝却有缘在乾清宫做春梦的,凌啸也算是古今第一人了,只不过眼前,本是撇眉毛的康熙一下子成了竖眉毛的时刻,凌啸是无暇考虑这种荣耀的,他想起了自己最后的呓语。要不是晨憋阻挡了尿路,这一刻凌啸就差点吓得尿裤子。
懵懵愣怔之中,康熙已是咆哮起来,“你个混帐行子,难道你每天起床的时候,都是要黛宁来推你喊你吗?难道你没有丫鬟,没有小厮,没有夫人?要不要朕给你调去百十个,或者再让你娶上十七八房小妾?!啊,回话!”
怎么办?!
装傻,不是凌啸最好的选择,因为他不知道康熙还听到了些什么,见招拆招才是最稳当的。脑汁翻腾间,他当即摆出一副惶恐兼委屈的神情,对康熙大跪在地。颤抖着声带说道,“皇、皇阿玛,儿臣不敢!也……也不是地,自……自从在柯家庄那一晚之后,儿臣还是直到昨天才见到长公主,她还问我有没有每天到大内给太后和阿玛请安。一时间夜有所梦,以为是长公主催促我进宫请安……”
凌啸十分狡猾地提到柯家庄之后,康熙不由得一愣。
他记得柯家庄那晚上,自己凌啸去要钻地道,当时康熙就亲眼所见,黛宁是和这家伙住在一起,却是各居一厢房严守礼节,顿时,康熙猪肝色的脸上,立刻布满了尴尬。
不过。康熙生这么大的气,一方面是被自己的鳏夫现状给刺激的,一方面是“爱新觉罗家上辈子欠你女人啊”的心理严重不平衡,更重要地,却是目前“超越”事业的需要。
黛宁老跟着凌啸四处跑。之间的暧昧,康熙不是不知道,可他能容忍的,也仅仅是暧昧而已。深知人心得寸进尺的康熙皇帝,晓得绝不能在此事上松口。不松口就是一道紧箍咒,会将她俩限制在暧昧上,即使其间偷偷摸摸有了什么。这姑侄也绝对不敢去要求长相厮守,而只要不敢长相厮守,凌啸就可以少掉很多弹劾事端,这对欣赏他提出“超越”概念,并把这概念当成解脱理由的康熙来说,很重要!现在的凌啸,可不能有闪失!毕竟,怎么超越法,康熙自己还停留在封建帝王仁爱教化的那一套上。他花了三十七年时间才搞出了个康熙盛世,掺了很大的水分,才能自欺欺人地,勉强和汉唐盛世相提并论,超越,没了凌啸这首倡议者,康熙难免没信心。
尴尬中,康熙面色一寒,恶狠狠地说道,“想做大事,就要有所放弃。黛宁,朕可以继续不约束,但朕跟你最后说一遍,别逼得朕把欣馨四人逐出宗室,却赐你爱新觉罗之姓!滚起来,跟朕去慈宁宫请安!”
凌啸大吃一惊,康熙这可的确是一狠招啊,一招出手,自己就又成了另外一个倾慕黛宁到死却不可得地雍正!不过,他也听出了康熙只是警告自己不要太出格的意思,心下却忍不住一阵美滋滋的,毕竟,由完全不许碰,到不许明目张胆地碰,其中的进步好大啊!
于是,深感自己赚了的凌啸,一路上竭力奉承打趣,把个本拉不下脸地康熙,倒也不时逗乐了两三次。只是,除了凌啸,谁也没有不能感受到他的后怕,乖乖,得亏老子没有叫嚷出迟姗姗的名字!不行,一定得要想办法,消除这个隐患,要不然,一旦事发,康熙岂不是要把自己打得死去活来?
整个上午,太后却以小腹旧刀口隐痛需要凌啸检查的理由,把凌啸留在了慈宁宫。
康熙孝心不改,嘱咐一声凌啸用心,便向南书房去查阅御览藏书,寻求“超越”妙方去了。太后对新任慈宁宫总管柳思原耳语一番,命他赶紧去请科尔沁贝勒腾库雅布入宫之后,见凌啸打量着满殿的太监宫女,双手轻轻掀起明黄镶蓝地礼服,和声唤道,“啸儿过来。”
五天来,想尽各种办法宽解康熙而不得的太后,一眼就看出了康熙今天的变化,欣喜之余,看向凌啸地眼神就不免格外的惊异:凌啸对康熙的影响力,远超了自己这个皇太后!这如何不让她赶紧留下凌啸,想要找机会旧事重提,废除因戊寅之变暂且搁置的蒙古减丁。只不过,戊寅之变后宫中大换太监宫女,这些京西各园林调来的新人,背景来历不明了,太后也不敢公然高谈阔论,还是老老实实地露出小腹让凌啸上前,期望能近身低声交谈。
凌啸却也有事情要问,一面假装仔细观看太后的白肚皮,一面先给太后吃一粒定心丸,“皇祖母放心,戊寅之变时候,蒙古曾有四五个部落聚集兵马,后来虽是散了,但这件事情上书房已经知道,在朝局没有完全恢复安定以前,上至皇阿玛,下到理藩院,没有人会贸然行事的,减丁之事,起码可以拖个半年以上。”
太后被凌啸的冷手冰得一颤,见他竟然敢在自己白皙皙得肚皮上摩挲,又是好笑又是好气。忽地一眼瞅见竟然有丝丝卷曲黑细若然隐现,顿时大羞地放下袍服,“哀家没事了。你说说看,如何才能一劳永逸,让朝廷废除减丁?”
凌啸大失所望地收回手。他倒不是要吃太后地豆腐,只是一晚上伏案而眠全身发寒。又没有吃早餐,冻得是两手亲疼,有个热肚皮捂捂手,自然是公私兼备了。看看满脸通红地太后,凌啸笑道,“一劳永逸的办法不是没有,各王入京,改土归流!只不过,这一法子,皇上很乐意。蒙古王爷们不乐意罢了。”
太后也是心知肚明,法子的确是一劳永逸,只不过蒙古王爷们哪里肯放弃在一方草原上的作威作福,到京城里面当空桶子?正待要苦笑一声,却听见凌啸提醒她道。“皇上经此大变,好不容易振作起来,没有性情大变,但孙婿可以料定,皇阿玛迟早会强力推行改土归流。蒙古铁骑,离北京太近了,现在又成了内陆疆域。辅助抵御外敌的功能早已经消失,不仅南胁京师安危,而且西向、北向地危及西疆北疆两省地国防大计。他老人家是断断不能忍受卧榻之侧他人酣睡的,更不会长久忍受如芒在背的威胁,这一点,还请太后在子民福祉和王爷们略受小损之间,做个好的抉择。”
皇太后大吃一惊,她实在分不清这是凌啸的意思,还是康熙的意思。本来。她只在乎的是科尔沁一部的子民,现在听凌啸的话意,竟是搞不好整个蒙古各部族都会掀起腥风血雨,要么维持现状减丁,要么俯首改土归流,要么和整个中原大战一场决一雌雄!
凌啸知道太后必定会吃惊,这一点,目前还是凌啸自己的意思。
他也从康熙今天地精神面貌上可以推断出来,自己熬夜所写的那封信,作用不可谓不大,康熙已经开始自愈了,甚至还有比以前个性更加强悍的趋势,要不然,也不会第一次把对黛宁的立场挑明。但康熙毕竟只是在自愈当中,谁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想给自己一个出路才接受“超越”的,三分钟热度地事情,见得还少吗?凌啸这次把蒙古问题当太后的面提出来,固然有对日后“外蒙古独立”事件的愤懑,也有目前蒙古政治体制威胁国家安全稳定的迫在眉睫,但更多的,凌啸是想借着这件重大国策,一来看看康熙是不是真地向好方向发展,另一个考虑是,他需要一次让康熙成功搞定这件大事,坚定他的志向,增强他的信心,如此一来,即使以后其他方面稍有挫折,康熙也会保持良好心态。
太后糊涂了,也恐惧了。即使她嫁鸡随鸡,可体内也流地是成吉思汗的血脉,略一想像,就被蒙古子民面临的浩劫所不寒而栗,中原乱蒙古兴,中原稳蒙古滚,中原强蒙古遭殃,这是北方游牧民族的宿命!
于是,腾库雅布进来的时候,他就看到令人吃惊的一幕,也听到一句让他瞠目结舌的话。太后一把掀起明黄镶蓝礼服,将凌啸两支冻得通红的手塞到肚子上捂住,心疼地说道,“乖乖好可怜,怎就冻成了这样呢,来,祖母给你捂一下。你回去给丝儿说一声,让她到慈宁宫来看看哀家,哀家定要好好教训一下她,也不知道给孩儿制双手套。”
腾库雅布望望就搁在太后身边的手炉,再看看求手炉求肚皮地凌啸,心里面强烈地鄙视着他,但更让腾库雅布心中不宁的是,在明显是招自己前来谈论科尔沁减丁事宜的时候,太后这样对待凌啸,是不是有些过了,如果有一日凌啸和自己站在对立面的时候,她会不会胳膊肘往外拐啊?
但凌啸实在不可得罪,腾库雅布满肚子的嫉妒却不敢表露,刚要大大方方地向结拜兄弟凌啸招呼,却只见一个小太监飞一般地跑到殿外,叩头大呼道,“启禀太后,不好了,皇上、皇上在南书房龙颜大怒了,熊赐履等一般大臣和皇上说着说着,不晓得是那句话说得不对皇上胃口,皇上气得连书架都掀翻了十几个,说要召开朝会。张相怕出事,让我来请驸马爷过去解劝一下呢。”
凌啸顿时冷汗一冒,赶紧抽出手来,满脑子都是浆糊。
康熙好不容易平和振奋起来,这又是怎么啦?!
张廷玉和陈廷敬、佟国维三人本在另外一边的上书房接见官员,刚听到新的行走尹泰的慌忙汇报,本来还不太相信。今日在南书房主值的学士,是吏部尚书熊赐履,乃是和李光地齐名的理学大宗,连上书房行走尹泰都得恭称他一声先生,恭敬事君的造诣,圆中带方刚柔并蓄,平日里圣宠很隆,上次他和凌啸闹矛盾,康熙还护着他来的,怎么可能突然惹得康熙大怒呢?可南书房的怒吼一声高过一声,很快就传到他们这边,四人自然是坐不住了,康熙昨日杀言官御史打阿哥的事情,他们都是记忆犹新,生怕康熙一怒杀了尚书,连忙过来看个究竟。
谁知道,在门口只是听了一句话,四人全都不由得收住脚步,一步都跨不出去了。
“皇上,请恕臣冒死进谏,二福晋纵然是犯了七出之条,可以杀,可以出家,却断断不能休掉改嫁!”熊赐履铿锵地说完之后,笃笃地在房内叩头不止,看样子是真的在死谏。
张廷玉等人立在门外四五步,全都面面相觑地在心中吃惊。熊赐履的道学面孔,在朝中是出了名的,平时就古板得像是他乃朱熹再世,《大清律》中的逼迫寡妇改嫁者流徙三千里这一条款,就是出自他的手笔。现在听到康熙要把儿媳妇改嫁掉,那还不像是要嫁掉熊赐履老娘一样啊!看来,今天不是熊赐履惹了康熙。分明是康熙在捅马蜂窝嘛!
凌啸赶到地时候,南书房门前,已经聚集起了好多官员,大臣章京侍卫的一大堆。众人一边听着里面的动静,一面摇着头地默然不语。废太子没死,康熙却要改嫁二福晋。这对他们来说,绝对是惊天波澜,但谁不拥护根深蒂固的世俗立场?尤其是听到熊赐履在南书房内引经据典,把康熙驳斥得只能直喘气之后,哪怕是最喜爱拍马屁求晋升的人,也不敢在这件事情上逢迎康熙。
早说了难度很大的,康熙怎么还是不听劝?凌啸也被这种情况给弄懵了,看他早上还要自己暂缓透露出去吹风,现在却自己找了个最道学地死古板打擂台,皇帝究竟是怎么想的。难道是自己率先认可他的强悍个性,让他嚣张起来?可要是那样,他应该朝“中庸之道”那样的阉割血性的东西开炮啊。
他决定进去介入,和张廷玉几个微微一颔首之后,刚想进去。却听康熙怒吼一声辩责道,“你开口程朱闭口程朱,程颐说饿死事小失节事大,那他侄儿媳妇怎么改嫁?哼!朱子引用此言,不过是借喻士大夫不要失去忠节。汝竟迂腐至此,光求旁枝末节!孔夫子说不食嗟来之食,你是不是要朕赏赐的俸禄全部退回。自己种田糊口?!读书读到道学,真可悲……你还磕?……慢慢磕吧!天大孔大之外,朕最大,你管不着!”
话声一落,满面怒容的康熙出现在门口,却不就走,“吼哈”“吼哈”着对那两扇紫杉木门一顿猛踹,直到雕饰精美的门稀巴烂了,康熙这才不给众人一个眼黑地扬长而去。
想不到康熙发怒的模样竟然可以到这种地步。凌啸今天算是长见识了。
众人连忙跪送中,凌啸拿眼睛往南书房内一看,只见熊赐履已是瘫倒在地上,头已经磕不下去,愣怔怔地发呆,尹泰等人马上跑进去扶起熊赐履,不料这位尚书醒过神来,猛然间用老男人的嗓子嚎啕大哭起来,也不服输,誓将道学进行到底,兀自呜呜地号召喊着,“皇家脸面即将涂地啊……前明都没有公主郡主王妃再嫁地记录啊,各位同僚,我们不能坐视不理啊……老佛爷啊,老皇爷啊,你们在天之灵看看啦,给皇上托梦提个醒啊。”
“难道又搞一次百官自缢谏阻?”站在凌啸身旁的陈廷敬,哑然张嘴叹息一下,咕隆一声摇着头走了,显然是不准备掺和的。凌啸却目瞪口呆地愣在当场,为什么要说“又”呢,陈廷敬说的“又”是什么意思?难道以前有过朝臣上吊谏阻的事情吗?!
凌啸赶紧随着陈廷敬来到上书房,把他这经历了顺治、康熙两朝地元老请到一旁打听,不问还好,一问之下竟是瞠目结舌,百官自缢谏阻的事情,陈廷敬已经经历过两次了。顺治十八年,陈廷敬中进士入翰林院,就亲眼目睹百官死谏顺治,不可将弟媳董鄂妃封为贵妃。失败!康熙十年,康熙和朝夕相处的一位姑姑情愫难舍,竟然异想天开要封为妃子,百官以死相谏,后得孝庄干预,成功!
听完这些,凌啸忽地涌出一个念头来,难道康熙如此大怒,是想要娶石玉婷?!要不然,掌握了大权的他,尽可以悄无声息地把这件事情给办了,谁还敢找他问个清白,何苦和道学迂腐先生们打擂台?摇晃着头,凌啸却又不敢相信这推断。他刚才还劝自己要做大事必定有所牺牲的,康熙再怎么喜欢和同情石玉婷,也不能这么明目张胆地干啊!
他被今天地一系列情况搅得昏头昏脑,正想回去招邬思道商议揣摩一番,就见到乾清宫大殿里快速跑出来三个太监,准备静鞭的准备静鞭,飞奔传旨的传旨。康熙竟是真地说到做到,竟然下午要开朝会了!
“驸马爷,皇上赏膳,召您进去呢。”
朝会还没开始之前,虽然好多人争着给凌啸献殷勤,但凌啸却不用“蹭”别人食盒里面的自带饭菜了,在乾清门众人的羡慕之声中,被康熙先行宣到了东暖阁里。御膳监太监穿插上菜中。康熙显然还怒气没消,面对着诺大桌面地山珍海味,却没有什么食欲,搞得饥肠辘辘的凌啸也不敢放开肚皮大快朵颐。
闷声吃了不到十几口,康熙放下蓝玉象牙箸,忽然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话。“没大局啊,没计划啊,没章程啊!”
凌啸刚刚夹起一片熊掌肉,被他这番话堵得没法开嚼,略一沉思,不禁有些兴奋,难道康熙在考虑“超越”大事不成,马上放弃熊掌,却旁敲侧击地问道,“皇阿玛还在生熊大人的气吗?儿臣以为圣体要紧……”
康熙却抬眼定定地望着凌啸。说道,“枉你几次三番对朕说要革新变法,朕是在回思你这两年究竟都干了些什么,想来看去,却没有看到你搞了些什么于大局有裨益的措施。朕……有些失望。”
晕,寻我的毛病?凌啸这才知道他是在想这个,心中顿时大为不服。大局被你掌得死死的,老子带着镣铐跳舞,哪里敢碰大局?有胆量换个位置试一试。说不定你还不如我呢!但凌啸转念一想,竟是大为惊喜,康熙绝对不会没事来品评自己没作为地。他竟然是在考虑革新变法之事,这个好苗头可千万千万不能打击了!
不过,鼓励归鼓励,但凌啸在官场宫阙混了这么久,好歹也是明白些进谏艺术的。吹嘘自己有好多革新思路等待皇帝支持,或者一点点启发康熙自己去悟,这两者之间,片刻间凌啸还没有想好那种方式更好,对自己更安全。一犹豫间,康熙却已经自己说下去了。
“朕翻遍古书,修养生息,重农抑商,减赋教化,压制兼并,惩治贪官这些招数,历朝历代都在用,是圣人的所谓王道,但朕发现,这王道,朕基本上是已经搞到了极致,和汉唐并列一下尚可,要把它们远远甩到后面,似乎不行啊!”
凌啸饿着肚子洗耳恭听,一愣一愣的,到最后,听到康熙的大志,竟然要把汉唐都甩到后面,而且还是甩得“远远”的那种,竟是吓了一跳。牛啊,康熙爷,说你的强悍是“自尊自信自强”,两句一称赞,你就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
“嗯,朕一定要找到,也一定会找到超越的办法,超越到后人提到康熙年,对汉唐都不好意思提!”
康熙怎么忽然间好大喜功到放卫星的地步了?
看康熙他的胃口,不整个老美那样地超级大国出来,退而求其次,也至少得弄个日不落帝国让他玩玩,不然还喂不抱他呢!凌啸都差点哭出来了,也有些冷静下来,老岳丈,人家都进入资本主义了,你只是个封建帝王啊,以这种光和汉唐比的觉悟,如何与人比拼?!
不过,康熙很快就让凌啸见识到了他的觉悟。
“啸儿,朕今日到南书房细查典籍,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现象,古往今来的变法,最成功只有一个,商鞅变法!王安石,张居正和他一比,哪里算得上是变法,分明是变戏嘛!他废井田、开阡陌,愣是把国家地田土,全部分给了私人,还许买卖,动作之大,力度之深,岂是王张两人玩弄些赋税小巧可以比拟的?看来,朕也得要想想,有没有这种翻天覆地变化方式。”
凌啸悚然而惊。商。鞅变法其实是奴隶制变向封建制度,这种观点到了马克思主意传到中国后,才被史学家认识到的,康熙虽没有这种政治经济学的观念,却也能朴素地看出些本质区别来,康熙的学识还真不是盖地。不过,现在的凌啸却不敢瞎赞同了。开心就好康熙自愈的过程走向地偏激,只有极左的胆子,没有极左的见识,那是要惹乱子的!别搞得中国大乱几十年,等自己收拾消停,青春韶华已经逝去了十之八九,那还搞个屁啊!凌啸更推崇的社会变革方式,是量变产生质变,毕竟两个人就算通力合作,没有广泛基础,不是空中楼阁,就是海滩沙雕。
康熙却没有要凌啸赞同的意思,苦闷不禁又转到熊赐履身上去了,一看自鸣钟上的时刻,快到朝会时间了,急速问道,“快说,你觉得熊赐履此人何如?”
“皇阿玛犯不着和这等小人生气。士大夫讲究四十无子方纳妾,他不也是没遵守,四个儿子了,却三十五岁就纳两房妾,典型就是装B……假道学、伪君子、沽名钓誉!”凌啸脱口而出自己最顺流的形容词之后,却骇然惊觉这是在和康熙说话,连忙补上一大堆的同义词,加以遮掩。
“不错,他就是个假道学……咦?你说他装什么?”康熙大为喜悦,却马上觉察出问题。
一时间,东暖阁气氛凝滞起来。
凌啸的请罪很是惶恐,但康熙却不太需要他的惶恐。
想要人畏惧自己的君威,随便到天街上吼两嗓子,保管有人吓得发抖,而凌啸是自己知己般的女婿,康熙不仅不在意他的君前失仪,相反倒有些欣赏凌啸的直抒胸臆。毕竟,称孤道寡的康熙,寂寞得太久了,要不然,也不会在后来提拔些白衣卿相来陪自己。
康熙需要的是凌啸给他解惑,“嗯,起来吧。以后注意君前礼仪,虽说你出身行伍,虽说那个B字,也是朕收入康熙字典的,但九州中枢之地,论及九鼎之计,不能不有些尊敬体统!不过,你为什么说他装B?……难道不能是装别的,比如说装模作样?”
凌啸听了康熙的大度点拨,很是高兴,而康熙居然问出了一个后来人都能领会的常识问题,忍不住脑海里面翻腾起一个笑话,于是起身赔笑道,“皇阿玛,话说有一户人家,男主人贫穷,夫人娘家却权势不弱,最是河东狮吼。两人连生七八胎,都没有个男丁,男人怪夫人,夫人大怒骂曰:每日让你快活,还不知足,尔当老娘生儿不疼吗?疼死了,疼死了,疼得死去活来!自今以后三年不许尔碰我。骂完后就把男人赶到书房去睡觉,可没过两个月的一个晚上,男人被敲门声惊醒,明知是强悍夫人,却装傻问曰:谁敲门?夫人答曰:不怕死地又来了!”
“~扑哧!”康熙毕竟是道学们压抑下的纯洁男人。哪里经得住这种久经考验段子的冲击,一口漱口茶喷出来,捂着肚子,呵呵呵呵地痛笑起来,“呵呵,朕明白为什么要说是装B了。明明想得要死,却说自己不想,有道理,有道理,贴切,真贴切!表面道貌岸然之最者,一字道尽矣!熊赐履就是装B啊,呵呵。”
凌啸陪着他笑着笑着,忽地想起了自己的驸马身份,不禁讪讪起来。康熙也觉察到和女儿的相公谈论这个有点心魔障碍。马上一敛笑容,正色道,“啸儿,你要信得过朕。是该动一动朝廷上的人事了,来人。换朝礼吉服,朕要上朝!”
凌啸一愣,康熙怎么突然没头没脑地一句“信得过”他?!
待要深想,康熙皇帝却是已经站起身来,根本就是连牙缝都没有塞满地凌啸。只好先行辞出来,到天街上去,寻着和一帮超品王爷列班。和裕亲王、八阿哥等人稍一点头,就等着静鞭声响。
但这等候的一炷香光景,凌啸却感觉到自己赫然成了王公百官们的视力焦点,远处指指点点的,窃窃私语的,那眼光眼神无一不是瞟在自己的身上,凌啸一眼望去,却又都慌忙转头避开。凌啸略一沉思就明白过来,康熙连续五天自我幽闭。一出来就发飙杀人,加上今天上午南书房风波,竟是除了自己之外,凡是和他接触过的朝臣皇子,都倒楣透顶,百官畏惧之下,谁不惴惴不安地望着自己这唯一能影响皇帝的人?可凌啸也是有苦难言,因为,他也在百官中看到了熊赐履,这位吏部尚书一刻都没有消停,身边聚集了好多的清流言官,虽也不时瞟自己几眼,但和一群同僚交头接耳得热热呼呼,显然是在酝酿着朝会上向康熙发难!自己身为康熙的小弟,帮吧,一个人怎么说得过几十张攸攸之口?不帮吧,康熙在戊寅之变后本已经受损地威信,自己又怎么能容许它受到进一步质疑?
“吁吁吁~~啪!”三声静鞭抽响,百官们连忙各自归位,鱼贯而入。
众人进来的时候,才发现康熙早已经到了,背着手仰望着“正大光明”匾额,默然扔给大家一个背影。直到群臣三跪九叩的山呼之后,康熙也不转身过来,连“众卿平身”也不说一句,任由百官跪得心中打鼓。
半晌,康熙吩咐一声,“张廷玉拟旨明发天下:宁夏将军舒恕,既往戍边劳苦功高,此次又毫不犹豫驰援京师,着赏黄马褂,赐爵一等侯,调领九门提督。哈密都统硕岱,不毛地苦守十余年,当日西征即向朕千里报警,最是忠贞之士,一等侯,转上书房行走,兼辖骁骑营护兵营前锋营!佟国维之子隆科多忠心持正,敬惕非常,着赐爵一等侯,入上书房行走,兼领丰台提督职事!”
硕岱和舒恕满脸的兴奋,万万没有想到回京一趟,没赶上京城大战,却赶上调回京城的封赏,一个个得到肥缺,真是喜从天降,连忙满口子地谢恩。隆科多因为杖责之伤没有上朝,佟国维一面为他谢恩,一面对父子齐拜相的荣耀欣喜莫名,但他毕竟老于揣摩,康熙一口气调硕岱和隆科多两名武将入上书房,这让向来是文官之地的上书房变得有些不伦不类起来,难道是要打仗了不成?!但百官却心思不在打不打仗上,而是都偷偷望了一眼凌啸,心道,没赶上打仗的都大加封赏,升官的升官,换肥缺地换肥缺,封候的封侯,那凌啸这浴血奋战的,该要如何赏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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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却没有接着赏下去,话锋一转,依然背对着众人,缓缓地把上午南书房之事说了出来,“……嗯,熊赐履既然如此不通,凌啸,此建议是你向朕提出来地,你说服他吧,也让百官听听!”
~嗡!
一时间,大殿之上就像是千只苍蝇聚会,全都小声议论起来,原来那个改嫁阿哥福晋的主意,竟是凌啸给皇上提出来的!馊主意!馊不可闻!
凌啸已是被康熙地这句话给惊呆了。看到前面的裕亲王向旁边膝行闪开,后面的老八慌忙悄悄移腿后撤,就知道自己竟然被康熙给当众卖了!熊赐履气赳赳地螃蟹般来到中间,全身发抖地一指凌啸,怒声斥责道,“驸马爷。你、你竟然置皇家颜面于不顾,置招揽天下读书人大计于不顾,教唆皇上行乖戾偏颇之举,实在胡闹,老夫万万不能任由你蛊惑皇上!皇上,请皇上紧记圣人之道,亲君子远小人!”
康熙没听见凌啸的反驳声,不容置疑地道,“凌啸,讲给熊赐履听一听!”
凌啸却是火冒三丈。你惹出来的事情,凭什么要我擦屁股?后来的当年,哪怕是有了辛亥革命民国西风渐来地基础,鲁迅都和遗老遗少舌战笔供了几十年,老子就算说破口皮子。也搞不定这些老夫子啊!但康熙已经栽赃到自己身上了,凌啸不应付两句实在是不成的,可改嫁之事涉及到的原则是男女平等和自由,那可是自古以来任何经典都找不到依据的,而且还要不泄漏出胤礽已成太监的丑闻。在诸多的限制之下,凌啸如何与他们辩论?!
一筹莫展之下,凌啸不愧是大学里面选修过辩论的人。脑袋瓜子急中生智,笑道,“熊大人稍安毋躁嘛!若是你再瞪着我,让我说不出话来,本驸马就给你一个大耳刮子!”
百官全都傻了,当即涌出来十几个老头子和熊赐履并肩而立,怒视凌啸,一副同仇敌忾的模样。这里是乾清宫,虽是被你的炮弹打出了大窟窿。可它也是皇上的地盘,国家地宫阙,不是你发飙放泼的地方!
康熙也被凌啸的狠话给惊了一下,猛然转过身来,却一看气得全身发抖的熊赐履,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这一下连凌啸都愣住了,自己都还没有开始绝地反击,康熙就对自己这么有信心?康熙却不是对凌啸有信心,一时不慎笑了出来的原因,是因为他还没有放下凌啸地笑话。他转身看到熊赐履和一帮道学在哪里气得发抖,忍不住想起了那句“装B”,马上不禁联想到,乾清宫真是群B林立啊!以至于,早已经几个月没有沾女人的他,看到老夫子们脸上的纵横老泪,都想到些不雅的液体上去了。
“不得放肆,说!”康熙好不容易收起联想意淫,冷声喝道。
王公大臣们都看着凌啸,一个个捏汗的捏汗,幸灾乐祸地幸灾乐祸,看他如何打赢这场绝对不可能胜利的口水仗。那些府邸挨过勤王军炮弹的,更是等着看康熙地下场,看凌啸的下场:输了,凌啸就是天下闻名的小人,是皇帝应该远离的小人。
凌啸却已经胸有成竹了,傲视一眼群臣,亢声道出一番话来,“熊赐履,你听好了,皇上之所以要石玉婷改嫁,乃是因为石玉婷有大功于国家,却有大过于天家。她的过失,乃是皇家的事情,皇上完全可以用七出之条,将她休出天家,那就是杀掉或者出家。不过,石玉婷的功劳就摆在那里,别告诉我,你们不知道!”
熊赐履人一愣,冷笑道,“她有什么过失?”
凌啸有些夸张地吃惊道,“啊?皇上没告诉你?哦,那就是你这尚书没资格知道!”
凌啸羞辱人的方式很刻薄,大殿里响起窃窃笑声。
熊赐履脸一红,接口道,“那她有何功劳?”
凌啸更是夸张地惊讶道,“不会吧,这你都不知道?古人讲要不弃糟糠之妻啊,这可有点不好啊,熊大人,你多久没有和你的正室夫人同床了?!这是整个京城勋贵都知道地事情,你……唉,今晚回去问问糟糠吧,她会告诉你的。”
百官中多有知道缘故的,不少人点头,更多的人却笑出声来,尤其是听到“回去问问糟糠”一句之后。再看熊赐履身边的老夫子,都在悄悄回撤,都是一副耻于与弃糟糠者为伍的模样。
康熙已经猜出了凌啸找到了什么制胜妙招,不禁愣住了。
果然,凌啸环视一圈后道,“二福晋石玉婷为拥护皇上,为百姓社稷,成功地串联各府夫人,令得京畿驻军怠战,不仅使得忠勇将士少牺牲上万人,而且一锤定音地决定胜利!皇阿玛是重社稷明赏罚之明君,有过需罚,有功须赏,这才秉持了圣人的中庸之道,逐出石玉婷以成全天家之伦理,却饶其性命不使其受伶仃之苦,以成全国功之践赏!诸位大人,并不是凌啸嚣张跋扈,要殴打熊大人,实在是忍不住要讴歌皇上,忍不住要感谢上天给大清朝一个英明神武的领袖啊!──吾皇万岁!”
好一手漂亮的法场翻案,群臣立刻跟着他山呼万岁起来。
凌啸造神搞个人崇拜的时候,两个人却是愣了。
熊赐履呆呆地磕头,只晓得喃喃道,“原来是这样啊,咋不早说呢?惨了。”
康熙也在望着凌啸呢喃,要是凌啸听到了之后,定会吓出一身冷汗。
“任他群B林立,我自岿然不动。这样你都不倒,你真行!”
朝会结束的时候,已是晚霞铺天的酉时一刻了。
凌啸今日很是高兴,回府的路上走得是得意万分。他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地大胜一仗,驳得熊赐履等人哑口无言,凌啸当然感到十分的解气,但他的高兴却并不是因为这个。
康熙在朝会后半段,一口气解放了随驾苏州的扈从人员,已经发往乌苏雅里台的刘铁成等人也尽数召回,被雍正软禁在刑部大牢的于成龙、魏东亭等人也释放出来官复原职,连续十几道旨意都是拨乱反正,力图在人事上恢复到出事前的模样。好在雍正也没有来得及大加清洗和安插,办这个事情,六部也不会耗费太大的精力。康熙也没有容忍铁杆追随雍正的一部分勋贵,凡事御史台据闻有嫌疑的,他都命令刑部、大理寺、都察院联合调查审讯,依据罪行大小定罪,该抄家的抄家,该流放的流放,该充军的充军,但和上次处理索额图党羽不同,康熙专门指示,非罪大恶极者不可妄用极刑,但像岳钟麒那样逃逸掉的死党,一旦逮到,则全都套用谋逆罪,力求杀得震慑。
由此,凌啸看得出,康熙办得很是耐心,也很有章程,对这些措施,凌啸满意就满意在,既不左倾激进,也不右倾保守。皇帝真的是在恢复当中!
到府门口,凌啸本想派人去请邬先生过来细商一下。可话还没有出口,就听到身后一阵马蹄声,竟是刚从夹蜂道被解放出来地总管太监李德全来了。他一身新崭崭的行头,说一声有旨意,凌啸一听,不知道康熙是有何旨意。赶紧命令开中门放炮摆香案。阖府下人忙消停之后,李德全对着凌啸、欣馨和雅茹微微一颔首,在大堂上直接面南而立,宣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和硕欣馨公主之子,身份贵重,天资聪颖,着赐姓爱新觉罗,赐名弘康,过继于四福晋乌拉纳拉氏膝下。入主雍和宫!钦此。”
原来是康熙兑现诺言来的,他还真是言既出,行必践啊!!
这件事情凌啸知道,可他一直以为是康熙报复雍正的随口之言,当成笑话从来没放在心上过。也没有给别人说起过,不料康熙今天居然明颁圣旨,把这件事情给铁板钉钉了!
这道旨意一读完,不仅三人全都愣住了,后堂回避静听的大母与黛宁也不禁瞠目结舌。过继外孙的事情。民间上门女婿之类地多得很,但出现在子嗣旁支枝繁叶茂的皇家之中,却是绝对少见的!黛宁还只是觉得惊异。大母却心中很不是滋味,她并不了解康熙是在报复雍正,孙子过继给任何一家去,她都能接受,可要是过继给雍和宫,这岂不是要认仇作父?!这要是被刚刚从天津卫赶回来的豪成给听到了,那还不火冒三丈啊!
大母正想着,就听到正堂上一声痛哭响起,“啸郎。不要接旨!欣馨舍不得孩儿啊……啸郎,这是我们俩的亲生骨肉,怎么能交给别人来养,认别人为娘亲爷亲?不行,我要进宫去请皇阿玛收回这道旨意!”
凌啸也正是这个意思,他可管不了什么报复不报复的,更不稀罕将来的“雍贝勒”爵位,虎头虎脑的可爱孩子,自己不能听他叫一声爸爸,也不能享受到看他成长的乐趣,那是何等样的一种损失?!凌啸更是对欣馨地母爱别有一番欣赏,当即赞一声,请大母陪欣馨入宫,并嘱咐她先去慈宁宫给太后通气,再去恳求康熙收回成命。
傻眼了的李德全和婆媳两人去后,黛宁满脸不可思议地踏着莲步走了出来。凌啸浑像没事人一样,正和雅茹郎情妾意地眉来眼去,依偎在一起贴着脸悄悄蜜话,黛宁忽地回想起在通州大营雪地中的一幕,微有意思涩楚的感觉,她也不及细究这种不舒服,插话道,“喂,凌啸,你可别怪姑姑没有提醒你,大凡是一个人的好意被人拒绝之后,会很有一些……厄……怎么形容那种不爽呢?……”
被他们亲热模样搅得心神不宁地黛宁,脑子里全是当时耳鬓厮磨的滋味,一时间没有想到合适的表达。雅茹和凌啸虽是正如胶似漆,但姑姑在说话,他们也不敢不听,马上就分别为她找到了表述词汇。
雅茹笑道,“好心当了驴肝肺的不爽!”
凌啸笑道,“热脸碰上冷屁股的不爽!”
黛宁是个能诗能赋地风雅之人,见凌啸又讲粗话了,连忙呸呸呸几声,正待要接着说下去,雅茹却怪叫一声,跳起身来向后园跑去,一边跑一边叫道,“姑姑,我觉得好冰啊,好不爽啊!”
凌啸大“怒”,起身就追,“臭丫头,敢骂你相公,那是在外面冻的,站住,非要你碰得试一下不可……”
顷刻间两人一逃一追全都没了影子,竟是让黛宁满腹的担忧没了听众,黛宁嘟着嘴气得一跺脚,这才深刻体会到了哥哥即将体会到地不爽,怒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姑姑不管了,哼,去萦怀楼听柳诗诗这小娘唱曲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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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宁担心康熙会觉得自讨没趣而发火,凌啸不是没有听出来。
但他以为,康熙这么干也不是没有阻力的,宗室层面多多少少会有些不乐意。自己的孩子即使过继袭爵,也不过是闲散贝勒的尊荣一世罢了,这一点,有世袭罔替丹书的自己一样可以给孩子,难道还指望他今后获得皇位?那岂不是给康熙和朝廷出了一个如何界定雍正庙号灵位名分地难题?!而且在朝会上。康熙没有借着赏自己的名义顺理成章地提出这件事来,本身就明白会是一件惹风波的麻烦,单独宣旨也多少有低调处理的意思。凌啸相信,欣馨她们娘俩进宫推辞,是康熙巴不得地,他绝对不会大发雷霆的。反倒会高兴自己不为难他。
凌啸也是多日未亲怀柔公主芳泽,看着雅茹流口水,看到黛宁也会淌口水,可目前黛宁对自己,还只是一种偶尔心疼地温存,说是唯一不反感的男子尚可,要在她心里登堂入室,还需要好多软磨功夫,加上康熙的警告和黛宁的辈分,大被同床的疯。显然是不可能的。所以,他只好先追小魔女了。
套房之中,凌啸“张牙舞爪”地扑到榻上,样子很是急色,可真正抱着娇小秀媚的雅茹入怀的时候。他却是极其的温存。这一刻,他是天使,深知“怜香惜玉”就是给老婆们专用的形容词,心中涌荡着地是浓郁而绵长的爱护之情,自然不会像羞辱乾隆老母那样粗鲁而下流了。
不过。连《幼学琼林》上都有“新剥鸡头,玉真之乳”这样教坏小孩子的话语,凌啸自然也不例外。对雅茹粉红柔嫩的椒乳格外有兴致,一直吻吮到雅茹都开始呢喃细语了,方才老船泊新港,水乳交融。
四大洋都风平浪静之后,凌啸畅抒精华完毕,一面轻轻为雅茹抚摸香肩,一面令丫环转告胡骏他们,接邬先生回二月河畔,他自己还得要填饱肚子。也还要等欣馨回来幸福她呢。但欣馨一等不回来,两等还没回来,到自鸣钟指到亥时(晚9到11点)二刻的时候,和雅茹情话缠绵地凌啸躺不稳了。眼看这时候宫门就要落钥了,欣馨不会是母子连心,言语间惹怒了康熙吧?凌啸越想越不瓷实,连忙为雅茹掖好被子,嘱咐几句后一翻身就跑了出来。
刚刚出了主院折南十几步,就只见和二月河畔相连的那一进院落小径上,沈珂等亲卫护了邬思道的轮车进来,凌啸赶忙和先生见礼,言简意赅地和邬思道略一交流,就要进城去到大内看看。
邬思道不知道这两天他在大内的详情,但过继一事上,他很同意凌啸的观点,康熙实在没有必要强行践诺,也就没有多说,任由胡涛胡骏护着凌啸离去。但轮车还没有到二月河畔,邬思道却猛地一摆手,“停!……沈珂,你刚才有没有听到,二公子他说皇上要把石玉婷嫁掉,二公子在朝会上舌战群儒大胜?是不是这么说地?!”
沈珂也听见凌啸那寥寥几句的介绍了,当即点点头。邬思道像是睁眼睡着了一样,茫然地瞪着枫林上的夜空,眼睛却亮得不弱于萤火虫,忽地命道,“来人,快去追回……罢了,不妨事地,那情分摆着,皇上应该不会……应该不会!”
“呵呵!邬先生好啊,豪成回来了,给您见礼了!”一声爽朗的笑声自枫林流水边传来,邬思道定睛一看,果然是天津卫回来的豪成,当即叫一声“大公子”,寒暄起来。
豪成自从上次误会凌啸贪图爵位放弃报仇之后,被邬思道解劝得误会冰释,主动带领三百勤王军跑到天津卫,以收买加恐吓的法子,为凌啸死死控制着京师海上入口,如今不共戴天的家仇得报,他一是准备回来兄弟团圆,二是要祭奠祖坟告慰先父。他是个粗豪的性子,但长久在京师市井打滚,也很是心细如发,刚才已经听到邬思道的半头话,忍不住问道,“先生,你刚才在说什么,豪成怎么听不懂啊?”
见豪成相问,邬思道转述了凌啸的话,笑道,“思道觉得,这事情有些不合皇上和二公子的性子,这种辩战攻讧地事情最是万难,风险又最大,一旦辩论输了坐实小人的名声,皇上不给他一个相当的处分,也是难服悠悠之口啊!时局尚未安定如磐石,皇上和驸马相依相靠,拦着二公子出头都来不及的,他怎么舍得让驸马去当这种马前卒?!”
豪成也是一愣,寻思着笑道,“啸弟不是说皇上今日赏人了吗,莫不是皇上觉得弟弟的功劳太大,赏无可赏了,这才整个功过相抵出来?呵呵,这招也用过啊。”
邬思道却大摇其头,反驳道,“不,不是那样。以前的功过相抵,都是二公子主动惹他,皇上顺势而为。还有皇上先给二公子通气吹风的,叫背黑锅。这次皇上主动不宣而行,那叫什么?叫请君入瓮!……怪啊!”
“大爷,先生……”正在说着,就见管家蒋皆思飞快地向这边跑来,灯笼的红光也不能让他的面色有血色。
邬思道心里面咯噔一下,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果然有些不好。
康熙居然不顾亥时深夜,竟然派八阿哥和熊赐履两人来公主府宣旨,可凌啸现在不在府上,蒋皆思也是有些头脑,深知这种欣馨公主久去不回的关键时刻,夤夜而来的圣旨,不能不看,顿时也不说出凌啸不在的事实,径直安排人准备礼仪,请八阿哥他们稍候,自己却飞奔着来到后园寻找雅茹或豪成讨主意。
邬思道赞许地看了蒋皆思一眼,眼珠急转之下,马上命人去请雅茹起身接旨,自己等人则在后堂聆听。毕竟,除了凌啸之外,怀柔公主才算得上是这里的主人,又和八阿哥同为宗室兄妹,她去,比豪成这大哥身份都要合适得多。
八阿哥一脸肃穆地宣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戊寅之变天下鼓蒙,独勤王军不负朕创军赐名之初衷,以全忠而细察,以细察而寻朕踪,将领弃厚爵如粪土,军士战逆军似亲仇!朕心深感,而素几垂泪至天明。着上书房、兵部、吏部、户部详议勤王军战死烈士之厚赏重恤,各有司速办勤王军职衔将领弁佐之核功、考能、任用、晋升,并列制勤王军充扩之奏,使其速速恢复战力,以负捍疆卫统之任!钦此。”
这道旨意乃是题中应有之义,豪成沈柯等人在后面听了,都是高兴,看来康熙要给勤王军加饷充编扩军了。邬思道却拧眉暗惊。他倒只注意其中地一条巨大变化,康熙皇帝这次把兵部等三部塞进来,开始在组织上介入军官考核与任用,是勤王军从成军以来前所未有的事情!难道康熙准备将勤王军由凌啸的私人军标改成国家武装不成?要不然,那一句“捍疆卫统”是什么意思?!
吏部尚书熊赐履,显然还是很介意今日乾清宫的羞辱。但他是本份差事不得不来,又不敢对怀柔公主无礼,宣旨的时候难免有气无力。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着赏勤王军副将黄浩二等侯爵,加太子少保衔,拔勤王军提督统率勤王军。赏勤王军总兵金虎二等侯爵,加太子少保衔,钦命浙江巡抚。赏勤王军副将特廷二等侯爵,加太子少保衔,钦命杭州将军镇守浙省!赏勤王军参将陈光鹤、周文渊、彭友、何智壮、祁司理、万良雄、柬达桂、多赞三等侯爵,加兵部侍郎衔。分任两省驻军总兵、副都统!赏钦差香胰督办使豪成一等伯爵,加兵部尚书衔,钦命福建陆路提督。赏前国史馆侍读顾贞观一等伯爵,加太子少傅衔,钦命福建巡抚!赏福建水师提督施世骠一等伯爵。加太子少保衔。钦此。”
熊赐履把这道圣旨宣完,感到全身轻松,对惊奇万分接过圣旨的雅茹一行礼,即逃也似地告辞而去。勤王军系军官的大批封赏,这个老先生以为。多多少少都有凌啸帮康熙办好石玉婷改嫁事的酬功因素,那可是以自己颜面扫地换来的,他如何厚脸皮。都难得在凌啸的地盘上呆得住啊。
八阿哥的脸皮也不厚,但却以等候凌啸回来的名义,留了下来。
戊寅之变,让胤禩倍感边缘化,风头声望被老十三老十四抢个精光,尤其是昨日和两个弟弟一起受杖责的隆科多,今天却入了上书房,这使得开始时候幸灾乐祸的老八,戒备顿生。原来。挨打的,不一定是失宠地!有了这层领悟和警觉,本来就要来和凌啸接触接触的胤禩,拜会之行就迫在眉睫了,不料,今日康熙却交给了他一件这样的差事,让他越发感到风云诡变圣化莫明,不和与自己有诸多经济联系的师傅交流一下,胤禩连一步都不敢迈啊。
他这一留,搞得在后堂兴奋自己越级当官的豪成一惊,邬思道却是眼中精光一闪,对豪成闷声道,“大公子,事有蹊跷啊,走,咱们去和八爷聊一聊。”
胤禩显得是愁肠百结,刚刚客气地送走堂妹雅茹,正捧着茶杯出神地想着心事,忽见出来了豪成和一位中年残疾文士,微微一愣,立刻就明白过来,这位应该就是京师官场暗传良久地邬静仁──神秘的西禅寺首席先生,因为残疾而不能像顾贞观一样做官的白衣卿相。
老八知道他在盛京和容若主持混淆地方督抚视听,在康熙处的功劳也不可小觑,寒暄中也不敢怠慢,一把拉起豪成,侧身避过邬思道的拱手礼,笑道,“呵呵,恭喜豪成这次当了福建陆路提督啊,倒是可惜了先生,不过,羽扇纶巾百万雄兵、仲舒一策天下安定,邬先生豁达国士,也不必在意心底。呵呵,胤禩向来佩服先生,也嫉妒驸马啊!”
邬思道客气几句,知道他这样地文阿哥是真的欣赏自己这类人,当下也不矫情,笑道,“八爷,邬某冒昧相见,一是仰慕八爷风采却素几无缘,二来,也实在有一事不明,却无从揣摩,想请八爷解惑一二。这两道圣旨,是皇上今日晚间廷议过才发的,还是直接召八爷进宫领差?”
胤禩自己都是浆糊一样混沌,何尝不知邬思道也有疑惑。反正官场揣摩是人人都必须做地,也不是忌讳,立刻道,“我事先不知情,戍时才接到李德全的传信,入宫直接取的圣旨,皇上什么也没有说,他老人家有没有征求过谁的意见,我也不知道。先生,依我看……皇阿玛好像漏掉了一道圣旨……”
邬思道当然明白,康熙漏掉的是凌啸的封赏圣旨!这一漏,在明眼人的眼里,所有勤王系的丰厚封赏,分明就成了“架空”凌啸的一道风向标!邬思道心惊也就惊在这里。康熙皇帝,他是“漏”掉地吗?!
“八爷,许是皇上还在思量如何封赏呢,这不,福州将军、钦命东南镇抚使、浙闽总督三个头衔还在呢。”邬思道笑眯眯地说道,他的打开天窗说亮话。让一旁的豪成担心不已,先生这是怎么啦,这些话怎么能够跟八阿哥说?
老八眼中异彩一闪,再看向邬思道的时候,已是气势不足,点点头,笑道,“呵呵,先生说得是。胤禩身为皇子,理会得。明日我就给皇阿玛建议,毕竟,拾遗补阙也是皇子责任嘛!哦,不早了,看来。师傅今晚回来得会很晚,这样,豪军门,先生,请转告我的致意。明日礼部还有一大堆的部务,胤禩就告辞了!”
邬思道也不挽留,送走了他之后。以一种前所未有地凝重吩咐沈柯,“小柯,我要静室,焚檀香,炭火不可太重,二公子一回来,你马上请他来见我。”
豪成一惊,比邬思道和老八这些人精慢上一拍的脑筋,也顿时清明过来。寒声道,“……先生,皇、皇上是要砍梧桐树了吗?……是不是?是不是?!妈的个……”
“大公子!”邬思道怒喝一声,打断了豪成的愤懑粗话,怒道,“注意净口!唯一能确定的是,想砍梧桐树的,是老八!他弄不清皇上正处于心灵受创期间,竟然异想天开,犹豫着要不要趁着我们驸马爷失势了,他好发动朝臣清流大肆攻击,以求得皇上的圣眷加隆,哼,有这么便宜的事吗?!我已经警告了他,相信他也明白过来了。我提驸马爷的三项职务,并不是就职务说职务,职务是可以一道圣旨就削掉的事情,但皇上下旨,命令十几二十几个勤王军将领全面掌控浙闽,这又不合架空分化权臣地常理!也就是说我们勤王军圣眷未绝,他老八敢落井下石,就算今日他得逞一时,日后他即使帝位有望,东南两省几十万兵马,也誓将叫他当不成!”
豪成万万没想到,自己亲身参加的短短见面,其中的几句话,竟是你来我往拳脚相加,刀光剑影杀气重重!
这是他一年多在湖北绝对没有见到过的“盛况”,到现在,豪成才明白了,弟弟凌啸表面辉煌壮丽的权臣生涯,每一天都过得不能掉以轻心,也有着好多地不得已!想到这里,豪成立刻为自己曾经误会弟弟而心中剧痛,我还是个人吗?自责之下,关心更甚,豪成竟是一路腆着脸跟随邬思道来到静室,“先生,我知道你要静思,最后只问一点,照你看,皇上究竟有没有……有没有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意思?!我……我们要不要做好准备?”
邬思道看着豪成紧张的模样,忽地想起自己的父兄,眼睛里面不禁一潮。是的,自己和凌啸一样,才智远远超出家人,可这些家人,尽管不能理解,甚或不能认同自己地事业,可关心发自肺腑,牵挂无日无时无刻不在。
邬思道顿时柔和地说道,“大公子啊,详情确切的,思道还没能想清楚,但有两点是好消息。一是刚才说了,皇上如果要砍梧桐树,就绝对会下旨各将领分掉各省,否则岂不是给他忌惮的人以两个省,他傻了啊?第二,你以三品湖北经济钦差,仅凭天津卫接应之功就升为一品福建陆路提督,难道皇上不知道你是驸马地哥哥?!……要知道,驸马爷不仅是我们的梧桐树,也是皇上的梧桐树啊!”
先生的两条很有说服力,豪成大感放心,不料,就是这今日让他百般折服的先生,接下来的一句话,让豪成目瞪口呆。
“好了,怪现象,我要怪研究!来,大公子,闭关之前,你给我七八个嘴巴,让我也心灵受伤,来试一试!”
豪成正想告诉邬思道,这法子绝对不灵,就算我下得手,打得满脸桃花,你也不会受伤。这时,就听见身后有一个好听的声音幽幽响起,如黄莺鸣谷。
“邬先生,你永远,永远,永远,都不会晓得,你一直很喜欢的绮梦,是喜欢男人多一点,还是喜欢本公主多一些。”
邬思道看着从萦怀楼听曲回来的黛宁长公主,不由得脸色惨然一变。
黛宁一出手,邬思道立刻很受伤地进静室去了。
豪成看着神仙般的弟妹姑姑,崇敬景仰万分,忍不住求道,“长公主,我婶娘和欣馨公主进宫去,到现在都没有回来,凌啸担心不过,已是向宫中去打探了,长公主一向急公好义,能不能和奴才一起前去看看,要是皇上今日性气不好,您也帮着求求情啊。”
“欣馨她们还没回来?!”
被凌啸与雅茹的亲密给气走的黛宁,在瑾虹家的萦怀楼里狠狠地轻薄了名妓柳诗诗,美女养心养眼之下,她的“气”已是消了。现在听到丝嬷嬷还没回来,自然大吃一惊,生怕她们应了自己的担心,被深觉自讨没趣的康熙给大加责罚,顿时就慌了,连忙带了自己的丫鬟,在门房召了亲卫,向广渠门赶了过来。
广渠门乃是九门提督衙门驻地,一到夜间九门关八门,是夜间进出需要缴税的唯一通宵城门。但豪成和黛宁赶到的时候,却发现这里已经兵卒林立戒备森严,过往行人更是严加盘查,而先她们半个时辰出府的凌啸,竟然还被堵在这里,正急得直跳脚,对着栅栏那边的一人破口大骂。
“舒恕,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这老东西,就算不念我们在宁夏并肩作战的情分,也该一视同仁,凭什么放百姓进城,也不让老子进城?老子是真的有急事去面见圣上。耽误了事情,老子和你没完!”
舒恕是由宁夏将军新改任地九门提督,是当日凌啸西征的“战地奶妈”,此刻被他当着几百百姓的面痛骂,却也顾不得同为从一品的颜面,径直跪在那边委屈万分地说道。“驸马爷,你怪奴才,可奴才也没有用啊!得,得,奴才就说实话吧,李总管传来宫中严旨,指名道姓地不许你进城,爷就体谅奴才这才干了两个时辰的九门提督吧,要不,奴才出来。给驸马爷打一顿出出气,好不好?”
竟然是康熙不许凌啸进城?黛宁和豪成全都愣住了,凌啸却越发地为欣馨和大母担心起来,偏偏是没有办法逼迫舒恕违抗圣旨,自然是在心里面痛骂康熙小题大做、忘恩负义:欣馨是你得女儿。忤逆了你,要责罚倒还说得过去,我大母亲自带领五百亲卫,把马齐等喇嘛刺客杀得干干净净,不是你未谋面的救命恩人是什么。你好歹让她回来给我报个信啊!
越想越气之下。凌啸一冲动,竟是不自觉伸手去摸腰刀,谁知道竟是摸到了黛宁细嫩柔腻地小手。
黛宁的大眼睛波光盈动。翻转皓腕,紧紧握着凌啸的手,忽地有些后悔跑去和柳诗诗鬼混,没能和凌啸一起渡过这让人煎熬的时间,道,“别这样,他不让你进去,难道还不许亲妹妹进去么?姑姑去帮她们娘俩求情!”
凌啸担心母妻,自然求之不得。刚要点头却忽觉不妥。要是康熙真的怒了,岂不是把黛宁也搭进去受罚?康熙今天早上的警告言犹在耳,他可是对自己和黛宁有“成见”的,黛宁去了,搞不好几句不对,比大母她们受罚的可能性还要大呢!想想之后,凌啸还是摇头,决定自己闯关入城。
黛宁却靠近幽香沁鼻的香躯,低声在他耳边浅浅笑道,“竟然敢拔刀?!你刚才竟然敢拔刀!姑姑想知道,要是换了我陷在大内,你会不会拔刀?”
这恐怕是黛宁对凌啸最温柔的一句话了,可凌啸何等窘急时刻,当然不会想到黛宁也会有欣赏男子气概地时候,大煞风景地说道,“少来!你长公主会陷在大内?如果姑姑决意要进去,记住了万万不可和皇上顶嘴,打探到消息后马上出来,不答应我这一条,就回去洗了睡!”
昙花一现的温柔没有得到期望中的回答,黛宁马上把凌啸的男子气概当成了薄情专横!心高气傲的她,是长公主姑姑耶,哪里肯像小女孩一样凌啸说什么就是什么?顿时,刹那地静若处子马上变成冰峰雪莲,黛宁傲然地甩开凌啸的手,来到大栅栏前高举自己的蓝玉佩,竟是转眼就过了关卡,在另外一边嘟着小嘴对凌啸哼一声,扬长而去。
“你个臭凌啸,坏凌啸,霸道凌啸!你不许姑姑求情,姑姑偏要求情,哼,气死你!”黛宁毫不掩饰,一路哼哼唧唧地向皇城而去,此时此刻,恐怕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着相了,已是分不清内心中,是要别着来来气凌啸,还是为那句凌啸没有回答的话求个答案!
黛宁这一去,凌啸目瞪口呆地略一回思,就在心里面大呼不好,自己竟然忽略了姑姑难得一现的女儿情怀,黛宁一进去,照着自己地话去做才怪呢!可黛宁已经进去了,此时此刻,凌啸唯有希望她能走到半路醒悟过来。
黛宁这一去,目瞪口呆的不只是凌啸!
广渠门门内不远处的原曹府门口,魏东亭和曹寅面面相觑。曹寅哀叹一声道,“完了,看来驸马爷是不会再强行闯关了,皇上什么都计算到了,咋就没有算到黛宁长公主呢?唉,老魏啊,看来皇上放我出来地第一个差事,要办砸了!等明天早上开门时辰一到,驸马爷就更加不可能犯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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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宫的破洞依然没补上,外面狂风,殿上大风,东暖阁人疯。
“欣馨你……唉!好了,好了,朕的小姑奶奶,别哭了!你怎么就不相信朕是一片好心呢?!你怎么能如此看待待你如掌上明珠的皇阿玛?”康熙被心爱地女儿哭得是搓手无策。来来回回走得是靴子里面都成汗脚了,半晌,才焦躁地一摊双手,说一句就用右手背击打左手心一次,显得甚是激动,到后来竟是大吃其醋。“你怎么忍心只关心夫君……噢……呜……不关心一下可怜兮兮的老父亲呢?!……呜呜……朕晚上连个去处都没有,连个说话人都找不到啊……”
欣馨眼睛桃红,梨花带雨地哭得甚是伤心,听到康熙动了真情放声呜咽起来,马上也为昔日欢颜今夕戚容的父皇心中一痛,不禁从黄绫圈椅上站起身来,用衣袖给他擦拭纵横的泪水,哀哀劝慰道,“阿玛,阿玛节哀啊。那些日子,欣馨日日夜夜都在佛前为阿玛祈祷,祈望上苍佑您平安无事。阿玛,要不,明天我就和雅茹北上盛京南下江南。为您挑选秀女,不给您选到几个有缘的,女儿决不回来!绝不和啸郎见面!求求阿玛看在啸郎为您……”
康熙抹了又流下来地泪水,心中一暖,却断然没让她说下去。“别说了,别哭了,你记住。要相信阿玛。朕都已经叫他啸儿,你也不好好想想,朕几曾这样叫过你任何一个兄弟?!”
“那阿玛为何不告诉欣馨,你为什么一定要留我们在慈宁宫,不许我们回去告诉啸郎你收回成命了?他会很担心地,会睡不着觉的,会没有心思吃夜宵的……”
欣馨的眼泪还是晶莹剔透,让康熙越看越心疼,忽地意识到自己这样对女儿是种煎熬。不禁心中一软,就忍不住犹豫是不是要透露一些。可惜,欣馨的话,一下子让康熙清醒过来,女生外向啊,女生外向啊,连凌啸这厮少吃一餐夜宵,女儿都心急,自己这里说出去一星半点的,她明天回去,还不马上就在枕头上泄漏个一干二净啊?!
康熙刚刚坚定下信心,就听西华门那边传来咚咚的鼓响声,顿时就一愣。
谁这么有种,竟然敢深更半夜敲击登闻鼓告御状,逼迫自己夤夜接见,不知道这是输赢都得流放三千里的大罪吗?!
有种的,是黛宁。
她敲击登闻鼓,还有一个不得已的原因,宫门落钥,只能里面地出来,外面的却进不去。黛宁想要救出欣馨,这有罪的登闻鼓就是唯一的办法!当然,她的有种,除了担心侄女和丝嬷嬷以外,黛宁还有要强地潜意识情绪支撑,既然来了,就不能人都见不到就灰溜溜回去洗了睡,黛宁不仅仅要知道凌啸会不会拔刀的答案,她还想告诉他,自己其实也有可能陷在大内的!
登闻鼓不是没有响过,康熙也不是没有赦免过,例如当日被凌啸杀了老婆阉了儿子的诺敏就敲过,康熙就暂时赦免了他。不过,一看到被带来乾清宫的竟然是亲妹妹黛宁,一听到黛宁求见地事情竟是为了凌啸讨回老婆,刚刚领教了女儿对凌啸痴迷程度的康熙……怒了!
康熙他好不服啊。
平日除了喜欢女风外还算温顺柔和的黛宁,竟然胆子大到这般地步?!难道我爱新觉罗家欠凌啸地,是女儿身、女儿心倒也罢了,现在居然还欠他女儿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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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不许鼙鼓的京城之中,深夜的登闻鼓响,传得格外的远。
广渠门外的凌啸面色一寒,一脚踹破实沉沉的木栅栏,揪着舒恕怒吼道,“来吧,老舒!镣铐拷着你家爷,咱们去面见圣上!”
广渠门内的曹寅大喜过望,一屁股坐到石阶在冰凉上,对魏东亭感叹道,“驸马爷总算没有让我空耗一晚上,性情中人啊!”
公主府中的邬思道费尽心力地逐一假设,排除,再假设,再排除,等鼓声传到东直门外,他已是醍醐灌顶,喃喃叹道。
“难道皇上是要……真不敢相信啊!二公子,你这是自食其果啊。”
诺敏击鼓的时候是在白天,黛宁的击鼓却是深夜,鼓楼刚刚擂过了子时报鼓,而黛宁的乱敲一气,自然和鼓楼报时的一百零八击鼓声区别很大。
皇城附近的达官贵族多有夜生活,很多都被惊动了,至于远一点的寻常百姓,都是劳作后倒在床上就睡的主,倒也没受多大的惊扰。但喜欢打听热闹是咱们的民族本性,一时间,逛八大胡同刚回的,参加聚会看戏没散的,呼朋唤友斗鸡博彩的,全都要么亲自、要么派了下人,拥到街上三五成群地乱窜。西华门下岗的多事军士,泄漏出击鼓告状的是固伦长公主的消息,让嗡嗡的人们谈兴越隆。
这,倒着实让巡城的顺天府和五城督察原紧张了一回,也让九门提督衙门舒恕亲自押解的凌啸,再一次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也让人们更加久久难以散去:长公主一告状,驸马爷就被逮?!有趣!
凌啸却一点都不觉得有趣,一路绷着脸被押到了乾清宫,但康熙却依然不肯接见他,只是传出话来,令人将凌啸软禁在乾清门侍卫房之内,冷炕薄被、黑灯瞎火地过了一个不眠之夜。直到太监进来收夜香的时候,凌啸才收起心中的惊怒悔怨,一脚把那太监踢到在地,怒道,“你去找李德全来,你要是不去,他要是不来,就给爷听好了,本驸马要是不灭你们全家,爷就是爬爬!”
“六毒驸马”要灭自己全家起来。还不是捏死蚂蚁那样简单!那太监吓得是魂飞魄散,趴在地上捣蒜一样地死命磕头,哭诉道,“驸马爷饶命啊,不是奴婢不去,实在是李总管他不在大内。今儿个早上,他就陪着皇上到圆明园去了,长公主和欣馨公主也被带去啦。就算奴婢有心去给您传他,奴婢这身份也出不了宫啊,要不,奴才帮您把张相爷……”
“他也知道不好意思啊!算了,你去给太后那边回一声。”凌啸怔住了,康熙显然是躲着自己,却不想拖本就岌岌可危地张廷玉趟混水,倒是希望这太监去请皇太后来帮忙。谁知道这太监满脸不可思议。赔笑道,“爷,皇上只说不许您出大内,没说要您禁足啊,您看。外面的侍卫早就散了,现在除了奉先殿和宫外,您哪里都去得呢!”
凌啸一听不喜反怒,靠,这和禁足有什么区别。不过是牢房大了点而已,难道这就是康熙对自己的回报不成!
摆摆手赶走那太监,凌啸越想越气。却忽地一个念头冒腾起来,欣馨与大母,昨晚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被禁足在紫禁城之中?!想起昨夜自己音讯全无时候的担忧焦躁,凌啸不禁由己及人,顿时就吓出了一身冷汗……外面的勤王军不知道自己的生死荣辱,他们不会……不会做傻事吧?!难道康熙是要给自己剔除一些“胆大妄为”地死党?!
想到这一节,凌啸哪里还坐得住,他虽不指望勤王军为他受到的不公正待遇全军造反。可也深知至少有七八个心腹会的,要真是那样,对勤王军无疑是个悲哀,对其实绝没有危险的自己来说,更是莫大的损失!
凌啸一甩屁股来到上书房、南书房,……没大员在!文英殿、武英殿……没学士在!御林监、侍卫处……没大虾在!
而当他飞也似的跑遍禁城四门,凌啸却又发现,虽然没人监视自己,可每一门都是奉了康熙的圣旨,对每一个出宫的人搜遍全身,连裤裆内和头发里都不放过,甚至还有几个五大三粗的男女苏拉,拿着精致的竹制水龙,把每个出宫者请到小木房内,显然就是在……浣肠!
恶从心头起,怒自胆边生!凌啸还不放弃,在御花园公然扯了十七八个俊俏点地宫女亲嘴,一边亲得啪兹啪兹地响,一边示威一样地瞪着侍卫。可令他郁闷万分的是,侍卫们视而不见,决不像他想像的那样,以秽乱后宫罪抓他去见康熙皇帝。而宫女中有胆子大的,却把他往林荫深处死命地拉!在这种情况下,本来还以为宫女身份无关痛痒,准备去冷宫找康熙的废妃们疯一把地凌啸,吓得是抱头鼠窜──冷宫,阴气何等之盛,那还不把自己榨干了啊!
现在,凌啸才算骇然明白过来,红墙黄瓦的紫禁城,赫然就是个圈禁自己的大宅子!!啥时候解禁,康熙说了算!!
彻底没言语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中午。郁闷至极的凌啸,只好老老实实到慈宁宫大殿门口坐着,委屈愤怒得差点忘记了,今天似乎收获了不少初吻。他很快就见到了皇太后,却惊奇地发现,皇太后眼睛都红肿起来,显然是哭了不短地时间,“皇祖母,您这是怎么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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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幽幽叹了一声,招手将凌啸揽在堂榻旁,却没有说话。只要她还冀望凌啸妥善处理蒙古体制问题,她就不能说什么。难道告诉凌啸,自己也曾为她们娘几个说过好话,可康熙却一反常态坚决不从?那样,只会让凌啸意识到女人家的外强中干,到时候,对自己的借重和忌惮都将变淡,帮自己娘家子民地可能性会更低!
祖孙两个各怀心忧愁苦相对良久,凌啸身心疲惫,终于歪到在堂榻上沉沉睡去。而等他一觉醒来的时候,皇太后早已经回了寝殿。冷月高悬里,凌啸忽地想起后面的地道,也想起那些地道里面斜上出地的狭窄通风口来,呵呵,等,并不是唯一的办法!
为了自己地将士兄弟。凌啸绝不介意去试一试能否挖开!
慈宁宫宫大人多,当朝驸马难于无声无息地跳井,所以,凌啸只好选择了寿安宫。寿安宫冷清了许多,顺治的寡妇妃子们老去凋零得七零八落,而曾经人满为患的圣祖太妃。也早已被雍正报销,正殿都灯火稀少,就别提黑灯瞎火的偏殿了。
凌啸提着在宫墙角落里找到地一把园林花铲,摸黑潜入到曾经“温泉水滑洗凝脂,偷窥驸马喜滋滋”的浴池,环首四顾,小心翼翼地像硕大无朋地石龟处行去。一到跟前,凌啸大吃一惊,石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推翻了,两个黑漆漆的洞口填得实实的。
完了完了。雍正又不是傻蛋,不填上才怪呢!
凌啸一下子跌坐在池畔,心中暗暗叹道,不是我不给你们报平安信,兄弟们一定要沉得住气啊!邬先生。豪成都说你已经发现皇上不大可能砍梧桐树,你可一定要主持好安抚镇定之事啊!
“唉,啸儿啊,你终究还是不出朕的预料,还是来了。”
正祈祷之时。一声康熙的声气在浴池旁响起,惊得凌啸的全身汗毛一竖:康熙在这里等自己?!
火摺子光芒一闪而灭,凌啸猛一回头。虽是那电闪火花的一瞬间,果然就看见康熙皇帝正从石龟上坐直身子,给凌啸留下一个“人即是龟,龟即是人,人龟合一”的和谐画面。
凌啸竖起的汗毛瞬间就被冷汗淹倒。康熙不坐石龟上还好,一坐在石龟上,就不禁让凌啸胆战心惊地想起了迟姗姗,要不是他还不相信大母会把事办砸,一句“皇阿玛饶命。儿臣不是故意的”地求饶话语,险些就脱口而出!
皇帝却没有再说话,门外立刻响起了脚步声,显然,火摺子的光芒是送灯烛来的信号。李德全和曹寅两个,一眼都不敢看“面色如常”的凌啸,送了灯之后,马上退开去一掩大门,浴池内只剩下了翁婿两个。
是的,凌啸地确做到了面色如常,他一方面是吓得到了表情木然的地步,一方面却凭着多年练出来的本事,阻止了面色木然之后的表情崩溃。在康熙皇帝微动身形想要下来的时候,凌啸先是翻身就拜,很快就起身将康熙扶下石龟,口中却道,“皇阿玛小心,皇阿玛,您不是去圆明园去了吗?儿臣担忧欣馨、大母和长公主,也担心她们胆子太大把您气着,这不,儿臣准备去……”
“放屁!她们地胆子大?她们扯着宫女亲嘴了?!她们在冷宫门口逡巡了?!”康熙不等脚踏实地,却是怒声打断道,“你实在是不可救药到了极点,一遇到女人的事情就发昏!”
康熙一发怒的时候,凌啸是暗喜地。康熙和自己相处多时,只要他不是摆出失望之极惋惜至极的表情,凌啸就知道他不会杀自己,而当康熙还知道勃然大怒的时候,多半就是教训和点拨自己罢了。
可是,一听到最后“遇到女人就发昏”这句,做了亏心事的凌啸,身在案发现场,自然是心虚万分的,两条腿当然就不禁颤抖起来!破天荒地第一次,凌啸感到自己有些“禽兽”,既对不起欣馨黛宁,也对不起父执和领导一样的康熙,还对不起也许会因为此事被牵连的几万部曲僚属,更对不起自己曾经立下的大志和送自己前来的老天爷!禽兽啊,迟姗姗地确该尽力救,却绝对不该碰,半小时欢愉,几万条性命,上千里纷战!是该做个了断了。
正在心里面担忧康熙是不是受得了真相,自己该不该坦白,甚或,该不该带着永远的良心愧疚,将迟姗姗杀人灭口的时候,一失足成千古恨的凌啸,却听见康熙语重心长地说话了。
“啸儿,你说老实话给皇阿玛听,你是不是开始怀疑朕了?!”
凌啸大吃一惊。
耶?!不对啊,怎么搞了半天,康熙是在在乎我怀不怀疑他?!搞什么飞机啊?向来只有臣子要求皇帝信任的,这个可好,皇帝居然要求自己信任他?!很快,凌啸记起了他曾经在乾清宫要求自己信任的话,可没等自己品过味来,康熙就在乾清宫一记无耻栽赃,把自己当众卖了,要不是有些急智会些辩论,只怕都被道学清流给撕碎了!他这样搞,是为什么?
康熙接下来的一句话,让凌啸都差点昏了过去。
“朕不仅要和你相倚相靠,还要心灵相通!”
凌啸的脸都绿了,胃中间一阵翻腾…………难道是……背背山?!
听到康熙不仅要和自己相倚相靠,而且还要心灵相通,这让凌啸很是怀疑,康师傅是不是被刺激狠了,连性取向都变了?凌啸不反对为中华崛起而献身,但却誓死反对如此“献身”,顿时身上鸡皮疙瘩麻起,颤抖着畏惧道,“皇阿玛,儿臣……儿臣……”
“嗯,看来,你领悟的很不错!”他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康熙看了很是满意,点点头说道,“哼,你也知道惭愧,也知道怀疑朕是不对的了吧?你看,朕仅仅是略略吓唬一下,你就心里面东想西想起来!你说,咱们君臣俩之间的情分就那么经不起考验,君臣翁婿相知相信就那么难么?你要是这样的状态,朕如何与你并肩作战,如何做一番翻天覆地,改天换日的大事业?!啊?!”
凌啸刚听他说领悟的不错,还以为是康熙直陈“背背山”,七魂当时就散了六魂。可到后来听着听着,就发现自己完全会错了意,康熙的确是在直陈,却是在直陈他扣押欣馨她们是在故意吓唬自己,当即愣在了那石龟旁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老天爷!“超越”两个字,康熙竟是真的放在心里,奉若信条,居然还把自己当成并肩作战的人,而且第一个行动,就试探战友信不信任他!
凌啸本以为康熙一会儿颓唐一会儿极左,还需要很久地反复和很久的思虑才能定型。不料,康熙竟是一旦认定就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说做就做,想干就干。自己还以为他昏庸了,去小题大做严惩女儿,甚至还怀疑他是想削夺自己得兵权呢!从这个角度来讲。康熙没有猜错,自己的确怀疑了他。但现在,凌啸却顾不上去表达对康熙的歉意,他,已经被康熙再次明确提出要干“超越”的大事业所激动,激动到忘乎所以。
腔中地心脏,猛然跳跃得如战鼓擂击!全身的血脉,被奔腾的血液激荡得有些闷痛!
号称千古一帝的康熙皇帝,愿意加入到振兴国家民族的阵营之中!携带着他的至尊皇权、他的雄才伟略、他的绝高威望、他的政府机构、官僚体系、人才储备和国库积蓄,加入!那种国家机器的庞大战车。轰鸣起来地力度、深度、广度和持久度,都绝不是凌啸在福建小打小敲所能够比拟的!而康熙的加盟,不仅让凌啸不再感觉到是寄人篱下的孤军奋战,而且还给了所有的变革,以一个“自上而下”地顺序!这顺序。看似只是社会学上冷冰冰的词汇,可往往却是革命与否、内战与否的关键,除了身在其中的当世百姓,看史书的人,谁又能够亲身体会到。倒过来“自下而上”那种战乱内耗地苦痛?!
为了今天这一刻,凌啸已经等待了好久好久,其间付出的期望尝试、挣扎、失望、筹谋、艰辛和牺牲。实在不足为外人道!
但所有的苦痛和付出,今天都得到了丰厚又丰厚地回报!
不觉间,珠大的泪滴,竟是在凌啸眼中夺眶而出。也是在这一刻,凌啸做了决定,迟姗姗决不能留在中原!
康熙见他无语流泪,还以为凌啸是在继续自惭自责,心中一软,换了柔和教诲的口气说道。“啸儿,你可以责怪皇阿玛吓唬你,可你知不知道,皇阿玛这么做并不是多此一举,都是为了提醒你!善用你!保护你!朕……朕好希望你快快成熟起来,认识到变法之事,乃是古往今来最难的一件事!”
凌啸一愣,我还不知道改革很难吗?可你老人家通过这种逼迫我的机诈手段,也是保护我?!
凌啸想不明白,当然要直抒胸臆地问个清楚,但在此之前,他深知,对自己不信任康熙的事情,得要先做个绝对不认账的解释,否则日后康熙心中岂不是老有一根刺?“皇阿玛烛照明鉴,儿臣是想溜出宫去,不过,却绝不是不信任您!公事上,儿臣早就说过,当一个二等侍卫都很满足,要是疑心阿玛鸟尽弓藏,儿臣焉会单枪匹马进来?即使阿玛觉得我处事不谨,一句话儿臣就绝对遵旨。私事上,皇阿玛您大受心伤,儿臣只是担心,怕您盛怒之下严惩了最疼爱的女儿和公主,日后后悔起来伤心痛苦。”
康熙心中对凌啸的忠节早就深信不疑,信任到根本就没有监视过勤王军地地步!只是,见他把“鸟尽弓藏”这种忌讳话都说出来了,康熙笑眯眯地听完,却把脸一板说道,“无论公私,朕都相信,可你有没有想过,鸟尽弓藏这四个字居然出现在你的口中,可见……多少忧虑过朕鸟尽弓藏吧!”
凌啸心中暗叹一声,康熙啥时候也喜欢吹毛求疵了?
正想俯首服输,却见康熙向浴池大门走去,笑道,“呵呵,不过,这点忧虑朕很开心。你与朕君臣名分,畏惧君威乃是本分,你又不是缺心眼,不忧虑一下,岂不是说你完全不怕朕?!来,随朕用晚膳,之后,朕告诉你,为什么要你信任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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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宫中,火盆驱除了料峭春寒。
康熙斜躺在榻上,索了浓酽酽的苦茶,一口下去很是怡神模样,方才对正襟危坐的凌啸肃容道,“商鞅变法,变到他自己车裂而死,王安石变法,变到沦为党器郁郁而终,张居正变法,变到被刨坟鞭尸。嘿嘿,惨吧!啸儿,咱们变法,可不能变到他们那样的下场去,不然岂不是亏大了?”
角度好新颖!
一向是准备享受成功喜悦。当千古名人盛世始创地凌啸,闻言顿时悚然而惊。是啊,如果加上光绪、康有为和谭嗣同的戊戍变法,四大变法中,推动者竟然没有一个是好下场,而且除了商鞅外。其他的都是新法转眼即废,白忙乎一场!为了家国未来,咱们翁婿死不死的倒无所谓,可要是也这样白忙活一场,那不是永不瞑目?!再看向康熙,凌啸对他不禁赞叹起来,果然是学究古今,即使他不知道未来,却能仅凭分析过往而求出路,未尝思其成。先行虑其败!
康熙一看凌啸的表情,就知道他没曾想过这个问题,当然就很是得意,似奖赏自己地喝了一口茶,道。“可见,变法的事情不做则已,要做,咱们还需要做得有策略,有计划。有基础,有同盟,更要有方法。其他先不论。方法就很重要!嘿嘿,凌啸,你可曾想过,三人地变法,有何共同点?”
凌啸一个当经理的人,整天就是执行力执行力的,哪里曾想过三大历史变法有什么共同点,一时间未免茫然结舌。
“……嗯?你、你不会是没研究过这事情吧?!……哼,整天叽叽喳喳地鼓吹变法图强的人却不下气力精于谋究,难怪朕看着你那些动作毫无规划!……现在想!”康熙一面脸上佯怒,一面心中却是暴爽,为自己的独特研究自鸣得意。
被逼到死角上的凌啸,想了半天也无所得,只好舔舔嘴唇,“儿臣驽钝,想来想去,三大变法的情势环境因求都不相同,恐怕除了写在纸上外,没有什么一样的了。”
康熙这次被他气得半死了,“错!商鞅时候连纸都没有,写个……!算了,朕直说吧,他们的共同点,就是傻里巴机地把全部变法内容明发天下!”
凌啸差点一口血给吐了出来,晕,这也算是共同点?不颁发政策给天下人知道,那还叫个屁的变法啊!但他想吐血,却决不是因为这个共同点,而是看康熙地意思,根本就不准备像自己想像中的,用国家战车一路狂碾,这如何不让凌啸满怀的热炭泼冷水般失望?
但很快,康熙就征服了凌啸,爱新觉罗玄烨的千古一帝称号,决不是浪得虚名,他看事物的角度,不仅另辟蹊径,而且直指要害。
“呵呵,啸儿不要小瞧了这点。全部内容明发天下,这不就是泄露了你地意图?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新法针对自己,视之为死敌,可怜的是,变法者却蒙在鼓里,哪天被人在背后捅了一刀,还不知道谁干的呢!而且,新法全部颁发,就好比一个一丝不……未曾着衣的女人,曼妙处固然一览无余,可瑕疵处也曝光于天下。如同是摆明了一个铁靶子,让所有反对的人,今天你来吐口痰,明日他来踢两脚吗?嘿嘿,先别说变法者挨打得被动,就是有些真不好地条令,都给人家骂得绝对不敢改动一条,为啥,捍卫呗!到最后,这些败笔更是成为攻击新法的铁证,搞来搞去,铁靶子成了死靶子,支持的人越来越少,别人一反扑,立马就死无葬身之地!”
这老丈人短短一席话,就道尽失败变法地失败所在,凌啸满脸崇拜地望着康熙,纳头就拜,却涨红了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现在终于明白了,康师傅为什么不叫康徒弟!刚才心中的失望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却是满腔的激动,仅凭康熙这不凡的见识,赫然就是一个战略层面的大师!自己能提供的现代科技、经济理论之类的,在这种战略眼光下面,都只是可以信手拈来的战术和武器范畴,双剑合璧,成功有望啊!
康熙一出手就镇住了凌啸,心中自然是别有一种成就感,笑道,“呵呵,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嘛,起来吧。不过,解决之道,朕想了半天,最后却在你地身上找到了,哈哈,可见上天将你赐予朕,实在是预料到咱们君臣会要干一番前无古人的大功业啊!”
凌啸大吃一惊,我身上有解决之道?……不会是要我让你“心旷神怡”之后,你是出圈身解数吧?顿时,凌啸恨不得开始研究一下富含雌激素的东西,给这老喜欢说话让人腿发抖的康熙使用。
“不错!你这家伙已经找到了法子,却不自知,得亏是朕这样的眼光,要是换了老四,他就算有心奋发,也只能老黄牛一样活活累死无功!”康熙得意万分地一倾身子,笑道,“你知不知道,像你那样,一会彩票,一会纺纱,一会香胰,一会玻璃,一会海军,一会海贸,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地瞎搞,瞎搞到下一步要干什么,连你自己都不知道,呵呵,外人自然就更不知道了!他这件事情还没有揣摩明白,你又搞出另外一件事,让他弹劾都不知道选哪个好,而且你没有顶着变法的大帽子,也自然不需要像商鞅那样竖木立信,一项措施错了,改起来又没有名声之累、新旧党之分,不仅没有小辫子给人家抓,还显得是一派虚心受教的高风亮节。嘎嘎,朕就用你这招了!”
康熙对自己的“瞎招”推崇得居然“嘎嘎”奸笑起来,凌啸对此是倍感惭愧。不过,康熙这样一解释,凌啸顿时就明白过来,老子受地位和形势所迫的针尖跳舞,居然有这等启发功效,居然能为中华民族起到一些推动功劳,马上忍不住阿Q式的自赞了一把,心中自然是不介意康熙鄙视自己的没章法了。
但康熙的章法,却不仅仅限于此,他徐徐道来,竟是不知不觉中,告诉了凌啸,自己为何要设计逼迫凌啸,为何以此来警醒凌啸!
“啸儿,仅仅用你这一招,还不能完全化解新旧之间的争斗,所以,朕才要求你完全信任朕。因为,好多时候,还需要给别人时间去适应,逼急了兔子也会咬人的。朕,毕竟还是亿兆百姓的皇帝,该缓和一下冲突的,朕还得缓和,该忍痛打你给别人看的时候,朕还是不得不打。谁叫咱们能解决名声之累,却不能解决家国之累的呢?唉,打在你身,痛在朕心。而且将来你在外,朕在京,群情愤愤到不得已压制你的时候,很可能,你与朕之间,连奏批往来的时间都没有,哪能够像今天这样,咱们同室交心啊,啸儿。到那时,你忽然接到朕的责罚旨意,没有对朕的信任,能成吗?”
凌啸静静地听完康熙的这番话,体味着他对冲突的清醒认识,领悟着他的原则性灵活性,感受着他发自肺腑的爱护,不禁百感交集。
脚步未迈,便前演了然于心,预策进退有据,这才是做大事创大业的人!这才是领导着巨大帝国的明君!这才是真正的中庸国学!
“皇阿玛,要打时不要犹豫,儿臣绝对信得及您!……当然,只要不是杀我头的旨意,那样的旨意,我一收到,为脑袋和欣馨母子计,多半是要逃跑的!”
有这样的牛人和自己并肩作战,互为犄角,凌啸深感那封超越信赚翻了,毫不犹豫地口吐真言,连要命就逃跑的真话也毫不遮掩。
康熙哈哈大笑起来,拍着凌啸的肩膀道,“好,既然如此,勤王军就给朕了,你下野吧!”
“……”
交军队?下野去?康熙竟然要自己靠边站!
凌啸立马愕然杵在那里,刚刚被康熙加盟所振奋的心,一下子仿佛掉进了冰窟隆,所有被康熙的谋划见识带来的钦佩,顷刻转变成了又惊又怒。但很快,凌啸一看康熙的脸色,就知道他有自己的考虑,这考虑的根本,应该决不是要打击自己这清朝最大的军阀,要不然杯酒释兵权那是何其简单,用得着废话如此之多?
康熙仰着头,等自己问为什么的模样很是得意,一副高深莫测的派头,凌啸却看得心里鄙视万分,真想一个转弯转体雷电霹雳掌打过去!你为什么老喜欢先说吓人一跳的结果,难道不能够顺顺溜溜地先说理由吗?难道你说想要我会不给你,你说不要我偏要塞给你?在卖关子这一点上,凌啸向来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不行,为了可怜的心脏着想,自己一定得扭转康熙的这个性子!
“遵旨!儿臣这就安排人回府取来虎符、旗牌、关防上交,儿臣告退。”
“……唔?!”凌啸一句都不问的爽爽快快,差点没把康熙给憋死。待要怒他不配合自己的表现欲,可凌啸就是遵照“绝对信任”自己的要求啊;可待要叫住他细细解说,面子上却哪里拉得下来,只好看着凌啸叩头后走出东暖阁,气得是吹胡子瞪眼睛。直到凌啸都快要走出乾清宫了。康熙才灵机一动,对大殿中地李德全冷声吩咐道,“李德全,去宗人府传旨,黛宁长公主无事擅敲登闻鼓,着依律削夺固伦公主爵位。而知法犯法罪加一等,着流放……”
“哎呀!”凌啸哪里能等他说出口,立刻是脚跟一转,回身来打断康熙道,“皇阿玛,儿臣有一事不明,想请皇阿玛赐教。”
“哦?讲!”康熙以大事为重,知道以己度人,像这种万分重要事情,如果不说清楚。日后凌啸难免会搁在心中,既然扳回了面子,也自然不为己甚,当即对李德全一摆手,笑吟吟地看着凌啸。等着他请教。
凌啸却问得很有艺术,他一副真诚地道,“皇阿玛,您既然要振翅奋臂开天辟地,创千古盛世。为何不要儿臣效犬马之劳呢?想到皇阿玛独自一人夙夜辛劳,内斗各方保守宿朽,外战列国强敌。儿臣却在山水市井闺阁秀廊间悠游,好生不安!”
康熙见他其实把勤王军和下野两个都问了,心中顿时明白过来,自己上了这小子的当,其实今天凌啸要是不问,睡不着的,不是自己而是凌啸。
不过康熙也意识到自己玩得太过了些,也就吃了这个暗亏,笑道。“赫!山水、市井、闺阁、秀廊?要不要加上个青楼啊?你可想得可真美!先说下野吧。朕刚才也讲过了,变法不仅需要方法,还需要规划、基础和同盟,好,现在方法有了,规划呢?基础和同盟呢?难道,你要继续自己都不知道下一步地瞎搞下去?所以,这些都需要我们君臣去研究和策划好,但你现在逗留在朝堂之上,你能看到的,朕一样能看到。既然是变,而不是推翻,就需要明察弊端。《吕氏春秋》也谈到,变法首重通晓民瘼,民瘼何在?在民间,在市井,在肆交,所以,你必须下野去细细考察。反倒是你的职务,官职就是枷锁,意味着是职责,限制住了你的自由之身,何不丢掉这些束缚!海阔天空,上下求索,岂不痛快又专务?!”
凌啸不得不佩服康熙说得有道理,可是,没有了官职权柄,自己岂不是沦为了康熙地一个篾片相公,什么事情都得通过康熙去实施,那还有个屁的主观能动性啊!他正想用“先认可再协商”的沟通技巧,表示一下商榷的意愿,谁知道康熙却已经循着这个思路,转入到了第二个理由上去了。
“户部和兵部昨日递上来的折子称,勤王军炮击京师平民,造成了一万多内城官民的伤亡,京畿军就别提了……啸儿,朕重夺帝位,这等大事,朕却不令官民大庆,固然是朕心伤痕累累,也有京师内外一片凄凄戚戚的因素……别人不敢怪朕和勤王军,却未必内心之中冤恨你,乾清宫朝会上那么多人对你决不援手,多多少少也告诉你,稍避锋芒好一些。”
凌啸无语了。伤及平民之事,打仗嘛难免,红了眼就更加顾不上了,他虽能不至于耿耿于怀,却也不能不有所介怀,康熙的下野建议,虽是缓和矛盾之举,但也未尝不是保护自己的菩萨心肠,不然被人明枪暗箭地算计,谁知道会出什么事情!
康熙见他点头,晓得凌啸已经全部想通,也暗赞凌啸贴心,柔和地笑道,“朕思量过,既然你即将下野,那勤王军就需要人管起来。不然,没有你镇着的话,光是那十几个大功之将,尾巴就得要翘到天上去,谁也不服谁,说不定还各立山头,到最后,一支好好地军队就会离心离德!哼,天下军队,勤王军是朕立起来的一个招牌,也是朕寄予擎天保驾厚望的唯一一支军队,岂能让它变质沉沦?所以,这个管的任务,只好朕来担着了!要是交给阿哥们或者兵部派员去管,只怕等你回来的时候,都没将领认得你啰!所以,朕才独独以黄浩领兵,却调出几乎所有大将到浙闽遍地开花,呵呵,即使到时候黄浩一人骄将辜恩,你在福建浙江,帮朕振臂一呼,马上就有七八枝勤王军站起来!呵呵。”
万万没有想到,康熙竟是从核心离去军中分裂地层面来考虑的。还明言今后勤王军还是凌啸来领军。虽然凌啸绝对不相信黄浩会负了自己,但康熙这么做,无疑是老成谋国未雨绸缪!学到东西的凌啸,一面略觉佩服和安心,一面自然狂拍马屁,“呵呵。原来是皇阿玛亲自帮儿臣泰山压小山,皇上深思远虑,周详稳妥,儿臣代勤王军谢主隆恩!”
康熙却是一摆手,幽幽说道,“唉,啸儿,蒙古和罗刹蠢蠢欲动,勤王军再也不能去浙闽了。再说,没有它留在京畿独立震慑。朕有些担心日后会有人铤而走险,尤其是变法之后。”
康熙的这话一出口,顿时就让凌啸想起了一个很恐怖的问题。别人是知交遍天下,自己却是仇人满天飞,没了官职权柄。没了军队护体,岂不是任人宰割,稍有势力地,谁都可以来暗杀,来陷害、来报复?!
凌啸地脸一下子惨白起来。“皇上,能不能把我的一千亲卫留给儿臣?”
康熙地脸一下子苦恼起来,“啸儿。能不能把他们给朕充入大内御林?”
靠,原来康熙还觊觎自己的那些精英卫士!虽说他也知道戊寅之变让大内御林损失泰半,可自己的性命也很金贵,一有差池,敌人是绝对不会那么好说话,请雷神劈自己再超越的。凌啸一下子傻了,可康熙都这么说了,凌啸只好万般无奈地遵旨,这时候。他才后悔没有去后宫试一试。
“哈哈,朕逗你的!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朕赏给你的那些披甲奴,你不是可以用嘛?选些剽悍的出来,把十几个亲卫统领安排进去调教一番,不就成了?哼,要不是那些人曾经受过奴役,说不定心存冤恨,不适合充作御林军,朕何尝会坐享其成?!”康熙猛然大笑起来,从怀里摸索一番,将一个物件向凌啸丢来,“罢了,看你很是顺承,朕送你这个,在野时候用用,当做是补偿!”
凌啸哪里有心思深想康熙居然也会开玩笑,接过那东西一看,赫然就是当日自己曾用过的“如朕亲临”地玉扳指!
晕……在野皇帝?!
这一下,可把凌啸乐得不轻,虽然他满脸正色地逊谢不已,心中却是骇然地狂喜。康熙丢玉扳指的时候,说的是在野时候用啊!也就是说,这玩意现在是他的了,凌啸地安全有了空前的保障,一千披甲亲卫贴身,能调动一省八旗绿营的玉扳指,只要不是遇到大批的造反军队,谁敢在明面上动凌啸一根毫毛?!而要是有哪个家伙不长眼睛,敢欺负他这在野驸马的时候,那家伙一定会倒大霉地!
如此一来,凌啸越看康熙越觉得可爱,恨不得抱着他亲两口,不料康熙却对凌啸的逊谢摆摆手,满不在乎地说道,“不妨事,玉扳指本是一对,朕如有国事要用,朕还有一个呢。”
……一对?!
……不会吧?凌啸大骇,翻来覆去地看那扳指,看到并无明显的阴阳雌雄特征,这才渐渐放下心来,欢天喜地地再次拜谢了康熙。康熙笑了一下,单手虚抬一下示意凌啸退出。
凌啸这才明白那玉扳指已经是自己地了,正要辞出,不料,本已转身的康熙,忽地驻足抒一口长气,一句话闷闷讲出,“黛宁敲击了登闻鼓,引起骚动,京城已是议论纷纷,甚至言之凿凿地说,她告的就是你。既然不能杀你,她自然就算是告输了,赢了还可赦免,输了可就要流放。罢了,念在金枝玉叶,两千里罢!你去宗人府,和她道别一声吧!”
康熙竟然还是要流放黛宁?!凌啸当即大忿,要不是你逼迫我们,姑姑还在萦怀楼不亦乐乎呢,怎会莫名其妙倒霉?!她有什么过错?还不是为了欣馨和大母?还不是为你这哥哥对我的“提醒”,当个掩饰的替罪羊罢了!
扑通一声,凌啸双膝重重地跪倒在金砖上。
康熙猛然一转身,冷声道,“妇人之仁,你又来?哼,朕得要提醒你,你已经没有了官职爵位,一级都不能抵消!”
凌啸焉会容忍康熙把黛宁流放到冰天雪地的地方去,当即一咬牙,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一把掏出玉扳指举在头顶。妈的,一千披甲儿郎不是泥巴捏的,要是还都护不住自己,这块破石头除了耍威风欺负鹌鹑外,又有屁用!
康熙怔怔地看着扳指温润的光晕,心情地复杂到无法明传的地步,他既是希望凌啸为黛宁求情,又实在不太愿意女婿和妹妹之间有任何机会。
但是,“但是”的因素实在太多了,康熙都不知道,自己是因为哪一条“但是”,不自觉就一脚踢在凌啸的屁股上,怒狠狠地骂道。
“亏你还要阿哥们测量国土绘制地图,那淮河以南,不也全是离京两千里吗?!……你还敢举?!不要就给她戴,滚!”
去往宗人府的路上,凌啸发现,刚刚过去的这短短三天,永生永世都将难以忘怀。
一场戊寅之变,让他失去了很多,麾下同袍、实权官职、宝贵时间,但凌啸也得到了很多,甚至是惊喜。原本只是期望救回能容忍自己徐徐改革的康熙皇帝,并以此拥立之功获得更大的容忍空间,可谁也没料到,饱受刺激的康熙,不仅和自己信之任之,情分达致巅峰,而且竟然加入到维新一族,夫一出手,就让凌啸发现了他的超绝才干。那才干,不是知识,而是驾驭和使用知识的本领,就好比是科学家永远只能被政治家所驾驭一样,其中举重若轻的国手布局,和举轻若重的兵家必争,又岂是时而愤青蛮干、时而疲于奔命的凌啸所能够望其项背!翁婿古今携手,国学科学组合,不正是他梦寐以求的民族腾飞的契机所在吗?为了这个契机。凌啸甚至愿意失去更多!
凌啸此刻地心里话,自然是说得很漂亮,但人性显然善忘,也更不愿意失去已经拥有的,他显然是已经忘记了,刚刚在乾清宫。他连黛宁都不愿意失去呢。所以,看到宗人府官员请他进去,那恭敬巴结的模样之时,凌啸的心里其实很不好受。明天,最多后天,康熙就会以忤逆抗旨之罪,革去自己的顶戴花翎和所有职衔,剩下一个空桶子的外戚身份,不知到时候还有没有人,像现在这样看着自己大气都不敢出?
宗人府地空房很是狭小。凌啸在一尺见方的窗口看去,黛宁坐在豆大的油灯火焰前,托着粉腮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看到她连坐牢都坐得优雅的气度,凌啸不禁想起了雍正,康熙的加盟。客观上也是拜这个狠人所赐,顿时,以前的家仇之恨不觉淡了许多,连那个乾隆之母,凌啸也释然了。笑道,“姑姑是在想凌啸么?”
黛宁惊得一颤,却不抬起。仅仅是冷冰冰却勾人的眼眸一瞟,脆声响起,“本公主在想柳诗诗。”
凌啸被哽,却不着恼,嘻嘻一笑,让宗人府主事打开门,示意下人们都滚走之后,板着脸道,“还公主呢。你现在是庶人,马上就要流放两千里了!走吧,随我去府中歇息几日,想吃什么美食,想看什么好戏,想嫖什么美女,想玩什么花样,花销我凌啸包了!”
黛宁慵懒地伸了一个懒腰,显然是不相信地剜了他一眼,面色微红地啐道,“纵使你权势薰天横着走,说话也得要看个场合,哪有……哪有在宗族之地胡说八道的?……哼,你现在信了没有,固伦长公主,也会有陷在大内的一天?!快说,你会不会为我毅然拔刀?”
“毅然拔刀?我还旱地拔葱呢!”像黛宁这样绝对没有生命危险的情况,凌啸自己都不知道会否拔刀,自然就不肯欺骗于她,他一屁股坐在床边,鼻翼一张,猛吸她弥散在房中地香气,本想继续玩笑几句,忽地一阵沮丧泛起,苦笑道,“我这天功驸马都有被革职削衔的,你一介公主陷在大内有何稀奇的。走吧,姑姑。”
黛宁不禁愕然,细看凌啸的脸色,竟真是唏嘘不已的落寞,顿时呆在那里,已是忘记了自己也被削爵流放地处分,也忘记了问他是为什么。黛宁很明白,权柄对于男人的重要性,有时候甚至值得男人以命相搏,而失去了权柄,尤其是曾经熏天的权柄,鲜有人能扛得住,何况是如此年青的凌啸。
她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上前将凌啸拥在胸前,一如当日在通州那般。谁也不能理解黛宁的情愫,是源于什么样地感情,也许是凌啸得势的时候,自信嚣张得让黛宁印象深刻,也许是黛宁下意识认为,凌啸这样的男人天生就该自信嚣张,而她只要一看到,眼前地凌啸塞钝或者落魄,黛宁就觉得他特别的可怜。以至于本不喜欢男人的黛宁,明知道不该抱住凌啸,明知道凌啸在自己的怀抱里有借机揩油的嫌疑,可她依然想抱着凌啸。
不过,凌啸今天没有太揩油,只是如痴如醉地埋头感受了满怀温软,仅仅如饮琼浆地呼吸领略了其嗅如兰,便轻轻抚摸着姑姑的柔荑,摸索着为黛宁带上了玉扳指。
黛宁挣过手来一看,讶然道,“小啸,你怎么能戴这东西呢?你又怎能给姑姑戴上呢?这可是有忌讳的东西啊!”
“呵呵,果然是眼光见识不凡的前固伦长公主,一眼就能看出这扳指的份量!”凌啸抬起被闷得有些窒息气短地头,快速地说了一句,然后继续主动承受“气短窒息之苦”去了。
黛宁却一副恶心的表情,一边将拇指在床沿轻卡着意图取下,一面皱着鼻头说道,“哪里啊!京师王公富族多断袖龙阳君,可十男九痔,一旦犯了的,大多就戴上扳指作暗号,提醒相好的,今日个不能……咿呀,好恶心啊!你可千万不要再戴了!”
凌啸猛地抬起头来,这次却不是气憋的,但脸色却比憋气还要难看,“……我顶你个肺啊!哪个作死地搞这种暗号?要不是这扳指前年就有了。老子在湖广就带过,否则岂不是吓死老子了!”
感叹完毕自己脆弱的心灵,凌啸接下来还要感叹一下黛宁,“嘎嘎,姑姑,这扳指我可以不戴。你却不行喔!我又没有放你出去的圣旨,没有如朕亲临的扳指,你出不去啊!走在街上,不管是柳诗诗还是龙阳君一族,保管瞪破眼珠子!嘎嘎,你也算是开先河了,……哎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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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为世俗所能接受的温存机会,实在难得,凌啸把带回府的时候,自然已经是很晚了。
黛宁地表情很不自在。她固然是被不得不戴扳指出宗人府给恶心的,可也是被凌啸得寸进尺的当面袭胸给羞的。要换在往日,凌啸如果不是意外才能得逞之外,休想隔衣以手攀峰,可谁叫黛宁听到他曾经举扳指求情的行为之后。不禁在心扉之中略为有些绕指柔的呢!
月沉柳梢头的府门口,黛宁却是不肯进去,一伸皓腕,向凌啸要了整整一万两银票,声称在流放前要去萦怀楼排愁遣绪。凌啸满肚子的赚大之喜、革职之苦要向邬思道倾诉。虽明知道黛宁去找柳诗诗坚定取向,却也是无可奈何,只得派人仔细护着。由她去了。
“这真是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二公子,人生际遇如此,可谓传奇中的传奇,莫说你身在其中如堕迷雾,我这一旁听着的人,都更是如高榻梦幻呢!”邬思道好不容易才听完了事情地前因后果,瞠目结舌了半晌之后,才晓得一边喝着早已经冰凉的茶水。大发感叹。
和凌啸这来自未来的家伙不同,邬思道身为“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时代的士大夫,康熙和凌啸的关系之情恩纠结,肱股相依着要开创地千古功业,这两样,都是邬思道所不敢想像和奢望的!所以,在他心伤静思的情况下,他只是猜到康熙要奋发,把名声之累、子逆之恨和丧妻之痛转移到励精图治上去,更把康熙扣留公主的行动,看成是康熙准备要罗织“罪名”,给凌啸换个更发挥才干的职务,不曾想,康熙竟是想得那么深,走得那么地远,这已经是在治国韬略的范畴了,自然是邬思道始料不及的帝王心术难以猜到地了。
在这种强烈震撼下,邬思道需要时间去消化康熙的巨变,一时间,也难以给凌啸什么建议,但师徒两个都坚信康熙的诚意,要不然哪里肯和一个忌惮提防之人废话?
嗟叹一番之后,邬思道径去歇息,而在慈宁宫睡了几个时辰的凌啸却依旧兴奋,一个人在枫叶哗哗响的河畔来回走动,陷入了沉思。康熙把千古难逢的变法戏台搭起来了,自己该如何唱好这出事关民族命运大国崛起的戏呢?
一时间,凌啸竟是觉得千头万绪纷沓而至,科技、军事教育、文化、经济、重工业、轻工业,、生产关系、农业社会和工业革命等词汇挤得他头昏脑胀,孰轻孰重,孰先孰后,孰缓孰急,孰优孰劣,不管是他山之石,还是本土执求,搞得凌啸左右衡量,前后对比,还在自己所知道的政治经济现状环境中思虑可行性,忙得是不亦乐乎。
不知不觉中,城郊的雄鸡一遍一遍地鸣晓,凌啸再看东方晓空鱼肚白,忽地脑中灵光一闪,哈哈大笑道,“果真是雄鸡一鸣天下白!亏得老子一晚上想破脑袋,却是舍近求远,忘了有个绝良地样板,靠!总设计师主导的改革开放,不就是同为改良性质的吗?各方面基础和政治环境虽不同,可那种步骤节奏分寸措施,那一样不是有借鉴意义?!”
凌啸想通此节,顿时豁然开朗。他成长过程中所亲身经历的,从头到尾就是无日不变的革新时代!当日种种处处方方面面点点滴滴,虽不能说耳熟能详,也不能说全盘照搬,更不能拔苗助长,但这是迄今为止,在凌啸心中最成功也最完备详细的改革参照了,不学习领悟它,会遭二次雷劈的!
欣馨亲自为凌啸端来早点的时候,凌啸正在壮思逸飞,就仿佛是修习一门重其意不重其形的武学,乐此不疲地回忆自己所能记起来的那个“历史”的一切。
就在这时候,并不知道扣押详情的欣馨忽地说道,“皇阿玛性情日渐乖张,行事越发匪夷所思,如此下去可不得了。啸郎,欣馨要去江南一趟了,为皇阿玛挑选些可人的秀女,也是儿女该尽的孝道。唉,要是当日太后没有赐死迟姗姗,该有多好啊?”
凌啸一下子愣了,心中顿时郁闷万分。
唉,早知今天,以前就去学临床外科了,有些薄膜,好像是可以人造的。
康熙三十七年二月十五,本是换季时节,绚日初升即朝霞漫天,披彩如火,风向东南西北不定,旋风四起。天气明媚清新到一扫严冬早春的寒闷,钦天监谓之“云从龙、风从虎”,乃是大大的祥瑞。
今天自然该祥瑞,重登帝位的康熙皇帝玄烨,将在太和殿举行第一次大朝。辰时初刻,天街上便聚集了近两百名官员,三公九卿六部三司全都到齐,或各扎其堆,或低头沉思,或侃侃而谈。每个人都明白,今天的朝会上,将有一场大戏上演。这场戏大到什么地步?它可以大到,整个京师中枢官员为之绞尽脑汁了八天之久的地步。
如何给尸骨未寒的雍正皇帝和戊寅之变以评价,是整个大清朝上下不可回避的问题!类似的问题发生在汉唐宋明,都不成问题,但在满族统治的清朝,却是迫在眉睫又决不可囫囵了事的大事。
同样是以少驭多,满清却在开国之初就汲取元朝的教训,一方面,拿出春秋时代其先人就朝拜过周朝皇帝的史实,来证明自己也是炎黄一脉。另一方面,全面引入汉族文化和儒家思想,作为治国指南和行为准则,并在遵守执行之时,“自律”的标准比汉族朝代还要严格得多,无他,自我证明罢了。两代君王,父教育出来的子谋害父,父又为权位君统推翻子,这无疑是给了满族地执政给了一个响亮的耳光。偏偏此事已然闹到很难遮掩的地步,那么接下来,如何文过饰非地压定此事,给它一个盖棺定论,便不再是康熙皇帝一个人的事情,而是关乎人心之中清朝有道无道的要务。
这个要务。谁都知道康熙为此茶饭不思,因为他们自己也茶饭不思,大家都想发动脑筋,既为社稷出力,也为自己的升迁着想,看能不能帮康熙皇帝摆平大烦恼。
凌啸却是毫无茶饭不思地烦恼,他吃得香香饱饱的,一副超然事外的神情来到太和门。凌啸还没有龌龊到日本教科书那样的无耻上去,也没有伟大到帮人家装饰男盗女娼的道貌岸然,再说。今天的朝会上,他将被康熙皇帝革职削衔,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关他屁事!
但凌啸也有自己的烦恼。
昨晚。康熙已经派容若给他通了气,讲明他的下野会是万众瞩目。这着实让凌啸感到面子上很是不堪,本待不来,可康熙明言要他上朝,气得凌啸是连顶戴印信都打好了包。准备夤夜给康熙送去,自己誓死不去受那种羞辱。
但邬思道阻止了他,一席话说得凌啸肃然起敬。“二公子,非淡泊以明志,非宁静以致远宦海沉浮等闲事,能屈能伸方为真豪杰!况且皇上圣眷更隆,你何必执著于那官职威仪?小人们趋炎附势的嘴脸固然可憎,不过,如果皇上真让你无声无息地去官罢职,那邬某反倒要劝你立刻南渡碧海另谋打算呢!”
当时连容若也是一愣。但却很快被邬思道所征服,“俗话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又说患难见真交,籍此你倒霉的良机,不正好看一看,在朝衮衮诸公中,谁是仗义评价你地君子,谁是人情冷暖的小人,谁是远祸保身的明哲?!须知道,品行决定于善恶,善恶,也可以决定政见,于其关注民生民瘼与否,有莫大关系呢。你与皇上要做惊天动地的大事,这些人又身居高位权柄赫赫,岂能不去看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真真切切?!”
就这样,凌啸是来观人相心的,连自己下野都漠不在乎了,又岂会和那些人掺和评价之事?况且,凌啸不相信康熙有了超越计划之后,还愣是要在乎装门面。
时辰一到,啪啪静鞭,叮咚宫乐,金阙晓钟开万户,玉阶仙仗拥千官,早朝开始了。
康熙皇帝出来之后,百官山呼跪拜,只等着皇帝道一声平身之后,全都站起来拿眼睛看康熙地面色,连凌啸都不例外。但康熙却是一副煌煌庄重的气度,看不出任何的忧和愁,甚至在他的眼神中,也看不到一丝对臣工的冀望。凌啸顿时心中更加淡定,显然,康熙真地是看开了,恐怕百官这次要白忙乎一场了。不过,凌啸淡定不代表别人淡定,谁不想在康熙皇帝面前卖弄自己终日所思的方案,以博取升迁和圣眷?
张廷玉等上书房大臣和主管礼部的八阿哥,一个接一个地站出来,奏请重新拜祭天地,焚香禀报上苍,废除雍正尊封太皇太后与皇太后等礼仪请示。这些本是题中应有之义,可康熙还没有来得及准奏,礼部侍郎庄嗣承就跨出班来,他不敢针对八阿哥,只好向张廷玉质问道,“不错,张中堂,皇极终定之时,是该要祭天祭地祭祖,但礼部认为,如何撰写告祭天地地祭文,需要在朝会上议定了,否则,这些将刊发于邸报的祭文,岂不是容易招致不轨之人非议?”
他这一开腔,顿时引起一片赞同之声,凡是思有所得的官员,全都站出来跪在中间,“臣有本奏”的叫声,响彻大殿,搅得是一片纷乱。
凌啸无言苦笑,看来清朝特喜欢脸上贴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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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乱,被康熙的一声咳嗽给镇了下来。康熙还是很能听意见的人,示意李德全重申朝仪之后,却和凌啸一样,抱定了看戏的心思,命八阿哥主持听奏。
大殿上很快就恢复了秩序,礼部、吏部、理藩院、都察院、翰林院、国史馆、编修处这些凡是需要舞文弄墨的衙司自不必言。连工部、刑部、大理寺、太常寺、内务府和詹事府这样地部门,都有官员站出来,抱着货卖帝王家地心思,将满腹的美芹高见一一在殿上当众道出。
凌啸听着他们林林总总的高论,大呼今天长见识了。
众官员都不是傻瓜,全都避开了五台山之行的禁忌。把所有的屎罐子都往马齐和雍正地头上扣去,什么“偷换遗诏在前、行刺皇帝在后”的说辞,大同小异,也是情理之中,因为这是他们做文章的根本,不把雍正即位的合理性给先否定掉,康熙的复辟就无异于谋反了。成王败寇,即使偶尔颠倒下黑白,本是凌啸无可厚非的,因为凌啸也不愿意背上造反首逆的名声。可是官员们推行这种正当性的手段。就实在令凌啸不敢芶同!
他们的话虽隐晦,可凌啸分明就闻到了血腥之味!而这血腥味,在詹事府太子洗马申信望这里,诚可谓是集大成者。
拜凌啸所赐,这个随驾太湖的官员。一回京就被囚禁在夹蜂道天牢,雍正伪朝地官职自然是与他无关的,说起话来,竟是直指竞争者们多多少少不敢引火上身的雍正余党问题。
“皇上,当日京师闻得噩耗。传言四起。雍逆惧怕天下百姓追思明君,故此屡加谣言传播,甚至还作《大义觉迷录》。和思念皇上传言相对抗,意图混淆视听。今日虽乾坤重朗,然雍逆及其余党之言论,已经远播。四方。微臣以为,一,该由朝廷制诰,言明当日之事,明发天下,令全国公私学塾教谕仕子。有不学者,削去功名。二,当按照当日印数库账目,在全国范围内收缴《大义觉迷录》,一本也不能私藏,倘使有人胆敢抄录,请发布悬赏令许举报之狱,处以抄家弃市。三、但凡各地巡检发现传播市井谣言者,言戊寅事与制诰相背着,皆以蛊惑人心罪收监。四,着三司严查当日之大内档案,收缴雍逆所发之朱批、密折,按图索骥寻根问底,追捕余党嫌疑之官民……七,限令各地学官严查书坊待印书籍,凡涉及记录当日事情之笔记、文稿、诗稿皆须审核,严重歪曲事实,鼓吹雍正继统合理者,视为雍逆余党严办。八,责各有司专督文事,恐有推委扯皮,反倒不美,奏请于刑部设立文检司,专司统筹各地言论审核。皇上,如此一来,源头渠道全在掌握,无需十年,便自然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了。而文检司的设立,微臣以为,不仅后世但有突发事件时可照此处办,即使在平时也可钳制华夷谬论。”
此君站着说话不腰疼,一说完,竞争者纷纷败下阵来。
凌啸固然是被他一条条杀人如麻的建议给惊呆了,上书房地一干宰相们更是瞠目结舌。要是照申信望这么搞下去,人力物力财力暂且不说,动辄余党的,朝廷得要兴多少大狱,杀多少人啊?纵然你申信望在闲散职务上呆腻了,即使你升迁的心思非常的旺,可你也不能不把人命不当回事啊!
一时间,大殿上鸦雀无声,百官全都低下了头,竖起两只耳朵倾听康熙皇帝的呼吸之声。绝大部分人都有曾接受伪职地嫌疑,众人都明白,太子洗马已经借着朝廷遮丑掩饰的机会,把事情的初始需要进行了升华,现在已经不是争奇斗妍地时候了,而是性命相搏。这厮为了升官发财,已经到了敢得罪很多人的地步,无疑是疯狗一条,万一皇帝认可建议,并让他来主事,和他争的人,将会死得很难看!
凌啸却没有伪职之累,连听一件文字狱都有些不舒服的他,更哪里允许将造成成千上万文字狱出现的政策获得通过,也不管等下被革职的事情,就要开口驳斥。不料,这时的大殿之上,忽地从御座处传来一声呢喃,声音虽轻,可还是有几人都听到了。
“人家是一月一见血,你却要朕装到天天见血,朕都服了。”
听到的人大为诧异,不知道康熙在说什么装什么,正要细思,就听到康熙猛地大笑一声,却是王顾左右而言他。
“诸臣工,朕要振兴国学!”
金銮殿一下子茫然起来,大臣们全都议论纷纷。骑射?在搞啊……孔孟?在搞啊……
凌啸却知道康熙不是指的骑射和孔孟,他也愣了,康熙要振兴什么国学,清朝又有屁地国学。
清朝却也是有国学的,只不过,这国学却是相对于汉族而言的。
康熙站起身来,走下陛台,在金砖漫地的大殿中缓缓而行,一任群臣迷惘的眼光盯视在他的身上,侃侃道来,“诸位臣工,我大清今日疆域广。袤无垠,治下百姓逾亿兆之众,可如不健忘,须知道,八十年前,我太祖以遗甲十三副起事之初,建州女真不及十二万之众,却力敌袁崇焕几十万大军,终至横扫明军,占领中原,累创诺大清国。何以至此?!”
何以如此?满族官员们是胜利者,少有思索的,汉族官员们思索得多,却少有说不出三个以上理由的,但这和康熙的振兴国学有什么关系?
康熙驻足在刑部尚书王士桢的面前,微笑道,“王爱卿,你曾经评价过容若之词,其中妙语高见,朕至今天仍然铭记于心。你说,容若的词之所以写得好,乃是因为他维真吐实,心之所想,言出心声,不为雕饰,不为矫情,遂成一方大家。嗯,朕记得可对?”
王士桢点头的时候,凌啸悚然有悟……他记得,后来的国学大师王国维也评价容若大哥的词,是“以自然之眼观物,以自然之舌言情。此由初入中原未染汉人风气,故能真切如此”,说的就是满族人的真,难道康熙是要一扫被伪理学摧残了伪儒学不成,可满族地那种小民族的“真”。用于康熙今日不装B尚可,可把它提高到国学的地步,实在是有些拔高了。要知道我汉族传统中就从来都提倡真,连孔夫子都谈食色性也,只是到了理学风行之后,才变得羊头狗肉起来的!
众官员都在拧眉苦思。这种关键时候,谁能领悟到康熙的思路,谁就能很快站对队伍,谁就有机会迎合圣意。
但康熙却不给他们领悟的机会,直笃笃说道,“不错,我满族真于心,真于心,便能正视心之所求。故能不耻于财货之享,不耻于富贵之需。更不耻于地土之欲,故能能征善战,故能卧薪尝胆,故能屡败屡战,如食象之蚁。一小搏大,将不可一世地大明朝顶翻在地。然入关以后,花花世界纷纷学说,到如今八旗腐败满俗尽沦,前有雅克萨之惨胜。后有几十年之葛尔丹西乱,倘不是开国气象尚在,恐怕比大明朝倒得更快。朕十几年来百思不得其解何以同样的儒学,汉唐盛大至斯,宋却孱弱至偏安百年,大明朝关外累败于蒙古与女真。到今日,朕听闻申信望一席话,朕全明白矣!”
百官的眼睛一起齐刷刷地看向申信望。太子洗马的脸色一下子死灰一片,他虽还没有完全明白康熙的意思,但光是一个“真”字,就让他晓得。康熙决不是褒奖他的意思!这一刻,申信望变成了申绝望,他一眼迎向大家的目光,竟然全都是恶狠狠幸灾乐祸的,却没有一个是同情的,至于等下万一有不测之祸时,自己能寄予求情希望的温柔眼光,更是一个都没有看到。悔恨得罪了众人地他,已经能够想像得到,落井下石和墙倒众人推是什么滋味,恐惧之下,他把眼光看向了凌啸,虽是毫无交情,但他很希望能有人同情,尤其是凌啸的同情,毕竟,自己那么完备的监控体系,也有向凌啸示好的本意。
凌啸当然不知道申信望的热望,他见皇帝把“真”引到国事上去,已经渐渐有些明白了康熙地意图,心中是震撼不已。这个“真”,和“实事求是”四个字有些貌似啊,晕,难道这牛人和未来的伟人有些境界相通之处么?
但康熙显然没伟人的那种理论高度,接下来的话,让全殿官员大吃一惊。
“哼!朕听了申信望的话,才知道,我满族人巴巴地拜师傅,却是晚了几百年,拜了个早已经没落得千疮百孔地师傅!儒学,在强汉盛唐之后,就被赵宋的懦弱给抛弃了刚性,剩下的程朱理学想要重振这种刚性,却被人给断章取义舍本逐末得面目全非!刚性呢?荡然无存!整这些个文过饰非地东西干什么?汉武帝整了吗?唐太宗弑兄杀弟逼父,他整了吗?”康熙越说越激动,口里面说着刚性,脑海里却闪现着凌啸讴歌的自尊,忽地忘形地咆哮起来,“诸臣工,朕今日实话就说在这里了,若是四阿哥没有马齐在路上追杀朕,朕即使回来,也会认命,当个太上皇,之所以要复辟,是朕不服他的禽兽行为,舍不得朕创的盛世,也不喜欢在背后指手画脚,更不想去想他愿不愿意朕指手画脚!”
咚咚!拿着笔在丹犀旁记录的起居注官和国史馆史官,仰头就倒。轰!人人心中都是巨雷响起,一个个目瞪口呆。
康熙复辟的理由,谁都知道是舍不得九五之尊的帝位,可如此赤裸裸地在大朝上说出口来,可怎么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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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啸也觉得过了,而且是很过了。
他和凌啸的伟人相通,凌啸没有意见,可康熙也不能够完全不顾及到这种地步啊。他抨击“灭人欲存天理”这种自我阉割刚性欲求的理论,凌啸举双手赞成,但当众掀开遮羞布一丝不往,却是背弃了社会地人性,矫枉过正到沦落入兽性去了,那又是另外一个极端了。
张廷玉响咳嗽一声提醒康熙,可咳声连他自己都听不清楚,就不谈康熙了。
康熙却有自己的考虑,他对史官不敢记录这句话有信心,也对百官不敢瞎传这句话有信心,同时,康熙说出了自己憋在心里很久的话。现在正爽得很!如果凌啸知道康熙爽地是什么的话,那凌啸还有一个词汇来形容他,“露阴癖”!
不过,康熙说得出去,也收得回来,至少他收不回来的时候。也能够逼迫人去帮他收回来,“尹泰,你是在朕流亡时刻随驾最多的,你说,朕当时的情形。”
尹泰心中狂喜,用得着自己的时候了,他一个理学后进名家,文过饰非乃是本行,马上就道,“喳!臣记得很清楚。当日。皇上曾道:四阿哥连朕躬都敢谋害,不忠不义不孝,何能善待天下百姓和国力?果然,四阿哥马上就不爱惜国库,乱赏乱封。将本可用之于民地财赋胡乱挥霍于一己私利上,皇上日夜不能忘怀享受盛世却即将苦楚的百姓,深以不能统驭百姓达致千古盛世巅峰而耿耿。”
众官员纷纷点头,人人都承认尹泰这么说,果真好听又顺耳。
可谁也没有看到。康熙飞快地睃了凌啸一眼,笑得有些无奈,话题一接“说盛世,哼!国学不兴,难啊!我大清朝失却了当日小族小国的真欲,现如今,却有小族小国以真欲强大起来。四万里海途漫漫,西洋夷国却一下子来了五个之多,朕尝问白晋等人,一问之下竟是骇然,他们国土不过我大清一省份。人口亦不过我大清一省……诸臣工,今日之西夷,昔日之满洲也,今日之大清,昔日之大明也!”
凌啸一下子愣住了,这才知道康熙的真意。我说康熙干嘛矫枉过正的有些靠近兽性呢,原来是注意到了中华内敛和小国外掠的核心区别!到这个时候,凌啸才算是明白他自爆复辟欲望的意图所在,不禁有些为他可悲起来,晕,你要是早问我,我还可以告诉你更多呢,还用得着你十几年百思不得其解?!可是,凌啸是书上学来的,康熙的想法却是苦痛郁郁摸索来的!和葛尔丹揪斗近十年,和蛮横罗刹干了两架,他不是没有想过为何入关后会反倒没有以前强,也曾经在整顿旗务上做过探索,甚至本能地保持着对西洋传教士地靠近和好奇,为什么好奇,不就是觉得那些小国横渡四万里不可思议吗,至于荷兰这么远还能和明朝在澎湖大战,康熙知道,至少清朝跑不了那么远!
见皇帝要把真欲当国学,殿上立刻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满族官员是被康熙的玄乎给惊得呆了,而汉族官员却鲜有是军功上来的,科甲出身的他们,整天抱着朱子读来读去地,一听康熙竟然要背道而驰,哪里肯和他掺和,只好心中叫着“礼崩乐坏”,面上却无言地沉默。
一向狂拍马屁的凌啸,这次也沉默了,他不是不赞成康熙,甚至还是国家厚黑学的粉丝,但这一次,康熙显然玩得太出格,凌啸如果站出来,只怕两人之前定下的“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变法策略就曝光了,所以,凌啸不得不沉默。只是,凌啸终于懂了,康熙为何是历史上唯一没有焚毁九王夺嫡档案地清帝,相较乾隆,他真一些嘛。凌啸也懂了,康熙为何要去自己的勤王军,照他这么玩下去,保不定几年之内,就有人要废他呢!
沉默是一种反对态度,康熙却也没有指望人赞成。
只有他自己知道,一切竟在掌握中,这只是一记深思熟虑的先手。
在京师官场渐渐流传他“饱受心伤行为乖戾”之时,不乘机把水搅浑,不抛出一些骇人听闻地话语观点来,难道等恢复“正常”的时候搅啊抛啊,到那时候,谁能“原谅”他?!这等绝好的“吹风会”机会不用,康熙就枉称能干了。而且,康熙的计算远远不在于此,因为他的身份是皇帝,风一吹,自然有悻进之徒为他摇旗呐喊的试一试,自己再不经意地提拔一下,同盟虽谈不上,却也能算是党羽吧,这就够了。
“皇上!臣不认同,臣以为,圣人之道,在于修心,修心重于灭欲,欲惑人心则不明,不明则不仁,不仁则王道不行,王道不行,何以布德四海……”
熊赐履忍了又忍,终于受不了康熙的乖戾,站出来想和康熙辩一辩,但他显然忘记了,乖张之人显然是不可理喻的,何况是乖戾?
“嗯,行王道布德四海。有道理,熊赐履,罗马教廷自明末以来,自海上屡次向我中国颁布教皇圣谕。来而不往非礼也,你也渡海四万里,去罗马为朕布德吧!”
“……四……四万里……”
一听到康熙要他渡海四万里赴罗马,熊赐履不禁大恐,一个蒜头栽葱晕倒在地。
罗马究竟在哪里?只晓得天圆地方龟头顶天的老先生并不知道,但他晓得北京到越南支那国的距离,是七千多里,也就是说,人家触犯君威,最多流放一个中国远,自己却要“遣使”六个中国远!从这一点看来,当日只是威胁要把他儿子弄去海贸的凌啸,和康熙一比较,还真的算不上穷凶极恶。这如何不让他昏死过去?
其实,中国的海船能不能经得住远洋风暴倒是其次,关键是,到罗马的海路,不是中国海、印度洋、非洲好望角、大西洋就算完了的,还要入直布罗陀海峡进地中海,还有泛滥成灾的爪哇海盗那样的海上强梁,不过,好在他和凌啸不合,要不然凌啸会告诉他这些,那样的话,熊赐履就不是昏死这么幸福了,至少也得来个当场心肌梗塞。
和李光地齐名的理学大师,就这样被康熙给“遣使”了,再也没有谁做仗马之鸣。
谁都晓得,这个真欲,说白了就是鼓吹禽兽般的贪婪,可大家都是饱学的官场人,哪能看不出康熙的阴险狡诈之所在,他的所有论述,都是顶着“满族真欲”的名头,当场反对他,就是反对满洲当日龙兴的理由,下场不会比熊赐履好多少!
一时间,沉默更甚。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消亡。
皇上这是怎么啦?又乖张又戾气!佟国维看着康熙地洋洋自得,看着康熙回到宝座睨视群臣的模样,忽地觉得心中一阵翻腾,颇有一些想当董仲舒的冲动。
他想在沉默中爆发!
作为经史子集熟读的满人宰相,佟国维知道,当年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不是没有理由的。刘邦以一个屁大的无赖当了皇帝,刘彻害怕天下人群起效仿,贪图帝位造反成风,这才看中了儒家地天人感应和君臣名分学说。这学说虽不能阻止每朝每代末世的军阀私心,但却在长久的大部分时间内,保证了黔首的温顺,难道学究古今的康熙忘记了这一点?在满洲子弟中提倡真欲,那可以保持旗人子弟的狼性锐气,佟国维并不反对,可要是搞得汉人也觉悟了。列祖列宗打下来的江山,可就危险了!
也许您康熙皇帝在世没人敢反,但下一代呢?下下一代呢?
这位已去掉了太国丈名义的国丈,心中虽是这么想,但胆子却不能配合见识。他可不想儿子刚进上书房,老子就很快被撵出,无奈之下,只好在满族精英中搜寻愣头青,看有没有人再挑头当炮灰。可惜的是。愣头青不懂这其中的道道,懂道道地呢,又绝不会是当炮灰的愣头青!失望中的佟国维。无意间把目光投向了凌啸,不看还好,一看之下,竟是心中狂喜,凌啸居然也和自己一样瞪大眼睛看着康熙!难道……难道当朝第一功臣的太子太师驸马爷,也不满康熙皇帝的偏颇吗?!
不过很快,佟国维地狂喜,就变成了恐惧,赶紧收回了眼光。生怕和凌啸的眼神相对。
开什么玩笑!自己可以把别人当成炮灰和马前卒,但在凌啸面前一比,也就只配给他当炮灰和马前卒了!谏议成功了,凌啸收名得利,自己圣眷受损,谏议失败了,凌啸安然无事,自己倒霉受罚。当老子傻啊!
凌啸却不晓得佟国维在一瞬间有那么多考虑,他也意识到了佟国维的那点忧虑。但凌啸却决不是为满清忧虑,身为具有大民族大国家观念的未来人,凌啸只会欢迎康熙的张扬真欲,不过,凌啸也弄不懂,康熙那样一个饱读史书地人,为何会忽视掉“真欲”对未来满汉关系的深刻影响?!
他陷入了深深的困惑之中。
忽然,尹泰忍不住轻咳了一声,引得众人瞩目。
如一道闪电划过夜空,凌啸眼看这尹泰,心中一片明空澄净,恍然大悟起来。他又发现了康熙地另外一个巨大的变化──达观!
尹泰刚才说康熙在一旁看着雍正如何如何的话,不禁让凌啸想起了明朝的英宗皇帝!
这个前八年昏庸无道的皇帝,在土木堡之变后丢了帝位,被软禁在一旁看弟弟呼风唤雨,复辟成功后,却一改以前的昏庸,后八年励精图治勤于政务,这种转变,是历史学上的一个经典心理分析案例,连外国人的心理学著作都有引用此事的呢。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栏玉砌应尤在,只是朱颜改!陈后主一词道尽皇帝心理创伤学地真谛。
想必,康熙皇帝在戊寅之变中,也是有着和英宗一样的感触感悟。一个皇帝眼睁睁看着别人呼风唤雨,却无论是认可还是反对,都无能为力,那种心灵上的震撼和感悟,定是强烈到寻常人都无法理解的地步!只不过,英宗是痛改前非,珍惜后八年,而康熙,则是眼看着自己创的盛世被糟蹋,备受那种无能为力感觉的煎熬罢了。
这,还是康熙活着,能铁血复辟扭转乾坤,那么,康熙不会想不到,如果自己有一日真成为了在天之灵,那就更加的无能为力了。循着康熙的这种感悟心路引申开去,结合秦始皇万世之谋却二世而终的史实,康熙定会前所未有地明白到:有生必有死,有盛必有衰,富不过三代,穷也不过三代,儿孙自有儿孙福,莫为儿孙作马牛。
嚣嚣张张活一生,痛痛快快走一遭!
康熙皇帝……竟是连满族江山地未来都想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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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过此节。看着康熙大马金刀地睨视群臣,凌啸在那里喜不自禁。管他康熙这么干是不是只顾自身快活的“自私”,管他康熙将来会不会因为阶级局限而止步,凌啸只知道一点,康熙已经到了为超越不择手段的地步,第一步跨得是这么不枉自己冀望一场。
凌啸都恨不得给雍正磕上百个响头了。胤禛兄。你果真是牛人!活着未必能给中国作多大贡献,这濒死一搏的戊寅之变,却让中国曙光初绽,也称得上是“死有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中的泰山了,至少,你催化激活了我的老泰山,I服了YOU!
但很快,凌啸就发现,他现在还有要佩服地人。凌啸向来就是朝会的焦点。他今天的一言不发,已是引起了别人的警觉和怀疑:这样一个没事都要肇事的搅事混子,今天为何如此老实,既不出言反对,也不歌功颂德。一定有阴谋!
士大夫们不是傻瓜,沉默,也并不是思想停顿。纵观凌啸崛起后的所作所为,彩票、纺纱、香胰、海贸和优饷治军,哪一样不是纸醉金迷、物欲横流?!这厮从一出现。就无时无刻不散发着铜臭味道!皇帝提倡真欲,说到底,不是给凌啸的行动正名是什么?
事关国策大计。凌啸的六毒驸马之名,也吓不住人了,尤其是优游醒转过来的熊赐履,深知老骨头很难禁得住四万里海上飘摇的他,死猪不怕开水烫,竟是从地上一个老牛翻身,哭喊道,“……皇上……嗷呜……老臣临去前有一言如鲠在喉,不吐不快。驸马爷功勋卓著是不假。可皇上您也不能什么事情都听他啜撺。驸马爷身为太子太师,却是不教谕雍逆忠孝之道,一味以什么皇子贡献榜等利益相诱惑,方未能遏止戊寅之变惨剧!可见,君子重义不重利,乃是颠扑不破地真理……呜呜,他以商治军,在湖广尚可,以军治省,在浙闽尚可,要是全国都这么干,皇上,您这不是要烧掉孔庙是什么?!难道,汉之张祸、唐之黄祸,明之闯祸之后,我大清朝要来一个凌祸不成?!”
~~嗡!……“凌祸”?!
熊赐履对着尚属老实的凌啸开炮,一下子惊呆了百官,备受鼓舞者有之,隔岸观火者有之,心觉不妥者更有之!
两江总督于成龙刚被解除软禁调查,列席上殿冷眼旁观,此刻听着熊赐履的话,心中是举双手赞成的。可他毕竟是被凌啸盘得死去活来的人,在凌啸手下吃亏吃得聪明了,一听熊赐履盖了个天大地帽子给凌啸,就知道不好,你这是指责到皇帝身上去了,皇帝岂能容你?!
凌啸更是不禁大愤,这真是闭门家中坐疯狗来咬我!自己看在熊赐履是湖北孝感人的老乡情分上,也没有真的拿他儿子去出海,前天论战更没有落井下石,谁知道这厮完全是老乡见老乡,背后来一枪,瞧这光景,竟是要把自己往死里面推了!
现在自己都被疯狗咬,下野之后还得了?!凌啸当即冷哼一声,“熊大人,我的太子太师是兼职的,三个月中还要抗衡五国之战,戊寅之变就爆发了。哼,你在南书房当了十年地专职太子少师,皇四子被你教谕得培根不正,我都是凌祸,那你岂不是熊货?!”
一言既出,满殿哄笑。连于成龙这样古板的人也不得不承认,熊赐履至少胆是熊胆!
康熙却没有笑,脸色越来越差,就着熊赐履的话屁股一歪,板脸道,“徒不教,师之过。着将熊赐履革职充军宁古塔……念及其年事已高,且夙往多有赞言,命其长子代行。凌啸任太子太师殊无建树,且居功自傲,抗朕恩旨,着革去顶戴花翎,回府思过!”
大殿上一下子鸦雀无声起来。???什么?,一句凌祸,六毒驸马就倒了?!
“臣谢主隆恩!”熊赐履猛地在地上磕了一个头,抬起来已是鲜血满面,神态间却是傲然四顾,那份和六毒驸马“同归于革”地得意,谁都看得出来。
凌啸盯着熊赐履心中充满了强烈的恨意。他不是于成龙,所以知道康熙为何色变,也知道熊赐履在得意什么!
“凌祸”这个概念一提出,自己就不再是康熙的宠臣这么简单了,而是天下读书人的公敌!康熙和自己约定好的混淆之计,也变得扑朔迷离前途难测起来。
读书人,哪怕是迂腐的读书人,也毒啊!
读书人都不傻!康熙粉墨登场地装疯卖傻了一上午,白干了,怒哼一声摆手罢朝。
反动派好强大!凌啸韬光隐讳地泥塑菩萨了一上午,白干了,怒哼一声拱手退朝。
“熊大人宦海沉浮等闲事,仗义执言真君子!你今天维护孔孟门徒的大节,大涨我们汉臣的颜面,真是扬眉吐气啊,先说好了,傍晚衙务一完,我们去刘伶楼,给您压惊!”
“是啊,大人好气节,不畏权贵!把公子们也叫上,宁古塔苦寒,得让他们好好散心一下,我和黑龙江将军是八拜之交,到时候去信让他照料着。”
“去刘伶楼没有萦怀楼好啊,不淫不坏怎叫萦怀楼?咿,听说萦怀楼好像是哪个郡主的产业……嘎嘎嘎嘎……礼崩乐坏啊!”
……
凌啸站在品级山前喘着粗气,连人情冷暖都无暇顾及了,怒视着一帮汉族清流拥着熊赐履招摇而去,听着他们大呼什么给熊大人压惊之语,气得是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这厮一招扣帽,浑然天成的“凌祸”出手,竟是将凌啸放到士林的人言火炉上炙烤,对康熙的整体布局干碍很大。治大国如烹小鲜,康熙若是强行推动,科甲争相串联起来,凌啸但有动作,一律弹劾非议,将很是棘手!
容若从身后走来,见凌啸全身发抖。知道他是气得真不轻,安慰道,“啸弟,这些人沽名钓誉,搏取声名罢了,你也别当真。我虽专攻词赋可四书五经六艺也是学地,若是不看后人的注解,也是真知灼见,若是读注解,反沦为小道矣。皇上今日虽生气,不过照我看,应该不是信了熊赐履的胡话,且看开……啸弟……啸弟,你,你可别惹事啊!”
“气节?!嗷~吼……好气节!这帮狗汉奸!”
凌啸根本就没有听见容若的劝慰。心中对这些人的所谓见识和气节耿耿于怀,他根本没有想到,和民国时期的遗老遗少如张勋辈大多是汉族一样,现在给自己制造麻烦地中坚,居然是汉臣!可见。绝大部分时候,民族气节问题,倒没有两族“统治阶级合流”来得一针见血。凌啸可没有鲁迅那种战斗几十年的耐心和时间,他只知道,也想要别人铭记。什么叫敌敌畏!
凌啸脸色阴沉得几乎云低天黑,一字一句地咬牙切齿,“老子没精力精神征服。还他妈不会物理消灭?!”
说罢,凌啸把膀子猛地一甩,挣脱容若,径直出大内去了。
容若见拉不转来他,心中又急又忧。凌啸是“满人”,怒极了骂汉臣为汉奸,也不是值得惊奇的事情,他也不懂什么叫物理消灭,但凌啸的脸色太过吓人。这让一直担心康熙把“凌祸”二字放在心里的容若很是不安,这弟弟,不会是要捅。娄子吧?
越想,容若越是没有心思宿卫了,好容易混到了申时,他就再也坐不住了,跑到日精门侍卫处里面知会一声,就要出宫来寻找和开解凌啸。不曾想,刚刚一出侍卫处,就看到魏东亭拉了曹寅在对面的月华门内出来,显然是刚刚才从养心殿出来。三人本是熟好,若不是容若的贵公子身份,都恨不得穿一条裤子,不过,容若现在却没有心思和他们应酬,正想对他们两个颔首一笑地离开,不料两人竟是比他还快,早就装作没见到地转身走了。容若一路打马,来到东直门外公主府,却不仅凌啸不在,邬思道和豪成也不在府中,下人们更是茫然不知道驸马爷的去向。容若无可奈何,马不停蹄地赶到通州勤王军军营,一问之下,凌啸也不在。这一来,容若就更加慌了神,一回想起凌啸当时的表情就觉得有不好的预感,忽地有些明白过来。
凌啸不会是要整死熊赐履吧?!
熙朝文宗王渔洋,花分三枝李熊张!说地就是王士桢、李光地、熊赐履和张廷玉的父亲桐城张英,四人在朝廷的刻意笼络之下,俨然已是大清文气郁郁的标志性人物,门生故吏遍布朝野,控制各地士林舆论。容若平日里就有和这些文人来往的使命,他知道现在地文坛士林,依旧是沿袭着前明末年的党同伐异的风气,加上日渐明显的科甲相护的习性,弄得有时连康熙都不轻易重处他们。熊氏一脉门下地那些人可不比王张门下通脱识实务,也比不得李光地门下善见风使舵,很是有些粘牙腻齿的道学古板,凌啸要是整死了熊赐履,那可立刻就会捅了马蜂窝的!
一想到这种可怕地可能,本待怏怏回府的容若,便再也不能释然了,急忙掉转马头向萦怀楼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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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容若公子!呵呵,你也来萦怀楼这等地方?这可真是稀奇事一桩啊,怎么,你不怕嫂夫人吗?”容若还没来得及拴马,就见到笙歌管弦依稀传来的萦怀楼前,熊赐履的好些门生立在华灯下,认识的正在给他打招呼。
满头大汗的容若顿时放下心来,同时也忍不住动了肝火。这帮混账家伙,赢了啸弟得了势,哪里不好庆祝,偏偏选了瑾虹的产业来胡闹,伪道学倒在其次的,这不是公然给凌啸脸上砸牛屎?刚要上前,就听到太常寺主事卜蒿宛喷着酒气笑道,“呵呵,大公子还是别进去了,楼上一团糟,这里实在不是我们能呆的地方啊!唉,礼崩乐坏,礼崩乐坏啊!”
一团糟?容若很是诧异,略一寒暄拱手就抢上楼来,却在楼梯口被几个气急败坏地官绅撞得一哼。其中赫然就有满面红光的熊赐履,大叫道,“还以为是什么正经地方呢,弄这种玩艺儿,哼,走。咱们换地方去!”
见熊赐履等人跌跌撞撞地走了,容若狐疑万分,赶紧踏上几步。不看还好,一看之下,大为震惊。却见萦怀楼的二楼之上,竟然是人满为患,平日里最多只在三楼以上秘供达官贵人们欣赏的胡姬歌舞,今天竟然在宾朋满座的二楼上演了,而一众食宾欢客,正目瞪口呆地看着。但他们却不是在欣赏衣着稀少的胡姬。而是在观看正欣赏胡姬表演地一个女人──被逐出皇室的原二福晋石玉婷!
容若顿时恍然大悟过来。胡姬表演之类的,道学先生们是不介意观看的,只不过绝对不是在这种大庭广众之下,而让熊赐履饱受羞辱的二福晋改嫁事件的主角,石玉婷赫然在座。熊赐履的脸皮再厚,也是断然不敢呆下去的,不然,心理刺激倒是其次,熊大人观赏胡姬的传言一起。他的道貌岸然就得要斯文扫地了。
石玉婷是“待嫁”之人,纳兰容若无疑也是风流倜傥地满族才俊,可惜。他不是石玉婷欣赏的对象,所以,已成庶人的石玉婷,仅仅是对他万福了一下,就在十来个丫环的环护下,婀娜飘然地上了三楼,在廊道尽头的厢房门口轻轻笑道,“姑姑,玉婷地事情已经办完了。昔日恩怨,怎么算都该算还清了吧?”
呀的一声,房门洞开,却不是同样没了身份的黛宁,而是好像“憋气”了很久的凌啸,在门口一面鲸吞空气,一面呵呵笑道,“姑姑说早还清了,这次是纯属找你来帮忙赶人的。来人,请诗诗姑娘送玉婷小姐回去!呵呵,我先办事去了。”
说罢,凌啸转身就从尽头另一小梯下楼而去。他走得很快,以至于根本就没有看见,愣怔怔望着他背影泫然欲泣地石玉婷,被身后伸出来的皓腕一搭,活生生扯进了厢房去。
小梯下面的房间之中,凌啸恶狠狠、狰狞狞地对胡涛和沈珂说道,“有一首歌,只有五个字,那就是我们是害虫,我们是害虫!这歌就是熊赐履他们唱地。开心就好现在爷就要你们去让他们弄明白,毒驸马,到底毒不毒!去吧,通知胡骏,敌敌畏行动开始,爷要他们人间蒸发!”
两人顿时一点头,也不言声地向凌啸一个军参,动作麻利地换上了下人们的粗布衣裳,一拉木门,消失黑漆漆的巷陌之中。
胡涛和沈珂赶到刘伶楼旁的时候,容若也到了。他并没有跟踪胡涛,只是在一条街外才发现自己前书童熟悉的身影。心思伶俐的容若,是在萦怀楼略一沉思方才醒悟过来的,凌啸如果不是要杀人,犯得着请石玉婷来赶走熊赐履吗?!而在萦怀楼杀,天下人都知道是凌啸干的,刘伶楼则不同了。
容若其实走得很辛苦,每一步都在心中流着泪水。凌啸既然连石玉婷都请动了,可见是周密策划过,杀人也会杀得了无痕迹,容若知道自己本不必来,但他还是来了。他,想要用自己为凌啸的决定打一层保险,一旦事情败露,容若就准备挺身顶罪!虽然凌啸没有在意过,但容若自己知道,“大哥”两个字地含义有多重。
人来人往的刘伶楼门口,胡涛并不知道容若注视着自己,自然不会去理会容若在感叹凌啸会调教人,把个知书达理的书童啜撺得杀人放火。他对潜过来的胡骏看了两眼,很满意他的一副轿夫打扮,笑道,“爷下令了,敌敌畏行动开始!你把轿夫和官轿都搞定了吗?左家庄的烧铁水准备好了?”
“都准备好了,爷说了,他们将是世界上第一批享受烧铁水灭迹的人,不冤了!”胡骏镇定地点点头,邪邪笑道。胡涛正想附和,不料,一身破棉袄的沈珂,忽地面色苍白地靠了过来,“涛大哥,情况有些不对头,左边、右边的那些杠房,你们注意到了吗?不是下午的那些杠夫呢!”
胡涛大吃一惊,锐利的眼神一扫那些杠房铺子,顿时就明白过来,还有一标人也在打轿子接人的主意,只不过是民轿罢了!瞬间,他就一阵后怕,得亏自己是在熊赐履他们的官轿下手,不然岂不撞车?但胡涛缜密的心思,马上就知道了危险,如果大家目标相同,亲卫们顶替的官轿轿夫,很可能就要成为别人的目标了!
果然,三五成群的杠夫从铺子里面出来,往歇在道旁的官轿而来,径直走向嗑瓜子侃大山的亲卫们。胡涛口中轻喝一声“上”,脚上已是迎头走去,心中是叫苦不迭,老子怎么如此点背,第一次做买卖,熊赐履就成了香饽饽?!
两军相接,准备火拼黑吃黑的两方手下,在高度戒备中,却听到了马吊(麻将)桌上才会听到的对白。
“你?!胡!”曹寅低叫一声,却没有胡牌的喜悦。
“你?!操!”胡涛很没风度,声调都给变了一调。
二月十五的正午时分,夹蜂道天牢的红漆木门呀呀打开,一个蓬头垢面的中年人被狱卒推了出来,强烈的明媚。春光,刺得他睁不开眼睛,只得用拧着的破布包顶在眉上,原地站着瞦瞦了半晌,才算是渐渐适应过来。一个布衣小厮隔了老远,却不敢靠近凶神恶煞般的御林军守卫,在胡同口对面招手,“方先生,这边啊灵皋先生!”
不错,被放出来的是前亚相方苞。凌啸没有和老八翻脸,也就没有整死他,而康熙却更是大度,连审问都没有,直接就把他革职释放,这样的处理,不禁让方苞有了死里逃生的庆幸。
听见小厮的呼喊,方苞认得是八阿哥的贴身随从,怔了片刻,却马上夹紧包裹,朝胡同的另外一头走去。一顿黑牢之灾,方苞先前的凌云壮志,早被暗无天日的囚犯生活给吓怕了,老虎凳、铁钳烙、辣椒水、铁尺枷、背土袋这些的种种要命酷刑,方苞虽得老八照应没曾尝到,可囚犯们的惨嗥声一刻也没从他耳边消失过。三十岁的方苞明白过来,杀人不见血的富贵之路最是机诈倾轧,险不可测!梦醒时分,不如归去桐城,凭自己包袱中这篇声声泣血的《狱中杂记》,焉知不能安身立命?
心中念着归去来兮的方苞,手中虽无盘缠,他也宁愿去找同为桐城人的张廷玉之父张英,而再不想和老八有任何瓜葛。
孰料。还没有越过长安街到南城地张府去,他就被前面哄哄嚷嚷的一大蓬人给堵住了。方苞虽不愿多事,可却是被人顶背顶肩地定在那胡同口动弹不得,不想看热闹,也得看,而且还得被人群胁裹着跟着去看!
“咚咚咚。咣!咣!咣!”锣鼓家什的响声甚是热闹,期间夹杂着呜呜啦啦的嚎啕之声。方苞在脑袋缝中望去,不禁被街上的庞大场面吓了一跳。
只见街道两旁已是聚集了不下十万百姓,路中间,二十名青衫银顶的国子监监生导行在前,一个个义愤填膺地默然而行,他们举着地三排巨大白色布幔上,赫然就是“声张正义父母官”、“瓜田李下豺狼当道,官官相护安问狐狸?”“国法纲纪黑纸白字,防民之口甚于防川?”
这场景让人不由得触目惊心。读过书的人只要略一回想,就会记得汉朝的太学生事件,何其类似!而事情还没有完,监生们之后,是上千服饰各异的男女。在前面举着一张张白花花的状纸,惨嗥间泪雨纷飞,更有甚者,一身披麻戴孝,扬手间。麻黄麻黄的纸钱满天飞舞,竟引得上万名微观百姓争相抢拾,场面混乱不堪。
满头雾水的方苞。待要倾听旁边百姓白沫子四溅的解说和惊叹,无奈四周人都在讲解,方苞反倒听不清一句,倒是前面几个人的背上落了一张纸钱,可惜,方苞已经被挤得连手臂都拿不起来,只好吹口气将那纸钱翻了一面,一看之下,纸钱上却只有八个字。“人尸不见,凌祸为焉?”方苞更加的迷茫,刚想咬定身边一人详问,却猛地觉得队伍停了下来,茫然四顾间,骇然发现这里竟是顺天府衙门附近!咚咚咚鼓响地时候,方苞这才有了头绪,京师竟是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大官司,以至于出现了上千人到顺天府击鼓鸣冤的大事,这种规模,那可是史上少见的千古奇观!
当方苞感到身上压力越来越强的时候,他就知道了,这里,人越聚越多了,其他地方,恐怕是万人空巷!方苞虽是不再原意理会朝廷纷争之事,但毕竟是当过亚相地人,心中很是责怪顺天府等衙门,如此大官司既然爆发,怎么能不先做好疏散准备,连我这饿肚子的人都被挤得喘不过气来,万一发生了践踏事情,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呢!
正埋怨间,忽见风云变色,只听得一声春雷凭空炸响,少见的春雨不待人反应过来,就哗哗地下了下来。方苞略感放心,这时节的雨水冰凉,人群该会马上散去了吧?不曾想,就在这时候,雨水中前面忽地传来消息口口相传,“范大人接状纸开堂啦!范大人接状纸开堂啦!”
立刻,春雨虽凉,浇不熄熊熊八卦的薪火,炸雷虽响,惊不散浓浓好奇地欲望,方苞刚感到松散宽裕的胸腹,猛地被四面八方的力道一压,还是昨晚上吃过地牢饭,一下子被挤到了嗓子眼,差点没一口气接不上而挂掉,心中顿时大怒,口中骂道,“我的老娘啊,究竟是什么人这么了不起,死了也要成千上万的百姓受苦?!唉,老百姓闲得慌不成?!”
一骂出口,立刻就引来四方怒目,隔他最近的汉子大为恼恨,长着黄板牙的嘴巴口水喷溅,“操你大爷!你是哪来的篾片撇撇?这都不晓得?昨天大冢宰熊赐履弹劾六毒驸马,最后齐齐丢官罢职,结果今天就发现熊大人和几十个同僚不见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驸马爷的嫌疑最大,熊家人自然要来告状了!你说,这么大的好玩事情,咱们来看看,这叫闲得慌吗?这叫闲得慌吗?!说,不说老子抽你!”
方苞大吃一惊。他万万没有想到,熊赐履居然把不可一世的凌啸扳倒了?!四大熙朝文坛领袖之一地熊赐履失踪了?!如果这事情真是凌啸干的,几十名朝廷命官和缙绅都敢杀,那他就将不再是六毒驸马,而是流毒驸马了!
惊愕间忘记了回答黄板牙的方苞,在被那人用黄板牙“抽”的时候,他只是再想一件事。顺天府府尹范时捷,到底是不是敢于铡驸马地包青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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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时捷是不是包青天。他自己都不知道,但在师爷和府丞们的眼中,他很像包青天。至少,脸都吓黑了!
范时捷觉得自己家的祖坟定然埋得不好!他当了几年的府丞,好容易才等到原府尹卫既奇调到福建去当臬台,刚刚舒心地坐了四个月。得,戊寅之变,血流成河,差点没有把他给忙死,还没有消停,得,又发了一起惊天大案。一边是几十名官绅的众怒难犯,一边是全身流毒水的驸马爷,而要命地是,查得出来。自己不好收场,查不出来,自己铁定革职,已经是到了进退没路的地步!
最最最要命的是,苦主都是一呼百应的主。且都是书香门第出手不凡,竟然连告状都告得人措手不及,就刁蹬大发了,现在的范时捷,连去向主子老十三求援的机会都没有──大堂不得不升啊!好在。范时捷毕竟是多年刑狱中历练出来的官员,惊骇过后,已是打定主意。按法典程序──拖!
啪!
“肃静!本官暂不受理此状,不见人尸,何来谋杀之论?本官身为父母官,当先第一要务,乃是找到这二十三人的下落,是已经遇害,还是被人绑架,甚或是另换地方赋诗饮酒,尚不得而知!一切等顺天府和家眷共同寻找出行踪之后。方得定夺。来呀,传令各班捕快,立刻传讯刘伶楼东家、掌柜、伙计及闲杂人等,详加侦缉。退~堂!”
“──吁──切!”消息传到衙门外面,立刻四散开去,满街百姓官民齐齐地大声喝一倒彩。不过,八卦众显然并不失望,相反越加的兴奋,事情要是这么快水落石出,不给人以传播谣言制造谣言的机会,那还让人活不活了。一时间,人群终于松动起来,除了有骨灰级地人物在衙门外和捕快们耗上了之外,大部分人披风顶雨,向遍布五城的酒楼茶馆鸟兽散去。
方苞这才得到了解放,脚落实地后方才惊魂安定,正要辩一下方向,去找张府叨扰些盘缠,不料忽听一人叫他名字,“灵皋老弟,是灵皋老弟吗?”方苞定睛一看,不禁愣住了,街对面的酒楼上,一人正在凭窗呼唤自己,赫然就是同乡学长戴名世戴南山。
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两人自湖北一别后,各自依附八阿哥和凌啸,前几月在福建,方苞是钦差大臣和亚相,戴名世是白衣幕僚,今日重逢,戴名世依旧故我,而自己却是罪余环生之人。经过一番发达搴迫之后,方苞搂住依然叫唤自己的学长,百感交集中甚是痛悔在福州时候的避而不见。戴名世却有长者之风,也不让方苞-惭愧,径直往护卫林立地雅室里面引去。方苞不及问他怎么到了京师,只得由他让着进来,一看座中顿时瞠目结舌。
……流毒驸马凌啸!……好胆!外面上千人恨不得将你拆骨扒皮,你老人家竟然敢在这里安然饮酒?!
凌啸静静地望着方苞,淡然一笑,“方先生,以前各为其主,恕凌啸将你投入监牢,来,请坐,为方先生压惊!”
方苞愣怔了半晌,看着凌啸这个他本该恨之入骨的仇人,却发现自己怎么也恨不起来。他的心中明白,罢职的凌啸,连宗师级的熊赐履都敢干掉,那当日权势一手遮天地太子太师,想要杀掉牢中的自己,是连眼色都不需要使一下的!不管凌啸是看在老八地面子上,还是看在戴名世的情分上,自己能活到今天,已是驸马手下留情了。想清楚此节,方苞躬身一拜,昂然入座。
主宾正要说话,忽听楼梯呀呀而响,只见还不能走路的老十三,由人扶着过来,颤声道,“……姐夫,你……你真的把熊师傅……”
方苞顿时一愣,忽地想起一节,不知道怎地,自己竟然为凌啸担心起来。
失踪的人当中,熊赐履是好多成年阿哥的启蒙之师,这个。娄子闯得可不小啊!
“胤祥,我不知道。”面对老十三明显是求情的询问,凌啸苦笑不已。
他却不是不敢承认,是真的不知道。依照凌啸的脾气,当然是毫不犹豫让熊赐履等人的肠子掏出来,再往他们的脖子上一勒,然后享受浓硫酸待遇,呵呵,整个世界清静了。可是,康熙既然介入,凌啸已经和康熙争了很多东西了,作为女婿,怎么好意思连这也和岳父争?胡涛他们用屁股都想得到,康熙绝对不会是请熊赐履回去喝花酒嫖清倌的,自然是立刻全部撤退了。
熊赐履等人现在怎么了,凌啸也不知道,所以说,今天熊家闹这么大的阵仗来针对他,凌啸一是觉得他们的能量巨大,另一方面觉得有些冤。不过,反正康熙会去擦屁股,凌啸对此并不介意,熊家等苦主闹得越凶,自己的毒名就传播得越远越凶,这不,连被自己整得蹲大牢得方苞都不敢恨自己,可见人的名,树的影,有时候也能挡去很多麻烦的。
要流芳百世,先就得流毒万里!
老十三见凌啸说不知道,也不再追问,转而求道,“姐夫,范时捷是我的奶兄,好容易补上来,这次恐怕是要吃挂累了,如果到时候全都压到他的肩膀上,还请姐夫以后再给他个别的机会,可成。”
十三开口,这又不是难事,凌啸自然是应承下来。看他那难受地滑稽模样,很像是摔伤了尾椎的某人,忍不住笑道,“这点子小事,派个人给我说一声就成了。你的屁股都还没好,就到处野?得得得。如此吧,你赶紧养好了伤,姐夫带你出去,天南地北野去,保管你野得找不着北!”
胤祥大喜过望,他当然知道凌啸革职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一听可以出去野,自然是想要问个究竟,不料却听见外面猛然喧哗四起,哄闹如雷。惊得四人全都一愣,就着窗口望去,只见街对面楼栏杆上警戒的沈柯向南面猛打异动手势,却没有发出警讯。
亲卫们立刻动手,打开了南街那面的窗口。只见十几个顺天府衙役纵马在人群中缓缓而行,手中马鞭挥舞,口中却是连番高呼道,“快禀报范大人,快禀报范大人。熊赐履大人找到了,所有大人全找到了,活着呢。没死!快让开!”
凌啸大吃一惊,康熙竟是没有为难熊赐履?
留守附近地闲汉和苦主们,弹簧般地蹦了起来,而四方茶肆之中的闲人们听到这消息,立刻像绿头苍蝇一样,嗡嗡地向顺天府这边聚集过来,却将道路挤得更加难行,一个个拥着衙役们追问详情。凌啸眼睛看着,面色却已是如灰一样地难看。心中又惊又怒,难道康熙派曹寅去刘伶楼是阻止自己下杀手的?!难道康熙是真的把“凌祸”搁到了心中不成?!
“闪开!别挡道啊,再挡着官差,小心咱抽你!”街上衙役们却是不敢真抽,人实在太多了,其中还有好多都是熟人,最后被逼得没有办法,“……啊?哪里找到的?好了,我说,说完了不让开老子就抽了。在前门勾栏胡同里找到的!”
……
顷刻间,四周百姓全都一愣,但片刻的寂静之后,忽然爆发出一声轰天的笑骂声。只要是在京城住上了一阵的人都知道勾栏胡同是个什么所在,那里的妓馆林立,妓女勾着栏杆拉客,艺人们则扶着栏杆卖艺,最是热闹不堪,这才使得勾栏二字成为了烟花之地地代称。驸马杀清流的凶案,却一下子成了道学的风流韵事,由不得这群闲人们不引以为笑。
“差爷,差爷快说说,熊大人他们是文狎还是武嫖啊?”
“呵呵,关键不在于这里,熊大人一大把年纪了,想武也武不起来啊!”
“难说得很啊,街坊们,不如我们去看看!”
诸如此类的嬉笑怒骂中,二十名监生顿时就傻了眼,面面相觑间,已是扔了三副布幔,而那些披麻戴孝的苦主们,被上万哈哈大笑打趣地人围着,脸上臊红一片,全都不知道是该找个地洞钻进去先,还是把孝衣脱了先。
可惜,还没有等他们抉择好,就只见又跑来了一大群五城都察院的兵丁,拥着十几来张硕大的床铺,一如韦小宝扬州搬床,游街般地招摇过市,向这边缓缓行来。有有身份的好事者,倒也不畏惧那些兵丁,拿着折扇轻轻挑开纱幔,一看之下,怪叫连连,“~哇哇哇,香艳啊,真***香艳,呵呵,还连着?!佩服啊,卜大人,你这种情况还能挺着?!”
于是乎,连野狗交媾都要围观地市民,纷纷上前效仿。一时间床被挤得落地,兵丁东倒西歪……
一连串的变起迭生,凌啸也被惊呆了,直到他看到在监生们不远处阴阴笑着的太子洗马申信望,忽地全都明白过来……我说苦主告状,怎能一夜之间弄出偌大地场面,居然五城都察院都不出来管一管可能践踏惨祸的游行呢,原来是申信望这厮两面啜撺,刻意营造的万众瞩目!看这些家伙们据说到现在都挺着,难道是先在刘伶楼迷药灌醉,再用上了太子曾经享用过的大内秘药“雪沉涨死虎”?
看来,康熙玩人起来,真是不择手段的狠,也是阴险狡诈的高!他被熊赐履给逼急了,不顾官员名声和朝廷颜面,发着狠毁掉熊赐履等人的名节,不仅比杀掉他们毁尸灭迹还要生不如死,而且还能从根本上打击“凌祸”一说。维护超越大计。毕竟,渣子说地话,哪怕是天经地义的对,也没有人会听,而文人相轻地古代,谁再拿“凌祸”来说事。拾人牙慧倒在其次,关键是会让人产生联想……某勾栏人也这么说过,难道……想必没有士大夫会这么蠢吧!
康师傅啊康师傅,你果真来自台湾,连“章鱼泼污法”都用得这么娴熟?!
凌啸不得不承认,康熙才是真正的敌敌畏!虽然凌啸狠起来也能想到这一点上去,可他下野之身,没有强大的行政资源,最起码他无法组织起这么轰动的场面来。而且当时地自己,真没有去想到太多的政治手腕和政治效果。只顾着泄愤去了,补救反攻的措施,还是见到了戴名世才想出来的,虽然这措施比康熙要来得深思远虑,但和康熙顷刻间的权衡果断一比。已是落了有失敏捷酣畅的下乘。
想曹操曹操就到。胤祥还在嗟叹蒙师竟是沽名钓誉之人的时候,豪成却满头大汗地跑了上来,“啸弟,快点,李德全找你都找疯了。皇上宣你圆明园见驾呢!”
皇帝召见,凌啸自然是不能耽搁了,连忙辞了大家。向圆明园急速赶了过来,才到北园希兰苑,就听见康熙在里面惊呼。
“涨死虎都缺货了?!你们用了多少?……罢了,反正朕现在想用也……曹寅,朕赏你内务府总管大臣一职,雪沉既是用光了,你就命内务府重新采集吧。哦,等会驸马到了,朕会令他将你家眷尽数释放的。至于老爷子在天牢去世之事,朕已经查明,是老爷子以为擅自泄漏朕行踪,自杀的,朕会亲自向阿母解释。驸马爷很是照顾你家,可不许多心!”
已经去了福建的曹敏等人,在凌啸脑海里面一闪而过,见康熙事无巨细,居然还惦记着帮自己化解误会,心中很是温暖,一等曹寅走了,立刻报名进来见礼。
康熙显然是得到了曹寅地汇报,大获全胜的他满脸红光十分高兴,一抬手笑道,“虽说你现在在野,可也不能野到半天都找不着人吧。来,朕今日想要听你的下野计划。你思虑了几天,朕这边也在考量着,千头万绪,如果胡子眉毛一把抓,很是为难,现如今,咱们就要理出先后。来人,赐座!”
凌啸思量片刻,知道和康熙这样的人共事变法,绝对不能像王安石张居正那样,搞一揽子计划大包大揽,一方面,得要让康熙这样的强悍自尊之人有参与感和领导感,另一方面也不能浪费了康师傅地才干,笑道,“皇阿玛,儿臣是略有所得,不过,有件事奴才想先问问您。不知道您为何放出方苞来?”
他这一问,是有见地的,方苞当时的行为显然是明目张胆助老八,康熙居然就赦免了,其中莫不成就是和熊赐履之事有关?康熙眼睛一亮,正色说道,“你只要记着一条,有时候,你的敌人,只要是人才,其实也可以化为己用的。方苞其人,朕观了很久,此人文才不凡,思必深索必破,必将成一代文宗,熊赐履一席话,朕虽处置了,可日久必定沉渣泛起,士大夫间将论战不断。所以,既是论战,难道你不干事了去打口水战?难道朕抡胳膊亲自上?呵呵……懂了?”
真是培养御用文人?!凌啸心中暗叫果真如此,口中马屁不自觉就溜出了很多,“……循着皇阿玛地思路,方苞是皇阿玛的一记妙招,将来以高度去折服士林,儿臣想,能不能再其同时,提拔和栽培一批既能做实务的,又能舞文弄墨地人,在数量上和腐儒们相对抗,让他们的迂腐之见,一出台,便陷入了群起讨伐当中……”
康熙猛然一顷身子,眼中精光四闪,兴奋地问道,“什么人?”
“书吏!”
康熙一下在站起身来,骇然了。
是的,放眼天下,大多童生出身的书吏,的确是数量众多,就如同童生远比秀才多几倍一样,这些人科举失败,在功名上很是不服于有功名的读书人,吃不到葡萄酸的心理,最是看不起士大夫的人群,加上能文能政,调教好了何其的有杀伤力!至于调教起来地难度,书吏们贪污腐败是出了名的,深入名利场的他们,比自命清高的家伙更容易折腰呢!
康熙被震惊了,不再问怎样栽培的细节,却是直笃笃地问道,“啸儿,你的幕府中还有高人?”
凌啸不禁大为慌张。
三先生已经被你漂白了一个顾贞观了,难道你还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