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墨武
王伯当一杯酒下肚,突然用手捂住了肚子,脸上有些抽搐,转瞬弯下腰来,痛苦不堪。///com///
翟弘毫不犹豫的伸手抽刀,一刀砍了下去。
这一刀又猛又狠,瞄准的却是王伯当的脖颈。翟弘这招出乎不易,众人只见到王伯当喝完酒后弯腰,都是有些诧异,可见到翟弘突然挥刀,就算是李密都有些意料不到,眼中神芒一闪,已经握住了酒杯。
只是他手指一紧一松,却没有掷出酒杯,因为王伯当突然闪身躲过,好像早就料到这一刀般。
翟弘砍的狠,王伯当躲的妙,翟让却是大喝道:“翟弘,你做什么?快停手!”
他说的急迫,离的却远,一时间无法制止。翟弘红了眼睛,杀意上涌,却不肯放过这个机会,单刀连挥,急风暴雨般的砍向王伯当。王伯当以手捂住腹部,隔着桌案躲闪,来到房玄藻的身边。房玄藻霍然而起,提起桌案挡过去,只听到咔嚓声响,桌案已被砍的粉碎,只是这片刻的功夫,蔡建德已经持刀冲过来,三人并肩而立,王伯当痛苦道:“酒中你下了毒?”
所有的一切不过是刹那之间,方才还是一团和气,可转瞬之间血雨腥风,刀光剑影。
翟让几乎晕了过去,伸手去拉翟弘,厉声喝道:“你做什么?”翟弘却是挥刀一割,刀光霍霍,翟让吓了一跳。慌忙缩手。翟弘却是放声大笑道:“是我下的毒,王伯当,你能怎样?你说的不错,我们地恩怨都要在这酒中做个了断!”
“你怎么下的毒,我怎么不知道?”王伯当嗄声道。
翟弘冷笑道:“大爷我做事,还容你知道?我特意带了毒酒过来,就是要毒死你。王伯当,你当日在后花园要杀我,如今这可是报应!”
王伯当神色愕然。这次是真的不明所以,翟弘却已接着说了下去,“老弟,你醒醒吧,回去有什么出路?这个李密,鸠占鹊巢,不把你看在眼中,竟然要逼你走!他也不想想当初是谁把他带到了瓦岗,王伯当已经中毒了,李密动不了。我们几个一块上,把他们四个狗娘养的宰了,瓦岗还是从前的那个瓦岗!”
王儒信也是骇的面无人色,翟摩圣更是手足无措,李密目光从几人的脸上一扫而过,看的明白,他眼中也有愕然,可转瞬镇定下来。王伯当却已经直起腰来,“就凭你们几个货色?”
翟弘没有注意到王伯当神色的异样,哈哈大笑道:“当然不是。”他啜唇做哨。尖锐地声音传出去,只听到脚步声繁杂,转瞬院内屋内冲进来数十条汉子,个个手持砍刀,为首一人却是贾润甫,脸色肃然。
李密眉头一皱。房玄藻脸色微变。“贾润甫,你做什么?”
贾润甫不答,翟弘却是冷笑道:“做什么,当然是做掉你们。你们为祸瓦岗,就算贾润甫也看你们不顺眼了。”
“胡闹,胡闹。”翟让厉声喝道:“翟弘,把刀放下来,给魏公磕头认错!”
他霍然上前。翟弘双眼红赤。早就豁了出去,嘶声吼道:“老弟。你听我一次行不行?贾润甫,让兄弟们上,谁杀了李密,重赏黄金三百两!”
翟弘单刀一挥,上前两步,霍然止步,缓缓的回转头去,见到贾润甫还和桩子一样立在那里,心中陡然涌起了不安。
王伯当直起了腰,不再捂着肚子,沉声道:“翟让……你等自寻死路,怨不得他人!”
翟弘一股寒意冲上了脊背,他蓦然发现,原来这世上十拿九稳的事情看起来很美,通常却是个陷阱!
贾润甫却是沉声道:“魏公、王将军,翟弘犯上作乱,不知道如何处置?”
翟弘眼眶瞪裂,指着贾润甫,一字字道:“贾润甫,你出卖我?”
贾润甫不动声色,王伯当却是冷笑道:“他忠于瓦岗,何来出卖一说。||首-发www.Junzitang.com||翟弘,你只以为收买了贾润甫就可以杀了魏公,简直痴人说梦!”
翟弘浑身哆嗦,不知道是气是怕,他已经不敢回头去看弟弟的脸色,他也知道害了弟弟,如今贾润甫带着数十条汉子,再加上王伯当、蔡建德、房玄藻等人,这房间内的四人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是难以杀出。
翟让脸色苍白,也被这意外的变故震惊,一时间说不出话来。翟弘却是嘶吼声中,气喘如牛的向李密扑过去。他这一辈子从未如此勇敢过,只因为心中有着深深的内疚,只盼能够趁李密不能动弹之际,擒住李密,然后求得一条活路。
房玄藻拔剑,王伯当抽刀,二人一左一右的杀过去,翟弘也不知道哪里来地气力,竟然从二人中间硬生生的挤了过去,盘算着只要再来五步,就可以杀到李密的面前。
李密还是斜倚塌前,脸上没有慌张,只有悲哀之意,仿佛在见到飞蛾扑火。
“魏公、刀下留人。”翟让突然跪了下来。
刀光一闪,一把厚重的砍刀落在翟弘的后颈上,鲜血飙出,一颗头颅冲天飞起,翟弘只觉得颈部一凉,转瞬天旋地转,越飞越高,透过血红的雾色望过去,只见到弟弟跪下,一个汉子手持砍刀,冷冷的凝望自己!
翟弘失去知觉的最后一刹只是在想,原来,死是这么容易的事情!”孙少方考虑的还是这个问题。
翟弘死不死看起来已经无所谓,现在剩下地翟让,实际上翟让对于李密或许已经可有可无。但却是萧布衣对付瓦岗的重要棋子,孙少方不能不问。
萧布衣沉吟道:“我要是李密,我不会杀。在李密地眼中,翟让根本算不上个对手。李密一直都是以义军的称号示人,若是公然杀了翟让,瓦岗崩溃不远矣。”
“可你不是李密。”孙少方正色道:“我觉得李密一定会杀。”
“哦?”萧布衣倒是蛮有兴趣,“为什么?”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孙少方沉声道:“我承认李密是做大事的人,有时候做大事的人通常都比旁人能忍些。可不代表他们地手下能忍。瓦岗新旧势力已经到了水火不容地地步,王伯当这次就是不尊李密的号令,诱使翟弘上钩,早就存了斩尽杀绝的念头,李密就算不想,可翟弘一死,要是不杀也是不能。其实王伯当意气用事,倒和我们不谋而合,也算帮了我们一个忙。”
萧布衣微笑起来,“不错。王伯当这次倒算帮我们一把,这么说,好在我上次没有杀掉他。若非王伯当如此,我原先只想杀了翟弘,制造个假象,迫翟让离开瓦岗而已。”
孙少方说的有些奇怪,如果这次圈套是王伯当设计,那他从何得知?萧布衣心思缜密,却只是微笑,却觉得理由当然地样子。
“杀了翟弘。已经和翟让结了不解之仇,王伯当若杀翟让,我只怕李密也是不能阻止。”
萧布衣点头,“少方你说的也不错,不过呢,我还是认为。翟让能活下来!”
孙少方满是不解。“我实在找不到翟让活下来的理由。”
“因为你忘记了一个人。”萧布衣嘴角带着丝笑意。
“是谁?”
“单雄信!”
“可单雄信不见得会去。”
萧布衣笑了起来,“我既然说了,他就一定会去!”
蔡建德出招刚猛,看准时机一刀毙敌,翟弘死不瞑目!翟让见到大哥惨死,心头狂跳。李密皱着眉头望着翟弘的尸身,瞥了眼贾润甫,目光转瞬到翟让身上。::Junzitang.com首-发君*子*堂::一言不发。
有时候。默然就代表默许!
王伯当、房玄藻其实早对翟弘等人深恶痛绝,翟弘为求钱财。无论擒地俘虏还是来降地隋官,均是严刑逼供,就算分赃亦是抢着拿大头,早被王伯当等人厌恶,觉得是建功立业的阻碍,李密虽有吩咐,王伯当却擅自做主,收买贾润甫来煽动翟弘造反,然后聚而杀之。本来还以为魏公会拦住,可见到魏公默许,王伯当精神一振,早就快步向翟让走去,翟让还是不敢抵抗,只是跪在地上哀求道:“魏公,所有地事情我全不知情。”
刀光一闪,王儒信已经看出端倪,大叫一声,“寨主小
他飞身扑过去,挡在翟让的身前,只听到嚓的一声响,王儒信左臂已经落在地上,鲜血飙了出来。强忍着疼痛,王儒信厉声喝道:“寨主快走!”
翟让终于回过神来,知道李密如今已经动了杀机,哀求眼泪已经没用,奋起神力拉住王儒信,一起向房外跑去。李密稍有犹豫,贾润甫脸色木然,一时间没有下令,数十个壮汉虽然拿刀冲进来,见到老寨主逃命,也是踟蹰不前。王伯当却是早就动了杀机,才要上前,翟摩侯怒吼一声,已经拦在翟让地身前。
只听到叮叮当当响个不停,翟摩侯和王伯当刹那之间已经交换了数招。
翟摩侯武功远不如王伯当,只是一夫拼命,王伯当急切之下竟然拿他不下。
房玄藻、蔡建德上前,刀剑相交劈出去,翟摩侯猝不及防,惨叫声中,转瞬被砍成了三段。
漫天血雨中,李密还是斜倚在榻前,动也不动,只是轻叹一声,事已至此,是不是他出手已经无关紧要!翟让倒还义气,拉着王儒信到了庭院,只见到大门紧闭,急切间无法打开,不由心头一沉。听到翟摩圣惨叫的时候,翟让腿已经有些发软。
“寨主快走。我来拦住他们。”王儒信手臂被砍,见到翟让不离不弃,心中感动,用力挣脱他的手臂,反身就要冲回去,却被翟让一把拉住,二人背倚大门,已经无处可逃!
这时候王伯当三人已经到了二人地身前,王伯当满脸的杀气。冷冷的望着翟让,二话不说就要挥刀。翟让却是又跪了下来,哀求道:“伯当……”
王伯当单刀停在空中,冷然道:“做什么?”
“想我翟让待你不薄,翟弘做事,都是他的主意,和我无关,还请你容我和魏公说说……”翟让性命攸关,并不放弃最后的一丝努力。
王伯当嘿然笑道:“翟让,到了这时候。是谁的主意已经无关紧要!”
“等等……请你杀了我后,放了儒信,他手臂已断,对你们没有什么伤害。”翟让嗄声道。
王儒信肩头血流不止,脸色惨白,疼的几乎要晕过去,听到这句话,惨然笑道:“寨主,到这时候,你还信他们能放过我们?”
王伯当放声笑了起来。“王司马说地不错,今日之事,只能用死来了断!”他话音未落,单刀已经劈出,翟让心力憔悴,知道绝非三人的对手。更何况还有数十刀斧手在侧。眼一闭,只听到身后嗤地一声响。
一股寒风从身侧闪过,然后当的一声大响,翟让自以为必死,觉察到异样,忍不住的睁开眼来,只见到王伯当已经退后两步,单刀却是断成两截。一截飞上半空。良久才落,王伯当手握断刀。愕然不已。
他只见到一槊从门外扎来,戳穿了厚重的门板,击在他地单刀之上,此人臂力雄厚,不言而喻。
心中一动,王伯当已经知道是谁前来,不由皱了下眉头。
长槊只是搅动下,大门就和纸糊般地四分五裂,紧接着一彪形大汉缓步走进来,沉声道:“王伯当,你要做什么?”
翟让见到那个大汉,绝望的心突然涌出了希望,急声道:“雄信,快救我一命!”
来人正是单雄信!
王伯当瞳孔收缩,手上青筋暴起,没想到单雄信竟然会突然赶来,寻思下形势,暗想自己可能比单雄信武功要差,但是加上了蔡建德,房玄藻,要杀单雄信不难。只是这次的本意是诛杀翟让亲信,不想损瓦岗根本,单雄信实为瓦岗少有的大才,为人勇猛忠义,深得魏公的欣赏,何况他平日和单雄信关系也算不错,遂不能像斩杀他人般对单雄信下手。听单雄信质问,手提断刀,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应答。
房玄藻见到单雄信赶来,却是早就想好了措辞,微笑道:“雄信,寨主在酒中下毒,妄想毒害魏公,我等如此作为,也是逼不得已。”他轻描淡写地一句话,混淆是非,倒让人无从置辩,翟弘已死,毒酒之事死无对证。
单雄信单手提槊,已经拦在翟让身前,肃然道:“玄藻此言差矣,想寨主瓦岗之根,魏公瓦岗之兴,寨主虽是老迈,却不糊涂,毒害魏公,所为何来?”
“天下熙攘,名利二字。”房玄藻淡淡道:“很多事情何必说了出来?”
“雄信,毒害王伯当一事,都是翟弘擅自做主,与我无关。”翟让拉着单雄信的衣襟,哀声道:“翟弘鲁莽,中了别人的诡计,死不足惜。摩侯为救我身死,儒信为救我折臂,可我今日前来,却不过是辞别,无端受到无妄之灾,实在冤枉。雄信,请你信我,我翟让若是半句虚言,天打五雷轰!”
“你一句牙痛咒,就想把阴谋弑主之罪抹杀吗?”房玄藻冷笑道。
翟让哆哆嗦嗦,已经说不出话来,单雄信见到王儒信还在硬挺,却是将手中长槊戳在地上,撕下衣襟为王儒信裹伤。伯当三人都知道单雄信武功虽好,但是他们三个上前,也不见得杀不了他。但见他为王儒信裹伤,全然不顾自身地安危,大义凛然,被他所震撼。竟然均不出手。
王儒信虽在李靖面前懦弱,可对翟让却是死心塌地,低声道:“雄信,你莫要管我,救寨主出去,我死而无憾。”
单雄信眼眸光芒闪动,却是认真为王儒信包扎好伤口,也不拔槊,只是抱拳道:“伯当、玄藻。建德,我想这里多半有些误会,雄信请见魏公。”
王伯当摇头道:“魏公重伤,若是再如方才般,太过危险。雄信,我敬你是条汉子,方才并不出手,可你若再是是非不分,莫怪我刀下无情。”
单雄信正色道:“自魏公入主瓦岗后,寨主对之礼遇有加。尊崇备至。先请魏公建立蒲山公营,自建营署,后尊魏公为主,上尊号为魏公,这些事情别人可以忘记,雄信眼睛却是不瞎!要说寨主想要夺权,早早地就不让了,何必等到今日?我只怕某些人为了平日地龃龉,这才狠下辣手,却是瞒着魏公。更不知道此举无疑自毁长城,你等若是害了寨主,单雄信不让,瓦岗军不让!”
他说地正气凛然,声音却是极大,远远的传了出去。
王伯当踟蹰的功夫。房玄藻已经知道他是说给房间内的李密听。只怕夜长梦多,低声喝道:“我只怕不杀翟让,瓦岗才是离覆灭不远!单雄信,识时务者为俊杰,闪到一旁,今日之事与你无关,若是执迷不悟,只怕悔之不及!”
他手势一挥。三人呈围攻之势。王伯当也是喝道:“单雄信,闪到一旁!”
单雄信一挥手。已经拔槊在手,虽以一敌三,却无丝毫畏惧之意,一字字道:“单、雄、信……不闪!”
“萧老大好像对单雄信颇有好感?”孙少方也在山腰远望。
碧空如洗,白云渺渺,如今已是晚秋,山上枫树红艳中却带有了凋零之色。可蓝、白、红夹杂在天地之间,让人一望间,心胸开阔。
冷风萧萧,吹地枫叶纷纷飘落,似血流,如哀愁!
萧布衣伸手一拈,已经夹住一片枫叶,凝望着手中的红叶,轻声道:“我对正义之士均有好感。单雄信此人瓦岗最忠,对兄弟情重,岂不和你我一样?当初在富贵赌场之际,少方你对我不离不弃,那一刻起,我就把你当作朋友、生死之交的朋友!”
孙少方目露感动,只觉得二人心意相通,无复多言。房玄藻说什么天下熙攘,皆为名利,可孙少方此刻却觉得,天下熙攘,难忘情义!萧布衣沉吟道:“单雄信这人自有主张,少为他人左右。自从瓦岗起事后,就一直都对翟让忠心耿耿。想当初黑风岭之时,此人忠心仁义,已让我不忍杀他。后来我听说张将军死前,他曾冒天下之大不韪赠马给张将军,此等胆色,让宵小汗颜。”
孙少方点头道:“生死关头,方显英雄本色,单雄信是条汉子。”
“襄阳城上,徐世绩也是不忍杀他,这才救他一命,可他没有留在襄阳,终究还是回转了瓦岗,就凭这点,已让人赞叹。此人武功或许不高,但是胆义极高,让人向往……只可惜,我们一直都是敌手,却非朋友,不然当浮一大白。”
“可肝胆义气不代表实力,李密真的要下手,我只怕单雄信挡不住。”孙少方苦笑道,萧布衣从情义上分析,他却更实在,喜欢从实力来看。
“这就需要变通。”萧布衣微笑道:“如果单雄信能在实力上再加上点变通,想要化解危机并非不可能地事情!”
王伯当已然出刀,他单刀虽折,可凶悍不减,房玄藻长剑霍霍,也是不小的威胁,可最让单雄信头痛地却是蔡建德地一把厚背砍刀。
王、房二人的攻击他倒是尽可以抵抗,可蔡建德砍了三刀,他已经退出了三步。这个蔡建德的武功,远比他表现出来的还要高明很多,单雄信暗自皱眉,心道李密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这种高手,极难对付。
三步之后,单雄信已经带着翟让等人退出了宅院,房玄藻突然收剑,王伯当却还是砍出一刀后发觉有异,目光横扫,脸色改变。
宅院外站着三人,分别是秦叔宝、程咬金和王君廓!
三人默然不语,冷眼看着这场厮杀,可均露出了不以为然之色。王伯当本以为单雄信孤身一人,暗想如果不行,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再把单雄信除去,可见到瓦岗猛将尽汇于此,如何还能下手?
单雄信手中长槊一转,再次戳到地上,肃然道:“单雄信、秦叔宝、程咬金、王君廓请见魏公!”
这次连房玄藻都没有了主意,李密的声音终于从房间内传出,“都进来吧。”
他声音还是有气无力,可却清楚的传到众人地耳中,王伯当恨恨丢了单刀,转身进入宅院。
单雄信挽住翟让地手,沉声道:“寨主,我和你一块进去。”
翟让终于直起了腰板,肃然道:“好!”跟随单雄信前行地时候,翟让眼泪又掉了下来,“天下人负我,雄信不负我也。”
单雄信却是轻叹一声,并不多言。
众人默然进入李密的房间,贾润甫却早带刀斧手退到一旁,李密慵懒地斜倚在床榻之上,眉头紧锁道:“今日之事……”
翟让咕咚跪倒,哀声道:“今日之事都由翟弘一手惹起,魏公,此事真的和我无关!”
单雄信等人都是默然,只是望着李密,等他定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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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让跪倒,房间内死一般的静寂,落针可闻。///com///CcnEt
除翟让脸上满是哀求外,其余众将表情各异,王伯当杀气不减,房玄藻皱起眉头,单雄信昂然而立,程、秦、王三人均是脸色肃然,少有表情,可内心是否波涛翻涌那是不得而知。
李密目光从众人身上一扫而过,咳嗽几声,“伯当也是鲁莽,见我病重,这才护主心切。不过今日的确是误会一场。只是翟弘为恶,下毒陷害我等,寨主多次劝阻,我又怎么会视而不见?翟弘的死……”
“这是他罪有应得。”翟让慌忙道。
李密轻叹一声,“既然首恶已经伏诛,今日的事情就算了吧。大伙都请回吧,寨主也请启程,只是我重病难愈,就不远送了……”
李密说出不远送之时,又轻咳了几声,用手掩住了嘴。
单雄信长舒一口气,拱手道:“魏公深明大义,雄信感激不尽。”他伸手扶起翟让道:“寨主,如今事情已明,我送你出去。”
翟让望了眼大哥的尸体,又见到翟摩侯尸身,眼泪忍不住的又流出来。只是这时候谁都知道离开要紧,翟让拱手道:“翟弘咎由自取,谢魏公宽宏大量,翟让告辞。”
单雄信拉着翟让、翟让扶着王儒信,三人并肩走了出去。程咬金一旁笑道:“魏公大仁大义,只诛首恶,实在让我等心服口服。”
李密点点头,又是咳嗽几声,听起来异常的虚弱和疲惫。秦叔宝等人都是被单雄信请来送行翟让,怎料到竟然碰到这场惊心动魄的厮杀。
其实众人并不想卷身其中,可却也想看看李密如何定夺。如今瓦岗外患极重,若是李密不顾一切杀了翟让。众人或许明面不说。可毕竟都有兔死狐悲之意。想若无翟让,也没有李密,李密若是连翟让都杀,那众将中,他还有谁能不杀?
见到李密露出倦意,程咬金知趣道:“我等要送送寨主,先不打扰魏公休息了。”
李密摆摆手,闭上了双眸,众人散去,贾润甫早带刀斧手撤下。王伯当等三个亲信当然不会跟随去送。等到喧嚣嘈杂都随之离去的时候。李密双眸睁开。寒光闪动,涩然道:“是谁的主意?”
王伯当抢前一步跪倒道:“先生,是伯当擅自做主,此事和玄藻、建德二人无关。先生若要责罚,伯当一肩承担。”
房玄藻一旁道:“魏公,并非伯当擅自做主,我等私下商议,都觉得此刻放翟让回去,无疑搅乱军心。如今萧布衣对我们数战全胜,极大的打击了瓦岗的士气。当年萧布衣以雷霆之势拔除瓦岗,瓦岗旧部均对此怀有余悸。我们只怕翟让离去会投萧布衣!”
李密闭上了双眸。喃喃道:“他会去投靠萧布衣?”
“这件事谁都无法确定。”房玄藻皱眉道:“就算翟让不投降萧布衣,若再次被萧布衣生擒。我只怕瓦岗众会军心涣散,一发不可收拾。”
“可没想到单雄信竟然赶到,坏了我们的好事,可魏公何必放了他,就算杀了翟让,他们又如何敢说什么?”王伯当恨恨道。
房玄藻轻叹声,“翟让苦苦哀求,在瓦岗根深蒂固,如是当瓦岗众将面前杀了他,只怕会引起旁人地寒心。”
王伯当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只能叹息。李密沉默良久,“贾润甫怎么回事?”王伯当等人虽是不听他号令,擅自做主,可在李密地心目中,这些人毕竟是为他考虑。何况他身边的人换了一拨拨,这三人一直跟随左右,算是忠心耿耿。事情发生时他其实并不知情,可他只是很快的明白了前因后果,他这人素来如此,过去的事情,任由过去好了,很多事情,既然发生了,就要想办法弥补。
王伯当见到李密没有责怪之意,心下微喜,“要杀翟让,当然得有借口!前几天翟弘说我要杀他,嚷嚷要杀我,我就让贾润甫当细作,骗翟弘说能帮手,翟弘那傻蛋做事不经脑子,结果就真的信了。然后他和贾润甫商量细节,说下毒酒,剩下的事情魏公也看到了。我本来指望这次能借翟弘的事情将翟让的亲信斩尽杀绝……可没想到……唉!”
李密喃喃道:“做事不经脑子……”他嘴角露出讥诮的笑意,摆手道:“好了,你们都下去吧,我这两日看看去安抚下翟让留在这里的手下。”
王伯当怔住,“魏公,难道我们就这么放过翟让?”
“你想怎样?”李密双眉一挑。
“翟让从洛口去瓦岗,多半会经过鹊山,我们可以在那里埋伏一路兵马刺杀他。”王伯当建议道。
李密摆摆手,“放他去吧。”
“先生……”王伯当满是不解,“放虎归山,终有后患,如今我们杀了翟弘,已经和翟让势同水火,再没有妥协地余地。我&看书斋先生心慈手软,只怕会成大祸。”
李密有些疲惫,“伯当,你也累了,去休息吧。”
“先生……”王伯当再谏。
李密神色肃然,“你们暂且退下!”
王伯当无奈,只好和房玄藻等人退下。王、房、蔡三人虽然杀了翟弘和翟摩圣,可翟让不除,难免心生挫折之感。房玄藻心事重重,当先离去,蔡建德亦是默然。王伯当郁闷之极,贾润甫已经凑了上来,“王将军,魏公怎么说?”
王伯当叹息声,“魏公还是过于心慈手软,犹豫不决,并不让我去追杀翟让。”
“那不如我领军去追?”贾润甫建议道。
王伯当摇头道:“魏公似已生气,恐怕另有打算,我擅自做主,只怕坏了魏公地算计。他既说让我放过翟让,想必有他地道理,既然如此。我们也不用横生枝节了。”
贾润甫以拳捶掌道:“可惜我等功亏一篑。”
王伯当微笑道:“疾风知劲草。润甫你忠心耿耿,日后我定当对魏公说及你的功劳。”
贾润甫大喜道:“多谢王将
二人并肩离去,却没有注意到李密从不远处闪出,若有所思的望着二人。步走回自己的房间,他看起来伤地并没有表现的那么重,方才地咳嗽虚弱无非是掩人耳目罢了。
他虽是魏公,眼下为天下盗匪共推地盟主,可却异常简朴。就算所穿衣着都和寻常兵士无异,抢掠郡县所得的珠宝。他是分文不取。尽数赏赐给手下。只因为他志在天下,知道什么钱财都是身外之物,若和翟让一样的贪财,那就再无进取之心。只能有碍大业。可如此一来,他的部下都愿意为他效力,是以每仗都是全力以赴。李密约束自身,简朴到苛刻的地步,诺大个魏公府竟然连奴仆都没有一个,要不然翟弘也不会信贾润甫带人手来帮他。
他孤独地走在诺大地庭院中,来到一间房前,伸手叩了几下。
咚咚……咚几声响后。房间内一个波澜不惊的声音响起。“何事?”
那人也不是狂傲,亦不是冷淡。而是声音有如死水一般,对威震天下地李密并没有什么尊敬之意。
李密嘴角讥诮,也不进屋,只是沉声道:“我其实并不信任你。”
“我也不求你信任。”屋内那人回答道。
那人声调冷漠,可说是大为不敬,李密反倒笑了起来,“你来助我,实在是出乎我的意料。”
“你能意料多少事情?”那人淡漠道:“萧布衣三战逼地你龟缩在回洛一带,再无法远图,只怕他下一步就要算计你地洛口仓了吧?”
李密也不生气,“我空手起家,设计杀了张须陀,威震天下,即便一无所获,此生何憾?”
他说到张须陀三个字地时候,木屋中静寂若死,再无声息。李密脸上有了古怪之意,似感慨、像尊敬、又如不屑和蔑视!
可他虽说无憾,却也不过是逞口舌之争,想在他之前,盗匪虽是无数,却没有一人能成了气候。他李密妙计威震天下,自他而起,大隋威严这才摧朽拉枯般倒倾,天下盗匪无不唯他马首是瞻,本想取东都,入关中,成就一生的霸业,哪里想到横生旁支,冒出了个萧布衣!
大隋的名将、盗匪他考虑千千万万,却从来没有把萧布衣当成是敌手,更没有想到只是几年的光景,萧布衣针对他弱点出手,将他竟然死死地扼在洛口附近,他若说有憾事,那就是没有趁萧布衣声名鹊起之前杀了他,可这事情又有谁能预料的到?
如今萧布衣身在东都,不但武功已经不逊,身边更是高手云集,每次想起刺自己那一剑的时候,李密也是心有余悸。
房外屋内都是静寂如死,李密思索的时候,房间内也不知道沉吟什么。
终究还是李密打破了沉寂,“可我虽不算信你,却有用你的地方,不知道你可否为我效力。”
“说吧。”房间内的人回道。
李密沉吟道:“翟让想回瓦岗,如今我和翟让撕破了脸……可是今日……只杀了翟弘。”
那人淡漠道:“想必是瓦岗众来了不少,你当着他们的面不好下手,却想假仁假义的借我地手杀了他?”
“那你呢?”李密缓缓道:你背叛张须陀,活地暗无天日,和过街老鼠一样,比我好像也强不到哪里去。”
二人话不投机,像是彼此提防,又像是还十分信任,最少若是别人说这种话,十个也被李密一掌毙了。李密虽亦是冷嘲热讽,可竟然没有对屋中之人动手。
“什么时候出发?”
“现在。”李密沉声道:“翟让现在已经在回瓦岗的路上,估计会匆忙回转,只怕我下手,如果你快马加鞭地话,应该可以在鹊山堵住他,那里有道峡谷。可是杀人的好去处。单雄信不会跟着他走。他现在身边只有个断臂的王儒信,你要杀他,并不是困难的事情。杀了翟让,我才能相信你真心帮我。”
李密说完这些,转身离去,屋内那人却是握着一把长枪,凝望着枪尖的寒光。他用力一拗,卡的一声响,长枪枪尖缩了回去,枪杆却已经断成了两节。双手一错。两截枪杆变成了一截短棍。
他地这把长枪打造地极为精巧。变化莫测。只是他眼中却有着浓浓的悲哀。负枪在背,推门出去。门口早有骏马准备,他翻身上马,双腿一夹。骏马已经得得的奔出洛口,前往的方向正是鹊山。
李密从窗口见到,喃喃自语道:“好一个张须陀,虽死了这久,影响竟然还是如此深远……”
翟让逃得性命,匆匆忙忙的带着数百手下离开了洛口。
他四个人前去辞别,只是回转了一个半人。王儒信断了手臂,算不上完整的人。见到翟摩侯、翟弘不见。王儒信只剩下一条胳膊,所有的人都有了不安之意。
可都整装待发。如箭在弦上,见到寨主只是催着走人,所有的人只能把心事闷在肚子里面。翟让早就让人将钱物偷偷的送回瓦岗,行李当然还有一些。众人推了几辆大车,轰轰隆隆的也不快捷,单雄信从洛口送出来,一直送到洛口仓附近,这才拱手道:“寨主,洛口吃紧,我不能擅离,恕不远送了。”
翟让眼泪又流淌了下来,马上可怜巴巴地望着单雄信道:“雄信,不如……你送我到瓦岗吧?”
单雄信微皱眉头,“这个……魏公既然说了既往不咎,我想他应该不会……再说洛
翟让苦笑道:“雄信,你还记得瓦岗红柳吗?”
单雄信轻叹一声,“雄信此生不能忘记。”
翟让流泪道:“想当年瓦岗聚义,我得你们相助,这才有了当日地声势。瓦岗五虎威名赫赫,哪个都和我情同手足。可张童儿早死,陈智略下落不明,邴元真……唉,不提也罢。瓦岗五虎中我最看好地就是雄信你和世绩了。但世绩又去了襄阳,如今红柳早就合围之拢,可柳下却只有我孤零零的一人,而且还不知道……我能否活着回去去见红柳!”
说到这里,翟让的泪水有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单雄信长叹一声,“寨主,我送你回转,不过魏公待我亦是不薄,我回到瓦岗后,还是要回来帮手,不忍离弃。”
翟让大喜过望,连连点头道:“雄信,只要你送我到瓦岗,这等大恩大德,我永世难忘。”单雄信苦笑摇头,却早就招呼过兵士,吩咐他回去通知魏公。单雄信看似鲁莽,却是粗中有细,心道自己要不打个招呼,只怕李密真以为他再不回转。翟让对他有知遇之恩,李密对他亦是不差,眼见李密和翟让势同水火,他亦是左右为难。
众人东行赶路,翟让得单雄信帮手,心中稍定,一路上皱着眉头,只想到了瓦岗后熟悉地势,马上就要前往黎阳投奔李靖,再不耽搁。
翟让心焦,催马极快,可大车却是行不太快,快到鹊山的时候,只听到身后突然马蹄声急骤。翟让吓了一跳,慌忙勒马,单雄信马上持槊回望,见到远方一骑有如狂风骤雨般地驰来,不由暗自心惊。
翟让早早的闪到单雄信的身后,勒马停到道路一旁,脸色苍白。
本来他们就是盗匪,不打劫别人就是好事,可现在翟让战战兢兢,早失去当年的勇气。
那马转瞬到了众人身边,却不停下,只是疾驰而过,马上那人伏在马背上,头戴个毡帽,压住了半边脸,让人看不清面容。
等到那人过去之后,众人都是舒了口气,翟让见到那人不是为自己而来,心中稍安。众人继续启程,前方就是鹊山峡谷口,过峡谷口经荥阳、荥泽后,渡过运河就是瓦岗寨的地界。王儒信见到翟让紧张。低声安慰道:“寨主。想他们想要置我们于死地,多半已经在洛口就能得手,我们如此赶路,他们只怕追赶不及。再说……这里也是瓦岗的地带,王伯当就算有贼心,恐怕也不会动手。”
翟让心中稍慰,“儒信说的也是道理。”
单雄信却是微皱眉头道:“我怎么感觉那人好像是个熟人?”
“是谁?”翟让紧张问道。
单雄信摇头道:“一时间也想不起来是哪个!”
众人说话的功夫,已近山谷,车声隆隆中走到谷中,对面突然也是冒出一辆牛车。上面满是干柴。一樵夫带个毡帽。别着把斧头赶着老牛走过来,阵阵吆喝,催老牛前行。樵夫胡子花白,看起来年纪不轻。
数百盗匪一肚子闷气。此刻终于大声呼喝起来,“滚开!”
樵夫蓦地见到对面来了那多盗匪,早就吓地面色苍白,跌倒在地。翟让死里逃生,不想多生事端,慌忙喝止住手下。樵夫见状,慌忙赶着牛车闪到一旁。
山谷路不算宽,单雄信催马前行。翟让紧紧地跟在后面。王儒信又在其后,数百盗匪赶着大车又是跟在后面。单雄信目望远方。催马路过牛车的时候,突然间冷哼一声,长槊摆动,已经向樵夫刺去!
单雄信此举出乎不易,就算翟让都是大吃一惊。
众人都知道单雄信虽是盗匪,却并非杀人如麻,此刻无端向一个樵夫出手,实在是不符合他地性格。
樵夫本来哆哆嗦嗦,见到单雄信一槊刺来,大叫一声,想要躲避,可腿都有些发软,却是如何躲得开?樵夫软软向地上倒去,本来绝对躲不开单雄信地长槊,没想到单雄信冷哼一声,已经止住了长槊。
这一下由势若奔雷转为静若处子,实在是有非常的臂力,众匪要非心事重重,早就喝彩。翟让慌忙道:“雄信,你杀他作甚?”
单雄信皱眉道:“如今荒郊野外,义军横行,怎么会有樵子出没?”
樵夫吓的站立不稳,翟让解释道:“这人说不定就在附近的山上居住呢。”
单雄信见到樵夫不像作伪,方才一槊几乎戳穿了他,这人慌乱举止和寻常樵夫无异,想必是自己多心了。想到这里,单雄信收回长槊,催马前行,只是还是忍不住的向樵夫望了眼,见到他呆如木鸡般,缓缓摇头。
只是马儿才走了几步,陡然间咯咯两声响,单雄信早有警觉,心中凛然,扭头望过去,只见到车辕已断,诺大个柴车竟然飞了起来,向他兜头砸到!
大车连柴带车,足足有千斤之重,陡然间飞起,实在怪异非常。车子未到,柴禾已经噼噼啪啪的兜面打来,虎虎生威。
单雄信大喝一声,不及催马,已经从马上斜飞而出,柴禾连带大车重重的砸在他的马背上,马儿悲嘶一声,四足跪地,已被活生生的砸死!
牛车下,却有一人霍然闪出,双手背后一抄,已取短棍在手,双臂暴涨,一抻一扣,组成一杆长枪,脚尖一点,如雷轰,如电闪的冲向了翟让。
单雄信人才落地,霍然见到,失声道:“罗士信?!”
单雄信声音中满是不信和差异,霍然醒悟,这才想起方才疾驰而过地那人是谁。他望见那人地背影有些熟悉,却只是想着是瓦岗地哪个,却怎么也没有联系到张须陀帐下的罗士信身上。
张须陀对瓦岗多次围剿驱逐,单雄信对罗士信也早就认识,方才背影只是觉得熟悉,如今见到他的正脸,虽然察觉他脸色枯槁,颇为消瘦,但还是一眼就认出了生死大敌!
罗士信怎么会埋伏在这里,他为什么要来杀寨主?单雄信想不明白,可人已离翟让距离颇远,抢救不及。
和李密对话的屋中之人当然就是罗士信!
罗士信催马急行,很快追到翟让,可马上发现李密给地消息有误,因为单雄信也在!他知道单雄信武功不弱,再加上数百盗匪,自己不见得一击得手,这才没有动手,径直前行到了山谷。见到有樵夫赶牛车前来,这才伺机躲在牛车之下。
罗士信武功高明,樵夫浑然不觉,单雄信试探之下,疑心尽去,却哪里想到樵夫没有问题,牛车底下却藏着致命杀机!
罗士信震断车辕,奋起神力,将牛车砸向单雄信,知道不见得伤得了单雄信,只想阻挡他片刻,却是全力以赴的去杀翟让。
枪尖寒光闪烁,翟让大惊失色,已经掉下马来。王儒信见势不好,慌忙催马前来,翟让生死关头,动作快疾,已经闪到王儒信的马侧,想借马儿阻挡片刻。
罗士信人到枪到,一枪刺穿马腹,长枪脱手,贯穿马腹,已经刺到翟让的面前!
翟让没想到罗士信出招如此凶悍,目瞪口呆,眼看就要被长枪穿透胸膛,当的一声大响,一箭凌厉射来,正中长枪。长枪斜飞出去,刺穿翟让的大腿,将他钉在地上。单雄信却是忍不住向长箭射来的方向望过去,见到一人临风而立,手持长弓,威风凛凛,失声道:“萧布衣?!”榜,为了让咱们的江山能有个好名次,朋友们,多多投点推荐票吧,这个都有,呵呵。有月票地朋友,也请投点,墨武一直不断更,也算是求票地理由吧,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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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谷来风,森然阴冷,萧布衣却是站在向阳之处,阳光照在身上,泛起淡淡的光辉。///com///
萧布衣伸手持弓,宛若掌管生杀大权。单雄信远远见到,恍然若梦,觉得又回到当年黑风岭之时。
那时候的萧布衣亦是如此,一夫当关,万夫仰视,只是那时的萧布衣是要杀尽瓦岗,今日却是想要救助翟让。
萧布衣只凭长箭就将罗士信必杀一枪射偏,虽然还是不免伤了翟让,可亦让罗士信心头狂震,暗想萧布衣比起当初地下宫殿所见之时,又是高明了很多。
这一箭凌厉霸道之处,就算比起当年的张将军都是不遑多让,萧布衣此人武功精进如斯,实在耸人听闻。
罗士信其实和萧布衣不过是一面之缘,当年在地下宫殿做戏,他听从师尊的吩咐向萧布衣展示天书,随后和张须陀设计拦杀萧布衣。萧布衣却是和吃白饭的女子布局对抗张须陀,四人一来一回,都是没有占到便宜,可当初萧布衣以暗器伤了罗士信,在罗士信的心目中,萧布衣拼伤自己是借暗器之功,本身的武功也是不过尔尔。
可长箭远比铁枪要轻,罗士信使用的这杆长枪通体用精钢打造,打造巧妙,可长可短,马上步下运用极为便捷,他武功本高,再加上这杆铁枪在手,如虎添翼。他刺出长枪虽隔马腹,可威力不减,劲道正遒。萧布衣远处只凭长箭射偏长枪,无论劲道、准度、速度都是让人思之心惊,觉得匪夷所思。
斜睨之间,见到萧布衣有如天神,长箭怒射隐有张须陀的神采,罗士信心中大恸,宛若被人当胸打了一拳,却还不忘记自己前来的目地。
身子一滚,已经从马腹下钻去。罗士信振臂抽枪,本待再刺,斜睨到萧布衣伸手抽箭,虽是一刹,却是凛然在胸。只是一滚,已经倒退了数步之遥,嗤的一声响,羽箭已经没入地上,正是罗士信方才去势所在。他若是上前去杀翟让,只怕已被萧布衣的长箭钉在了地上!
罗士信止步。手提滴血长枪,已经扭头向萧布衣望去,见到他还是一张空弓,但已让他心悸神摇。
萧布衣也是暗自诧异罗士信警觉之高,长弓去势虽急劲,可是面对高手,都要从去势速度来判断,进而一击得手。罗士信不进反退,这一招还是出乎萧布衣的意料。
翟弘一条腿被罗士信当作萝卜般,长枪戳入拔出。疼痛入骨,可毕竟性命攸关,见到萧布衣赶来,陡然明白这才是唯一的保护。忍住剧痛向萧布衣的方向爬过去,只想近一分,就能安全一分。
罗士信不再去看翟让。目光凝在萧布衣的身上。一时间犹豫不决。
萧布衣的武功早就今非昔比,只凭一张空弓就已经让他如临大敌,不敢小窥!
想着萧布衣的变化之快,罗士信嘴角又抽搐下,心中蓦然想起师尊所说,大隋颠覆在即,另有明主,我等当竭力抢占先机。光复大道。太平一道兴旺之事只在我等身上。张须陀大隋之柱,当要除去!
罗士信自幼父母双亡。被师尊收养习武学文,可说是文武双全,对师尊向来尊敬慕仰,可从张须陀数年,被他仁义宽厚感动,更兼张须陀为人顶天立地,罗士信早把他当作了亲生父亲般,一方是养育多年地师尊,一方是如同父亲的将军,必然要做个抉择,罗士信痛苦不言而喻。他只是选择了离开,可等张须陀死后才知道,逃避永非解决问题的根本之法。
背叛是选择,也是对抗,更是对师尊、太平道所为的一种质疑。
罗士信虽是年纪不大,但对太平道的了解远比常人要多,但是了解的越多,心中越是迷惘,太平道自诩预知天机,拥有天地人三书,可自从张角以来,大道日衰,到如今,只能说日渐没落。若是真的知晓天机,为何不能抢占先机?这不但是让罗士信迷惑,就算太平道众估计也是疑虑重重!罗士信的背叛看似在张须陀和师尊之间的选择,可在他之前,早就有太平道徒背叛,只是不为旁人所知罢了。x君x子x堂x首x发x罗士信背叛太平道后,径直去找杜伏威,本来希望借杜伏威的声势对抗萧布衣。他和萧布衣也算不上什么深仇大恨,可当初在地下宫殿之时,被天书预言所迷惑,感觉萧布衣是为太平道扶植之人,他既然背叛太平道,想摆脱命运束缚,自然不会和萧布衣一起。
可杜伏威虽是勇猛,起义尚早,可偏安一隅,并无进取之心,又因为罗士信威名远播,见他连连告捷,不知道重用,却对他起了猜忌之心,让罗士信无奈离去,中原霸主李密被萧布衣所克,罗士信知道这个消息后,却是毅然投奔。
他不是为李密,只是想借李密之手对抗所谓地命运和天机,李密得他投靠,又喜又惊,可却不算信任,这才一直并没有使用,今日李密却想借刺杀翟让一事试探罗士信。罗士信为取李密信任,这才决定刺杀翟让。
李密虽是设计伏杀了张须陀,可罗士信却是认为真正杀死张须陀的凶手,一是太平道,一是自己!张须陀心灰意懒,自尽以报杨广的恩情,自尽以逃避不可调和的矛盾,自尽来弥补心中的遗憾和对齐郡子弟的愧疚,这样看来,李密充其量不过是张须陀之死的诱因,既然如此,他对于李密,复仇的心思反倒弱了很多。
罗士信也知道自己的行为在常人眼中难以理解,可胸中悲愤之意难平,哪里管得了许多。他本来就是任性之人。一直却被师尊和张须陀约束,这时候去了约束,只想打个天翻地覆,可要反哪个,却茫然不知,萧布衣在他心中,已是太平道的将门之首,是故就为他心中大敌。
李密远比杜伏威要深谋远虑,虽是疑惑。只怕罗士信是过来卧底,伺机刺杀自己。可他自视极高,却还收留下罗士信,一来他还是希望罗士信投奔,二来亦觉得自己身边将才不多,舍弃罗士信实在可惜。
这二人交往,顾忌中夹杂着利用,敌意中却有着共同地无奈,端是关系复杂非常。
罗士信前思后想的功夫,翟让却已经爬出甚远。鲜血一路蔓延过去,煞是凄凉。众匪见罗士信如此威势,哪里敢上前,单雄信却是终于赶到,挡在翟让的身后。
萧布衣手挽长弓,见单雄信赶到,蓦地弃了长弓,从山腰走下。他看似走的缓慢,一步迈出却是奇远,只是数步的功夫。已离罗士信不远。
众盗匪都是久在瓦岗,听到单雄信说起萧布衣三个字的时候,已然大惊,见到他从山腰奔来,足不惊尘,飘然若仙。轰地一声。都已四散逃命。
萧布衣虽非为他们而来,可在他们心中地压力却是非同凡响!
单雄信扶起翟让,早早的闪到一旁,心中大惑不解,暗想萧布衣本来非友是敌,这次却是反助自己,让人意料不到,可张须陀早死。齐郡子弟溃散。罗士信此刻要杀寨主,更是莫名其妙……
他是糊涂非常。萧布衣却是心若明镜,只是从山腰处奔下,气势酣畅淋漓,空中枫叶被他去势激荡,陡然变线,宛若在他身后拖了一条红线,有如龙踪,势不可挡!
旁人若是见到这种声势,早就望风而逃,罗士信手握长枪,却是被萧布衣地气势逼出了剽悍之气,长啸一声,拖枪而行!
枪尖激荡在山石之上,一溜儿火光,萧布衣足不点尘,罗士信却是步若惊雷。他从谷中向山腰迎去,只见到尘烟四起,中间夹杂火光点点,平地兴起黄尘滚滚,亦是气势逼人。
红叶黄尘陡然而起,激荡相迎,萧布衣足尖点地,已经跃到半空。他习练易筋经已久,早就身轻如燕,如今又借地势,只是一跃,宛若龙击天地!
罗士信低声嘶吼,亦是高高跃起,如虎啸八方……
众匪忘记了逃命,只是呆呆的望着这千载难逢一战,心中只是存有疑问,暗想这种比拼,可是人力所为?
萧布衣半空拔刀,虽是青天白日,却如亮出一道闪电。x君x子x堂x首x发x阳光一耀,明亮了半边的天空。罗士信却是手臂急探,长枪空中劲刺萧布衣!
二人直如搏命般,一招看起来就要分出生死!
就算单雄信都是惊凛非常,暗想这二人武功尚在其次,可这种剽悍全不畏死之气他是从未见过!到,罗士信长枪不等到了萧布衣的胸膛,萧布衣的砍刀已经临近罗士信的面门。
刀未到,寒风割面,罗士信已经知道不妙,他低估了萧布衣,萧布衣地武功和当初在地下宫殿之时已是天壤之别!
高手之间比拼,是比拼力量、速度,招式变化反倒其次。因为你再巧妙地招式,生死关头只是浪费时机。张须陀一张长弓,已将力量速度完美结合,任凭吃白饭的女子招式再巧,也是铩羽而归,萧布衣一刀劈出,罗士信已然明白,萧布衣地速度和力量都比自己胜过很多!
高手过招,一线之差就是生死之险,胜过很多,那几乎没有什么活命地机会。
可罗士信身经百战,判断了形势后,立即作出抉择,他身子急缩后仰,手中长枪却是去势不减,只是右手一紧,崩的声响,长枪暴涨,竟然又比他方才使用长出三尺。枪头却是离枪体而去,劲射萧布衣的胸口。
他的夺命枪打造的极为巧妙,只凭长枪本身的变化,瞬间扭转劣势!长枪长了三尺的距离,他已经扳回了和萧布衣地差距。
只是萧布衣的功夫变化还是出乎他的想像。萧布衣一刀斩风断水,已从他眼前划过。罗士信只觉得脸上一凉,胸口发冷,知道还是中了一刀!
他虽是急缩后仰,避免一刀两半地危机,可萧布衣刀锋过处,还是从他额头划到了胸口!伤势或是不重,可半空亦是鲜血喷洒!
萧布衣人在空中,本来如龙腾之猛。可是只吸了口气,身子翩翩,如同凤舞九天,枪头爆射而出,擦萧布衣身侧而过,只将他的衣襟打个破洞!
萧布衣长刀挥出伤了罗士信,左手一探,却已经抓住了枪杆,刀光再闪,刹那间劈出七刀。已经将罗士信的枪杆削成八截。萧布衣挥刀之际,手中握着一截枪杆弹出,已经插入罗士信的肩头!萧布衣空中尚有变化,左掌一翻,已然击到罗士信的胸口。
萧布衣这一掌蓄力重击,罗士信饶是体格如牛,却也被击的倒飞而出,狂喷一口鲜血,等到落在地上之时,已如血人般。
他们交手过招快捷。空中分出胜负,罗士信已然身负重伤。这一刻地功夫,他被萧布衣一刀从额头劈到小腹,鲜血淋淋,又被萧布衣伤了肩头,掌击胸口。内伤外伤极重。站立在地上之时,已经立足不稳。
萧布衣却是并不收手,落下之时长吸了口气,运劲在臂,只想一刀斩了罗士信!
罗士信要杀,萧布衣在出手之际已经想清楚这点,他少有如此动了杀机地时候。因为萧布衣已然明白,此子若是不杀。今日往后。不知道要给他添多少的麻烦。
萧布衣虽然动作快捷,抢占襄阳后。一路顺江南下,可在杜伏威那里却遇到了阻碍。杜伏威破高邮,奇袭历阳,凭江和他对抗,固然是因为在江淮根深蒂固,却也是因为罗士信突然加盟的缘故。
罗士信和裴行俨在鹊头镇对阵,萧布衣每日在东都都是皱着眉头,他不明白罗士信这人为什么喜欢和他作对,可罗士信无疑是个难缠的对手,但他和罗士信其实不过一面之缘而已!他和徐世绩、杜如晦定下计策,让裴行俨和罗士信僵持,却是采用离间计分化杜伏威和罗士信,他们计谋成功,罗士信不知下落,萧布衣每次想及此人的时候,都是百思不得其解。
今日萧布衣算计瓦岗,策略其实早在李靖攻打黎阳前就已经想好,所有的步骤环环相扣,只想将李密困住,然后早日逼崩瓦岗,翟让离开在萧布衣的算计之中,是以早早的亲身在鹊山等候。
单雄信果然没有让萧布衣失望,带着旧主赶赴瓦岗,可罗士信遽然杀出却是出乎萧布衣地意料,他山上看地清楚,早见到快马过谷,认出是罗士信。见到罗士信钻入牛车之下,是以挽弓静候。可脑海中却是想着,罗士信怎么会和李密在一起,这人到底要做什么?
罗士信在鹊头镇已给萧布衣制造了不少的麻烦,萧布衣一想到他若是刺杀翟让,难道是和李密联手?如果李密得了罗士信,再战瓦岗又是凭添了不少变数,念头转到这里,萧布衣再不犹豫,出箭出刀再不迟疑。
可罗士信毕竟不是泛泛之辈,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萧布衣重伤了罗士信,脚尖落地,再次纵起,挥刀扑向了罗士信!
只要三招,定能杀了罗士信,萧布衣心中暗道。
刀光一闪,罗士信重伤之下,长枪已失,更非萧布衣地敌手,可不甘心坐以待毙,身子倒地一滚,躲开了萧布衣的一刀。可二人距离又近了很多,萧布衣长刀去势正畅,才要连环砍过去,遽然心头凛然,心悸狂跳,大喝一声,挥刀劈出,光芒怒增。
他这一刀劈的不是罗士信,而是那个赶着牛车的樵夫!他蓦地察觉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自己只以为是那只黄雀,没想到后面还缀着只恶鹰,而且已然发动!
伴随着萧布衣的惊天一刀,单雄信已经大声喝道:“小心背后!”
萧布衣和罗士信恶战,落足之地就在樵夫身边不远,二人打的惊天动地。樵夫不知道是吓傻还是惊呆,哆嗦不能动,别人只以为他连逃命的力气都没有,可这时候爹死娘嫁人,个人顾个人,无论萧、罗、单、翟局中之人,还是一帮逃命惊吓地盗匪,谁又会关心到一个樵夫地死活?
但偏偏是这个樵夫在萧布衣落地之时,伸手拔斧。一斧砍向萧布衣的背心!
单雄信见状大惊,几乎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樵子怎么会有如此的胆子,难道他发了失心疯不成?单雄信一直都在观战,饶是武功高强,也是看的心惊肉跳。到萧、罗二人激战已然分出胜负之时,不知道心中是喜是忧,萧布衣是他的敌人,上次两军鏖战中,见到萧布衣大展雄威。千军万马之中几乎射杀了王伯当,实在是威风凛凛,让人心折。
两军交战,无论生死,勇者总是让人钦佩,单雄信虽是盗匪,可义字当头,素来佩服英雄,不然当初也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赠马给张须陀,当初萧布衣大破瓦岗寨。饶过他一命地时候,其实已经心存感激。方才萧布衣出箭又救了翟让一命,单雄信心中地感情天平已然倾斜,暗想李密想杀老寨主,萧布衣却来救,这种仁义可想而知。但他毕竟还对瓦岗感情极深。从情理上一时也不会投奔萧布衣。可见到萧布衣生死关头,还是忍不住地出言提醒。
可樵子实在是静若处子,动若脱兔,拔斧砍出光电火闪,不过是在转念之间。单雄信示警还是稍晚,萧布衣却在他示警之前已经转身出刀,如此一来,他的示警反倒有些多余!
萧布衣能察觉危险实在是因为他的警觉、触觉、观感在激战之中。都已经发挥到巅峰的地步。
风吹草动。落叶有声,都已被萧布衣清清楚楚的察觉。是以他过招虽是凶险无比,却还是从容不迫的化解罗士信的杀招。
他落地之时,心中不安,陡然觉察到身边危险遽增,有那种被暗中猛兽窥视之感。危险就在后方,那里有谁?有那个樵子!想到这里地时候他毫不犹豫地回砍!
樵子可疑,这时候这种地方动乱之极,樵夫出现的是有问题,单雄信对此怀疑,萧布衣当然也是如此,可他转瞬被罗士信吸引,一直忽略了这个樵子。
樵子是谁,竟然有如此地心机,一直忍到现在才出手,他又是如何知道自己的行踪?只是所有的疑问还是快不过萧布衣的一把单刀!
无论如何,威胁他性命之人,定然出手铲除,再没有半分犹豫的可能。
当的一声响,单刀斧头相撞,单刀已经折成两截!
萧布衣出刀之际,已经看清对方的一张脸,不由心头狂跳,一个声音心中高叫,偷袭他的竟然又是,符、平、居!
一张略显呆板的脸,却是掩不住符平居的翩翩风采。符平居是个很奇怪地人,他或许混在人群中,都是不能被人觉察,可只要出手的那一刻,众人瞩目。
他一斧劈出,别人都忘记了他的相貌平常,只觉得他的神采飞扬,不可一世,他一斧本来出乎不意,暗想断然将萧布衣打的筋断骨折,没有想到他只是一出手,萧布衣几乎在同时反应过来,萧布衣一刀之凌厉,照的符平居脸泛寒光。
符平居一斧凌厉非常,本来觉得萧布衣再也躲避不过,没想到他反手劈刀,玉石俱焚,全然不顾自身地性命。符平居只怕招式用老,就会被萧布衣砍成两半,电光火闪地功夫,斧头稍偏,已经击中了萧布衣长刀的侧面!
萧布衣手中之刀乃綦毋工布所炼,刃口处锋锐非常,可再好的利刃,侧面也是弱处所在,符平居经验老道,一招就断了萧布衣手中的兵刃,他不退反进,贴身进掌,击向萧布衣的胸口。萧布衣几乎没有犹豫,左手及时护在胸口,右手弃刀,只是一摆,数点寒光已经怒射符平居的小腹。
符平居没有想到萧布衣应变如此之快,他似早知道萧布衣的暗器,见萧布衣右手下垂,整个身子已然前冲飘起,几乎平行的射向萧布衣,数点寒光均是打在空处,可他出手不停,又是两掌击在萧布衣地胸口。
他掌力浑厚,天底下也就只有道信敢肉身接他一击,再不还手,这三掌下来,势若开山般,惊天动地,旁者见到,无不动容!
萧布衣却只是缩掌在胸口,护住心脉,脚尖连点,倒退如飞。符平居三掌击在他手上,他手骨欲折,胸骨要断,可竟然尽数挺了下来,只是脸色红地滴血,在符平居的狂击之下,他竟然无还手之力。
萧布衣硬挺死抗,符平居却是暗自心惊,只觉得一掌掌下去,这个萧布衣有如深山老竹一样,颇有韧性,每一次一缩一退,都能化解了他大半地力道,据他所知,易筋经有九重,修炼到这种境界,已像是能够移脉换髓,萧布衣不过四年的光景,怎么能练到这种程度?符平居心中凛然,只想机会稍纵即逝,定要将萧布衣毙在掌下,二人一退一进,已然到了罗士信的身旁。罗士信怒喝一声,已然出手!
萧布衣慌不择路,只有倒退的一条路,听到罗士信呼喝,心中大寒,暗想只要罗士信挡上一挡,自己要被符平居缠住,活命无望!
罗士信失去长枪,赤手空拳,却是不放弃这个机会,双手一圈,萧布衣擦身而过,罗士信却是抱住了符平居!
这一招实在出乎太多人的意料,就算符平居都是没有想到。罗士信怒吼道:“快走!”他话音才落,已经仰天倒了下去,嘴角溢出鲜血,他当然也是拦不住符平居!萧布衣闪念之间,终于转过身来,脚下稍有踉跄,转瞬间如御风而行,径直向山上奔去。
符平居眼中闪过厉芒,却是并不舍弃,尾随萧布衣而去,二人身法奇快,只是弹了几下,就到了山腰之上,再是一晃,已然消失不见!到第十的差距才在百票之间,朋友们要是不出手,咱们的江山转瞬就可能跌出前十,汗,那个,请财主们出手投票吧!请你们投些月票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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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士信出来的出乎意料,倒下之时亦是让人想像不到。///com///
谁都想不到他要杀翟让,可谁也想不到他会救萧布衣,去拦符平居。符平居虽然武功高绝,可做事素来不择手段,每次都是暗中出手,而且要一举制敌死地,毫不留情。萧布衣没想到他消声灭迹一段时间,会突然在鹊山出现。又被他出手暗算压制,勉强支撑,不要说反击,就算逃命都是不能,众人见到这些变化本已是莫名其妙,等看到罗士信本来和萧布衣是生死大敌,激战正酣,几乎被他斩了,蓦地出手帮萧布衣拦住符平居,那就是众人打破脑袋也想不明白的事情。
从罗士信杀出,到萧布衣救急,再到符平居暗算都是极为突兀,险恶非常。众盗匪见到三人打的飞沙走石,柴禾纷飞,简直非人力所为,都是看的目瞪口呆,翟让两腿发软,单雄信也是大皱眉头,暗想罗士信成名已久,武功高强还不稀奇,可萧布衣更胜许多,这个樵子更是和山精野怪一样,让人难以想象。
等萧、符二人消失不见,翟让这才舒了口气,虽是腿疼难忍,却坚定了萧布衣收留自己的信心。可喘气才平,就见到罗士信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只怕罗士信杀来,不由骇然低呼道:“雄信救我!”
单雄信单手持槊,冷望罗士信,见到他站立都是有些问题,知道他受创极重。此刻单雄信若是出手,自觉杀了罗士信并没有什么问题。可一来见他身负重伤,这时候出手只怕趁人之危,又想他帮萧布衣拦住了刺客,到底是敌是友,真的让人难以想的明白。
罗士信虽是摇摇欲坠,可此刻却和血人一样,刀痕从额头划下去,肉都翻出,鲜血满面夹杂泥土。端是狰狞,方才他出招凶悍那是有目共睹,众盗匪见到他站起来,轰然而散,竟不敢拦。罗士信喃喃自语道:“是他,是他!原来是他!”
众人听了莫名其妙,搞不懂他是哪个?
罗士信说完后,不理周边众人,却又放声狂笑道:“不是他,一定不是他!”
众人更是糊涂。只觉得他发了失心疯,单雄信见到罗士信时而皱眉,时而喜悦,时而疯狂,也觉得他精神有些问题。暗想当日罗士信从乱军之中抢出张须陀地尸体,也是勇猛无俦,怎么今日落到这般田地?
“原来……我又错了。”罗士信又是大笑起来,摇摇晃晃的向谷外行去,只是脚下被绊,摔了一个跟头。转瞬摸了个枯柴在手。踉跄离去。
王儒信见状慌忙道:“寨主,罗士信重伤,我们不如趁机杀了他,以绝后患!”
翟让看了眼单雄信,摇头道:“罗士信……说他错了,多半是杀我杀错了吧。既然如此。让他去吧。”翟让并非仁慈。而是想这时候少惹一事最好,单雄信要去杀罗士信,谁又来保护自己呢?
单雄信却是建议道:“寨主,萧布衣数次出手帮助我等,眼下只怕有难,不如我等上山帮手?”
翟让犹豫下,摇头道:“这个……我倒觉得不妥,他毕竟是朝廷的人。魏公要是知道。只怕会心有猜忌,再说……他们的武功卓越。我们如何帮的上忙?雄信,我们若真的要帮,不如抓紧时间离去,也能不让萧将军分心。”
单雄信听翟让说的也是大有道理,暗想自己上去也是半分作用没有,萧布衣只能自求多福了,“既然如此,寨主,我们走吧。”
翟让点头,召集盗匪赶路,众人惶惶如丧家之犬般奔行,单雄信回头望了山峰一眼,却是暗自想到,萧布衣现在和那刺客到底如何了?
其次此刻翟让说的多少有些言不由衷,如今的翟让有如惊弓之鸟,虽对单雄信信任,却也不敢说出投靠萧布衣一事,更何况眼下谁地性命都不如自己的重要,那个刺客武功如此高明,萧布衣都是落荒而逃,若是惹恼了他,杀了萧布衣后,将瓦岗众人再杀的一干二净也不是困难的事情,既然如此,还是逃命为上策,至于萧布衣要是死了他去投奔谁,那是暂时不再考虑的事情。\\\首发Jzicom\\\
单雄信为萧布衣担心之际,萧布衣却是精力正旺,逃命不迭。
他被符平居连击数掌,却是未伤根本。伊始逃命之时,气血还有些不畅,可只是奔了几步,精力回复,一顿狂奔,符平居竟然也是追赶不上。
萧布衣才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就开始在山上奔跑往复,武功不入流,逃命的功夫倒是不差。如今得虬髯客传授易筋经,四年勤修苦练,到现在发足狂奔,体内精力弥漫,逃命的本事可说是更上层楼,就算当年张须陀来追,也不会轻而易举。
符平居不见得比张须陀高明,想要追上他绝非容易的事情。
可符平居虽暂时追不上萧布衣,萧布衣想要摆脱他也不是轻易的事情。萧布衣只感觉到疾风割面,两侧山石树木倒飞而退,也是惊诧自己地体力,他如今将体能发挥到巅峰,清楚的感觉到符平居慢慢的拉近了距离,可要说出掌击他,还是差了很远的距离。可这一幕和当初被张须陀追杀何等相似?不同的是,张须陀是为朝廷,这个符平居不知道为了什么目的要杀他?当初也有个罗士信……还有个……
想到这里的时候,萧布衣抬头远望,见到前方有一块大石,光滑平整,上面并无人踪,奋起力气冲到大石前,才是舒了口长气,稍微慢了几步,符平居已经赶到。一掌击向他的背
萧布衣早有防备,闪身一侧,手腕摆动,又是两点寒光射了出去。符平居却是早有意料,见到萧布衣手腕闪动,已经变幻身形,躲避了寒光。可一掌击偏,落在巨石上,碎石纷
萧布衣见了暗自寒心。他的暗器本来是李靖发明出来,劲道之强,速度之猛堪比硬弩,当初就算杜伏威、李子通之流都是无法躲避,符平居却是视若无物,几次近身都是轻松躲避。不过萧布衣也明白其中地关键,知道高手勤修内外,无论动作和感觉都要远胜常人,他发射弩箭后若是再躲,那是殊为不易。但他发射弩箭却还需抬臂握拳,这些细微地动作常人无法提防,但落在高手眼中却是发射弩箭的先兆,符平居数次躲闪过萧布衣的弩箭,并非他速度快逾弩箭,而不过是快过萧布衣发射的时间而已。
想明白这些道理,萧布衣心中有些发虚,知道这个符平居还是远比自己要高明,如今一战,凶多吉少。
可他毕竟身经百战。虽弱不馁,见到符平居又是击掌过来,不再发射弩箭,怒喝声中,一掌拍出。
符平居大喜,心道这小子不知死活。这一掌接实。管保让萧布衣筋断骨折。他不怕萧布衣拼命,却只怕他败逃,当下手臂凝劲,想要这一掌击断萧布衣的手臂,然后杀之!
只是单掌不等击实,陡然见到萧布衣抖了下手臂,符平居惊凛,知道这小子还在使诈。身子一飘。已经换了方位。可萧布衣这次却是没有发出弩箭。而是手上蓦然多了把短剑,寒光闪烁。==http://wwwjzicom首发==
萧布衣短剑在手。霍然撩过去,符平居收手不及,竟然被萧布衣一剑划伤了掌心。符平居目光一寒,左手在石壁上一推,已经离萧布衣三步之外,凝神以待。萧布衣心道可惜,却是一跺脚,身子高高拔起,已经落在巨石之上,长声笑道:“符平居,来……我们不用暗中下手……好好一战。”
他居高临下,瞬间已经抢占了地利,符平居多半没有想到他竟然如此的胆子,冷冷地望着萧布衣,却不出声。
萧布衣意似悠闲,出言讥讽道:“符平居,许久不见,变成了哑巴了吗?”
符平居目光一闪,突然身形急闪,向山石地左方抢过去,如今萧布衣手握宝剑,居高临下,饶是他武功高强,却也不敢正撄其锋,冒然冲上。他显然心智极高,想着要抢占高点再杀萧布衣,左侧山石稍平,地势稍高,可用来对付萧布衣。
他转念之间已经定下对付萧布衣之计,可萧布衣见到他蓦然闪身,却在意料之中,轻啸一声,大石上纵起,凌空击出。
萧布衣蓦地出手,山风呼啸,大石处红叶飞舞蹁跹,似被萧布衣地杀气带动,鼓动助威。这一击的力道远比方才激战罗士信还要勇猛,符平居本来向左穿出,见到萧布衣断其后路,低吼一声,脚下用力,却已高高跃起。二人空中相迎,萧布衣左手握紧,暗器爆射而出,右手宝剑连劈十三次!
萧布衣全力以赴,如果说方才激战罗士信不过用了十成的气力,可这一刻,潜力迸发,却是最少逼出了十二分的力道。
他这一刻攻击有如怒海狂潮,空中光华万千,暗影重重,就算张须陀重生,蓦然受到如此凶猛的攻击也是要手忙脚乱。符平居瞳孔收缩,没想到萧布衣拼死一战,杀意万千,气势竟然丝毫不弱于他。眼看符平居已处下风无法躲闪,没想到他蓦然间伸手一探,已从身后抽出两个半圆的东西,伸手一扣,只听到咔嚓声响,竟然合成了一面盾牌。
盾牌虽不算大,却是将他要害尽数护住,只听到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弩箭虽利,却是穿不过盾牌,宝剑虽锋,却也划不破那面盾牌。
二人空中一攻一守,萧布衣无功而返,符平居一时也是奈何不了萧布衣。二人毕竟不是飞鸟,已然向地上落去,萧布衣落下之时,一颗心亦是凝结如冰,沉入了深谷!
这时候光华一道,蓦地从大石背后升起,劲刺而来。可宝剑要刺的是谁?萧布衣本是智珠在握,这刻心中却已经没底!
他知道大石后面埋伏有人,可当见到符平居抽出盾牌之时,突然想到了一件心悸地事情!
萧布衣素来都是遇挫更勇,迎难而上,虽见符平居武功远比自己要高明,可却不会放弃杀他地机会,此刻正如当年张须陀追杀之时,萧布衣亦想借此机会除去符平居。他剽悍一击都是引子,其实却是掩盖真正的杀招。
他来此并非孤身一人,而是带着孙少方和吃白饭地女子!
孙少方自然不用多说,他是否在此用处不大,可吃白饭的女子却是他布下的杀招。当然他不知道符平居前来,但自从符平居在社稷坛出现后,黑衣女子最近就和他少有离开的时候。萧布衣前来鹊山等候翟让,黑衣女子执意跟随,萧布衣并没有反对。他被符平居袭击,第一念头就是和黑衣女子汇合。效仿当初之事力战符平居!
他这一路狂奔,就是来到黑衣女子所在之地,他知道,黑衣女子见到他遇难,肯定不会坐视不理,而且很可能就在石后!
萧布衣对黑衣女子的信任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他也一直相信自己的感觉。自从洛水袭驾后,他就结识了这个古怪地女子,黑衣女子主动找到了他,一路跟随。告诉他张须陀要杀他,但她可以帮他!萧布衣在当上右骁卫大将军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反意,听到这里当然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事情的发展果然如黑衣女子所言,张须陀带罗士信来杀他,证明黑衣女子所说无误。萧布衣因为早有准备。是以把损失减到了最少。
黑衣女子很古怪,提出地要求也很古怪,她想帮他,可以帮他无数次,可最后只让他帮她一次即可!
这个要求是什么,黑衣女子并没有说,但是她坚信萧布衣一定能够做到,就像她坚信萧布衣是什么所谓无上王的大将军一样。
黑衣女子很怪。可在萧布衣眼中。她好像懂的其实也不多。她要求本来简单,一日三餐。吃碗白饭,偶尔来点咸菜就好,这样的女人,还会奢求什么呢?萧布衣想不明白,但是他还是选择了相信。
萧布衣虽然少赌,但是他不能不承认,这四年的时间他赌了不少次,有输有赢,有拥有有失去,可到底是利是弊,那只有是在他死后才能明白的事情,或许,就算死了,也不明白。
黑衣女子跟他从下邳逃命,一路经淮水过汉水,取襄阳占东都,黑衣女子没有主动出过什么力,可萧布衣请她做事情地时候,她从来也没有犹豫过。从下邳到襄阳,从襄阳到东都,黑衣女子还是一如既往地冷漠,萧布衣却发现她已经慢慢的转变,黑衣女子思考的时候更多,她看着洛阳红的时候,表情绝非冷漠!可黑衣女子帮助他的心思没有改变,最少在社稷坛的时候,她奋不顾身的救他,那是绝对装作不来,生死关头最能考验一个人的秉性,萧布衣自从她来救自己地时候,其实就已经决定,能帮她地时候,一定会帮!
所以他尽管有疑惑,可对于黑衣女子从来没有表达。
他当然也有疑心,而且随着他地地盘越大,他就发现越难掌控。这本来就是一种矛盾,不可避免地一些矛盾,他要防备一些人,但是还要使用一些人,这让他突然理解到杨广的猜忌,更加觉得杨广其实也是个可怜的人,杨广到了现在,就信任过张须陀、陈宣华和萧皇后,可萧皇后不能帮助他,其余的两个人都已死了,对杨广来说,他是真正的孤家寡人,每次萧布衣想起这里地时候,心中不知道何等滋味,他以杨广为鉴,警惕自己觉不能重蹈覆辙。他有疑心,但是他能控制这种疑心,并不让疑心来左右大局,但是见到符平居突然抽出两面半圆地东西,组成了一面盾牌的时候,萧布衣心头狂震,想起了洛水袭驾的一幕!
那时候,黑衣女子刺杀杨广,却是误杀了假陈宣华,她拔剑而出,光耀洛水。所有人的目光都会落在黑衣女子身上,萧布衣也不例外。可萧布衣在阻挡黑衣女子之前,却也注意到刺客的领头之人。
那人当初不也是抽出了这样地一面的盾牌,尽数挡住了弩箭?
这种盾牌造型奇巧,看起来很难模仿,就算模仿,若是不会使用反倒弄巧成拙。符平居此刻运用纯熟,他是否就是当初洛水袭驾那人?
可他若是那人的话,吃白饭地女子岂不和他一路?
黑衣女子若是和符平居一路地话。那她今日出剑,要杀的就不是符平居,而是他萧布衣!
只一个符平居,萧布衣能活命地希望就不算大,如今又多了个黑衣女子,剑道高手,他如何抵抗?
所有的这些判断不过是转念,萧布衣却是再一次感觉到惊秫,但他绝非束手待毙之人,脚一沾地。怒喝一声,身形斗转,已经到了符平居的背后,短剑劲刺符平居地后背。
这时候,石后的光华也是刺到了符平居的胸前!
符平居已经两面受敌!萧布衣见状心中稍安,符平居却是盾牌翻动,只听到叮叮两声大响,二人的长剑短剑几乎同时刺中了盾牌,符平居脚步划动,已经退到大石之前。冷望二人。
他竟然能以一面盾牌同时挡住前后二人的进攻,单论速度,要比二人高出不少。
黑衣女子轻蹙眉头,手持宝剑,抿着嘴唇,可眼中也是露出一抹惊诧。萧布衣和她并肩而立。山风凛凛。红叶飘零,似乎也不堪三人之间的杀气,萧瑟落下。
萧布衣闪身到了符平居身后去攻,却只怕把背后卖给了黑衣女子,符平居背倚大石,显然也是怕腹背受敌。
二人都是武功极高,心智亦高,一时间都选择对自己有利的地势。
对于黑衣女子的出现。符平居并没有意外。只是双眸中寒光闪动,似乎想着什么。他是高手。既然见到黑衣女子出招,就肯定知道在社稷坛拦他的就是黑衣女子,可这二人到底有没有关系,萧布衣想不明白。
三人默然,符平居却是陡然发动,他霍然前穿,攻击的目标却是萧布衣。虽然面对两大高手,可他自恃武功,显然还是抱着杀死萧布衣地念头。
萧布衣退后一步,缩肘用宝剑护住身前,符平居一招击去,黑衣女人同时而动,急刺符平居的侧肋。萧布衣见状,剑光暴涨,刺向符平居的胸前。符平居低吼一声,盾牌翻转,挡住萧布衣的一剑,右手一翻,斧头已在手上,只是一敲,已经砸断了黑衣女子的长剑!
黑衣女子大惊,抽身爆退,符平居却是怒吼一声,身形暴涨,一斧劈向黑衣女子的脖颈。这一斧,势在必得!原来他击萧布衣是假,杀黑衣女子是真,这一招看似简单,却是早就谋算已久,先除黑衣女子,再杀萧布衣!
黑衣女子有危险,萧布衣绝对不会擅离,想到这里,符平居已经露出冷笑,萧布衣目眦欲裂,眼看黑衣女子避无可避。山中突然铮的一声大响。
谁都知道,这是弓弦发出之声!可这声大响如天籁之音,让人不敢相信这是长弓能发出的声音!
符平居顾不得再杀黑衣女子,闪身爆退,身形高冲,已经落在岩石之上。他不望萧布衣、不望黑衣女子,目光投到远方另一块大石之上。萧布衣跟随望过去,只见到一人虬髯满面,手持大弓,目生双瞳,不由又惊又喜。
符平居却是又惊又怒,一字字道:“虬髯客?”
虬髯客立在大石之上,有如天神般凝立凛然。可他手中有弓无箭,刚才却是只凭空弓惊退了不可一世的符平居,萧布衣一望之下,不由心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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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风凛冽,吹的众人衣袂飘飘,红叶舞动,宛若众人繁沓的心思。///com///我看书_斋
虬髯客屹立在山石之上,只是望着符平居道:“符道主,许久不见,一向可好?”
符平居脸色不变,可眼中蓦地光芒暴涨,嘴唇动了两下,却是无语!
萧布衣皱眉,他见虬髯客只凭空弓退敌,威风凛凛,豪气干云,不由为之心折。可听到虬髯客的对话,想及虬髯客的来意,又不由疑惑重重。
虬髯客为何出现,他来东都、或者说他来鹊山做什么?
萧布衣心中疑惑,却是蓄力待发,无论虬髯客如何来做,他信任虬髯客,就如他信任李靖一样!
他不说,总有他的理由,萧布衣选择了相信。
只是这三人彼此沉默,山风呼啸,却更显得杀机重重,但萧布衣却已不慌,无论如何,虬髯客在此,符平居也是不敢轻举妄动。
三个各有所思,黑衣女子亦是心悸不已。她被符平居袭击,几乎丧命,手心亦满是冷汗。方才符平居的斧头砍来,凌厉非常,让她防不胜防,若非他突然撤走,黑衣女子虽不会毙命,但是受伤难免。这让她不由重新的审读起萧布衣,她总觉得萧布衣出刀无招无势,武功没有章法,觉得若是二人动手的话,自己不见得弱过他,可这次身临其境才发现符平居的恐怖之处,不由惊诧萧布衣的任性和潜力,比起当初和张须陀一战,萧布衣的武功更可用突飞猛进来形容,只要假以时日,不要说她,就算符平居都不见得再能占到上风!
这样的人才,这样的武功,这样的权势。他会是太平道座前的大将军?黑衣女子心中闪过疑惑,抿着嘴唇,目光终于落在虬髯客身上,暗自叹息,天下英雄。虬髯客绝顶!
符平居敢对天下人下手,但是遇到虬髯客,亦是缩手缩脚。
四人都是有着秘密,都是高手,却亦都是沉默。虬髯客终于打破了沉寂,凝声道:“符道主身为太平四道中人,又为楼观之首,当初为了一诺,销声匿迹十数年,不知两次出手。可是忘记了当初的承诺?”
符平居还是不语,只是凝望虬髯客。目光复杂。
萧布衣满是疑惑,心道太平四道中人是什么意思?楼观之首又是什么意思?虬髯客看起来和这个符平居是旧识,那十数年前地一诺又是何解?虬髯客说符平居两次出手,难道说的是他两次刺杀自己?虬髯客又是从何得知?
当初他遇到虬髯客之时,只以为他是笑傲草莽的豪杰之士,可没有想到虬髯客以后每次出现都带来新的疑惑,他和道信有什么承诺。又如何和符平居相识?虬髯客见到符平居不语,脸上露出怪异,“符道主,许久不见。难道话都不会说了?”
符平居终于冷哼一声,“虬髯客,你来此作甚?”
虬髯客眼中诧异更浓,“你说什么?你……”
二人自顾自的说话,萧布衣心中却有莫名地困惑,总觉得有些问题在脑海中闪动,却是想不明白。虬髯客脸色变的肃然,突然说道:“楼道主。百升飞上天。明月照长安,请问天涯明月何在?”
符平居愕然。“你……哼……”
他还是置之不理,虬髯客双眸寒光一现,“你是谁?”
他此言一出,符平居手上青筋暴起,眼中寒光闪烁,萧布衣却是差点晕了过去,方才听虬髯客所言,他本来已经认为眼前这个符平居就是虬髯客的旧时,而且是什么太平道的四道中人,可虬髯客转瞬不认,这其中又有什么玄机?
山风再起,虬髯客陡然长啸,声动四野,“你不是符平居!你冒充符平居,你又是谁?”他话音初起,人已闪动,话音才落,人已到符平居所立的大石之前。
萧布衣见过虬髯客展露过武功,可却从未见过他如此快捷的身法,心中不由敬仰,暗想虬髯客武功高绝,原来平日所展并非全力。当初他力杀突厥兵,自己都是惊为天人,可和如今的身法一比,却还是略有不及!虬髯客武功之深,实在不可测量!
可符平居似乎早就警觉,虬髯客长啸之时,他身形已动,等到虬髯客窜到大石之前,他已经跳下去,向山顶奔去。
虬髯客脚尖一点,已经上了岩石,见到符平居远遁,双眉一竖,顾不得和萧布衣说话,已然向山顶追去。
二人奔走甚急,转瞬人影已经缩小有如弹丸,萧布衣低呼道:“跟上去。”
他才起步,感觉黑衣女子不动,回头问道:“怎么了?”
吃白饭的女子犹豫下,拔足跟随。萧布衣知道虬髯客武功高绝,由他对抗符平居,当无性命危险,可毕竟兄弟情深,何况又觉得疑惑重重,没有了他们的行踪,却顺着他们的方向追过去,等到了山巅,见白云飘渺,万物萧杀,举目望过去,遍山红叶,一断崖横亘,深望森然,虬髯客和符平居却早就踪影不见。
萧布衣皱眉,却是细心观察周围一草一木,见到崖边有枯枝新折,沉声道:“他们应该是从这里跳下去了!”
断崖颇险,常人要下去并不容易,可对于张、符二人来说,问题倒还不大,萧布衣没有想到符平居、应该说是假符平居武功强悍,竟然不敢和虬髯客照面,一时间疑惑和倾慕并重,心绪起伏,不知如何是好?要不要跳下去?”黑衣女子终于问道。
“你说呢?”萧布衣问道。
“你跳,我就跳!”黑衣女子毫不犹豫道。
萧布衣目光中露出感动之色,“你……谢谢。可我大哥应该无事,不如在这里等他就好。”
“你大哥……”黑衣女子喃喃道:“他就是虬髯客吧?”
萧布衣点头,黑衣女子轻声道:“我早就听人说过虬髯客地侠骨傲风,今日得见,才发现他应为天下英豪之首!”虽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可萧布衣听到这里,胸中涌起自豪之意,“武功也就算了,张大哥为人侠正,这才是至关重要之事。”
黑衣女子喃喃道:“武功也就算了?以我们二人联手之力,要胜符平居能有几成的把握,两成?可虬髯客一到,惊地符平居落荒而逃,这种风骨侠气,谁人能及?这种武功,怎么能说算就算?”
“你师父也不能及吗?”萧布衣装作漫不经心问。
“我没有师父。”黑衣女子淡然道。
萧布衣愕然,“这怎么可能?你武功如此高明,怎么会没有师父?”
“那你有师父吗?”黑衣女子问道。
萧布衣怔住,这才发现自己亦是没有师父,尉迟恭教了他刀法,虬髯客教了他内功,这二人都是不拘一格之人,他的武功得二人传授,本性不拘一格,更因为身经百战,从浴血中习练杀人之法,可严格来说,这二人是他的朋友,是他的兄长,却没有什么师徒的名分。
“我……我的确没有什么师
“那你不也是武功高明,却没有什么师父?”黑衣女子突然用断剑在地上划了几下,沉声道:“方才符平居绕路而行,你大石上击之,一击不中后,我已出手。如果你直接取他左路,而不是绕到他身后,你我联手,不见得伤不了符平居。”
萧布衣脸上唯有尴尬,已经明白黑衣女子说什么。
“听虬髯客说,这个符平居显然是假冒的货色,他是不是第一次行刺你地那个符平居?”黑衣女子继续自然自语道:“我们和这两人交手时间都短,看不出什么,可我宁可他是第一个符平居。也就是说,这两次行刺你的人都是假符平居,和虬髯客认识的符平居不同。”
“为什么?”萧布衣问道。
黑衣女子漠然道:“若这两次不是一个人,你以后只怕要天天拎着脑袋过日子。”
萧布衣苦笑,已经明白黑衣女子的用意,一个符平居已经够他闹心,再冒出个假冒,而且武功如此高明,那实在让他寝食难安。
“你武功比起当初战张须陀之时,已经高出太多。可那时候你我联手,还是能伤了张须陀,但是张须陀地武功绝对不比符平居差,我敢肯定!”
萧布衣点头,“你说的不错。”
“可我们联手一击,却没有伤了符平居,只因为你突然绕他后路,耽误了时间。对高手而言,一线光阴都是关系生死,何况那时不止差了一线。”黑衣女子抬头望向萧布衣,目光淡漠道:“你武功高明,本来出手时机都把握的极为准确,所以这里只有一个解释。”
“什么解释?”萧布衣硬着头皮问。
“你不相信我,对我有了戒心,是不是?”黑衣女子双眸如水,亮若天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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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女子开门见山,一语道破关键所在,她虽是冷漠,却是一点不笨,而且有自己的思考。///com///转载自我看書齋
萧布衣脸上本有尴尬,听到黑衣女子指出自己的疑虑后,反倒正色道:“不错,我那一刻的确对你有了猜忌之心。”
黑衣女子听到他承认,轻叹声,“其实我这也是猜测,我只以为,人和人之间,可以无间。我也以为……我跟随你一路,能得到你的信任,这么说……符平居遽然而来,肯定是有人泄露了消息,所以你怀疑到我的身上?”
萧布衣沉默半晌,“你说的的确是个疑点,我这次来鹊山极为隐蔽,朝中大臣均不知晓,只知道我闭门不出。而知道我行踪的人……并不多。不过真正让我疑惑的却是,符平居使用的盾牌,洛水袭驾之时我已经看过……”
“所以你就怀疑符平居本来是和我一伙,他既然害你性命,我也不例外?”
萧布衣听她问的尖锐,却是正色道:“不错,命只有一条,我又担负太多的责任,如何能不小心从事?”
他说的诚恳,黑衣女子点头道:“原来如此。”
她说完后,再无言语,萧布衣不知道她的心思,却也不问,盘膝坐下来,静候虬髯客回转。
黑衣女子见状,亦是捡了个块山石坐下来,却是远望天边的浮云远山,山风吹来,已有透骨寒意。喃喃道:“多半是要下雪了吧。”
萧布衣不解其意,更是接不上话茬,可见黑衣女子并没有责怪的意思,反倒有点愧然自己的多疑。可他亦是无可奈何,他现在身负重担,当然要小心从事。若没有今日地小心,他几年前说不定已然毙命。
二人坐在山顶静候,却一直没有虬髯客前来,日落西山。苍穹被暮色笼罩,萧布衣轻叹声,“回去吧。”黑衣女子点头,默默跟随,等到了山下,孙少方早早的等候。
原来孙少方得萧布衣的吩咐,一直是在山的另外一边,这面打斗之时,已然赶来,可见到萧布衣到了山顶。和黑衣女子默坐,只怕不便,又在山下等候。
见萧布衣前来,孙少方道:“萧老大……翟让他们出谷奔瓦岗的方向去了。”
黑衣女子目光滴溜溜的在他脸上转过,想要说什么,终于忍住。萧布衣却是点头道:“好,传令下去,明晨命张镇周攻洛口、王世充打月城、河内通守孟善谊渡黄河出牛口攻击荥阳北瓦岗军,舒展威带兵攻方山,不得有误。”
孙少方领令退下。黑衣女子却道:“你把计划说给我听,难道不怕我泄露出去?”
萧布衣微笑道:“我同时用四路大军攻打李密,现在谁知道与否,都对我大计无关紧要。”
黑衣女子喃喃道:“如今瓦岗势力已被你控制,洛口已算瓦岗最西所在,月城近洛口仓。这两地若被攻克的话。洛口仓只凭临时建垒防御,就算有大军驻扎,想必也是人心惶惶,败亡不久了。”
萧布衣笑笑,“你说的丝毫不错,李密善用谋略,却是以机心控制手下,虽是兴盛极快。可只怕衰败也快。他好用奇兵。伏击张须陀、取金堤关、攻洛口仓都是如此。可他兵士少逢硬仗,若论执行能力。还是不及隋军。可他现在势力还是庞大,我等若是急攻,只怕损失惨重,但今日打他一个地方,明日攻他另外的土地,瓦岗军又逢寨主离去,李密杀戮瓦岗旧部,或许不用我来攻打,他们不攻自破。”
“不过牛口在东北,方山在南方,你四路大军却非瓮中捉鳖之势。”黑衣女子皱眉道:“东南有极大地缺口,只怕瓦岗军会从那个方向败逃。”
萧布衣眼中闪过狡黠的笑,“他们逃了更好,我现在只担心他们不逃。如今瓦岗众之所以还能为乱,一在李密,一在洛口仓。他们若失洛口仓,凭李密通天之能,也再不能兴风作浪!瓦岗盗匪虽不是朝臣说的什么饥贼盗米之徒,可毕竟以粮食为根基,没有洛口仓,他们怎么活得下去?”
黑衣女子轻叹声,“虽然我很多事情并不了然,但看来李密不免还是要败在你的手下。”
萧布衣心中微动,“这件事情,不知道天书可有记载。”
黑衣女子凝望萧布衣良久,摇头道:“我不知道。”
二人又是默然,萧布衣却是呼哨一声,月光如飞从远处跑来,身边跟着黑衣女子的坐骑,二人翻身上马,径直向东行去。
“回东都吗?”黑衣女子问道。
萧布衣点头,又是摇头,“回东都之前,我要先去见一个人。”
黑衣女子点头,也不询问,突然道:“萧布衣,你既然有虬髯客相助,我暂且可以放心。ccneT他若回转后,我想离开一段时间,做一件事情。”
萧布衣诧异,“你要去就去,我当不会阻拦,可你要去哪里,是否需要帮手?”
黑衣女子轻叹道:“萧布衣,你到底是个什么样人?”
萧布衣愕然,“你此语何意?”
黑衣女子半晌才道:“其实我对你本来很是恼怒,杀符平居的机会不多,却被你轻易错过,究其根本却是你起了疑心,这很让我失望。可听你解释后,我又觉得可以接受,毕竟你和我不同,你现在远比我负担要重,想的要多。我亲眼见你一步步的把李密逼到了绝境,手段无不用极,可你对朋友都是不差,我想……就算有些用意的见到你,只怕也会改变初衷。”
萧布衣不肯错过黑衣女子所说的每句话。半晌才道:“谢谢。可你想必还是生气了,不然为何要离开?”
黑衣女子反问道:“我可问过你天机地秘密?”
“没有。”萧布衣摇头。
“我可问过你如何对付李密?”
“也没有。”萧布衣苦笑。
“那我好像也从来没有问过你,虬髯客为何会认识符平居?”
萧布衣只能道:“我也不知道张大哥为何会认识符平居,你说的没错,你本来没有问过我什么,你自然也可以不答任何问题。”
“你其实太聪明了些,很多事情别人或许没有说出,你却已经替他们想到。”黑衣女子望着远方的黑暗,沉声道:“我其实只是想告诉你。很多事情,我也不知道!你可知道我为什么只吃白饭?”
萧布衣半晌才道:“可能是为了练功、或许是为了减肥……”
他竭力想把气氛搞的轻松些,黑衣女子却是苦笑道:“减肥?你可知道,我小时候,吃的都是什么?稻糠夹杂着杂草,有时候,猪都不吃!我小时候,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吃一碗没有稻糠的米饭,可那要求却是奢求……”
萧布衣沉默下来,若有所思的望着黑衣女子。似乎离她又近了几分。他从来没有听吃白饭的女子说过心事,她是个淡漠地人,但她今天为什么要说?
“我小时候,吃过田地里一切能吃地东西,那年大旱,颗粒无收,转瞬就是瘟疫,病死无数。我只能在田里找些蚯蚓、老鼠来充饥……可蚯蚓也不肥,老鼠身子和尾巴差不多粗细。”黑衣女子漠然的笑,看起来更像是忧伤。她说的口气平平淡淡,萧布衣想到蚯蚓也不肥这几个字的时候,又感觉黑衣女子波澜不惊的语气,一阵心悸。
黑衣女子继续道:“有一次,我娘饿的受不了,甚至对我说。思楠。娘若是死了,你就把娘吃了,那还够你活上几个
萧布衣霍然扭头望过去,只见到黑巾已湿,黑暗中,女子泪光莹然。萧布衣心头微颤,他见过太多女人会哭,可从来没有见过黑衣女子哭过。在他看来。黑衣女子冷漠地如雪山冰窟般,可他从未想到过。原来她也有过如此悲惨地经历,或许,她的冷漠不过是对于生死地看透。
思楠?原来吃白饭的女子叫思楠?萧布衣暗自想到。
黑衣女子沉默了良久,萧布衣只是默默的倾听,夜幕降临,苍穹被黑暗笼罩,几点星星眨呀眨的,释放着微不足道的光芒。
荒野外,寒风萧杀,冷的万物蛰伏,马蹄轻响,踏着那无尽地黑暗……
萧布衣想起了你就把娘吃了这几个字,突然有种想要落泪地感觉。
人吃人不是没有,但是能舍身喂鹰的除了佛主,当然还有母亲!
“我从那时候就知道,绝不能浪费一粒粮食。”黑衣女子轻声道:“你们觉得我吃碗白饭很怪异,我却觉得,我很幸福。能吃碗白饭,真地很好,我很知足。”
萧布衣心中感动,轻声道:“总吃白饭没有营养,也可以吃点别地。”
“我是在提醒自己,切莫忘记了以往了光阴。”黑衣女子继续说着,波澜不惊,“后来我母亲……眼看就要饿死了,她把一切能吃的都给我吃,但是那也活不了几天,这时候有人救了我。”
萧布衣想问是谁,终于忍住。
“我从此以后,就被那人传授武功,习练剑法,也不用整日担心没有饭吃。可那人不说是我的师父,只让我帮他做三件事情偿还恩情即可。所以我说没有师父,并非骗你。至于天书中有没有记载你的事情,我没有看过完整的天书,所以并不知情。你说这样的人,对我说地话,我会不信吗?”
“那人……什么模样?”萧布衣一颗心砰砰大跳。
黑衣女子摇头道:“抱歉,我不能说。但我想,他对你总没有恶意……”
萧布衣不出意料地失望,沉吟良久,“那你要帮他做什么三件事情?”
“这三件事情是我感激他救命之恩。心甘情愿所做,到现在已经完成了一件半。”黑衣女子犹豫下,“第一件你应该知道,就是洛水袭驾,刺杀杨广。”
“你真的要刺杀杨广?”萧布衣诧异道。
黑衣女子点头,“事已发生,我不必隐瞒了,当初我接到命令,地确是要杀杨广。至于你后来出现,那是谁也料不到的事情。至于那拿盾之人,却是救我之人为我找寻的人手,我其实并不认识他们,可他们都有悍然不怕死的勇气,很让我……震惊。我听说他们是火门之人,我不知道什么是火门……也没有问过他们,本来这些在我看来,都是不相干的事情,你知道吗?”
萧布衣摇头。“我也不清楚。”
黑衣女子也不追问,若有所思道:“和我一块刺杀杨广那人应该不是符平居,可就算是符平居,他要杀你,我也要阻止!”
萧布衣舒了口气,“你刚才说三件事情,何为完成了一件半?”
“刺杀杨广一事虽是失手,可救我那人并没有责怪,只说是天意使然,杨广气数未尽。你信气数吗?”黑衣女子突然问。
萧布衣半晌才道:“我不知道,不过如果要让我解释的话,那就是时机未到。”
黑衣女子想了半晌,点头道:“你说地时机比起气数而言,我倒是更容易理解。我地第二件事情,却是前来保护你。张须陀要杀你一事。却是他通知我。救我那人说了,有人要对你下手,我当除之,不过他多半也没有想到过,要杀你的人,我也解决不掉。我能解决掉地人,对你来说已经不是威胁,我其实已经变成了鸡肋……”
萧布衣微笑道:“我从来没有见过对我这么有帮助的鸡肋。”
黑衣女子轻叹声。“你可知道你和李密的最大差异?”
萧布衣正色道:“愿闻高见。”
“我这也不是什么高见。只是一点看法。”黑衣女子淡然道:“李密他只想做手下的统领,他把自己摆在神的位置。就和杨广一样,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他们什么都不缺,但就是缺一个点醒自己的人。或许也是因为,他们根本听不进去。”
萧布衣默默的琢磨着黑衣女子的话,听她说道:“而你则不同,你喜欢做手下的朋友,你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普通人,这很好,只是我不知道,随着你的权利地日益膨胀,你会不会改变?我虽然觉得武功不差,可既然虬髯客来了,我想我终于可以去做第三件事情。”
“做什么?”萧布衣忍不住问。前两件事都对他有翻天覆地的改变,他不能不关心第三件事。
“很抱歉,我不能告诉你。”黑衣女子扭头望向萧布衣,阴冷的黑暗中双眸带着歉然,“他说了,任何事情没有做完之前,不能告诉任何人。”
“那……你小心。”萧布衣关切道。
黑衣女子扭过头去,“李密要败亡了,所以我决定今夜就要走。”
萧布衣皱眉,想不出这里有什么关系,黑衣女子虽说要走,却还是催马前行,萧布衣不解其意,突然想多听她说说话。本来在他潜意识中,觉得这女子孤傲如雪,多半是骄傲的性格,没想到今日听她说了许久才发现,这种孤僻的性格却多半是由于身世的缘故,她应该从未对别人提及这些吧?萧布衣暗自琢磨。
“萧布衣,这些事情我从来没有和第二人说及,你知道我为什么今日要说起?”黑衣女子突然道。
萧布衣正色道:“承蒙器重。”
黑衣女子轻叹声,“我只怕,我再不和你说,以后再也没有机会!萧布衣心头狂震,“如果很危险的话,或许可以考虑另外一种解决的方法!”
黑衣女子沉默良久,“你我是不同类型的人,可你我又有相同之处。不同太多,相同却只有一点,你我都非为自己而活,这是命……难以抗拒的命……也是自己选择地命。我不后悔!”
她说完这句话,已经拨转马头向南而去,只是才走几步,突然勒住马儿,回身望过去,见到萧布衣也是望着自己,黑暗中双眸闪亮。
“萧布衣,我想问你一句。”
“请问。”
“我听说天机都是已死过一次,不知道是真是假?”
萧布衣略做沉吟。点头道:“如果我是天机,那就是真!”
黑衣女子点点头,“这么说,他说地还是对的,对了,我只能告诉你一句,我第三件事情还和你有关,我若死了,定有书信转给你,写着我的请求。书信的落款就是……”她想了下,轻声道:“就是吃白饭的思楠吧。”
她说完这句话,快马扬鞭向南,只听马蹄阵阵,转瞬消失在黑暗之中。
萧布衣凝望她远去,心中突然有些不舍之感,黑衣女子就像是空气,有地时候,你或许不觉得她地存在,若是真的没有。才有种让人窒息的压抑。他承认自己失败了,他本来想从黑衣女子身上探寻太平道地秘密,但是黑衣女子无疑知道的也不多。
萧布衣默想了半天,总结着和黑衣女子谈话的所得,可却还是一头雾水,等到蹄声已消。这才摇摇头。勒马向西。他远在鹊山,一路西行就是虎牢、巩县、洛口等地。这里都是盗匪所在之地,他艺高胆大,却也全不畏惧。
他催马一路狂奔,等到了洛水之时,夜色更浓。
萧布衣四下望去,沿洛水岸边向北邙山的方向行去,良久才停在一棵大树之下。流水淙淙。风声阵阵。洛水旁颇有寒意,萧布衣静静的凝望远山。不知道想着什么。
过了良久,扭头望过去,萧布衣沉声道:“出来吧。”
一人从暗处走出来,抱拳施礼道:“贾润甫参见萧将军!”
罗士信醒来地时候,一时间不知道身处何地。
他只记得踉跄前行,只想离瓦岗众越远越好,离萧布衣越远越好,离符平居越远越好。
他受伤极重,可体格健硕,却还勉强熬得住,他体内之伤抵不过心中之痛,知道若是倒下,只怕会被瓦岗众踩死。出了谷口后,一直捡些偏僻地路径行走,高高低低,全然没有放在心上。他不怕死,可却不想莫名其妙的死去,他被萧布衣一刀从额头劈到了腹部,鲜血淋淋,他任由鲜血流淌,却也不包扎。
血越流越慢,身子渐渐变冷,罗士信已经走入乱山之中,抬头望向远处,苍茫一片,这才发现天色已暗。
这时候突然踩到一颗石头之上,他脚下一软,骨碌碌地滚下去,若是平时,早就霍然而起,可这时候的他,全身没有了力气,也不想挣扎,任由滚下去,咚地一声后,撞到了大石之上,转瞬晕了过去。
罗士信想到这里后,嘴角露出苦涩的笑,察觉到身在一谷中,凄凉空旷。望向夜空,只见几点星星,眨眨的宛若情人的眼睛。
罗士信放松四肢,任由自己躺在那里,只是想着,我这种人,要死也不容易!
罗士信躺在冰冷的泥土之上时,听到了这个声音。声音比冰还冷,充满了傲然之意。罗士信有些吃惊,才发现谷中还有他人。
可这里荒郊野外,除了他这个孤魂野鬼,还有谁会到来?
既然有人说话,那显然不是只有一个人存在。
罗士信想明白这点,并不急于移动,只是目光向说话的地方望过去,然后他就看到了两个人。本来他躺在地上,要看人不易,可那两个人却都是站的极高,是以他能一眼看到。
只是夜色已深,他体力衰退,已经看不清那两个人的面貌,只见到一人好似挽着一张大弓,那张弓极大,罗士信看去,突然想到张将军的长弓,胸口又如被打了一拳。
背对他那人,凝立大石之上,风吹衣动,飘然若仙。
只是看了几眼后,罗士信心中有了个古怪,心中道:“是他!应该是他!”他已经明白那人是谁,那人就是符平居!
想到符平居这个名字的时候,罗士信心口作痛,放声欲呼,可又感觉到古怪,至于哪里古怪,却是想不明白。
对阵二人当然就是虬髯客和符平居!
虬髯客冷笑道:“我让你死,你就要死!”
他睥睨四方,神色有着说不出地自信,罗士信听到他声音沉荡,扣人心弦,终于明白哪里不对。方才那句要我死的话并非虬髯客所说,却是符平居所言,可罗士信一阵心寒,符平居的声音并非如此,他心思一阵混乱,隐约觉察到不对,这个符平居,不像是他认识的那个符平居!
符平居却已放声长笑起来,“虬髯客,你未免太过自信。天下武功,并非易筋经最强。”
“是吗?”虬髯客淡然道:“易筋经或许不是最强,但只要我比你强就好他并非狂妄,这一路追过来,符平居拼尽全力,他却行有余力,只从身法耐力就看出这个假符平居绝非自己的对手。
“今日三招之内,我杀不了你,就放了你。”
虬髯客的声音飘飘渺渺,山谷回音,虬髯客话音落地,只是一拨弓弦,铮地一声大响,罗士信只觉到重锤击胸,耳边若黄钟大鸣,转瞬天旋地转,已然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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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布衣见到贾润甫出现的时候,没有丝毫的意外。///com///
实际上,他来这里,就是等候贾润甫,贾润甫看似微不足道,在瓦解瓦岗一事中却起着举足轻重的重用。
“张将军有你们,在天无憾。”萧布衣轻声道:“润甫,现在李密那面情况如何?”
贾润甫恭敬道:“现在瓦岗人心惶惶,李密要杀翟让的事情,瓦岗皆闻。所有人虽摄于李密威严不敢议论,但显然人人栗栗危惧,只怕下一个被杀的对象就是自己。”
萧布衣点头微笑道:“润甫,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贾润甫感喟道:“我这些算得了什么,其实我倒要多谢萧将军才对。要非没有萧将军运筹帷幄,我的这点伎俩如何瞒得过李密?家父自从被张将军救出重围后,一直都是郁郁寡欢,临死之前都是恨不能给张将军报仇。家父遗愿,在下从未忘怀,只恨有心无力,杨大人被圣上召回江都后,在下几乎绝了报仇的念头,若非萧将军执掌东都,我只怕今生复仇无望。润甫在此,替家父多谢萧将军。”
他深施一礼,萧布衣却是伸手相扶道:“对于张将军,其实我也是久仰至极,若能为他做些事情,本分之事。”
“可笑王伯当自诩聪明,成竹在胸,让我设计陷害翟弘,没有想到却早落入萧将军的算计之中!”
萧布衣微笑道:“我现在才发现当初没杀王伯当倒也聪明,最少没有王伯当,我等计策还不能如此成功。”
二人相视一笑,虽在阴冷的夜,暖意在胸,贾润甫随即将瓦岗发生的一切详细的说了一遍。
萧布衣默默倾听,心中对那个已逝的张须陀满是钦佩。张须陀这个人。无论是死是活。都对大隋产生至关重要的影响,亦对身边地人影响极为深远。
张须陀帐下三将暂且不说,单说这个贾润甫,谁又能想到在这次离间中发挥了极大地作用。
原来这个贾润甫本来是太仆卿杨义臣的手下,可他父亲贾务本却是张须陀手下的一员偏将。当初张须陀身死,临死前却是送出一批齐郡子弟,贾务本就在其中。可当时贾务本亦是受伤颇重,得知张须陀大海寺身死后。亦是抑郁而终。贾润甫知道父亲的心思,一直伺机报仇,可杨义臣被杨广召回,不久亦是抑郁而亡,他只能跟随裴仁基,更觉得复仇无望。裴仁基投降瓦岗后,贾润甫一直都是巴结王伯当暗中寻找机会。
瓦岗内乱,李密虽是竭力压制。可瓦岗军如今目的不明,根基不稳,瓦岗新军和瓦岗寨旧势力时有冲突,王伯当和翟弘两人不和。看似二人的矛盾,却是瓦岗整体矛盾爆发的结果。萧布衣当然明白这点,是以他伊始的计策就是让蝙蝠五兄弟杀了翟弘。陷害李密,激发瓦岗地矛盾。翟弘若死,翟让无论是死或是离开,瓦岗当是人心惶惶。
可这时贾润甫找到了萧布衣,说明本意,愿助萧布衣一臂之力分化瓦岗。而这时候,翟弘飞扬跋扈,王伯当对其已经起了杀心。萧布衣听及瓦岗的状况。迅即的调整了计策。暂且不杀翟弘,却是设计陷害王伯当。贾润甫假意听从王伯当的吩咐去投靠翟弘。逼翟弘造反,实际上却是按照萧布衣的意图行事。
王伯当自以为得计,却没有想到落到萧布衣的算计之中,如今瓦岗内乱,翟弘、翟摩侯身死,王儒信断臂,翟让离开都是王伯当意料之中的事情,却不知道亦是萧布衣想看到的结果。
萧布衣和孙少方在鹊山谈论瓦岗大势,对瓦岗了若指掌,就是因为有这个贾润甫地缘故。
这里的关键除了贾润甫,当然还有个单雄信,不过单雄信对所有的计谋并不知情,他及时赶到却是因为徐世绩的一封信。
徐世绩早早地有信写来,萧布衣找机会派人递给了单雄信。信中一来劝单雄信归降,二来却是分析瓦岗眼下的形式,指出翟让若是离开,李密必定下手,徐世绩念及当初翟让之情,只请单雄信出手救回翟让。^^君子堂首发^^其实没有徐世绩的这封信,单雄信知道翟让有难当然也会出手,不过徐世绩却指出只凭单雄信一人之力只怕无力回天。单雄信得徐世绩提示,这才找到秦叔宝、程咬金和王君廓三人,及时赶到救了翟让一命。
在瓦岗,若说朋友最多之人无疑是单雄信,无论瓦岗新众还是旧人,和单雄信关系都是极好,是以单雄信才能请得到三人。
事情复杂非常,可每个步骤却都是在萧布衣地精心安排下,他连环重手来击瓦岗,攻打分化无不用极,等到明天开始全力进攻瓦岗,虽李密武功极高,手下还有秦叔宝、程咬金、单雄信、王伯当和王君廓一帮猛将,但可以预期,瓦岗四面楚歌,死守回洛仓,距离崩溃之日指日可待。
想到这里,萧布衣心中微喜,轻声道:“润甫,你既然出来了,就不用再回去了。李密多疑,我只怕他迟早会怀疑到你。”
贾润甫微笑道:“李密哪里会有什么疑心,今日他赶着安抚人心,才去了翟让以前的营寨,如今又赶往虎牢,安抚那里的盗匪,只怕军心浮动。我还忘记告诉萧将军一件事情……”
萧布衣突然有些皱眉,“什么事情?”“其实想要投诚的不止我一个。”贾润甫低声道:“当初萧怀静诬陷裴将军,裴将军一怒之下投靠瓦岗,可后来经我说服有了悔意,他方才已有密告,说让我转告萧将军,可趁李密重伤,前往虎牢之际杀了李密,举城投靠萧将军!”
“糟糕。”萧布衣脸色大变,失声道。
“萧将军莫非不肯原谅裴将军?”贾润甫惴惴问。
“你说裴仁基要行刺李密?”萧布衣一把抓住了贾润甫的手臂。
贾润甫只觉得手臂如同落入铁箍之中。骇然道:“萧将军。裴将军可是一片赤诚之心,还请萧布衣明鉴。”
萧布衣摔开贾润甫的手臂,焦急道:“李密什么时候去的虎牢?”
“翟让走了没有多久,李密就去了虎牢。”贾润甫不解道:“到如今,只怕裴将军已经下手了。李密重伤未愈,裴将军却早就布下了天罗地网,这次没有不成功的道理!”
见到萧布衣脸色有些发冷,贾润甫喏喏问。“萧将军,可有什么不妥?李密是瓦岗之首,李密若死,瓦岗定当冰崩瓦解。”
萧布衣长叹一声,“你以为李密真地伤重吗?”
贾润甫脸色微变,“难道不是?”
“李密这人敢以身犯险,很大程度因为艺高胆大,他既然敢去虎牢。就说明伤势已经无碍。我只怕……他已知道是你暗中操纵,你和裴将军一起投靠瓦岗,他肯定会疑心到裴将军身上,此去虎牢。多半是想和与裴将军为敌。裴将军若是没有反意也就算了,若有反意,李密如何会放过他?我只怕……裴将军性命忧矣!”
“他怀疑我。为何不杀了我?”贾润甫疑惑问道。
萧布衣皱眉道:“杀你贾润甫一个无关大局,他现在最关心地就是虎牢不要落入我手,为避免打草惊蛇,这才暂且放过你。他先借口去虎牢,要先把虎牢掌控在手,再来对付你也是不迟。我本来觉得……唉……终于还是棋差一招。”
萧布衣知道情形紧迫,皱眉思索,想要想出个主意。一时间哪里能够。原来裴仁基因萧怀静地缘故举虎牢城投靠李密。李密为表信任,还是让裴仁基继续镇守虎牢。萧布衣知道这事后。反倒放下了心事,因为毕竟裴行俨如今在他手下。裴行俨虽勇,萧布衣却一直没有让他前来东都,只怕这父子尴尬难以抉择。可如果击败李密,虎牢就变成孤城一座,到时候劝降裴仁基不难。可他哪里想到裴仁基立功心切,主动要杀李密,这一下风云突变,倒打乱了萧布衣地计划。
贾润甫听到萧布衣的分析,暗自吃惊,却还是怀着侥幸心理道:“这只是萧将军的猜测,说不准李密……”
他话音未落,萧布衣已经摆手道:“他们来了。(君&子&堂&首&发)”
“谁来了?”贾润甫茫然不解,可只过片刻的功夫,贾润甫脸色大变,只听到急风暴雨般的蹄声向这个方向奔来,这些人,难道是来抓他?
如果这些真的是瓦岗众的话,那么说,李密去虎牢,当是要杀裴仁基?裴仁基现在如何?
罗士信再次醒来的时候,头痛欲裂,就算脸上那刀带来地疼痛也不及脑海中的隐痛。他想了半晌才明白,原来虬髯客只凭弓弦声响就已经震晕了他,不由心下骇然。
突然想起幼时习武的往事,当初他武学颇有成就,心高气傲,自以为除了师尊外,武功也算数一数二。师尊却是摇头说,天下草莽豪杰无数,就算师尊都不敢如此夸口,何况是他!罗士信不服,问及有谁能和师尊抗衡,师尊就曾经说过,虬髯客、道信武功都是极高,天下难有敌手。自己还不服气,只是问,若是这等武功,怎么不见有名,师尊却只是说了句,武功练到极致,心性亦高,怎么会求什么名气?罗士信当初还是不信,亦想找虬髯客比试一番,只是戎马生涯数载,见到张须陀的时候才发现天外有天,这才没了去和虬髯客比试的念头。没想到今日得见,才知道虬髯客果然名不虚传。
符平居他亦认识,因为罗士信本来就是将门中人,符平居身为太平道四道中人,楼观之首,地位极为尊崇,罗士信知道武功远远不及他,可听到虬髯客说要杀符平居不用三招之时,骇然之际,又是心折,暗想男儿若如虬髯客。当顶天立地。再无烦恼!
可虬髯客和符平居又有什么关系,为何要杀他呢?这个符平居又不像自己认识的符平居,他武功却也如此高强,不知道却是哪个?
他见到符平居要杀萧布衣,当下鬼使神差的去拦,只因为潜意识中,太平道既然要杀萧布衣,那萧布衣肯定非太平道的大将军。所以他说自己又错了,肯定不是他,可如果符平居是假,所有地事情又是陷入糊涂之中……
罗士信越想越头痛,却已经挣扎站起,茫然四下望去,只听到山风呜咽,谷中森冷。可方才大战的两个人却是踪影不见。
突然瞥见月在中天,清光泻地,罗士信才惊觉昏迷了很久,不由对虬髯客更是骇然。暗想自己不过置身事外,却也被虬髯客弓弦之声震晕,那个假符平居首当其冲。虽是武功极高,不见得能挡得住虬髯客的三招。
他如此想法,却没有发现谷中有人地尸体,暗想难道假符平居逃得了性命?突然眼前一亮,疾走了几步蹲下来。伸手过去,抓起了一面盾牌,见到盾牌早就扭曲变形,四分五裂。他认得这是符平居使用地护身之盾。又见到地上有块土地色泽黑紫,用手指拈下。闻到淡淡的血腥,暗道这多半是符平居的血!
那盾牌本是极为坚硬,当初萧布衣剑刺不穿,此刻竟然变成破铜烂铁般,罗士信心中凛然,望见盾牌其中凹下去一块,印出四指地痕迹出来,不由暗自骇然,心道难道虬髯客只凭拳头就打烂了盾牌,打伤了符平居?
可这些不过是他的猜测,结果到底如何,他是茫然不知,摇头站起来,叹了口气,踉跄的向谷外走过去,他茫然没有辨别方向,等到了谷外,突然听马蹄声响,闪身躲到一旁。有三骑路过,一男子冷冷道:“红线,罗士信这小子不知道好歹,枉费你一片深情,你以后莫要以他为念才好。”
马上有一女子接道:“苏将军,罗士信并非不明是非之辈,他对我很好!”
罗士信没有想到在这里竟然又听到自己的名字,心中愕然,转瞬听出那人的声音,心中微动。这时月光如水,倾泻在那女子地脸上,女子眼如秋水,清澈澄亮,又蕴含着坚毅之色,罗士信心中莫名的叹息一声,却又奇怪,窦红线怎么会到这里?心弦,萧布衣立在树下,嘴角带有讥诮的笑容。
贾润甫突然低呼道:“是瓦岗地人,萧将军快走。”
他呼喝声中,已经准备上前拦截,可来人快如电闪,有数十人之多,他凭一己之力如何拦截?他才上前一步,已经被萧布衣拉住。马儿来地极快,转瞬离他们不过十数丈的距离。
贾润甫惊出一身冷汗,萧布衣却是低吼一声,一拳击在身边地树上。只听到喀嚓嚓的一声响,碗口粗细地树儿竟然被他一拳打断。贾润甫骇的几乎跳起来,暗想萧将军非人能够形容。
萧布衣一拳击断身边之树,双手一抱,搂住大树横扫了出来。平地呼的一阵狂风卷起,奔马本疾,马上之人都是闷不做声的杀过来,或持矛,或拿刀,看样要把萧、贾二人踩成肉酱,却哪里想到萧布衣突出怪招。碗口粗细地大树舞动起来,平地风云,一匹马儿被拍中,咕咚摔倒在地,其余的马儿受惊而起,嘶叫连连,再也不能上前。后面的瓦岗众见势不好,圈马向两翼散去。
萧布衣用手一推,大树霍然飞了出去,正前地一匹马儿被活生生的砸倒,马上那人跌下马来,又被马儿踩断一条腿,惨叫一声!
场面极其混乱,可气势汹汹的来势却被止住,众匪见状大惊,心道这家伙还是人吗?众骑散开,沿着洛水河兜成个半圆,将萧布衣、贾润甫围在正中,为首一人却是瓦岗大将李文相!
李文相原本为魏郡大盗,后来投靠李密,为人剽悍,曾带兵和萧布衣在北邙山一战。那时候只觉得萧布衣的黑甲骑兵犀利,可如今见到他单手断树,凭一人竟然拦住瓦岗数十骑,不由暗自寒心。
原来事情果然如萧布衣所料。李密听王伯当陈述后。早就怀疑到贾润甫身上,可为免打草惊蛇,这才带人先是前往虎牢,却派李文相带人擒住贾润甫。没想到贾润甫早早的离开,李文相这才一路追击,到这里本以为手到擒来,却没有想到蓦然碰到了萧布衣。
萧布衣凭借一己之力拦住众人,烟尘弥漫中。李文相又惊又怒道:“贾润甫,你竟然敢勾结萧布衣,背叛瓦岗!”
贾润甫冷笑道:“李文相,我本是隋臣,入瓦岗不过是权宜之计,既然如此,何来勾结背叛?”
李文相嘶吼一声,喝令道:“废话少说。砍死贾润甫者,魏公有重赏。”他呼喝一声,已经催马上前,萧布衣目光却是注意到李文相的身后。
瓦岗众虽是气势汹汹。可萧布衣反倒更加留意李文相等盗匪身后的那一十八骑!
萧布衣到了如今,早就一眼就能看出形势强弱,觉察到李文相远不是他的对手。放下心事,可却注意到那一十八骑很是古怪。他马术精湛,识马颇佳,一眼就看出那十八人骑地是好马,马术之精湛让人动容。
若是一人马术精湛也就罢了,这十八人进退同体,又是哪里找来地人物?以前在瓦岗,怎么一直没有见过这种骑兵?萧布衣想到这里。心中凛然。
萧布衣心中疑惑。见到李文相奔贾润甫冲来,遽然而动。他如今身形一动。已如风行,一伸手在马儿眼前一照。马儿受惊,长嘶声中人立而起,李文相猝不及防,身子后仰,大声喝骂。萧布衣却早早地到了他地身侧,伸手抓住他的脖颈。
李文相大惊,挥刀砍去,萧布衣拎着他的脖子一转,他情不自禁的转身,一刀砍在了空处,紧接着手臂震颤,长刀已落。
萧布衣伸手接刀,架在李文相脖子之上,厉声道:“住手!”
从李文相冲出,到被萧布衣擒住,不过是刹那的功夫,众匪大惊,都是勒马不前。他们首领落在萧布衣的手上,自然投鼠忌器,李文相饶是剽悍,遇到萧布衣这种身手半分都是施展不开,目眦欲裂,可萧布衣拎住他的脖颈之时,夜空中突然嗤地一声响,一道厉芒射到黑暗之中。
萧布衣听到声音古怪,心中戒备。黑暗之中,别人或许看不到什么,他目光敏锐,早看到那一十八骑为首一人射出道厉芒,但那道厉芒看形状并非弓箭,却不知道是什么。
这厉芒在他身侧数丈飞出,对他造不成什么威胁,萧布衣微蹙眉头,突然感觉背后有物袭来。
他和贾润甫都是背倚洛水,身后并没有盗匪,袭击他的又是哪个?
萧布衣心中微惊,单刀反劈,迅雷不及掩耳。只听到嚓的一声响,一物斜斜的落在李文相的腿上。
鲜血崩飞,李文相惨叫一声,腿上已经插了一物。原来萧布衣为人谨慎,反手劈刀之时已经把李文相挡在身前。那物极是古怪,被萧布衣单刀劈中还能变线,误伤了李文相,萧布衣若非谨慎,说不定已被这东西打伤。
贾润甫骇然一指道:“萧将军,不是我,这是从我后面飞过来的。”
萧布衣身后就是他,他不能不解释一下,萧布衣点头,见到扎伤李文相那物竟然是把弧形弯刀,不由错愕,转瞬已经明白过来,原来十八骑为首之人竟然射出了把弯刀!
这种东西十分古怪,却是哪里人会用?这把弯刀飞出后,却能弧线飞回,直取他的后心,十分隐蔽。这招声东击西,若非他感觉敏锐,早就中了一刀。萧布衣笑起来,“弯刀不错。”
他话音才落,突然喝道:“月光,过来!”
月光长嘶一声,已经奔到萧布衣身前,众匪目瞪口呆,从未见过如此驯马之法。月光才是过了萧布衣的身边,萧布衣已经取弓在手,厉喝一声,长箭已电闪射去。
他取弓射箭不过闪念之间,等到弓弦一响,四箭已到为首那人地眼前!
众匪惊骇,从未见如此神乎其技,竟然能够一弓四箭,十八骑为首那人也是大惊,厉喝声中,从马上翻了出去。
只听到噗、噗数声,那人闷哼一声,已经栽倒在地,马儿却是惨嘶声中,被萧布衣一箭贯穿了脑门,倒地而亡!剩下的十七骑都是大惊,两人去抢落地那人,其余十多人都是倒退。他们虽是惶恐,可进退一致,显然受过良好的训练,萧布衣暗自皱眉,琢磨这些人的来历。
两人抢过同伴,只见到他身中三箭,受伤颇重,不由目眦欲裂!
才要上前拼命,为首那人摆手,虚弱道:“走……我们不是他地对手。”
十七骑唯此人马首是瞻,扶起那人上马,转瞬离去,竟然不理瓦岗盗匪。萧布衣四箭射出,所有盗匪亦是哗然而退,萧布衣傲然而立道:“滚回去告诉李密,好好的守住洛口仓,萧布衣明日来攻!”
众人被萧布衣惊呆,讪讪而退,李文相咬牙不语,只以为这次必死无疑,没想到萧布衣突然松开他的脖颈,把他放在了地上。
李文相不明所以,萧布衣却是伸手拔出他腿上地弯刀,鲜血流淌,李文相闷哼一声,萧布衣伸手自李文相身上撕下衣襟,为他简略的包扎下。这次不但李文相错愕,就算贾润甫也如在雾中。
等到给李文相包扎完伤口后,萧布衣起身道:“回去吧。”
李文相怔住,恶狠狠道:“萧布衣,你要做什么?你以为我会被你的假仁假义收买?”
萧布衣轻叹声,“李文相,在我看来,没谁天生想要当盗匪,河南瓦岗的百姓动乱流离已久,如今都想要早早的安定,我其实不想把你们斩尽杀绝。你们若能弃匪归农,我可保证以往的一切,既往不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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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布衣凭一己之力断树喝退盗匪,以神技击退那十八骑,贾润甫见到还不觉得什么,因为萧布衣威名远播,震慑八方,肯定能人所不能。///com///我看书_斋
可听到萧布衣说什么没有谁天生想要当盗匪,百姓想要安定的时候,贾润甫鼻子突然一酸。
他泪眼模糊,见到萧布衣好像已经变成了张须陀。
张将军当初,不也是这么说过,所以他很少会赶尽杀绝?可张将军心意虽好,但终究浮沙建塔,心力憔悴,不知道萧布衣能否实现张将军的愿望?
萧布衣微笑的望着李文相,满面的真诚,李文相却是不为所动,退后两步,怒声道:“萧布衣,你真的痴心妄想。我武功不如你,可不见得胆气不如你,你要不杀了我,不然的话我就走了。你想凭这招收买人心,可太小看了我李文相。”
贾润甫愤怒道:“李文相,你莫要不知好歹!”
李文相冷笑道:“贾润甫,你这四姓家奴,先跟杨义臣,后随裴仁基,又跟了瓦岗,现在投靠萧布衣,毫无廉耻,有何资格嘲笑我?”
贾润甫面红耳赤,萧布衣却是摇摇头,“李文相,我没有小看你,我倒是高看你了。”翻身上了白马,萧布衣淡然道:“润甫,走吧。”
贾润甫虽是忿然,还是跟随上马,萧布衣归弓在鞍。望着天边地明月道:“可惜,可叹。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他说完话后。催马找浅水的地方渡过洛水,只见到马蹄翻飞,水花四溅,明月下,有着亮晶晶的心动。
李文相这才无力地坐下来,难以置信萧布衣竟然放过了他。
在他的眼中,萧布衣其实和魔鬼无异!当初回洛、北邙山两战,瓦岗、隋军浴血厮杀。那种惨烈无论哪个瓦岗众都是心有余悸。本来不堪一击的隋军在萧布衣的带领下,竟然重新的焕发极强的战斗能力,这让瓦岗众为之胆寒。见到隋军浴血厮杀,瓦岗众或多或少有了迷惘,他们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做什么!
没有目的的人,又会有什么凝聚力?
抬头望了眼天上地明月,李文相想起萧布衣方才所说的明月、沟渠什么的,隐约知道什么意思,又是有些不懂,哼了声。一口浓痰吐出,骂了一句,声音却和蚊子一样。候,鼻子微酸,眼中有泪,却是强行抑制。
听到苏定方对罗士信不满的时候,她还是会为罗士信辩解,不遗余力。这就和天上明月一般,只是撒着淡淡的光辉。为夜幕带来了微薄的希望,就算别人没有注意,就算所照之人对它熟视无睹。
这世上有一种爱,叫做付出!
苏定方听到窦红线所言。摇头道:“红线呀,我说你怎么……唉……想你虽然和他自幼相识,他救过你,可你也救过他……这也算扯平了吧?”
窦红线苦笑,另外一男子摇头道:“定方,这东西不是萝卜白菜,你给我半斤,我还你八两。感情这事情。真的很复杂。”
“看你说的,好像煞有其事一样。王伏宝,你那婆娘听了,不知道做何感想?”
王伏宝只是憨憨一笑,“我和我那婆娘还不是天天打打骂骂,若不打骂,如何过日子呢?”
窦红线望着身边的二人,轻声道:“两位将军,侄女自有分寸,不会误了事情,还请你们放
她和父亲一样,对父亲身边地手下都是恭敬有加,这才能得到这些汉子的尊重和爱戴。苏定方是跟随父亲多年,这个王伏宝亦是如此,在这几年来,跟随父亲在山东河北征战,立下了赫赫功劳,这次随她前来,实在是因为有个重大的决定。
苏定方轻叹一声,“红线,我不是怪你,只是为你感觉到不值。你如此付出,若只是一无所获也就罢了,可要是……”
他话音未落,突然厉声道:是谁?”
苏定方勒马抽刀,向山脚处望过去,见到一人落寞的站在那里,因为背对月亮的方向,清光撒下来,拖出个长长的影子,一时间看不清面容。
苏定方、王伏宝一时间不知道是谁,窦红线却是心头狂跳,轻呼一声,早就飞身下马,吃惊道:“士信,你怎么……受伤了?”
罗士信脸上血水混着尘土,丑恶不堪,可窦红线一眼却能认出了他!
“我……受伤,不关你事。”
窦红线笑容有些僵硬,热情不出意外的碰到了冰冷,这让她没有愤怒,却只有心痛,因为她知道,罗士信本来不是这样的人。
窦红线虽不介意,苏定方却冷笑道:“罗士信,你以为你是谁?”
罗士信喃喃道:“我谁都不是!”
窦红线见到他的麻木、伤痛、狼狈不堪,心口刀剜般的痛,“士信,谁伤地你?我……我们找他算账。我看书&斋”她心痛之余也是忍不住的骇然,暗想罗士信武功高强,能把他重伤成这等模样,不言而喻是个绝顶高手。
“你不行。”罗士信吐出三个字来,还是冰冷非常。
苏定方勃然大怒,他几乎是见着窦红线长大,把窦红线看作自己的女儿一样,见到她郁郁寡欢,难免对罗士信不满。见到窦红线又是碰到了冷钉子,怒喝道:“小子,我们不行。也不见得你行。”
本以为罗士信会怒,没想到他竟然点点头,“不错。我也不行。这世上,能对抗萧布衣地人实在少之又少。”
窦红线吃惊道:“原来伤你地竟是萧布衣?”想起萧布衣武功极高,再加上罗士信一直和萧布衣作对,窦红线倒是信了十分,嘴角突然露出笑意,“士信,你不用担心,萧布衣眼下虽强。可我只怕……”
苏定方咳嗽声,“红线!”
窦红线脸上微红,轻声道:“士信,你放心,我们的共同敌人都是萧布衣,不若联手对抗他?”
罗士信看了她半晌,“令尊要与萧布衣为敌?”
苏定方地嗓子几乎都要咳哑,窦红线却是点头道:“不错,今日我们来此,其实就是和李密商议联手对抗萧布衣!”
罗士信嘴角咧咧。不知道是哭是笑,“你们要对抗萧布衣,可我现在已经不想和他为敌了。”
他说完话后,踉跄离去,窦红线怔在当地,一时间哭笑不得。等到回过神来,只见到眼前清光铺地,罗士信早已踪影不见。
“士信……”窦红线忍不住唤了声,鼻子发酸,眼泪差点流出来。
苏定方怒道:“红线。你太过痴迷,我就说这小子不知好歹。想你为了这小子,煞费心机劝说长乐王联手李密,攻打萧布衣。没想到他竟然对你如此,枉费你的一片苦心。”
窦红线望着远方,半晌才道:“那我错了吗?萧布衣要是击败李密,下一步肯定是攻打河北、山东两地,我们若不提前动手,迟早成为他的阶下之囚。”
苏定方冷哼了一声,却不言语。
王伏宝轻声道:“红线说的也是,萧布衣势力强横。雄霸中原。我们眼下的目的当是联手抗之,不然若被他各个击破。悔之晚矣。只可恨罗士信此人反复无常,先叛张须陀,后叛杜伏威,一直对我们怀有敌意。红线,此人绝非佳偶,你要谨慎考虑。”
窦红线强笑道:“两位将军,红线知道了。”
苏定方、王伏宝都是过来人,如何看不出窦红线地言不由衷,互望一眼,缓缓摇头。窦红线只是望着月亮照地尽头,暗自想到,士信到底想着什么,怎么我全然不知?
萧布衣人在东都,一天之内连收两道消息,不由锁紧眉头,沉吟良久。
他回转东都后,只是稍作休息,第二日清晨就宣百官晋见。
天下局势渐渐明朗,百姓其实早就厌倦思定,眼下除了征战,安抚民众也是至关重要。他人在高位,这才明白当个好皇帝绝不容易,虽然有一帮大臣尽心辅佐,外有李靖、徐世绩、裴行俨等人征战,内有杜如晦、魏征、马周等人竭力辅佐,可如今大隋只剩下个空壳,外忧内患,单凭几人之功,想要振兴,又是谈何容易。
眼下当是挖掘隋朝内部之力,以不激化矛盾为主。他官位越高,才越发地觉得当个好皇帝并不容易,虽然众手下已经竭力地为他减轻负担,但是很多事情,他必须亲力亲为。
规划已有,但是若实施却是很有难度,杨广步调太快,搞的民不聊生,前车之鉴,萧布衣警惕在心,如何会重蹈覆辙?
萧布衣虽是梁国公,通管百官,可早朝却少,倒是名副其实的无事不登三宝殿。东都整顿有些时日,眼下当然是要看成绩的时候。
百官见萧布衣脸色凝重,都是心中惴惴,不知道这些日子做的事情是否合萧布衣的心思。
萧布衣人在高位,越王杨侗也是前来,却是在一旁设置个座位,以示尊崇。越王得母亲的吩咐,事事以萧布衣为尊,来早朝也是代表支持而已,并不出谋划策。见萧布衣对他一直都是恭敬有礼,而且对后宫善待有加,心中稍定。
这时候的杨侗早不指望杨广回转,只求平稳度日就好。“诸位大人,本将军得越王器重,委以重任,如今已过数月,兢兢业业。不敢一日悠闲。”
群臣齐声道:“梁国公辛苦。”
越王一旁道:“梁国公夙夜辛劳,我等早看在眼中,今日本王有一事请陈。”
萧布衣微笑道:“越王请讲。”
越王起身道:“梁国公这些日子夙夜操劳。整顿朝纲,连克瓦岗,对天下地功劳有目共睹,可梁国公只记得给别人加官进爵,却一无所求。本王和众老臣商议,想加封梁国公为西梁王,将襄城、河内、南阳、长平等十郡奉给西梁王统管,这是十郡名单……”越王将一奏折呈上。回首望向群臣道:“不知道各位大人意下如何?”
百官恭声道:“合该如此。”
萧布衣看了眼奏折,知道越王不过是给个顺水人情,这十郡都在东都附近,可大部分都在瓦岗地手里面,自己要管理,总是要打下来再说。
不过无论如何,这总是个好现象,以越王为首的百官拥护,会给他地前进减少很多阻力。
谢过越王后,萧布衣轻咳声。大兴殿肃然静寂,萧布衣沉声道:“本来东都外忧内患,已是千疮百孔,可这数月以来,有仗众位大人的鞠躬尽瘁,这才能保东都安宁。本王……查众大人所为,均是兢兢业业,虽是动荡时期,却能做好本职之事,实在让本王欣慰……”
他此言一出。群臣都是舒了口气,暗想萧布衣对人宽和,有本来担心职位之人也是放下了心事。
萧布衣又道:“梁公府外设三府,到如今刑部侍郎薛怀恩断案七百三十六起。魏御史和西门侍郎提拔人才一百八十九人,勇士府亦是选拔三千余勇士,个个武艺不差,以一当十。”
百官听到这些数字,有皱眉,有振奋,皱眉是想只怕这朝廷以后都是充斥着泥腿子,振奋的却想。萧布衣雷厉风行。这段日子大有作为,东都若得萧布衣管理。说不准真的大兴。一想到大兴二字,暗想当初萧布衣别的大殿不选,只在大兴殿处理政务,雄心、野心已是昭然若揭。有本觉得萧布衣还是太过年轻,只怕不能服众,可见到他处事老辣圆滑,考虑深远,心中不知道应该是吃惊还是高兴!萧布衣沉声道:“刑部侍郎出列。
薛怀恩站出道:“微臣在。”
萧布衣缓缓道:“薛侍郎和大理寺少卿赵河东这些日子来夙夜操劳,已审冤案七百三十六起,可所有的案子却终还没有定论,如今应是已到了定案之时。”
薛怀恩恭敬道:“回西梁王,的确如此。”
萧布衣由梁国公转为西梁王,薛怀恩办案一丝不苟,称呼亦是如此。可他心中却是有着担忧,一时间犹豫是否讲出来。
萧布衣却是自怀中取出一把短剑,伸手一挥,已经落到薛怀恩脚前。
只听到嗤的一声响,短剑已入地面,如切豆腐般。众人都是一凛,薛怀恩愕然,不明所以道:“西梁王,不知道微臣可是做有错事?若真地有错,还请西梁王指出!”
他只以为君王赐剑就是赐死,一时间茫然一片。
萧布衣却是微笑道:“到如今,本王并未发现薛侍郎的任何过错,赐予你此剑叫做梁王剑,此剑可上斩王室,下斩臣子!如见此剑,如本王亲临。薛侍郎,你今日起,持本剑断案,若有以官威欺压,即可请出此剑,若再不服,让他前来和我置辩,不知道你可知晓本王之意?”
薛怀恩大喜,跪倒道:“谢西梁王!”
他一直都是担心难以服众,暗想涉案之人亦有高官,自己人卑言轻,若是被人诬陷,不但不能申冤,反倒把自己绕到里面,可听到萧布衣赐剑,心中大为振奋。
群臣悚然,想不到萧布衣还有这招,相顾互望,都有了忐忑之意。
萧布衣赐剑后,环视众人道:“不过本王有感我朝刑法过于苛责,如今百废待兴,人心惶惶,为安定民心,特与诸位大人约法三章。杀人者死,伤人和盗窃之罪,按情节轻重治罪,以往的苛法一律暂且废除,薛侍郎。这三条你先记下,作为以后定案之参考。”
薛怀恩施礼道:“西梁王宽恕待人,天下之福。”
群臣本来惴惴。可听到刑罚已变,都是松了口气,齐声道:“西梁王宽恕待人,天下之福。”
萧布衣点头,“魏御史、西门侍郎出列。”
魏征、西门楚才出列道:“微臣在。”
萧布衣沉声道:“我知你二人近日辛苦,只是为补三省六部二十四司之空缺,官员蓦然增加一百八十九人,如今东都财政紧迫。入不敷出,如今又是增加了这些官员,不知道你等可有什么建议改善?”
西门楚才脑门冒出热汗,喏喏不能言。魏征却是早有准备道:“回西梁王,门下省录事马周对此事就早有预见,亦是提出主见。”
萧布衣点头,“宣马周晋见。”
马周不过是门下省地录事,自然没有机会上大兴殿见萧布衣,此人狂放依旧,不过总算把酒葫芦去了。见到萧布衣高高在上,深施一礼道:“梁国公……”
“大胆,要称西梁王。”段达一旁终于得到用武之地。
马周倒有些错愕,萧布衣却是微笑道:“段大人,不知者不罪。”
段达见到萧布衣微笑,慌忙还以微笑,马周只能再次称呼道:“不知道西梁王何事召见微臣?”
魏征把萧布衣询问讲述一遍,马周肃然道:“其实此难题不难解决。”
群臣动容,萧布衣颇有兴趣,“不知道你有何妙策?”
马周正色道:“想上林苑奢靡非常。如今几经盗匪掠夺,几乎废弃不用,若是遣散其中宫女,取里面财物使用。鼓励天下人来东都经商,何愁财政不兴?三省六部官员虽是多有填补,但宫中过于奢华,人员繁杂,若能还宫女回家,不但可开源节流,还能得天下人爱戴。”
“大胆。”段达喝道:“你这种行径……”
他本来想要斥责为造反,见到萧布衣脸色阴沉。慌忙改口道:“这种行径要经西梁王允许才可。”
萧布衣心道这种行径地确是视扬州的杨广于无物。和造反没有什么两样,
略微沉吟。萧布衣问道:“不知道越王有何建议?”
越王微蹙眉头,转瞬笑道:“西梁王若是有令,我定当遵从。”
萧布衣点点头,“既然如此,越王、王母等处地宫人暂且勿动,其余各宫报上遣散名单,削减开支,至于遣散人员,务求妥善安置。而本王府的开支亦要削减半数,以示天下百姓节俭之心。此事由卢大人、董中将、独孤郎将负责,马周建议有功劳,加俸禄一月。”
卢楚等人遵旨,马周亦是谢恩。
萧布衣却是话题一转,“不知道各位大人还有何事情禀奏?”
群臣这才纷纷上前,将所为事情说出,萧布衣细心倾听,命魏征等人一一记下,慢慢商讨。所有的事情倒是不紧不慢,群臣大受鼓舞。
等一些琐事说完,西门楚才却上前道:“启禀西梁王,如今六部虽多有填补,可六部尚书除民部尚书外,均为空缺,六部无头不行,还请西梁王定夺。”
普通的选拔人才尚可,魏征是个御史,西门楚才不过是个考功侍郎,如何敢对六部长官做主,所以只能询问萧布衣。
萧布衣沉吟片刻,“既然暂且无法选拔,不如由我暂时任命如何?”
群臣随声附和,“西梁王知人善任,定能人尽其才。”他们虽然没份,却也好奇萧布衣到底会如何安排人手。
萧布衣略作沉吟,“民部尚书韦大人最近招募新军颇有起色,加俸半年,不必变动。刑部虽缺尚书一职,不过可暂且由刑部侍郎暂时代理,半年后看其成效,再决定刑部尚书一职。”众人已经听地明白,暗想这侍郎其实就是和尚书差不多,只要薛怀恩并无大错,想必这刑部尚书就是薛怀恩无疑!
“至于工部嘛,尚书暂缺,暂由将作监大匠廖凯兼任工部侍郎,统管工部一事。”萧布衣沉吟道。
众人都是点头,暗想萧布衣毕竟还是知人善任,廖凯本是将作监大匠,对工部颇为熟悉,若他来管,应是不差。
“礼部尚书还请太府卿元大人兼任,不知道元大人意下如何?”萧布衣突然道。
元文都自从到了大兴殿后,一直默然不语,听到萧布衣突然委派他为礼部尚书,略有吃惊,转瞬错愕,然后心情五感交集,不知是何滋味。
群臣也望过去,都是窃窃私语,暗想元文都和萧布衣不算和睦,萧布衣竟然委任他为礼部尚书,实在是胸襟广阔,这样一来,许多心有疑惑之人都是长舒一口气,放松下来。
“微臣得西梁王器重,当竭尽全力,鞠躬尽瘁!”元文都终于深施一礼。
萧布衣点头,“兵部尚书本是卫文升,可如今已到西京,太原副留守李靖袭取黎阳,克瓦岗一战中功劳居伟,既然如此,可由李靖任兵部侍郎一职,兼兵部尚书一职,半年后以观后效。”
群臣面面相觑,半晌无语。可李靖既然为太原副留守,兼任兵部侍郎也算说得过去,可吏部尚书掌管人员任免,还在魏征、西门楚才之上,却不知由谁担当?
萧布衣眼中闪过狡黠的笑容,“至于吏部尚书嘛,我却建议由河池太守、银青光禄大夫、国舅萧担任,不知道诸大人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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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布衣说出萧两个字的时候,群臣一阵哗然。///com///转载自我看書齋
萧大伙当然都知道,那是萧皇后的弟弟,也就是国舅爷,当初为银青光禄大夫,在朝中说话也是颇有分量,不过因为高丽一事得罪了杨广,早被贬为河池郡守。河池苦寒,一直就没有了下文,哪里想到萧布衣选的吏部尚书竟然是他。
萧布衣早就传令下去,“宣萧入朝。”
萧肃然而入,参见萧布衣,得知被委任吏部尚书一职,施礼谢恩,朝臣心道,萧布衣和萧可是实在亲戚,李靖又是萧布衣的大哥,薛怀恩是萧布衣一手提拔出来,这尚书省下属六部就被萧布衣安插了一半亲信,别人想不同意都不行了。
不过萧毕竟甚有威望,朝臣又觉得此举无可厚非。
萧布衣等萧谢恩后,这才微笑道:“萧尚书,本王和你虽是叔侄关系,可若是徇私枉法,本王也不会念及私情。”
萧正色道:“西梁王正应该一视同仁才对。”
二人一唱一和,越王一旁微笑道:“萧大夫回转东都倒是喜事,可不知河池现在如何?”
河池靠近天水、扶风、京兆三地,群臣都是远在东都,很多人家眷早早的都乔迁到了东都,倒也不放在心上。不过还有不少家族人在关陇,忍不住的侧耳倾听。
如今交通阻隔。都知道李渊、薛举、李轨,在关陇一带征战,可到底如何。却是少有人知。
萧轻叹一声,“越王,实不相瞒,现在关陇大乱,薛举势力庞大,陇西已经尽在他地掌握之中,我离开河池之时,薛举已经带兵进占天水。直逼扶风,威胁西京。而李渊更是早早的困住西京,取西京不过是迟早的事情。”
萧布衣微微变色道:“西京危机,我等徒之奈何?”
群臣默然,萧却是建议道:“西梁王,想我等正义之师,西京告急,正应解西京于倒悬,还请西梁王出兵一支去取潼关,潼关眼下是屈突通派人镇守。我等若是能说服他们开关放行,可救西京。”
萧布衣点头道:“萧尚书说地很有道理。”
越王变了脸色,“此事万万不可!”
萧布衣恭声道:“不知道越王有何高见?”
越王摆手道:“高见倒是不敢,可萧将军是来解东都之围,这瓦岗数十万的大军堵在家门口,若是轻易出兵,瓦岗趁虚而入取了东都,我等舍却根本之地,只怕一无所获。”
群臣都是点头,元文都也道:“西梁王。越王说的大有道理,想瓦岗一败再败,只因西梁王在此!西京离此八百里之遥,山高路远。就算西梁王的大才,急切之下恐怕也是过不了潼关,更何谈西京,而眼下瓦岗未除,岂可舍本逐末?”
萧布衣皱眉道:“可我们难道眼睁睁的看着西京落入贼手?”
段达一旁道:“西梁王,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举,想如今东都未定,危在旦夕。转载自我看書齋东都之兵均不愿西行。微臣恳请西梁王以东都为重,莫要轻离!”
群臣跪倒。齐声道:“微臣恳请西梁王以东都为重,莫要轻离!”
众人都是胆颤心惊,只怕萧布衣离去,暗想杨广舍弃东都,陷东都水深火热之中,好不容易来了个萧布衣,这才安定了东都,若是一时头脑发热前往西京,那东都再无希望。
大兴殿跪倒一片,卢楚亦道:“西梁王,眼下外患未除,百废待兴,正适宜安抚民众,不宜妄自兴兵,还请西梁王三思。”
萧布衣轻叹一声,缓缓走下来,扶起卢楚道:“各位大人请起。”
众人稀稀落落站起,满是期待,萧布衣沉声道:“众大人说的也是道理,不过匪盗若占西京,出兵潼关,我等西有匪盗,东有瓦岗,又是如何应对?”
众人又是默然,卢楚沉吟片刻道:“西梁王,固守东都绝非良策,可长途跋涉要去西京更不可取。想西梁王来到东都后,先取回洛,九营相连,如今又战北邙山,东都外郭安定,实在和西梁王战线拉出来大有关系。”
萧布衣点头,“那又如何?”
“如果依老臣来看,潼关若有盗匪出兵,我等绝不能等他们兵临城下才对。西梁王若是有意,可派兵西出东都,驻守新安、宜阳、渑池三地,新安扼住谷水,宜阳扼洛水,渑池在新安、宜阳之后,三地可遥相呼应,能挡千军万马,如此一来,东都外有屏蔽,可保无忧。”
群臣都是点头,“卢大人此言极是,西梁王若想要出兵,可兵发此三地以抗西京之兵。”
萧布衣点点头,“众位大人说的也有些道理,我先回转考虑,有事再奏,无事就都歇了吧。”
群臣忐忑回转,萧布衣却是拉着萧径直回转梁公府,微笑道:“叔叔,你来助我,实在是让我意料不到。”
萧唏嘘道:“布衣,我在河池听说你的所作所为,实在是出乎意料,叔父没有什么本事,只能前来投靠你。”
萧布衣含笑道:“叔叔实在过谦,以你地能力,何愁找不到用武之地,我其实早就挂记叔父,这才给你写信请回,却怕你不肯回来助我。”
萧轻叹道:“难得你还念及我,从哪个方面来看,我都没有不回来的道理。只可惜河池身处陇右、关中周边之地,薛举、李渊都是虎视眈眈。我若不选择投靠,只能弃之,叔父有愧呀。”
萧布衣摇头道:“叔父此言差矣。天下大局,有舍有弃,我们失去地,总有一日会连本带利的赚回来。区区一个河池,还不至于让叔父牵挂不安吧?”
萧眼前一亮,赞叹道:“好小子,你远比我要有志气许多。却不知道薛举、李渊到底哪个能够先攻克西京。李渊螳螂捕蝉,薛举虎视眈眈一路东进。效法黄雀,只怕他们要有一场鏖战。关陇若出霸主,以我看来,定当和布衣二分天下。”
萧布衣苦笑道:“你不用猜测哪个能赢,根据我最新的消息,李渊其实已经攻下了长安!李建成、李世民加上李渊早已三路围困西京,李神通、李采玉和长孙家族从司竹园起兵响应,由伊始地三万大军扩充到二十万之众。西京代王杨侑年幼无能,卫文升老迈,左翊卫将军阴世师指挥不利。不知道主动出击,只能坐以待毙,加上李渊极有影响力,如今的西京,轻易的落入李渊手上。”
萧布衣说到这里有些感慨,暗想这地利人和也是至关重要,李渊取西京易,他取东都也是少费力气,关键是在于一个威望。
萧愕然,半晌才道:“这么快?你方才怎么“我方才不对群臣说及。不过是想看看他们的动向。”萧布衣笑了起来,目光灼灼,“从他们的反应来看,地确是不除瓦岗之前。难图西京。其实就算除去瓦岗,民心思定,要出兵西京也是大有难度。本来我早下旨招降潼关的屈突通,可惜他对我并无反应,我在关陇并无根基,李渊取了西京,只怕屈突通不久即降了,毕竟他的家眷尽数都在西京。”
萧叹息道:“布衣。你也莫要丧气。无论如何,群臣由伊始地不信任排斥到如今的不肯你离去。说明你在他们的心目中,已经举足轻重。你在忌惮李渊的同时,他对你亦是如此,不过他如此轻易取得关中,还是让人扼腕。”
萧布衣却是笑了起来,“叔父,你放心,他在关中,绝不会舒服!”
萧诧异道:“布衣,你已经有了对付他的妙计吗?”
萧布衣笑而不答,萧见到他不语,也不追问,正色道:“布衣,若是对付李渊,适宜尽早下手,若等他羽翼已成时,只怕再取不易。”
萧布衣问道:“却不知道叔父有何妙计?”
“巴蜀之地易守难攻,李渊若是稳定关中后,下一步当取巴蜀之地,他若是出兵陈仓,过散关,取了关中之后,巴蜀多半都是会在他掌握之中,若是再取了巴西、巴东两地,扼住长江上游,只怕顺江东进,给布衣你造成极大的威胁。”
“叔父对巴蜀之地倒是颇为熟捻。”萧布衣苦笑道。
萧微笑道:“叔父这几年都在河池,离汉中不远,当然对这里的地形颇为熟悉。布衣呀,你现在虽是声势浩大,可地处中原,关陇霸主若是抢占关中、汉中两地,你要想攻打,绝非易事,切不可掉以轻心!”
“我地确没有掉以轻心,可有些事情并非你想做就能做到。”萧布衣无奈道:“叔父,实不相瞒,其实我对关中一直都很重视,奈何我们荆襄之地,少和巴蜀联系,更是缺乏说服巴蜀之人才。我们攻下襄阳后,全力抢占长江两岸之地,顺长江南下,已经打到鹊头镇,近逼历阳,丹阳二地。溯流而上,已取夷陵郡,要入巴东之地。”
萧振奋道:“原来布衣早有准备,害的我担心半晌。”
他虽是皇亲国戚,可一来对杨广早已死心,二来因为姐姐的缘故,知道家族地兴衰实际上已落在萧布衣地身上。既然如此,他没有道理不回转投奔,他比起朝臣还是大有不同,东都朝臣不过是想自保,他却能从更长远的角度来考虑!
萧布衣摇头道:“我等现在虽是势大,其实却是危机四伏,如走钢丝一般,随时都有倾覆的可能。想我等对抗李密大军已是竭尽心力,稍有闪失就会损失惨重,关中对我们亦是虎视眈眈,我们江南有林士弘、张善安、杜伏威、李子通之流,身边有王世充不知心意,这都是已经接触之敌,更不要说远敌。我等多方开战,现在还看不出迹象,若等落入困境,左支右绌之时,那就悔之晚矣。杜伏威和李子通等人正要夺丹阳之地,觊觎江都,所以我令襄阳之兵和杜伏威暂且讲和,却是想要图谋无人关注的巴蜀之地。可巴蜀民风剽悍,不服管束,再加上那里虽有隋臣,却不听我等号令,妄自兴兵,事倍功半。其实我自从抢占夷陵郡后,已经先后派三拨人前往巴东劝降,但均是无功而返,实在让我夙夜难寐,忧心忡忡。”
萧布衣说到这里,长叹一声,却是看着萧的脸色,萧大笑起来,“原来布衣早有安天下之计,我总不能只是吃着俸禄不做事情。巴东郡守涪人杰和我一向交好,只要布衣能请越王下旨,你再亲自书信一封劝降以示诚意,我愿前往巴蜀之地,说服巴东之地归顺,不知道布衣意下如何?”
萧布衣却是摇头道:“叔父,巴蜀之地蛮夷遍地,你若是前往有了意外,我如何对姑母交代?”
提及萧皇后之时,二人神色都是有些异样,萧轻叹声,“布衣,皇后现在如何?”
“其实我早有意将姑母接到东都,可她不肯离开圣上。”
萧摇头道:“随她去吧,很多事情,只能说尽人事,听天命!布衣,你大可放心,我前往巴东,当有八成的把握,你不用为我担心。我只怕若是不出力,皇后日后知道,还会责怪于我。”
萧布衣这才长身而起道:“叔父前来,可抵千军万马,既然如此,巴蜀之地就有劳叔父出马!我会让人准备叔父所需一
萧点头,“既然如此,事不宜迟,李渊已克西京,我等事不宜迟,稍作准备,我明日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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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时分,萧布衣正在和群臣商议政事之时,洛水河畔,隋军已经吹响了反攻的号角。///com///
入冬时分,朝阳迟迟不肯揭开羞涩的面纱,躲藏在东方曙青的天际中,兵戈却是早就露出了狰狞的面容,锋芒毕露,闪着让人心寒的光芒。
鼓声大作,号角长鸣,一列列的隋兵踏着冰冷刺骨的洛水前行,眼神中闪着坚毅的光芒。死亡挡不住他们,冰冷的河水又算得了什么!
河水上浪花翻涌,马蹄纷飞,骑兵当前捡着洛水浅浅的地段冲过了洛水,迅即在洛水东岸布阵,防止敌手冲击阵势,掩护步兵过河。
鼓声再起,所有的兵士有条不紊渡河,寒风猎猎,旌旗招展,步兵冲过洛水后,迅即列出方阵拓展开去,洛水河边,战意正酣。
天气寒冷,隋兵蓦然出兵,洛口城的瓦岗众终于惊醒,他们都是躲在洛口城中,当然不会早早的出城列阵。见到隋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列阵洛水东,旌旗鼓动,浩浩汤汤,更是不敢出城来战。
张镇周得萧布衣号令,清晨开始发动对瓦岗的第一波攻击!
魏公才驱逐了寨主,前往虎牢安抚民心,众盗匪心中茫然,不知道前途何在,一时间有了慌乱,房玄藻如今守在洛口,早早的起身登上城头,只见隋兵如潮,暗自心惊不过守城毕竟稍易。房玄藻亲自击鼓,号令瓦岗众登上城头作战。一时间长弓探出,城垛前寒光点点。利箭在弦。
张镇周亲自指挥大军,并不攻城,只是派数百兵士城下搦战,引瓦岗军出城作战,如今洛口城瓦岗军亦是不少,急切之间不见得攻下,若是能引瓦岗军出城,断其后路才是上策。其实这种方法攻城常用。只是对象不同,结果迥异而已。
当初李密下金堤关,李渊取霍邑都是采用诱敌出战之法。张镇周人虽老迈,却是老而弥坚,习惯稳中求胜,当下派十数个兵士在城下污言秽语,骂个不停。
这些兵士虽不是身经百战,可却都是骂战地好手,一时间天南地北的秽语喷上墙头,从饥贼盗米之徒骂起。再说对家父家母的不孝,有劝瓦岗盗痛改前非,有骂瓦岗盗不守纲常,骂完瓦岗众又开始从翟让骂起,说及李密,更是把瓦岗内讧地事情添油加醋的一说,倒也精彩十分,前因后果有理有据。
瓦岗军有羞愧,有沉吟,有的惶惑。还有的义愤填膺,只请房玄藻出城一战。
房玄藻暗自皱眉,却是下达了一个命令,“不听号令、擅自出城者。斩!”
他号令一下,瓦岗众肃然。房玄藻又让瓦岗众在城头燃放烽火,通知洛口仓方面,示意有大军攻城。回头望过去,见到人人脸上都是茫然,房玄藻心中叹息,暗想守住这小小的洛口到底是为了什么,他其实也不太了然。
听到瓦岗军骂什么饥贼盗米。房玄藻心中默问。由当初的打天下到现在的守洛口仓,隋军骂的似乎也没有错处!
“我们到底要不要听从萧布衣地命令?”张镇周出兵洛口之际。王辩正和王世充在帐中紧急商议。
他们接到萧布衣的命令,让今晨出兵进攻月城。
洛口处厮杀声隐约传来,烟尘升起,遮云蔽日,王世充却是紧锁眉头,无计可施。
他晚了一步,却已束手束脚。萧布衣不是不用他,可一直派他在东都外作战,饶是他有通天的本事,也是无可奈何。
他虽不在东都,可东都的消息还是时刻的传到他耳中,听到萧布衣整理政务有声有色,王世充想要吐血。
这些本来他也能够做到,薛世雄死后,萧布衣现在的一切本来属于他王世充!可棋差一招,满盘皆输,饶是他老奸巨猾,也是无力回天。
要不要听萧布衣的号令?如果听了的话,不过还是为他人作嫁,可要是不听的话,和谋反无异,萧布衣或许不会马上翻脸,但这迟早都是一条罪名!现在萧布衣表面以和为贵,等到大局已定之时,那就是举起屠刀之时。(君'子'堂'首'发)
王世充以己度人,当然越想越是凶险,听到王辩问询,半晌才道:“我们可以不听吗?”
“其实我们淮南军并没有损伤,如今还有三万人马,如果转战淮南,以义父的号召力,铲除杜伏威等人何难?”王辨建议道。
王世充仰天长叹道:“既有萧布衣,何来王世充?圣上如今就在江都,我等回转如何和他说及今日之事?难道说抢东都不成这才回转地江都?”
王辨皱眉道:“说不说又有何妨,现在谁还把他当作皇上?义父你如果奇兵南下,杀了圣上,夺回江都根本之地,以江都图谋天下,总胜似在此首鼠两端!”
他说的是大逆不道之言,王世充不以为忤,却是摇头道:“我以圣上为根基,那是断然不能反。”
“难道义父到现在还对昏君有什么情意?”王辨不解问道。
王世充苦笑道:“情是没有,意倒是有一些。辩儿,很多事情并非打打杀杀即可。江都十数万精兵,来护儿等大臣拥护,且不说我们能否杀了昏君,就算我们杀了昏君,他们如何会放过我们?不等我们抢占江都,只怕已经被骁果军打的溃不成
“可骁果军本是关中人士,如今都是久在江南,难免思归,圣上一死,这些人再无约束。难免分崩离析,只想着回转关中,如何会和义父为敌?”王辨分析道。
王世充点头。“辩儿,你说地也有些道理,可我不想回转江都,固然是怕吉凶未卜,更重要的一点却是……”王世充说到这里,再叹一声,满是惆怅,“我舍不得离开这里。”
王辨先是愕然。转瞬醒悟过来,见到王世充满脸的不甘心,已经明白过来。王世充不想回转江都,只因为觉得东都还有机会而已!
二人默然地功夫,游击大将军郭善才进账低声道:“大人,北面有消息过来。”
王辩错愕,不知道北面是什么意思。
郭善才早就递过一封书信,却是用红漆封口,王世充拆开一目十行的看过,脸上喜意一闪而过。
王辩和郭善才都是留意王世充的脸色。想要找寻端倪。王世充却是将书信付之一炬,微笑道:“郭将军,你亲率五千大军渡过石子河,前去搦战月城守将邴元真,我随后派大军支援。辩儿,你守住营寨,若有人袭营,尽数抵住。嗯……午时举烽火为号,到时我会回转救援。”
王辩大奇道:“义父,你算准瓦岗军会来袭寨吗?”
王世充微笑起来。我等出兵,不过是略尽人事而已,无论瓦岗是否来袭,都要有个回转的借口。到时候辩儿你举起烽火。就是义父歇息之时。”
王辨这才明白过来,抱拳道:“孩儿谨遵义父吩咐。”
王世充出了营寨,冷风擘面,精神微振,自言自语道:“萧布衣,你我争锋,胜败在此一举,我不信。你一直都是这么好地运气!”
号角吹起。鼓声大作,淮南兵亦是列阵而出。踏石子河而过,向月城的方向杀了过去。
李密此刻却是人在虎牢,洛口仓兵精粮足,王世充和张镇周每人所领不过是三万兵马,加一起的数目还远不到瓦岗的小半数,再加上有程咬金、秦叔宝等人坐镇,是以才会安心前往虎牢。
他毕竟也是枭雄,如萧布衣所想,瓦岗内讧之时,第一时间怀疑在贾润甫地身上。
可他虽是怀疑贾润甫,却毕竟老谋深算,并未当场揭穿。他命李文相在自己离开后才去捉拿贾润甫,也是有不想打草惊蛇之意。
日头升起之时,他早就彻查了虎牢城众人,此刻悠闲的坐在椅子之上,望着眼前的裴仁基。裴仁基披头散发,浑身浴血,双目圆睁。
裴仁基因萧怀静一事反叛隋朝,等知道萧布衣北邙山击退李密,整治朝纲有声有色的时候又是不免暗自后悔。=君-子堂-首-发=其实萧布衣虽是不说,裴行俨东征之时,却早有书信递给父亲,劝他一块归降萧布衣。可裴仁基觉得萧布衣根基不稳,对儿子所作所为却是不以为然,父子完全不同的想法,等到见到萧布衣掌控东都之时,他这才觉得儿子或许是对。可他毕竟是反隋,急于立功,这才想趁李密重伤之际刺杀,戴罪立功,可哪里想到李密这人狡猾非常,总是喜欢隐藏实力。
裴仁基虽是埋伏了不少刀斧手、弓箭手在侧,可如何奈何得了李密,李密带着蔡建德一个高手,又带了十数名近身内侍,轻易击溃裴仁基的手下,亦将裴仁基击伤,这才打开城门,王伯当从外带兵杀入,将跟随裴仁基反瓦岗的手下尽数斩杀,只留下了裴仁基。
虽不过一夜的功夫,可虎牢却是处于天翻地覆地改变,萧布衣知道后却是鞭长莫及,无奈回转。
李密望着裴仁基地忿然,轻叹声,“裴将军,我待你其实不薄,不知你何故反我。”
裴仁基啐了一口,昂首道:“李密,想我戎马一生,本问心无愧。久慕张将军地威风,张将军待我更厚,他身死你手,我恨不能为他报仇,如何会不反你?”
王伯当立在一旁,嚓地抽出刀来,厉声喝道:“裴仁基,你死到临头,还敢嘴硬吗?”
裴仁基冷哼一声,却不言语。李密却是摆摆手,止住王伯当,“裴仁基。我只怕你心口不一吧?”
裴仁基微愕,“什么心口不一?死则死尔,多说无益!李密。我今日死在你手虽是无奈,可毕竟死后不负张将军!”
李密微笑道:“真地?”
裴仁基脸色微变,“李密,你到底要说什么?”
李密悠然道:“你是否有负张将军我有待商榷,但是你是否有负李浑呢?”
裴仁基眼中闪过惊骇之色,“你怎么……”
他倏然住口,再不言语,王伯当有些奇怪。听他的语意未尽,可显然应该是想说,你怎么知道?
李密开口证实了王伯当的想法,“我当然知道。裴仁基,你不要自诩什么正人君子,我对你还不是知根知底?你虽然表面上和张须陀不错,其实却是早嫉妒他地领军才能……”
“放你妈的狗臭屁!”裴仁基破口大骂道:“李密,你怎么说也是一代枭雄,士可杀不可辱,杀了我好了。想抹黑我和张将军的关系,做梦!”
李密淡然笑道:“你当然知道程咬金现在在我帐下?”
裴仁基住口,双眸露出疑惑之意,却少了分激动,多了分惊惧。
李密笑容变的发冷,“其实这些事情我也不想说出来,那未免过于无聊。可见到阁下大义凛然,倒觉得有必要说出来的好。想程咬金当年舍张须陀离去,虽然是不算厚道,毕竟还算仗义。张须陀让他前往虎牢请兵围攻我等,他虽没去,却还是通知了裴将军,将张须陀地计划详细说与阁下听。他毕竟不希望张须陀死,希望裴将军关键时候能助张须陀一臂之力!”
裴仁基脸色铁青,“程咬金那狗贼背叛张将军,他说的话你也能信?”
李密微笑道:“我实在找不到他欺骗我的理由,实际上,这件事他没有对任何人说及。他就是这样地人,随便别人如何揣度他,他做自己就好。程咬金如果没有撒谎。那不出兵地责任却在裴将军身上?裴将军为何不出兵呢。我只怕你想让张将军死吧?”
裴仁基冷哼一声,却没有再破口大骂。
李密淡然道:“张须陀统领河南道。威风八面,万人敬仰。可敬他的人多,恨他的人也多,比方说阁下。裴将军心高气傲,一直都觉得郁郁不得志,有张须陀在,任凭裴仁基如何努力都是爬不上去。张须陀得到杨广的信任,却不知道有多少人因此失去杨广的信任。当年李浑造反,是因为自己有反心,可也是被杨广逼反,想当初杨广决心要杀李家之人,却是有感证据不足,这时候裴将军你的一封书信却是至关重要。”
“你……你怎么……”裴仁基脸露惶惶之色。
李密微笑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裴将军你本来是右骁卫大将军李浑的手下,知道圣上的心意,这才奉上告密信一封,揭发李浑造反,李浑其实对裴将军你也很是信任,没有想到阁下为了升职,不惜出卖李浑,这才能得到杨广地信任,在虎牢长治久安。”
裴仁基脸色铁青,却仍是一言不发,只是眼中闪过狐疑地光芒,似乎在想着什么。
“先除李浑,后置张须陀于死地,阁下其实也算是苦心经营,可无奈天不佑你,再加上阁下的领军才能实在有限,难以扭转乾坤!李浑完蛋了,张须陀自尽了,杨义臣病死了,大隋地老臣死的七七八八了,总算阁下可以出头了,但却只能困守虎牢,难免心中不满,这才借萧怀静一事爆发出来,你本来以为投靠我后,能够封官进爵,没想到萧布衣只是两战就已动摇你的心思,是以这才想趁我受伤之际,拿我的人头向萧布衣请功。可没想到你一生谨慎暗动心机,唯一大胆一次却是冒险,到如今偷鸡不成蚀把米,裴将军,你说无愧天地,我只怕真的要有在天之灵的话,你就算死了,也无颜去见李浑和张须陀吧?裴仁基,我信任你,让你继续镇守虎牢,只因为知道你我都算是小人,只可惜,你辜负了我的信任!”
裴仁基咬牙道:“李密。这些不过是你地妄想而已,你若想杀我,尽可杀好了。何必说这些事情羞辱我?”
李密笑笑,“你以为必死无疑吗?你大错特错,我不会杀你。伯当,押他下去,好好款待,切不可怠慢。”
裴仁基反倒愣住,他见李密将跟随他地手下斩尽杀绝,只以为自己难逃一死。这才大义凛然,没有想到李密竟然不杀他,不由暗自舒了口气。
王伯当将裴仁基押到牢中,回转的时候满是不解道:“先生,裴仁基想要杀你,你为何还留下他地性命?”
李密皱眉道:“伯当,你到什么时候才能明白,杀永远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方法?!”
他口气已是颇为严厉,显然对王伯当多少有些不满,可王伯当毕竟跟随他多年。一直都是忠心耿耿,这才并不责怪。瓦岗内讧一事,固然是矛盾地激化,可若是没有王伯当,也不会造成如今的模样。
王伯当不等回答,有盗匪匆忙赶到,“启禀魏公,洛口告急,张镇周已兴兵渡过洛水进犯洛口!”
李密眉头才皱,又有盗匪赶到禀告道:“启禀魏公。月城告急,王世充出兵攻打月城!”
王伯当吸了口冷气,“魏公,我们要不要马上回转。这二人同时出动,只怕萧布衣要有大的动作……”
李密微蹙眉头,不等回话的时候,又有兵士赶到,“启禀魏公,方山有隋军出没。”
“启禀魏公,荥阳北有隋军出没!”
李密霍然站起,皱眉道:“荥阳北又是哪里的兵士?”
他听到月城、洛口、方山三处均有隋军。并不吃惊。暗想萧布衣三路出兵,显然是扰乱瓦岗的军心。但东都要从荥阳北出兵,那他们绝不可能不知道,唯一地可能就是黄河对岸有兵前来。
“是河内通守孟善谊的大军。”盗匪战战兢兢道。
李密一拳击在桌案上,“就连这个鼠辈也赶来挑衅?”
王伯当却是忧心忡忡道:“魏公,上次萧布衣出兵北邙山,却是让李靖偷袭黎阳仓,结果黎阳仓被他们抢了回去,我们一直无力抢回,这次萧布衣兵出四路,规模更大,我只怕他还会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李密微愕,“伯当,你说他地意图是?”
王伯当苦笑道:“他每次都是用猛攻来掩饰真正地意图,伯当愚昧,一时间也想不到什么。”
李密却是缓缓坐下来,喃喃道:“洛口、月城、方山、荥阳北,这四处……李靖此人用兵不错,他没有什么动静,却不知道又在想搞什么鬼。”李密这人自视极高,就算张须陀都不放在眼中,给李靖一个不错的评语已是极为看重,转瞬想到了什么,李密冷笑道:“他们兵出四路,却留下东南地口子,难道是……”
他话音未落,又有盗匪冲进来,李密饶是沉稳,心头也是一颤,“何事?”
“启禀魏公,窦建德之女窦红线求见。”盗匪禀告道。
“窦红线来了?”李密精神一振,“有请!”
李密在琢磨李靖用意之时,李靖正望着一张地图沉吟,地图的正中却是潼关所在!
方无悔、陈孝意站在一旁,毕恭毕敬。
除此二人外,李靖身边还站有几个将领,都是虎虎生威,却是李靖从低层军士径直提拔出来。
李靖和萧布衣不同,萧布衣在东都有诸多约束,很多事情还要因循旧例,可李靖就是一个原则,能带兵打胜仗的就重用!
战场征战,关系兵士生死,李靖或许不会处事,也不会溜须拍马,可他这条原则,很得兵士拥护。众人敬重他,不但是因为他能带领众人打胜仗,而且更是因为他的奖罚分明。
方无悔暗自琢磨,心道李靖眼前的地图换了一幅又一幅,却是少见他出兵,谁都不知道他心中到底琢磨着什么。他们远在黎阳,潼关离此八百里,难道李靖会考虑向潼关用兵,这实在让众人难以想像。
有兵士匆忙赶到,“将军,有东都紧急公文。”
李靖点头接过公文,看了眼,沉声道:“东都百官商议,准备出兵新安、宜阳、渑池三地,扼住西方潼关之兵,尔等意下如何?”
众将互望一眼,陈孝意沉吟道:“将军,东都出兵,好像我等不能左右吧。”
李靖笑笑,“若是你等用兵,应如何打算?”
方无悔对此并不了然,只能藏拙,陈孝意却是起身到了地图前,“将军,这三地成三角之势,遥相互望。潼关要是出兵地话,此三地只要兵精粮足,作战有方,可挡潼关之兵。我想东都也有将才,这等防备也是求稳之策。”
李靖目光一转,落在一人的身上,缓缓道:“郭孝恪,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郭孝恪黝黑的脸膛,整个人看起来粗壮结实,听到李靖询问,想了半晌,“将军,我倒觉得东都出兵过于保守,此计策想必是那些文臣所想,只求稳妥,却是下策。”
李靖微笑道:“刀笔吏尔,如何知道行军打仗?西梁王一人独撑,安抚朝臣百姓,也难为他了。”
郭孝恪得李靖鼓励,精神一振,伸手一指地图道:“出兵渑池,不过是坐等人攻,放弃新安以西几百里之地,实在不智。何况就算固守新安,从东都粮草补给都是不易。潼关东北百余里外有粮仓常平,如今应该还是隋军把守之中,潼关眼下还在隋军之手,如今正和李渊交战,抽不出兵力来守常平仓,若依我见,东都出军,战线应该再拉出三百里,派兵去取常平仓。然后依据常平之后的陕县固守,若是能有三个月的时间,可加固城池,扼住潼关出兵,他们连兵都出不来,何谈威胁东都?”
郭孝恪那一刻神采飞扬,李靖重重一拍他的肩头,喝彩道:“说的好,孝恪所言正合我意。我就让你率两千骑兵,昼夜兼程赶赴常平,尽取那里粮储,我会让东都大军随后赶到,扼住常平,潼关无法出兵,已不足为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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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都紧锣密鼓的恢复民生、洛口磨刀霍霍的鏖战之际,李渊在西京长安亦是迎来了人生的一个重大转折。///com///CcnEt
仪仗整齐,鼓乐齐鸣,李渊攻克长安,马上立代王杨侑为帝,遥尊杨广为太上皇,而今日此刻,就是杨侑登基大典。
杨侑胆颤心惊的向王位上走去,虽是四周金碧辉煌,四周宫人宫女百官众多,却有种**身子走在荒野之中的感觉。
他真的不想当皇帝!可他却不能不当皇帝,他不知道李渊会这么快的攻克长安,他更不知道,自己的这个皇帝能当多久!
想到李渊军士攻破西京之际,众官溃散,只有侍读姚思廉还陪在他身边的时候,杨侑不由的心寒。
杨侑是元德太子之子,亦是杨广的孙子,一直都是留在西京。可杨广对西京一直不喜,是以整年除了远游视察开拓疆土外,就是留在东都,除了必要的祭祀外,少有在西京的时候。如果说东都还是新贵居多的话,西京很大的程度都被控制在门阀士族手上。杨广少到西京的另外一个缘由也是如此,他在西京并没有什么安全感。
杨广去了江南后,东都重中之重,是以安排的颇为妥当,可对西京却不看重,只是把卫文升派遣到西京镇守,加上个左翊卫大将军阴世师、京兆郡丞骨仪,阴世师和皇甫无逸类似。有野心却没有什么能力,只知道固守西京,幻想杨广有一日能从天而降。结果杨广没来。李渊过霍邑后,势如破竹般地攻到了长安!
在旧阀士族的暗中拥护下,李渊攻西京几乎没有花费了太多了气力。
想李渊一路南下,无数旧阀士族争先投靠,加上李渊一路颇使仁政,开仓放粮,慷他人之慨,放大隋之粮。是以西京上至百官,下至百姓无不响应,就算守城的兵士都是厌倦了西京地无作为,西京在杨广心中可有可无,所以不像东都一样,有救兵可盼,守城也是无可奈何,哪肯尽心尽力?
结果李渊自下令攻城开始,几乎不费气力就攻破了看似坚不可摧的西京,阴世师、骨仪在城破被杀。卫文升身为兵部尚书,无力回天,一病不起,可以说是奄奄一息。
杨侑身边三大重臣两死一病,其余的都赶着去吻李渊的脚面,哪里会考虑到这个没落的王孙!
李渊却是再次演拿手好戏,号称自己扶植隋室,命众人不可对杨侑无礼,先在东宫迎逢杨侑,然后请他乔居西京的大兴殿。
萧布衣在东都大兴殿雄心大兴的时候。杨侑却在西京的大兴殿开始落魄沉沦。
李渊自选在长乐宫居住,蕴含之意显然是希望今日之乐长乐。李渊入主长乐宫后,马上施仁政,忙封赏。跟随首义地臣子,运粮献策的百姓均有封赏。然后李渊等局势稍定,就开始迫不及待的扶植隋室,拥立杨侑为帝!
李渊当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和萧布衣有不同,也有相同,相同的是都想取得天下,不同的是取天下的借口不同。萧布衣可以借杨广之名号令天下。李渊没有杨广的名义。只能擅自做主,却是希望扶植傀儡方便行事。
望着王位上的那个傀儡皇帝。李渊嘴角露出深谋远虑的微笑,他如今已经走出了最关键的一步,而且所有地步骤和他所料相差无几。
他看似一帆风顺,谁又知道这是多年谋划的结果!
取西河、定绛郡、克永丰、攻潼关、破长安,所有的步骤井井有条,而最让李渊欣慰的是,两个儿子经过一系列的作战,已经初显军事才能,尤其是建成在击河东、克永丰之时,展现出大将之风,相比之下,世民还是稍微稚嫩些,但李渊并不苛责,毕竟世民还是太过年轻,只要他听自己的吩咐去做,再安排一些大臣去辅佐,世民亦能成才。
只是稍微让李渊不算放心的是,世民多好结交好勇斗狠之辈,这对他以后作战大为不利。
钟磬三响,礼乐已毕,杨侑战战兢兢的坐在王位上,环视群臣,强笑道:“圣上远在江都三千里,无心西京。关中日乱,急需整顿。今日朕登基,尊圣上为太上皇,改年号为义宁,希望天下在唐国公的大义下,安宁长久,可天下尚乱,一切从简,有事禀奏,无事嘛……”
他话音未落,有人上前道:“圣上,微臣有事启奏。”
杨侑见到是裴寂,只能微笑道:“不知裴长史何事禀奏?”
裴寂正色道:“启禀圣上,想关中大乱,得唐国公维持才能保持安定,想他扶植隋室,居功甚伟,唐国公不言,圣上岂能毫无表示,若是如此,岂不寒了天下人之心?”
李渊呵斥道:“裴长史,不得无礼。我等做的不过是本分之事,求何封赏?”
杨侑慌忙道:“唐国公切勿动怒,朕是一时疏忽,考虑不周。裴长史说地极有道理,朕这就封赏。”犹豫下,杨侑道:“唐国公扶植隋室有功,朕加封唐国公为唐王,尚书令,大丞相,特赐唐王可持黄钺、持节,统领百官,西京军政一切事务,不分大小,均由唐王处理,不知道唐王意下如何?”
黄钺就是以黄金为饰的斧头,本来是帝王所用,亦可以赐给专主征伐的重臣,象征着身份,而持节则是一种称号,持节就是可以杀任何无官职之人,不需禀告。杨侑一口气加封这多,其意就是李渊你爱怎么玩怎么玩,我尊敬你。你留我命就好。
李渊恭敬施礼道:“圣上厚爱,老臣愧不敢当。”
杨侑只能道:“唐王过谦了,当得。当得!这一切政务都要交与唐王,只怕唐王要辛苦了,朕心中有愧呀。”
二人客气已毕,李渊却已转身宣布道:“圣上登基辛劳,我等不宜在此再拿琐事烦劳圣上。本王决定以武德殿为丞相府,每日在虔化门处理政事,众卿家若是有事,请到虔化门处处理!”
他话音一落。已经当先向殿外走去,群臣轰然跟在身后,盏茶地功夫,偌大个宫殿只剩下些宫人宫女面面相觑,杨侑身边地大臣走的一个不剩。
杨侑嘴角抽搐,脸色极为难看,却是默默起身回转后宫,见到母后韦妃地时候,终于忍不住扑到母亲的怀中,嚎啕大哭道:“娘亲。我不要做皇帝,我们应该怎么办?”
韦妃早就泪流满面,只是紧紧的抱着儿子,束手无策……
李渊应酬完毕,抓紧处理政务,实际上他亦知道,他面对的困难一点不比萧布衣要少,他因为各种顾忌,起步远比萧布衣要晚,只有全力以赴才能和萧布衣抗衡。人在虔化门公开处理政务的时候。李渊先下令为减轻圣上负担,以后无论军政事务大小,官员任免,典章制度的执行惩处。全部由丞相府处理!杨侑唯一可以做地事情就是祭天和祭祖!
接下来李渊就是进行一系列任免地工作。
一道道命令如流水般传下去,李渊却是没有丝毫疲倦地表情。大权在手地亢奋充斥他的身心,他感觉自己霍然年轻了二十岁。
可感觉正好的时候,有紧急军情传来,给了他不啻当头一棒。
军令上写的简单明了,秦帝薛举之子万人敌薛仁果率三十万大军进攻扶风,觊觎西京!
李渊看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脑袋有些发晕。感觉又回到老迈的时候。他知道薛举是大敌,也知道关陇诸阀都是觊觎关中之地。所以他马不停蹄的来抢关中。但他还是没有想到薛举趁他立足未稳的时候已经大兵压到。他其实心中还有些侥幸,认为薛举或许可以西渡黄河去攻武威的李轨,但他们显然亦是不笨,薛仁果重兵压境,已经意味着他们对关中亦是势在必得。
如果说李渊是掩耳盗钟地话,薛仁果显然是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他径直的露出称帝的野心,自从他起义后,就自称西秦霸王,据陇西之地,很快召集兵士十三万,不久就称帝,年号秦
薛举本人剽悍非常,其子薛仁果亦是万人难敌,武功高强,是以军士送其外号万人敌。CcnEt
陇西之兵彪悍非常,骑兵善战,绝对不好对付,李渊已经陷入深深的思考中,想着如何来对付眼下的头号大敌!
李渊沉吟应对的时候,李世民也是忙个不停,他从未有如此扬眉吐气的时候。李建成如今驻守永丰仓,以防备潼关之兵的时候,他却是有闲暇将归附的豪杰之士归入自己的幕僚。等到攻下长安之时,他手下万余可用兵士已经迅即扩充到三万有余,李渊有令,命李采玉和柴绍均可自设幕府。李采玉因为保东都家眷,招募蓝田之兵功劳赫赫,柴绍却是在攻占长安地时候也起了不小的作用,所以都很得李渊的器重。
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李渊此刻当然最信任的还是李氏地直系亲属!
李世民才应对完司兵李袭誉之后,自信满满,暗想世上之事无不可为。见到李袭誉颇为感激惶恐的样子,李世民心中一种自豪油然而生。
原来在李渊攻打长安之前,司兵李袭誉曾建议阴世师先去派兵守住永丰仓,开仓放粮,同心讨贼,对抗李渊。他建议是好的,可阴世师全然不用,李袭誉只好请求去山南招募士兵,阴世师这次倒是答应了,等到李渊攻破长安,李渊召回了李袭誉,任命他为太仆少卿,李袭誉见到隋朝大势已去,这才回来投靠,算下关系,李袭誉还算李家宗亲,李袭誉见到李氏父子不计前嫌。自然感恩戴德,对李世民大加巴结。
李世民最近虽多有人归附,可那只能算礼贤下士。却是头一次尝到权利地好处,不由一时间怅然若失,想起萧布衣如今虽居高位,却不见骄矜,不由暗自警醒自己。
他自从认识萧布衣以来,萧布衣对他而言,一直都是高高在上,他也一直以萧布衣为目标。试图拉拢萧布衣。可眼下看来,他们注定还是要为敌。
这时有兵卫前来禀告道:“卫文升之子卫隽求见。”
李世民微愕,想起卫隽是哪个。这人本是微不足道,可却喜欢李媚儿,离开东都后一直不知下落,却不知道他来找自己做什么。
想起了卫文升,暗想眼下当以拉拢为主,李世民点头道:“请他进来。”
卫隽进入李世民府邸的时候,多少有些落魄,却是开门见山道:“敦煌公。我们其实可联手对付萧布衣!”
李世民脸色微变,怫然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天下大势,当以李家和萧布衣执牛耳。”卫隽长舒了口气,“敦煌公虽是讳言,可我想你心中定当想铲除萧布衣这个心腹大患。”
李世民失笑道:“卫隽,你到底在说些什么?你来此又是为了什么?要知道我和梁国公交情甚好,岂是你这种人能够挑拨,来人,送客!”
卫隽方才本是成竹在胸,见李世民脸色不善。有些慌了手脚,“敦煌公,你且听我一言……”
李世民态度缓和下来,“卫隽。如果你是来归顺,我是举双手欢迎,可若是想要挑拨,那可是转错了念头。”
卫隽脸上闪过错愕,半晌才道:“敦煌公,在我看来,萧布衣若是盘踞了中原,击败了李密。下一步就会选择进取关中。”李世民心头微颤。却还是镇静自若道:“那又如何?这天下是有德者居之,家父起义兵。不过是想扶植隋室,还天下以安定。若是梁国公能够安定天下,也是我们所盼望的事情。”
卫隽感觉和李世民话不投机,开始地踌躇满志变成了迟疑,“敦煌公,无论如何,我总觉得萧布衣肯定会对你们不利。若是等他击败瓦岗后,大势已去,再要攻他必定事倍功半。我一直都在鄱阳附近,和南越王林士弘交情甚好。根据南越王的判断,最近襄阳兵采用守势,对江南诸军攻势已缓,恐怕他们大军另有所图,敦煌公不能不防呀。”
李世民听到这里,心头狂跳,“你说……他们大军有新动向?”
卫隽犹豫下,“应该如此,本来他们攻下鹊头镇后,应势如破竹地东进或者南下,裴行俨勇猛无敌,又有徐世绩坐镇后方,杜如晦运筹帷幄,这三人联手少有敌手。可他们突然许久没有动静,他们当然不是坐等吃饭?南越王推测,他们毕竟策划着一个惊天地大阴谋!”
李世民听卫隽分析什么天下大势的时候,还有不屑,可听到他说到这里地时候,脸色微变。他不能不承认,卫隽说的没错,徐世绩、裴行俨等人怎么会自甘寂寞?
他们没有动静,远比大兴兵戈还要让人惊凛。
“那你觉得他们在做什么?”李世民问道。
“可能是在图谋关中之地!”卫隽断然道:“所以南越王遣我前来,请敦煌公出兵潼关,我等出兵江南,这样可和瓦岗对萧布衣成合围之势,我等如果瓜分萧布衣所领之地,南越王不求旁地,只请夺回豫章之地即可。”
卫隽满是期待的望着李世民,李世民却已经确定这家伙没什么脑子。
潼关如今还在隋臣桑显和之手,河东却是隋臣鹰扬郎将尧君素守着,桑显和也就罢了,刘文静说有劝说良方,尧君素却是骁勇善战,统领有纲,刘文静亦是无可奈何。此二地没有落在父亲手中,想要出潼关无疑痴人说梦。
李世民想到这里,只能暗自叹气,心道这关中也不是那么好就能夺下了,这个卫隽到底有几成诚意还是值得商榷。
“卫隽。实不相瞒,我和梁国公交情甚厚,断然做不出攻打他地举动。你只怕白来一趟了。”李世民摇头道:“听说令尊病重,你还是早早回转看望吧,来人,送客。”
卫隽本待劝说,见到李世民已经退到后厅,不由忿忿离去。李世民却是略微沉吟,就动身前往武德殿。
入殿之时,见到李渊脸色沉凝。裴寂、唐俭、殷开山、刘政会等人悉数在场。除这几位老臣外,长孙顺德、李采玉、柴绍也是悉数在座,除了长孙顺德外,个个都是脸色凝重。长孙顺德只是望着厅中的一幅画沉思,李世民走进,他也并不注意。
见到李世民前来,李渊欣慰道:“世民,你来的正好,我正要派人找你。”
李世民见众人脸色不善,心中打个突。“爹,怎么了?”
李渊轻叹声,“万人敌薛仁果率三十万大军攻击扶风,刘弘基告急,请求支援。”
李世民却是双眉一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薛仁果既然来了,怕是没用,孩儿愿意领手下精兵三万去打薛仁果,管保让他片甲不留。”
李渊眼珠子一瞪。怒声道:“胡闹!”
殷开山一旁笑道:“敦煌公勇气可嘉,唐王万勿责怪。”
李渊收敛了怒容,叹息道:“犬子狂妄,倒让各位大人见笑。”
李世民只能苦笑。他自从随父亲南下后,就少得父亲地赞许,虽然说是玉不琢不成器,可总是这么琢,心中多少还是有些沮丧。可转念一想,父亲对自己其实很是器重,此举亦是鞭策,想到这里。随即释然。
李渊却询问殷开山道:“殷兄。想你和世民攻过扶风,对那里的情形颇为熟捻。不知道以你之见,扶风能否守得住?”
李渊现在虽是唐王,对于老臣子却是素来称兄道弟,甚至床榻也可以共坐,裴寂皱眉,想要说什么,终于还是忍住。
殷开山捋着胡子道:“唐王其实不必太过担心,想薛仁果为人残暴,不知道施恩,对人苛责,又是远道而来,粮秣不济。我们有扶风、县两座大城,刘弘基沉稳非常,守住绝不是问题。只要僵持之下,如今已到寒冬,田中无收。他们只要粮草不济,军心不稳,必败无疑!”
刘政会道:“殷长史说的极是,其实薛仁果虽然势强,我们却不必和他们正面交锋。只要派奇兵袭击他们的粮道,薛仁果粮草无法接济,当会败走。”
李渊沉默良久,“殷兄和政会说的也有道理,不过想薛仁果掳掠扶风,粮草足可供应一段时日,这段日子西京不稳,若不给与他们迎头痛击,以挫其锐,只怕人心有失。”
李渊用意当然很明显,这是他入主关中的第一仗,任由薛仁果横行霸道,掳掠一阵回转,他颜面何在?
李世民请命道:“孩儿愿往迎头痛击薛仁果的大军。”
李渊不理,只是望着长孙顺德道:“顺德,不知道你有何妙策?”
他问了两遍,长孙顺德才回过神来,李渊并没有什么不满,只是耐心等候。长孙顺德半晌才道:“其实你们说地也有道理。”
李世民忍不住问道:“叔父,不知道你是赞同谁地意见呢?”
长孙顺德沉吟良久,显然没有听到众人说什么,众人都是默然,隐有不满,长孙顺德终于道:“薛仁果来势正锐,明智之举当然是不要正撄其锋,不然难免两败俱伤,损失惨重。不过他长途来取扶风,粮草是个问题,我等只要深沟险壑来抵御,他难以撼动我们关中根本。可若要击败他们,当从几个方向考虑,首先是天寒地冻,击其粮道,以乱军心。其次是五原太守张长逊本是隋臣,现在依附突厥,我们可派人联系张长逊,封官加赏,请他击薛仁果的后路。不过我想最重要的一点却是要联系突厥……”
众人脸上都是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李世民一旁道:“叔父,想始毕可汗已立誓再不出兵,我等联系他们又有何用?”
长孙顺德微微一笑。“始毕可汗虽是不再出兵,但据我所知,薛仁果此次出兵却是得到突厥人地支持。他们久在陇右。擅长马战,我等不能以短克长,只宜等待时机!始毕可汗有一弟叫做咄毕,为人剽悍,却是极为贪财吝啬,他如今就是在五原之北出没,谋求利益。这次就是他出兵支持薛仁果,我等若以厚利说服咄毕支持我们。薛仁果不战已败!到时候薛仁果失去支持,首鼠两端,再让世民领兵痛击,可获全胜!”
殷开山听闻,眼中露出钦佩之色,“久闻长孙先生素有大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众人听长孙顺德分析的头头是道,不由都是大喜,本来他们看长孙顺德懒洋洋的样子。心中都是不满,碍于李渊地面子,只能压抑。可听长孙顺德早有定论,不由佩服,不满一扫而空。
李渊露出欣喜的表情,突然想起一事道:“顺德,咄毕贪财,可突厥人素来残忍无信,不知道要派谁前往说服咄毕?”
众人默然,李世民道:“刘文静可往。”
李渊摇头道:“刘文静如今和建成守在境关。亦是责任重大,不可擅离。顺德,你对突厥颇为熟悉,不如辛苦你一趟。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长孙顺德点头道:“如此也好。”
李渊露出欣慰地笑容,继续问,“如今我们关中初定,不知道各位卿家有何良策巩固关中?”
李世民突然道:“我有建议。”
李渊这次倒没有斥责,只是缓声道:“世民但说无妨。”
李世民沉声道:“关中地势狭隘,我等当扩充地盘,对陇右、山南、潼关以东三地要着人去安抚,等击败薛仁果后。当抢先占领这三地。”
众人都是点头。觉得李世民已然成熟,李渊却是叹息道:“世民这次说地倒也大有道理。陇右在薛举势力范围中,山南巴蜀之地,不服教化,可派孝恭前往。可潼关以东……我们连潼关都没有攻下,如何能去安抚潼关以东?”
李渊虽是思虑,但是多少有些称许,李世民精神一振,暗想房玄藻大才,出谋划策端是不差。这些主意当然是房玄藻想出,借李世民之口说出而已。
众人面面相觑,暗想屈突通正出城和李建成等人对战,这潼关真不知道何日才下。这时有兵士传紧急公文,李渊展开一看,脸上露出古怪之色,似欣喜,又像是不信,还有些疑惑,可终于还是把公文念了出来,“刘文静已说服桑显和开城献关,屈突通腹背受敌,已然投降。”
众人大喜,齐声道:“恭贺唐王!”
李世民也是喜形于色道:“刘文静果然不负重托,爹,当给其重赏!”
李渊却是脸色阴晴不定,久久无语,众人都是欣喜非常,却都没有注意到长孙顺德皱了下眉头,喃喃自语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谁能说的明白?”
李采玉离长孙顺德不远,听到他自言自语,不解问,“叔父,你说什么?”
长孙顺德摇摇头,却已经长身而起道:“唐王,说服咄毕一事宜早不宜迟,我请今日出行,不知可否?”
李渊忙道:“当然可以,只怕顺德辛苦。等我准备珠宝,派人护送,到时候稳妥后通知顺德即可。”
长孙顺德点头,却已离开丞相府,沿着街道走了没有几步,感觉有人注视自己,扭头望过去,见到马三宝移开了目光。长孙顺德略微沉吟,反倒迎了过去,“三宝……”
马三宝有些错愕,也不施礼,“长孙先生何事?”
长孙顺德犹豫片刻,“我要去草原了。”
“啊?”马三宝脸露诧异,转瞬平静如常,“那与我何干?长孙先生,你要带我一块去吗?那我得请小姐同意才好。”
长孙顺德摇摇头,“草原险恶,不用你同行了。对了,如今征战日险,你自己要小
马三宝眼中满是惊诧,半晌才道:“谢长孙先生关心。”
“还有。如果事情顺利,我很快就回来。当然……如果不顺利地话,我可能就死在那里。也不用别人操心了。”
长孙顺德说地古怪,飘然而去,再不理会马三宝。马三宝眼中露出狐疑的目光,喃喃道:“他是什么意思?”
“我不用你管!”突然有个声音不远喝道。
马三宝顾不得再理会长孙顺德,扭头向声音传来处望去,只见到李采玉怒气冲冲地跑出了丞相府,柴绍紧跟其后。
见到马三宝,李采玉一把抓住。“三宝,跟我走。”
马三宝哭笑不得,知道李采玉又拿自己当挡箭牌。李采玉虽然长的不错,可他却是另有目的,一直对李采玉没有什么感觉,一直跟着李采玉,却是觉得她有些抑郁,隐有同情之心而已。
柴绍见到马三宝在此,脸色阴沉,呛的一声拔出宝剑。怒喝道:“马三宝,你给我滚开。”
马三宝不等滚,李采玉已经冷笑道:“好威风、好煞气,你若是对萧布衣有这般煞气就好。”
柴绍一张脸涨的通红,李采玉却是挺身上前,“你若是厉害,一剑杀了我,拿下人出气很威风吗?”
见到柴绍不语,李采玉也不知道自己期待什么,终于扭头就走。只是离开地那一刻,眼角晶莹,又要落泪。她实在不知道自己伤心是为了什么,更不知道自己期待什么……
马三宝瞥见李采玉眼角地泪水。喃喃道:“你这是何苦!”
“你这是何苦!”
马三宝叹息地时候,萧布衣也在叹息,他凝望远方,若有所思。孙少方听到有些愕然,不解问道:“萧……西梁王,你说什么?”
二人立在洛水河畔,望着远方,旭日初升。大地远山却是苍茫暗灰。满是萧瑟。
天气日渐寒冷,可雪儿终究还是没有下。
这像是个暖冬。可兵戈带来地杀戮却是让人从里到外发冷!洛水地两岸,残旗断甲,满是凄凉,鲜血染红了黑土,但却因为寒冷,少了令人作呕地气味。
萧布衣微缩眉头,听到孙少方询问,转过头去,“你以前一直都是叫我萧老大,最近怎么换了称呼呢?”
孙少方苦笑道:“我看你一天天的官大,想必不久以后……可能都会称帝?”见到萧布衣不语,孙少方轻叹声,“既然如此……我还是叫你西梁王好一些。”
萧布衣扭过头来,望了孙少方良久,“可我还是喜欢你叫我萧老大,我就算称王称帝,兄弟还是兄弟,我永远忘记不了富贵赌场的时候,你护卫我的那一刻。”
孙少方眼中露出感动,“我那也是忠君之令而已,其实没有你想像中的那么伟大!”
“是吗?”萧布衣嘴角露出笑意,暖暖的,“我想的……已经足够。”
二人沉寂下来,只听到河水流淌,萧布衣俯下身去,望着河水,轻叹道:“天又冷了很多,再过几天,只怕就要结冰了。再过月许,又要过年了,都盼望过个好年呀。”
孙少方不知萧布衣地用意,保持沉默,萧布衣却是缓缓站起来,“我们已经打了三天了吧。”
“萧老大……我军好像出兵不利,瓦岗军地顽强,还是超乎我们的想象。秦叔宝、程咬金等人都是将才,只凭此二人镇守洛口仓,张镇周和王世充都不能攻克。我们攻打洛口、月城两地,洛口仓总有瓦岗军来援,让我等无功而返!”
萧布衣笑笑,“你从恶狗嘴中抢骨头,当然不是件容易地事情。你要从这些饥贼手上抢粮仓,当然困难程度差不多!”“那你还让他们攻打?”孙少方不解的问。
萧布衣望向远方,“一个用意就是引守两城的房玄藻、邴元真出战,另外一个用意,却是想看看王世充的反应。生死关头,才能见一个人地本色。我现在身边的人越来越多,考验的机会却是越来越少,对于以前出生入死的兄弟,考验一次就足够。我想……别人能给兄弟地东西。我也能给!”
孙少方垂下头来,轻叹道:“能跟随萧老大,是我的幸事。”
萧布衣微笑道:“王世充还是经不起考验。他显然还是蓄谋反我。”
“萧老大怎么知道?”孙少方诧异问。
“我命令下去,张镇周严格执行,王世充却是偷工减料,总是打打停停。不等瓦岗军来战之时就会撤回营寨。”萧布衣嘴角带着冷笑,“他做出这种小动作,真的以为我是瞎地不成?”
孙少方这才醒悟,半晌才道:“原来如此。那今日萧老大来……”
“来攻城。”萧布衣淡淡道:“我们几日不下,总是败退。瓦岗军已经懈怠,这个时候,不正是我们攻打地好机会?”
孙少方精神一振,“今日攻城?”
“不错,就是今日!”
萧布衣说完,已经策马向远处地隋军营寨走去,张镇周为人谨慎,依据北邙山洛水安营下寨,一方面攻洛口方便,一方面却是为了抵抗瓦岗军来袭。
他每次派兵攻击洛口。日落回转营寨休息,房玄藻虽是恨的牙关痒痒地,可张镇周进退得法,他亦是不敢贸然追击。
若是攻的猛烈,洛口仓自然有大军来援,数次往复,瓦岗军心中稍定。张镇周却也不急,只是控制着损伤,不急不缓。
萧布衣不等到了营寨前,就有兵士上前喝道:“做什么?令牌!”
孙少方呵斥道:“西梁王亲临。你等还不跪拜?”
萧布衣身着寻常装束,只是带着头盔遮住了脸,稍微掀开下头盔,早有兵士认出萧布衣。慌忙下跪道:“属下不知西梁王驾到,还请恕罪。”
萧布衣却已伸手搀扶起兵士,低声道:“莫要声张。”
兵士点头,虽有疑惑,可西梁王有旨,他有几个脑袋也是不敢违拗。旁边几个兵士也是面面相觑,不明白西梁王为何赶到营寨,却都是微微振奋。
在他们心目中。每次萧布衣出现。都会引发惊天动地的事情,这次想必也不例外。只是几日没有攻下洛口。西梁王难道是怪罪张将军来了?
萧布衣缓步走入营寨,见到营寨布置得法,暗暗点头,一路上也有游弈使喝问,显然营寨外气象肃然,营寨内亦是如此。萧布衣亮出身份,让他们莫要声张,所有人都是诧异,但都是凛然听从。兵士已经开始埋锅做饭,十人一火,准备早饭,微笑下,蹲到一火头兵身旁,递过柴禾过去,火头兵点头示意,有火头兵看到米饭已熟,呼喝道:“开饭了。”
呼喝声此起彼伏,兵士都是纷纷聚集到自己的灶前,默默地准备吃饭。
萧布衣默默地望着,突然蹲到一兵士身边,轻声问,“可吃地饱吗?”
那兵士头也不抬道:“吃的不饱。”
萧布衣微皱眉头,“为什么?”
兵士还在扒饭,含含糊糊地回道:“你不知道吗,这场仗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大伙都知道粮食来之不易,能省就省,这事情都是我们主动要求!相比东都的百姓,我们吃的已经很多了……”
另外一个兵士接道:“大伙就等着攻克洛口仓,好好的吃口饱饭,让家人也能吃上几年饱饭。”
“你还有家人,可我家人也没有了。”又有人接道。
“有没有家人,东都的人就是我们的亲人,萧将军说过!”又有一人回道,嘴角虽带着米粒,但脸上满是郑重。他说起萧将军三个字地时候,脸上已经放出光彩,显然是认为,萧将军说的就是对的。
“不是萧将军,是西梁王。”另外的兵士纠正道。
一人终于抬起头来,正色道:“我觉得……无论什么王,都是我们的将军!”
“是呀,我们有萧将军、有张将军,是我们的福气,省点吃算得了什么?”
“萧将军答应过我们,一定会驱逐盗匪,到时候大家努把力,可别软下来,坏了萧将军、张将军的名头……”
“说的不错,正该如此!”
众人说的随意,说的随便,却都是自然而然,可说话地功夫,有人已经吃完了米饭。
萧布衣没想到一句话引发了这么多回声,眼角已经湿润,孙少方亦是如此,这些汉子或许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或许见不到萧将军,可他们默默的做出自己想要做的事情,无怨无悔!
有人突然诧异道:“你是谁,怎么多了一人?”
原来十人一伙严格控制,众人都对身边地数目颇为敏感,刚才是做事吃饭,想着心事,等吃完饭抬起头才发现眼前多出一人。
有人却已经霍然站起,颤声道:“你是……萧将军?”
所有的人都惊呆站起,难以置信,却又不能不信,不想堂堂的西梁王不声不响的就在他们身边!
萧布衣却是微笑的拍拍几个人的肩头,眼含热泪道:“你们都很好,今日饭要吃饱……”见到众人又是疑惑,又是兴奋的表情,萧布衣轻声道:“因为今日你我要做一件让瓦岗盗匪震惊的事情。”
有兵士喏喏问,“什么事情?”
萧布衣舒了口气,昂然道:“今日,你我携手,定要攻下……洛、口、城!”
那个,天下风云变幻,关陇李渊、中原萧布衣谁能先抢占先机?
洛口、月城、英雄枭雄汇聚,再起风云。
荥阳处算计重重,尔虞我诈,且看萧布衣如何化解难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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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里,我们或许是个小兵,或许是个将军,或许是花草树木,或许是风云日月。^^君^^子^^堂^^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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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布衣说出攻下洛口城的时候,自信满满。///com///
他知道的一点是,有信心不一定会赢,但是没有信心的人一定会输!
如何在自信和自大找个平衡点至关重要,萧布衣几句话鼓舞了士气,一股激情期待在兵士中蔓延开来。
萧将军来了……
只是萧将军这个名字,如今已经可以媲美张须陀三个字,甚至可以给隋军带来更大的动力。
萧将军说今日能下洛口城,没有人会怀疑,虽然他们已经攻打了数日,而且看起来不知要打多少日。但是萧将军来了,今日定胜!
远方脚步声传来,张镇周已经在兵士的簇拥下走过来,深施一礼道:“西梁王驾到,下官有失远迎,万请恕罪!”
萧布衣却是哈哈一笑道:“张大人,我是不请自来,要请你恕罪才是!张大人,不知道你准备好了没有?”
张镇周微微一笑,“一切如萧将军的吩咐!”
“那今日攻克洛口城,不知道张大人可有信心?”萧布衣又问。
张镇周微笑道:“洛口城不过是个开胃小菜,西梁王有令,下官谨从。”
二人言语淡淡,默契在心,萧布衣抬头看了眼天色,喃喃道:“他们也应该到了。”
张镇周却不询问是谁,萧布衣沉声道:“从这里过洛水。到洛口城,用不了多少时间。只是我们攻城,他们就会举烽火为号。请求洛口仓地瓦岗军出兵支援。”
张镇周点头,“的确如此,他们成犄角之势遥相呼应,让我等左右为难,今日我等再攻洛口,他们定然会故技重施。”
“我们数日攻打,每次也不猛烈,等瓦岗军交战之际。就会再次撤回洛水西。数次如此,瓦岗军多少会疏于防范,这次出兵,他们从出兵到洛口,最少会有一个时辰的时间。”
张镇周点头道:“谁都不会相信我们一个时辰能攻得下洛口城,他们一直都希望以逸待劳,秦叔宝用兵循正道而出,端是不差。”
“据我估计,我们需要三个时辰攻下洛口,这期间。我不希望有瓦岗众前来打扰。”萧布衣微笑道。
张镇周毫不犹豫地点头,“好,既然西梁王亲征,颇有信心。老夫舍了这条老命,扼住他们出兵之道,三个时辰内,不会让瓦岗盗一人去援洛口!”
萧布衣轻舒一口气道:“谢大人!”
二人商议已定,见到彼此目中决绝的目光,都知道这次攻城已经无法取巧,如今攻城就是攻坚。当应一鼓作气!
“启禀大人,西方有大军出没,离此已不到十数里!”有游弈使飞骑来报。
张镇周望向萧布衣,目带疑惑。萧布衣却已经笑道:“这些是我在东都挑选的精兵三千,助张大人来攻城。”
张镇周点头,“那不知大人准备何时出发?”
“就在此时。”萧布衣肃然道。
营寨中兴奋的气氛已经弥漫开去,谁都知道,萧将军到了这里,大战在即。
张镇周听到萧布衣的命令,毫不犹豫的传令下去,“出兵!”
号角吹起。荒漠深远。远山似乎有了回声,荡人心弦。号角未歇,兵士已经齐整的出了营寨,迅即在营寨外列阵。
蹄声隆隆,两路骑兵从营寨中行马道中奔出,兜了个弧线,已经列阵在隋军最前,护住隋军出兵的两翼。
这些骑兵虽比不上萧布衣地黑甲骑兵,可纪律严整,也满是杀气。
或许并没有敌寇来犯,可这里的隋军均是大隋的精锐之师,平日训练有素,按常法出营,护卫前行一丝不苟。
一列列隋兵盔甲鲜明,枪刀泛寒的前行,初冬时分,空气本寒,却依旧抵不过隋军森然的战意。
萧布衣早就翻身上马,持枪行在中军之中。君::子::堂::首::发天气寒冷,旭日初升,洛水面泛着淡淡的雾气,朦朦胧胧,河水寒意刺骨,不言而喻……可洛水的寒意却挡不住兵士的激热,马蹄翻飞,骑兵当先踩洛水而过,其余步兵亦是毫不犹豫的踏洛水浅处而行。
所有的一切,或许并不迅疾,却是有条不紊。朝阳东升,撒下淡金地光芒,落在寒铁之上,泛着薄薄的光芒。
云正淡,风却冷,衣袂飘扬,脚步齐整,大军浩浩汤汤的前行,沛然难敌,无坚不摧!
隋兵之后,跟着三千精选的东都儿郎,或许阵容不及张镇周的隋军齐整,却是个个身手矫健,以一当十,所有的人目光都是落在洛水东侧的洛口城池上。城池耸立,漠视苍生,可脚步声沓沓传去,城池、河流、树木,就算天边的浮云都已颤抖起来。
张镇周号令再下,过河隋兵迅即分成两队,一队由四偏将带领,跟随萧布衣的三千勇士向洛口城行去。张镇周却是帅旗摆动,两队骑兵先行,向东南的洛口仓方向行去。
众隋兵前行十里左右,择一扼要地势布阵,盾牌戳下,筑起铜墙铁壁,长枪耸立,有如林木森森。弓箭手分散两翼,如苍鹰展翅般护卫阵脚,骑兵催马隐在侧翼,似林中虎豹般随时等待出击。
所有地兵种交错掩映,防备对手兵马来袭。
张镇周已在最短的时间,依靠地势布下偃月大阵,以备瓦岗军过来救援洛口城。传令下去,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军,所有地人听到的都是一句话,誓死挡住瓦岗军!
誓死挡住瓦岗军……所有地隋军心中都是念着这句话。握紧了手中地兵刃,抿着嘴唇,默默的静候来敌。
暴雨前的黎明,通常都是异常的宁静!
张镇周布阵完毕,扭头向西南的方向望过去,只见到黄土漫起,遮云蔽日,喊杀声惊天动地。知道萧布衣已经下令攻城!
萧布衣到达洛口城后,在张镇周没有布阵之时,已经下令攻城。萧布衣值得庆幸的一点是,他指挥着隋军,却有个的出色地军事家帮他指挥。
自从他到东都后,所有地细节其实已经反复的敲定。他走地每一步看似随意,却早就经过了精心策划。
洛口城当然要攻,可一直并不急切,但现在,时机已经成熟。
攻击洛口不过是他总攻的第一步。绝不容失,几个时辰来攻洛口城,口气虽大,若是攻下,绝对能鼓舞隋军的士气。洛口城的方方面面早在萧布衣脑海中闪过,洛口城的模型早就在数月前已经送到萧布衣的桌前。
这次攻击洛口其实和攻击黎阳一样,各个方面都已经考虑周到。
李靖不但是个军事家,而且还是个发明家,在攻黎阳之前,黎阳城的模型细节早就被反复修正。这才能一击得手,萧布衣攻击洛口城之前,城池的部署在他心中亦如明镜般。
洛口城毕竟不如虎牢大关,并不算高。亦是没有护城河,攻打要简易很多。洛口城不失,很大地原因是因为瓦岗出兵援救及时。
萧布衣命令三偏将各领两千隋兵攻击东西南三处城门,北面近洛水,靠近黄河,瓦岗众无处逃逸!
部署完毕,萧布衣传令下去,“今起攻城。最先入城者重赏黄金百两。加封三级!擅自退离者,斩无赦!”
命令传遍军中。三军动容,紧张中夹杂着兴奋。
萧将军绝不食言,所有的人有目共睹!萧布衣贵为西梁王,如今亲征,更是带给众人无上的勇气!
鼓声一响,隋兵蜂拥上前,人流如潮,转瞬的已经冲到了城下。
弓箭手长箭如雨,向城头上倾泻,盾牌手却是护住弓箭手,以免为城头乱箭所伤,早有兵士抬着数十架云梯搭在墙头,有兵士舍却云梯,只用挠钩套索攀援,一列列的隋兵如同溪流般,远方蔓延过来,向墙头上冲过去!
萧布衣人在马上,望着城头的动静,若有所思。::Junzitang.com首-发君*子*堂::旭日照来,红彤彤的一片,将他周身笼罩在柔和的光线之下。
阳光之下的萧布衣,宛若定海神针般,隋军回头望去,总能见到将军的身影,不由勇气大增。
眼看隋军已要冲上了城墙,城中却是鼓声大作,无数地瓦岗军蓦地涌上墙头,一时间箭如雨下,云梯上的隋兵纷纷落下,云梯亦被推倒。
城下弓箭手还箭相迎,更多的瓦岗兵亦是栽落城下,一时间城上城下,血流成河!
隋军攻势稍缓,不过落下城池的只要没有摔死,中箭地没有毙命,都会是挣扎的站起,有一校尉拔掉肩头长箭,隐约可见白骨,却是丝毫没有畏惧之感,怒喝道:“弟兄们,萧将军看着我们呢,退后一步都是孬种!”
城下隋兵轰然响应道:“不错,退后一步都是孬种,攻!”
踏着同伴或敌人的尸体,隋兵前赴后继,生死抉择中,无丝毫惧意!
房玄藻在城头见到隋军攻势如潮,不由暗自心惊,张镇周数日前来攻打,他以为萧布衣迟迟并不露面,张镇周不过是佯攻。萧布衣最擅长的一招就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他要攻的,通常都非他想要的,可这次,难道是动真格的了?
房玄藻这几日一直都是疲惫不堪,隋兵不停的攻打,虽有洛口仓出兵救援,可毕竟疲于奔命。可隋军却像是铁人一般,并没有丝毫倦意好在隋军前几日攻击并不凶猛,房玄藻一时间觉得这里面肯定有个大大地阴谋!可李密自从擒下裴仁基后。一直都是守在洛口仓,房玄藻无法和他商量。
本来李密自起事以来,一直都和房玄藻、王伯当、蔡建德三人关系极好。这三人随李密出生入死。端是立下了不少地功劳。可李密自从当上魏公后,却是少了以往的谦虚和恭敬,变地一意孤行,房玄藻几次纳谏,李密都是置若罔闻。
每次想起这里的时候,房玄藻都是有些怅然,突然想到,自己劝李密放弃瓦岗。令谋他地,看似好的计策,可自己要是李密呢,会不会放下苦心经营这久的瓦岗?
房玄藻不是李密,所以他也不想再猜。只是看到隋军攻的勇猛剽悍,寒风过耳,隐约听到萧将军三个字!房玄藻心中微颤,暗想萧布衣亲自来攻了吗,那这城池……不见得守得住!
举目远望,只见到远方旌旗招展。已经有一骑出了阵仗,身边跟着几人指指点点,房玄藻心头狂跳,那人真的是萧布衣?
“燃烽火了吗?”房玄藻急问。
身边的瓦岗盗匪慌忙道:“早就燃了。”
房玄藻心中稍安,回头望过去,见到烽火果真已燃起,黑烟直冲云天,浓浓滚滚。回头望过去,见到旭日下,远方河流如血。近处血流成河,房玄藻皱紧了眉头!
可一时间,却没有谁反应过来。只觉得或许烽火燃一阵,也就熄了,这些日子来,隋军总是攻打洛口,可总没有攻得下来。
这就和总是喊狼来了,狼却不来一样,瓦岗军一时间已经失去了警惕。
更何况天气寒冷,众人均想着在洛口仓丰衣足食。又有哪个想去厮杀送命?
眼下地日子。他们其实已经很知足,有的都开始盘算起明年开春要做的事情。烽火传警固然快捷。却是有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只是从远处观看烽火,永远不知道求救之人有多么的焦急!
秦叔宝见到烽火传警的时候,第一时间召集人马,他眼下负责援救洛口城,李密最近几日总是蹙着眉头,忧心忡忡,动不动的就恼怒,众人都是胆颤心惊,只怕走了翟弘等人的老路。现在没有谁想着和李密抢位置,可现在也没有谁如以往那般卖命!
秦叔宝飞快的召集起人马,才待出发援救洛口城,程咬金突然来找,秦叔宝皱了下眉头,沉声问道:“咬金,你找我什么事情?”
自从张须陀死后,他帐下三虎早就分崩离析,秦叔宝也知道,他和程咬金之间隔着张将军,再也回不到以往的肝胆相照!
他知道程咬金每次都想主动和他和好,但是他却不能,因为他每次见到程咬金地时候,都会想起张须陀!
程咬金本来想说什么,见到秦叔宝脸沉似水,话到嘴边终于改变,“你要小心,隋军现在并不好对付。”
秦叔宝嘴角有了苦涩的笑,“隋军?隋军……”
程咬金脸上微红,却已经知道秦叔宝的意思,他们以前不也是隋军?只是世事变幻,白云苍狗,隋军也是可以变成盗匪,可盗匪呢,是否还能再变成隋军?
有些人,选择一次就是一辈子,可他们是否还可以重新选择?
“你觉得……魏公……瓦岗是……”程咬金欲言又止。
秦叔宝不等回话,就有盗匪过来禀告,“秦将军,兵马已经点齐。”秦叔宝不再理会程咬金,却已快步走出了营帐。他知道程咬金在望着自己,可他不敢回头,他只怕回头的时候,望见的是张将军!
眼前的这一幕好像依稀在哪里见过?程咬金的神态好像也曾经有过,是在方山之上吗,只是那时自己并没有留意而已!想到这里,秦叔宝胸口一痛,却已经翻身上马,脚尖轻点马腹,催马前行。
瓦岗军浩浩荡荡,却又有些懒洋洋的进发,去解洛口城之围!了那么一刻恍惚,只是他毕竟身经百战,行到离洛口城不远地时候。心中陡然升起一丝警觉。
他总觉得前方并非几次前那么太平!
难道事情有变?秦叔宝有了警觉的时候,却没有想到去通知李密,实际上,现在地瓦岗已是李密一人地瓦岗,他们眼下连建议的心情都没有……
游弈使早就飞骑赶到,急声道:“启禀将军,前方有隋军万余布阵,已经扼住要道!”
秦叔宝喝令骑兵放缓速度。护住两翼,瓦岗众成方阵前行,脚步嚓嚓,远方的枯树褐石随着队伍地行进渐渐展现,随着这枯燥冬季景象出现的,还有蔓延开来的隋兵……
旌旗摆动如流水,铁盾兵戈现无情!正中一杆大旗迎风招展,上面龙飞凤舞的绣着个大大的张字!
秦叔宝见到,没有惊惧,却是心中又是一痛。勒住了缰绳。
他当然知道此张非彼张,张镇周虽是不差,可比起张须陀还是差了许多,但是面对这个张镇周,他亦是心中惶惶。
他非战之罪,而是难以面对那面大旗,那个张字!
盾牌兵裂开,宛若山岩城墙中蓦地劈开了个裂口,张镇周在众兵士簇拥下策马缓出,长声道:“秦叔宝……此刻不降。更待何时?”
洛口城前此刻厮杀已近惨烈,隋军杀红了眼睛,盗匪亦是如此。隋军猛攻之下,亦是激起了盗匪地剽悍之气。再加上房玄藻指挥有方,依据城池之利,隋军十数次冲锋攻城,均是无功而返!
可房玄藻虽是指挥若定,却是暗自心惊,隋军攻势如潮,他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城门被大木撞的已经开裂。虽然他已经号令盗匪堵死城门。可城门若破,瓦岗众绝对支持不了太久。
焦急的向东南地方向望过去。房玄藻只是在想,秦叔宝怎么还不来援?
孙少方见到双方死伤惨重,暗自心惊,立在萧布衣身边,嘴张了几下,终于还是没有出声。
萧布衣却已注意到了,沉声道:“少方,你想让我退兵?”
孙少方摇头道:“少方不敢。”
萧布衣望着城头道:“此刻退兵,功亏一篑,死了地也是白死。有时候,死,也要死得其所才对。”
他话音落地,却是长枪一挥,鼓声大作。一直留在最后的东都子弟兵得到号令,潮水般地向前漫过去。萧布衣催马上前,箭雨之中宛若闲庭散步,见到隋军稍有懈怠之际,萧布衣高喝道:“东都儿郎,今日成败在此一举,你我并肩作战!”萧布衣一声断喝,虽在千军万马之中,亦是听的清清楚楚,如天籁之音,似黄钟大吕!
呼喝之后,天地间有了那么一刻静寂,隋军回头,只见到萧布衣威风凛凛,不顾自身安危亲自出马,而且就在身后不远,蓦然来了勇气,个个呼喝上前。三千生力军更是奋勇上前,一时间,城墙上的隋兵如蚂蚁般仿佛,奋力攀爬。
这三千生力军个个都是精挑细选,矫健非常,攀爬城墙的速度远比隋兵还要快捷。
瓦岗匪见到萧布衣亲临,都是脸色大变,又见到隋军攻势更凶、更猛、更加激烈,不由一颗心砰砰大跳。
撞击城门之声连绵不绝,有如敲在盗匪心口中,惊天动地!
房玄藻听到萧布衣呼喝,脸色大变,见到萧布衣已在城下一箭之地,令旗一举,呼喝道:“射死萧布衣者,赏黄金百两。”
有盗匪听到,已然挽弓搭箭,向萧布衣射来!萧布衣武功高绝,人在千军万马之中,视这种利箭如蚊蚁臭虫般,嘴角微笑,长枪摆动,已经将羽箭拨打在马前。
隋兵见将军有了危险,有人已经持盾护在萧布衣面前。
萧布衣沉声喝道:“瓦岗盗匪已是强弩之末,能奈我何!东都儿郎,破城在此一举!”
他话音落地,已经伸手摘弓,抽出四只长箭,崩地声响后,长箭如电般射上墙头。长箭过处,三名盗匪被射中咽喉,墙头栽落下来,另外一名却被一箭射穿了胸甲,仰天倒了下去。
隋军虽是激战正酣,却是看的清清楚楚,不由精神大振,有人已经喊出来,“是萧将军的神箭!”
“萧将军神箭无敌!”隋军呼喝声中,血脉贲张!
萧布衣长箭再出,又是射杀四人。隋军群情激奋,有兵士已经攀到墙头,萧布衣抽箭极快,长箭连珠射出,刹那间已经射杀墙头的十数名盗匪。他箭无虚发,弓弦一响,必定有盗匪落下墙头。他一弓四箭,杀人极快。等到有一箭射到城垛之上,崩的一声大响,直可没羽之时,盗匪发了声喊,齐齐的躲到城垛之后,心惊胆颤。
有兵士已经攀上墙头,隋军呼喝如雷,精神大振,只是盗匪再次起身,乱箭射出,长枪乱戳,一隋兵身中一箭,从城垛上沿着云梯滚下来,磕磕绊绊。可才到地上,就已拔出长箭,衔在口中,想要攀上去再来,突然一人握住他的手掌。
兵士怒喝道:“莫要管我,攻城!”
陡然间发现握住自己手掌的是萧布衣,兵士骇了一跳,萧布衣却是大笑道:“好汉子,我送你上城。”他伸手拉住兵士,竟然踩着云梯如飞而上,隋军盗匪均是大惊失色,那一刻城头城下鸦雀无声!只见到萧布衣带着一人踩着云梯如御风行,大喝声中,那名兵士腾空而起,已经上了墙头。兵士亦是勇猛,虽是如在梦中,立足城头,早就抽出单刀,砍翻了一名盗匪。只是城头盗匪如麻,转瞬十数把长枪戳过来,兵士怒喝声中,又是劈死一人,可肩头、大腿刹那就中了两枪,血流如注,本以为转瞬就死,只见到刀光一闪,攻来的长枪尽断。
萧布衣挥刀断矛,再一挥刀,周遭盗匪均仰天倒了下去。盗匪骇然,纷纷后退,墙头上却已涌现无数隋兵,阳光普照,血舞城头,萧布衣单刀带血,沛不可挡,怒喝道:“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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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布衣并非第一个冲上城头之人,可他无疑是最鼓舞士气之人!
历来攻城克敌,都是兵士舍生忘死,可萧布衣以千金之体率兵士攻克城防,他对隋兵一直都如兄弟般看待,隋兵如何会不舍生忘死?
一个隋兵登上城头还只是让隋军振奋片刻,萧布衣登上城头却让三军悚然。///com///cCNet
他们的定海神针单刀纷飞,力抗盗匪,他守住地点,寸步不退!千金之子舍生忘死,他们有什么理由不奋勇当先?
和萧布衣一起登上城头的兵士身中一箭,又被刺了两枪,可此刻见到萧布衣就在身边,威风八面,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势若疯虎,全然和无伤一般。盗匪见隋兵浑身浴血,却是全然不倒,只有更勇更猛,心下骇然,不知道这些人怎么都和发狂一样。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一夫拼命、万夫莫敌!
二人并肩作战,也不前冲,只是死死的扼住方位,让更多的隋兵爬上来。
十数个,数十个,到有几百人登上城头之时,盗匪心中慌乱,阵脚大乱。房玄藻却早已不知道去向,实际上,在萧布衣向城头奔来那一刻,房玄藻就已经消失不见,他知道洛口已经守不住了。
如果再晚走片刻,只怕要成为别人的阶下之囚。
乱世之中,能活下来地不是武功超群。就是聪颖狡诈之辈。莽夫只能早死,笨人误人误己。房玄藻数次活命下来,只因为能最快的分辨形势。找出对自己最有利的一种。
中原尚大,李密不肯舍弃洛口仓,他却不必死守洛口城,这次虽败,非战之罪,而是秦叔宝救援不力。
房玄藻知道城北并无隋军,知道那里虽靠黄河,无处可走。但出城后翻山而走,亦是能够回转洛口仓。只怕被瓦岗众见到,反倒挡了逃命地道路,是以悄然撤走。
萧布衣人在城墙上力抗瓦岗众,只见到盗匪如麻,隋军虽是攻入数百,可人数相差还是悬殊。可瓦岗虽众,但都是各自为战,早不见统帅。心中微动,霍然迈步上前。一刀劈了出去。
一盗匪正持枪搠来,见到刀光一闪,不等胆寒,人头已然高高飞起。
萧布衣武功高绝,又如何是区区盗匪能够抵抗。他见人头飞起,手腕一转,已用刀身击在人头之上,人头飞起,撒下一蓬血雨,萧布衣却已经沉声喝道:“房玄藻已死。尔等还不束手?”
他断喝一声,声动八方,轰轰隆隆。萧布衣这招鱼目混珠之计使出,瓦岗众都是大惊。如今盗匪无主。早就听不到号令,只见到一人头高高飞起,落入了城下,哪里分辨出是谁的脑袋?只以为房玄藻真的被萧布衣砍了脑袋,再无斗志,哗然而逃。
萧布衣见到盗匪还多,又是高喝道:“降者不杀,抵抗者杀无赦!”
隋军得令。都是高声呼喝道:“降者不杀。抵抗者杀无赦!”
喝声雷动,传遍城头城下。更多的隋军从城头涌入,城门也是轰然一声大响,被隋军的撞城车撞的四分五裂,有兵士早早的清理城道,更多的隋军却从城门处杀了进来。
“萧将军有令,降者不杀,抵抗者杀无赦……”
一声声呼喝传遍洛口城,隋军气势如虎,血红了双眼,见到盗匪稍有迟疑,就会长枪戳过去。这些日子地隋军,早就憋足了一口气,如何会放过这些为乱的盗匪。
杀戮开始呈现一边倒的架势,萧布衣立在城垛旁,却已经不需要他来出手,他现在更多的只需要鼓舞士气!扭头向东南的方向望过去,发现尘土飞扬,萧布衣暗自皱眉,知道张镇周还是和秦叔宝打了起来。
秦叔宝这人,本不应该如此!
洛口城被克之时,秦叔宝亦陷入左右为难的地步。
张镇周并不着急开打,一开始却使用攻心的战术,劝他投降。秦叔宝听到张镇周劝降之时,犹豫不决。跟随李密本来就非他的本意,自从叛离张须陀后,如今他不但被隋军厌恶,被兄弟嫌弃,就算瓦岗众都是有些鄙夷。
没有人知道秦叔宝的苦,更没有人理解他的无奈,可他并不辩解,也是无从辩解。
听到张镇周劝降之时,秦叔宝脑海中闪过与萧布衣把酒言欢之景。那时候萧布衣真诚满面,虽是初次见面,却为他们解决了难解之题。现在萧布衣乃东都之主,投靠隋军就是投靠萧布衣,可他怎么还有面目去面对萧布衣?
张将军追杀过萧布衣、他地帐下三虎一直都是和萧布衣作对,有时候命运就是如此好笑,他们本应该成为好友,命运却是让他们成为了敌手。
萧布衣会如何看待他的归附,萧布衣还是当年的那个萧布衣吗?
所有的念头一闪而过,秦叔宝恍惚之间,见到前军已经前行攻击,这才明白自己已经下了攻击的命令。转载自我看書齋
张镇周却是不慌不忙的回转中军,喝令手下兵士还击。
隋军、瓦岗军很快陷入肉搏战之中,只是两军进退得法,相持不下。张镇周、秦叔宝都是用兵高手,眼下兵力相若,都循正道而出,一时间难解难分。
但是隋军少有冲锋,只是扼据险要,秦叔宝屡次冲击不果,反倒折损了不少人马。秦叔宝指挥人马之时,暂时忘记了一切,只想求胜。
他设计败退。想要诱使张镇周来攻,然后趁势掩杀,没想到张镇周和老狐狸一般。看穿他地用意,竟然纹丝不动!
张镇周当然明白,他只需坚守,而秦叔宝却是一定要冲破这层阻碍,只要他能够僵持,他就能胜。张镇周身经百战,当然明白其中的是非关键。
秦叔宝计策失效,只能再次命令瓦岗军强攻。两军斗的正难解难分地时候,秦叔宝突然察觉到军中弥漫着一种恐慌地情绪。
所有的人不再奋勇上前,阵型稍散,秦叔宝大惑不解,亲自指挥,却听到一个声音迅即在军中传播,洛口城失陷了……洛口城失陷了!
“秦将军你看!”有部下向远方一指。
秦叔宝望过去,只见到西北方不再是浓烟滚滚,烽火已灭,不由心中微寒。
他从出发到作战。不过个把时辰,洛口城怎么会失陷?是隋军已经撤了攻击,还是房玄藻已经落败?秦叔宝一时间难以取舍。
可无论是隋军撤退,还是洛口城失守,瓦岗军却已经没有了再上前的动力,见到隋兵强悍,不由纷纷退后,张镇周坐镇中军,扑捉到这点细微的差别,亦是见到洛口城方向烽火已经不见。不由心中大喜。他距离洛口城本不遥远,后军处已有飞骑来报,“西梁王已下洛口城!”
张镇周心中一动,号令全军喊出去。“西梁王已下洛口城!”
喊声惊天动地,瓦岗军见烽火已灭,听到隋军大喊,不由更是慌乱。张镇周喝令击鼓,隋军尽出,瓦岗军溃败!
萧布衣人在洛口城,第一时间,收到张镇周击败秦叔宝地消息。心中带着些许振奋。暗道张镇周廉颇不老,可心中又多少有些怅然。只觉得秦叔宝迷途难返。不明白秦叔宝为何还会给李密卖命,因为怎么来看,他和李密都不像是一路人!
手下的隋军正在紧张有序的控制洛口城,屠戮已经停止,百姓却都麻木,个个躲在房子里面不敢出来。
他们见多了隋军和盗匪地厮杀,更不知道这次算是开始还是结束?
萧布衣策马行在洛口城中,见到疮痍满目,陡然见到街道有个东西在蠕动,萧布衣策马过去,跳下马来,只见到一个孩子惊惶的望着自己。
孩子腿上流着血,满身的臭味,像是被砍了一刀。
萧布衣蹲下来身来问道:“你爹娘呢?”
“都死了!”孩童突然惊叫起来,**的向角落中缩过去,仿佛那里才是他安全之地,萧布衣轻叹一声,伸手招呼个兵士,命令他照顾下这孩子。====
孩童只是哭泣,可这哭泣之下埋藏着多少辛酸,却已是无人知晓。
萧布衣立在长街上,突然叹息道:“兴、百姓苦,亡、百姓亦苦。少方,百姓都希望动乱早点结束了吧?这种孩子,天底下不知有多少。”
孙少方紧随萧布衣的身边,听到萧布衣地感慨,点头道:“萧老大,地确如此。”
萧布衣望着远方道:“想我如今身居高位,却是逼不得已。当年我……不过是个马贼,想做一个马贩……”
孙少方不解,犹豫道:“萧老大……可你现在是西梁王,东都之主,天下景仰。”
萧布衣笑笑,“不错,我是西梁王,可很多事情也是不能控制,比如说……”
他霍然扭头,目光灼灼的望着孙少方,才要说什么,有兵士急急赶到,大声道:“启禀西梁王,王世充月城大败,被李密派人渡石子河反袭了营寨,一直向嵩高山地方向退却!”
孙少方大惊失色,没想到才克洛口,王世充就会大败。萧布衣微蹙眉头,喃喃道:“嵩高山?”
他沉吟着什么,孙少方亦是沉默,偶尔抬头望了眼萧布衣,神情有些不安。
又有兵士前来禀告道:“启禀西梁王,张镇周大人求见。”“请。”萧布衣点头。兵士早就将房玄藻居住的府邸清空,作为萧布衣临时行军所用。张镇周进来后脸上没有丝毫地喜悦。径直道:“西梁王,听说王世充向嵩高山的方向败退了。”
萧布衣点头,正色道:“张大人。你对王世充如何看法?”
张镇周望了下周围,萧布衣知道他的意思,屏蔽了左右。二人很多时候不过都是公事公办,可萧布衣心中对张镇周这种老臣却是极为尊重,最少他知道眼下大战还要倚仗这种人才。
张镇周肃然道:“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萧布衣微笑道:“张大人有话但说无妨,我和张大人并肩作战这久,知道哪个应该信任。其实对于张大人地耿直,我一直欣赏有加。国家大兴,当要张大人这种人才。”
张镇周木然的脸上微微动容,转瞬又是平静如初。他和萧布衣整日商量的都是征战之事,像今日这样说出感觉倒是少见。
“当年,圣上也是如此说。当年……圣上其实也谦虚过。”
张镇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唯有感喟,萧布衣微愕,转瞬明白了过来,“前车之鉴,我当不会重蹈覆辙。我知道张大人此次还能出马。不是为我,亦不是为了圣上……更不是为了大隋!”
“那我是为了什么?”张镇周嘴角带着丝笑意。
“张大人是为了天下百姓。”萧布衣正色道。
张镇周沉默下来,半晌才道:“只希望西梁王莫要重蹈覆辙!大隋本不该乱,黎民本不该受此劳苦。”
二人沉默半晌,萧布衣轻叹道:“本王谨记张大人之言。现在张大人可以把要讲的话说出来了吧。”
张镇周微笑,“其实在我看来,王世充本不会败。王世充此人在江都作战之时,百战百战,绝非侥幸。”
“可是他还是败了。”萧布衣淡淡道:“他早算准了,就算他败。我也不能奈何了他。”
“他手下淮南军三万,粮草只能供半月不到。”张镇周沉吟道:“军无粮不行,他在半个月内必定要有作为,不然军心会溃。”
“半个月内必有作为?”萧布衣喃喃道:“他来了这久。半个月内会有什么作为?”
张镇周皱眉道:“东都附近有两个粮仓,一为回洛,一为洛口。他如果还想留在这里,两个粮仓必取其一。”
萧布衣哑然失笑道:“他总不会去投奔李密吧?现在无论谁都能够看出,李密已经是强弩之末……”陡然间脸色微变,“张大人,你说他要取回洛?”张镇周缓缓点头,“防人之心不可无。”
“他有什么能力来取回洛呢?”萧布衣这次锁紧了眉头。心思如电。对于王世充。他一直都是谨慎使用,实际上。自从王世充来到东都后,萧布衣根本就没有让他进城的打算。他和皇甫无逸争权的时候,二人不约而同地把王世充踢到了洛口。皇甫无逸惨败发疯,萧布衣却借口对抗李密,一直并不召回王世充。
他当然知道,王世充是个极有野心地人,绝对不会轻易的归顺他。洛口的王世充却是无力可施,他本来是准备收拾完李密才考虑王世充地事情,却没有想到王世充蓦地以退为进,撤离了洛口。
本来只觉得王世充是隐藏实力,本来也认为自己掌控了大局,可张镇周蓦地如此猜测,竟然让他想到了一种极为可怕的可能!
王世充想要占领回洛并非全无可能!
“李密、王世充……”萧布衣喃喃自语,却已经握紧了拳头。张镇周却是轻叹一声,喃喃道:“这世上没有什么不可能!”
河南万物蛰伏的时候,这里还是郁郁翠翠,只是夜幕来临晚风吹起的时候,才会给人带来一些寒意。
一黑衣女子缓步的走进园中,面带纱巾,手中握着一把宝剑,双眸亮若天星。
她缓步的走进园子中,似乎没有目地,又似乎在等待着什么,看看残花,拈了片落叶。凝望良久,松开手指,落叶飘荡地落下。黑衣女子却是缓缓转过身来。
她身后不知道何时出现个男人,脚步比落叶还要轻,可黑衣女子还是察觉了此人。
那人略显呆板地表情,却无法掩饰的出尘风采,只是立在那里,高傲不羁,漠视天下苍生,黑衣女子眼中露出了诧异。霍然握紧了长剑。
她对面赫然就是符平居!
黑衣女子沉默良久,已然缓缓拔剑,她知道自己不是符平居地对手,可她绝对不会束手待毙。
符平居突然开口道:“百升飞上天,明月照长安!”
黑衣女子还剑入鞘,难掩眼中的惊讶,半晌才道:“是你?”
“当然是我。”符平居笑笑,二人都是沉默,黑衣女子终于恢复了冷静,喃喃道:“我真的想不到会是你。”
“为什么?”符平居突然问道。
黑衣女子犹豫下。“昆仑让你来的?”
符平居点头,黑衣女子又问,“你当然也知道我来此做什么?”符平居却是不再废话,一扬手,黑衣女子无声无息的划退了数步,对于这种高手,她不能不小心翼翼。
啪的一声轻响,一物镶嵌在黑衣女子身边地大树上,金光闪闪,却像是一面令牌。黑衣女子扭头望过去。发现符平居已经消失在暗夜之中,无可测知的黑夜中传来符平居地一句话,“此令牌可在宫中行走无碍,剩下的事情。你自己解决!”
符平居消失不见,黑衣女子望向树上地那面令牌,目光中满是疑惑不解,喃喃道:“不对……不对……昆仑要保护他……绝对不会杀他,可不杀他,符平居出现怎么解释?他为什么会出现,他到底是谁?他要杀萧布衣,那昆仑呢。为什么要保护萧布衣?”
霍然出剑。黑衣女子已经取令牌在手,见到令牌金光闪闪。雕刻细腻,黑衣女子却是已经陷入了沉思之中!
杨广这几日来时常露出些忧虑,徘徊在行宫的楼台馆舍中,不知道在沉吟什么。
有时候嘴露微笑,有时候咬牙切齿,有时候喃喃自语,有时候大喊大叫。
如果他不是皇帝的话,别人一定会以为他是个疯子!
此刻的杨广行走在亭台楼榭中,头戴幅巾,身着短衣,脚步有些蹒跚,所以拄杖缓行。眼眸不停的在秀美的景色中徘徊,喃喃道:“这里的良辰美景,东都不会有吧?”
他穿着随便,看起来更像是个垂暮的老者,他身后跟着一生地臣子,裴蕴和虞世基,二人面面相觑,脸带愁容,始终离杨广只有数步地距离。
杨广自从到了江都后,早朝就和抽风般,时有时无,今日早朝一半就说不舒服回转,可黄昏时分,却又召集虞、裴二人见驾。
从黄昏走到夜晚,杨广脚步就没有停留过,二臣从后面望过去,发现杨广已经略显老态,不由暗自叹息。
他们都是新阀,跟随杨广一生,眼睁睁的看着大隋从兴盛到衰败,眼睁睁地看着精力十足的杨广变成神经叨叨,这里面的凄凉无奈又向谁述?
杨广焦虑落寞,他们何尝不是如此,他们跟了杨广一辈子,已经和杨广的影子没什么区别,影子什么时候能离开过主人?
行宫处一盏盏的宫灯亮起,点缀在亭台楼榭之中,繁华中带着凄凉,或许繁华落尽后,总是凄凉相随,杨广见到宫灯,默默的想着。
“圣上,天凉了,回去休息吧。”裴蕴劝说道。
杨广突然抬头望了眼天空,“裴御史,外边有不少人算计朕的天下吧?”
裴蕴脸露惶恐,慌忙道:“圣上……这个……那个……老臣不敢。”
杨广笑笑,“其实朕就算不要东都,还有江南。朕做不成千古一帝,最少还能做成个陈叔宝吧?虞侍郎,你说对吗?”
虞世基知道今晚不好渡过,却没有想到这么难熬,陈叔宝是个昏君,他怎么好把陈叔宝和杨广比较。他知道杨广说及陈叔宝地时候,多少还带些骄傲和自豪,毕竟是杨广渡江灭了南朝,擒了陈叔宝,杨广提及陈叔宝,当然潜意识还觉得,无论如何,他杨广比陈叔宝要强,所以结局当然要比陈叔宝要好!
不闻虞世基回答,杨广也不介意,突然仰天长笑起来,笑的前仰后合,笑的凄凉无比,笑中又带着些泪水,两臣惊惧,杨广却已经森然道:“你们当然都觉得朕的江山不保?”
虞、裴二人慌忙跪倒道:“老臣不敢!”
杨广冷哼一声,“那朕就告诉你们,朕从来没有放弃过大好江山!任凭谁妄动心机,这东都还会是朕地东都!这天下还会是朕的天下!只要再过几日,朕……就可以回转东都了。”
裴、虞只以为杨广失心疯发作,可见到他的表情,又觉得不像,杨广这一刻又恢复到君临天下的气势,可这种自信又是谁能给与?
二臣疑惑间,杨广却已经回转到宫中,二臣不得命令,只能跟随。杨广到了铜镜屏风前,凝望着镜子中的自己,握紧了拳头,“朕现在能信任的人不多……”
裴、虞二人不知道应该点头还是摇头,杨广又道:“你们都以为朕在江都无所事事,却不知道朕早就掌控大局。萧布衣做的不错,眼看就要把瓦岗连根拔起,可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过,他拔瓦岗之日,就是他毙命之时!”
杨广口气森然,神色冷静,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发疯的样子,可裴、虞只觉得他说地疯话,杨广远在东都,如何能动得了如日中天地萧布衣?
“好大一个头颅,谁有能力砍之呢?”杨广用手在脖颈上比划一下,微笑道。镜子中,他突然见到一宫女蒙着面纱走进,那一刻杨广只觉到心被电击,霍然转头,一个声音轻叱道:“昏君受死。”
紧接着声音而来的是一道彩虹,宫女拔剑击出,剑刺天下至尊!
紧张时刻了呀,明天会揭露个惊天地大秘密。
今天,其实也是揭露了不少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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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广对着铜镜屏风,自信满满,却从未想到过祸起萧墙,行宫中竟然会有人行刺他,这简直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杨广其实是个很谨慎的人,一辈子亦是活的小心翼翼,他一直没有什么安全感。///com///所以就算出巡,动辄都会带十数万大军。
他出则金根车,身边护卫无数,巡游大多数却是留在六合城中。洛水袭驾之时,就算太平道搞的惊天动地,若非思楠这种绝世高手和人配合,也是绝难杀到他的眼前!
虽然到了扬州,可杨广还是带着十数万骁果军,贴身保护重重,行宫禁卫无数,不得杨广召见想入宫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就是这样的一个防备,竟然有宫女来袭,杨广想不到,裴、虞二人也是意料不到,杨广透过铜镜见到那宫女的身影,一时间惊骇莫名,不能动弹。
宫女出剑凌厉,眼见一剑就要洞穿杨广的胸膛,铜镜蓦地炸裂,几点寒光打了出来。
众人更是意外,没有想到铜镜屏风后还是藏有他人。宫女也是愕然,光电火闪之间却是剑尖微颤,只听叮叮……几声轻响,寒光已被击落。
杨广还是无法动弹,只是死死的盯着宫女。趁这片刻的功夫,裴蕴却是终于反应过来,从旁边窜了过来,一把抱住杨广,滚了开去。“圣上小心……”虞世基却只能动动嘴。已经骇地软倒在地。
入宫刺杀一事从未有过,就算虞世基都是无法反应。裴、虞二人均是文臣,裴蕴此刻的表现只能用神勇来形容。屏风炸裂后。两个黑衣人已经闪出,一左一右的挡在杨广之前。
宫女心中微凛,这才发现行刺杨广绝非简单地事情。她得到符平居的令牌,入行宫本来畅通无阻,一柄软剑缠于腰间,混入宫殿后见到杨广当即出手,几乎没有片刻的犹豫,可却做梦也没有想到过。杨广身边还有高手护卫,眼下看起来,更像是个圈套!
想到圈套两个字的时候,宫女已经出了三剑,她本来就是不达目的不罢休那种人,宫女当然就是思楠!
她从东都一路南下,径直到了扬州,在符平居手上拿得入宫的金牌,目的只有一个,再次行刺杨广!
她只以为这次再不会失手。没想到一出手就遇到了阻挠,而且对手功夫很是不差!
三剑过后,一个黑衣人已经仰天倒下去,另外一个小腹中了一剑,却是双手一圈,来抱思楠。裴蕴抱着杨广连滚带爬,自从杨广登基以来,就算雁门关前都没有如此狼狈。裴蕴用尽了全力护卫杨广,杨广却是僵硬的望着思楠,吓傻了一样。只是道:“不可能!”
虞世基终于醒悟了过来,大声怒喝道:“来人呀,护驾!”
其实不用他喊,自从铜镜炸裂之时。殿外已经知道不好,无数禁卫军向这个方向汇聚,可毕竟离地还远,只是再一刻的功夫,第二个黑衣人已经被思楠拦腰斩断。
连杀二人后,思楠脚尖点地,已经窜到杨广的面前,杨广目光中没有畏惧惊惶。有的只是深切的悲哀。又似全然不信。
思楠望见杨广的目光,心中微颤。想起洛水之上,杨广亦是这种表情。那种悲痛欲绝的神色她几日没有忘怀,只是任务压制了理念,思楠长剑抖动,却已经爆刺过去!
陡然间身后有金刃剌风之声,杨广却是嘶声呼道:“不要!”
思楠心中凛然,她是高手,只凭身手风声就已经知道,又有两个高手无声无息的接近了自己。刚才杀了那两个黑衣人,看似举重若轻,其实却已经拼尽全力,最奇怪的是,那两个黑衣人武功远比禁卫要高明,竟然也是女子。
顾不得先杀杨广,思楠倏然止步,一剑从肋下刺过去,背后袭击的两名黑衣人没想到她说止就止,出招古怪,一人长剑本来堪堪到了她地背后,却被思楠一剑刺中了脾脏,浑身发冷,长剑再递一分的气力都没有,就已经软软的倒了下去。
另外一个黑衣人不管同伴的死活,长剑劲伸,已经刺到思楠的小腹。=君-子堂-首-发=
黑衣人一喜,只是长剑刺出才感觉到不对,那一剑虽刺到思楠的衣襟,却没有伤到她一分。思楠腰身一扭,已经避开夺命一剑,长剑带血刺出,黑衣人急忙挥剑相迎。黑衣人武功亦是不差,只是两剑相碰,叮的一声响后,思楠的长剑却是一折,已经刺入了黑衣人的咽喉!
黑衣人没想到她手中软剑使的出神入化,招式巧妙无伦,满目地不信,却已经捂住咽喉倒了下去,思楠在片刻之间已经连杀四人,招招毙命,可抬头望过去的时候,吸了口凉气,杨广身前又已经出现四个黑衣人,有如杨广的影子一般!
影子?这个念头在思楠脑海中一闪而过,斜睨大殿之中,才发现不知何时人影憧憧,先于禁卫之前,不知道多少黑衣人飞蛾扑火般挡在了杨广的身前。
思楠再出两剑,又杀了两人,发现杨广身前已经有了七人之多!
她剑法虽是凌厉,可人越杀越多,思楠长吸一口气,却已经凌空跃起,越过七人向杨广刺去。黑衣人虽然舍生忘死,可功夫比起思楠毕竟还是差了些,已经拦不住思楠,一黑衣人连连后退,挡在杨广身前,思楠人在空中,只听到咯地一声响,警觉陡升,倏然落了下去,只觉得一阵疾风闪过,肩头热辣辣地发疼。
思楠心中发寒。知道有一种极为霸道,甚至强甚弩箭的暗器方才打过,她刚才躲闪不及。已经伤了肩头。
她人一落地,就有五六人已经围到了她的身边。
陡然间想到昆仑所说,杀不了杨广也是无妨,我不希望你送命,这些都是命数,难以更改!黑衣人如影子般越来越多,思楠知道再杀杨广已是千难万难,肩头受伤。身法已经不算灵便,可出剑依旧凌厉无伦,剑光点点,三人捂着咽喉倒了下去,思楠身形爆退,已经向殿外窜了去。
陡然间头顶疾风一道,思楠大惊失色,已经看到一张大网从天而降!
思楠脚尖用力,已经用尽了全身地气力,可大网覆盖之广。实在超乎她的能力,眼睁睁的见到大网落在身上,思楠软剑急挥,想要斩断大网,没想到大网极韧,竟然无法斩断。大网罩在她身上,越缩越紧,紧接着一股大力传来,思楠立足不稳,已经摔在地上。
一颗心沉了下去。思楠这才觉察到自己如同落入渔网的大鱼,已经无力挣扎。
几声轻咳响起,一女人静静地立在大殿远处,有些落寞地望着网中的猎物。目光中带着深深地疑惑!
女人正是裴茗翠,那些前赴后继地黑衣人当然就是她手下的影子杀手。裴茗翠受姨娘所托,以守卫杨广为使命,她暗中保护杨广不足为奇。可看眼下周密的安排,她显然是早有防范,她又是如何知道思楠会来行刺杨广?
他才是处理完必须的政务。又开始筹划对付瓦岗的大计。他一天十二个时辰,休息的时间少之又少。
凝望着桌案上的洛口仓左近的地形图。萧布衣陷入沉思之中。
他攻打瓦岗的方法已经很明显,那就是蚕食!他今日打下瓦岗的一个城池,明天攻克瓦岗占领地一个郡县,不停的向瓦岗施加压力。
李密的神经或许和铁打一样,可他手下的人显然不是,等到瓦岗除了个洛口仓外,再无立锥之地的时候,洛口仓不再会是挽留瓦岗众的地方!
攻下洛口城对瓦岗众而言,绝对是个巨大的压力,如今张镇周守在洛口城,依城布阵,离瓦岗心脏的位置又近了一步,又如同扎在瓦岗众心中的一把刀子,他们要引李密来攻打,可李密竟然还忍得住,一直没有动静,这让萧布衣心中惴惴,反复的琢磨李密地意图。
无论如何,李密绝非坐以待毙之人。
他忍的越久,爆发的破坏力越是惊人,萧布衣每次想到这里的时候,都是难以安寝,不停地思索,只怕一步走错,满盘皆输!
烛光一爆,有人影已经闪身进来,萧布衣头也不抬的问道:“蝙蝠,有什么新消息?”
蝙蝠身法虽轻,可萧布衣感觉敏锐,在他还在屋外的时候就已经察觉。||首-发www.Junzitang.com||更何况,能够擅自进入他这里的除了蝙蝠五兄弟外,也少有他人。
蝙蝠欲言又止,萧布衣皱眉道:“蝙蝠,有什么事情,但说无妨。”
“我一路跟踪孙少方,发现他去了董中将的府邸。”
“董中将?”萧布衣双眉一扬,“这么晚了,他去找董奇峰做什么?”
蝙蝠摇摇头,半晌无语,萧布衣却是皱眉道:“董奇峰最近在做什么?”
“若非萧老大说及这个人,我们真没有注意过他,他好像在朝臣中行走颇为密切,可具体什么用意,我不敢猜。”蝙蝠回道:“如果萧老大需要的话,我们可以派个兄弟监视他的动静!”
萧布衣皱起了眉头,一拳擂在桌案之上,“这二人最近举止诡异,多半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蝙蝠诧异道:“他们应该不会反萧老大你吧,这二人有什么能力反你?”
萧布衣沉吟道:“蝙蝠,我能活到现在,就是永远也不会小瞧任何一个人物,就算他只是微不足道。”
“他们以往或许牛气冲天。但是现在萧老大你掌控东都,他们反你,简直是螳臂挡车。不自量力!”蝙蝠不解道。
萧布衣沉吟道:“或许就是因为不可能,才让我们更是怀疑其中有什么猫腻。只是我已经给了他们太多地机会,他们若真地执迷不悟,也就不能怨我辣手无情。”
萧布衣语带杀气,蝙蝠凛然,半晌道:“萧老大,以后要不要加强对他们的监视?”萧布衣摆手道:“不用加强,以免打草惊蛇!蝙蝠。你去跟踪董奇峰地动静,派另外的人去跟踪孙少方,只等他们发动就好……”
蝙蝠点头,“不知道萧将军还有什么吩咐?”
“离间一事做的如何了?”萧布衣突然问道。
蝙蝠微笑道:“我们早把劝降单雄信的书信送了去,故意让书信落在王伯当的手上,这样的话,单雄信离出走不远了。有时候,敌人比朋友还要有用。”
萧布衣也笑了起来,“你说的一点不错,有时候。敌人甚至比朋友还要有用。现在瓦岗隐患极多,等到他们只剩下一个洛口仓的时候,分崩离析在即。”
蝙蝠不解道:“萧老大,瓦岗虽然连败,可势力仍是还大,要想攻打其余地地方,恐怕还要花费一些气力。”
萧布衣解释道:“其实我早已派狄宏远等人兵出伊阙,径取襄城、颍川等郡。李密现在全力守住洛口仓,其余地方无大将掌控,狄宏远带大隋精兵一去。收复并非难事。等到荥阳周边郡县尽落我手,李密还能有什么作为?其实昨日就有密报,狄宏远已经尽逐襄城盗匪,李密成为孤家寡人已不远矣!”
蝙蝠不由叹服道:“萧老大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常人难及。”
萧布衣终于露出笑容道:“蝙蝠,你最近抓紧些,铲除董奇峰、孙少方等人后,东都可以无忧,所有你要尽量找出他们的证据,以免杀了他们,让东都百姓寒心。”
蝙蝠领命离去。萧布衣望着他的背影。喃喃道:“你说的不错,有时候。敌人的确比朋友好用了很多。”
烛光又是一闪,映照在萧布衣的脸上,阴晴不定。
初冬阴冷,寒气森然,烛光下的萧布衣看起来有些阴寒!只是他沉默良久,突然抬头道:“是大哥吗?”
他话音落地,良久后,一人才轻飘飘的从房顶落下,落在门前。
那人身形奇特,缓缓落地,看起来有如落叶一般,非人力能及,萧布衣走到房前打开房门,就见到虬髯客立在门前,月光清冷,泻在门口二人身上,堂堂正正,可萧布衣却是露出苦意,他终于发现,原来他的这个大哥身上,有着他难以想象的秘密!
孙少方坐在椅子上,脸上少有地凝重,烛光明灭,照的他脸上亦是阴晴不定,难以琢磨。
所有的人都有秘密,孙少方当然也不例外,他现在看起来也是心事重重,他对面坐着的是他的恩师董奇峰。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其实对董奇峰一直都很尊重,最少知道无忧公主有难的时候,他极力帮助董奇峰去找萧布衣。但是他还是有自己的主张,最少跟随萧布衣南下的时候,他就认准了萧布衣,男人当然总有自己做主的时候。
但是这不妨碍他和董奇峰的关系,来到董府,见到董奇峰后,二人谈了很久,但是没有谈什么正题。
孙少方总觉得董奇峰最近有些古怪,实在是因为他很熟悉这个师父,等见到夜幕已浓地时候,孙少方终于站起来道:“师父,我要回去了。”
董奇峰这才像缓过神来,“少方,再等等。”
孙少方有些不明所以,却是苦笑道:“师父还有什么吩咐?”
董奇峰摇头道:“没什么吩咐,现在你是西梁王眼前的红人,我怎么敢吩咐你?”
孙少方脸色有些不自然,听出师父口中有些嘲讽之意,“无论西梁王对我如何,我对师父都是如以往一般尊敬。”
董奇峰老脸露出些感动。“如果我有难地话,少方会不会站在我这一边?”
孙少方有些奇怪,“师父会有什么难处。你说出来,我没有不帮助你的道理。”
董奇峰犹豫半晌,摇摇头道:“我是说如果。”
孙少方皱眉道:“怎么师父最近和西梁王一样,总喜欢说些莫名其妙地话呢?”
董奇峰目光一闪,“他……说什么?”
孙少方摇头道:“没什么。”
师徒又是沉默良久,孙少方这才站起来,“师父,我真地要走了。很晚了,明天我还有些事情。”
“是西梁王吩咐的吗?”董奇峰看似漫不经心的问。
孙少方点头,“不错。”
他也不说什么事情,转身离开董府,董奇峰望着徒弟的背影,目光复杂万千……
孙少方出了董府,抬头望向天空的明月,突然轻叹一声,脸上满是无奈。到殿前。见到殿中狼藉一片,不由相顾失色。十数名影子围在思楠周围,拔剑相望,一点不敢疏忽大意。
无论如何,刺客就算被擒,在他们眼中也是和虎豹一样危险,他们忘记不了这一刻的功夫,同伴被这个女人杀了多少。
裴蕴早就扶起了杨广,禁卫才要涌入宫殿,却被司马德戡喝止住。眼下盗贼已平,实在不用再起事端,只是他护卫不利,让宫女混到行宫中。实在是砍头的罪名。
早就快步上前,司马德戡跪倒道:“末将护驾不利,请圣上责罚。”
他跪倒在地,不闻杨广地动静,不由心惊胆颤,只怕这回定是死罪。可脖子僵硬,不敢抬头去看杨广。
大殿内人虽是不少,却是死一般地沉寂。杨广却只望着网里的思楠。脸上古怪非常。
方才思楠连杀数人,叫他昏君。要置他于死地,若是平时,他早就将刺客砍成几段,可眼下,他非但没有暴怒,眼中反倒有了深切地悲哀。
缓缓的伸出手来,指着网中的思楠,杨广嘴唇颤抖,哆哆嗦嗦道:“你是……谁?”
他言语中带着极强的恐惧,对大殿中的旁人视而不见,缓步向前走去,失魂落魄。
裴茗翠终于走上前去,“圣上,此女危险,请圣上勿要靠近。”
“走开……”杨广低沉道。
“圣上……”裴茗翠皱眉又劝。
“走开!”杨广嘶声道。
裴茗翠再也移不动一丝一毫,杨广走到离思楠几步远之处,终于止住了脚步,死死的、痴痴的望着思楠。
思楠人在网中,却没有什么畏惧,只是嘴角有了讥诮的笑容。她早就经过太多地生死,她本来以为童年的时候就会死,以为洛水袭驾的时候会死,以为太多的时候会死,死对很多人来说,是很恐怖的事情,可对于她来说,和活着一样的寻常。
“你……是……谁?”杨广嘶声问道,双目红赤,有些疯狂。
思楠还是不答,杨广突然喝道:“掀开她的黑巾!”思楠愕然,突然想到了昆仑让自己做的承诺,不能让任何人看到你的脸,不然就杀了他!可现在她这种情况,又如何能杀得了杨广?当然她还有一句话没有对萧布衣说过,不能杀了他,就要杀死自己!想到这里,思楠反倒露出丝微笑,她想不用再告诉萧布衣自己的要求,昆仑会代她转告,她相信昆仑!
有影子上前,用宝剑隔着网孔小心翼翼地刺过来。
思楠没有动,实际上这种反抗无济于事,她少做无谓的挣扎。
剑光闪出,黑巾落下,露出思楠容光绝代的脸,就算被束,就算厮杀良久,那张脸上却没有任何激动愤怒,只有平静如水。
裴茗翠瞥见,忍不住倒退两步,杨广却是捂住胸口,如受锤击,近乎呻吟的说道:“宣华?是你……”
大殿中几乎连空气都不流畅,所有地人都是惊骇欲绝,难以置信的望着思楠,所有的人都知道陈宣华和杨广的往事,谁都看出这女子长的极像陈宣华!
可陈宣华为什么要杀圣上,这女子显然不是陈宣华。
谁都明白这个道理,谁都知道女子并非陈宣华,可杨广并不明白,他被刺杀,没有愤怒,没有恐怖,只有深深的忧伤。拐杖在手,可他已经无力直起腰来,立在那里,仿佛枯萎的树木,他全身都在颤抖,抖的大殿仿佛也是跟着颤抖起来!
“为什么要杀我?”不知过了多久,杨广地声音仿佛从天籁传来般,虚无飘渺,忧伤难遣。
思楠不答,冷冷地望着杨广,别人只以为她不屑,但她却知道绝非这个理由。
“为什么要杀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就连你,也要杀我?”杨广嘶声吼了起来,已近疯狂。
思楠淡漠道:“因为你该死!”
虽不过是淡淡的五个字,杨广又如受了重重一击,整个人都枯萎了下来,良久才吼道:“让宇文化及来!”
杨广嘶吼,整个大殿都是传着一个声音,让宇文化及来!让宇文化及来……
所有人静寂无声,惊恐、诧异、错愕、担忧,不一而足……
宇文化及来到殿中,浑身几乎是从水中捞出来一样,大汗淋漓,见到地上地陈宣华的时候,他也几乎要晕了过去,不明所以,杨广却是冷冷的问道:“宇文化及,这是怎么回事?”
宇文化及无从解释,只是发抖,抖的比杨广还要厉害。杨广一拐杖抡过去,重重的击在宇文化及身上,宇文化及不敢抵抗,痛哼一声。杨广却是劈头盖脸的打过去,只是过了片刻的功夫,宇文化及已经和血人彷佛!
杨广弯着腰,拄着拐杖,嘶嘶的喘气,突然喝道:“掀开
众人一愣,几乎以为听错了吩咐,杨广拔出身边禁卫的一把刀,一刀砍过去,禁卫惨叫一声,软倒在地,“我让你们掀开网,听见没有?”
裴茗翠回过神来,低声道:“掀开网来。”她使个眼神,影子已经悄悄的站在杨广的身后,思楠站起来的时候,也满是不解,杨广却是放声狂笑,递过刀去。思楠握紧手中的软剑,紧抿嘴唇。
“你真想杀我,那就杀了我……”杨广脸上突然露出了微笑,神色中带种喜悦,他突然间已经觉得,原来大业王图,不过是镜花水月,死对他来说,不过是迷途苦旅中的一种解脱!前面的大叔很迷茫。月票榜位置不保,兄弟姐妹们,为了前六的目标,多砸张月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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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都有七情六欲,皇帝当然也不例外!
杨广一生只为大业,兴东都、建运河、击吐谷浑、征战海外、分裂突厥、三征辽东,哪一件其实都算是轰轰烈烈的事情。///com///每一件事情都是很多帝王一辈子才能做的事情,甚至、一辈子都不会去做!
这种事情,很多时候吃力不讨好,更多的帝王喜欢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坐在祖宗的功业下吃喝玩乐即可,剩下的事情,完全可以交给史官去做。
杨广登基不过十数年,所有的一切一股脑的做下去,一点不比如今的萧布衣要清闲。
所有的事情,他亲力亲为,他眼光瞄准了三皇五帝,只想做千古明君,一股狂热充斥了他的身心,却没人能、也没人敢对他提出异议。
江山如画,一时间英雄如大浪淘沙,杨广只顾得前行,却是误入歧途,他大业的最后一块拼图就是辽东,可他的大业就是毁在辽东。
他只是差一点就成为了千古一帝,只是可惜,就因为这一点,他由千古一帝变成了千古暴君!他的大业永远都是建立在百姓痛苦之上,他其实只需要等……享福……坐在父亲的功劳簿上,让史官给自己美化几笔,接受后人敬仰即可,但他终究还是选择了一条自己想走的道路,他甚至没有时间去对自己创造的历史留念!道路辉煌、远大、崎岖、难行!
百姓已累他亦疲倦。可他还是不能放下他一手绘制地江山美色!
他留恋,他执着,他想要将江山牢牢的抓在手中。却如用手抓住了流沙,越是**,流沙越是从手指缝中流逝,手中的所获越少。
张须陀、杨义臣、宇文述一个个离他而去,李密、萧布衣、李渊悄悄崛起地时候,他才蓦然感觉到大业已如流水,可他还是竭力的想要将一切挽回。他甚至计划着对萧布衣再施一击,重夺东都。一切重头再来。他绝对不是轻易放弃的人,他觉得自己还有很大希望夺回东都,萧布衣击败瓦岗,他可以从萧布衣手上再夺回东都,到时候,号令一出,江山还是可图,可这时候的他,终于受到了最致命的一击。
那个让他痴迷、思念、甚至可以说是他为之放弃江山的宣华,竟然要杀他?
百感交集。千种心思只是化作了最后一个想法,你要杀我,杀了我好了!
当所有人离他而去的时候,他自暴自弃的并不在乎,可当最后连当初刻骨铭心地恋人都要杀他,他最后的一丝尊严也是彻底的崩溃了。
他维护着摇摇欲坠的江山,并非为了天下百姓,为了他的臣子。他已经不需要证明给他们看,因为他们早已抛弃了他,或者说他早已抛弃了他们。亦不屑证明给他们看!因为无论如何,他骨子里面还是个骄傲的人,即使骄傲过头就是自大!眼下他所有的努力不过还想证明给一个人看,证明他还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杨广!
但是。这个人说他是昏君,这个人要杀他,这个人说他该死,杨广脑海中一片空白,握着单刀的手有些发抖,他大业失败了,臣子背叛了,江山倾颓了。现在唯一的恋人也要离他而去。他在这个世上,还有谁能够明白呢?他在这个世上。还有什么值得留恋?他在这个世上,意义何在?!
或许他现在看起来还很平静,可内心地波涛汹涌又有谁能明白?
所以他现在平静的做出了最让人疯狂的举动,让思楠杀死自己,这一切恩怨,也要有个了断了!
群臣听到杨广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悚然动容,禁卫茫然,裴茗翠却是终于清醒了过来。杨广虽然放弃了她,可她还是默默的守卫着杨广,她不能允许杨广这么做,因为她知道这所有的一切不过是阴差阳错。
或许不是阴差阳错,而是有人精心安排,亦或许,所有的计划早早的就已经制定,眼下不过是一切阴谋的爆发而已。
裴茗翠带着萧布衣去了东都后,见东都形势已定,离开了萧布衣,还是回转到了杨广的身边。她回转扬州是为了寻求个答案,她认为答案就在杨广地身边。
她出手相助萧布衣,只是也不忍天下就这么无休止的乱下去,她感觉中,或许萧布衣才是真正能救百姓孤苦的人,她也希望萧布衣能成为这种人。
如今的天下不被杨广考虑,也不被她来考虑,她洛水败给假陈宣华,没想到这次精心守候,看似胜了,却再次一败涂地。
不是她考虑不周,而是因为敌人牢牢地抓住了他们的死**,这个死**,她根本无法破解。
上前几步,裴茗翠紧张非常,却还是忍不住说道:“圣上,她绝非陈夫人!”
“退下!”
“圣上……”裴茗翠握紧了拳头,只觉得胸口一股怒火在燃烧,那是一种无能无力的愤懑。$$
“退下!!!”杨广怒吼一声,不理裴茗翠,赤红的眼睛望着思楠,“宣华,为什么不杀了朕?如果朕要死,死在宣华你的手上,朕很高兴!”
他眼中看不出一丝高兴之意,脸上没有惧意,丝毫不以思楠的长剑为意,思楠握紧软剑,见到他眼中的悲痛欲绝,只是有了片刻的犹豫,然后手臂一振,急刺杨广地胸膛!
只是刺出地那一刻,思楠突然有了分犹豫,那一刻心中只是想,杨广或许并不是想像中那么暴戾!昆仑让自己杀他。到底是对是错?
“大哥请坐。”萧布衣望了虬髯客良久,这才想起要请他到房间去坐。可说出大哥那一刻,萧布衣地脸上露出了灿烂地微笑。一如既往。
虬髯客也笑了起来,缓步踱入萧布衣的房间,发现房间内一如既往地朴素,轻叹声,“布衣,你本质没变。cCNet”
“可大哥好像变了很多。”萧布衣含笑道。
虬髯客喟然道:“我其实也没有变,只不过很多时候,很多事情我没有说而已。”
“那大哥此次前来。可是觉得是时候对我说一些事情了?”萧布衣眼前一亮。
虬髯客摇头,“不是时候,或许,我永远都不会说!”
萧布衣有些失落,却是为虬髯客满了一杯茶水,“无论如何,当初大哥把我从符平居手下救出来,我都很感谢。”
虬髯客听到符平居三个字的时候,眉宇一扬,喃喃道:“符平居?他……”
室内静寂一片。萧布衣有些紧张的等待虬髯客的答案,可遗憾的是,虬髯客一直没有说。
不知过了多久,虬髯客突然道:“布衣,是我教你的易筋经。”
萧布衣凛然道:“不错,没有大哥,就没有如今的萧布衣。”虬髯客眼中露出丝狡黠的笑,“可我不是你师父。”
萧布衣愕然,不明白虬髯客什么意思,“大哥……我当初要行拜师之礼。可你不让……”
虬髯客摆手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说,我不是你师父,我们不过是兄弟。所以我做地什么事情都和你无关……”见到萧布衣愕然的表情,虬髯客淡然道:“当然,你做的什么事情,也和我无关。”
萧布衣不解其意,只是默然。可直觉中,他感觉虬髯客对他一如既往的厚爱,虬髯客有自己的风范,他很少轻易去管什么事情。
“如果大哥有什么吩咐的话。布衣断无不从的道理。”
虬髯客端起茶杯。摇头道:“布衣,你要记住。我以前不会吩咐你做什么,以后更是不会,你需要做的,只是做你自己就好。”
萧布衣有些茫然,不知道虬髯客为什么要多次强调此事。他感觉虬髯客这次来就是为了和他划清界限,可另外一种感觉告诉他,虬髯客绝对没有恶意。
“当初我教你易筋经之时,只以为你会成为我一样的侠客。”虬髯客微笑道:“可事情到了如今,你的变化完全超乎我地意料,我没有让你争夺天下吧?”
萧布衣摇头,“你只说让我习武强身健体,卫善除恶,让我莫要做天怒人怨的事情,不然第一个取我性命。”
虬髯客笑了起来,“你到现在为止,做的很好,做大哥的看到……我……很喜欢。”
萧布衣胸口一热,“布衣得大哥真传,不敢一日有忘,大哥侠骨仁风,布衣其实一直牢记心头。若这天下……”
“莫要和我谈天下的事情,我没有兴趣,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虬髯客轻叹一声,“布衣,我来这里,其实想和你说个故事。”
萧布衣精神一振,“布衣洗耳恭听。”
“其实你现在是西梁王,我还是按以前的习惯称呼你,不免有些托大。”虬髯客望向窗外,脸有感慨。
萧布衣沉声道:“无论布衣是什么王,在布衣心中,大哥永远是大哥!”
虬髯客扭过头来,目光灼灼,带着欣慰,也带着喜悦,“布衣,我这一辈子或许有过无数憾事,但唯一没有遗憾的就是教你武功。”
萧布衣鼻梁微酸,只有他才能感觉到虬髯客的无奈之意,他知道虬髯客定然有太多难解之事。====旁人都道虬髯客武功绝高,这世上断然能任意来去,却不知道这种侠客也有自己的寂寞之处。就像谁见到杨广都认为他光环千万,可又有谁真正的想要接触他地内心?就算张须陀天下无敌,可谁又知道他愁郁难解。萧布衣现在身居高位。整日战战兢兢,不敢有一日大意,其实过地一点都不轻松。所以他也比任何时候都了解杨广和虬髯客。
“大哥……”
“很久以前有一个人横空出世……”虬髯客突然道:“此人惊才绝艳,几乎无所不能。这世上其实有聪明人,而且很多时候,聪明的让你难以想象。”
萧布衣点头,“像大哥这样创出易筋经之人,就是聪明之人!”
虬髯客摇头,“不是我创出来,我不过是去粗取精。其实这人……也会点易筋经。当然,他所习的还是粗糙,此法得四百年之功才到今日地地步。”
萧布衣心中微颤,“他是……”
“他是谁不重要。”虬髯客脸上露出古怪之意,“关键是这个人做了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情,他几乎推翻了一个王朝!此人擅长用兵,独建八门,八门之中人才济济,将驱兵伐谋、谋攻策反之术发挥的淋漓尽致。此人教徒忠心耿耿,所有人都毕生遵循一入太……平门。终身太平人的教条,不敢有违……”
虬髯客淡淡的说,说到太平门的时候,终于犹豫下,可说出来后,神色有些怅然。
萧布衣却是静静倾听,不敢打断。他知道虬髯客来到这里就是要说个他不知道的大秘密,这个秘密萦绕他心头良久,纵是他千般心思,也是无法破解。他只怕虬髯客不说下去。
虬髯客沉吟片刻,终于说了下去,“此人能力滔天,实在让人骇然。不但如此。此人精武、精医、精兵、精通谶纬之术,这四法其实无论是谁要习练至绝顶,都需要毕生之力,可这人却是精通四门,你说此人算不算奇才?”
萧布衣听的血脉贲张,大声道:“算,当然算!只恨此生无缘和他相见!”
虬髯客笑笑,“你当然和他见不到。因为他已经死了。”
萧布衣轻叹一声。“可惜了……”
“人谁不死?纵是惊才绝艳,武功盖世又能如何。结局不过是一黄土!只要活地轰轰烈烈,活地问心无愧已经足够,既然如此,何憾之有?”虬髯客微笑道。
虬髯客说的虽是简单,萧布衣听地却是热血沸腾,半晌才道:“这人既然死了,还会有什么故事吗?”
萧布衣其实已经猜出虬髯客所说之人就是张角,可又奇怪虬髯客为何并不言明。上次他和虬髯客讨论过张角,不明白他为何旧事重提,可他毕竟不是自作聪明之辈,虬髯客既然说的含糊,他只是心中揣度即好,不用言明。
虬髯客听到萧布衣询问,脸上露出怅然之色,半晌才道:“其实那人死了后,故事才是真正的开始。那人动荡中原,留下四门技艺,分别被弟子习去。可最让人诧异的就是他留下的谶纬之术,此人说自己的谶纬之术惊天泣地,无不应准。实际上,他的谶纬相人之法地确高深,而且预言很多精准,只凭此术,他就得到了手下信徒的敬仰爱戴,可让人疑惑的一点是,他很多地方算的不差,但却对自己好像一无所知。所以他就算病死前,还在积极扩张势力,准备推翻那个没落的王朝。这点很让后人疑惑,开始有些人质疑他的谶纬之术,而他的信徒全靠他一力凝聚,他一死后,教徒中人才无数,各个都是有识之辈,可你也知道,这种人甚少服人,除了对道主尊敬外,剩下的是谁都不服彼此,这样道中很快自相残杀起来,势力消减,终究为朝廷所灭。”
萧布衣听的惊心动魄,虽知道这人必是张角,可再听说他的事迹,还是悠然神往。
“这人地四门技艺被后人传承,分为四道,统御教徒的八门之法却是一直流传下去,搅的天下大乱。此人留下一书,说是可预知千年兴衰,怎奈书中所言不但晦涩难懂,而且用一种古怪的文字记载,常人难懂。可道中毕竟大有才学之士,经过数百年地苦苦钻研,已经有些人能够推出这些文字的含义所在,但是对也不对,却也不得而知。”
萧布衣不知为何,突然想到了一个疑惑。这个疑团越来越大,让他忍不住地颤栗……
虬髯客并没有留意萧布衣的脸色,继续道:“想这人传下四门技艺。分别被有能之士习得,随后的四百年分化演变中,形成了四道。而八门弟子亦是流传广泛,不忍离弃。四道中地道主当然都想统领八门,重新恢复当年盛世,但却彼此都是猜忌,不停的尔虞我诈。他们根据那人所留预言,反复的猜测乱世真主。抢先扶持,只想占领先机,弘扬大道,独占鳌头。怎奈天机实在难测,到现在为止,谁都坚持自己才是继承道主地正确之法,别人都是扰乱天机之人。多少年过去了,此道已衰,但是四道之中总是会有能人异士出没,兴风作浪。争斗不休,虽是不能定天下,可天下苍生却因此受到了太多地无妄之灾!当初周武帝伐北齐之时,北齐名将斛律光就如隋朝名将张须陀般,武功盖世,兵法如神,可一道中人却是利用八门中的谣门,反门之力,造谣说什么百升飞上天,明月照长安。活活地逼死了斛律光!”
萧布衣听过虬髯客对假符平居说过百升飞上天、明月照长安两句,一直暗自琢磨,不得头绪,这时不解问道:“还有和张将军一样的大将军。这谣言又怎么会逼死斛律光?”
虬髯客苦笑道:“这世上能人无数,和张须陀一样用兵如神,武功高绝又有何奇?不过我只能说,在这世上,人心才是最厉害地武器,相比之下,武功兵法反倒微不足道。那人留下的八门之法,把策反一术发挥的淋漓尽致。这数百年来。不知道多少血腥大事和八门有关。百升为一斛,斛律光却是字明月。这两句话不言而喻,就是用谣言说斛律明月要造反。想身为帝王,最忌讳手下大将造反,斛律明月没有张须陀的运气,张须陀一直被杨广信任,斛律明月却被齐后主猜忌,终于被设计坑杀。想那一仗亦是如大海寺前般惊天动地,道中之人不知死伤多少才杀了斛律明月。可叹斛律明月忠心耿耿,一代名将,却亦死于谣言之下,岂不让人扼腕?”
萧布衣皱眉道:“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若是没有这些人策反,说不定……”
他话说一半,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历史变或不变,他实在难以述说。
虬髯客轻叹一声,“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嘿,若真的人人如此想法,这世上只怕真的没事了,不过可惜,世人没事还要找事,怎么会是无事?”“后来如何呢?”萧布衣被太平道的惨烈悲壮权谋算计所吸引,忍不住问道。他已经明白,虬髯客知道这多秘辛,必定和太平道有不可分割的关系。可萧布衣还不明白,虬髯客当初对假符平居说起天涯明月又是何意?
“一道中人策反逼死斛律明月,北齐失却名将,元气大伤,之后北周趁势灭了北齐,那道的道主在灭北齐一事中居功甚伟,先前又帮助周武帝杀了宇文护,可以说功高盖主,周武帝对他器重有加,想要满足他的要求,没想到那道之主竟然主张灭佛。”
萧布衣惊凛,不由想起了道信,半晌无语。
“所有一切可真应了你那句话,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虬髯客苦笑道:“若不灭佛,说不定不会引发那么多地事端,可北周灭佛后道家独尊,周武帝亦是雄才大略之人,想起宇文护、斛律明月之死,又如何不对那道之主起了猜忌?结果周武帝先发制人,灭佛后接着灭道,那道之主亦是惊天之人,身受重伤,却也毒伤了周武帝。最终的结果就是两败俱伤,那道之主不但没有光复大道,反倒元气大伤,周武帝也因此病死,子孙再没有能人出现,一直碌碌无为,北周就此沦陷,落入大隋开国之主杨坚之手,开创了大隋盛世,这一切阴差阳错,可以说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萧布衣听到这些太平道的往事,不由惊心动魄,一时间心情激荡,良久无语。起来。
思楠见到杨广脸上地悲愤欲绝。刻骨之痛,不由心中颤抖,可剑势不减。眼看就要刺入杨广胸膛之时,一人已经飞身而到,挡在杨广的身前!
杨广微愕,发现挡在身前的竟然就是裴茗翠!
裴茗翠双眸一闭,嘴角却是露出一丝苦笑,她已无能无力!张须陀临死前明白了楚霸王不肯过江东之心,她现在终于明白张须陀自尽之意!
她用尽了全身地气力扑过去,只以为会被一剑刺穿胸膛。死对她来言,是已经期待的事情。可等了良久不闻动静,裴茗翠睁开眼睛,只见到剑光霍霍,曲曲折折,思楠软剑停在裴茗翠身前数寸之地,却终于没有刺下去!
杨广愣住,裴茗翠愕然,良久才道:“为什么不杀了我?”
思楠目光复杂,轻声道:“你本来不必死。”
“这里又有谁该死?”裴茗翠淡然道:“你要杀我主。就要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思楠轻叹一声,软剑突折,竟然缩了回去。她收回软剑,纵身向殿外跃去,众人面面相觑,不得号令,不知道是否拦截,裴蕴怒道:“还不抓住刺客。”
杨广却是怒喝道:“莫要动手,宣华……”
禁卫只是愣了下,思楠却是停顿都没有。就已经闪身出殿,没于黑暗之中!
杨广大步追出去,一脚却是踩在一人身上,仰天摔倒。被踩之人痛哼一声,慌忙去扶杨广,颤声道:“圣上,微臣该死。”
地上那人正是宇文化及,他被杨广痛殴了一顿,方才一直躺在地上不敢起身,这时又绊了杨广一下,怎么不心中惶惶?
杨广见到宇文化及。突然目露疯狂之意。一把抓住宇文化及道:“宣华走了,她为什么要走?她什么时候来的。不是你来招魂?她为什么要杀朕?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杨广一连串地问题,宇文化及一个答不出,杨广脸现怒意,“该死,该死!”他突然将手中的刀递了过去,宇文化及早骇的浑身发软,只是道:“圣上饶命。”
没想到杨广却把刀塞到宇文化及的手上,厉声道:“杀了我!”
宇文化及惊骇颤栗,“微臣怎敢?”
“杀了我!”杨广又喝,陡然握住宇文化及地双手,**向自己刺去,宇文化及大叫一声,紧紧的握住杨广的双手,杨广怒声道:“你不杀我,那我就杀了你。”他倒转单刀向宇文化及砍去,宇文化及大叫一声,求生本能的松开双手,滚了出去。
只是才滚了开来,只听到身后噗的一声,大殿中转瞬死一般的寂静。宇文化及惊骇欲绝,回头望过去,只见到单刀已经**杨广的腹中!
宇文化及眼前发黑,径直晕了过去,裴茗翠却是惊呼一声,到了杨广身边,悲声喊道:“去叫御医。”
大殿慌作一团,杨广却是双目渐渐失神,只是道:“茗翠,宣华为何要杀朕?”
裴茗翠泪水流淌,只是摇头,“她……她……”
杨广眼中满是惆怅,“她要杀朕,想必朕真的该死了。朕这一生,从未满足过她一个……哪怕……小小地要求,她让朕莫要奢华,她让朕勤政爱民,她让朕莫动刀兵,她要看到朕地江山……如画……扬州……琼花……可朕全都没有做到。”
裴茗翠只余哭泣,却不知道如何安慰,杨广断断续续又道:“她让朕……死,朕终于满足了她地要求,也算死而无憾了。”
“圣上,她是假地,她不是陈宣华,你一定要振作起来,不能……”裴茗翠悲声道。
杨广眼眸有些失神,像是望着裴茗翠,又像是望着虚无,“真的……假的……又有区别吗?”
裴茗翠眼泪肆意流淌,她承认自己守卫着杨广,不过是守卫着一场刻骨铭心的爱情,守卫着杨广对陈宣华的爱情!
杨广已经让她失望了太多太多,可杨广对于陈宣华的爱却从未让她失望!或许这种爱,也不过是一种寄托、一种依恋、一种憧憬、一种无奈,一盏苦海孤舟前的明灯,一棵落水挣扎时抓到的稻草,但这足以让裴茗翠进行守卫。
可她的爱情离她而去,她地守卫已将不复存在,她该何去何从?
心中绞痛,裴茗翠却只是抱着杨广,泪流满面。她不知道自己哭的到底是为了什么,是为自己对太平道阴谋的无能无力,还是哭杨广的这段坚贞不渝地爱情,亦或是为自己那段多年前就已经湮没的情感?
所有的一切,都是烟云般飘渺,让人无法捉摸。
泪水一滴滴的流淌下来,落在杨广的脸上,裴茗翠伤心欲绝。杨广嘴角咧咧,反倒露出丝微笑,他只是望着眼前的这个女子,突然觉得自己亏欠她太多太多。
她一直无怨无悔的在他身边,可他呢,又给与她了什么?
他心中有些歉仄,所以他最后的那一刻,并没有对她呵斥,甚至就算说话都是小心翼翼。
“茗翠,我真地很累……”杨广喃喃道,眼中却是闪过丝兴奋地光芒,“可我……终于可以……见到宣华了……”
他头一歪,软软的垂下去,宛若擎天之柱坍塌般,裴茗翠只觉得手臂一沉,撕心裂肺地喊出来,“圣上……”
声音惶惶,泪水如泉,哀怨无比,只是泪水落在那一代帝王的脸上,笑中带泪,如杜鹃啼血般的凄凉艳丽!
墨武尽心尽力的写,时不时的爆发。
今日小爆发,此刻请朋友们投月票,力保我们前六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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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如画,一时间让多少英雄豪杰前仆后继,大浪淘沙,不知湮没多少豪情壮志。///com///我^看书^斋太平道自称太平,希望建立天下大道,只是自从创道数百年来,却从未有过真正太平的时候。
萧布衣听到虬髯客述说太平道的陈年往事,一时间亦是热血沸腾。只因为太平道的那些事,只因为太平道的那些人,他们或许默默无闻,或许湮没在历史的长河之中,但他们毕竟做出了太多惊天动地的事情。
只是这种惊天动地,对百姓是福是祸?
他并不知道,此刻远在数千里之外的江都,也有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情发生,大隋之主杨广,终于走完了他波澜壮阔、曲折复杂的一生!
杨广走完了一生的路程,萧布衣的王图霸业才算真正的开始!
但是萧布衣现在并不知道,他只是关心太平道在隋朝所做的举动,而且在他看来,这些举动很可能关系到他日后的应对之法。
“后来呢?后来那道有了什么举动?”
虬髯客到来之时,虽说不会说什么,但其实已经讲了很多,也让萧布衣明白了太多的事情。
“动乱数百年来,其实大道一直不兴,这里面原因很多,可最主要的一点就是人心。”虬髯客喟然道:“实际上到了今天,何为大道,无人能够明白讲清,但谁都坚持自己地才是大道。试图让别人接受自己的大道,那就是让人头痛的事情。自从周武帝以来,道中元气大伤。可却从未放弃道主地理念。这时候却出来了变数,佛家出来个不世奇才叫做僧粲……”
萧布衣心中微颤,“大哥曾说见过他,而且他有个徒弟叫做道信?”
虬髯客笑笑,默认了萧布衣的说法,“这个僧粲是佛门的奇才,不计前嫌,以大慈悲、大无畏之心说服大隋开国之主杨坚佛道并重。杨坚终于被僧粲的悲天悯人打动,大兴佛道,再无彼此,那道因为佛门而稳定下来,说起来实在让人唏嘘。杨坚幼时……就得佛门熏陶,生性节俭,一辈子敬重独孤皇后,少为女色所诱,就算当上皇帝后,其实也和布衣你过的仿佛……”
萧布衣苦笑道:“大哥。杨坚开国之主,我又如何能比呢?”
虬髯客摇头道:“虽有相差,其实不远。杨坚此人刑罚虽重,但乱世应用重罚本来不错,但是后来他猜忌心日重,诛杀朝臣就是过犹不及了。其实……人谁无错呢?只是越是君王奇才犯错,对百姓影响越是巨大。日后若布衣你……这些其实都是前车之鉴。杨坚立国之后,天下安定百姓渐渐稳定,丰衣足食,但是道中有人始终有争强好胜之心。还是想独自尊崇,是以又准备兴起一场腥风血雨……”
萧布衣苦笑道:“这道倒是好战,却不知道那设计杀死斛律明月的道人是何名字?”
虬髯客半晌才道:“伊始之时,道意太平。可自从创建以来,真的从未有过太平之时。那道人……叫做天涯……”
“天涯?”萧布衣皱起眉头,沉声问道,“天涯……天涯和天涯明月有什么关系呢?”
虬髯客不答,半晌继续道:“天涯算是道中少有的奇才,见到杨坚道佛并重,却并不知足,只想策反东宫太子杨勇造反……”
萧布衣苦笑道:“他倒是无所不在。”
虬髯客轻叹一声。“有些人实在是过于执着。可是……”他顿了下,终于又道:“眼看大隋初定。转瞬又要大乱,僧粲终于约天涯一见,想以佛心来劝天涯放下心中执着,以天下百姓为重。”
萧布衣应道:“禅宗高人,名不虚传。”
虬髯客点头道:“布衣说地不错,对于僧粲大师,我亦佩服。”
萧布衣心中却想,虬髯客说及了太多的人物,可天涯、斛律明月、僧粲等人都是文帝之前或在文帝即位之时出没,斛律明月、僧粲已死,却不知道这个天涯是否还活着,虬髯客和太平道密切相关不言而喻,可虬髯客在这其中又是扮演什么角色,那个符平居呢,又到底是谁?
一切的谜团只等虬髯客说出,萧布衣屏气凝神,半晌才道:“当初在鄱阳湖……”
虬髯客摇摇头,“鄱阳湖一事,和我没有什么关系,你也莫要问我,问了我也不会说。”
萧布衣苦笑,“那后来僧粲说服天涯了吗?”
虬髯客轻叹声,“想天涯雄才伟略,如何会轻易被僧粲说服?最终一切,却是以武来决定胜负。”
萧布衣苦笑,“这两人都是绝世高人,没想到也用这么俗套的比试。”
虬髯客哑然失笑,“越是俗套的方法,越是被世人百试不爽。纵是口灿莲花,若无实力制衡也是百无一用。想纵是苏秦之口,却难逃刺客一刀,古往今来,莫不如此!”
萧布衣轻叹道:“那这次比武,却是谁输谁赢?”相距已经和天涯般遥远。
她饶是聪颖非常,这刻脑海中剩下的只有空白,她不知道从今往后,她还能够做些什么。cCnEt杨广的江山倒了,李玄霸离她而去了,到现在姨娘让她照看的杨广也去了……
实际上,杨广比她要大了很多,比姨娘也要大上很多,但是在姨娘的眼中,杨广不过是个任性的孩子,需要别人指引。但是、姨娘死后。再也没有人指引杨广,也没有人敢指引他!
感觉到杨广地尸身一分分的冰冷,裴茗翠的一颗心也慢慢地沉下去……
突然想着就这样过个一辈子。也不用理什么江山、太平道……
御医终于赶到,见到杨广的样子,脸上失色,不敢多言,裴蕴、虞世基都是如丧考妣般,实际上,他们是杨广的影子,裴茗翠不知道以后如何是好。他们何尝不是如此?
众人乱做一团,裴蕴终于还是忍住了惊骇,喝令禁卫莫要随处走动,莫要胡言乱语,不然杀无赦。杨广现在虽是权利不如往昔,可毕竟还是一国之君,他的死在天下人看来已经引发不了什么惊涛骇浪,大伙都在忙着抢地盘,又有谁会关心偏安一隅杨广的死活?可毕竟还有关心杨广之死的人,那就是身在江淮的群盗!久在江都地十数万骁果军!
杨广一死。骁果军若无人约束,当即就会溃散,眼下地江都郡丞赵元楷并无大用,怎么能挡住杜伏威、辅公、李子通之流?
扬州一失去,这些人端是死无葬身之地,裴、虞越想越是心惊,只是一道道命令传下去,让众人莫要走漏风声,可谁都知道,杨广之死太多人见到。这消息又能隐瞒多久?
彷徨无计之时,裴蕴瞥见了裴茗翠,慌忙上前道:“茗翠,圣上身死。我等如何是好?”
他自乱阵脚,只觉得裴茗翠计谋过人,忍不住的求救,裴茗翠只是呆呆的跪在地上,并不多言,裴蕴暗自皱眉,虞世基却是灵机一动,“茗翠地父亲裴侍郎足智多谋。说不定可应对此事。”
二人见杨广身死。悲痛惶恐只是在闪念之间,转瞬就开始为自己做打算。
宇文化及悠悠的醒转。见到杨广已然身死,连滚带爬的到了裴茗翠的身边,哀声叫道:“裴小姐,圣上之死和我无关……真的和我无关,你方才在场,请你为我做主。”他本来就是全无主见之人,遇到萧布衣之时,飞扬跋扈不过是因为父亲宇文述的缘故。被萧布衣收拾打击后,事事小心谨慎,等到宇文述死后,陈宣华还阳的事情就落在了他地身上,更是熬一天算一天。可就算再借给他一个胆子,也从来没有想过要杀杨广,不然淑妃来找,他也不会胆颤心惊,可杨广看起来好像是他杀地,宇文化及虽知道绝对不是,但他实在担心被扣上这个罪名。这些隋臣告他个弑君之罪,若是东都找他麻烦,他可如何是好?
他感觉现在地救命稻草只有裴茗翠,慌忙哀声求饶。
裴茗翠却如石雕木刻一样,只是跪在那里,裴蕴见到裴茗翠不语,厉声道:“将弑君逆臣宇文化及拿下。”
宇文化及骇的软倒在地,哀声道:“裴……御史……大人,在下没有弑君。”
司马德戡早命禁卫上前,将宇文化及擒住。宇文化及不敢反抗,只是哀声道:“裴小姐……两位大人,圣上之死,真地与我无关,还请你们明察。”
虞世基冷笑道:“若非你妖言惑众,怎么能有今日的结局?司马郎将,还请派人严加看守这个逆臣,我等先去找裴侍郎商议后事。”
司马德戡也是惶惶无主,只是连连点头。大殿中纷杂一片,只有裴茗翠面无表情的望着杨广脸上的笑容,泪水已干!
裴蕴、虞世基只想拜访裴矩,求解日后之道,不等出了行宫,就听到撕心裂肺的哭声传来,萧皇后已经得知这个消息,向这个方向奔来。
裴、虞二人互望一眼,慌忙闪开。
萧皇后却是在二人身边站住,哽咽道:“两位大人……圣上他真的……”
裴蕴挤出悲痛,“皇后,圣上他被奸臣所害,还请你节哀顺变。”
萧皇后摇摇晃晃地要倒下去,身边的宫女赶快的扶住,裴蕴却是顾不上安慰萧皇后,实际上,眼下这个萧皇后并没有太大的作用,他们只顾得自己,哪有时间考虑别人萧皇后只是晃一下,马上清醒过来。忍着悲痛道:“带我去见圣上。”
裴蕴使个眼色,“带皇后去见圣上……皇后,我等还有要事商议。暂不奉陪。”
二人匆匆忙忙地前行,也算是人走茶凉的代表,只是没走两步,突然止住了脚步,齐声道:“裴侍郎!你怎么来了?”
裴矩脸带病容,幽灵般的出现,轻轻地咳嗽几声,“这几日我心神不宁。总觉得有事,今日想禀告圣上迁都一事,宫中何事如此慌乱?”
裴蕴急声道:“圣上遇刺身亡,裴侍郎来的正好。”
裴矩耸然道:“圣上他遇刺了,快带我前去。”
他和裴、虞二人到了大殿内,只见到萧皇后哭的晕了过去,裴矩脸色大变道:“茗翠,到底怎么回事?”
裴茗翠并不言语,只是跪在那里,表情麻木。她看起来如同杨广般,已经变的冰冷僵硬,再不想理会任何尘世之事!
萧布衣现在并不关心杨广如何,却只关心天涯和僧粲的一战。
一想到两个绝世高手地惊天一战,萧布衣也是不禁悠然神往,暗想僧粲乃道信地师父,道信金刚不坏之身,僧粲也绝对不会差了,可天涯助周武帝杀了宇文护,又设计杀了北齐名将斛律明月。将北周、北齐搞的腥风血雨,他既然敢向僧粲提议以武定输赢,想必也是有极大地把握。
虬髯客轻声道:“若论武功,僧粲毕竟高出一筹。可若论机心。却还是天涯胜出一分。”
“那结果呢?”萧布衣忍不住问。
“结果是这二人激战了数个时辰,不分胜负。本来僧粲有几次可以取天涯的性命,最终却还是希望他悔过自新。”虬髯客淡然道:“可有时候,对敌人的仁慈显然就是对自己的残忍,若要是你我,当求毙敌性命,哪里考虑很多。”
萧布衣微笑道:“我是不用说了,我当然不如那个天涯。若是大哥在那里……”
虬髯客知道他是试探。却并不回答,只是道:“结果是僧粲数次留情。却还是克的天涯无还手之力。禅宗武功高深,僧粲当年的金刚不坏更是炉火纯青,尚胜道信,他武功之高,实在让人叹服。只是天涯诡计多端,二人决战绝顶之上,天涯见不能取胜,突然怒喝道,不能兴复大道,活又何用?他不顾僧粲出招,向外一跃,已经纵身跳入万丈悬崖之下。”
萧布衣一惊,转瞬道:“此人有诈!”
虬髯客目光一闪,“此言何解?”
萧布衣沉声道:“想我虽没有见过此人,可听到大哥所言分析,此人诡计多端,几起几落,却也没有产生过自尽的念头,怎么会一战败北就想自杀?”
虬髯客微笑道:“贤弟正而不愚,聪明如斯,实在让我欣慰。你说没错,天涯就看准僧粲的仁心,这才以死搏胜,他往万丈悬崖下一跳,僧粲果然大惊,慌忙去救,没想到天涯趁僧粲急于救他性命之际,却一掌将僧粲打了下去,他却借机上了悬崖……”
萧布衣大恨道:“难道……不对,僧粲不应该那时候死。”
他听虬髯客讲解前因后果,对僧粲自然起了仰慕之心,关心则乱,心道万丈悬崖摔下去,任凭金刚不坏估计也要变成烂泥一样。可据他所知,僧粲是在长安宣扬佛法圆寂,却不是摔死的。
虬髯客点头,“僧粲的确没有死,因为那时候绝顶又出来一人,挥出绳索将僧粲缠住,救他于危难之际。天涯大怒过来攻击,却被那人数招制住。想天涯虽是恶战良久,气力消耗过甚,但武功依旧不差,那人只凭数招制住天涯,救出僧粲,端是不同凡响。”
虬髯客说到这里之时,脸上也露出尊敬之色,萧布衣听地跌宕起伏,忍不住问,“此人是谁,竟然有如此能耐?”
虬髯客一字字道:“此人叫做昆、仑!”
“昆仑?”萧布衣听到这个名字后有些差异,“这好像是一座山的名字?”
“不只是一座山那么简单……”虬髯客正色道:“传说中地昆仑。高不可攀,实为天地中央之极,也是连接天地之源。此人自号昆仑。不言而喻,就是自负极高。”
萧布衣苦笑道:“我听起来好像神话一般。不过此人能够击败天涯,救出僧粲,当是顶天立地,他纵然是自负些,也是正常,还不知道他和那个道又有什么关系?”
虬髯客轻叹一声,“其实布衣……很多事情。你不用知道,知道了徒乱心意。想周武帝就是知道太多,才对道中之人大肆杀戮,这亦是前车之鉴。很多事情,我不和你说,一是因为我也不能说,可最重要的一点是,我希望你能坚持己见,以前的恩怨屠戮纠葛情仇,与你无关。你当作过眼云烟就好。”
萧布衣毫不犹豫地说,“我信大哥是为了我好!”
虬髯客微笑道:“谢谢你对我的信任。”
萧布衣含笑道:“一人活在世上,总有信几个人,被几个人信。像杨广那种孤傲自大,从未有过朋友的人,也是寂寞。”
虬髯客花缓缓点头,“你说的不错。我只能对你说,昆仑亦是道中之人,而且他的地位……既然叫做昆仑,当然有他地绝顶之处。但他这个人……一直以来少参与道中争端。他的突然出现,端是让天涯大吃一惊。昆仑突然出现,制伏了天涯后,却没有杀了他……”
“为什么不杀了他。我觉得天涯就是为祸的根源。”萧布衣不解问道。
虬髯客摇摇头,“昆仑不杀天涯,却是因为有他地理由,这些事情,却是不能和你讲。”
萧布衣皱眉道:“此祸害不除,只怕还要兴风作浪。”他由天涯想到符平居,暗想这两人都是暗中作祟,不知道有什么关系。
虬髯客苦笑道:“你现在即使是西梁王。位高权重。当然也知道有些事情不能随心所欲,就算你真地称帝。亦是如此。没有制约之人难以想象,若你是寻常人也就罢了,可你高高在上,随心所欲,引发的祸事简直可以用灾难来形容。远的不说,只是杨广就是前车之鉴,他这人任性妄为,不听人言,给大隋造成的灾难也可以说是难以想象。”见到萧布衣点头,虬髯客嘴角露出丝微笑,“但是人以群分,我和老二都是看好你,三弟,还是那句话,做你自己就好,其余的事情,哪里管得了许多。不管你做皇上、做将军、做西梁王还是做马贩,永远都是大哥的好兄弟。”
萧布衣感动点头,虬髯客继续道:“昆仑身为道中之人,当然亦有他的约束。他制伏天涯后,有感道中为乱数百年却是一事无成,不想四道八门再如此混乱下去,于是他逼天涯立下个誓言,在昆仑有生之年,太平道中人绝不能插手江山社稷一事!”
萧布衣不由动容,“昆仑真有如此魄力和能力?”
虬髯客轻叹道:“昆仑之能非你能想象,就像你以后到底如何也不是我能够想到一样。昆仑亦知道难控制身后之事,只是想借此让大隋昌盛繁荣,天下大定。到时候道佛并重,民心思安,太平道就是想兴风作浪,只怕也是不成。可没想到杨坚身死后,杨广只是做了几年的好皇帝,然后就迫不及待地做什么千古一帝。结果你当然也知道,百姓穷困思变,道中之人忍耐这些年,终于还是忍不住地出手,至于到底是四道八门中哪些人参与进来,昆仑毕竟不是神仙,也无法一一发觉,再说……唉!”
萧布衣长叹一口气,“原来如此,大哥总算解决我心中的不少疑惑。”
虬髯客笑道:“你地意思是还有很多的疑惑了?”
萧布衣苦笑道:“当然如此。”
虬髯客却是站起身来,推窗望过去,只见到明月高悬,洁白清冷,“我来这里说这些,其实都非……唉……三弟,我知道你现在闷葫芦一样,可大哥也有难处。”
萧布衣听到虬髯客叹气,慌忙站起来道:“大哥,我不过是和你开个玩笑,不过我想大哥也是因为当初……你不说,我只有钦佩,反正事到临头,必然得知。”
虬髯客沉默良久,“当初昆仑有感天涯出计杀害斛律明月一事,影响深远,这才立下天涯明月的誓言,意思就是说太平道中人都要以此二人为戒,不能有忘。若不遵从此誓言,当杀无赦。当初暗算你之人本来是楼观道主,亦是四道中人,他来暗算你,当然是和江山社稷有关……他既然破誓,取死也是正常……只是……反正我言尽于此,三弟,你好自为之。”
萧布衣皱眉道:“可惜守住诺言之人均是正人君子,不肯帮我,偏偏不守诺言者就站在我的对立面,让我防不胜防。”
虬髯客露出丝微笑,“你或许觉得不公平,不过这世上本没有绝对的公平。公平即是不公平,不公平亦是公平。”
“大哥说的倒和道信高僧有些相似。”萧布衣哑然失笑。
虬髯客眼中却是有了狡黠的笑,“天涯虽远,明月虽亮,可是却和秃驴无关。”他说完这句话后,身形一闪,已经消失不见。萧布衣倒没想到虬髯客说走就走,闪身从窗口跳出,只见到月色清冷,树影扶疏,远处只传来梆子之声,更显静夜的宁静,虬髯客却早已踪影全无。
萧布衣怔怔立在房前,暗想着虬髯客最后一句话地意思,难道他是说他受到太平道天涯明月的誓约不能出手,但是自己却可以和道信合作吗?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虬髯客忽隐忽现,虽是传授萧布衣武功,却一直不和他的大业有任何关系,从这点来看,虬髯客地确遵守着天涯明月的誓言。
望着天边皎洁的明月,萧布衣突然想到,如果昆仑意味着绝顶的话,那天涯岂不是意味着很落寞,杨广远在天涯,这刻也应该很寂寞吧。觉到自己的想法有些滑稽无聊,萧布衣摇摇头,才待回转房间,就见到不远处裴蓓静静的望着他,不由胸口一热。
萧布衣那时候只是想,不管明月昆仑,就算是远在天涯,也会有相思爱恋,人生轰轰烈烈,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这已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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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冬的第一场雪落下的时候,一连下了三天,没有止歇的时候。///com///
漫天雪花落下来,宛若鹅毛,动凝了洛水,覆盖了东都,天气遽寒,大雪沸沸扬扬的飘洒,萧布衣下令暂停交兵,却命令东都紧急输送防寒物质给前线的官兵,并不懈怠,随时准备给与瓦岗进行最后的一击。
突如其来的大雪打乱了所有人的计划,一时间物质紧张,各处供应吃紧。
萧布衣紧锁眉头,这些日子他暂缓交兵,一切均是为了保障前方的补给。天气遽寒,官兵当然也是人,后勤保障必须到位,不然都有活活冻死的可能。
好在东都虽然粮食紧张,但是物质供应,尤其是冬衣的供应还是富足,一时间倒能保障前线的兵士。至于粮食一直都是要谨慎的使用,只因为眼下回洛仓要供应东都军民近百万的人口,不能不小心使用。没有夺回洛口仓之前,亦没有恢复民生之际,东都上至百官,下至百姓,均需要勒着裤带过日子。
萧布衣早就传令下去,百官百姓一视同仁,浪费粮食者重责!
李密最近一直并无大举反攻的动静,这让萧布衣一直暗自戒备,知道李密绝非坐以待毙之人,李密到底在图谋着什么,萧布衣反复的琢磨,当然他到底在考虑着什么,李密肯定也是在反复的琢磨。
意外地大雪不但打乱了萧布衣的计划。李密的图谋,看似也让王世充地计划受挫。王世充退守嵩高山附近,本来一直都是奏请说诚惶诚恐。几次兵败,愧对越王和萧布衣的信任,可他一直并没有什么实际行动,亦是没有太多的实力损伤,一场大雪却让王世充主动的靠近东都,只因为他若不想回转江都的话,就只能求助萧布衣。
原来王世充从江淮出兵,一路上虽带有辎重。却绝对没有准备防寒之物。王世充从来没有想到过今年东都的冬天这么冷,更没有想到过今年的冬季也是十分的难熬。他本来以为可以呆在东都地大房子里面优哉游哉的过日子,却哪里想到过要在东都城外的雪地苦捱?
可他要是不想回转江都的话,就一定要向萧布衣求援,因为他的淮南军已经受不了这种天气,冻的跳脚。
东都现在对王世充而言,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不过王世充最厉害的不是他的兵法,而是他的脸皮,所以他虽然还有背叛的念头。虽然想把萧布衣踩地永不翻身,竟然还能负荆请罪亲自前来东都,请求萧布衣给与支援。
萧布衣当然不能拒绝这种请求,王世充毕竟是隋臣,萧布衣对王世充的举措很大情况下关系其余隋臣的动静。自从他东都称王以后,以隋室命令向中原各地发出无数诏书,西至弘农,东至琅邪,西南远到巴蜀,东南一直到江都郡。均是在他招降范围之内。
他和窦建德不同,却和李渊类似,窦建德一块块地盘是要打出来,但是萧布衣、李渊二人眼下均是以最大的限度的招降为主。李渊有旧阀支持。萧布衣却以隋室命令为号召,此时此刻,萧布衣不会对王世充如何,王世充当然也是看准了这点。
二人貌合神离,平衡着微妙的关系,萧布衣让王世充的淮南精兵倚仗金墉城下寨,和东都遥想互望,为他们准备些简单的防寒物质。对王世充进行着冷处理。
这时候的萧布衣。其实已经知道杨广驾崩的消息,他却并没有急于向百官发布这个消息。这时候地杨广死了,对他而言是个好事。因为等到他击溃了瓦岗,不虞杨广回转,隋臣失主,眼下正是他称帝的大好时机!但是现在却让他有个很头痛的问题,萧皇后、萧大鹏突然消失不见!
人在高位之上,萧布衣听着百官议事,却在琢磨这个爹的行踪,这个爹实在是个爹,无论怎么来劝均是不肯离开萧皇后,萧皇后不肯离开杨广,这就形成了微妙地局面,他无法说服这个爹回转东都,就算薛布仁都不行。
可杨广的死虽然是个好事,却是太过突然,萧布衣其实早在扬州布下了眼线,袁岚亦是准备了些人手,但是杨广死讯在扬州传开之时,袁岚的那些人已经联系不上萧皇后。||首-发www.Junzitang.com||然后就从宫中传来了消息,萧皇后和萧大鹏同时消失不见。
宫中的消息是,这二人可能私奔了……而且这种消息沸沸扬扬,被人传的活灵活现。很多人都是如此,宁可相信些花边消息,却不肯动用哪怕一点脑袋。杨广之死也是传出了各种版本,甚至有一种是萧皇后和萧大鹏恋奸情热,毒杀亲夫,机关败露,这才惶惶而逃。
萧布衣却敏锐的觉察到不是,以萧皇后的性格,怎么可能谋杀杨广,况且杨广尸骨未寒,她绝对还不会轻易离去,她离开只能有一个解释,不得已而为之。
如果是被人胁迫离开,这么说萧大鹏也是落入人手,万一有那么一天,二人突然出现在他面前,那些人或许准备胁迫什么?萧布衣嘴角带着笑,却是如殿外的雪花一样冷,四年前地萧布衣可能会放弃很多,如今地萧布衣呢,想到这里,萧布衣淡漠的笑笑,笑容如同殿外地飘雪。
薛怀恩禀告完刑部之事,静悄悄的退下,民部尚书韦津上前道:“启禀西梁王,微臣有事禀告。”
“准讲。”萧布衣沉声道。高位之上的萧布衣,已经有了高贵威严之气,虎踞座位之上,群臣凛然。
韦津正色道:“启奏西梁王。如今东都粮食吃紧,盗匪不知何日能除,我建议再次提高粮价。以补国库。”
一帮臣子都是点头,他们随着杨广过惯了奢侈地日子,眼下突然勒紧了裤带,难免很多人不适应,听说要抬高粮价,都是振奋。他们少关心百姓的死活,只是想着眼下粮食生存之本,绝对不能浪费。
萧布衣却是微皱眉头。不等言语之时,马周已经上前道:“启禀西梁王,微臣认为不可。”
韦津面红耳赤,“你……你……”他本来想呵斥马周是否懂得规矩,他是民部尚书,马周不过是门下省的录事,竟然敢否决他地意见,如何让他不恼。只是如今马周等人身为萧布衣身边的红人,韦津却也不敢轻易惹怒。
萧布衣微笑道:“韦尚书为东都考虑,说的很有道理……”韦津听闻。心中喜悦,萧布衣话题一转,“马周,你不同意韦尚书的看法,所为何来?”
马周虽是官小,却是毫不畏惧,如今的他,衣冠总算周正些,也不带着酒葫芦做事,只是骨子里面的孤寒还在。萧布衣欣赏他的也是这一点,他任何时候都需要清醒的头脑,他也需要这些人来提醒他!
“启禀西梁王,据我所估。东都虽有回洛仓提供粮草,但无从补给,粮价比起先时其实已涨二十三倍!如今民生疲惫,本不堪重荷,可百姓只为西梁王一句话,同舟共济,共度难关,宁可自己忍饥挨饿。亦要捐献冬衣。缩减口粮,却毫无怨言。但在我看来。百姓负担已到极限,此时此刻,我等适宜共度难关,切不可逼百姓到死路,依我来看,眼下当务之急并非剿匪,而是打通东都和南方之路,捱过这冬,征集南方之粮,应可成事。”
“荒谬,”段达呵斥道:“你区区一个录事,怎能参与军机大事。如今瓦岗盗甚众,威胁东都地安全,你竟然敢说剿匪并非当务之急,实在是滑天下之大稽!”
马周面红耳赤,“启禀西梁王……微臣……”
萧布衣摆手,众人不敢言,均等他示下。萧布衣微笑道:“众位大人都对东都关心备至,此乃好事,韦尚书、段大夫还有马周所言都有几分道理……”
群臣面面相觑,心道萧布衣这个和事佬倒做的不错,却是不能解决根本的问题。
正犹豫间,大兴殿外钟磬一响,群臣凛然,知道有紧急的事情通传。远远处,有通事舍人疾步沿着台阶向大殿的方向跑来,气喘吁吁的跪在殿前道:“启禀西梁王,襄阳太守窦轶有紧急事情禀告。^^君^^子^^堂^^首^^发^^”
“呈上来。”萧布衣面不改色。
奏折一级级呈上来,萧布衣展开看了眼,脸色阴晴不定。群臣都是心中惴惴,不知道襄阳又有什么意外。襄阳离东都说远不远,说近不近,那里本来不就是西梁王的起家之地?
萧布衣看了奏章半晌,突然放声长笑起来,笑容有着说不出的愉悦之意,群臣舒了口气,内史令卢楚壮着胆子问道:“不知道西梁王何事喜悦?”
萧布衣笑声收敛,沉声道:“几位大人其实已经不必争执,襄阳太守已为我等解决了难题。”
群臣面面相觑,韦津不解问,“襄阳离此甚远,又如何能解东都的危机。”
萧布衣微笑道:“你们可还记得我让舒郎将兵出伊阙,孟郡守渡黄河驻扎牛口,对瓦岗形成合围之势?”
群臣点头,段达道:“可这几处兵力实在不算太多,只怕不能对瓦岗造成根本性的威胁。”
萧布衣却是笑了起来,“我大张旗鼓地攻打瓦岗,不过是明修栈道,吸引他们的兵力汇聚而已。”
群臣耸然,七嘴八舌的问,“不知道西梁王还有什么妙策?”
萧布衣正色道:“我的妙策就是让舒展威兵出伊阙,貌似强攻方山,却是尽数驱逐襄城郡的盗匪。”
众人面面相觑,还是不明白萧布衣的心思,卢楚为人持重,沉吟道:“西梁王。这襄城郡就在东都南面,要说地理位置,其实并不能对瓦岗造成实质性地威胁。你这招明修栈道……不知道……”他欲言又止,言下之意就是修的好像不着边际。
萧布衣含笑道:“襄城郡的确算不上什么地理要道,不过再过阳、南阳两郡后就到了襄阳。”
马周当先醒悟过来,兴奋道:“西梁王,莫非你早就有策划,打算打通东都襄阳两地地要道?”
众人哗然,幡然醒悟,已经有了振奋之情。
萧布衣沉声道:“马周说地不错。舒展威驱逐襄城郡盗匪,镇南大将军徐世绩却早已出兵平定了阳、南阳两地的盗匪,如今襄阳到东都已经一马平川,少有盗匪作乱。襄阳太守窦轶这次却是早早的押运粮草到了东都。今年荆襄之地虽有天灾,却在襄阳太守窦轶、吏部侍郎杜如晦、镇南将军徐世绩、安陆公萧铣几人的治理下,百姓可以丰衣足食。襄阳百官挂记东都地安危,这才运粮过来接济,聊表寸心。”
在萧布衣入主荆襄之地的时候,罗县县令萧铣最早过来投靠,萧家本来也是皇室。萧布衣在平定江南时早早的将安陆领地封给萧铣,是为安陆公。萧铣虽是没落王孙,可毕竟还是认识不少达官贵人,士族大家,对安定江南亦起了不少地作用。
萧布衣话音落地,殿中百官骚动起来,虽是不敢大声喧哗,可喜悦之意不言而喻。萧布衣虽是入主东都,可整日和瓦岗盗奋战,相持不下。群臣忧心忡忡。只是想着东都一地,却亦觉得太过孤单,暗想大隋之地甚广,只守东都终究没有什么发展。虽有萧布衣带领,却是心中惶惶。可听到襄阳已经来支援,如同黑暗中见到束光亮,暗想襄阳已有动静,别的地方多半也会太平了吧。
“窦轶既然有粮草运送过来,方才卫尚书、段大夫和马周讨论一事迎刃而解。”萧布衣微笑道:“如今只是个开始,等到民生恢复,各地粮草会源源不绝运来。我们亦不必拘泥回洛仓。这东都粮价暂不用涨,不知道各位大人意下如何?”
段达当先道:“西梁王高见。”
韦津望了元文都一眼。缓缓摇头,马周却是心中振奋,只是他不善溜须拍马,少有话说。陡然间察觉有人望向自己,马周扭头望过去,发现韦津、元文都都是移过头去,心中有种怪异,却是说不明白。
萧布衣却已经宣布道:“退朝。”萧布衣从朝中回转,袁岚却是早早的等候,裴蓓、袁巧兮姐妹一样陪着袁岚说话,却都是忧心忡忡,显然都知道萧大鹏的事情。二女虽是没有过门,可都早当萧大鹏为未来的公公,公公有难,作为准儿媳妇,无论如何都是笑不出来。
见到萧布衣回转,二女都是挤出丝微笑,萧布衣径直问道:“袁先生,江都那面如何了?”
袁岚脸上带有歉然,“西梁
“叫我布衣即可。”萧布衣微笑道。
袁岚见到萧布衣地笑容,心中稍定,“布衣,我辜负了你地信任,如今我早就吩咐人手在扬州城打探,却没有任何萧皇后和令尊的消息,这二人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只是流言更广,让人分辨不出真假。”
袁巧兮只是道:“那可如何是好?爹,要不多加点人手?”
袁岚看了眼女儿,不忍责备,只是摇摇头。萧布衣却是问道:“那江都现在是谁来控制?”
袁岚苦笑道:“我听说现在江都亦是分成两派……一派是以裴矩、裴蕴地裴阀为首,想推举杨杲为主,另外一派却是以来护儿、陈棱为首,要想推举杨为主。可这两派当然都有一个论调,那就是要带领骁果军回转东都。只是如今东都天寒地冻,加上瓦岗盗囤积荥阳,他们亦知不能回转,如今两派正在争权夺利,只怕开春即会从江都出来回转东都。”
萧布衣皱眉道:“来护儿这老糊涂,裴矩这个老狐狸。”
他说的并非无因,来护儿他曾经在雁门前见过。此人虽是老迈,对杨广却是忠心耿耿。杨广忙于大业,儿子只生了三个。杨昭、杨均是萧皇后所生,元德死后,杨顺理成章地当为太子,来护儿立杨为王也是正统的做法。只是这个杨除了好事,什么都做,来护儿忠心耿耿的立个昏君,只怕败亡不远。裴矩却是聪明地多,杨杲是萧淑妃所生。虽是聪明伶俐,但是年纪尚幼,裴矩立他为王,那是可进可退,算是大权独揽。他转瞬明白了前因后果,心中却是冷笑,暗道现在老子在东都,怎肯轻易挪位,你们就算用尽心机,老子也绝对不会让你们回来!
“宇文化及呢。现在怎么样?”
“裴矩现在暂时掌控大局,说杨广实乃被刺客害死,却非宇文化及所杀,是以宇文化及并没有什么罪名,宇文化及感恩戴德,他是右屯卫大将军,亦是拥有兵权,如今却是站在裴矩的一边。”袁岚简洁的将江都的形式说完,轻叹声,“事发实在突然……”
“袁先生说的不错。事发突然,我不怪你。”萧布衣真诚的望着袁岚,“再说既然已经发生了,懊丧没用。想办法弥补才是正路。”
袁岚点头,却也一时想不出方法,萧布衣也是暗自皱眉,裴蓓突然道:“我觉得事有蹊跷。”
众人都问,“此话何解?”
裴蓓认真道:“大哥,想萧皇后就算失踪,如今江都能知道的不应该太多。但是谣言传播地如火如荼,说萧皇后和伯父一路……这中间只怕有鬼。如果眼下地情况真的如袁先生所说。那谣言显然抹杀了萧皇后的名誉。对杨登基亦是大有妨碍,此谣言得利之人显然就是杨杲……”
“所以说这谣言可能是裴阀散播出来地?”萧布衣眼前一亮。“而且有可能……萧皇后已经被他们软禁,就是为了让杨杲登基?”
众人心中凛然,暗想若真的如此,裴阀的行动也算快捷,用计亦是高明。
“我这只是猜测,具体是否如此还是不知。”裴蓓苦笑道:“大哥,不如我去扬州一趟……”
“你一人又有何用?”萧布衣皱眉道。
裴蓓轻叹道:“我若是寻找的话,当然不如袁先生的手下,但是我想去找裴小姐,如果有裴小姐帮忙,我想伯父应当无恙。”
萧布衣心中微动,暗想裴蓓和裴茗翠关系不差,若是真的询问裴茗翠,比眼下一头雾水来找要好些,“你想的办法不错,可是……我又不放心你。”
裴蓓心中甜蜜,露出微笑,“大哥,我会自己照顾自己……”
“不用去找他了,他死了也是活该!”薛布仁不知道何时已经站在客厅前,怒气冲冲道:“我早就让他离开……可他被情所困,连布衣地利益都不考虑,这样地老子,要他何用?”
萧布衣苦笑,站起来走到薛布仁地身前,轻声道:“二叔,无论如何,他都是我爹!”
薛布仁却是叹息一声,“他有个好儿子,你却没有个好老子!”
“伯父用情很深……性情中人,其实我觉得……对和错……很难说清楚了。”裴蓓轻声道:“二叔,我和你去江都,这样布衣也能放心,好不好?”
裴蓓软语相求,薛布仁长叹一声,再无言语。
萧布衣点头道:“你们前去,再让袁先生暗中派人帮手,如果找不到我爹,务求全身而退。蓓儿,这点你一定要记住!”
裴蓓点头,萧布衣和众人商议下江都一事,等定下计划后出了客厅,才准备回转休息的房间,就见到长廊地尽头站着一人,脸上冻的通红,正是婉儿。
萧布衣有些诧异,见到婉儿搓着手,蓦然想起东都雪飞的那一幕,心中不由感慨万分。岁月流逝,却总是莫名的有相同的一幕。
“婉儿,你等我?”
“嗯,萧大哥,我是在等你。”婉儿这次没有脸红,用力的点点头。
萧布衣这才认真地看了婉儿一眼,数年的光阴,小弟长高长大,婉儿却像从来没有变过,一如既往质朴,一如既往的真纯。
“什么事?”萧布衣柔声问道:“这里冷,去客厅谈谈吧。”他只以为婉儿有困难,可转念又觉得不像,因为婉儿虽然认识他很久,但是除了为小弟求过马儿外,真的没有向他求过任何事情,婉儿无疑是个很自立地女子。
婉儿摇摇头,“萧大哥,不用了,在这谈谈就好。萧大哥……这是做的几双鞋,虽然我知道……你现在用不上了。”婉儿伸手递过一个包裹,萧布衣轻轻的展开看了眼,见到做的鞋子一如既往的仔细,握在手中,萧布衣微笑道:“谢谢你,婉
婉儿抿着嘴唇,垂下头来,“可是我除了做鞋外,真的不知道怎么感谢萧大哥你。你帮助我们太多太多……可我们却总是麻烦你。”
萧布衣皱起了眉头,正色道:“婉儿,你若是当我是朋友,就莫要说麻烦,小弟对我亦是帮助,他现在在太仆寺做的有声有色,我看到了,很欣慰。”“真的?”婉儿惊喜问道。
“当然是真地。”萧布衣柔声道:“所以婉儿,好心有好报,我很喜欢小弟。”
“那……我走也就放心了。”婉儿轻声道。
萧布衣有些诧异,“你要和小弟离开这里?”
“萧大哥……不是我和小弟,只是我……”婉儿抬头飞快地望了萧布衣一眼,转瞬低下头去,“我想要先去襄阳,然后有些事情做。”
萧布衣半晌才道:“寻家人吗?”
婉儿摇摇头,又是点点头,“却不知道,能不能找的到!”
萧布衣微笑道:“那是好事……可你……”他本来想问当初在襄阳为什么不找,转瞬压住了念头,“那我派人送你去襄阳。”
“不用……不用了。”婉儿摇头道:“萧大哥……我麻烦你太多了,最后只求你能帮我照顾小弟……我求你。”她就要跪下来,萧布衣却是伸手托住她地手臂,口气严厉道:“婉儿,你的口气不像是找家人,而像是诀别,到底为什么?”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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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布衣经验老道,久在庙堂,几乎整日都在察言观色。///com///别人只看他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懒洋洋、没事还做做和事佬的样子,却不知道他总是会最快时间做出最快的判断,然后再决定如何处理。
婉儿突然要离去,而且要把小弟托付给他,在萧布衣眼中,这绝不正常!
如果要找亲人,在襄阳的时候就可以找了,为什么会到了东都后再折回?她一再提及小弟,隐约有不舍之意,看起来此去襄阳,多半是觉得前途未定。
萧布衣发现这里疑点重重,忍不住的发问,婉儿却是骇了一跳,慌忙摇头道:“不是这样,萧大哥,你多心了。实际上……是我也不知道到底会如何……如今天寒地冻,小弟才在这里有所发展,我看着很高兴。我不能耽误他……亦是不想麻烦你。”
她脸上满是急切,只怕萧布衣不信,见到萧布衣沉吟,抓住了萧布衣的手道:“萧大哥……你要相信我……我真的……真的……”
见到萧布衣望过来,婉儿缓缓的松开手,“我真的不骗你。”
“我会帮你照看小弟。”萧布衣正色道:“可是婉儿,你要知道,很多时候,现在不麻烦,以后可是大麻烦。”他这句话倒是有感萧大鹏一事所发,“你大哥我现在虽然也算不上什么,但是你若有困难,我来出手解决只怕会更容易一些。舍易取难,实为不智。”
婉儿咬着嘴唇望着萧布衣,良久才道:“萧大哥……这件事,你……真的无法帮忙,我自己去做就好。”
萧布衣心中微动,调笑道:“总不会是嫁人吧。那样我倒真的无能为力。”
婉儿脸上绯红,转瞬低声道:“不是,我不会……好的……萧大哥。我和你说一声后,我就要走了。”
“就算不用我帮,但是我总要派人护送你。”萧布衣正色道:“如今盗匪横行,你一个女子行路,我怎么会放心?”
婉儿想了半晌才道:“那谢谢萧大哥了。”
她转身要走。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回头望了萧布衣一眼。轻声道:“萧大哥……我……你要保重……”不等萧布衣回答,婉儿已经摇摇头道:“其实我说的多余……你这些年来,风风雨雨,可好人有好报,你对人总是那么好,所以总能转危为安的。”
婉儿说完这些。终于转身离去,留下萧布衣沉思在回廊之中,紧锁眉头。
萧布衣沉思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远远处,有个雪墩也在望着这个方向,见到婉儿和萧布衣分开,这才抖了抖身上地积雪。
缓缓的转身,见到一人立在眼前,雪墩骇了一跳。才要叫喊,突然掩住嘴,强笑道:“小胡……裴小姐,怎么是你?”
雪墩就是胖槐,他一直偷偷的躲在暗处偷望,身上满是落雪,却也不觉得冷。
他只顾得观望婉儿和少当家地动静,却没有注意到裴蓓不知何时。无声无息的到了他的身后。
“看什么呢?”裴蓓淡然问道。
“没看什么。”胖槐这才感觉到冷意已入骨髓。忍不住跳起来搓着手。
“没看什么又看什么呢?”裴蓓凝望着胖槐。
胖槐被她望的心虚,陡然静下来。梗着脖子道:“我看婉儿呢,怎么的,不行吗?胖子就不能拥有爱情了?”
他呼呼地喘气,冬日里嘴角挂着白霜,只是神色颇为激动。
裴蓓见到他颇为冲动,轻叹声,“当然可以……不但胖子可以拥有爱情,瘦子也可以。但是……无论胖子还是瘦子,都不能拥有不属于自己的爱情。”
“属于谁还说不定呢。”胖槐冷冰冰道:“裴小姐,我对婉儿可是真心真意。我知道,我什么都比不上少当家,人家有地是辉煌的背景,而我呢,有的只是孤单的背影!但是有一点我知道,我有一点绝对可以比得过少当家,那就是我对婉儿的感情!”裴蓓亦是冷冷的回道:“感情?感情怎么衡量?难道可以像萝卜白菜一样,上秤上去称一下?”
胖槐双眼泛白,“我对婉儿地感情忠贞不渝,我爱上了她,绝对不会想第二个女人。不像某些人……哼……”
裴蓓笑笑,知道他是说萧布衣,只是半晌却轻叹声,“胖槐,我知道你喜欢婉儿,我也知道你对婉儿的真心。可这世上的感情有多种,并非你付出就有收获,或许有种感情亦是叫做付出,并不期冀回报。等你什么时候明白这点的时候,或许你才能拥有自己真正的感情。”
胖槐摇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只知道,婉儿嫁给我的话,绝对比死守少当家要强很多。”
“那不过是你的想法而已。”裴蓓淡淡道:“我也只知道,婉儿如果嫁给你,那她比终老孤独还要遗憾。”
“你说什么?”胖槐额头上青筋暴起,忍不住的握紧了拳头,“瞧不起我?”
“你还真的很难让我瞧得起,你能给婉儿幸福,你凭什么给婉儿幸福?”裴蓓淡然道:“是凭你比别人长地胖,还是凭你所谓难以捉摸的真心?你甚至连婉儿想什么都不明白,又如何能给与她幸福?”
胖槐怔在那里,哑口无言。
裴蓓撇撇嘴,“婉儿是女人,我也是女人,我明白的一点是,只是围着女人转圈子的男人永远抓不住女人。胖槐,醒醒吧,想娶老婆不是靠守住女人,那只会让女人觉得你没用,而让女人发现你的好才是正路。”
她说完后,转身离去,胖槐却是跺了下脚。忿忿道:“放屁。”
裴蓓听到胖槐嘟囔,却只能摇头,才走到转弯就碰到了萧布衣。见到萧布衣皱着眉头,裴蓓道:“萧大哥,我觉得胖槐最近有点问题,这才说了他两句。”
萧布衣苦笑道:“有些时候,有些事情。顺其自然就好。你这么说他,只怕胖槐会做出什么过火的事情。”
“过火就过火?难道我还怕他不成?”裴蓓不满道:“我这是快刀斩乱麻。其实……我虽然说的过火……这些话却也不是我的意思。”
“你地意思是?”萧布衣不解问。
“婉儿找了我,说她要走了,也知道胖槐对她很好,但是她真地对胖槐没有什么感觉。她只希望胖槐在她走了后,勿要以她为念,这才请我这么说。”裴蓓苦笑道:“我做个了黑脸。也是逼不得已。”
“那她说要去做什么了吗?”萧布衣问。
“她不肯说。”裴蓓摇头道:“要不……我们找人暗中……护送她?”萧布衣摇头,“算了吧,每人总有自己地秘密,婉儿不说,我们何苦一定要揭露?”
二人谈话地功夫,门外突然有嘈杂声传来,片刻功夫两个人从外边窜过来,一左一右的给萧布衣一拳头,“老大……你可想死我们了?”
萧布衣没有躲。目露惊喜道:“慕儒、阿锈,你们怎么来了?”
“徐将军说你要做大事,身边总要多用些自家地兄弟,所以就让我们来了。”
“鄱阳那面现在怎么样?”
“林士弘被我们四面围困,只能借着鄱阳湖岛屿龟缩不出,张善安前些日子被打败,一路南窜,一时间无法再兴风作浪。杜伏威和我们已经暂时讲和。以鹊头镇为界。现在他应该望着江都,还想找李子通报仇。一时间不想再和我们树敌。”阿锈简洁的说了下南方的形势。
二人被萧布衣放到鄱阳带兵打仗,满脸风尘之色,都是胡茬铁青,但很显然,已经比起当初有了太多的不同。
草莽和行伍都是让男人迅疾成长的地方,阿锈、周慕儒二人本身又是马匪出身,这些年下来亦是多了成熟稳重。
萧布衣看到突然有了感慨,暗想是不是应该把胖槐送到军队中去锻炼,有时候,一些人不经历磨难,始终还是成为不了男人。“胖槐怎么了?”周慕儒终于憋出一句。
“他怎么了?”萧布衣问道。
“这家伙不知道怎么回事,在门口见到我们,招呼都不打一句。”阿锈皱眉道:“他今天吃药了吗?”
“好像没吃……”萧布衣摸了下鼻子,一如既往。
“那他就该吃药了。”两个兄弟异口同声地说道,说完后哈哈大笑,显然不以胖槐的无礼为意。这个玩笑,他们经常开,在他们心目中,胖槐还是胖槐,或许会发脾气,或许吃地多一些,但还是他们的好兄弟。没事互相调侃,没事互相打屁。
萧布衣也是笑,仿佛又回到了山寨的时光,那时候的他,真的无忧无虑呀,萧布衣心中突然想。这四年多来,他人生的轨迹曲曲折折,沉沉浮浮,就算他自己回想起来,都是觉得不可思议。他现在身为西梁王,面对文武百官,君临天下,每日都在思虑天下,磨合天下,用他自己地方式。这样的他,深思熟虑怎么会无忧无虑,这样的他,也根本不能再回到从前!
后悔吗,选择如今的道路?萧布衣想到这里的时候,心中微颤,他蓦然明白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八个字中蕴含着多少辛酸和无奈,扭头望过去,见到裴蓓望着自己,眼眸中带着关切,带着理解,还带着深深的爱恋……
蓦然觉得,无论何时,被爱包围就是一件幸福的事情,无论你沮丧惊惧,失落悲哀,爱无疑是最好的疗伤药剂。
精神振作起来,萧布衣伸手拉过两个兄弟,“你们来的正好,走,我们去商量些事情。”
裴蓓却是向萧布衣道:“布衣,我去准备一下。”
阿锈和周慕儒这才齐声问,“你身子好一些了吧?”
裴蓓嫣然一笑。“多谢两位将军关心,我现在……打地死一头老虎。好了,你们聊。我先走一步。”
裴蓓离开,阿锈却向周慕儒挤挤眼睛,用手一指萧布衣道:“小胡子贝打死的老虎还在呀……”
周慕儒笑起来,“小胡子贝吹牛,只怕应该说是少当家降龙伏虎吧。”
“嗯。老虎是老虎,不过是母老虎。”阿锈调侃道。
萧布衣在他们头顶一人一下。轻喝道:“敢对本王如此无礼,来人呀,把这两人拖出去凌辱了。”
三人又是笑,一时间无法直腰,远远的兵卫见到,也是感染了热情。觉得心情舒畅,却不知道西梁王终日忙忙碌碌,眉头深锁,为何今日如此开心。
三兄弟坐下,阿锈终于收敛了笑容,正色道:“少当家……西梁王?还是叫你少当家好,徐将军派人一路北进,一直打到了阳郡,然后说你东都现在表面虽是风平浪静。但是危机重重,所以先让我们二人前来,看看有能帮上忙的地方吗?我们也不知道到底做什么,不过你只要吩咐就好。”
萧布衣点头,示意知道,“世绩说的不错,现在地东都的确有很多难题,我现在小心应对。却是心中惴惴。第一个危机当然不用说。就是洛口的李密……我们现在已经把他在河南抢夺地郡县收复了小半数,但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绝对不能对他马虎大意。”
两兄弟都是点头,“理应如此。”
萧布衣又道:“第二个麻烦就是金墉城地王世充,此人狗皮膏药一样,让人打不得,甩不得,我们要想个办法或者干掉他,或者踢走他,不能让他左右我们攻打瓦岗的大局。”
“骗他进城,然后杀了他。”阿锈做了个手势。
萧布衣摇摇头,“不行,那样地话,理亏在我们。再说瓦岗眼下猛将如云,击溃李密后,这些人我还想收为己用,我们对王世充诱杀的方法虽是可行,但如此做法,岂不寒了所有兵将地
“那真的和狗皮膏药一样。”阿锈无奈道。
“不能收服他吗?”周慕儒憋出一句。
萧布衣轻叹声,“此人狡诈非常,两面三刀,眼下大局未定,他亦想争霸天下,怎么会服我?何况此人就算暂且归顺,此后必反。当然这不只是我一人地看法。”
两兄弟默然,“那可怎么办?”他们现在打得,亦是能带兵,可要说玩弄这些权谋之术显然还不是擅长。
萧布衣却是笑笑,“先把王世充放到一旁,我们眼下的第三个危机就是东都虽落我们的手上,但是根基还是太弱。为防激变,我很多时候还是动用东都本身的配置,虽经过这久的运作,迅疾提拔了不少寒士为官,但是原先的百官有多少真心投靠,有多少伺机而动还是不得而知,眼下低层兵士虽是服我,但是若有东都之官来叛我,里应外合,我们不得不防。”
“累,真累。”周慕儒憋出了三个字。
阿锈也是深有同感,“我们都以为带兵打仗已经很累,没想到少当家在东都更他娘地累。这样的话,还不如去贩马。”见到二人都是望着自己,阿锈苦笑道:“我这不过是笑话,想少当家现在身为西梁王,万民敬仰,别人羡慕还来不及,怎么会去贩马?”
萧布衣沉吟片刻,“这三处危机还不算致命……”
两兄弟失声道:“这都不算致命,那更致命的危机是什么?”
萧布衣轻叹声,“是兄弟。”
阿锈、周慕儒面面相觑,阿锈正色道:“少当家,你不会说是胖槐吧?他……固然有点小脾气,可他本性还好,又一直是我们的兄弟。他若是真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还请你能大人大量的饶恕他。”
“是呀,我们七兄弟出生入死,得志离开了我们,莫风箭头一直在草原,我们两个一直跟着你打仗,胖槐他……也是我们的兄弟。”周慕儒喏喏道。“无论如何,他不应该坏你的事情。”
萧布衣正色道:“兄弟是兄弟,可大是大非一定要明白。不过你们暂且放心,我要说的不是他。”
两兄弟舒了口气,“那是说谁?”
“具体是谁我并不敢肯定,但是这内奸让我暂时心神不宁,”萧布衣皱眉道:“虽然我们一定要把叛徒找出来。但是我们也绝对不能轻易地冤枉兄弟,所以眼下。我们要先除内奸,再平内乱,杀一儆百,然后再攻下瓦岗,平定河南!”
裴蓓离开萧布衣后,并没有收拾行李。而是径直去找了巧兮。
巧兮呆呆的留在房间中,见到是裴蓓,有些惊喜,又有些失落,“裴姐姐,你去江都,什么时候会回来呢?”
她多少有些寂寞,平日还有裴蓓能说说心事,听说裴蓓也要离开这里。不由郁郁不乐。
裴蓓握着巧兮地手,“巧兮,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转,你一人在这里,照顾好萧大哥。”
袁巧兮轻叹一声,“我……我很没用,他整日又很忙,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帮助他。爹对我说了。没事让我不要去打扰萧大哥。萧大哥有自己的事情。”
裴蓓也知道这是实情,微笑道:“无论如何。你或许一个微笑,或许一杯茶水,都能让他疲惫中获取振作地动力。因为他知道,你和我……对他只有爱……而没有其他。若是你只能给他心安,却不必给他压力,我想就算在帮他。”
袁巧兮有些理解,用力的点点头道:“姐姐,我知道怎么做了。”
裴蓓笑笑,握握袁巧兮的手,起身出门去找薛布仁,路过婉儿房间地时候,听到房间内有动静,心中微动,止住了脚步。
萧布衣虽不想窥探婉儿地隐私,她却想听听婉儿说什么,对婉儿地突然离去,她满是奇怪。在她看来,若婉儿真地对萧布衣没有恶意,听听也无妨,当然如果有恶意地话,她更要听听。
不过婉儿只是船娘,身份一直是个迷,她从来没有说过自己姓什么,就算别人询问也是摇头,她和小弟一直都是孤零零的在东都,为何要去襄阳?
“小弟,我要走了。”婉儿的声音传过来。
“姐姐……不走好不好?”小弟的声音有些哽咽,更多的却是不舍。
姐妹沉默良久,婉儿轻声道:“小弟,姐姐要去做事,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你现在是男子汉,是典牧丞……”
“我不要做什么典牧丞,我也不是男子汉……我不让姐姐走。”小弟哭泣道。
婉儿声音突然严厉起来,“你答应过姐姐什么?小弟,姐姐怎么能不走,你说过,要学萧大哥一样,难道就是这样学习地吗?”
小弟不再哭泣,哽咽道:“我听姐姐的话,姐姐……你不要生气。”
二人说的简单,却满是姐弟情深,裴蓓听到小弟哭泣,心中也是微酸,几乎想说莫要走了,有什么问题一定要婉儿去解决呢?可犹豫片刻,还是不能上前。她看的出来,婉儿决定的事情,很难改变。
屋内婉儿的声音转为轻柔,“小弟,你在东都,在萧大哥的身边……我很放心。你记得姐姐对你说过什么?”
“记得……”小弟低低的声音。
“你说一遍。”婉儿轻声道。
“听萧大哥话,做个好人。”小弟答道:“若是给萧大哥惹了麻烦,姐姐你就再也不回来了。姐姐……你一定要回来呀,我会听萧大哥的话!”
裴蓓听了,心中感慨,却已经悄然离开,听到这里,她知道已经不需再听下去,这样地姐弟,无论如何,都不会存有害萧布衣的心思!
雪花翻飞,天地苍茫宁静,裴蓓回转到房间,慢慢的整理包裹,却是飞快的想着江都之事如何下手,突然听到门外嘈杂声一片。裴蓓暗自奇怪,心道谁敢上西梁王府邸来闹事,推开房门,就见到萧布衣闪身而过。
“萧大哥……怎么了?”裴蓓忍不住问。
“胖槐出事了。”萧布衣皱眉道:“我去看看。”
裴蓓还想说什么,见到萧布衣已经消失不见,蝙蝠、阿锈和周慕儒都跟在他的身后,暗自摇头,喃喃道:“这种男人。”
胖槐出事其实已经在裴蓓的意料之中,婉儿为了打消胖槐的念头,自己却是不好开口,只能请裴蓓出马。裴蓓对胖槐一顿打击,暗想这时候聪明的男人会振作,没用地男人就会去喝酒,这个胖槐怎么看怎么没用,当然会去借酒消愁。酒醉了就会发疯,闹事也是正常,可胖槐闹事惊动了西梁王却是多少有些古怪地事情。
念头一闪而过,裴蓓继续整理行李,萧布衣却已经踏雪寻到胖槐的身前。胖槐果然不出裴蓓地意料,醉醺醺的倒在雪地上,鼻青脸肿,却有兵士围成一圈,百姓亦是围着不少。
萧布衣一到,兵士呼啦啦的跪倒一片,齐声道:“参见西梁
阿锈上前扶起胖槐,见到他鼻青脸肿,不由皱眉道:“这……西梁王的手下……也有人敢打吗?”
萧布衣也是奇怪,暗想阿锈说的不错,有兵士大惊,慌忙上前道:“属下奉承尉夏无伤,不知道此人乃西梁王手下。”
“他因何事被殴?”萧布衣问道。
夏无伤犹豫下,压低了声音,“其实他不是被我们打的,此人在大街上公然辱骂西梁王,是被愤怒的百姓痛打了一顿,我们只怕他被打死,这才劝住!”
萧布衣愕然,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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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萧布衣这三个字在东已算是如雷贯耳,皓月当空,有着一种可怕的魔力。///com///转载自我看書_齋
说起这个名字的时候,有人景仰、有人敬畏、有人暗恨、有人害怕,但是无论这个名字如何,如何被人暗中议论,在东都大街小巷,却是绝对没有人敢当街来骂。
谁都知道萧布衣在百姓心目中的力量,就算胆气滔天,也是不敢惹百姓之怒,可若是真有人想骂,却也不知道该骂什么!
所以一直也没有知道辱骂萧布衣的后果是什么,可今天所有人总算看到。大街上敢骂萧布衣就是和胖槐一样的下场。
胖槐一张脸本来就很胖,这下更是肿的和猪头一样。
百姓不是不想打死他,而是官兵不让打,官兵不是不想打死他,而是奉诚尉夏无伤不让手下动手。想公然辱骂西梁王可是大罪,夏无伤心道这要是打死了怎么向西梁王交代?可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过这人竟然是西梁王的手下。
诚惶诚恐中,夏无伤不知道如何是好,萧布衣却是沉声问道:“他可做了别的错事?”
众百姓噤言,夏无伤摇头道:“他除了辱骂西梁王外……并无其他错处。”
萧布衣轻叹声,“既然如此,他也没有什么过错,醉酒乱语,算不上什么大错,以后改过就好。”“改什么改?”胖槐却是晃晃悠悠的站起来,推开了阿锈。指着萧布衣地鼻子道:“萧布衣,我不服你!”
百姓哗然,暗想这家伙真的不知道死活,竟然敢公然呼喝西梁王的名字。也就是西梁王脾气好,换作别的人早就砍了脑袋。
萧布衣冷冷的望着胖槐,“胖槐,你醉了。”
“我没醉!”胖槐摇摇晃晃道:“萧布衣,你出身好,有个皇室后裔给你做老子,有个皇后给你做姑母。有个大商人争着抢着把女儿送给你。你有背景,我只有背影。可你什么都有了。地位、金钱、女人……”
“胖槐!”阿锈也厉声喝道:“闭嘴,你喝醉了。”
萧布衣却还是不语,只是目光有些森冷。胖槐还是肆无忌惮道:“可我呢,我什么都没有。我是你兄弟呀,你一直说把我当兄弟,可你难道就不能施舍我半分?到现在,你还在和我抢女人……”
他话音未落,周慕儒已经出刀。CCneT刀把重重的击在胖槐的后脑上。胖槐晃悠了一下,软软的倒了下去。
夏无伤一脸苦相,百姓也是茫然,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萧布衣却已经冷冷道:“扶他回去。”
早有兵士讨好上前,抬着胖槐回去,萧布衣跟在后面,脸色阴沉。百姓见到没有热闹可看,一哄而散。却是议论纷纷。不过毫不例外的都觉得西梁王不会有错,这家伙是西梁王的兄弟,竟然人心不足,实在可恨。
众人议论纷纷,并没有注意到一人多少有些诡秘地离开,穿街走巷来到礼部尚书的府邸。从侧门而进,径直到了内厅,元文都端坐那里。闭目沉吟。他虽然被萧布衣封个礼部尚书。可现在东都隔绝,哪里有什么礼部地事情?
元文都明里对萧布衣感激。朝廷上保持沉默,可内心却对萧布衣恨到骨头里。当初皇甫无逸夺权之时,元文都多少是站在皇甫无逸那面,萧布衣为防激变,却是采用逐个击破地方式,对他元文都却是采用冷处理之法,在元文都眼中看起来当然居心险恶。
见到那人走进,元文都这才睁开眼睛道:“文懿,不知今日找我有什么事情?”
那人掀开帽子,露出一张马脸出来,低声向元文都说了街上发生的一切,元文都脸色微变,“这个人是谁,你们可曾看清楚了?”
马脸那人道:“大人,那帮人都叫他是胖槐,是萧布衣府上的人,应该是萧布衣的兄弟。”
“胖槐公然辱骂萧布衣,萧布衣竟然没有杀他?”元文都饶有兴趣的问。
马脸那人微笑道:“萧布衣此人沽名钓誉,断然不会公然对付胖槐了。可是这世上总有人被这种假仁假义感动,那个马周就是得萧布衣的拉拢,这才死心塌地,我们就是没有找人去收拾他,不然焉由得他嚣张?”
“小不忍则乱大谋!”元文都摆手道:“文懿,马周不过是个录事,无关大局。你现在虽然是个给事郎,可这件事若是成了后,内史令一职都可能是你的。”
文懿慌忙施礼道:“谢大人,可是……”
“可是什么?”元文都望着文懿的一张脸,“文懿,要知道现在你我都是一条船上,当是同舟共济,有什么话直说好了。”
“现在萧布衣如日中天,今日街头一事可见此人在百姓心目中地地位。我等现在人单势孤,想要扳倒他并不容易呀。”文懿小心翼翼道。
元文都笑了起来,“我还以为你担心什么事情,原来是这个。其实我不妨告诉你,圣上已经驾崩了……”
文懿大吃一惊,“大人……此事当真?”
元文都肃然道:“我怎么会拿此事开玩笑?我在江都的亲信快马加鞭的赶过来报信,如今江都已经分为了两派,一派是立齐王杨为帝,一派是立赵王杨杲为帝,他们马上就要回转东都,而这里的越王绝非正统,到时候君主一回,萧布衣算得了什么文懿喜上眉梢,“这么说大人胸有成竹了?”
元文都含笑点头,“你放心,扳倒萧布衣我有十分的把握,皇甫无逸妄想称帝作茧自缚,我们端不会重蹈覆辙。只要我们把东都从萧布衣手上夺回来,无论送给哪个,均是功臣,到时候升官还用愁吗?”
文懿连连点头,信心十足,元文都吩咐道:“眼下我们要做的就是伺机而动,文懿,你尝试找个人接近那个胖槐,记得,切不可急躁,或许这个人,亦能是扳倒萧布衣的重要棋子!”
文懿点头退下,内堂中却是转出一人,元文都见文懿本是傲慢,见到那人却是站起来,含笑道:“王将军,方才我们说的你可都听到了?”
那人正是王辩,满意的点点头,“元大人,事成之后,我义父答应,和你共享荣华富贵。只是我等定要小心谨慎,不能让萧布衣看出半点破绽。”
元文都微笑道:“萧布衣做梦也没有想到过,他要攻打瓦岗之际,我等却是联系内城人手,请王大人率精兵进城,到时候掌控东都大局,留在城外地就是萧布衣了。只可惜圣上安排此计,却是突然驾崩,实在让人扼腕。以后元某的身家性命可就托付给王大人,还请王将军多为美言几句,莫要忘了我今日之功。”
王辩正色道:“若我义父入主东都,元大人实乃第一功臣,怎会敢忘?到时候元大人升官进爵之时,还请莫要忘记在下才对。”
二人哈哈大笑起来,一时间神采飞扬。
东都冰天雪地之时,江都亦有了萧杀之气,树叶凋零落下,和宇文化及此刻心情一样。从裴府走出来之时,听到不远处传来咳嗽之声,宇文化及脸色微变,扭头望过去,见到裴茗翠正若有所思的望着自己。
若是以往的话,宇文化及早就避开不理,他实在和裴茗翠没有共同语言。
可今不同往昔,若非裴矩,他早就给杨广陪葬,裴矩救了他一命,他也希望抓住棵救命的稻草。
讪讪的走上前去,宇文化及喏喏道:“裴小姐……圣上之事,真的和我无关。”
裴茗翠竟然露出一丝笑容,轻声道:“宇文将军,我相信你。”
宇文化及那一刻眼泪差点流出来,他本懦弱无用,这些日子一直都在焦躁中度日,身边没什么可信之人,听到裴茗翠有化敌为友的意思,感激道:“谢谢裴小姐地信任。”
裴茗翠笑笑,“以往我们……都是误会,希望宇文将军大人有大量,既往不咎。”
宇文化及连说不敢地功夫,裴茗翠已经飘然入府,径直到了父亲裴矩的面前。裴矩正坐着沉思,见到女儿前来,微笑问道:“茗翠,你身子好些了吗?”
裴茗翠缓缓坐下来,“父亲身子好些了吗?”
二人本是父女关切之情,可说完话后,脸色都变得有些发冷,裴矩皱了下眉头,沉声道:“茗翠,我很忙……”
“再忙也不急于这一刻。”裴茗翠轻叹道:“其实我今日来,想问父亲一件事情。”
“说吧。”裴矩蹙眉。
裴茗翠手腕一翻,已经将一块龟壳放在了桌子上,“我想问问,这块龟壳,到底是怎么回事?”
天书藏甲,龟壳有四,均已出现,可裴茗翠手中赫然竟是第五块龟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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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角实乃绝世奇才,他自从创建太平道以来,统战三十六方,创四道八门。///com///我看^书^斋他人虽病死,可死后四百年间,太平道门人在中原争霸纵横捭阖的变数中,实在起了极大的作用。
张角留天书传世,等天机解局,都说天书预知千年兴衰,无论王侯将相、布衣走卒都是争先抢夺。
当然抢夺用意各不相同,哪个君王都不希望有这种道教存在,动摇江山,是以很多时候对太平道大肆剿灭,心怀雄心之人却是希望暗合天机,抢占最有利的局面。
都说天书秘密尽在四块龟壳之中,得天书者得天下,萧布衣若是在此,多半又会大吃一惊,只因为裴茗翠手中的显然是第五块龟壳!
因为龟壳有四,萧布衣却早就一一得见,这四块龟壳旁人不易到手,可到萧布衣之手实在算是阴差阳错。
想当初萧布衣在马邑之时,意外从个混混手中反扒了一块龟壳,这块龟壳本来是王世充费劲苦心让王辩去找,没想到落入萧布衣手上,这也是王世充一直说萧布衣运气的地方。第二块龟壳却是虬髯客所赠,萧布衣当时只以为虬髯客随手转让,可事后认真来想,是有心是无意,估计只有虬髯客才能明白。
而第三第四块龟壳却是出自李玄霸之手,一块当场拍成粉碎,露出李氏当为天子的秘密。至于第四块龟壳,其中却是藏着太平令,都说拥有太平令者。可统管太平道徒,可萧布衣到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来统管。
四块天书已全。兵、藏、令、加上个惊天的预言,已经暗合天书的本质,可裴茗翠突然又拿出了一块龟壳,这第五块龟壳里面,又会藏着什么惊天地秘密?
裴茗翠取出龟壳放在桌子上。却是一直凝视着父亲的脸色,她实在少有这么认真观察一个人地时候,她到现在才觉得父亲很陌生。陌生的让她需要重新审读。
裴矩只是望着桌子上的龟壳,神色没有丝毫改变,“这是什么?”
“这是龟壳。”
裴矩微笑起来,三缕长髯无风自动,“我当然知道是龟壳,可你蓦然的拿出块龟壳问我什么意思,你让我如何答你?茗翠,我知道最近圣上驾崩。你心神不宁,我希望你能多休息。”
“你不希望我干扰你的计划?”裴茗翠突然道。
“我有什么计划?”裴矩皱眉道。
“兴复大道!”裴茗翠一字字道。
裴矩轻叹声,“茗翠,别人都是越变越聪明,你怎么会越来越糊涂?”
“我是糊涂地聪明,可别人却是聪明的糊涂。”裴茗翠淡淡道:“我从来未有想到过,找了许久的答案,原来就在身边。”
“你现在不需要寻找答案,唯一需要地是休息。”裴矩冰冷道。
裴茗翠摇摇头。“休息对我而言,没有什么乐趣,相反寻找答案,是我人生剩余的最大乐趣。”
裴矩冰冷的脸上现出丝温情,“茗翠,我答应过你妈妈,要好好的照顾你。”
“你其实也做到了。”裴茗翠嘴角露出丝微笑,“在别人眼中。我真的什么都不缺。”
“那在你自己眼中呢?”裴矩垂下头去。手上的一支笔轻轻的勾勒,他似乎在画着什么。又像是想要掩饰自己的情感。
“在我眼中,我宁可一贫如洗,宁可什么都没有,可我有父亲母亲就好。”裴茗翠垂下头来,两滴泪水落在了手上,“可是……这根本不可能。”
啪地一声响,裴矩手中毛笔已断,裴矩轻声道:“茗翠,为父真的很忙……”
“是呀,你真的很忙。”裴茗翠霍然抬头,“我自出生记事起,你就很忙。到现在……我我已经闲下来了,圣上死了,大隋倒了,中原大乱了,你还是很忙。我只想问一句,你到底在忙什么?”
裴矩冷哼一声,“男人的事情,你们如何了解?”
“我其实知道你在忙什么。$$”裴茗翠突然道。
“哦……说来听听。”
“你是不是在忙着推倒大隋的江山?”裴茗翠终于石破天惊的问。
室内沉寂下来,死一般的沉寂,沉寂的心跳声都是可以听到。可却只有裴茗翠一人紧张的心跳。裴矩脸色如旧,似乎都没有了心跳,“推倒大隋地江山,那对我有什么好处?难道推倒大隋后,我能做皇帝吗?难道我现在的官职还是不够?”
裴茗翠摇摇头,“很多事情,真的不能用常理来解释。就像在别人眼中看来,我有福为什么不去享受,却在苦苦的追寻所谓的答案,就算明知那答案后,让我黯然神伤!爹,听我讲个故事,好吗?”
她叫了声爹,裴矩脸上的肌肉终于搐动下,“茗翠,你喜欢说,就说吧。”
裴茗翠摆弄着手上的龟壳,目光也是落在上面,神色有些恍惚,“故事要往远了说,可以追溯到数百年前,可要近了说呢,不过是某人的一生而已……哦……一生并不正确,其实那人这一生还没有结束,甚至纵横捭阖更胜从前!”
裴矩伸手从笔筒中又拿出了一支笔,伸手一展,已经铺下了张宣纸,并不蘸墨,挥笔在宣纸上绘着什么。转载自我看書齋
裴茗翠似乎习惯了他地做法,淡然道:“那人很执着,为个女人可以思念数十年,甚至没事地时候,会画画她的画像,聊以思念。从这点来看,我羡慕那个女人,也……欣赏那个男子。这世上专情地男人不多。长情的男人更少,他其实也是和圣上一样。就算身边女子无数,但是真正挂记地……不过是个死去的女人。”
啪地一声响,毛笔再断,裴矩并不介意,另选了一支毛笔。仍是专注作画。
“他这个人其实文武全才,志向极高,可却有个古怪的毛病。他喜欢用绘画来舒缓自己的压力,他一画就是数十年,可他甚少将自己所绘之画给与旁人观看,是以少有人知道他不但文武双全,甚至对绘画一艺也是涉猎颇精。大隋有两著名画师展子虔和阎毗,当初见到此人的绘画,亦是自愧不如。不过后来不知为何,展子虔先是病死。阎毗后是亡故……本来这二人的死在旁人看来也是正常,可我事后一想,就觉得有奇怪。事情就是这样,你看起来不怀疑地时候,怎么都不会想到,但是你万一怀疑的时候,才会发现到处都是疑点。这两人……知道那人绘画的一事,按理说不是什么秘密,为什么会先后亡故。难道是他们发现了什么不可告人地秘密?或者发现了那人的秘密,这才身死?”
裴矩轻叹声,“有时候人看到多了会死,知道多了也会死。”
裴茗翠淡然道:“我本来已经觉得活着没什么意义了,知道多些也是无妨。爹,你说是吗?”
裴矩握笔蘸墨,已经落下重重的一笔,“你是我唯一的女
他方才无墨绘画极快。看真正落笔的时候却是极慢。慢的落了一笔后,沉凝良久。这才看了眼裴茗翠。他在裴茗翠的对面,裴茗翠坐着,却看不出他在画什么。
可无论画什么,裴茗翠已不关心。
裴茗翠听到裴矩说你是我唯一的女儿之时,眼角湿润,一时间竟然哽咽,无法再说下去。
裴矩却是再次落笔,“茗翠,自你出生后,我除了给你所需地一切外,可曾强迫你任何一件事情?”
“没有。”裴茗翠摇头道:“从这点来看,你是个好父亲。”
裴矩抬头,淡然道:“你有你的事情,我有我的事情,这些不必混淆,亦不用彼此参与,你明白不明白?”
裴茗翠沉默良久才道:“可我生性好强,自诩聪明,从来不想被别人蒙在鼓中。我两次落败,只因为不甘心!”
“不甘心……不甘心……嘿嘿!!!”裴矩冷笑两声,“你可知道就是因为这个不甘心,才让圣上送命送了江山?”
“或许吧。$$”裴茗翠神色有了茫然,“偶然……必然……总之所有的因素夹杂在一起,才造成了今日的局面。但我可以说,今日的局面,那人占了很大的戏份!所有人都以为,大隋之所以会乱,是因为圣上穷兵黩武,是因为三征辽东,是因为瓦岗军的李密异军突起,可却少有人知道,其实隐患自从圣上登基后……不……应该说是,从大隋建国的时候就有隐患,却是一直没有根除,爹,你说对不对?”
裴矩只是绘画,不理女儿。
裴茗翠自嘲地笑笑,“看来你真的很忙,就算把时间用在绘画上,也不肯多望我一眼。”
裴矩微震,却是没有停笔。裴茗翠继续道:“太平道创建数百年来,一直没有壮大,却亦是没有消亡。实际上,在这数百年来,道教左右朝廷由来已久,很多赫赫有名之人本是道教出身,比如说东晋王右军,阆中侯张鲁,还有琅邪王氏、陈郡谢氏等等……这些都是显赫一时,可后世都不闻名,或者是不以出身道教闻名,何也?”知道裴矩不会答,裴茗翠自言自语道:“因为最重要的一点是,朝廷知道这些人实力太大,不想这些人蛊惑民众,动摇自己的根基。所以无论哪个朝廷建立后,就算当上皇帝是被这些道教所扶持,也都是讳莫如深,好的会明里封官,暗中削弱道教的根基,扶植无能之辈收为己用。猜忌心的反倒会大肆屠戮,斩杀才智之士,明令禁止,所以道教不传,或者可以说,所传非道。”
裴矩轻叹声,“你这故事好像很长?”
“这些必须要说,因为和那人有很大的关系。”裴茗翠苦笑道:“我研究了太多。一直都埋怨爹你忽略我,可我何曾认真地研究过你?因为这些道教都被朝廷忌讳。所有很多道人都是忘记了开创地初衷,开始随波逐流。但是太平道却是最叛逆的一种,从来不肯人云亦云。他们甚至可以说,不宣传他们地大道,就以反朝廷为己任。这样的大道当然不会得到任何朝廷的支持。几起几落,太平道遂转到暗中发展。几百年来,他们甚至鼓动北周的周武帝灭佛。独尊大道,甚至眼看都要成功,但是结果不出意料,没有任何皇帝会允许这种大道存在,周武帝和太平道拼了个两败俱伤。”
裴矩还是作画,不为所动,只是望着画中人,眼中却有了少有的柔情。
裴茗翠望见。心中一酸,她甚至不用看,就知道画中还是那个女人,那个让父亲难以忘怀地女人,甚至就连母亲都比不上!
这种深情,让她不知道应该欣赏还是痛恨!
“我这些日子倾尽所有的能力去打听,这才知道当初帮助周武帝的那个道人叫做天涯,本来是楼观道道主,惊才绝艳。当世少有人及!”
她说到天涯两个字地时候,裴矩终于止住了笔,抬起头来,“你听谁说的?”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裴茗翠淡然道。
裴矩仰头望了很久,这才轻叹道:“天涯,很远……”
“北周灭亡,隋朝兴起。政通民和。百姓安居乐业,再也不想动乱。更不想理会什么太平道……我说的远了,还是说那人的故事吧。为什么要提及到太平道,只因为那人惊才绝艳,也是太平道的顶级人物,素来兴风作浪。可北周亡了后,他终于也是销声匿迹,别人都以为他失踪了,没有想到他摇身一变,竟然跑到朝中当官,以他的能力背景,大隋正值缺乏人才之时,想要当官真的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可那人显然也是个执着地人,却从未放弃过兴复大道,一直暗自想着怎么发扬大道,但是他的身份显然也是个秘密,不能轻易的让人知道。因为大隋若是知道他是太平道中人,当会杀无赦,若是有人知道他的秘密,他当然也会杀无赦。他当了隋官后,开始收敛叛逆的本性,兢兢业业的也做了几件大事,他的确很忙,一直很忙,伊始是为了光复大道,后来亦是如此,忙的连陪女儿谈心都不能。圣上只有千古一帝的念头,他何尝不是如此?他参与平陈之战,经略岭南,参定隋礼,件件做地有声有色,被先帝颇为信任,委以重任。长孙晟年迈,突厥势强,先帝就开始让那人接手突厥处理政务,没想到从此埋下祸根。”
裴矩已经画完了一幅画,看了良久,放到一旁,又展开了另外的一张宣纸。
二人说话画画,各不相干,若是外人见到,多半会觉得父女情深,又哪里想得到二人谈论个惊天动地的大秘密。而这个秘密,却几乎贯穿了大隋的脉络。
裴茗翠不以为意,继续道:“当年长孙晟大才,轻易分化突厥为东西两部,本来若使用长孙晟的手段,突厥对大隋几乎不能再造成威胁,这对初定的大隋极为重要。可是那人不等接手前,突厥的千金公主就已暴毙,接手后,更是将长孙晟的一套明智方法丢弃在一旁。圣上对突厥一直本是不满,他就先后诱杀可汗身边地亲信取悦圣上。这招用地极为巧妙,别人都以为他对圣上忠心耿耿,可他却知道,这是他颠覆大隋的第一步,突厥自此和大隋交恶,直接导致雁门关一事。”
裴矩再叹落笔,慢慢地画着,脸上的温柔变的无奈。他作画的时候,看似已经投入了全部的情感,可他显然还是在听,听唯一的女儿讲那人的故事。
“那人因为取悦了圣上,深得圣上的喜爱,慢慢官职渐升,荣升为朝廷七贵之一,做事更加如鱼得水,可他却是小心翼翼的掩饰自己的身份,胆大包天的实施自己的妄想。他要杀了杨广并不是困难的事情,但他知道……杀杨广对他大道无济于事,只有让天下重乱。他才能再次实施自己地太平之道,于是他开始实现惊天的计划。他才智极佳,自然看出圣上是个好大喜功之人。所以他先劝说圣上击吐谷浑,和西域建交,他则开始游走西域、突厥之间,他劝圣上以厚利来引诱商人来经商。却是变相地挥霍大隋的实力,可这主意偏偏满足了圣上的心理,百国来朝。极大的满足了圣上的虚荣心,一而再,再而三,这才让百姓日穷,民不聊生。圣上又建东都、修运河、百姓本来接近崩溃之边缘,这时候那人又献上一计,攻取辽东,其实这人地所有计策就算现在看起来。也是不差,辽东对中原威胁极大,日后若有明君,当会再伐,但这时候百姓负担极重,圣上又是根本不懂用兵,又不喜别人用兵,结果惨败而回。圣上不甘心……和我一样不甘心呀,这才再次征伐。数征不成,中原大乱!”
裴矩绘制的动作已经渐渐变的缓慢,突然幽幽一叹,“此如河中巨舰,春水一涨,不用费力就能自然会行,那人不过是春水吧。”
“春水?”裴茗翠摇头道:“我倒觉得是黄河泛滥才对,谁都认为大隋江山毁于圣上之手。李密亦是自负推翻大隋江山。可又有谁能知道,这其中却有一人暗中操纵。活生生地毁了大隋江山,此人惊才绝艳,名不虚传呀。可一直到了如今,竟然少有人注意他的举动,就连他的女儿也从来没有疑心过他,只以为是父亲的失算,可经过这些日子来想,他女儿才知道,她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她的父亲!”
“那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呢?”裴矩伸手画了女人的几缕秀发,秀发如云,画上的女人面目还未见到。
“这个说来话长,他利用圣上地好大喜功,几年的时间就让大隋烽烟四起,到现在,杨玄感已死,往事如烟,我也一直不知道到底当年杨玄感叛乱,他是否参与进来了呢?他一直都说自己在西域为圣上经营,他女儿也一直相信,可他到底有没有在西域,没有人知道。其实这个疑惑是在他女儿去西域的时候就有,但是当初她的女儿只是稍有困惑,转瞬就忘记了这个念头,现在想起来,他女儿去了张掖却没有见到父亲,这时候她父亲却可能回到了中原。”裴矩为画中的女子画了琼鼻,画了双眉,只是寥寥数笔,可那女人的刚毅倔强已经显示无疑。
他什么都没有再说,因为他发现,现在再说什么都已经是废话,所以他让女儿说出来,他毕竟还心痛这个女儿,这是他唯一的女儿!
“那人将大隋搞的民不聊生,这才又传播天书的秘密,说西域出来了块龟壳。”裴茗翠黯然道:“事情也是好笑,他一心推翻大隋,却知道他女儿是个极大地阻碍。但他正如自己所说,从不干涉女儿的一切,以前他女儿不明白,现在想起,却是幡然醒悟,原来宣扬龟壳在西域也是父亲安排下的一计。他知道女儿为了圣上,毕竟会想办法毁去龟壳,也知道女儿若在东都,必定是他计谋的阻碍,所以他巧用调虎离山支走女儿。实际上他对女儿的推算完全无误,女儿本在马邑,那时候才认识萧布衣,为了这个消息,当下下潼关远赴张掖,得到了这块并无用处的龟壳。”
说到这里,裴茗翠伸手摸着龟壳,嘴角带着苦涩的笑,“可叹女儿到现在才明白,这天书一事阴谋居多,还是留着这片无用的龟壳。他把女儿远远地调开,自己却开始到东都传播李氏当为天子一事……圣上早起杀机,逼反李浑等人,诛杀李阀,引发门阀惴惴不安。他应该认识魏刀儿、王须拔,不知道当初蓬莱山击杀李玄霸是不是他一手策划呢?”
裴茗翠说到这里,心如刀绞,泪水流淌下来,她地父亲设计杀了她的恋人,她该如何处置?
裴矩淡然道,“挡路者一定要死,你怎么知道他认识魏刀
裴茗翠落泪有如珠玉,避而不答,“可是……可是……说地好,挡路者一定要死。女儿心痛恋人之死,为了追杀魏刀儿,远赴河北。他却可以全心的策划大计,所以他安排了还阳一事,他参与了平陈,却是早在平陈之时准备了个陈宣华……或许不是一个,而是两个?我已查得,知道陈宣华有一妹子在平陈后流落民间,她们是姐妹,生下的女儿自然和母亲相像,先后出现的两个假陈宣华都应该是陈宣华妹子的女儿吧?那人心机之深,布局之远实在让人骇然。他用东都还阳、洛水袭驾、扬州刺杀逼死圣上,这时候天下乱的已经符合他的远见,圣上再活着已经没有作用。可叹圣上就算死都不明白,原来还在养病的裴大人亲手布局,要了他的命。”
裴矩为画上的女人画了双眸,这笔堪称画龙点睛,画中女子眼眸点出,栩栩如生,只是那女子却是多了忧郁之气,挥之不去。
“破绽到底在哪里呢?”裴矩自言自语的问。
裴茗翠凝声道:“那人的身份可以说是隐蔽极深,可惜他还是忍不住在社稷坛出手。他不知道女儿早就设计在等,就等着父亲的出现。这里就有个疑问,既然萧布衣是天机,他是太平道中人,以天机为重,可他为什么要杀萧布衣呢?在我看来,他多半觉得萧布衣发展之快,超乎他的想象,所以他才想要将萧布衣除去。萧布衣的位置本应该是他亲自来坐,他亲手将大隋江山毁去,既然大道托付别人终究不成,所以他要亲手开创大大的疆土,兴复大道,尽收江都之兵,回转东都,挟天子以令天下!皇甫无逸庸才一个,就算坐镇东都也是不足为惧,他最担心的却是那个异军突起的萧布衣。所以他在江都托病不出,却是匹马到了东都,在社稷坛以另外的身份出现,那人游荡西域,自号符平居!那人想要击杀萧布衣,却没有想到的是,道信挡了一掌,道信金刚不坏,衣襟上却听信女儿之言,涂了一层药物,此药物不能杀人,但是入了人手却有淡淡的金色,数年不去!因为他和魏刀儿联手,这才让女儿意识到当初蓬莱山刺杀一事也可能是那人的杰作!那人现在总应该知道,女儿为什么明白真相了吧?”
裴矩伸手弃笔,看着右手,那上面果然隐隐有层淡淡的金色。
“原来如此。”裴矩轻叹声,“这个秃驴,用意竟然在此,我用尽方法不能尽去,没想到竟然是女儿的计策。”
裴茗翠凝望着裴矩,悲恸道:“现在所有的一切真相大白,不知道我应该如何称呼你,父亲?裴侍郎?符平居?抑或是……天、涯?”的章节,马上发布,请朋友们看看,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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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矩能轻易的成为大隋的两代重臣,纵横大隋,不被人猜忌,甚至能得两代君王信任,岂非无因!虎父无犬女,裴矩纵横捭阖,傲啸天下,虽没有言传身教,可裴茗翠毕竟出身门阀,见识不凡,年纪轻轻就可以掌控大局,经略天下。
裴家父女不但均有才华,显然又都是同样执着的人,裴矩可以为了心中的理想,不择手段,裴茗翠亦可以为了心中的理想,无怨无悔。
但裴矩执着中却是多了分洒脱,裴茗翠执着中更多的是无奈!
这种区别的结果就是,时隔多年,裴矩依旧丰朗如旧,洒脱不羁,裴茗翠却是日渐忧郁,心力憔悴。
这父女有着太多的相似,可看起来又有太多的不同!
裴矩望着桌子上的两幅画,听到女儿的质疑,波澜不惊道:“我一直以为……经历了这么多的波折……你已经放弃。没有想到……你执着如斯。”
“这只能说明,父亲不理解女儿,女儿亦是不明白父亲。”裴茗翠再次落泪。
她本来是个坚强的女人,让别人看到的都是她的不羁,让别人听到的都是她爽朗笑声。可自从遇到萧布衣后,萧布衣一飞冲天,她的道路却是逐渐坎坷,她的恋人、依靠、守卫都随之而去的时候,她唯一剩下的只是寻找自己的答案。但是答案竟然落在她父亲的身上,饶是她异常坚强,却也不由的迷惘……
她辛辛苦苦的找寻了这个答案,究竟有没有意义?
裴矩终于抬头正视女儿,“茗翠,你变了……”
“爹……你一直没有变。”
“我记得你小时候。很可爱,无忧无虑……我也一直希望你无忧无虑。”裴矩终于不再绘画,走到了窗前,推窗望过去。
江都的冬季,当然没有东都寒冷。可寒风过处,却也有些刺骨。
裴矩推开窗后,一股冷风吹进来,裴矩意识到什么,又将窗户合上一些。他武功盖世,体质极佳,自然不会畏惧这点寒冷。
可他不经意地一个动作落在了裴茗翠眼中,又让裴茗翠忍不住的心酸。
很显然,裴矩是怕冷到了屋内的女儿,这个父亲对她的关怀真的是无微不至。可这个父亲对她地打击也是淋漓尽致!
父女沉默良久,裴矩终于又道:“可你传承了我的聪明。就绝对不会碌碌无为。你走了一条完全自己选择的道路,为父其实并不赞成,可为父甚至多余的话都没有说一句。在我看来,人活一世,草活一秋,走自己的路就好。但是我知道。你多半会……后悔……或许不会后悔,再重新来一次,你还会如此选择……”
裴矩说到这里,神色中带着淡淡的无奈,“我知道,你很累……累在坚持,为父很坚持……但是为父并不累。原因何在?原因是在你看不开!原因是你坚持本身就有问题!你看不开感情。看不开恩情,看不开亲情。其实无论李玄霸生死,你有这段感情就已经足够,痴迷纠缠只是将自己陷入苦地,他若是个真正的男人,只会希望你为他坚强下去。而不希望死后你为他纠葛一生。他若不是真正的男人,你这般付出在别人眼中看来。只能用不值得来形容。”
裴茗翠痴痴的听,“道理谁都明白,可不在局中,又怎知其中的难以割舍。爹,你不是一直也放不下画中地人?”
她说到画中人的时候,下意识地向桌上的那两幅画望过去,那个女人本来是个完全陌生的脸孔,但她看多了也是熟悉。
但见到画中人那一刻,裴茗翠鼻梁微酸,一时间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她一直认为自己很聪明,也一直觉得父亲画的是那个他念念不忘的女人,可她看到画像地时候,才发现自己错了,两幅画绘的都是一个人,一个是天真烂漫的髫龄孩童,另外一个却是忧郁黯然的韶龄少女。可无论是孩童,抑或是少女,都是栩栩如生,快乐和忧郁如在骨髓之中。画中之人竟然是她裴茗翠!
见到那两幅画,裴茗翠已经无话可说。
看到这两幅画,裴茗翠已然知道,无论如何,她在父亲的心目中,都是不会差于那个他思念的女人。血浓于水,她裴茗翠毕竟是这个奇男子唯一的女儿,可有这样地父亲,她是幸或不幸?
“杨广的确对你很信任,但那不过是因为陈宣华之故,或许他真的是痴情,但不过是对死人痴情而已,失去的才知道珍惜,他何尝不是如此?陈宣华若是真的变成七老八十,你看他还会对陈宣华一如以往的那样痴迷?杨广对陈宣华地感情,寄托已经多过爱,你这些年对他竭尽心力,有何内疚所在?至于陈宣华,嘿嘿……她是个好女人,但是拖累了我女儿一生,在我眼中,也算不了什么?”
“难道你兴风作浪这久,苦了天下苍生,就没有丝毫内疚吗?”裴茗翠悲声道。ccNet
裴矩转过身来,突然笑了起来,“没有我,天下苍生一样地苦,有了我,天下苍生或许能够得证大道,你若是我,该当如何?你坚持的本质就不正确,所以会累,可太平道四百年来,前赴后继,执着不舍,为何?只因为我们知道,这天下大道终有一日会实现。或许我不能胜,或许青史不能留名,或许我裴矩不过是一块垫脚之石,但那又如何,我死而无憾!太平一道,终究会得到实现,我对这点,坚信不疑!”
裴茗翠沉默良久,“这么说我猜地一切都是正确的了?”
“有的对,有的错。可对对错错何必执着?”裴矩摇头道:“茗翠,到现在你还是不明白吗,结局已定,中间的过程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
“可结局真的已经定下了吗?”裴茗翠尖锐道:“最少萧布衣还在东都,最少萧布衣打乱了你地计划。我不明白的是。你们伊始为何要扶植萧布衣,既然天书已定,你们现在要推翻他,不是变相的驳斥了天书预言?”
裴矩不答,却是转过身去,“茗翠,你这么聪明的人,可以猜得到。”
裴茗翠若有所思道:“若是我来猜测,天书中就根本没有萧布衣,所有的预测只是人为!”
裴矩衣袂飘动。却并不转身,裴茗翠却是死死地盯着父亲。实际上,所有的一切都是经过她反复的查证,凭借苦思冥想进行推断。裴矩若是否认,她亦是无可奈何,但是裴矩很多时候却只是保持沉默。
“所谓的天书、预言、古怪的文字,其实都是太平道本身在故弄玄虚。混淆视线。太平道需要的就是乱,从乱中攫取最大的利益。可太平道创道数百年来,肯定良莠不齐,意见不一,或许捧萧布衣兴起根本就不是你的主意,你的计划本来是颠覆大隋江山,让圣上南下。制造危机,然后再夺取江都之兵回转东都!你胸中有雄才伟略,计划效仿古人挟天子以令天下。”裴茗翠轻叹声,“所以说萧布衣的出现完全地打乱了你的计划,你必须要除去他。可你最恨地应该是我,因为要非我把萧布衣带到东都。他也不会这么快的掌控东都的大权。父亲不停的打击女儿,女儿却是破坏了父亲的大计。想想都觉得好笑。”
她虽说好笑,可脸上一点笑容都没有,有的只是凄惨。
裴矩转过身来,正色望着裴茗翠,“茗翠,为父没有半分怪你地意思,要怪只能怪天意弄人而已。可现在无论如何,江都之兵已到我手,剩下的事情究竟如何,我也全然没有把握。”
“现在只怕还没有到你手吧?”裴茗翠沉声道。
裴矩哂然一笑,“虽不到,不远矣。”
“这么说皇后和萧大鹏都是被你软禁了,用来要挟萧布衣吗?”裴茗翠突然问道。
裴矩淡然道:“这个问题你不该问。”
“为什么?”裴茗翠有些不解。
裴矩望向窗外,“你虽然和萧布衣一起的时间不长,但你最应该了解萧布衣。他现在绝非四年前的那个萧布衣,四年前可以要挟,但是现在……晚了。”
裴茗翠默然,裴矩却是关上了窗子,淡然道:“好了,故事说完了,为父要去做事了。来护儿老迈、陈棱匹夫之勇,杨无能之辈,要让他们让位,并非难事。”
“他们若是不退呢?”裴茗翠咬牙问。
裴矩笑容满是讥诮,“那他们除了死,还有别的路走吗?”他说完后,已经飘然而出,裴茗翠却是缓缓的坐了下去,感觉全身血液都要流了出去,空虚无力。
她今日来此,本来怀有一腔愤懑之气,她要将所有的事情说个清楚,可她从来没有想到会是如今地结局!
她苦苦追寻的答案终于有了定论,可那一刻,她没有半分释然,有的只是空虚落寞。这种答案,她追寻的有何意义?之时,撒下金色的光辉,泛在白雪之上,微微有些刺眼。
萧布衣对这种天气颇为欣赏,雪停了,意味着他也终于要开始发动总攻了。
这种总攻不但是指对瓦岗,而是对眼下东都里里外外发动所有的攻击!
黄河、洛水、石子河之水都已冻凝,天寒对出兵并非好事,因为保障供给需要做地更多,可是萧布衣并不介意,现在东都气势正酣,当求一鼓作气击溃瓦岗,如果等到冰雪消融,江都那面还会有更多地变数。
他要抢在江都变数左右之前掌控大局,眼下当然是个最好的时机。
大雪封路,天寒地冻,这对他出兵不利,但是对旁人何尝不是如此,这次大雪。让更多暗中地势力意外的受挫吧,想到这里的萧布衣,嘴角带着笑,大雪带来了不便,但是大雪也能化解一些危机。这种事情很难说的明白。
“如今东都初定,瓦岗未平,不知道各位大人有何良策?”萧布衣端坐高位,面带微笑。
文武百官分列两旁,张镇周、卢楚、元文都等人悉数在场。无论如何,瓦岗还是外患,需要迫切解决。
张镇周攻克洛口后,派舒展威带领精兵把守,瓦岗一直都是沉默,天寒地冻更是少有出兵地迹象。萧布衣已派兵增援偃师。然后暂时让洛口和偃师以烽火为号,遥相呼应。这些日子倒是相安无事。
听到萧布衣征询意见,段达微微犹豫下才道:“启禀西梁王,依我所见,如今数次征战,百姓疲惫,若征瓦岗。还是等开春之际最好。”
韦津亦是赞同道:“段大人所说的大有道理,如今天寒地冻,实在不适宜出兵。”
萧布衣点头,“两位大人说的很有道理。”
张镇周却是上前道:“启禀西梁王,老臣倒觉得段、韦两位大人此言差矣。”
“那张大人有何高见?”萧布衣饶有兴趣问道。
“如今虽是数次征战,但兵士士气正酣,正应一鼓作气拿下瓦岗。若是等春暖花开之际。实在胜负难料。再加上我听说如今西京那面,李渊正和薛仁果激战扶风,那面亦是寒冷,两军难道会因为天寒地冻,因此就歇兵不成?”
段达犹豫道:“这个……那个……”
“那依张大人的意思呢?”韦津忍不住的问。
张镇周正色道:“瓦岗大将无暇远征,如今连失郡县。军心已散。我等士气正酣。时机成熟,当求全力攻克洛口仓。洛口仓若被攻克,瓦岗军再无余粮,数十万大军转瞬就会土崩瓦解。到时候我等整顿兵力,可顺势平定河南!若是等到春暖花开之际,瓦岗不克,却被别人参与进来,只怕我们到时候首鼠两端,难以成事。”
“这别人又是说地哪个?”元文都终于开口询问。他本来少参政事,这次开口倒是少见的事情。
张镇周正色道:“想李渊居心险恶,举扶植隋室之名,却攻西京。此人若是击败薛仁果,下一目标当是出潼关,东取东都。窦建德称霸河北,亦是对河南虎视眈眈,若是加入这两股势力,我只怕东都不见得稳如泰山。”
元文都失色道:“那可如何是好?”
张镇周沉声道:“眼下当求击溃瓦岗盗匪,还河南之地安宁,还匪于农,到时候东都周边政通民和,李渊、窦建德不见得再敢轻易来攻。”
萧布衣一拍额头,叹息道:“张大人若不点醒本王,本王还如蒙在鼓中。可瓦岗洛口仓方圆数十里,兵精将足,我等如何来攻呢?”
二人一唱一和,商量着攻打洛口仓的大计,群臣插不进嘴,只能听着。元文都暗自冷笑,却不多言。
张镇周建议道:“瓦岗内乱才平,翟让被逐,如今瓦岗众将人人自卫。洛口仓虽然坚固,但偏于一隅,虽有数十万大军,却是无从施展。西梁王曾数次击败瓦岗众,在瓦岗众中影响极大。若是能够率兵亲征,当可让瓦岗望风而逃。”
萧布衣笑起来,“我若是真有那么大的威力,还带兵干什么,不如直接上洛口仓转上两圈就好。”
群臣听到萧布衣开玩笑,情愿不情愿都是贡献几声笑,张镇周也是露出丝笑容,“西梁王说笑了,我这不过是比喻而已。如今洛水、石子河的河水早已结冰,过河不是问题。若是由西梁王亲自出兵来击洛口仓南,由舒展威带兵击洛口仓西,老臣亲率兵马驻扎百花谷,攻打洛口仓的东面,瓦岗必定慌乱。我等先用疲兵之计,或引瓦岗军出战,若能胜上几场,瓦岗军必定缩回洛口仓。到时候我们再令三处大军轮流攻打洛口仓,却留出北方之道,瓦岗军见我等攻的急切,加上军心涣散。大部分不等开春之际,必定退却,到时候兵败如山,取洛口仓又有何难?”
萧布衣点头,“张大人妙计。可这种方法却有危险。”
张镇周微愕,“不知道西梁王何出此言?”
萧布衣问道:“如果李密率兵突袭东都,我等又将如何处置?”
张镇周微笑道:“西梁王,想卢大人一直都是镇守东都,再加上众位大人在此,守城何难?”
萧布衣释然道:“既然如此,我等择日出征。就请卢大人镇守内城,由元大人、韦大人、段大人为副手协助。而董中将、独孤中将协助负责镇守内城。至于外城嘛,就由魏御史和一帮郎将全权负责,边郎将、孙郎将等人协助。不知道众位大人意下如何?”
孙少方早就升为了郎将,边郎将却是蝙蝠的化名。只是蝙蝠毕竟不好听,萧布衣暂时让他姓边,蝙蝠倒也没有反对。萧布衣对手下的提拔倒是不遗余力,马周亦是表现优异,已是升到给事郎,虽然还是官职轻微。可比起以前已经是天壤之别。
萧布衣现在是任人唯贤,又因为军权在手,除了一些老臣尚有微辞外,其余人看到希望,倒是人人卖力。
群臣听萧布衣吩咐,都是施礼道:“谨遵西梁王吩咐。”元文都和韦津互望一眼,都看出彼此眼中的喜意。
萧布衣目光闪过。带着淡淡地笑意。
可众人不等退朝,殿外钟磬又响,群臣凛然,只见到通事舍人疾步从远处奔来,身旁跟着一人,高举奏折在手。“启禀西梁王。江都秘书郎虞世南有紧急文书禀告!”
群臣愕然,不知道虞世南一直都在圣上身边。怎么会蓦然来此?虞世南浑身缟素,悲痛满面,却不知为谁服丧?这种服饰来朝廷本是大不敬,有人还想呵斥,萧布衣却是霍然站起道:“世南,何事?”
众人想呵斥的慌忙收声,心道萧布衣当年和虞世南同在秘书省供职,这二人地关系倒是非比寻常。
虞世南跪倒,悲声道:“启禀西梁王,宇文化及阴谋造反,圣上遇刺驾崩,如今江都已落入贼人之手!”
越王杨侗听到虞世南所言,霍然站起,脸色煞白,径直晕了过去。
早有宫女扶起杨侗,只是片刻的功夫,杨侗就已经放声痛哭道:“圣上……”他哭起来惊天动地,泣不成声。群臣亦是轰动的没有了章法,有悲痛欲绝,有释然若失,有早有预料,有暗自喜悦……
原来杨广虽已死多日,但一来大雪封路,二来盗匪导致信息断绝,是以消息这时才被虞世南带到。当然早有知情之人,比如说萧布衣,比如说元文都,只是知道的人都知道未到宣布的时机而已。
对于杨广,很多臣子其实已经麻木,杨广抛弃了东都,他们亦是放弃了杨广。
萧布衣跌回到座椅上,喃喃道:“世南,你说地可是真地?这……这怎么可能?”
虞世南痛哭道:“西梁王,微臣所言千真万确,还请西梁王有朝一日,讨伐叛逆,给圣上做主。”
萧布衣手一**,喀嚓声响,座椅竟然被他拗下一块,掷下手中之木,萧布衣霍然站起,怒声道:“宇文化及大逆不道,行叛逆之事,跟随之人,皆为乱党!本王誓要铲除乱党,还天下个安宁,若违此誓,天人共弃!”
他声如洪钟,传遍大殿内外,群臣本是骚动,听到萧布衣震怒发誓,无不凛然,越王清醒过来,却已跪倒道:“还请西梁王铲除叛逆,还天下太平群臣跪倒道:“还请西梁王铲除叛逆,还天下太平!”
声音轰动,震撼大殿,积雪簌簌,纷纷洒落,仿佛为死去的杨广撒下最后一丝的悼念!
杨广驾崩的消息在东都迅即的传开,却没有想象中那么轰动,除了些老臣子,越王母子外,很多人其实已经淡忘了杨广这个人。
他离开的实在有些久,他做的事情,太多和百姓没有什么关系,百姓听到杨广死后,很多人不觉惶恐,反倒如释重负,这个好面子,穷兵黩武地皇帝终于死了……
这个不管百姓死活,只想做千古一帝的皇帝终于死了……
死地好,死的很及时,他地大业,看起来和百姓无关!现在的东都,和杨广无关!有西梁王在,杨广死不死,又有何妨呢?
西梁王下令,东都祭奠三日,不动刀兵,三日后,出兵攻击瓦岗,还天下安宁!
消息传出,东都震动,悲哀不过如浮云一般,转瞬即过,兴奋宛若铺天地雪花,洒遍东都地每一个角落。
萧布衣要出兵的消息不是什么秘密,很快地传到了洛口仓,瓦岗盗听说,却是面面相觑,身有冷意。萧布衣迟迟不肯对瓦岗动兵,固然有洛口仓兵多将广地缘故,可还有一层更深的用意,那就是萧布衣肯定不想接杨广回转。如今杨广已死,最后一道障碍去除,萧布衣再出兵,肯定要将瓦岗连根崛起!
虽然洛口仓还有数十万瓦岗众,可除了李密,所有的人都有个念头,洛口仓,还能守住多少日,守住洛口仓,还有什么用?
李密听到萧布衣三日后出军的消息,一直都在沉吟,目光从属下身上掠过之时,李密沉声道:“萧布衣出兵,不知尔等有何对策?”
瓦岗众默然,半晌后,王君廓才道:“魏公,想兵来将挡,萧布衣出兵,我等并不畏惧。”
李密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君廓说的好,兵来将挡,你等定然觉得眼下必当有一场苦战。可我却可以告诉你们一件事情……”李密眼中带着狂热,一字字道:“这次萧布衣领兵亲征,再也无法活着回转东都!”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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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密下过无数次预言,可最近的判断却是多少有些不准。///com///转载自我看書齋人本来就会盲目,李密屡战屡胜之时,谁都觉得他夺得天下也是指日可待,争相过来依附,可他几次败北,瓦岗巅峰已过的时候,很多人才发现已经站在了悬崖边际。
听到他预言萧布衣有来无回的时候,众人脸上少了振奋,多的都是疑惑。
他们现在实在看不出有什么让萧布衣有来无回的方法,隋军的铁血、坚韧、作风果敢、纪律严明都给他们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其实他们所有人和隋军都是交战过很多次,但是张须陀的铁军都会散,给了他们空前的信心。可瓦岗军等到几次败北的时候才惊惶的发现,隋军渐渐的开始凝聚力量,又恢复到以前的冷酷无情。
几次交战,瓦岗众数量占优,也不是缺乏指挥名将,像秦叔宝、程咬金都是久经阵仗,可数十万之众毕竟还是不能马上训练成为精锐之师。
隋军有信心、有动力、有希望,这三样本来是瓦岗军所有,可隋军有了,瓦岗军却是丧失了信心,缺乏了动力,看不到希望。
一来一回之间,沮丧不安的情绪早就悄然扩散,所有人望着李密的自信满满,心中满是疑惑。
程咬金终于忍不住道:“魏公,不知道……有何让萧布衣有来无回之法?”
李密微笑道:“此事嘛,现在还不能说,可你们只要按照我说的去做,定能让萧布衣有来无回。”
程咬金脸上有些异样,讪讪退下。
李密素来如此,总是显得莫测高深,就算当初伏击张须陀的时候亦是如此。瓦岗众已经见怪不怪,可这次还是讳莫如深,众人心中难免不是滋味。
“据我所知,萧布衣这次准备兵分三路攻打我等。”李密沉吟道:“洛口的舒展威。萧布衣亲率大军过石子河,张镇周却要在百花谷下寨……”
他消息倒是和朝廷上议论的无误,多半是因为在朝廷上亦有细作。瓦岗众听了,诧异中多少带有不信。
秦叔宝欲言又止,单雄信默默无言,王伯当却是心直口快问道:“魏公,这消息可曾确信?”
他这一问绝非无因,原来当初萧布衣北邙山一战时亦是公开了进攻的路线,李密急于求战。两路分兵,结果萧布衣虚晃一枪,却是集中兵力在北邙山和瓦岗一战。大破瓦岗。
当初北邙山第一战就是程、单、王三人领军,铩羽而归,三人自然都是记忆犹新。忍不住有了疑问。程咬金现在已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单雄信却是另有他想,只有王伯当还是死忠李密,出声询问李密微笑道:“常言道,兵不厌诈,上次我等被其蒙蔽,输了一招,这次我如何会不小心翼翼?只是虽是有消息传来,我们当要防重蹈覆辙。他们无论,咬金。还请你率精兵两万伏兵百花谷,静候张镇周的大军。只守不攻,让张镇周不能靠近洛口仓。以咬金之能,办到这点当不是困难。”
程咬金点头道,“属下谨遵魏公吩咐!”
“至于舒展威嘛,”李密略作沉吟,“此人本来是个郎将,默默无闻。这次得萧布衣信任却已显出领军之能。却也暂时不能小瞧了。我一直不取回洛口,一方面是城池难克。二来也是因为洛口暂时无关大局……”
房玄藻苦笑道:“本来要取洛口不难,可舒展威这厮奸狡如鬼,他竟然不知道听从谁地主意,在城墙上倒上清水,如今天寒地冻,城墙竟然滑不留手,极难攻取。”房玄藻失了洛口,倒是一直耿耿于怀。
瓦岗众均是摇头,叹息舒展威什么阴损的招式都能使出来。原来洛口城已经靠近洛口仓不远,宛若个钉子一样钉在瓦岗众心上。李密休养生息,本来准备施展雷霆一击将城池夺回,哪里想到天气遽寒,泼水成冰。舒展威不等李密攻城,就号令兵士提水泼城,结果城墙外都是水渍,没有多久整个城墙都冻了起来,变成一座亮晶晶的冰城。想城墙滑不留手,瓦岗众如何来攻?这样一来,舒展威不费太多的力气就可以逍遥自在,随时可以出兵,可瓦岗再攻可是千难万难。
李密也是皱眉,淡然道:“这个应该不是舒展威地主意,除了萧布衣外,也没人能够想出这种稀奇古怪的主意。对了……玄藻、德仁,你等率领精兵两万去困洛口城,不必攻打,只要能够扼止住舒展威出兵即可。”
李密口中的德仁就是王德仁,他本是个巨盗,李密瓦岗起义后和彭孝才、孟让等人过来依附,当初在伏击张须陀之时,也是充当了马前卒,不过并没有发挥多大作用。彭孝才、孟让等人先后身死,他却贪生怕死,一直没有再有什么表现,李密也对他并不重用。这次让他和房玄藻去攻城,虽是口中说不能轻敌,但对舒展威的轻视可见一斑。
房、玄二人领命退下,李密又吩咐单雄信、王君廓二人带兵守住洛口仓,自己却是亲率十万大军前往洛水,在洛水东侧列阵,以迎萧布衣的大军。我看_书斋
萧布衣无论出兵北邙山、抑或从偃师南出兵,终究还是要到达洛水,李密这招以不变应万变,也算不差。
“王世充狡猾多端,不知道这次可会出军?若是出军,魏公不可不防。”王君廓突然说道。
李密淡然道:“王世充数次败仗,早就对瓦岗胆寒,如何敢能出兵,君廓不必担忧。”
王君廓退下,众将领令,却是心中惶惶,王伯当道:“魏公……”他还想发问,房玄藻却是扯了下他的衣袖。王伯当见机收声,瓦岗众均是一头雾水,暗想这次就算胜了,也不过是击败萧布衣。怎么又让他来得回去不得?
只是均各怀心事,都想着做事就好,纷纷出了营寨,程咬金领命准备点兵,见到秦叔宝落寞而出,拦到他的面前。
秦叔宝皱眉道:“咬金,何事?”
现在的秦叔宝落落寡欢,少于人言,众将见到他脾气古怪。亦是少和他说话,程咬金算是他唯一的朋友,可秦叔宝亦是刻意疏远。
程咬金见到四下无人注意。突然道:“叔宝,魏公不言,可你觉得我们这一仗。有多少胜出地把握呢?”
秦叔宝摇头,“不知道。”
程咬金目光闪动,“那你觉得……魏公是否为良主呢?”
秦叔宝这才抬头看眼程咬金,摇头道:“我没有资格评论,咬金,若无他事,我先走了。”
他说走就走,背影在寒风中颇为凋零凄凉,程咬金望见,无奈的摇摇头。亦是满腹心事地离开。
李密等众将离去,帐中唯有房玄藻、王伯当、蔡建德地时候,这才微笑道:“你们定是觉得我过于自负了?”
三人不语,却显然是默认了李密的说法,李密轻叹声,“其实这事情颇为机密,只怕说出来就不灵了。来……我带你们去看一人。”
他当先离开帐篷,却到了旁边一小帐篷之内。王、蔡二人见到。大吃一惊。蔡建德伸手拔刀,已经挡在李密身前。
原来帐中坐着一人。虽是瓦岗众的装束,却赫然是瓦岗军地生死大敌王辩儿!
王、蔡大惊,房玄藻却只是微笑,似乎一切都是意料之中。王辩微微一笑,站起来深施一礼,“在下参见魏公。”
“王将军不必多礼。”李密笑着拉住王辩的手坐下。二人看起来不像是生死大敌,倒像是亲密朋友。
见到王、蔡二人一头雾水,李密微笑道:“你们多半觉得我们和王世充大人是生死大敌吧。其实不然,我们有一个共同的敌人!”
王辩儿沉声道:“不错,那就是萧布衣!”
房玄藻笑着解释道:“王大人其实早和魏公有了联系,只是一直秘而不宣,这次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萧布衣数战均胜,定然起了傲慢之心,这次公然兴兵来犯,却不知道隐患重重。王大人派王将军前来,就是想要联手制敌,让萧布衣万劫不复。他率兵亲征,王大人却可以乘虚入城,掌控东都。我等只需要和他僵持不下,只要王大人趁机领兵入了东都城,萧布衣必定军心溃散,到时候我等趁势攻击,萧布衣如何不败?所以魏公方才说让他有来无回绝非大话。”
蔡建德大喜道:“原来魏公还有如此高明之计,这下我等终可放心了。”
王伯当脸现狐疑,想要说什么,却被房玄藻眼神止住。
王辩沉声道:“眼下我等均是身处危境,当求齐心协力才好。此事十分机密,决不能让萧布衣知晓。义父为求稳妥,还请魏公尽力拖住萧布衣,到时候东都若是落在义父的手上,绝对不会忘记当初的承诺。”
李密轻叹声,“我当竭尽所能,也希望王大人莫要辜负了我等的期望,取下东都称王之时,封我个一官半职。”
王辩笑起来,“魏公真的说笑了,义父要是取下东都,如何敢独自称王,这中原的江山,必定和魏公共享。”
二人相视,哈哈大笑,说不出地愉悦之情。李密良久才收敛了笑容,“对了……还请王将军回去转告王大人,我一切按计策行事。”
王辩点头,却是带起帽子遮住了脸,由房玄藻带了出去。王伯当忍耐良久,王辩才出了毡帐,就忍不住问,“魏公……我只怕此计不妥。”
李密沉吟良久才道:“为何?”
“想王世充狡诈之人,如何肯和我们联手?”
“现在他进退维谷,不能回转江都,亦是舍不得东都,萧布衣对他有了猜忌之心,一直命令他驻扎在东都城外,他早就心怀不满。有此良机,怎能不反?”
“可就算他入了东都城,怎么会和魏公你共天下?”王伯当皱眉道。
李密笑道:“他当然不会,我亦不会。可是伯当……有件事情你一定要清楚。眼下我们地大敌是萧布衣,王世充实在算不了什么。他想借着我们除去萧布衣,掌控东都,我亦是如此!萧布衣若是败离东都,王世充立足不稳,就是我们夺取东都之时!”
王伯当眼前一亮,终于恍然大悟道:“原来魏公图谋在此,学生佩服!”
李密却是轻叹一声,半晌才道:“伯当。我等胜败在此一举,只盼数日后,就能是我等入主东都之时!”
东都举丧之际。萧布衣却是并不清闲,按照大兴殿所议之事颁布命令下去。这次出兵,意义重大。老巢当然要准备充分,不能被人端了去。
所有的一切还是按照商议进行,卢楚负责镇守内城,元文都、韦津、段达为副手,外城却是主要交给魏征和一帮郎将协助。
守卫外城之人均是和萧布衣出生入死之人,萧布衣现在虽是西梁王,却从未端起架子,没事总要上城头巡视,安抚兵士。
所有兵士大为感动,均是引为知己。
孙少方、蝙蝠五兄弟眼下均为郎将。跟随萧布衣巡城,器宇轩昂。阿锈、周慕儒两人亦是因为战功提拔为郎将,学习守城之法。
萧布衣忙了一天,回转地时候已经是掌灯时分,府邸倒是静寂一片,西梁王虽然是东都之主,但是府邸却是一直都是节俭如旧,而且设在外城。
而东都百官的家眷为求稳妥。却早就乔迁到了内城。萧布衣以东都之主。只凭这一点,就让无数拥护的百姓爱戴。
最少在他们看来。萧将军也好、西梁王也罢,总是会和百姓在一起。
萧布衣才跨进府邸,就闻到一股浓烈地酒气,一个人晃晃悠悠地走过来,举起酒壶道:“西……老大……一块喝一
胖槐浑身的酒气,眼角还贴着一块膏药,鼻青脸肿,整个一个猪头三地模样,上次他实在被人揍地惨不忍睹。
婉儿说走就走,胖槐却是醒过来地时候才知道婉儿离开,终日借酒浇愁。
萧布衣微皱眉头,“胖槐,你醉了。阿锈、慕儒,扶他回去。”
“我没醉,我没醉!”胖槐**地挣脱阿锈,戳到周慕儒的鼻子上,“上次,是你打我吧?”摸摸后脑海,疼痛依旧,胖槐嘶声道:“什么兄弟,全都假的!你是郎将、你是郎将、我他妈的就是废物,一事无成地废物。废物到兄弟都瞧不起的地步,废物到兄弟可以为了讨好老大背后来对我下手的地步。周慕儒,你有种就再打我一下,你打我呀。”
周慕儒双眉一竖,“胖槐,我没种!如果你觉得上次我出手错了,心中不舒服,打我一顿好了。”
阿锈不解道:“胖槐,不就是个女人,至于这样吗。你要知道,我们七人可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
胖槐哈哈大笑起来,“是呀,我们都是好兄弟,你们肯定都劝我女人没什么,都说为了老大,一定不能追婉儿吧?可既然是兄弟,老大为什么不把女人让给我,难道仅仅因为他是老大?”
他双眼红赤,死死地盯着萧布衣道:“少当家,我真的不服气,真的不服气,我跟了婉儿几年呀,可她说走就走,难道她心中真地没有我吗?”说到这里,胖槐蹲下来痛哭流涕,小狗一样地呜呜直叫。周慕儒本来气恼,见到他这种样子,不由又是怜悯又是无奈,伸手要去拉他,却被胖槐**挣开,踉踉跄跄地走出去。
周慕儒还想去追,萧布衣却是摆手道:“让他去吧。”
“难道就这么由着他?”周慕儒关切道,心道外边天寒地冻,胖槐万一醉倒街头,还不被活活冻死?
萧布衣淡然道:“有时候,不是我们把他看地太轻,而是他把自己看地太重!随他去,不用管他。”
说到这里。萧布衣拂袖进入客厅,缓缓坐下来,孤灯一盏,映照他忽明忽暗的脸庞。
阿锈、周慕儒惴惴来到萧布衣的身边。都是劝道:“老大……胖槐是醉了,说的话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说不定是酒后吐真言吧。”萧布衣轻叹一声,“只可惜……感情这事情,勉强不得呀。”
“老大累了一天,也早些休息吧。”阿锈劝道。
“你们回去休息吧,我还在等消息。”萧布衣望着孤灯,轻声道:“阿锈、慕儒,还记得当初找马场后遇到突厥兵的情况吗?”
二人都是点头,“当然记得。当时若是没有老大你冲出来救我们,胖槐、我们说不定都已经毙命,哪里会有今日地荣光。胖槐……唉……真的不知道知足。”萧布衣却是望向黑暗之中,轻叹道:“我的意思不是这个,我是想说。我和兄弟间宁可如当年时候的并肩奋斗,也不想自相残杀……好了,你们也累了,休息去吧。”
萧布衣挥挥手,阿锈周慕儒走了出来,回头望向萧布衣,见到他孤坐那里,阿锈叹口气,“谁都觉得西梁王荣耀万千,可我只看到老大地孤单。慕儒。少当家变了好多呀。想当初……他无忧无虑,一心只为山寨,可到如今……我觉得……我们好像从来都没有真正的关心过他的内心,只因为……他一直表现的很坚强。”
“老大的确也是坚强。”周慕儒轻声道。
阿锈苦笑,“很多时候,坚强也是一种保护自己的方式,可看到老大如此,我很庆幸。我是个小兵。胖槐真的不对。这样的老大,他还有什么抱怨地呢?”
周慕儒摇摇头。“不知道你说什么,走吧,去找胖槐。”
“还找他做什么……这种人,冻死他算了。”阿锈虽然这么说,还是向府外走去。周慕儒苦笑道:“没办法,他不当我们是兄弟,可我们还当他是。”
二人走出去,萧布衣还是静静地坐在厅中,其实他也听到两兄弟的话,突然感觉温暖充斥胸膛,觉得再大地艰难也是无所畏惧。
阿锈、周慕儒走出了府邸,只见到明月当空,清光泻地,顺着路上地积雪铺过去,白茫茫的一片,可胖槐却已经踪影不见。好在地上还留着脚印,两兄弟稍作分辨,已经在不远处的雪地寻找胖槐地脚印,一路寻了下去。
胖槐踉踉跄跄的前行,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跟头摔在了雪堆之上,稀里糊涂的就睡了过去。等到醒了的时候,发现身上竟然并不算冷,而且置身在柴房之中,胖槐还有几分醉意,感觉到头痛如裂,忍不住的去拍脑袋,这时候一个声音幽幽道:“萧布衣抢了你的女人?”
声音虽低,却如同要钻入脑袋中一样,让胖槐不得不听。抬起头来,胖槐才发现柴房中灯火竟然是诡异的绿色。柴房显得十分昏暗,他一抬头,就看到一双有些碧绿的眼睛,除此之外,那个人隐在灯光之后,让他看不清楚面容。
“你是谁?”胖槐迷迷糊糊道。他那一刻忘记了为何到这里,只记得个婉儿,萧布衣!
“我可以帮你抢回婉儿。”那人低声道。
胖槐的醉眼闪过一丝喜意,“怎么抢?”
“听我吩咐,听我吩咐……你就能重新抢回婉儿。”那声音愈来愈低,愈来越沉,但如同钻入胖槐灵魂的深处,让他不得不听“听你地吩咐……”胖槐喃喃念道:“听你的吩咐……”
他只是念了几遍,陡然间发现灯火大亮,亮的耀眼,然后感觉到天昏地暗,霍然又晕了过去。
萧布衣坐在厅中,良久未动,望见院中树上白雪苍苍,夜意阑珊,突然想到,有那么一次,有那么一晚,裴茗翠也是孤单的坐在厅中,等着人。
那时候的裴茗翠在等萧布衣!
那时候的萧布衣、因为裴蓓去找的裴茗翠。那时候的萧布衣,一腔义愤,为了朋友、为了友情、为了爱可以不顾一切地做任何事情。那时候地萧布衣,从来不觉得寂寞!
原来站的高了,身边地人多了,却会越来越寂寞,巅峰之后的孤独,只有巅峰之人才能体会。站在高峰之下,却只能仰慕峰顶之人的风光!
这时候的萧布衣,和当初的裴茗翠很多不同,但却有太多的相同。
当初他见到裴茗翠的时候,只觉得她翻手**,高不可攀,但是结果呢,裴茗翠其实很寂寞,可是自己从来没有想到过这点,自己只注意到裴茗翠的智慧,裴茗翠的心机和手段!
等到他想到觉察到这点的时候,才发现寂寞的主角已经换成了他自己。当初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裴茗翠已然落寞。
到如今,那个热血的男儿也变得颇有心机,在群臣中游刃有余、左右逢源,甚至做戏逼真的就算自己都忍不住的相信。他当然知道杨广死了,但是他不能不表现出才知道的样子,而且很快的要把罪名推到宇文化及的身上,他这样做当然是有他的原因,和宇文化及一起的都是乱党,就算拥护的杨杲也算不了正统。江都无论谁来领兵,归顺他萧布衣一切好谈,若是敢抢,他当照杀不误!有他萧布衣坐镇东都,任凭谁,也不能把这个位置抢过去!
他现在不想放手,却也不能放手,因为他已经如同离弦的羽箭,载着自己的使命,带着长弓的依恋而去,无法回头。
突然想到襄阳之时,裴茗翠说过,萧兄,恭喜你……那一句恭喜却是夹杂着多少看透世情的无奈。
忍不住的想到裴茗翠,忍不住的想着自己的一切一切,偶尔想到千年之后的自己,萧布衣只是坐在那里,突然间轻叹了口气。
失落在这千古的时空中,正如阿锈所言,从未有人真正的了解过他,就算是裴蓓、就算是巧兮、就算是远在草原的蒙陈雪、她们都是体谅爱恋萧布衣,却真的无法了解萧布衣。
甚至就算萧布衣自己,都是不曾完全的了解自己。
突然间,萧布衣嘴角笑笑,带丝无奈,他想到了一个人,那个人惊才绝艳,甚至比他活的要丰富多彩,甚至数百年后还是造成惊天动地的影响。
这个位置若是张角的话,他会寂寞吗?萧布衣心中在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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蝙蝠无声无息的走进来,仿佛飘雪一般,只是他飘动起来,像黑色的雪。
萧布衣见到他前来,不出意外,实际上,他就是在等蝙蝠。
“情况怎么样?”
“孙少方又去见了董奇峰。”蝙蝠回道:“只是他们相隔的太远,我听不到他们说什么。”
萧布衣皱紧了眉头,喃喃道:“董奇峰呢,最近做什么?”
“他……他好像和朝中的一些大臣联系的比较密切。”蝙蝠犹豫道:“不过很多时候,他们都是应该在内城。”
萧布衣握紧了拳头,“这二人一人在内城,一人在外城,均是负责要地,若是真的有什么不轨之心,倒是不能不防。”
蝙蝠看了萧布衣一眼,脸上有些古怪,半晌才道:“西梁王……我觉得孙少方不像想要叛你。”
“你怎么知道?”萧布衣松开了拳头。
蝙蝠皱眉道:“这些日子我一直都是悄悄跟踪他的行踪,发现他没人的时候总是长吁短叹,很是为难的样子。他若非做戏,恐怕是有什么为难的事情,我蝙蝠是个小人物……只希望西梁王你……查清楚再说。”
萧布衣望着蝙蝠良久,蝙蝠身材瘦小,却并未退却,萧布衣轻叹声,“你说的也有道理,蝙蝠,还记得我们一块去过草原吗?”
蝙蝠干瘪的脸上涌起笑意,“当然记得,那时候我们同生共死。说实话,我蝙蝠少佩服别人,可见到老大你把生死置之度外的时候,从心底的佩服你。一个人可以伪装。但是生死关头才见男儿本色。”
“是呀,生死关头才见男儿本色。”萧布衣沉吟不语,手指在桌子上轻轻的敲动。“当初去草原,有老三和老五,还有蝙蝠你,卢老三是条汉子,可以和我同死……蝙蝠你也是。这些都能看得出来呀。”
蝙蝠微蹙眉头,“萧老大,我总觉得你最近有点心事。”
“是吗?”萧布衣微笑道:“我这人本来就是如此吧。”
蝙蝠摇头,“你让我一直盯着孙少方,你难道怀疑他会出卖你。CcNet可他实在没有道理出卖你!”
萧布衣又抬头望了蝙蝠一眼,“这个……很难说地清楚。对了,蝙蝠,当初我们离间瓦岗的时候,你们五个都有功劳。”
蝙蝠笑着摇头,“这都是举手之劳而已。老五稍微乔装下,夜黑之中,让翟弘误认为是王伯当,老四一旁协助。老三却是模仿单雄信的声音。让翟弘蒙在鼓中。他只以为王伯当要杀他,单雄信救了他,却没有想到全是我们做戏。翟弘已死,没有人会再讲出去了。”
“那老二呢,在放风吧?”萧布衣不经意的问道。
蝙蝠点头,“我当时是去给单雄信送信。老二是在放风。我们五个一直都在监视瓦岗地动静,萧老大。难道有什么问题?”
萧布衣摇摇头,“没什么,蝙蝠,你们辛苦了。”
蝙蝠笑道:“有什么辛苦,本分之事而已。”
萧布衣犹豫下,“蝙蝠……我记得……嗯,他们兄弟几个现在在哪里?”
“应该已经休息了。”蝙蝠回道。
萧布衣点点头,“蝙蝠,我知道你对兄弟情义看的很重,可是你也要知道,到了我的位置,一不留神就会万劫不复。我总怀疑孙少方有问题,可又不想错怪他。这样吧,我出征在即,你们五兄弟都留守东都就好。你们兄弟五个都是郎将,和孙少方一起镇守东都,就烦劳你们留意孙少方,若有什么风吹草动地话,拿下孙少方等我回来发落。”
蝙蝠点头退下,萧布衣却是喃喃自语道:“思楠虽然生性冷漠,可和我一路同行,数次助我,再加上她和我的那次谈话可见,她并非出卖我之人。可如果不是她,当初知道我离间瓦岗的只有这五兄弟,知道我在鹊山的只有孙少方。少方和我一路同行,数次生死,没有道理泄露我的行踪,害我于死地。蝙蝠、卢老三更是汉子,当初为了不害草原人性命,宁可舍生取义,这等堂堂地汉子,跟我出生入死,又怎么出卖我?可假符平居扮作樵夫等着我上钩,显然早知道我的计划,绝非仓促为之。这么说剩下的三个兄弟有可能泄露消息?老二擅长蛊惑、老四水性颇佳、老五擅长易容……嗯……擅长易容。”
想到易容的时候,萧布衣又想到了符平居的那张面具,暗想他们总不会有什么关系吧。沉吟地功夫,萧布衣抬起头来,见到厅外又有一人缓缓走进来。
萧布衣露出笑容,“少方,请坐。”
孙少方也是皱着眉头,挤出丝笑容,缓缓坐下来。他坐下来后良久无言,萧布衣亦是沉默,静静的等候。
府外梆子当当响了几下,凄清中带着冬的寒意,孙少方终于开口道:“萧老大……到时候了吧?”紧张中夹杂期待,兴奋中带丝畏惧。
无论如何,事情总要做出个抉择。
不能在沉默中爆发,就只能在沉默中待毙!元文都自从萧布衣接手东都后,他就没有一天好一日过。人贵在知足,毁在贪婪,这个道理其实很多人知道,但是知道是知道,能够被道理警惕的却很少。总是能冲破理智,让人做出一些疯狂的事情。
元文都一直在沉默,他现在终于准备爆发,做一次选择,这个选择可以让他万劫不复,当然,也可以让他一步登天。
段达喏喏的望着元文都,“元大人……我看好你。”
元文都摇头道:“段大人,我老了老了,有什么被看好的。”
“其实我觉得……很多人都不满意西梁王,现在关键缺乏个带头人出来。”段达满怀期望的望着元文都。
元文都诧异道:“段大人此言何意?想西梁王对我大隋忠心耿耿,内平反叛,外抗盗匪,扶植隋室,深受百官和百姓地爱戴,他这样的人,怎么会有人不满?”
段达看妖怪一样的看着元文都,“元大人此言可是真心话?”
“当然是真心话,难道段大人你不满意西梁王吗?”
段达连连摇头,“没有,我只是这么觉得而已。”
“以后这种觉得也不行呀。”元文都叹息一声,“想西梁王兢兢业业,我等应当竭力辅佐才是,切不可同室操戈,让百姓受苦了。”
段达听着想吐,却只能唯唯诺诺的应付几句,借口夜深回转,出门口段达重重的唾了口,低声骂道:“恶心!小人!伪君子!”
元文都人在府邸,等段达走后,让下人早早的关上房门,韦津却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微笑道:“元大人,我们多个人手多分力量,为何不让段达参与进来呢?”
元文都摇头道:“韦大人,这件事切不可让太多地人知道。萧布衣奸诈如鬼,若是让他知道了我们地大计,我只怕事情有变。”
“可现在……一切都准备好了吗?”韦津问道。
元文都笑道:“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萧布衣一走,我们就可以伺机发动。等到他回转的时候,想再进城可就是千难万难了。”
“我只怕百姓不肯吧?”韦津皱眉道:“这守城地兵士都对萧布衣敬仰的和神一样……”
“那又有屁用?”元文都满是不屑,“记住,只要我们掌控大军,百姓有个屁用?”
“可是……”韦津欲言又止。
“没什么可是。”元文都摆手道:“韦大人,我们既然要做,犹犹豫豫绝对不能成事。我们现在要等的只是萧布衣出征,他离开东都后,一切事情尽在我们的掌握之中。董奇峰、独孤机带领卫府之军可控制内城,只有卢楚一个人,如何是我们四个人的对手?卢楚若是执迷不悟,就送他去地狱好了。外城有些麻烦,不过郭文懿早就收买了守辉安门的郎将,到时候王世充会亲率精兵从那里入城,杀了魏征和一帮拥护萧布衣的郎将,谁还会替萧布衣卖命?那些提拔出来的寒门,到时候我们亦是一网打尽,不过那都是王世充应该考虑的事情。再加上我们让董奇峰数次去找孙少方,却不言明什么,萧布衣多半会对孙少方起了疑惑,把注意力放在孙少方身上,我们却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通过胖槐下毒,将西梁王府的人一网擒拿。到时候萧布衣就算回转,我们把那些人推到城墙上,他怎么敢和我们斗?”
舒了口气,元文都伸开双腿,舒舒服服道:“等吧……韦大人……我们现在要做的只是要等……等萧布衣出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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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上驾崩,西梁王命东都停战三日,今日西梁王不辞辛苦,再次领兵亲征,当求一举功成!
严寒挡不住兵士心中的热血,死亡挡不住勇士心中希望。曙色渐散,红日初升,落在铁甲上,泛着淡淡的寒光,皑皑白雪中,兵士林立,长矛如云。
外城上春门前,兵士已经整装待发,默默凝望前方。
空气泛冷,哈气成霜。阳光照耀下,所有的人脸上都是带着坚毅之色。无数目光落到最前的一人身上。那人骑着白马,立在寒风中,如山如岳。
萧布衣人在马上,头盔的护耳几乎遮住了半边脸,可却挡不住他双眸寒光,沛然的气势势不可当,面对众兵士抽出腰刀,呛啷一声响,清越嘹亮,如凤鸣,如龙吟……
军士肃然,再无半分声响,寒风凛冽,吹的大旗飞扬,旗帜下,兵士凝立,一动一静,
萧布衣沉声喝道:“今日出征,东都必胜!”
他简简单单的八个字,远远荡开去,旗帜呼啦啦的舞动,助长声威,声音轰轰隆隆,如黄钟大吕,三军皆闻!
三军听萧布衣沉凝如山的呼喝,却是心中激荡,早有兵士拔出腰刀,斜指向天道:“今日出征,东都必胜……”
东都必胜……东都必胜!
刀光胜雪,雪映刀光,一时间天地间满是炫目的亮色,让人分不清亮的是雪是刀。寒风一阵过后。树上积雪吹落,沸沸扬扬。
刀光落雪中,声音远远荡开去,守在远处的百姓听到了。也是忍不住喊起来,发自肺腑的呐喊,发自深渊的呼喝,东都必胜!东都必胜!!!激昂地声音传遍了大街小巷,传遍东都的每一个角落,激荡在每一个热血勇士的心中。
萧布衣长刀入鞘,只是嚓了一声,三军已静,近处鸦雀无声。远处却是呼喝震荡,远近交织的声响中,更显得萧布衣出声地有力!
“出征!”
简简单单两个字,凝劲有力,传令官接到西梁王命令,当先一级级的传下去。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军,转瞬之间,三军中只余一个声音。
出征!!!
声音嘹亮简洁,越传越隆,只是三军齐整。无丝毫混杂之音。脚步声响起,先锋先行,马蹄沓沓,前军又发,脚步嚓嚓。一队队、一列列的兵士,脚步整齐坚定,经过城门,在东都城外稍整阵型,继续前行。
队伍错落有致,不急不缓。渐渐的向洛口的方向蔓延过去。上春门前,早就为防盗匪营造的九营连环,如今已呈肃穆庄严之气,让百姓见到安稳,让盗匪见到心寒。
九营连环建成之后,虽是从未遇到盗匪袭击过,却是让东都百姓修建的无怨无悔。最少他们明白一点,这些事情是为了保卫他们。却非劳民伤财。有了营寨后,盗匪不见得会攻。但是若没有了这些营寨,他们晚上睡觉都不安宁。运河长城吐谷浑离他们毕竟还很遥远,毕竟大多数人只关心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无数九营中的兵士不得吩咐,早就列队道路地两旁。没有长官训斥,没有将军约束,甚至早有郎将偏将骑马出营,默默的立在道路两旁。
此刻,众兵士虽然是不守军纪,却已无任何一个人责怪。
他们望着自己的战友、望着自己的兄弟,无言,却是用沉默给彼此来打气。因为谁都知道,此次出征,生死未卜,所去的人,不见得能够回来。
这一眼,意味着生离死别,这一眼,意味着互道珍重,这一眼,很可能是最后的一眼!
死,并不可怕,只怕不明不白的去死!生,并不庆幸,因为还要明明白白地承担更多的重担。x君x子x堂x首x发x
大军行进,坚定,稳重,义无反顾,萧布衣催马前行,凝望远山浮云,苍雪大城,不知为何,胸中已经涌起了阵阵的热血。
这些对他寄托了太多希望的兄弟们,给与他压力的同时,亦给了他太多地动力,这一仗,城内城外,河边山旁均会有惨烈的厮杀。到时候雪不会再白,天不会再蓝,无论结局如何,他要对得起良心,对得起兄弟,对得起那些为他前仆后继的东都儿郎。
有希望,有阳光!有勇气,有动力!萧布衣那一刻,嘴角却是浮出自信的笑容,摸摸马鞍上的长弓,萧布衣喃喃道:“现在,猎物是哪个?”
东都终于出兵,在太多人的期待下出兵。或者说,在所有人的期待下出兵。
这里有期冀,有希望,有阴谋,有算计,萧布衣肩头实在扛起了太多太多,但是他义无反顾。
从东都向东蔓延开去,沿着洛水的方向而进,要经金墉城、偃师两地,再过曲折向北的洛水,就到瓦岗的大营。
天地洁白苍茫,万物均在白雪覆盖下。北邙山显得飘渺若无,远远望过去,仿佛一条玉龙盘旋飞舞。洛水冻凝,上覆积雪,阳光一照,晶莹剔透。
东都出兵之日,瓦岗军早就有十万大军杀出洛口仓,扎营在洛水东岸,静候隋军地到来。
李密站在一处高坡之上,衣衫单薄,丝毫不以寒冷为意。这样的冬天对他而言,并不算冷。
他经历了太多了磨难,经历了太多的隐忍,更经历了太多的风雪,可他从来没有过任何放弃的念头。他本来是个智者,但他现在已经变成了个赌徒,他早就敏锐的嗅到了瓦岗危机。他虽是武功绝高,对如何挽救也是一筹莫展。但这时候,机会终于来了,他要大赌一把。赢了,他就能连本带利的赢回一切本该属于他地一切。
可输了呢,李密不去想这个问题!
李密身边站着瓦岗众将,甲胄在身,随时准备迎战,李密沉凝,他们却均是各有所思。
远方一点黑色渐渐逼近,再过片刻,一游弈使奔过洛河。马蹄翻飞。踏起飞雪凝冰,游弈使翻身下马,大声道:“启禀魏公,东都之兵已近偃师,请魏公定夺。”
瓦岗众将面面相觑,李密却是舒了口气,“王伯当听令。”
“属下在。”王伯当快步上前道。
“我命你带骑兵两千去偃师接战。”李密沉声道。
王伯当饶是骁勇。却也不由愣住,“两千骑兵?”
“你不敢吗?”李密双眉一扬。
王伯当忿然道:“魏公有令,伯当就算知道要死也无所畏惧。可是魏公……只凭两千骑兵,很难抵挡住萧布衣地大军。”他虽然几次差点死在萧布衣地手上,可对萧布衣还是全无畏惧。可他毕竟还是有自知自明。暗想萧布衣大军来犯,且不说铁甲骑兵,只是凭借隋军铁桶般的阵型也能把他们碾死了。
“我不让你死,只要你败即可。”李密微笑道:“你只需把隋军引过来即可,到时候我自有安排。”
王伯当醒悟过来,突然问道,“原来魏公想要施展诱敌之计,可他们若不上当呢?”
李密轻叹声,“他们上不上当,都要来此了。伯当。我只想让你看清楚,来敌是萧布衣呢,还是张镇周。”
王伯当这才明白李密真实地用意,苦笑声,“恕伯当驽钝,我这就出战。”
他飞快的点起了两千兵马,喝令出战。一时间只听到蹄声隆隆,雪花翻涌。两千铁骑踏过洛水。卷起一条雪龙径直向东。李密却已经吩咐下去,命秦叔宝领兵列左。李文相列阵在右,自己亲率大军居中,只想等隋军到来,大战一场。
等到吩咐令下,李密看了眼天色,发现正是晌午时分,喃喃自语道:“萧布衣,这次只要你出来就好。**Jzicom首发**”
期盼萧布衣出兵的有元文都,有王世充,有李密,有东都百姓,有大隋官兵。
谁都希望萧布衣再打一场,胜负只看今朝。
可若说还有不希望萧布衣出征的人,那无疑就是袁巧兮。每次萧布衣出征的时候,她都会为他细心的准备衣物,如同那些送丈夫远征的妻子。
虽然征战能得功名,但是真的有几个妻子希望丈夫出征呢?她们更期待的是,永远不要有战争,她们或许只希望,丈夫平平安安就好。
在她地心中,其实早把萧布衣当作了自己的丈夫,无论如何,都是不会改变。她并不在乎什么名分,更不想要什么荣华富贵,无上尊崇,那对她来说,并没有太多的意义,她现在只想做到和裴姐姐一样的好。
她比裴蓓出身要好,也没有裴蓓那些困难之旅,可她没有半分优越的感觉,她有时候甚至觉得,如果真的如裴姐姐那样该有多好呢,最少她可以更深入的去了解萧布衣。
可是萧布衣真地很忙,每天行事匆匆,殚精竭虑,她看的很心痛,却是不敢多耽误他的半点时间。她只是谨慎的、默默的送上一块毛巾,一杯茶水,为萧布衣点燃一盏油灯。这些事情微不足道,她最少这么认为,但是这些事情在她心目中却是极为地重要,因为她已经想不出怎么来帮萧布衣。
父亲说过,男人做事,女人莫要插手,母亲也说过,做女人,本分贤惠就好,千万不要管太多的事情。巧兮到了现在,都是在父母的熏陶之下,自然觉得这些都是天经地义。
她谨慎少言,留意观察别人如何来做,虽然裴蓓让她做自己就好,因为裴蓓说过,碰到萧布衣这样的男人,是她们的幸事。因为他知道尊重女人,因为他不会强自干涉她们所做的一切,在萧布衣身边,最少可以保持自己的本色。可巧兮还是想要学习。甚至有时候幻想,自己不要学什么琴棋书画,自己若变成一个女侠该有多少,那样最少还能帮助萧布衣,而不像这样,在家里,除了担心,什么事情都做不了。
她是多么想要为萧布衣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她不要萧布衣太多地言语。她只需要萧布衣疲倦的时候,能够抬头看看她,笑一下,那样,足矣!
幽幽地叹息声,虽然到了用饭的时候,袁巧兮没有丝毫饿意。只是轻轻地跪倒在地,喃喃念道:“求佛保佑,巧兮无能,只请佛主保佑……萧……大哥……若有什么危险,还请降到巧兮的身上。只求布衣大哥他平平安安,快快乐乐。”
她念的如此虔诚,阳光斜照,透过窗纸落在她的脸上,手上脸上满是晶莹之意,身上散发着淡淡的光芒。突然想到道信大师曾经说过,佛在心中,心亦是佛,袁巧兮那一刻只是在想,我不想是佛。佛主呀,这辈子,我只要做布衣大哥的女人……不……一辈子不够,生生世世。可那会不会,太贪婪了些呢?
布衣大哥现在应该快和瓦岗军接战了吧?只希望他这次能旗开得胜,平安回转。袁巧兮突然感觉一股寂寞笼罩周围,她不是不习惯一人独处。这时候地她才突然发现,原来一个人并不寂寞。想念一个人地时候才会寂寞!
胡思乱想的功夫。门外突然咚地一声大响。袁巧兮从祈祷中清醒过来,吓了一跳。推门向外望过去。见到胖槐呆呆的立在自己门前。
“胖槐,有事吗?”袁巧兮浮出笑意。
胖槐还是满身的酒气,茫然道:“没……没事……我记得有事。”
他敲了敲脑袋,一副苦恼的样子,晃晃脑袋,踉跄离去。
他说的古怪,袁巧兮不以为意,她也知道,自从婉儿离开后,胖槐就从未真正的清醒过,每次不是大喊大叫,就是借酒消愁。
有仆人都开始鄙夷这个胖槐,巧兮却觉得他还是很可怜,谁让他喜欢的婉儿不喜欢他。婉儿是不是也喜欢萧大哥呢,巧兮突然浮起了这个念头,怔怔地立在门前半晌,返回了房间。只是到了房间内,才发现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了一个人。
那人来的如此轻巧,袁巧兮竟然不知道他是哪里冒出,只是见到那人后,袁巧兮又惊又喜道:“张……”
那人以手竖在唇边,轻嘘一声道:“巧兮,你是不是一直想帮布衣?”
袁巧兮用力点头,“当然……可我怎么做?”
那人点头道:“你什么都不用做,可也不用害怕。今晚,肯定会事情发生……我要查一件事情,需要你来做……诱饵!”
胖槐离开王府,失魂落魄的走着,路上行人见到都是闪躲,这个醉鬼是西梁府上的人,最少还是不要惹。
下意识的来到一处僻静地巷子,胖槐推门进入。庭院荒凉非常,好像久久没有人居住。胖槐轻车熟路的却来到一间柴房前,脸上终于现出困惑之意。
犹豫片刻,推开房门走进去,缓缓的坐下来,好像六神无主,又像是期待什么,不到片刻功夫,已经睡了过去。
他本来就非意志坚定的人,这些日子更是颓废度日,再加上受到别人的蛊惑,早就迷迷糊糊。当初他记得有个人说能帮他,可醒来的时候,却已经躺在了自己的房间。原来还是阿锈、周慕儒发现他躺在雪地之中,这才把他抬了回来。
他以为这是个梦,可没想到迷迷糊糊中,竟然又找到了当初的那个地方。
躺下来的时候,他也不知道要期待什么,只是睁开眼睛的时候,才发现周围地环境又和当初一样,绿油油的灯光闪烁,绿油油的眼珠子望着他。
胖槐茫然道:“你……”
“我可以帮你。”那人轻声道。
胖槐伸手想要去抓,才发现全身无力,他虚弱问道:“你怎么帮我?”
那人一伸手,已经在胖槐的手上放下了一包药粉,“将这包药粉放到厨房的水缸中,然后你就能抢回你的女人。而且……还能……杀了萧布衣。”
胖槐抖索了下,药粉包掉到了地上,他脸上满是痛苦之意,抱着头道:“我不要杀人。我不要杀少当家……我只要婉儿喜欢我!”
他的神色如此痛苦,倒让油灯后那人微愕,只是他很快地调整了口气,“当然可以不杀萧布衣……但是你可以抢回婉儿……只要你把药粉放到厨房中地水缸中。”
胖槐痛苦之意消减,怔怔地接过药粉,“真的……你不骗我?”
“我当然不会骗你。”那声音满是柔和诱惑之意。胖槐犹豫片刻,喃喃道:“那……好。”
王伯当率铁骑过洛水后,一路向西疾驰。寒风擘面,王伯当心中却多少有些凄凉之意。有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地悲凉。
瓦岗兴盛的极快,可衰败的亦是极快,屈指算来,兴旺不过是一年多的时间。
想当初瓦岗寨由先生入主,崛起之时,天下侧目,谁都以为李密会顺时取得东都。当上天子。可当时,谁都没有想到过,瓦岗衰败的如此突然。
虽然没有人说,虽然大家对前景都是讳莫如深,可就算王伯当都已经意识到。瓦岗前景实在不妙。
只是守着个粮仓又能有多大的作为?
王伯当想到这里的时候,突然感觉到天空都在抖动。本来他率铁骑两千,一路疾驰,惊天动地,如大地飞龙般,却没有想到路的尽头突然杀出一队骑兵,气势汹汹,风云为之变色。
对手骑兵比瓦岗众更快、更猛、更加剽悍。杀出来实在让人猝不及防。王伯当只能暗骂游弈使军情不准,因为按道理来说,此地距离萧布衣的大军还有一段距离。这些骑兵又是从哪里杀出?
埋怨已经没有作用,初步估算了下敌方地人数,感觉和已方相若。王伯当不知道对手是谁,更是不想退让,呼喝一声,才要迎上去。
只是这犹豫的功夫,双方已经可以看到彼此的前方的旗帜。瓦岗军突然有人大呼道:“是萧布衣的黑甲铁骑!”
“萧布衣来了……”
“萧布衣来了,快逃!”
对方亮出旗帜。上面赫然书写着一个大大的萧字。王伯当心中凛然,暗想萧布衣身为西梁王。怎么还敢如此以身犯险,难道这里面有诈不成?
念头一晃而过,来不及分辨的时候,对方地杀意已经让天空为之变色。好快的马,好锐利的骑兵!瓦岗众惊惶情绪弥漫,他们见的黑甲铁骑太多的彪悍,太多地屠戮,在他们眼中,黑甲骑兵几乎都是无坚不摧的象征。没想到蓦然遭遇,早就惊慌失措,不等敌手冲过来,已经纷纷的调转马头,向来路奔回。
两军交战,临时乱了阵脚那还了得。瓦岗众只顾得逃命,黑甲铁骑却是毫不留情的掩杀过来,一阵乱箭,长矛戳出,一时间惨叫悲嘶,乱作一团,瓦岗众溃不成军。
王伯当没想到败的如此快捷,败的如此彻底,心中发寒,只能向洛水的方向逃去。
黑甲骑兵紧追不舍,为首一人手持长枪,骑着白马,头盔的护耳遮挡住了大半张脸孔,让人一时间无法分辨是哪个。
王伯当来的快,败的更快,也不用什么诱敌,就被黑甲骑兵直接杀回到了洛水旁。对岸地瓦岗军只见到对岸雪花翻涌,瓦岗军大呼小叫的向这个方向冲来,不由面面相觑。
李密高坡之上远远望见,不由大皱眉头。他人在高处,只见到雪地上飞翔着一条黑龙,王伯当率瓦岗众却如遍地的老鼠般,已经不成阵仗。
见到王伯当落败,李密不惊反喜,高坡上旗帜一扬,秦叔宝见到,已经带着兵士从左翼杀出,并不救援瓦岗众,而是兜了个弧线,去断对手的后路!
对于萧布衣铁甲骑兵,其实李密早就研究了很久,他知道铁甲骑兵优势就在于速度,动作一致,能用冲程将骑兵的杀伤力发挥到淋漓尽致的地步。可更重要的一点却是,铁甲骑兵利用速度优势,向来神出鬼没,总能打你个猝不及防,不等你组织有效进攻的时候,就能把你杀个七零八落,等你纠结力量之时,他们却早早地远遁,等待下一轮冲击。
上次北邙山大败,李密知道自己还是轻敌,这次针对铁甲骑兵早就布下了应对之策。这次只要秦叔宝能够包抄到对手地后路,瓦岗军合围,缩小他们纵横的空间,定能全歼对手地铁骑。
现在,只需要黑甲骑兵再追的猛一些,更深入一些!
只是秦叔宝的大军才动,黑甲骑兵就像已经嗅到危机,霍然而退。黑龙摆尾,荡起无边的白雪,等到秦叔宝大军赶到之时,黑甲骑兵早就脱离了秦叔宝的包围圈。
这些骑兵马速极快,比起瓦岗军的骑兵要快一分,可只是这一分,就让秦叔宝望尘兴叹。
秦叔宝只是犹豫下,李密那里已经传来收兵之令,秦叔宝无奈,只能让兵士徐徐回转。
王伯当狼狈不堪的来到李密身前,李密皱眉问道:“是谁领军?”王伯当想要摇头,却终于喏喏道:“可能是萧布衣吧?”
“可能?”李密双眉一竖。
王伯当只能道:“旗帜是萧布衣的旗帜,那也有个骑白马的将领……不过我没有看清。”
“骑白马的不见得是萧布衣!”李密眉头皱紧,望着远方。他突然发现,前方苍茫一片,铁甲骑兵已经消失不见,这次的萧布衣到底又在玩着什么把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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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布衣扬言东都出兵径取洛口仓,和李密堂堂正正一战,这和当初出兵之前造势如出一辙。///com///cCneT
李密早在东都有了探子,东都出兵亦会第一时间做出反应,当初段达等人袭击洛口之时,他就是事先得知消息,早早的准备。可萧布衣却远比段达要聪明的多,他每次说是出兵,但都不走寻常之路,让李密猝不及防。李密以不变应万变,在洛口列阵等待,让王伯当出兵试探,哪里想到萧布衣未到,铁甲骑兵先来,杀王伯当个措手不及。
王伯当只顾得逃命,只看到了个骑白马之人,到底是不是萧布衣,他也无从得知。
上次和萧布衣擦肩而过,几乎被萧布衣一刀劈成两半,王伯当饶是胆豪,事后想想也是不寒而栗。他有自知之明,知道和萧布衣实力实在相差太远,方才见面,哪敢再去近前认认?人都认不出,马儿更是长的少有两样,一时间心中疑惑重重,搞不懂萧布衣到底在亲率大军,还是带铁甲骑兵来袭。
李密也明白这个道理,对王伯当并没有责怪,铁甲骑兵一直冲到洛水东岸,见瓦岗军上前马上后退,消失不见,这队骑兵到底从哪里杀出,李密也是搞不明白。他只怕诱敌不成,反被人诱杀,是以让秦叔宝莫要冲动。秦叔宝不得号令,不能追赶,众人静悄悄的等着,一直到日头西斜,微有不耐。
从偃师到洛水,就算是爬。此刻也早已经到了,隋军晌午已经近了偃师,可这时候却依旧是踪影不见。
瓦岗军先后派出数名探子去,第一人说大军的确在偃师左近。第二人回来说隋军还在偃师左近……这一段时间,隋军不知道在搞什么名堂。探子毕竟也是不敢离的太近,只能远远见到隋军就拨转马头。日头西落。余晖散尽地时候,天地间笼罩了蒙蒙之色。瓦岗军都是略有疲惫,李密的眉头越锁越紧。寒冬夜幕,冷气袭人,瓦岗军如今早非当日吃苦耐劳的泥腿子,都是暗自叫苦,可迫于李密的威严,都是不敢抱怨。
就在李密才要下令让众人回转营寨安歇之际,远方偃师地方向却是吹起号角。紧接着蹄声隆隆,黑甲骑兵再次出现。
李密不惊反喜,当下命令道:“准备出战!”
洛口对决之际,王世充终于决定有所动作,等到得知萧布衣已到偃师之时,他已经迫不及待准备出兵。
成败在此一举,李密负责牵制萧布衣的兵力,他却要在最快的时间内取下东都地掌控权。他毕竟是隋臣,亦是杨广钦点之人,再加上东都内应。对于取东都还是有相当的把握机会只剩下最后一个,由不得他不急。此次若是事败,东都再无他王世充立锥之地!
召集王辨、郭善才、王玄应、王玄恕四人到了帐中,王世充这次脸色凝重道:“今日之事,我等当奋然而起,若再犹豫,死无葬身之地!”
四人都是点头,王辩是王世充地义子。自幼就是跟随王世充。忠心耿耿自不待言。王玄应、王玄恕却是王世充的儿子,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这种时刻自然要重用。郭善才却是王世充淮南军的精英,随他出生入死多年,这四人亦是王世充眼下最为信任之人。
“爹,我们也知道形势紧迫,可你总让我们隐忍,如今怎么来做,你吩咐一声就好。”王玄应道。
王玄恕却是粗声粗气道:“还商量什么,一口气打进东都城就好,大伙都憋着一口气呢。”
王玄应谨慎,王玄恕却是粗犷,二人亦都是一样的剽悍勇猛。
王世充摆手道:“今日之事,一切都要听我吩咐,不能有丝毫差错,不然我等功亏一篑是小,送命在东都城可是冤枉的事情。”
“义父请讲。”王辩沉声道。
王世充赞许的望了王辩一眼,暗想若论做实事,倒还是这个义子值得信任。计划早就筹备良久,只是略微沉吟,王世充已经展开桌面的一幅地图。
地图正是东都的地形图,上面圈圈点点,显然费了王世充不少地心思。
“如今萧布衣离开东都,对于我们,眼下东都内城的敌人是卢楚,只要除去他的话。元文都、韦津等人定能迎我等入内城。可要进入内城,首先要破外城的防备,萧布衣将外城交给亲信魏征、孙少方、和最近提拔的几个郎将重点防守。魏征是个文臣,并不足惧,孙少方忠心耿耿,可我们却不用害怕,因为我们已经成功的让萧布衣怀疑起孙少方,到时候取他人头并非难事,我们若是混入几人当然不是问题,但眼下最关键的一点却是怎么带精兵入城!”伸手一指地图的上春门道:“这里有萧布衣设下的九营连环,上春门和喜宁门都是萧布衣重点防御所在,他一方面是为了抵抗瓦岗盗匪,另外一方面却是想要防金墉城旁的我们。转载自我看書齋当初我佯败投靠东都,萧布衣把我安排在金墉附近就是为此。若从上春门进入,困难重重。辩儿……我命你和玄恕立即带两千内军精英沿北邙山而上,绕路径直前往东都西南角地白虎门埋伏,三更时分,那里会有人放火为号。到时候你等冲入,自然有人开城接应。玄恕,一切听辩儿吩咐,不得有违,不然为父对你绝不轻饶!”
王玄恕有些不满,却是勉强答应。
王世充又是一指上春门道:“上春门虽然难攻,可越是艰险的地方,萧布衣反倒越会麻痹大意,我们可以反其道而行之。从这里着手入东都。”
见到众人满是诧异的目光,王世充微笑道:“玄应听令,我命你带两千精兵今夜化妆成盗匪地模样,二更时分前往袭取九营连环。隋军必乱。会出营来战,到时候你不可迎战,只需骚扰即可。我想惊动魏征等人。必定会全力戒备上春门,到时候善才亲率大兵过来解围。元文都买通了守徽安门的郭文懿,我可伺机从那里杀入。到时候辩儿从白虎门,我从徽安门两路杀入,再加上元文都暗中派出一队精兵,我等里应外合杀了魏征,破了上春门。就说魏征勾结盗匪,我等只是奉旨诛杀,然后再入内城。统管东都,等萧布衣得知后,我等早就掌控大局。他败也好,胜也好,很快就要轮到他在东都城外对抗瓦岗军了,你等觉得此计如何?”
众人这才明白,不由都是精神振奋,齐声道:“此计甚妙。”
王世充沉声道:“既然如此,大伙都用心做事,我等胜败在此一举。玄应二更动手。辩儿三更入城,不得有误。”
众人领命退下准备,王世充却是出了营寨,走入另外一个孤零零的营寨中,掀开帘帐进入,一人娇笑转身道:“王大人,可是准备妥当了。”
那人穿着件火红的衣服,寒冬中带来泼辣之意。眉梢眼角满是媚意。赫然是无上王地军师梁艳娘!
王世充并不诧异,显然专程为她而来。凝望梁艳娘。王世充正色道:“梁军师,我一切准备妥当,只希望你莫要让我失望。”
“我什么时候让你失望过?”梁艳娘媚笑起来,“王大人,无上王说成败在此一举,只盼你成功后,莫要忘记你我地约定。”
王世充冷哼声道:“梁军师,我和你们本来是仇家,不知道为何你等先在下邳拦我,后来却又助我?”
梁艳娘娇笑道:“只因为在无上王眼中,王大人才是真正地天下明主!”
王世充微微动容,“你说地可是真地?”
“无上王说地岂能有假?”梁艳娘慢慢挨过来,将娇躯靠在王世充身上,抬头望着王世充,眼中含意有如春水。
“是真正的明主,所以你们对我前来才百般阻挠?”王世充不为所动道。
“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筋骨。”梁艳娘媚笑道:“王大人眼下虽是不得志,可却不代表以后碌碌无为。今日取东都在即,转瞬即可平定瓦岗,安定中原。再说我等出兵阻你,当时不正合你的心思?那次其实是在助你!”
王世充听的半信半疑,只是冷哼一声。
梁艳娘的手却是摸上王世充的胸膛,娇笑道:“后来事情发展到后来,却是连无上王都想不到的事情……”
“你们拥有天书,却也有不知道的事情吗?”
梁艳娘轻叹声,“很多事情,其实我也并不知情。无上王让我前来助你,只想尽释前嫌,等你成为天下明主,勿忘兴复大道之诺。你若真地不信我……不如我……现在就给了你?”
她向前一凑,轻轻的撕开衣襟,露出白如雪的胸膛,让人色授魂与。王世充望着她的胸膛,眼中阴冷,却和看萝卜白菜没什么两样。
“如今大战在即,怎能轻易消耗体力。梁军师,你且等着我凯旋,再和你大战几百回合。”
王世充说完哈哈大笑,已经推开梁艳娘,转身离开帐篷。王世充并非不近女色,只是大敌当前,实在不想疏忽大意。权利的渴望远比**更能占据他的胸膛,出了营帐,拉过个亲信低声道:“带三百刀斧手严加看守这毡帐中的女人,若是让她跑了,你们全都抹脖子吧。”
亲信慌忙点头,王世充却是阴毒道:“梁艳娘,你若是敢骗我,老子回来,定当把你砍成几百段喂狗!”在天上,眨眨的望着大地,残月当空,散着薄弱的光芒。积雪铺道,从骨子里面透着冷意。孙少方漫步在大街上,突然轻叹了声。
长街凝冷,夜意正浓。他身负萧布衣的重任,却是要去巡查各个城门。
才走了几步,蝙蝠五兄弟已经迎面走过来,身后带着十数个东都兵卫。孙少方见了。终于露出点笑容,“边郎将,几位兄弟。都来了?”
蝙蝠微笑道:“如此天寒地冻,巡城可是辛苦地买卖。西梁王说了。让我们兄弟五人跟随孙郎将,听从你地吩咐。”
“这个……”孙少方犹豫下。
蝙蝠皱眉道:“西梁王难道没有说吗?”
“说倒是说了,可是……吩咐绝对不敢当。”孙少方微笑道:“大伙都是给西梁王做事,不分彼此。”
蝙蝠目光有些复杂,半晌才道:“孙郎将,你果然不错。”
卢老三一旁笑起来,“少方和西梁王出生入死,可是西梁王的好兄弟……我们怎敢不分彼此?”
孙少方摇头道:“老三。你说笑了,其实当初你们在草原之事,我也略有耳闻,对你们才是真心的钦佩。”
三人互望,都是不由的惺惺相惜。老四目光也是露出感动,想起当初和萧布衣鄱阳湖之时,那时候地萧布衣,威风凛凛,却对兄弟极为重情,老五一旁微笑。老二却是突然道:“既然大家彼此感觉不错,天寒地冻,不如去喝点酒吧。”
老五才要赞同,突然摇头,蝙蝠亦是摇头道:“西梁王让我们巡城,不是让我们喝酒。老二,以后这种话,提也不要提起。”
老二苦笑道:“就算不喝酒。喝口茶暖暖身子也是好的吧?这时候巡城。实在有点冷。”
前方不远处正有间茶肆,虽是夜深。竟然没有关门。蝙蝠看了眼,微笑道:“喝茶的主意倒也不错。孙郎将,喝碗茶吧?”
孙少方目光闪动,含笑道:“如此也好,喝茶又不误事。几位兄弟一会都辛苦点,都去喝碗茶暖暖身子,我请客。”
孙少方本来就是豪爽,多年已过,仍是不减当年。十来个兵士轰然响应。蝙蝠五兄弟见状,都是相视一笑,跟随走进去。
茶肆地掌柜见状,慌忙叫伙计沏水泡茶,孙少方却是随口问道:“这么晚了,怎么还不歇着?”
茶肆掌柜含笑道:“在下龙凤茶楼地老板,叫做李贵。”“我问你为何不歇着,可没有问你姓名。”孙少方笑笑。
“这位郎将想必是少在这附近巡城……”李贵问道。
孙少方嗯了一声,“你这茶馆我倒是头一次到来。”
李贵微笑道:“在下有幸,当初和萧将军……也就是现在地西梁王去内城请兵出征,见到了西梁王地侠骨仁心,对东都百姓的关爱,这才白天卖茶,晚上送茶。晚了还不关门,只是因为对守城并无寸功,却想尽些心意,是以想为巡城的兵士送点茶水,代表我们茶楼的心意。”
李贵说的自然而然,众兵士听了虽未喝茶,却已经心中激荡,目露感激之情,暗想平日之时,兵士什么时候又能得到百姓的如此眷顾。西梁王仁义广播,就算一个茶楼的老板都是如此尽心为守城操劳,这种城池,又有谁能够攻破?孙少方也是感动,轻叹声,“好汉子。”
“在下不敢。”李贵慌忙道。
孙少方正色道:“在下真地是肺腑之言,是否好汉不是看你的出身,看你的拳脚,而是看你在大是大非、生死关头前面能否活的像个人!只要如此,就是好汉。”
卢老三一旁喝道,“说的好。”
众兵士亦是热血沸腾,众人说话的功夫,开水早就烧好,伙计拎着茶壶过来,老二却接了过来,将茶碗一一接过来,满上茶水,一碗碗的递给众人,微笑道:“我算不上好汉,就给众位好汉敬碗茶水吧。”
众人笑,很快的喝完了茶水,孙少方却是端着茶水出门,向黑暗中望过去,沉声道:“大伙走吧,这碗茶我慢慢的喝。”
他大踏步的当先走去,蝙蝠五兄弟都是跟在身后,十数个兵卫呼啦啦地亦是跟随。等到到了白虎门,寒风凛冽,守城地兵士见到,有人已经上前施礼道:“孙郎将。”
孙少方点头。和众人登上城楼,突然听到北方有厮杀声传过来,不由微愕。可他职责是巡视白虎门。一时间不能擅离。
厮杀声越来越厉,隐约见火光冲天。众人面面相觑,只听到长街马蹄声急骤,有巡察使飞奔赶来道:“启禀孙郎将,有盗匪遽攻上春门,魏御史有令,让各个城门的郎将各尽其责,切莫疏忽大意。”
孙少方大声道:“遵令!”
他带着众人立在城楼上,靠在避风处。望着远方,若有所思。白虎门属于在东都大城西南角,南望本是伊阙山,可夜色苍苍,虽是极目远望,却还只见白色的积雪隐于黑暗之处,颇为幽暗。冷风一过,城头上的寒风已经如刀子般往衣服里面钻,孙少方突然冷哼一声,已经捂住了肚子。冷汗冒了出来!
蝙蝠吃了一惊,上前道:“孙郎将,你怎么了?”
他才是上前一步,本想扶孙少方,可只觉得膝盖一软,已经向地上跪下去。蝙蝠骇然,想要纵身跳起,他功夫本来绝佳。可**之下。竟然咕咚倒在了地上,转瞬发现全身竟然没有了丝毫地气力。甚至连小指头都动不了分毫!
众人见状都是大惊,纷纷站起向这个方向涌过来,只是咕咚、咕咚的倒地不停,方才一起登上城楼的那些兵士均是软倒。片刻之后,这个方向地十数人尽数倒在地上,让其中站着地那个人显得孤零零地很是突兀。
孙少方才要发声高呼,那人迈步上前,单刀拔出,已经架在孙少方地脖子上,压低声音道:“谁出声,我就杀了他!”
还站着的那个人赫然就是老
蝙蝠骇然,失声道:“老二,你做什么?”
孙少方捂住了肚子,天气虽寒,汗珠子却是一颗颗的冒了出来。他和蝙蝠等人还不一样,蝙蝠还只是浑身乏力,可他不但觉得浑身乏力,而且小腹中如同几百把小刀在乱戳,饶是他坚强非常,那一刻几乎也是痛的昏了过去!
“你……做什么?”几乎从牙缝中迸出了这几个字,孙少方额头满是汗水。“不做什么,只是要开城放一些人进来。”老二眼中闪着有些妖异的光芒,“你们都不动,谁都不会死,可是若有人敢喊的话,我就先杀了孙少方。”
他小心翼翼,低声恐吓,实在也是因为怕走漏了风声。因为他知道孙少方在这些人眼中是汉子,而且颇有威望。所有人投鼠忌器,应该不敢喊叫。这个地方比较避风。孙少方等人上来后,都是聚在这里,城楼上虽还有隋兵,却一时并没有发现这里的动静。
蝙蝠咬地嘴唇几乎都要咬的出血,满面痛苦之色,“老二,我没想到是你,为什么?”
几兄弟都是软倒在地,亦是难以置信的望着老二,他们从来没有想到过老二会做出这种疯狂的举动。
老二轻叹道:“不为什么,因为我不得不这么做。”
“你忘记答应过我们什么,你又受到了蛊惑?”蝙蝠怒声道。他虽是愤怒,可声音还是极低,因为他了解老二的性格,知道他说杀就杀。他宁可自己死,却也不想伤到孙少方,因为他内心愧疚。萧布衣一直都怀疑身边出现了奸细,他觉得萧布衣有些疑神疑鬼,却是不想认为孙少方是,方才一番话更让他坚定孙少方不是叛徒的念头,但是他没想到,出生入死的兄弟背叛了他们,那一刻他心如刀绞。
卢老三亦是嗄声道:“老二,放手,现在放手来得及,你忘记我们当年立下的誓言了?”
“我没有忘记。”老二嘴角露出苦涩的笑,“但我亦是不得已,孙少方,你很小心……”
孙少方痛的已经说不出话来,他中地毒似乎还和众人不算一样,“我……没有……”
“你没有喝茶。”老二轻声道:“我也知道你这人聪明,可能也会怀疑我,你故意端茶碗出去,就是不想喝茶,估计是出了门口后,就已经将茶倒了。可是你打破头都想不到,我在他们的茶水中下了毒,却在你的茶碗外侧下了毒粉。你只要端起来茶碗,毒粉就会贴到你手上,吸到你的鼻腔里面,你出去后,这些毒粉就你一个人享用了。等过了一段时间,就是现在的后果。所以他们不过是软倒,你现在的肚子却很痛。”
孙少方愕然,没想到天底下竟然还有这种下毒的方法,老二轻声道:“你不坏我的计划,我就不会杀你……”
孙少方突然痛苦地笑笑,“你……忘记了……我说地话……”
老二随口问道,“什么话?”他在众人的茶水中下毒,控制住众人,当然还是另有接应地人手,不然凭他一人无论如何都做不到控制白虎门。他其实也不能杀孙少方,最少他知道杀了孙少方,他的兄弟就会喊,蝙蝠会喊、卢老三会喊,他实在太了解这些兄弟,太了解这些热血的兄弟,他们都是不把自己性命放在心上,轻生重义,所以他要用义暂时控制住兄弟,他要等人接应!想到兄弟二字的时候,老二多少还有些愧疚,可电光闪念中,老二突然脸色微变,他已经明白了孙少方的意思。
孙少方在茶肆中就曾经说过,是否好汉,不看出身拳脚,而是看你大是大非、生死关头前是否活的像个人!
孙少方性格极其侠义,侠义的人绝对不会畏死,老二才想到这里,孙少方已经用尽全身的气力喊道:“有奸细!”
这声喊凝聚着不屈,凝聚着勇气,凝聚着决然,凝聚着一个人生死关头无怨无悔的情义!
声音响彻城楼,刀光飞起!
只是这一刀下去,是否为生死别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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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刀下去,不过是个好大的头颅!一刀下去,冰冷下亦是夹杂着热血!
每个人都会有选择,或者说时时刻刻都在选择,孙少方一路跟随萧布衣,算不上披荆斩棘,却也有一腔热血。///com///我看*书^斋
他的武功不算高,他的智慧不算高,他的官职亦是算不上高,但他的骨气绝对是不让旁人!骨气这个亦和身份地位拳头刀子没有任何关系,你想有,它就有,你不想有,它就走!
其实从本质性格上来说,他极其类似以前的那个萧布衣,以前的那个为了朋友可以两肋插刀的萧布衣,以前的那个为了兄弟可以舍生忘死的萧布衣。
可萧布衣显然绝非再是以前的那个萧布衣!
人都是会不停的改变,萧布衣改变周围环境的同时,其实也是在被环境不停的改变。可孙少方呢,他在随波逐流的时候,本质却是少有改变。萧布衣现在已在巅峰,退无可退,为了目的,他一定要清除道路上的一切阻碍,这才能做到后顾无忧。可孙少方不会为了前进踢开拦路石,或许有时候只会绕道而行而已。
孙少方没什么太大的野心,所以只需要对得起自己就好。
最早认识萧布衣之时,不过是个极偶然的机会,可孙少方一路能追随萧布衣到现在,那就绝非偶然的事情。人以群分、物以类聚,孙少方看重的不是地位、钱财,他最看重的还是义气。所以他在赌场可以为萧布衣断后。所以他在赌场亦要让背叛做了个了断,但是对于周定邦地死,他亦是会伤心落泪,回转东都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安顿周定邦的妻儿老小。他知道这世上实在有太多无奈的选择。他也经历过太多背叛生死。这本来就是人生的一部分,他不埋怨。
所以在他面临的时候,他选择地并不后悔,就算他知道喊出去后,一定会死,他也一定会喊。情义和死亡地选择中,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前者。
他已经望向无穷无尽的黑夜,刀光到了眼前之时只是在想。死,原来是这么容易的事情,自己以前却从未想过……
老二听到孙少方呼喝的时候,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出刀,这是下意识的行动,也是人在危机时刻的本能反应。他知道控制孙少方远比杀了孙少方要管用,但是他已经不能不杀。可杀了孙少方后,要不要杀了几个出生入死地兄弟,挥刀一刻,他已经有了茫然。
蝙蝠等人见到老二挥刀砍下。目眦欲裂,同时喊道:“不要!”
只是声音在寒风颇为凄凉,亦是显得无助,更是拦不住那快捷的一刀!
嗤的一声响蓦地传出,破空之声还胜硬弩强弓,紧接着是当啷大响,长刀已经断为两截。
一截单刀霍然飞出,刺到地上,老二却觉得手臂发麻,向后跳出。只是人一起身。他才发觉到手臂欲折,手指酸软,再也握不住单刀。
当啷啷的连串声响,在寂静的城楼上显得惊心动魄,老二却是顾不得孙少方,扭头向暗器发来的方向望过去,只见到黑暗中,彷佛立个人。又像是立着一个神!
能发出如此惊天动地暗器的人。已经很难用人来形容。
隋军已然察觉到这里的异样,有人已经向这个方向奔来。蝙蝠几兄弟和孙少方却亦是骇然,齐齐的扭头向那个人望去。
“你是谁?”老二颤声问道。
暗影中人向前迈出一步,露出魁梧的身形,虬髯满面。那人目生双瞳,暗黑中让人胆颤心寒。
“你是……”老二双腿突然颤抖了几下,张张嘴,却是半分声息都无法发出。
蝙蝠已经失声道:“你是……虬髯!”
那人满面虬髯,目生双瞳,普天下端是找不出第二个,赫然就是武功绝顶地虬髯客!
虬髯客轻叹一声,“想明月在天,天涯悬远,当初的风门一场瘟疫近乎死绝,惨痛在前,誓言在耳,你等何以再次重蹈覆辙?”
城楼上背叛发生的时候,王辩、王玄恕却早已经到了白虎门外。
他们沿着北邙山而上,兜了个大圈子,这才无声无息的在三更前到了白虎门前。今晚残月,星光黯淡,城楼的官兵察觉不了太远,他们亦是如此。
只见到城头处漆黑一片,王辩皱着眉头,他虽然知道有人接应,可到底谁来接应还是不算了然。联系元文都,联系李密都是他一手操办,可这些人到底如何来做却均是讳莫如深,就算是义父,他也感觉很多时候都是瞒着他什么,突然内心叹息声,王辩感觉到有些疲倦。无论王世充、李密或者元文都,都是故作高深之辈,这让人看着神秘,但是打起交道也是实在有些累。
这次三方势力对决萧布衣,可茫茫的夜色中,寒风透骨,王辩突然觉得没有太多的把握。
王玄恕亦是有些发冷,冻的有些不耐道:“王辩,我们还要等多久?”王玄恕勇猛剽悍,却没什么耐心,对于父亲宁可相信个外姓养子也是不相信自己,不由大为不满,这刻寒风之中,却是满腔怒火。cCnEt
王辩苦笑道:“玄恕,要等多久,我也并不知情。义父说火光为号,想必是元文都自会运作,我等如今只有两千兵马,若没有内应前去取城,实在和送死无异。”
王玄恕知道王辩说的实情,却是焦躁难挡,重重的唾了一口,王辩却是目光一闪道:“城头有火光。”
众人精神大振。都向城头望过去,见到篝火燃起,在暗夜中显得格外地刺眼。城门咯吱咯吱地打开,深夜中惊心动魄。
王玄恕再不犹豫,已经当先催马前行。王辩无奈。只能跟随。虽然王玄恕对他不满,但是他却不敢有负义父,只怕王玄恕有事,紧紧的跟随。
两千铁骑轰轰隆隆的冲向城门,城门早已经完全开放,只是望着黝黑的城门洞,王辩谨慎的心中,突然涌起了不安之意!
“白虎门燃烽火了。”有兵士急匆匆地禀告。
元文都坐镇内城。闭目养神,却是心中焦灼不安,听到兵士地禀告后,元文都精神一振,暗想该来地终于还是来了。萧布衣离去,王世充入城,这以后到底如何,他其实也是不得而知。
但无论如何,情况总不应该比萧布衣在时要差。
在旁人看来,元文都是为礼部尚书。太府卿,虽不算被重用,也算是常人难及,这样地人,还有什么不满足呢?
可人生往往都是,并非所处的地位不够好,而是对周围地环境要求太高。
元文都当然是对自己要求很高的人,听到白虎门火起,他知道该到自己发飙的时候。他等这一刻等了很久,一切都以白虎门火起为号。到时候自己策应,里应外合,由王世充佯攻上春门,却由徽安门杀入,再以白虎门为援助,两路大军来破外城。而内城只有个卢楚,自己却已经联系到防守内城的其余三人,韦津、董奇峰、独孤机都是他地帮手。宰了卢楚。东都就由他做主。
到时候立杨侗为主,宣告萧布衣造反。虽然东都百姓官兵或许有些许的不满,可那算得了什么。就算瓦岗众在他元文都眼中,也不过是饥贼盗米之徒,那些底层的不满实在不能让元文都太过看重。
他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王世充能不能给他预期中的信任呢?
又有兵士急匆匆的来禀告,“卢大人请元大人到大兴殿一见。”
在二更左右,上春门已经被盗匪攻打,虽然说上春门外九营连环,一时间纵然有千军万马来攻都不见得攻破,但这毕竟是大事,魏征早就率人前往上春门查看情况,可敌情不解,显然也惊动了卢楚。萧布衣不在,命令卢楚可在大兴殿处理政务,意思就是虽不在东都,却如萧布衣亲临一般。
元文都整理装束,问贴身护卫跋野纲道:“一切准备好了没有?”
跋野纲点头,“回大人,绝对没有任何问题,韦尚书、董中将、独孤中将都已经带领亲信人手赶赴大兴殿。我们亦是准备三百刀斧手埋伏,只要元大人下令,我们就可以一拥而上,将卢楚斩为狗肉之酱!”
跋野纲说到这里,有些得意的笑,谁都有几个死忠,元文都当然也是如此。
若论头脑而言,元文都比起皇甫无逸还是差一些,可他却坚信自己能赢,何也?只是他觉得自己够直接!
想到这里元文都亦是露出点得意的笑,有些事情,用不了搞的那么复杂,他知道自己绝非做皇帝的命,但是能在乱世之中能抱准大腿,那已经是很了不起地事情。
带着跋野纲,又带着十数个亲卫,元文都径直到了大兴殿。卢楚正立在殿中,身边不过站着三四个亲卫。
元文都见状,更是觉得十拿九稳,韦津早早的到来,董奇峰却和他几乎同时的到来,卢楚见到二人前来,面带焦急之意道:“两位大人赶来是再好不过,西梁王才走,盗匪即来。我听上春门几次示警,显然敌寇攻打正急,不知道几位大人有什么建议?”
说话的功夫,段达、独孤机亦是先后来到,眼下护卫东都的几个老臣悉数到此。段达当先道:“我觉得……那个九营连环是西梁王所建,抵御盗匪的能力端是不差,一些小盗何足为惧?”
见到元文都冷冷的目光望过来,段达打了个寒颤,改口道:“不过我想各位大人应该有更好的主意。”
独孤机瘦小枯干,沉默不语。韦津犹豫下道:“其实金墉城离此不远,那有王世充的大军,可下令让他平匪。”
卢楚点头道:“韦大人说地很有道理,那不如我们派人让王世充平匪即可。”
“我觉得此计并非良策。”元文都摇头道。
“元大人有何妙策?”卢楚皱起了眉头。
“想西梁王远在洛口,与瓦岗激战正酣。一时间不能回转。方才我听到几处消息。说东都外城已有数处有了骚乱……而且有越发扩大地迹象。”
卢楚唯有错愕,“我怎么不知道?”
元文都不等回答,大兴殿外已经匆匆忙忙的走进来一人,却是内史侍郎郭文懿。
郭文懿向众位行礼道:“各位大人,方才我才接到外城郎将的消息,说东都外城有盗匪混入,数坊均有盗匪作乱,事态扩大。还请各位大人速做定夺。”
元文都失声道:“原来盗匪早就蓄谋已久,如果依我之意,还是应该让王世充带兵回转平定盗匪!”
韦津接腔道:“卢大人,我倒觉得元大人说的不错。防患于未然,趁动乱未起之时,适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平之,若等动乱已成,只怕悔之晚矣。”
他一说完,元文都、郭文懿都是点头认可。卢楚却摇头道:“绝对不可,想东都之乱。想必是某些人浑水摸鱼而已。以东都内府精兵平定足矣,岂可引狼入室?”
元文都怒道:“卢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想王大人忠心耿耿,为东都千里迢迢地赶来,怎么能说是引狼入室?”
卢楚冷哼一声,“不得西梁王地旨意,擅自带兵入东都,和造反无异。”
元文都悠然道:“卢大人,你现在恐怕不记得,如今还是大隋的江山。我只怕某人为求荣华富贵。忘却了圣上的重托,投靠叛逆。”
“你说什么?”卢楚饶是沉稳,亦是怒容满面,“老夫只为天下苍生考虑,我只怕某些人才是为了荣华富贵吧?”
元文都双眉一竖,不等说话,董奇峰已经上前拉住元文都道:“元大人,我等都是为了东都考虑。有事好好说了……”他凑到卢楚面前。伸手去拉他地衣袖,看似想要劝架。“卢大人……”
只是说话地功夫,寒光一现,卢楚踉跄后退,手臂上已经划了口子,鲜血淋淋。
大殿中惊变陡升,卢楚没想到变生肘腋,又惊又怒道:“董奇峰,你做什么?”
原来方才董奇峰去拉卢楚的手臂,手腕一翻,已经亮出把匕首,劲刺卢楚地胸膛。卢楚变生肘腋,慌忙躲闪,匕首却只划破了他的手臂,并非致命。
董奇峰微皱眉头,脸上苦意更浓,他一直沉默无语,这次蓦然出手,本来以为十拿九稳,哪里想到卢楚竟然能够闪躲地开,这让他心中升起一股不安之意。
“做什么,当然是要杀掉你。”元文都哈哈大笑起来,击掌三声。只听到脚步沓沓,无数禁卫已经从殿外涌进来,个个都是手持砍刀,杀气重重。
众禁卫包围大殿中众人,静等吩咐,元文都轻叹声,上前一步取出圣旨展开,“卢楚,你勾结萧布衣,谋反作乱,图谋东都。圣上早就密旨传来,让我等取你狗命,迎王大人进城!”
卢楚捂住手臂,怒声道:“尔等真的要造反?”
董奇峰,郭文懿早就成掎角之势围住卢楚,独孤机却是四下望过去,神色肃然,像是望风,只是众人敌意已经是昭然若揭。
元文都摇头道:“不是我要造反,而是卢大人你要造反?我有圣上密旨,你敢违抗?”
“圣上早已驾崩,哪里来的密旨?你伪传圣旨,可知道是砍头的罪名?”卢楚沉声道:“元文都,现在收手,我不怪你。”
元文都似乎听到了极为有趣的笑话,仰天大笑起来,“卢楚,你不怪我?你可知道现在你性命难保?这里都是我的人,你还来怪我?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你现在跪下来,我还可以考虑饶你一条老命。”
只听到咕咚一声,一人已经跪了下来。
元文都大为诧异,暗想卢楚这人极为倔强,怎么肯屈服。仔细一看。才发现段达已经跪了下来。
段达跪倒在地,哀声道:“元大人,卑职一直对你忠心耿耿……投靠萧布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只请元大人不计前嫌,饶我一命,若伐萧布衣,卑职愿为先锋。”
元文都意气风发,望着卢楚道:“现在我要迎王大人入城,不知道还有人反对没有?”卢楚只剩下孤家寡人。看起来凄凉孤单,元文都忍耐这久,这一次尽情爆发,不由觉得舒畅无比。
卢楚不等回话,突然有一人沉声道:“我反对!”
那声音很是低沉,却是清清楚楚地回荡在大兴殿之中。元文都勃然大怒,霍然扭过头去喝道:“你算老几?”
他话一出口,突然脊背上泛起了寒意,僵立在那里,他不敢信自己的感觉。可那声音却是如此耳熟,让他不由不信!这声音经常回荡在这大兴殿中,这是萧布衣的声音!
这怎么可能,萧布衣不是还在洛口对抗李密?他怎么会出现在大兴殿?
那声音一出,大兴殿霍然而静,董奇峰打了个寒颤,扭头望过去,不由握紧了拳头。一人不知何时,已经立在刀斧手地外围,渊岳峙般的望着众人!
那人双眉如刀。气势磅礴,随意地一站,众人如坠深渊,那人赫然就是,萧、布、衣!
萧布衣并非孤身一人,身边却是站着个史大奈,钵大地拳头一握,宛如天神。
二人在叛党之外。看起来也是孤单。可二人只是一立,外围的刀斧手早就胆寒。已经悄然后退,只过片刻,刀斧手竟然让出一条路来。
元文都脸色可笑,舌头僵硬,半晌才苦涩道:“萧……布衣,是你?”
他只想认为是场梦,疑惑以为自己是幻觉,可内心的恐怖告诉他,这绝非一场梦,这好像是个圈套!
萧布衣缓步前行,淡然道:“元文都,你好大的胆子!”
元文都四下望过去,只感觉虽全是自己的人手,可他还是半分把握没有。他宛若赤条条的站在洪荒怪兽前,那么的无助,那么地无力。
“杀了他……”终于鼓起些勇气,元文都伸手一指,声嘶力竭地喝道:“谁杀了萧布衣,官升十级!”
竟然没有一人上前,元文都怒喝道:“你们以为不动手,他就放过你们?今日大伙搏命,还能活命,不然无一人能活!”
元文都突然觉得滑稽可笑,已方数百人,萧布衣不过是两个人,可眼下看起来,他们竟然没有半分反抗的余地。他悲哀的发现,这数百个不过是绵羊,对的却是两头狮子,试想绵羊再多,怎么又会对狮子兴起反抗之意?
萧布衣再走几步,刀斧手纷纷后退,萧布衣沉声道:“今日只诛首恶,尔等放下兵刃,可不追责!”
他话音一落,只听到叮叮当当响声不绝,兵刃已经落了一地。
刀斧手纷纷跪倒道:“请西梁王恕罪!”
求饶声此起彼伏,纷纷不停,萧布衣只是一摆手,众人噤若寒蝉,已不能言。
萧布衣挥手道:“胁从之人,皆尽退下,今日之事,我不追究。”
若是旁人说话,刀斧手或许还是不信,可听到萧布衣许诺,皆尽大喜,众人纷纷退下,一时间大兴殿只剩下几人。
元文都没想到自己的势力竟然被萧布衣轻易瓦解,不由脸色如土,跋野纲却是怒喝一声,拔出单刀冲过去。
元文都心中一喜,暗想若是斩了萧布衣,还可扭转颓势,虽然他知道萧布衣武功极强,可暗想人总有失手的时候!可没想到萧布衣根本没有出手,史大奈早就迎出去,截住了跋野纲。
跋野纲也算是元文都手下的猛将,厉喝声中,单刀砍下。史大奈却是不躲不闪,身形前窜,一拳已经击中跋野纲地胸
长刀本厉,可还没有落下之时,跋野纲人却已倒飞了出去,众人只听到喀嚓一声响后,紧接着当啷咕咚几声,跋野纲惨叫一声,已经不**形。
史大奈一拳击中他地胸口,竟然将他腰椎打断,折成两截!
一拳打死跋野纲后,史大奈闪身退到萧布衣的身后,脸色肃然。元文都面无人色,忍不住地倒退。段达本是跪倒在地,心惊胆寒,慌忙爬过来道:“萧……不……西梁王……卑职该死,卑职罪该万死,只是方才卑职见到敌众我寡,这才忍辱偷生,只想找机会去给西梁王通风报信……可没想到,西梁王你竟然没走,那真是天大的喜讯。卑职真的欢喜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元文都,你还不跪下磕头认错吗?”
段达回手一指元文都,声色俱厉,可斥责声中却是难掩心中的恐怖。他暗自悔恨方才反骨实在太早暴露,若是晚一刻也不会是如今的下场。
元文都已经退无可退,突然仰天狂笑了起来,“萧布衣,你果然狡猾!你借口出征,却是悄然回转,元某人棋差一招,却不心服!”
萧布衣微笑道:“我何须你服?”
元文都收敛了笑容,恶狠狠道:“萧布衣,你诡计多端果然名不虚传,可你千算万算,却也算不到,王世充如今已经兵分三路攻打东都,你现在和我争斗之时,这东都只怕很快就要落入王世充之手!”
萧布衣眼中已经露出了一丝怜悯,“元文都,你还不明白吗?”
“明白什么?”元文都愕然道。
萧布衣淡然道:“你实在算不了什么,我要杀你,何必费这么多周折?你期待着王世充救你一命,我也在期待。只是他敢兴兵进城,我当诛杀、无赦!”得勤了点,抱歉了,只是双倍月票时间,希望不要输在起跑线上,朋友们支持俺吧!墨武会更加精心、尽心的码字回报!
元文都听到萧布衣语气中的杀机,宛若一盆凉水兜头浇下来。///com///很多事情看起来复杂,可发生过了,想想也就简单,他能够坐到今日的高位,毕竟不是白给。萧布衣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已经透漏了太多的信息。
最重要的一个就是,萧布衣想借他的手引出王世充,王世充不反,萧布衣寝食难安!
因为王世充非同凡人,野心极大,他在东都附近,宛若个钉子般的扎在萧布衣的胸口,萧布衣不除他,无法远行,可要除去他,还要提防拔出后大出血。
王世充等不及,可萧布衣同样有些等不及。
所以萧布衣就布下了圈套,诱使元文都造反,而元文都造反,从实力来讲,当然是远远不如萧布衣。元文都之辈,不过刀笔吏尔,他们想要叛乱,当然要寻求军方的支持,而王世充显然是他们合作的最好搭档。
这些是元文都考虑之事,却也落在萧布衣的算计之中。
萧布衣就等着他们合作,等着他们作乱,然后借口造反之名一举铲除他们!
想到这里,元文都心中升起了一股寒意,他突然想起了杨广。他开始还不明白为何会想起杨广,可转瞬明白过来,当年杨广诛杀李阀和如今的事情何其相像?杨广就是一直想要铲除李阀,可苦于没有借口,这才逼李阀造反,聚而歼之,萧布衣经历过那件事,显然也把这招学了去,如今用在他元文都的身上。
如今他元文都、王世充果然如期造反。后果如何,可想而知。
想到这里的元文都,只觉得浑身发冷,望着那就在眼前的萧布衣,感觉到熟悉的陌生!
萧布衣微笑着望着元文都,心中却是一点笑意都没有,这件事如他预想地发展。但是他并没有什么喜悦之意。
这次是他亲手布下陷阱。一步步等着元文都、王世充上钩,他的确有些等不及了。他在东都的确已经树立了崇高的威望,但是这还远远不够。他其实很担心,他出征之时,旧阀会暗中捣鬼,再一举推翻他的统治,那他辛苦一场,不过是为他人做嫁。
他如履薄冰。亦是感觉到杨广的无奈和忧心。
萧布衣虽在东都良久,可一直以来内忧外患丛生。想杨坚、杨广父子苦心孤诣这久。门阀等级观念也是一直无法消弭,萧布衣当然知道这点,是以趁如今东都惶乱之际,破格提拔寒士,一方面是求有用的人才,而更重要地一点是,他想要消除东都地内部矛盾。
他要征战天下,内患不平,随时有被颠覆的危险。当然不敢放心外出征战。是以他这一战,可以说是志在消弭内部隐患。然后再全力攻克瓦岗。
太平道素来是无孔不入,只因为理念和这个年代格格不入,这才一直不能振兴兴旺。但太平道数百年来,伐谋策反的经验可以说是丰富之极,每次都是极为沉默中极度爆发,以求给对手最致命的一击,萧布衣也是一直对他们心中惴惴,暗想这样的势力,以诡道称雄,怪不得历来君主忌讳!
白虎门前,一个寻常的背叛,却是意味着萧布衣、王世充两大霸主的斗智斗勇,东都新旧势力的再次交锋,再加上各种势力地暗中策反,分化或者依附。
再远了说,当初萧布衣和皇甫无逸交手,就意味着东都新旧势力的第一次更迭,表面上他萧布衣赢了,但萧布衣心知肚明,势力更迭之争可以说是任重道远。
他要尽快地铲除这些阻碍势力,能拉拢地要拉拢,不能拉拢的只能消灭,他时间亦是十分的紧迫。
因为关陇虽鏖战正酣,但占地利,萧布衣想伐关陇,最好的方法就是堵住关陇的势力,不让他们出来。关中虽有地势之利,可若是不能出关,地势反倒变成枷锁,不过偏安一隅罢了。想关中四塞之地,东有潼关,西有散关,南有武关,北有萧关。潼关、萧关也就罢了,萧布衣还没有妄想到一举将这些关隘取在手上,可武关、散关两地却是他进击关陇的跳板,当尽力取之。
当然这块跳板亦是关中进取中原之地,争夺激烈,可想而知。(君&子&堂&首&发)
要从散关入关中,就要争夺巴蜀之地,但是萧布衣已经得到了不好的消息,萧出使也不算顺利。李渊老谋深算,取了关中后亦是第一时间派李孝恭安抚山南之地。李孝恭此人颇有才能,听说风流倜傥,只凭一张嘴就已说服了巴蜀不少势力的支持。萧苦苦支持,却只拿下了巴东之地!
如今巴蜀争夺,萧布衣并不占先手,可唯一能让萧布衣安慰的是,李渊活地也不轻松,而且他还有对付李渊地棋子!
萧布衣就那么望着元文都,想着自己的心事,元文都却是觉得萧布衣猫耍耗子一般,终于按捺不住压力,竭斯底里地爆发出来,“萧布衣,你还没有赢!”回头望向众臣,元文都吼道:“你们做什么,今日都是背叛的罪名,我若死了,你们亦是不远矣!”
萧布衣笑了起来,“不见得吧。”
他话音一落,韦津已经快步上前,躬身施礼道:“启禀西梁王,元文都造反,证据确凿,微臣已搜集到他造反的全部证据,还请西梁王过目。”
他不顾元文都的目瞪口呆,从怀中掏出奏折呈上去,然后退到萧布衣的身后。
卢楚却是早早的立在萧布衣的身边,冷望元文都道:“元文都,你逆天行事,真以为会有很多人跟随吗?”
萧布衣见到卢楚手臂流血,却是撕下衣襟为他裹伤,卢楚眼中露出感动之色。“谢西梁王,一些小伤,不妨事。”
元文都血液都已经冷下去,萧布衣为卢楚裹伤,固然是拉拢人心,可也是示意悠闲。他明明听到自己说王世充会攻城,可还是不紧不慢。难道是真的觉得成竹在胸。有对付王世充的把握?
独孤机却是呼喝一声,大殿外脚步沓沓,有禁卫军出现在殿外。元文都才有点喜意,心道独孤机皇室中人,毕竟还临危不惧。
哪里想到独孤机大喝道:“元文都犯上作乱,罪不可赦,西梁王有令,只诛首恶。余众可免一死。孟郎将,元文都一家老小可曾拿住?”
有人在殿外应道:“启禀西梁王、独孤大人。元家一百三十七口悉数在内。无一漏
元文都脸色惨然,指着独孤机道:“独孤机,你好……你很好。”
独孤机不理元文都,只是向萧布衣施礼道:“启禀西梁王,微臣已经按照你的吩咐,尽数控制住元文都的家眷,只等西梁王发落。”
殿中重臣有卢楚、韦津、独孤机、元文都、段达、董奇峰和郭文懿七人,元文都内城叛乱,本来算计是六对一之势。只以为稳操胜券。哪里想到事到临头。萧布衣一出现,已经哗变了一半过去。
段达早就跪着过来。他是想两面讨好,可没想到两面都没有讨好。
眼看卢楚、韦津、独孤机个个争着领功,他这才悲哀地发现,原来他早就被排斥在争权夺利之外。
可眼下若再不讨好,只怕会有性命之忧,段达满是谄媚的笑,“想西梁王运筹帷幄,决胜内城,实在是日月之辉。咄,元文都,想你米粒之光,也敢和西梁王争辉,实在是可笑……哎呦……”
他只顾得讨好,没想到元文都一口浓痰吐过来,即疾又准,他竟然没有躲开。
萧布衣懒得理会这种奸佞的小人,目光却是投向了郭文懿,微笑道:“其实我这次真想看看有几个人能投靠你元文都,不过看起来还是有几个。”
郭文懿已经骇的说不出话来,总有人想要投机,他当然也不例外,可他没有想到西梁王很生气,这次投机的后果也很严重。
咕咚跪倒在地,郭文懿五体投地,哀声道:“微臣罪该万死,还请西梁王恕罪。”
他这一跪,大殿中能坚持的不过只有两人!
元文都已经脑海一片空白,董奇峰却是脸上苦意更浓,他手持匕首,上面还有几滴鲜血,不显狰狞,只余凄凉。
萧布衣目光终于落到董奇峰的身上,轻叹声,“董中将,你为何也要反我?”
董奇峰要反萧布衣,地确让萧布衣很是疑惑地地方,因为众人要反,毕竟还有个理由,王世充为取东都之地,元文都不服萧布衣,想要荣华富贵,但董奇峰一来不想争霸,二来也不是觊觎荣华富贵之人,他这次来反自己,其意决绝,实在让萧布衣百思不得其解。x君x子x堂x首x发x
董奇峰目光落在匕首之上,喃喃道:“老了,老了……也会有糊涂的时候。”
萧布衣沉声道:“董奇峰,想你一直去找孙少方,只想让我把视线移到他身上吗?想孙少方为人仗义,对你这个师尊却是仁至义尽,宁可身受不白之冤,却也不肯说你半句坏话!你如此陷害他,不觉得心中有愧吗?”
董奇峰轻叹声,“成王败寇,还有什么可讲?萧布衣,今日我败了,也该死了!”
他说完这句话,突然一翻腕,手中匕首已经扎向自己的胸口,萧布衣微凛,想要出手拦截却有些晚了。
殿外突然有人大叫一声,“师父!”
那声音颇为凄切彷徨,董奇峰微愕,匕首停在半空,抬头望过去,只见到孙少方已经扑了进来。董奇峰老眼含泪,颤声道:“少方,你还好吧?”
孙少方窜到大兴殿中,见到师父无恙,不由放下了心事。他在白虎门被下毒,到活着来到大兴殿,其实已经是在死亡边缘转了一圈。虬髯客出手救下众人。又为众人解了毒,孙少方不明白这个大胡子还有什么不会,却知道对手阴谋已然发动,师父的性命堪忧,这才急匆匆赶往内城。师父这些日子来,一直都是心神不宁,每次找到他都少说什么。孙少方心中惴惴。总觉得有些问题,却也不敢询问。他那夜独自找到萧布衣,就是觉得有些事情还是说明白的好,他认为萧布衣绝非胡乱怀疑的人。是以他对萧布衣坦诚以待,说出原委,萧布衣和他冰释前嫌,都是开始猜测董奇峰的用意,后来发现董奇峰和元文都暗中勾结。萧布衣已经觉得董奇峰想要造反。孙少方无从辩解,这才心中郁郁。想要找师父谈及。却亦是无从下口。他知道师父要是造反地话,萧布衣再是义薄云天,这种事情也不会轻饶。萧布衣信任孙少方,这才将怀疑蝙蝠五兄弟有内奸地事情和孙少方说明。孙少方不动声色,暗自留意,可没想到老二下毒手段极为高明,孙少方小心留意还是着了对手的道,正焦急地时候,才知道萧布衣亦是留了后手。虬髯客从天而降。制服了老二。孙少方得救,知道敌人已经发动。这才赶到大兴殿,正逢董奇峰自杀,不由大急,喊了声,救了董奇峰地性命。
见到师父住手,孙少方却是咕咚跪倒在萧布衣的面前,以头磕地道:“西梁王,孙少方有一事相求。”
萧布衣微皱眉头,“何事?”
孙少方抬起头来,额头已然见血,方才磕的着实不轻,“少方也知道此事实在为难,可少方还是要求!董中将阴谋造反,罪不可赦,但请西梁王念在他老迈地份上,饶他一死,少方宁愿身家性命担保,担保董中将再不会造反,还请西梁王恩准,饶董中将一命。”
萧布衣沉默无言,孙少方却是又是一个头磕下去,磕地青砖地面砰砰作响,鲜血流淌。萧布衣不想孙少方如此,见他额头的鲜血和着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狰狞悲凉,不由心中一软,轻叹道:“少方……你起来吧。”
孙少方怔怔的跪在那里,不知道萧布衣到底是何心意。
萧布衣沉声道:“今日有你孙少方求情,我就不杀董奇峰。”
孙少方大喜,站起来又向萧布衣深施一礼,这才转身向董奇峰走过去,低声道:“师父,回去吧。”
董奇峰却是不动,只是怔怔的望着孙少方,半晌才道:“少方,你为什么要如此对我?我一直在陷害你,你难道不知道?我一直都在利用你,你难道也不知道?”
孙少方微愕,转瞬微笑道:“我从来都是如此对师父,人这一生,谁没有做过几件错事?可若是能改正,就不算晚。更何况我的命都是你给地,你想要怎样都是随便你。”
他说地自然而然,虽是鲜血满面,可神色中的喜悦不言而喻,毕竟他又做了一件让自己安心地事情。
董奇峰却是笑了起来,脸上皱纹挤在一起,满是愁苦,“少方,我这一辈子……没有做什么大事,唯一骄傲就是收了你这个徒弟。”
孙少方不知如何应答,却再次说道:“师父,回去吧。”
“是呀,回去吧。”董奇峰嘴角露出一丝笑容,伸手扶住了孙少方的肩头,匕首却已经刺了出去!
萧布衣目光一寒,飞身扑到,可是人在半空,却是愕然。
他只以为董奇峰要杀孙少方,没想到董奇峰地匕首却是刺到自身地胸膛!
董奇峰方才要死的时候没有死,这会不必死的时候为什么要死?萧布衣想不明白,他实在搞不懂这个董奇峰到底想的是什么?
寒光闪现的时候,孙少方只余愕然,他甚至没有半分闪躲的念头,可见到董奇峰自杀之时,他那一刻身子僵硬,骇然满面。
停顿了片刻,或者是永恒,孙少方这才抱住了师父,撕心裂肺的叫道:“师父,为什么?”
董奇峰脸上露出笑,“少方……为师……有……愧!”
他话音才落,头已经垂下去,这一刀好不凌厉,锋刃全没。插在心脏稍偏位置,董奇峰只是最后说了几个字,已然毙命。孙少方感觉到手臂沉重,双腿一软,咕咚跪在地上,良久才是抬头狂呼道:“为什么?”
泪水簌簌而落,夹杂着鲜血点点滴滴。孙少方一阵茫然。萧布衣亦是不解,元文都却是冷笑起来,“我知道为什么!想董中将对朝廷忠心耿耿,更知道萧布衣人面兽心,虽然现在许诺不死,但是难免不暗中下手,这才自尽而死。”
孙少方霍然而起,抱着师父的尸体怒视元文都道:“为什么?为什么人死了你还不会放过?董中将都死了你还是如此污蔑。你可有半点良心?!”
他悲愤欲绝,上前两步。可见到师父虽死。面容却是栩栩如生,一时间往事如潮冲上脑海,天昏地暗,大喝一声,仰天倒了下去。
这些日子来,他一直被人怀疑,一直在师恩情义中徘徊,难以自已,心力憔悴。方才被老二下毒。毒性初解。又是一路狂奔,为求情心中忐忑。为救师父性命全力以赴,可师父蓦然殒命,让他一时间体内空空荡荡,再无半分力气。他连番受到打击,饶是铁打的汉子,一时间也是无法承受。
只是昏厥倒下去之时,还是紧紧地抱住师父地尸体,眼角却有泪水流淌下来。
萧布衣缓步走到孙少方身边,摸了下他地脉门,知道他是劳累心忧昏厥,并无性命之忧,让宫人将孙少方送回安歇,找御医诊断。萧布衣这才缓缓地站起来,冷冷的望着元文都,不发一言。
元文都冷冷笑道:“萧布衣,董奇峰说的不错,成王败寇,可他这番忠义却是用错了地方,想我造反,并非主动拉的董奇峰入伙,却是他主动加
“人死了,当然随便你怎么说。”萧布衣淡漠道。
元文都冷笑道:“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说谎的必要?反正你信也好,不信也罢……”
“你终究难逃一死。”萧布衣接道:“我说只诛首恶,现在你就是首恶。”
元文都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你说了这多,无非是想光明正大的杀我而已,我说你道貌岸然一点不假。你当然对我和王大人颇为忌讳,却一直没有借口杀我们,只怕引起旁人不满。这次逼反也算是你地杰作,我既没有那么厚地脸皮卑躬屈膝,也没有收一个徒弟为我求情,看起来必死无疑!”
萧布衣点头,“的确如此。”
元文都却是脸色一扳,肃然道:“可你千算万算,也是算不到袁巧兮、小弟、胖槐已经落在我手,而且现在藏匿的不知下落。萧布衣,你杀了我,他们都要死!”
萧布衣反倒笑了起来,“这的确是个难题。”
元文都亦是微笑起来,“你向来自诩仁义,想必不会为了杀我不顾他们的性命吧?”他话才落地,突然脸色变的极为难看,只见到大殿前已经现出三人,正是袁巧兮、小弟和胖槐。
袁巧兮脸色苍白,可神色坚毅,还带着点兴奋。胖槐还是迷迷糊糊,却是垂着头,只有小弟最为振奋,咯咯笑道:“好玩……真的好玩……无耻的人见地多了,可无耻到这种地步的人并不多见。我们现在没有不知下落,元文都,你这次可算错了吧?”
“你们……怎么?”元文都失声道。
萧布衣笑笑,“我是不想打草惊蛇而已,元文都,你故作谜团,让我怀疑孙少方,我就如你所愿去怀疑孙少方,你让人去蛊惑胖槐,我就让你去蛊惑胖槐。我若是不听你地,你怎么会乖乖地造反呢?你让人蛊惑胖槐下药,把巧兮、小弟抓过去,可没想到胖槐其实……根本没有下药。”
胖槐霍然抬头,喃喃道:“真的?”
萧布衣不答,袁巧兮却是安慰道:“胖槐,是真的,你并没有伤害过我们。”小弟想要说什么,却被袁巧兮扯了下衣袖,禁言不语。
元文都脸上阴晴不定,已然绝望。萧布衣却是冷冷道:“你们的人才抓了巧兮、小弟,我随后就救了他们,顺便将你的余孽斩尽杀绝。你自以为稳操胜券,这才迫不及待的想杀卢楚。你说的一点不错,今日就是我把你逼反,今日就是我想杀你,你又能如何?”
“启禀西梁王,有军情禀告。”卢楚接到消息,低声道。
“何事?”萧布衣问道。
“王辩、王玄恕带千余兵马杀入白虎门……”
元文都喜意上涌,哈哈大笑道:“萧布衣……我虽落入你手,可王大人毕竟不负重托!”
萧布衣微笑道:“那现在怎么样?”
“我等依照大人的吩咐,放他们入城。等到进了一半之时突然再闭城门。卫府精兵早就在那里等待,尽数剿灭作乱的淮南军。淮南军无法逃脱,王玄恕被乱箭射死,王辩却是力尽被杀!”
元文都笑容未敛,已经变地失魂落魄,他现在唯一地希望就是王世充能够力挽狂澜,拯救败局,可这里是个圈套,白虎门亦是陷阱,王辩、王玄恕身死,王世充还有多少实力?
萧布衣静静的听着结果,淡淡道:“杀地好,元文都,你不是说王世充有三路兵马进攻东都?现在已经平了一路,另外两路如何?”
“上春门的乱匪魏征还没有出兵剿灭,只是因为西梁王吩咐过,要等杀了王世充后再行动手,魏御史不想打草惊蛇。”
萧布衣微皱下眉头,“王世充还没有入城吗?各个城门的动向如何?”
“只有徽安门留下了缺口等王世充到来,其余各个城门严阵以待,王世充绝对无法攻
萧布衣拳头握起,沉声道:“去徽安门看看。”
“元文都怎么办?”卢楚询问道。
“给他一把刀,他想死就让他死,他要是不想死呢,就关入大牢慢慢等死。”萧布衣望向元文都,讥诮笑道:“我猜你一定会选择后者,是不是?”
不等元文都回答,萧布衣、史大奈已经飘然离去,当啷声响,一把刀落在元文都面前,元文都脸色铁青,却是迟迟的不能捡起那把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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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都外城没有想象中的混乱,甚至很多百姓已经早早的进入梦乡之中。上春门虽然不时的有厮杀声传来,可百姓们相信盗匪绝对不会攻打进来。
他们心中感谢西梁王。
若是没有西梁王,内城不见得有事,但是外城多半早在盗匪的肆虐之下。当初孟让带兵杀入集市之时,百姓人心惶惶,只怕天下这最后一块安宁的地儿也是生灵涂炭,好在西梁王赶到,不但杀了孟让,还将盗匪赶出东都,一直将瓦岗军困在了洛口,没有西梁王,就没有东都的安宁,甚至是,睡个好觉都不可得。
带着这种念头,虽然听到厮杀,但是百姓还是很放心,亦没有骚动,九营连环凝聚着他们的心血,是他们亲手所建,他们相信盗匪攻不破他们亲手建筑的防线!
萧布衣骑马踏过长街,抬头望着残月,眉宇间带着些不解和落寞。
董奇峰死了,死的让人觉得不明不白,元文都离死不远了,却带不给他些许振奋。如果说东都争斗不过是天下角逐的一步棋的话,元文都只能说是东都角逐的一步棋而已。
元文都败了,萧布衣胜了,但是大局还是混沌初开,谁输谁赢还是说不明白。冷风吹过,萧布衣难得的清醒。
史大奈默默的跟在萧布衣的身后,突然问道:“西梁王,这世上……孙少方这种人太少了。”
萧布衣微愕,扭头望过去,见到史大奈悲伤的脸,不想这种粗犷的汉子也有如此细腻的心思,“大奈,不是少,是……很多时候,我们没有去发现。最少……你也一样。”
史大奈扭过头去。“像孙少方这样活在义气真情中的人,很累呀……”
“累是你的感觉。”萧布衣沉吟道:“只要他不觉累就好。”
“哦。”史大奈应了声,细细的琢磨着萧布衣所说的话。浅显中带着世情。同情中带着谅解,不由有些发呆。
萧布衣望见史大奈,却为他感慨。史大奈对孙少方的所作所为也是感同身受,想孙少方是和师父走了不同地道路。史大奈和他父亲亦是如此,更悲哀的是,史大奈到现在还不知道父亲是哪个!
史大奈自从被符平居打了一掌后,变的更加沉默。本来一个内向地汉子更少言语,他只是默默地做事。再不提寻找父亲一事。萧布衣有心劝解,却亦是无从说起。萧布衣知道,他跟在自己身边,只是为了报恩,可史大奈显然并不快乐。
二人出了内城后,很快到了徽安门,这里还是寂静一片,可却是伏着黑压压的隋兵,均是严阵以待。如同白虎门前般。见到萧布衣亲自前来。隋军均是精神大振。原来元文都早就收买了守卫徽安门的郎将,只等起事的时候放王世充进来。白虎门亦是如此。萧布衣其实早就查明,只是不想打草惊蛇,这才一直隐而不发。内城平乱地时候,萧布衣、卢楚、魏征三人早就同时派人拿下了这两个城门的守城郎将,然后再诱使王世充的兵马进来。王辩、王玄恕果然中计,杀入城中,结果中伏身死,可按理说这时候王世充也应该发动,但是徽安门外却是迟迟没有动静。
萧布衣已经觉得事情有变,却不焦灼,只是登上城楼向外望过去,只见到夜幕深深,隐见北邙山的轮廓,白雪皑皑,寒风刺骨,野外少见生机。
王世充这人奸狡无比,他难道嗅到什么危机了?萧布衣暗自琢磨,想着自己所有的圈套设计,一时间不明白哪里出了差错。
又等了小半个时辰,萧布衣轻叹声,才要吩咐下去,就有兵士急匆匆地赶到,“启禀西梁王,魏御史有事请见。”
萧布衣让魏征上了城楼,都看到彼此地摇头。魏征沉声道:“西梁王,我只怕事情有变。上春门的盗匪蓦然撤退,前来假装救援的郭善才亦是消失不见,我已派人出去探寻动静,一时间还没有他们的下落。”
萧布衣点点头,“王世充诡计多端,我们这诱敌之计对王辩倒是好用,可毕竟还是没有骗过王世充。只是眼下是他唯一取得东都的机会,他怎肯轻易错过?他能忍住不来,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他确实得到不利的消息,这才偃旗息鼓,但又是谁把消息透漏给他的呢?”
魏征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只能苦笑,萧布衣突然道:“把老二等人带过来。”
老二被带过来的时候,五花大绑,其余的四兄弟亦是缚着双手,萧布衣见了,不由皱眉道:“谁让你们绑地?”
有亲卫胡彪上前道:“西梁王,这非我们要求,而是边郎将自请被绑。”
胡彪等人本来是孙少方地手下,一直亦是跟随萧布衣,虽是没什么耀眼的功劳,可一直以来忠心耿耿,并无过失,亦是得到萧布衣地提拔。
萧布衣缓步上前,为蝙蝠解开绳索,轻声道:“你等既然无错,不必受绑。CCNet”
蝙蝠却是缓缓的跪下来,“西梁王,老二叛变,我等罪不可赦。”
萧布衣有些为难,知道他们兄弟情深,多半又会为老二求情。可他实在有很多问题想要询问老二,任何手段都是在所不惜。
不等萧布衣回话,老二已经冷笑道:“蝙蝠,我不需你为我求情!”
众兄弟都是脸上变色,卢老三已经忍不住大声道:“二哥,你怎么如此对大哥说话?”老四老五也是诧异,他们知道老二叛变后果的确异常严重,如果设身处地来想,他们要是萧布衣,也绝对不会让老二活下去,可他们不是萧布衣,所以他们还想为老二争取一丝生机,他们是兄弟,同生共死的兄弟!蝙蝠自缚双手当然就是希望萧布衣网开一面,但没想到老二并不领情。
蝙蝠脸色苍白。“老二,错了就错了,好在没有酿成大错……我……”
“蝙蝠。你说错了。”老二冷漠道:“我没有错。我做的一切,都是心甘情愿!自己做的事情,自己当然就要担当,你们想要成全大义。难道想把恶名推到我身上?”
蝙蝠一时间愕然无语,老四虽是沉默的汉子,也忍不住怒声道:“二哥,你这是什么意思?大伙为你好,难道还错了?”
“你们当然也没错。”老二眼眸中闪过黯然。转瞬抬起头来。讥诮的望着萧布衣道:“西梁王,我现在还没死,当然是因为你有问题想问我。”
萧布衣半晌才道:“你说的不错,我想问你,自从你等得袁先生的推荐来跟随我做事,我萧布衣哪件事做的不对,这才让你执意想要推翻我呢?”
城楼上静寂一片,呼吸可闻,魏征欲言又止。卢老三却道:“西梁王……这件事……”
老二截断了老三地话头。“这里没有什么对错之分。”
萧布衣皱眉道:“如真的如此不分黑白,你……真的很让我失望。想我萧布衣几番浮沉。可最少做事少为飘渺,只求百姓安乐。我不敢说什么义气深重,但是我……”他伸手一拍胸口道:“最少我对得起自己地良心!萧某问心无愧,活着足矣!”
蝙蝠嗄声道:“萧老大,你说地不错,是我们有负于你,你愿杀愿剐任由你好了。”
他此言一说,其余三兄弟都是默然,知道蝙蝠已经放弃了为老二求情的念头。
老二目光有些古怪,又有些感喟,良久才道:“这世上,不止有良心,还有责任。再说成王败寇,也不用考虑很多。西梁王,我知道你有事情问我,但是我只想告诉你,这件事只是我一人的主意,和旁人无关。你现在或许很奇怪,为何只有王辩来攻,王世充却没有动静吧?”
萧布衣点头,“的确如此!”
老二淡然道:“只因为你们下手还是早了一些!”
萧布衣皱眉问,“此言何解?”
老二抬头望向天空,“王世充做事谨慎,自然不肯轻易送死。$$他让王辩、王玄恕攻打白虎门,却还是留了一手。他让我若是事成后,以五彩烟火为号,通知他可行。可我还不等事成,就被虬髯擒住……后来你们将计就计,诱使王辩、王玄恕进城,我地五彩烟火自然没有放出去……王世充既然没有看到,怎么会进城?不过现在再通知你也是无济于事,我想以王世充的性格,”
萧布衣没想到他们还有这么一步,也没有想到王世充小心如斯,不由暗自皱眉,蝙蝠几兄弟听到老二将前因后果介绍一遍,却都是面色苍白。
老二又道:“当然我背叛你还不止这一件事情。当初你出计离间瓦岗,本来消息极为的隐蔽,可却是动用了我们五兄弟。他们在为你竭尽心力的时候,却不知道我早就将消息通知给了符平居?”
“为什么?”卢老三怒喝道:“你难道不知道……”他欲言又止,可神色痛苦不堪,老二却是脸色不变,“我什么都知道,我把这些事情和西梁王说了,却是想告诉他,所有事情均是我一人所为,和其余的人无关。”
萧布衣目光闪动,“你和符平居又是什么关系?”
老二淡淡道:“什么关系又有必要吗?”
萧布衣突然想起一事道:“原来当初皇甫无逸……”
“不错,皇甫无逸也是我弄疯地。”老二一语石破惊天,众兄弟又是大惊。
萧布衣轻叹声,“我一直都是觉得奇怪,皇甫无逸毕竟是经过大风浪之人,为什么莫名地会疯,我当时还没有多想,可没想到原来还是你……”
“他毕竟还知道一些事情,可我们不想你知道,只怕他终于忍不住会说出来。正好你想要逼问他说些什么,我就将计就计在他饮食中下点药物,逼疯了他。”老二淡然道:“现在……西梁王……你还有什么需要问的吗?”
蝙蝠几兄弟脸色如土,暗想只凭这三件事,萧布衣如何处理老二都是正常。而且萧布衣若真是心狠手辣,为除后患,他们几兄弟也是不能幸免。
可到了这时候。他们却已经少考虑自身的事情。每个人都是怔怔的望着老二,想起往事如烟,一时间都是恍若隔世。
一个人如果到连名字都不想提起的话,那他无疑受到太多的挫折和伤痛。甚至想要忘记过去的一切一切。而五个人均是不提及过去,那无疑意味着一场灾难。
萧布衣望着老二,一时间竟然不知再问什么,扭头望向蝙蝠,见到他脸色惨然。萧布衣摇头道:“我还想问一句。你为何如此爽快的告诉我这些?”
老二嘴角终于露出凄凉的笑,“因为……因为……我想说……”
他说话突然断断续续起来,几兄弟还没有醒悟,萧布衣却已经感觉到古怪,霍然抬头望过去,见到老二嘴角已经流出了黑血。
萧布衣心中凛然,“你中了毒?”
他话音方落,蝙蝠已经扑了过来,一把抱住了老二。嘶声道:“为什么?难道这么多年。你还放不下?”
那毒药发作地好快,转瞬老二脸上已现黑紫之色。萧布衣转瞬明白过来。原来老二已有死志,想必是口中早有毒药,这时候才咬破服下,只是他既然要死了,为何还是说地如此明白?
萧布衣见到老二的脸色,已经明白他已经必死无疑。只是不由地苦笑,这一晚内,他两次面对两个人死亡,均是死地干净利索,没什么留恋。
老二双目已经无神,嘴唇喏喏的动了两下,声音低微。蝙蝠已经贴过去去听,萧布衣耳力精湛,倒是听的清楚。老二临死的时候只是说,“对……不……起。”
他头一歪,已经无力地软了下去,再没了声息。可这前一刻,这个默默无闻,甚至连名字都不让人知道的老二,却几乎做了一场惊天动地,扭转乾坤的事情!
他若成功,东都就会易主,而且直接的能影响以后天下的走势。可他终究还是失败了,做事默默无闻,死地默默无闻,干净利索地死去,却留下了难解的疑念,萧布衣望着他发黑的那张脸,突然想起了那个雪夜,大火熊熊下,安伽陀声嘶力竭的喊着,他们一定会找到你的,一定!
那句话现在想起来,还是不寒而栗,萧布衣几次都已经遗忘,却是几次不经意的再次想起。他一直以为自己和太平道没有关系,实际上,这根本不可能!
太平道早就渗透到他的各个方面,或协助、或策反、或帮助、或打击。太平道并非如山如岳,立在那里就让你见到,他们如水如风,总是在你不经意的时候和你擦肩而过!
寒风中,蝙蝠脸上抽搐,泪水一滴滴流淌下来,只是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你……”
卢老三几个人也顾不得太多,都是围了过来,默默的流泪,悲哀之情难以抑制。就算他们知道这悲哀可能引起杀身之祸,可他们已经不在乎。
萧布衣终于轻咳一声道:“魏御史,把老二地尸体埋葬了,其余地事情,都不用追究了。一会儿到我府上,我有事找你。”
魏征应了声,萧布衣缓步下了城头,只听到哽咽之声依稀传来,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一句话来,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走了几步,寒风一吹,冰冷入骨,萧布衣听到哭泣声,突然想明白了很多事情,想明白一晚上萦绕的疑惑。董奇峰觉得对不起孙少方,老二亦是觉得对不起几个兄弟。他其实要死早就可以死,他来见自己,不是为了求生,而是为几个兄弟求生。他故意对兄弟冷漠,故意撇清关系,故意说出此事和几兄弟无关,故意对他萧布衣说出事情地真相。老二很骄傲,可骄傲的外表中却是埋藏着卑谦的愿望。
他希望自己死了,兄弟们忘记他,他希望自己死了,兄弟们能够活下来。最后的那一刻。他说出对不起,只是因为真情流露,实在的歉意。他死的那一刻。是否和董奇峰临死想的仿佛呢?
蝙蝠他们不应该不明白。他们若是不明白,怎么会哭?他们若是不明白,怎么会哭的如此伤心?兄弟走了,再也不能回头。那种伤痛,谁能了然?
这是个值得敬佩的对手,也是个难缠地对手,萧布衣如是的想着,踩着积雪。咯吱咯吱的响。月光跟随在主人身后,轻轻地摇着尾巴,不明白主人今天为何心事重重,有些事情,它永远无法明白!
才回转梁公府,萧布衣就发现巧兮、胖槐和小弟都坐在那里,巧兮有些担忧,小弟打着哈欠,胖槐却是没有喝酒。只是不安地搓着手。
见到萧布衣回转。三人不约而同的回头,彼此望了眼。不知如何开口。
萧布衣看了眼袁巧兮,微笑道:“巧兮,你是个勇敢的人。”
袁巧兮脸上容光焕发,得萧布衣一语,让她所有的担心和疲惫都抛到了九霄云外。萧布衣拍拍小弟肩头道:“小弟,你是做大事地人。”
小弟亦是兴奋不已道:“萧大哥,他们抓我的时候,我一点不怕,我的害怕……都是装出来的。”
萧布衣笑笑,见到胖槐躲躲闪闪的望着自己,轻叹道:“胖槐,你是个痴情地人。”
胖槐愕然,怔在那里不知道如何是好,萧布衣拍拍他地肩头,“回去休息吧,谁都痴情过,但是痴情要有个度就好。睡一觉,所有的事情当作一场梦好了。”
他连番面对死亡,心中有了那么一刻感慨,虽知道胖槐做的过火,却从未产生责怪他念头。原来胖槐被老二蛊惑,下药要擒住巧兮、小弟要挟萧布衣,萧布衣早有察觉,却不动声色,这种事情其实怨不得胖槐,无论谁被蛊惑都是失魂落魄,萧布衣当初虽是斥责胖槐,却还不忍他内疚,这才在大兴殿说胖槐根本没有下药。胖槐清醒后,对于所发生的一切一直都是迷迷糊糊。
胖槐嘴唇喏喏动了两下,“少当家……我错了……可我那时候真的入魔一样,难以控制自己……就算是现在,想想还觉得心痛!”
萧布衣笑容有些苦意,“不用担心,时间可以冲淡一
“真的吗?”胖槐喃喃道:“我只知道,这胸口一直都在痛,越来越痛,没有缓解的时候。我要喝酒,不停的喝酒才能麻醉他。少当家,我真的很羡慕你,你什么都很优秀,又有那么多女人爱着你。我只是爱着一个,却都是得不到……”
萧布衣无言以对,小弟却是大声道:“你既然知道优秀才有女人爱你,就应该去变得优秀,而不应该在这里自怨自艾!”
袁巧兮扯了下小弟地衣袖,低声道:“小弟……”
女人总是会被一些痴情感动,袁巧兮也不例外,她虽然不赞同胖槐地做法,可却也不赞同小弟给人伤口再撒一把盐。
小弟对袁巧兮却没有对姐姐那么畏惧,还是梗着脖子道:“他不高兴我也要这么说,胖槐……大哥,你比我大很多吧,我都明白这个道理,为什么你却不明白?”
萧布衣皱了下眉头,“小弟……你还太小,等你有朝一日真的到了胖槐这年纪,或许也会一样地糊涂。”
小弟半懂不懂,可萧布衣发话,他还是有点畏惧,不敢多说。胖槐喃喃道:“优秀的男人,我再优秀能有少当家优秀吗?”
“都回去休息吧,我也累了。”萧布衣打了个哈欠。
巧兮知趣的当先拉着小弟离去,胖槐却犹豫下道:“少当家,天冷了,你自己多留意。”
萧布衣不解其意,只好道:“胖槐,多谢你了,你也一样。”
胖槐点点头,走到厅前的时候,突然又转过身来,“当初山寨七兄弟,得志走了,莫风、箭头几年不见了,我很想念……很想念那个时候大伙在一起的时光。可是……少当家,我知道自己做的不对,可你大人大量,请你原谅。”
萧布衣肃然道:“胖槐,通常愿意留下来陪你吵的人,才是真正关心你的人。我们几兄弟打打闹闹,风风雨雨这么多年,没什么不可原谅之事。”
胖槐憔悴的脸上露出感动,喏喏道:“那多谢少当家了。”
他缓步的没入黑暗,背影有些凄凉,萧布衣无奈摇摇头,不知道如何排解。坐了不知多久,魏征终于匆匆赶到,低声道:“西梁王,蝙蝠几人已经回来了,只是守着兄弟的尸体,还很伤心。”
萧布衣拍拍身边的椅子,“魏先生,过来坐。他们的事情,让他们自己去处理就好。”
魏征缓缓坐下来,萧布衣却是望向远方,“我们有些地方失算了,无论如何,东都的内乱总算告一段落了。”魏征连连点头道:“西梁王,我们的确有些失算……但这些并非我们能够决定,可无论如何,王世充已经不足为惧。他虽没死,但王辩、王玄恕兴兵造反,证据确凿,我们讨伐他,已经师出有名。据我最新的消息,王世充连夜拔寨向南而去,我想多半回转江都了。西梁王巧施妙计,先除心腹大患,以后征战无忧,实在可喜可贺。”
他说到征战无忧的时候,发现萧布衣眉头一动,以为说错了什么,没想到萧布衣霍然站起,沉声道:“孙少方现在怎么样?”
“并无大碍。”魏征回道。
萧布衣皱眉道:“速找人去看看无忧公主,我只怕无忧公主这次有事!”持,你们很强大,打猎的手段也娴熟,白鹤那家伙已经被我们扔在锅里了,呵呵,虽然还没有肉烂,但汤还是蛮浓的,继续炖吧,让月票之火熊熊,炖熟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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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布衣说及无忧公主的时候,魏征心中咯噔一下。///com///
对于萧布衣,魏征其实很是钦佩,更觉得此人是少见的明主。自从偃师一见后,魏征就觉得萧布衣虚怀若谷,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睿智,更是有着超乎他这个年纪的成熟。
当然魏征并不知道,萧布衣其实是两世为人,可魏征知道的一点是,能像萧布衣这样集各种条件于一身的人并不多,可还能保持萧布衣如此冷静的更少。
机会很多人都有,但是把握的过程中,很多人都会失去方向,这点最好的例子当然就是杨广,魏征绝对不希望萧布衣成为另外一个杨广。
杨广其实也谦虚过,想他成为晋王之时,亦是求才若渴,礼贤下士,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的大臣支持他登基。可坐上皇位后,杨广一变再变,只因为权利让人疯狂,权利也让人迷茫!
可大兴殿萧布衣只诛首恶,徽安门前更是不牵连蝙蝠兄弟,这让魏征很是欣慰。元文都最终如萧布衣所料,终究还是没有捡起那把刀来,有些人死的义无反顾,有些人却是多活一天都是好的。元文都虽然知道必死无疑,却还是不能鼓起勇气自杀,被刑部送到大牢关押。群臣见到萧布衣对元文都暂时没有诛杀,一时间都是定下心来,这种新旧势力的冲击很是强烈,一不留心都会为以后留下隐患。魏征觉得萧布衣处理地极其明智,先后和皇甫无逸、元文都两股势力冲突后,魏征已经知道,东都的顽固势力已经整顿的差不多了,这时候不适合大肆屠戮,而适宜安定民心。所以他听到萧布衣提及无忧公主的时候。还是有些担心,他只怕萧布衣因为董奇峰迁怒无忧公主,听到他说无忧公主会有事,不由诧异。
来不及多问,魏征先找来孙晋和张庆。命他们拿着西梁王的手谕先去宫中去见无忧公主,若是没事,也不必多说什么,若是有事的话,马上回来禀告。
等到安排好一切后。魏征才有空问一句,“西梁王,无忧公主不过是个落魄隋室公主,会有什么事情呢?”
“我只怕和董奇峰反叛有关。”萧布衣皱眉回道。
萧布衣想起无忧还是因为魏征地征战无忧四个字。
对于这个公主,他除了怜悯外,一直并没有什么感情。感情这东西也是奇怪,按理说他和无忧公主最早见面。甚至还见过她洗澡。可他偏偏对她没有任何感觉。当初洛阳花开在花会上见过一面,到如今冰天雪地,他就再也没有见过无忧。
他没有挂记无忧,不代表别人没有挂记无忧,最少在董奇峰的心目中,无忧是他唯一的外孙女。
萧布衣一直在寻思,董奇峰为何要背叛他?董奇峰虽是皇室,但是杨广已死,他应该没有为皇室效忠的理由。突然想到太平道无孔不入。要是以无忧要挟董奇峰的话,倒有可能让董奇峰造反。毕竟无忧在董奇峰心目中有着极重地分量。
魏征听到萧布衣把怀疑说了一遍,皱眉道:“如果真如西梁王所言,那太平道实在可恶。这太平道有如洪水猛兽,若西梁王有朝一日称帝,如何处置太平道还是件谨慎的事情。”
萧布衣点头,“和太平道相处一事还是任重道远,可眼下最重要的任务却是先平瓦岗再说。我得消息,我叔父萧在巴蜀一地劝说并不顺利,除了巴东郡,山南的汉川、西城、房陵三郡均被李孝恭说服,答应归顺李渊。”
魏征失声道:“那巴蜀已有小半落入李渊之手了。”
萧布衣沉吟道:“的确如此,眼下形势对我们不利,没想到李孝恭竟然如此厉害,一张嘴抵得上数万大军。现在巴蜀其余地郡县还在观望,李孝恭亦是在抓紧时间活动。李渊要取巴蜀,用意昭然若揭,就是想要顺长江南下,取我的荆襄之地,李孝恭此人不容小窥,叔父好像应付不来。(君'子'堂'首'发)好在一来天寒地冻,粮秣供应有阻,李孝恭只等春季才能出兵,二来李渊和薛仁果正激战扶风,深沟高垒,一时间无暇顾及巴蜀之地,再加上兵出散关,不能不考虑薛举断其后路,所以在我看来,李渊若能击败薛仁果,肯定要考虑来取巴蜀。只是他现在和我表面上和睦相处,不能明目张胆的动兵,不然就是向我宣战,我们若是打起来,无疑便宜了别人。可巴蜀实为荆襄关中的跳板,我只等此间事了,就要前往巴蜀,无论任何,都不能让此地落入李渊之手!”
“可除了巴蜀之地,还有河北一角。”魏征皱眉道:“西梁王,若是击败李密,我等就处于四战之地,关中、河北、江都、巴蜀四角都是大患,我等虽坐拥中腹,但若此四地攻我,难免疲于奔命。”
萧布衣微笑道:“这些人若真的如此齐心,这天下也不会如此之乱。我等当求联弱除强,让他们无暇出兵最好。前几日我早早的传令下去,封杜伏威为江都总管……”
“杜伏威野心勃勃,不见得能接受西梁王的册封。”魏征疑惑道。他内政虽精,但是若说领兵权谋,却是不及萧布衣,一时间不能明白萧布衣地含义。
“杜伏威本来就欠我一条命,眼下见我修好,多半不会拒绝。”萧布衣眼中闪过狡黠地笑,“就算他不肯接受我的封赏,但是我会让人大肆宣扬,宇文化及等人必有忌惮,可让他们稍缓回转。”
“西梁王果然妙策。”魏征钦佩道。
萧布衣又沉吟道:“内乱隐患王世充既除。有李将军和魏先生帮我镇守东都,我才可安心入蜀,可眼下还是要先解决掉李密就好,对了……翟让现在如何?”
“他让李将军护送到了东都后,一直闭门不出,只怕招惹是非。”魏征回道。
“眼下到了用他地时候了。”萧布衣抬头望向天空。见到天黑如墨,盘算时间,暗想王辩等人三更入城,折腾了这久,却也快到清晨。“找人请他前来。”
魏征点头,心道现在萧布衣最大,不过这时候请翟让,只怕要把他吓死。
虽是一夜无眠,二人看起来却都是没有什么困意。魏征得到空隙,将东都内政之事和萧布衣说明,十条建议中却有两三条是马周提出,萧布衣微笑道:“这马周的确是个人才。”
魏征点头道:“西梁王选拔人才不拘一格,东都振兴可待。”
二人谈的尽兴,魏征稳重,提出的建议多是中肯稳妥之法。萧布衣却总有些稀奇古怪的想法。不时能给魏征启发,不由都是兴趣盎然。二人正谈的欢畅之时,孙晋已经悄然回转,低声道:“启禀西梁王,无忧公主昏迷不醒。我询问了宫女小月,听说无忧公主这些日子一直不适,病怏怏地样子。昏迷是昨日清晨地事情,可是董奇峰却不让人寻找御医,实在有些古怪。”
萧布衣虽然有所预料。还是心中微颤。魏征却是咬牙道:“实在可恶。”萧布衣想了片刻,“这事可惊动他人?”
孙晋摇头。萧布衣点头道:“你们做地很好,去把这事告诉孙郎将吧。记住,此事不要话于他人知。”
孙晋点头退下,翟让却已经惶恐的前来,见到萧布衣慌忙跪倒道:“瓦岗罪人翟让参见西梁
萧布衣伸手扶起翟让,轻叹道:“翟寨主,你我又见面了。”
翟让一时间面红耳赤,连声道:“罪人翟让该死,本来一直想求见西梁王,却是不得便利,今日得见,诚惶诚恐。”
原来瓦岗内讧后,翟让、王儒信二人惶惶地赶回瓦岗寨。本来以为萧布衣会被符平居所杀,不敢有所举动,后来却听到萧布衣活地比谁都精神,这才坚定了决心,准备投靠。(君'子'堂'首'发)他们还是依照原先的计划,先去黎阳投奔了李靖。李靖果然不计前嫌,将二人好好的款待,派亲卫护送他们到了东都。
翟让知道自己这身份,到了东都若是没有萧布衣罩着,多半会被老百姓打死,这才一直闭门不出。萧布衣一来是忙,二来也是心理战术,对二人一直没有理会。这二人到了东都,慢慢有了点悔意,觉得不受重用,翟让却没有想到如此寒冬,突然得萧布衣召见,不知道是福是祸,难免心中惴惴。
萧布衣却是拉着翟让的手坐下,翟让见到他举止亲热,心下稍安,自告奋勇道:“西梁王数次救我性命,翟让一直无以为报,若有吩咐,翟某必定竭尽全力去做。”
“其实我今日找翟公来,主要是有两件事情。”萧布衣微笑道:“翟公弃暗投明,可喜可贺。若天下盗匪都如翟公般明白事理,哪有什么乱世?我一直繁忙,无暇顾及翟公,还请翟公恕罪。我有意封翟公为东郡公,俸禄从四品,不知道翟公可否满意。”
翟让听了,又是高兴又是惶恐,“有西梁王一语,在下肝脑涂地,在所不辞。”什么俸禄官阶其实已经不在翟让考虑之内,他现在只求保全性命。听萧布衣有封赏,这就代表萧布衣对他的态度,不由心中大喜。
萧布衣笑道:“其实我还真有用得着翟公地地方。”
“西梁王请讲。”
“据我所知,眼下李密大兵并列洛水,洛口仓却由单雄信、王君廓镇守。王君廓也就算了,可单雄信却和翟公交情颇好。”萧布衣欲言又止。
“西梁王是想让我说服单雄信,举仓投靠朝廷吗?”翟让惴惴道:“这多半难办,因为雄信此人颇为忠义,他虽和我关系不差,但是他亦得李密地信任。应该不会投诚。”
“这点我也有所考虑。”萧布衣含笑道:“我只需要翟公修书一封,请单雄信出来一叙,至于其余的事情,我来做就好。”
“西梁王……想要……”翟让打了个寒噤,已不能语。
萧布衣微笑道:“翟公莫非不愿吗?”
翟让连忙摇头,“非是不愿。只是雄信数次救我性命,只请西梁王到时手下留情。”
萧布衣点头道:“单雄信此人忠义难得,翟公放心,我绝不会害他的性命!”
翟让终于良心稍安,萧布衣却是做事利索。早吩咐人准备好笔墨,翟让虽是盗匪,一手字却是写的龙飞凤舞,萧布衣赞道:“不想翟公还是文武双全。”
翟让不由苦笑,暗想对不起单雄信。只是这刻早顾不得许多。等到书写完信件后,翟让请萧布衣过目。萧布衣却让魏征念了遍,翟让信中只是说一别多日,甚为想念,如今有件为难的事情还请单雄信帮忙,所以邀请单雄信来牛口峪一见。
牛口峪在洛口仓以北,北邙山和鹊山正中。地势宛若牛口张合。是以得名。翟让不等萧布衣吩咐就选在这个地方,显然也是很有眼光。
萧布衣听魏征念了遍,感觉不差,微笑道:“其实还有事情有劳翟公。”
翟让苦笑,暗想这个东郡公并不好当,萧布衣倒是抓个蛤蟆要捏出尿来。可这时候推搪只怕萧布衣不满,只能光棍道:“西梁王但有吩咐,在下绝无不从。”
萧布衣沉声道:“那好,今日起。还请翟公跟随在我身边。想河南盗匪日多,起义却非本愿。本王一直忧心忡忡,只想还盗于农,给天下苍生个太平。可想诸盗肆虐不肯悔改,很大的原因却是顾忌重重,所以还请翟公若是可以……”
翟让闻弦琴知雅意道:“所以西梁王想带我在身边,打消那些人地顾虑,以便让那些人早日归附?”魏征听了,暗自叫好,心道萧布衣这招棋实在厉害,
萧布衣鼓掌道:“翟公聪明如斯,本王正是此意!”他长身而起,向翟让深施一礼道:“想盗匪百姓均有妻儿老小,征战不休,不知道何日才是尽头,还请翟公助我一臂之力,早还河南安宁!”
翟让虽不知道萧布衣几分真情,可暗想萧布衣若施此政,显然要重用自己,对自己更是只有好处,没什么坏处。以后只要本分做事,说不定能得个善终。见到萧布衣施礼,慌忙站起来还礼道:“既然西梁王看上我这把老骨头,微臣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等送走翟让,已经天光大亮,萧布衣一夜辛劳,却还是精神抖擞。
吩咐魏征马上去做一件事情,安抚民心。内容当然就是宣布元文都、王世充内外勾结,罪不可赦,只是西梁王宽宏大量,只诛首恶,把元文都下到刑部处理,却是让沿途郡县通缉王世充,若能捉拿,官升三级。
当然捉拿地希望并不算大,但最少表明东都的一个态度。萧布衣处理完一切,这才长舒一口气,多少觉得有些轻松。
东都内斗实在让他压抑这久,这次取胜的意义不次于攻陷瓦岗。他到了东都后,只有今日开始后,才算真正的将东都掌控在手!
这期间地过程艰辛无比,好在他终于挺了下来,微闭双眸,稍微养下精神,知道还将要迎接一场苦战,他和李密终于要到分出胜负的时候了。
一人轻轻的走过来,人未到,香气先闻,萧布衣睁眼望过去,见到是巧兮,不由微笑示意。
袁巧兮端着托盘过来,上放香茶,见到萧布衣睁开眼来,轻啊了一声,“萧大哥……你醒了?”
“你没有休息吗?”萧布衣轻轻拉住她的柔荑,接过了托盘。袁巧兮贴着他的身子坐在他身边,轻声道:“你不也没睡?我别地事情做不了,只想着能和萧大哥同甘共苦也是好地。”
她说的真诚,萧布衣颇为感动,伸手搂住她地纤腰,“傻孩子。”
袁巧兮却是甜甜一笑。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只是轻轻依偎在萧布衣地怀中,感受着难得的温馨。
良久,袁巧兮听到厅外有脚步声,霍然站起,才发现父亲站在厅外。不由有些脸红,挣扎想要站起,萧布衣却是头一回搂住她的纤腰不放。
袁巧兮只是挣扎下,不再站起,垂下头来。满脸通红。
虽然知道迟早会嫁给萧布衣,可在旁人面前还是不习惯,尽管这旁人是她地父亲。
袁岚缓步走进来,脸色肃然,并没有去望女儿。屈膝跪倒道:“西梁王,在下用人不察,生出祸患,还请西梁王重责。”
袁巧兮这才一惊,蓦然想起蝙蝠五人原本是父亲找到地人才,引荐给萧布衣,如今有人背叛。那父亲的确也有错处!
萧布衣却是终于放开袁巧兮。站起走过来,扶起袁岚道:“袁先生,很多事情难以预料,我知你已尽心尽力,但是人心难测,也非你能控制。本王对你,并无半分责怪之意,巧兮,对不对?”
袁巧兮羞涩站起。“爹……萧大哥说没事。一定没事了。”
萧布衣却是伸手握住袁巧兮地手,微笑道:“袁先生。瓦岗溃败在即,我当初说过,瓦岗溃败之日,就是我迎娶令千金之时,还请袁先生早日准备,若是我到时娶不到令千金,那可真要重责袁先生了。”
他说完大笑起来,袁岚舒了口气,沉声道:“多谢西梁王宽宏大量,我定当精心准备,不让西梁王失望。”
“对了……我还有一事要请袁先生帮手。”萧布衣突然想起了什么。
“西梁王但请吩咐。”
“蝙蝠五兄弟……现在只有四人了,过几日我想带他们出外行事,还请袁先生替我提及一声。”
袁岚目露钦佩之意,抱拳施礼道:“遵令。”
萧布衣只是简简单单的两件事,就已经安抚了袁岚,第一件当然是如约迎娶袁巧兮,让袁岚放心,第二件事情却是表示还会重用蝙蝠几人,只请袁岚去开解四人,袁岚深谋远虑,如何听不出言下之意。
魏征这时又从厅外赶来,见到三人在一起,微愕片刻,袁岚已经看出他有要事,知趣的带巧兮离开。萧布衣有些诧异魏征为何再次返回,魏征低声道:“西梁王,百花谷的张大人派亲信传来紧急公文。”
萧布衣心中微凛,不知道张镇周出了什么意外。见到书信红漆火印,郑重非常,拆开观阅,只是看了几眼,脸上难抑喜意道:“天助我也。”
魏征一直见到萧布衣的沉稳冷静,少见他如此欣喜地时候,不由诧异。萧布衣却是把公文递给了魏征,魏征只是看了眼,亦是露出喜意,“想西梁王广施仁义,这才能得如此结果!本以为会是一场鏖战,可眼下看来,瓦岗倒颓在即。只要我等能够推波助澜,想破李密大军不足为奇。”
萧布衣点头,却是燃了书信,沉声道:“魏征……火速帮我去做一件事情……你去通知裴将军,让他如此这般……”
吩咐下去后,魏征再次离去,萧布衣却是头一次在大厅内走来走去,时而皱眉,时而喜悦。等到日头升起之时,萧布衣这才长吸了一口气,准备走出。阿锈和周慕儒却是窜了进来,急声道:“萧老大,胖槐走了。”
萧布衣皱眉,“他去了哪里?”
“没有说。”阿锈摇头,却递过来一封书信,上面简简单单的写个几个字,我走了,莫要管我!
周慕儒关切道:“要不要我们去找他?”阿锈却是冷声道:“还找个屁,让他去死好了!这个死胖子,有没有点脑子?现在我们本来就是事情多地数不过来,他不帮我们也就算了,还不停地给我们找麻烦,过去的事情萧老大并不追究,他不知道反悔,一错再错,这样地兄弟,不要也罢。”
周慕儒少见阿锈如此恼怒,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萧布衣轻叹声,“天要下雪,娘要嫁人,随他去吧。阿锈说的不错,眼下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我们可以照看胖槐一时,却是照看不了他一世。”
两兄弟岔开话题道:“老大,要做什么事情?”
萧布衣精神一振,沉声道:“出征!这次却是真正的出征!现在……已经到了铲除瓦岗的最后时刻!”血染成暗黑之色,只见到东一簇西一簇的断刃残旗,点缀着惨烈的战场。
大旗猎猎,洛水两岸均是严阵以待,李密心中却升起了惶惶之意。
他是个自信地人,少有如此不安地时候,可征战的过程,萧布衣竟然一直没有出现,这已经让他感觉到有些不对。
这次萧布衣又和他耍了个花枪,萧布衣目的何在,他并不清楚,这让他又有了受挫之感。
从昨日到今日晌午时分,隋军的步兵骑兵遥相呼应,已经和瓦岗军交锋数次。隋军没有占到上风,但是瓦岗军亦是没有得到好处。
双方兵力纠缠,不分胜负。
李密本来并不着急,他来这里的目的并非求胜,眼下对他而言,最为关键的就是缠住萧布衣的大军,不让他回转东都即可。只要纠缠几日,到时候王世充取得东都,瓦岗军自然不战而胜。可总是见不到萧布衣的影子,让他直觉中认为,萧布衣这次又耍了个花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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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个萧布衣,可在李密的眼中,只有一种萧布衣,那就是狡猾的萧布衣,这人从不肯堂堂正正和他一战。///com///我&看书斋
萧布衣的用兵师承李靖,也将李靖诡计多端发挥的淋漓尽致。李靖从来不喜欢硬拼,萧布衣现在也是一样。
寒风凛冽,战马轻嘶中,李密如同个发狂的狮子,可他空有一腔怒火,却是找不到发泄的对象,这是一场狮子和蚊子之间的斗争!
狮子饶是勇猛,对付蚊子一样的无能无力,蚊子却是不停的伺机来咬一口,不停的激怒着狮子,蚊子或许咬不死狮子,但是它能把狮子活活的气死!
李密现在感觉自己已经快被气死,一天的功夫,东都那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化?
萧布衣马快,一天可以在东都和洛口之间往返几个来回,可大军行进绝非那么简单的事情,探子想要从那面带来消息也非容易的事情!
李密焦急的等待消息,可却知道消息绝非会那么快的到达!他现在并不知道东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更不知道王世充已经败退,因为王世充的兵力并没有从这里撤退!王世充知道偃师附近有数万的隋军,他才逃脱萧布衣的圈套,又如何敢深入另外的一个圈套?
王世充逃命在先,当然不会为这位临时的盟友通风报信,再加上从东都前往洛口的道路上,隋军大军驻扎,探子亦是不敢轻易冲过。所以对目前的李密而言,他对东都的形势只能靠猜测!
李密不知道他现在已经孤立无援,可直觉中。他已经明白形势地确不妙。
天时地利人和他三者都已不占,想要胜出只能用逆天来形容!
自从昨天开始,铁甲骑兵就是不停的前来挑衅骚扰,他们仗着马快,一次次的猫儿耍着老鼠一样地戏耍着瓦岗军。
瓦岗军几次出军,均是无功而返,李密怕瓦岗军孤军深入,加上时间已晚,勒令瓦岗众暂不出兵。以防中了隋军的埋伏。天寒地冻,瓦岗军倒是很赞同这个决定,虽然他们一致认为这次出兵洛水简直是件愚蠢的事情。
洛水列阵对抗隋兵,用李密的说法而言。那就是御隋兵于洛口之外,若是被隋军围困洛口仓,那瓦岗军只能坐以待毙。可如今瓦岗一年多疯抢的地盘又被隋军一点点的蚕食回去,几乎所有的瓦岗精英都是守在洛口,这和坐以待毙其实已没有什么两样!但是没有人愿意杀出去,为何,他们不知道目的何在,就像他们不知道这次出战的意义何在?
这次就算能击败隋军,东都还是他们不可逾越地大城,他们早就没有信心攻下东都。
失去了奋斗的目标。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件可怕的事情。
瓦岗众都是茫然,但是他们还在忍,他们还在等,他们这时候只能选择相信李密,因为他们已经没有了其他的选择!
他们没有了目标,可隋军地目标已经很明确,击溃洛口仓旁屯聚的最后一波盗匪,河南就可以平定!
昨晚夜幕降临的时候,铁甲骑兵的骚扰终于告一段落。但是步兵的进攻却是正式开始。一拨拨隋兵前仆后继的杀向洛水。好像没有疲倦的时候。李密为了谨慎起见,坚守洛水东岸。等到天明的时候,才发现隋军已经借着昨夜进攻的掩护安营下寨,日头升起的时候,隋军营寨已经屹立在洛水地西岸,和瓦岗军正式形成对峙地局面。
从东都的方向,或者说从偃师的方向,还是不停的有隋军加入进行增援,很显然,隋军破釜沉舟,已经准备毕其功于一役!
隋军的人数暂时还是不如瓦岗军,但是时不时的有援军加入,不由让瓦岗军胆寒。这种方法和当初北邙山峡谷出兵如出一辙。
这一种策略,也是一种心理战术,通过不停的施加压力摧毁对方的抵抗力。
李密见到对方增援无穷无尽般,又惊又喜,惊的是就算以他地角度来看,都不知道隋军到底准备投入多少兵力,喜地是,隋军大军压境,孤注一掷,那东都亦会空虚,正是王世充趁虚而入的好时候。
他并不知道,他地寄托王世充早就不知去向,第一场战役在昨晚三更的时候已经结束,在诱捕王世充后,东都第一时间对东都城外的兵士发出了总攻的命令,伊始攻击洛口仓的隋军开始并非全力以赴,甚至应该说只是露出冰山一角,因为他们还是牵挂着身后的动静,随时准备回转平乱。等到确定后顾无忧的时候,一路路的隋军才算正式开拔进攻洛口!
李密见到隋军源源不绝的增援,下令对隋军进行攻击,不过他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攻击机会,对手又一次利用心理战术扎住阵脚,已经完全可以依据营寨来抵抗,再加上不停的有援兵来助,一次次的又将战线拉回到洛水。
隋军的顽强远远超乎瓦岗军的意料,正式作战从清晨开始,一直持续到了现在,两军拉锯般的争夺眼下毫无意义的洛水,最少在瓦岗军看来,就是如此。我看书_斋
李密一直没有将他的底牌告诉手下,更是增加了瓦岗军的疑惑。
征战持续了很久,隋军终于缓缓退却,酝酿下一次进攻,而瓦岗也是稍歇片刻,等待下一轮的冲击。
这时候隋军阵营中突然一阵急鼓,前锋骑兵分来两列,正中冲出十数骠骑,居中一人,白马黑盔,威风凛凛。那人手持长枪,铁弓在鞍,赫然就是西梁王萧布衣!
萧布衣越众而出,挥枪一摆。身后隋军倏然而静,鸦雀无声。
数万兵马有如石雕木刻,再无声息。纪律严明,让瓦岗众心寒。
萧布衣在众人护卫下,催马前行,行到离瓦岗众约有两箭之地时已经停下,长声喝道:“魏公可在?”
他沉声一喝,声动洛水,三军皆闻,轰轰隆隆的传过去,瓦岗军均是露出敬畏之色。对于萧布衣。他们有种骨子里的怕,萧布衣从边陲到黄河,再杀到江淮长江,中原群盗可忘记爹妈是谁。却再也不能忘记这个名字!
萧布衣崛起之快,就算是李密看起来都是略逊一筹。此人由布衣到将军,由将军到草莽,再由草莽杀回到东都,执掌东都生杀大权,盗匪虽是对他很恨,但是骨子里面也有些敬佩。
英雄岂不就是让人敬佩的?
李密立在对岸,一时间无言,可却不能不催马上前,他若不上前。就意味着示弱。他若上前,却知道萧布衣绝对不会有什么好话。
萧布衣地每个举动看似随意,可等到事后的时候,李密暗自琢磨,才骇然发现萧布衣的计划严谨,脉络分明,分化蚕食瓦岗地意图从来未有变过!
这是个很可怕,亦是很冷静的对手,李密每次想到这里。都会皱起眉头。
催马行到洛水之上。李密扬声道:“不知道萧将军何事?”
萧布衣脸上露出笑容,突然道:“想魏公世袭蒲山公。当年得杨公称许,牛角挂书一事,传为美谈。其实我对魏公,也是倾慕已久。”
他声音朗朗,众人皆听的清清楚楚,觉得他镇定从容,不像是大战在即,而不过是谈谈往事。三军不明他目的何在,均是错愕。
李密却是目光复杂,一时间虽是兵戈相见,却不由想起前尘往事,唏嘘不已。原来萧布衣说的牛角挂书一事却是李密和尚书令杨素的一段往事。当初李密志向远大,却也不是天生就想造反,相反他世袭蒲山公之位,正应该是利用所学大展宏图之时。当初杨素在时,李密为求杨素赏识,这才在杨素所经之路骑牛而过,牛角上挂了本《汉书》,边走边读。杨素惊奇,问谁如此勤奋好学,李密下牛相见,这才得杨素推举,当个侍卫,后来又认识了杨玄感,而且和杨玄感相谈甚欢,后来杨玄感造反,李密才得出谋划策。牛角挂书起,就是李密心机运用之时,可惜杨广始终对李密没什么好感,将他驱逐出朝廷,没想到从此埋下了极大的祸患。李密自诩文武双全,却是无晋升之门,这才愤然而起造反,铸就了一段传奇,亦是在推翻隋朝江山中起了极大的作用。
听到萧布衣提及这段往事,李密回忆伊始之时,再看看今日所为,一时间有些恍惚,不知道做的到底是非本愿。他伊始也并非想要做什么皇帝,可现在呢,好像所有地一切都变了模样,又像所有的一切本来就该如此。
若是从来一次,自己会如何选择?李密嘴角露出苦涩的笑,他真的不知道。
萧布衣一句话吸引了李密地注意,亦是吸引了瓦岗众的注意,可所有的人还是不明白他的意图。萧布衣却是继续说道:“想当年魏公虽是率众而起,却亦是满怀抱负,为天下百姓。当初民不聊生,国内沸腾,揭竿而起实属不得已而为之。但如今征战日久,百姓疲惫,急需安定,魏公再和朝廷对抗却非明智之举。”
李密终于醒悟过来,嘿然冷笑道:“萧布衣,你到底想说什么?”
萧布衣肃然道:“本王想说的是,没有哪个天生想要为盗,魏公应顺天行事,还盗于农,这才得免生灵涂炭。今日魏公若是率瓦岗众归降朝廷,本王可担保所有的事情既往不咎,这下苍生免了刀兵之苦,岂非是天大的好事?”
萧布衣说的诚恳,瓦岗众微微心动,李密却是放声大笑起来,声震四野,“萧布衣,你不觉得自己太过幼稚了吗?想瓦岗早和朝廷势如水火,我等若是束手,当会死无葬身之地!你既然悲天悯人,假仁假义。不想苍生受苦,为何不将东都让给我!我也可以保证以往之事既往不咎,我若称帝。还可以封你个西梁王做做,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李密放声狂笑,惊天动地,瓦岗众又是动心,知道魏公说的也是大有道理。想盗匪和隋军早就势如水火,这恩怨绝非说说就能消弭,要是归顺,亦是性命堪忧。
萧布衣却不恼怒,只是摇头叹息道:“李密。幼稚的并非本王,而是你!你以为只凭手上大军就可以和本王抗衡?”
李密淡然道:“我只知道到现在为止,你还没有胜我!”
萧布衣叹息道:“李密,你只顾自身地王图霸业。竟然弃瓦岗数十万性命于不顾。你现在还想和我斗,你怎么和我斗?如今本王坐镇东都,扼守黎阳,有襄阳遥相呼应。你说瓦岗归附于我,性命堪忧,可现在瓦岗五虎之一徐世绩已经官拜镇南大将军,如今已率大军北上,克南阳,取汝南,兵发颍川。如今这消息你手下不知。你还不知吗?”
萧布衣此言一出,瓦岗动容,李密却是脸色阴晴不定。
要知道南阳、汝南、颍川等郡本来均是瓦岗势力范围之内,均是荥阳西南之郡,瓦岗强盛之时,这些都是瓦岗地势力范围,如今萧布衣说均被徐世绩收复,众人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可觉得萧布衣此刻实在没有必要说谎。不由均是士气低落。
“想你本盘踞河南大半。可如今先失黎阳,后陷诸郡。如今数十万大军只有荥阳一地可守,又拿什么和本王斗?你只凭一己私欲,弃瓦岗众性命于不顾,又是于心何忍?”
“萧布衣,你只以为凭口吐莲花,就能让瓦岗服你?”李密双眉一竖,自悔只因为牛角挂书四个字又和萧布衣多说了几句,他早知道萧布衣必无好话,方才就不该和他多说,这下子动摇了军心,实在已经落入了下风。
萧布衣其实不用逞口舌之争,只需说出实情就足以让瓦岗众动摇。实际上现实情况很多人都已经知道,不过都如沙漠中鸵鸟一样,把头埋下去,只当作什么都不知道而已。
“魏公,我知道你现在还要和我一战,多半还是有所依恃,只可惜你依恃之人亦非可靠。”
李密脸色微变,凝声道:“萧布衣,你莫要信口雌黄,想我李密白手起家,取中原之地,又会依靠哪个?”
萧布衣放声长笑起来,“李密,到现在你还执迷不悟吗?想你勾结王世充、元文都等人,妄想里应外合,取我东都。你今日和我一战,不过是想牵扯我的兵力而已。可你千算万算没有想到,本王早就察觉你等奸计,如今元文都下狱,王世充败逃,你李密现在不过是孤家寡人而已。你内援已失,外地深陷,已是孤军作战,今日再不悔过,只怕瓦岗数十万之众,死无葬身之地!”
萧布衣话未落地,瓦岗盗悚然,李密也是脸色大变。他一直怀疑萧布衣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出兵不过是个幌子,可心中却存有侥幸的心理,但听萧布衣眼下言之凿凿,知道绝非虚言恫吓,一颗心陡然间变地冰冷,空空荡荡,不知道身在何处。
他知道自己这仗已败!
李密不是不明白眼下的情形,也是力图扭转颓势,可萧布衣稳扎稳打,一步步的将瓦岗逼到绝境,他因根基不稳,如今早就疲于奔命,心力憔悴!他是个赌徒,知道有赌不为输,知道瓦岗内忧外患,如今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瓦岗还能坚持下去,只因为瓦岗还有个李密!而李密能够坚持下去,因为还抱有一个幻想,那就是王世充能击败萧布衣,他李密再坐收渔翁之利,只要他能够夺下东都,天下还是可图!
可王世充倒了,他最后的一点希望已经不见,他空有数十万大军,却已经再不能有什么作为!他是有大军,可东南西北都是去不得,只因为这些人都是当地百姓,不愿远离,为粮而来,却能为什么而走?他李密就算取得徐圆朗之地,又会有几个相随?
知道王世充落败的那一刻,李密受到地打击之大常人难以想象。他已经心灰若死,眼角不停地抽搐。可他却还是竭力地镇定,他还要和萧布衣再战一场,他输地口不服心亦不服!
李密沉吟不语。萧布衣的咄咄逼人却是惹恼了王伯当。
王伯当得李密地救命之恩,一直追随李密,在他眼中,李密亦师亦父,虽知道萧布衣说的是实情,可他不容许萧布衣再这么说下去。
呼哨一声,王伯当已经催马而出,身后跟着数百铁骑,直取萧布衣。
他奔出地突然。李密失魂落魄之中,竟然没有拦截。
铁蹄翻飞,雪花四溅。铁蹄踩在冰面之上,击出无数碎小的冰屑。这数百骑冲来。声势浩瀚。瓦岗军余众却是未动,略显忧郁,王伯当等人马势极快,转眼之间,王伯当率众人离萧布衣不到一箭的距离!
萧布衣冷哼一声,却不拨转马头,反倒脚一磕镫,催马前行!
月光轻嘶一声,已经如云般飘了过去,它四蹄翻飞。行云流水般畅快。众人只见到白马如龙,雪地中腾空而起,蹄不沾地,几乎化作一道光影!
瓦岗众隋军都是大骇,有不信,有担忧,却也有振奋期待。隋军都知道西梁王虽是位高权重,但是以军功起家,武功超绝。有万夫不挡之勇!当初萧布衣行草原、单骑救主;奔雁门。力退突厥;战中原,杀巨盗无数。铁骑踏遍大江南北,黄河两岸,盗匪听到其名无不胆颤,这种英勇事迹早就传遍中原天下,被隋军津津乐道,如今见萧布衣单骑杀出,竟然少有担心之人,只觉得他虽一骑,但那数百铁骑却是不足为惧!
西梁王亲自出马,这天下无不可杀之人!
鼓声蓦地一响,隋军中有人呼喝道:“杀!”那声喊嘹亮至极,紧接着呐喊的却是鼓声再响,千军不约而同的呼喝道:“杀!!!”
声音撼天,四野震颤,远山激荡回响,萧布衣匹马单枪却已杀到了王伯当的面前,王伯当大惊!
他见过快马,却从未见过飞一般的快马,他见过猛将,却从未见过彪悍有如天神地猛将,他听过呼喝,却从未听过如此地动山摇的呼喝!
呼喝声起,洛水都已颤抖起来,萧布衣马到人到枪到,只听到半空中一个霹雳下来,“王伯当受死!”
王伯当一呆,萧布衣出枪,一枪已经刺穿了王伯当的胸膛!
寒风呼啸,白雪激荡,万物有了那么一刻静止,王伯当死!
王伯当临死之时,还不敢相信所发生地一切,他不敢相信有这么快地马,他不敢相信有这么快的枪,他不敢相信自己在萧布衣面前竟然没有半分的还手之力!可他就算不相信,却还是要死,他就算不相信,他的这一生也不可避免的到了尽头。
李密见到萧布衣骑马奔出,一时间还是不明所以,可远远的望见他的杀气,已经知道王伯当不妙。可事发突然,他已经来不及救援和阻止,精神恍惚,更是忘记了催马,见到萧布衣长枪刺入王伯当胸膛之时,李密亦觉得心口一痛,几乎要吐出血来。
他感觉那一枪就像刺到他的心口一样!
王伯当死了?那个他一生的影子死了?那个一直叫着他先生地伯当死了?李密脑海一片空白,眼前迷离。
他并非没有感情,他亦是寂寞,通常孤傲地人都会寂寞,不为人理解,李密当然也不例外,王伯当死了,他身边又少了一人,自然更是落寞!
萧布衣一枪毙敌,隋军、瓦岗军都是看地清清楚楚,瓦岗军大骇,不能信这世上有如此勇猛之辈,隋军振奋,再次发生怒海狂涛般地呼啸,“杀!杀、杀、杀!!!”
声音高亢,呼啸喷薄而出,宛若狂潮般冲向对岸,瓦岗众面色如土,有的已经不由自主的倒退。
隋军气势那一刻,已经到了顶点,这种大军,又是如何能够抵挡?隋军喊出几个杀字的时候,萧布衣已经杀入了数百铁骑之中,盗匪虽是惊骇,却还不忘记出手,一时间寒光闪烁,四面八方有刀枪斧槊击来,只想将萧布衣毙在此地。
萧布衣长枪摆动,连刺七八人,中枪者无不手捂咽喉掉下马去,马镫一拖,带着血淋淋的一串痕迹。铁骑虽猛虽众,却是挡不住萧布衣的匹马单枪。
萧布衣不等冲到尽头,霍然勒马,众人只觉得他在极为不可能的情况下调转马头,整个白马平地立起,霍然转身,激起旋风一阵。月光双蹄着地,人立而起,发出一声嘹亮的嘶声,宛若龙吟!萧布衣勒马如悬半空,一时间众人地一颗心也如悬在半空一般。
北风呼啸吹过,只见到萧布衣白马长枪,衣袂飘飘,虽陷瓦岗众之中,却有出尘之意。盗匪手持兵刃,一时间竟然忘记递出。
萧布衣再次催马,已经向隋军地方向奔回,他面对瓦岗众,一来一回之间,已经毙敌头领王伯当,杀贼十数人,横行无阻,肆无忌惮,隋军看的热血沸腾,不能自已!
瓦岗众见萧布衣离去,终于醒过神来,催马上前,紧追不舍。有地终于想起摘下长弓,搭箭射过去,只是萧布衣奔马极快,羽箭无不例外的落在萧布衣的身后。
萧布衣已挂长枪,伸手摘下铁弓,只是一扣,四箭飞出,半空中嗖的一声,四名盗匪已经落下马来,盗匪愕然,只觉得萧布衣神乎其技,难以抵挡,心中已起了畏惧之意。萧布衣再扣长箭回射,转瞬又有四人掉下马来,他箭无虚发,只要弓弦一响,必定有盗匪落马。盗匪虽是彪悍,可终究还是胆寒,早有人勒住缰绳,不敢再追,一人停住,其余盗匪亦是纷纷勒马,心惊胆颤。
萧布衣以箭阻敌,按辔徐行,见盗匪不再前来,这才勒马回转,只是斜睨瓦岗众,临风而立,端是横行无忌,虽千万人吾往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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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布衣千军取敌命,有如探囊取物!
谁都没有想到王伯当会蓦然杀出,谁也没有想到萧布衣不避反攻,以最猛烈的方式给予还击。///com///转载自我看書齋
萧布衣单骑杀入瓦岗军铁骑之中,如入无人之境,一枪刺死王伯当,千军悚然。
等到萧布衣回转隋军阵前时,瓦岗铁骑立在洛水,已经有着说不出的滑稽可笑。
追是不敢,因为萧布衣身后亦是千军万马,跃跃欲试,这样冲过去,无疑是飞蛾扑火,可不追呢,亦是不甘,王伯当早就摔下马去,双目圆睁,意犹不信!他追随李密多年,出生入死,不知道经历多少生杀阵仗,却不想到只因为一时冲动就被萧布衣刺杀在马下!
洛水之上,马蹄沓沓,寒风凛冽,萧布衣却已经长枪摆动,发动了进攻的号令!
方才他攻心战已用,又是极大的打击了对手的士气,现在到了一决胜负之时,他当然知道李密心高气傲,怎么会轻易认输投降,他和李密这番话,却是说给瓦岗众人听。
李密可以坚持,但是他手下的那些猛将精兵却已经找不到坚持的理由。军心实在是难以捉摸的东西,就算张须陀勇猛无敌,就算杨义臣沉稳老练,军心一散,再无可战之力。瓦岗现在已经摇摇欲坠,军心飘摇,他今日所作所为就是给那悬崖上地危石轻轻的推一下。让它坠入万丈深渊,万劫不复!
洛水旁列阵的足有十数万瓦岗众,可若是危石坠落的话,只凭李密,已经无力回天。
萧布衣知道经过这多的精心筹划,不停的打击,如今已经到了他收获的时候,发出号令的那一刻,其实他已经知道了结果。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道理在这一刻,萧布衣已深切的领悟。
萧布衣号令一出。数万隋军直如一人,以心使臂,以臂运指。隋军大阵缓缓发动。宛若洪荒怪兽般恐怖。
每一步移动,看起来都如山岳般前行,每一次移动。看起来都是义无反顾。隋军前行,刀枪耀日。兵甲铿锵,气势极盛!
脚步沓沓,隋军前军已经慢慢地扩散,成偃月之势攻击,黑甲骑兵早早的隐在两翼,伺机而动。
隋军所有的动作整齐一致,虽看似缓慢,却是运作地极为高效迅疾,显示出隋朝精兵地训练有素。这点瓦岗军无论如何。都是不能相提并论。因为瓦岗军不过是征战年余,更多却是以掳掠抢夺过活。除了瓦岗内军外,其余的瓦岗众不想、也不太可能进行完整有效的训练。见到隋军气势酣畅淋漓,锐不可挡,阵型变化齐整莫测,阵中寒光闪现,杀机暗藏,不由都是心中惴惴。
秦叔宝不等李密发令,已经当先击鼓,喝令瓦岗众出阵迎击,若说瓦岗中指挥兵将大能者,当属秦叔宝、程咬金二人。这二人毕竟跟随张须陀良久,早就阵法娴熟,闭着眼睛都能知道兵阵地进退抗拒之法。见萧布衣单骑杀了王伯当,视瓦岗于无物,秦叔宝那一刻心中震撼莫名,可见到隋军前来,还是激起彪悍之气对抗。
有时候,他既然为将军指挥之人,就要为手下兵士的性命负责,这种想法早就根深蒂固,是以第一时间地做出反应。可命令下达的那一刻,秦叔宝又是心中一酸,他记得这句话应该是经常听到张将军说及。
张将军一向爱民如子,对手下兵将如同亲生骨肉般,想到这里的时候,秦叔宝眼前迷离,见到前方怒海狂涛一样席卷来的隋兵,宛若感觉张将军亲自指挥,只是这次,对阵的却是自己!
秦叔宝喝令瓦岗众出阵相迎的时候,李文相、张迁二人亦是随即发动。
本来洛水旁列阵,秦叔宝左翼,王伯当是护住右翼,可王伯当轻率出兵,竟然被萧布衣刺死,这实在出乎太多人的意料。王伯当一死,指挥右翼的任务自然而然落到李文相、张迁二人的身上。
瓦岗能领兵之将不少,王君廓、单雄信、房玄藻等人均是不差,不过这些人都是另有要事,大浪淘沙,李文相、张迁二人如今也算是瓦岗地翘楚之辈,当下义不容辞地指挥大军作战。
张迁还没有什么,李文相却是暗自皱眉,他是巨盗,杀人不眨眼,可当初捕杀贾润甫之时,却被萧布衣擒住,本以为必死无疑,却没有想到萧布衣竟然又放了他!
他回转后,把所有的事情原本地和李密说了一遍,并没有隐瞒,实际上,他也不能隐瞒。当时见到他被擒的瓦岗众不在少数,李密用人之际,并不责怪。可李文相却知道,李密这人疑心很重,李密能信任的人只有他自己。
想萧布衣当初曾经说过,他不想斩尽杀绝,只想百姓早早的安定,这和今日所言如出一辙,萧布衣勇猛仁义,看起来似乎比魏公要好一些。这次隋军气势早就压倒了瓦岗众,瓦岗不一定能赢。我看_书斋
李文相想到这里的时候,见两军相冲,愈来愈近,心中却已没什么奋战之心,这场仗,赢了又如何?
实际上,不止李文相如此想,他目光闪处,已经发现同伴张迁的茫然,李文相那一刻只是在想,不知道张迁在想着什么?迫近,号角长鸣,隋军突然杀出一队骑兵,向两翼扩散而去,迂回去击瓦岗军的侧翼,瓦岗军并不束手,亦是分兵而出抵抗。两军相击,雪花飘扬,互有损伤,稍稍退却,第一波进攻无非是在试探彼此地实力,更为猛烈的进攻随后既至,骑兵退后,这时候步兵却已经开始了惨烈的剿杀!
鲜血流出的更多,枪刀变的更冷,杀人者有冲动。有冷静,却都是毫不例外的将长矛刺入敌手的身体中,不等敌手倒下。长枪拔出。**一蓬热血,转瞬凝结在冰冷的空气中。所有人无暇怜悯,无暇回顾。只是躲避着刀枪,转瞬去寻找下一个目标。两军交锋。犬牙交错般争夺着脚下的每一寸土地,不停的有人倒下去,不停地有人补充上来,踏着同伴或敌人的尸体……
李密却还没动,望着两军交错,厮杀漫天,他那一刻没有想到胜负,竟然想到了张须陀。张须陀当初到底在想着什么,是不是和自己感觉到一样的悲凉和无奈呢?
这个念头出现在脑海。就是一发不可收拾。
李密也不能不承认。很多人,就算死了。造成地深远影响也是难以估计。张须陀虽然死了,可他却是活在太多人地心中。
就算是他的敌人,对他亦是难以忘怀!
当初他李密为败张须陀,可以说绞尽脑汁,煞费苦心,他当时也没想到张须陀会死,他不过是想将张须陀逼的心灰意懒即可,他只是想要击败张须陀!可张须陀可以死,却是不能败,他败了亦是等于死,但是他本来可以不必死!在李密地眼中,张须陀的死其实和他无关,张须陀地死是在于绝望,在于失去军心,在于无法挽救大隋,在于辜负杨广的信任。
张须陀死在生无可恋,无力回天!张须陀是个英雄,但是英雄素来悲哀!所以李密不要做英雄,他要做个睥睨四方的枭雄,他要君临天下!
可李密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只是一年多的光景,他竟然落到和张须陀一样的地步。
他虽然表面淡静,运筹帷幄,但是他已经绝望,他军心已失,他已经疲惫不堪,他无力回天,他自己都对自己失去了信
张须陀当年的的悲哀,如今已经落在了他李密的头上。
在他一步步将张须陀逼入到绝境地时候,不想一年后,萧布衣亦是用同样地方法将他逼入了绝境!
在李密眼中,张须陀倒下,是张须陀腐朽,是因为张须陀不合时宜,亦是因为张须陀已经挡住历史的进程,那他李密呢,现在是不是也在扮演着同样地角色?
厮杀声震天,隋军瓦岗军纠缠的难解难分,战况惨烈,李密见到,内心却头一回的波澜不惊,好像厮杀的是别人的,和他并无关系,这种感觉实在有些滑稽可笑。目光一闪,已经落在不远处的一队骑兵上。那队骑兵一直都是隐藏在瓦岗阵仗中,虽是交锋良久,却是纹丝不动。嘴角带了丝讥诮的笑,李密喃喃道:“没用了,谁来了都没用,骑兵、奇兵都是没用。屋子的根基已经烂了,再竭力挽救也是无济于事了……更何况……你们根本不想挽救……”
洛口大战拉开帷幕的时候,洛口仓暂时还算是安宁,虽然出动了十数万大军,可这里的瓦岗众甚至比洛口的瓦岗军还要多很多。
这不足为奇,瓦岗最鼎盛的时期号称有百万大军,可这百万大军其实却有着很大水分,就像东都亦有近百万之多的人口,但是不可能都变成军队。
当初李密连下黎阳、洛口两大粮仓的时候,当下就采用开仓放粮的决定,洛口仓存粮无数,吃个几十年都不成问题,河南以及周边的百姓听到这个消息,无不蜂拥而至!
来投奔之人,有战斗能力不多,拖家带口的却不少。但是李密为壮大势力,一律照单全收!
所以近百万大军如果把水分挤出去的话,能作战的不过三分之一而已。可就算这三分之一,这一年多,真正经过作战培训的人,又不过三分之一罢了。
百万大军听起来很美,但是用一团散沙来形容并不过分。
李密一年多的时间内,除了征战河南各地。扩张势力外,当然也是训练了兵士,但是他毕竟不是神,很多事情不能一蹴而就,他培训了内军,扩张了马队,亦训练了不少能真正作战,听从命令地勇士。战场作战,绝不是逞匹夫之勇能够成功,要想取胜。定然要像隋军一样,力往一块使,如臂使指一样的灵便。每次作战的时候。李密总喜欢用没有训练的瓦岗众去诱敌。拉长敌人的战线,然后带着训练好的,精锐的瓦岗军冲锋陷阵。这一招倒是屡试不爽,这次出征洛口。可以说是瓦岗大部分精锐之兵都被派到了前线,洛口仓的力量并不算强大,但是李密并不担忧!首先的是,他在回洛仓四周均有大军守住要道,东北牛口、虎牢、西北月城,南方的百花谷,以及西方洛口都有瓦岗地大军,隋军不会飞,当然不能径直的去攻洛口仓。真的要有一路瓦岗众不支。李密亲率大军及时回援也是来得及。所以在李密看来,洛口仓已经固若金汤。
李密这么认为。瓦岗众亦是这么觉得,所以日头正悬,寒风正冷,洛口仓地很多人还是在睡着懒觉,他们困在这里已经许久,吃喝不愁,但是也憋地难受,除了睡觉之外,实在少有其他的消遣!
单雄信却无心睡眠,他巡视着洛口仓的布防,忧心忡忡。
他和旁人不同,他不管别人如何想法,他自己还是要尽心尽责地做事。
巡视到几处防御的地方,发觉不少瓦岗众躲在避风处,拄着长枪在打盹。若在平时,单雄信早就呵斥,可如今这时候,他只是轻叹声,甚至拉过衣服给他们盖住。
等到巡视完洛口仓后,他这才上马向洛口仓北地方向行去,他接到了老寨主的一封信,邀他到牛口峪一叙,他不能不去。
不等出了洛口仓,王君廓已经带着一队兵马路过,单雄信勒马不行,等他们通过。都是兄弟,他从不会在兄弟面前争锋出头。
王君廓见到单雄信的时候,却是勒住了马儿,翻身跳下来道:“单将军,不知道要去何处?”
“出去转转。”单雄信倒是问心无愧。
他尽职尽责,而且是去见老寨主,虽然会引起李密忌讳,但是他并不觉得对不住李密。
王君廓目光闪动,“不知道出去哪里转呢?”
单雄信微皱眉头,“不过是心烦,随意走走。”
“那在洛口仓转不也是一样?”王君廓笑了起来。
单雄信双眉一扬,“王将军不让我出去?”
王君廓见单雄信涌起怒意,慌忙道:“那倒不是这个意思。”四下望了眼,让众人退下,王君廓这才沉声道:“单将军,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请说。”单雄信有些疑惑,不知道王君廓鬼鬼祟祟有何用意。对于王君廓这人,他是以朋友之义对待。王君廓此人本来是跟随魏刀儿等人征战河北,王须拔身死、魏刀儿势衰的时候,王君廓这才投奔瓦岗。王君廓为人武功高强,亦是精熟兵法,很得李密的器重。可这人一直都是沉默寡言,单雄信平日倒是少有接触。
“其实上次我们去救翟当家,我想魏公已经是大为不满。”王君廓轻声道。
单雄信皱眉道:“王将军,若是魏公责怪,你大可说是我的主意,若有差错,我愿一肩承担。”
“话不是这么说。”王君廓连忙摇头道:“能和单将军并肩一起,君廓并无怨言。”
“王将军有话请直说吧。”单雄信只能道。
“其实自从上次事件后,瓦岗多有流言蜚语,说单将军和老寨主藕断丝连,这件事让魏公大为不满,只是他一直隐而不发。”王君廓轻叹道。
单雄信皱紧眉头,“我管他人如何,单某问心无愧!”
王君廓微笑道:“单将军侠肝义胆,其实我也早有所闻,不过嘛,有时候英雄往往坏于宵小之手。如今的瓦岗……恕我直言,已非以往的瓦岗……”
“恕我不知道王将军何意。”
王君廓沉吟良久。“其实你我想必都是心照不宣,瓦岗已经坚持不了多久,若是能……我想单将军也应该明白。”
“我真地很不明白。”单雄信苦笑道:“到现在为止,我对王将军地意图并不了解。王将军若是无事地话,我还要出去走走,就不能奉陪了。”
王君廓轻叹一声,“那我先不打扰单将军,等单将军回转,我再和单将军好好喝两杯,不知道单将军意下如何?”
单雄信点点头道:“好。我回来再说。”
他催马出了洛口仓,王君廓望着单雄信的背影,缓缓摇头。从怀中掏出封书信又看了眼。喃喃道:“单雄信为人忠义……可惜……”
单雄信离开洛口仓,王君廓却是按例巡查洛口仓各处地防御,只是心不在焉。想着自己的心事。
洛口仓若论关卡守备,其实很多地方并不完备。
当初杨广南下之时。其实已经忧心洛口仓的安危,命人加固洛口仓,后来洛口仓被克,李密知道这是瓦岗之本,下令瓦岗众极力的修建加固,挖沟设卡,建设哨塔堡垒房屋居住。方圆数十里凭空起了一座大城,虽不如东都巍峨,却也是极为壮观。这一年来。加固的工作就从来没有停歇。不过眼下到了冬日,所有人心中惶惶。也就暂时歇工。再加上这里是瓦岗众的老巢,兵士极多,外人想要攻进来,当要花费十分地力气。
不过李密一直主动出击,还从未被人打到家门口,所有防御能否经得住攻打还是有待考验。
环望洛口仓的规模,王君廓摇摇头,喃喃道:“不过是为他人做了嫁妆,萧布衣,你真的好命。难道在这世上,我终究一辈子不如你?”
他其实和林士弘一样,都因为袁巧兮一事耿耿于怀,当初在回洛对垒,他不战而逃,事后留下极大地阴影,更是自卑,可更多地却是忿然。本以为投靠瓦岗会一雪前耻,没想到终究还是被萧布衣击败,有些人就是如此,为了一件事,可以执着一辈子!
正自怨自艾的功夫,有瓦岗盗匆匆赶到,急声道:“王将军,大事不好,虎牢那方有隋军大军出没的迹象!”
王君廓心中微颤,“祖君彦那面可有消息?”隋军四面围困,祖君彦、常何、张亮三人负责镇守金堤关,在运河左近安营下寨,对抗黄河对岸地孟善谊,以防隋军攻瓦岗背后。虎牢现在还在瓦岗之手,若有敌军从虎牢的方向来攻,祖君彦等人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盗匪摇头,“王将军,是兄弟们地哨卡发现,那些人都是白衣在身,和积雪仿佛,他们借积雪掩护,行动极为隐避,若非兄弟们警觉,几乎不能察觉。”
王君廓心中凛然,冷笑道:“想必是萧布衣派人想要派偷袭,虎牢那面有多少大军?”
“约莫能有四五千人。”
王君廓暗自皱眉,吩咐道:“派兄弟们去东北的堡垒严加防范,擅自靠近者,杀无赦。”
盗匪点头,匆匆忙忙离去,王君廓冷笑数声,喃喃道:“好一个萧布衣,竟然施展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伎俩。我若是不察觉的话,真让你得手了。可有我王君廓在此,你想要偷袭回洛仓,势必登天还难!”
他的自信并非无因,对手只有数千之众,可洛口仓却有数十万人之多,这些人来袭,无疑是以卵击石。
才想去东北的方向守备,王君廓突然止住了脚步,皱眉自语道:“萧布衣向来狡猾非常,他总是如此,掩藏真正的进攻意图,让人琢磨不透,这东北的隋军,是否真正是他们的主力呢?”正沉吟地功夫,又有盗匪从南面跑来,上气不接下气道:“王将军……程将军他……”
王君廓微凛,“何事?”南面外围可是程咬金带大军对抗张镇周,听军情禀告说,张镇周大军绕路而行,从南面逼近洛口仓,破阳城,已过方山,在百花谷对面下寨,程咬金坐镇百花谷,倚仗地利之势只守不攻,张镇周应该拿他无可奈何。既然如此,程咬金又有什么事情?
盗匪喘平了气,惊喜道:“程将军和张镇周在百花谷对抗,却是突出一路奇兵抄他后路,然后正面冲锋,隋军大乱,张镇周落败被擒,已被程将军带回了洛口仓。如今他们均在洛口仓外。”
王君廓愕然,难以置信问道:“你说程咬金擒住了张镇周?这怎么可能?”张镇周大隋名将,在东都保卫地几次战役功劳赫赫,在瓦岗众心中造成难以磨灭的不败印象,王君廓做梦也没有想到过程咬金能擒住他!
心中隐约有些怅然,还多少有些嫉妒,王君廓暗想秦叔宝、程咬金大隋名将,果然名不虚传,这次他锋芒毕露,自己在瓦岗更没有留下地必要。
就算擒住了张镇周,以王君廓的眼光来看,也已经无关大局。
“快带我去看看。”王君廓暂且忘记了东北的威胁,催促兵士放下南面的吊桥,骑马出了回洛仓,只见到程咬金身边带着数百亲信,程咬金身边一人浑身浴血,背缚双手,瘦小枯干,看不清面容,可依稀就是张镇周的模样。
王君廓挤出笑意,远远就道:“程将军一战功成,擒得贼首,大破隋军在百花谷,实在可喜可贺。”
他催马前来,程咬金眼中闪过一丝古怪,却是爽朗的大笑起来,“王将军,你又来取笑我这老粗来了,这不过是侥幸为之罢了。”
二人说话的功夫,王君廓已经来到张镇周的身前,才想看个究竟,陡然间身边疾风一道,一枪刺来,王君廓大惊,没想到变生肘腋。他武功不差,危机关头慌忙扭腰来闪,只是来枪实在太快,王君廓还是被一枪刺中肋下,鲜血淋漓,斜睨的功夫,发现那是个小兵,是瓦岗军装束,可程咬金手下怎么会杀自己,那人武功绝高,又怎么会是寻常的瓦岗盗?那人一枪得手,已经掀了毡帽,厉喝一声,有如晴空霹雳,“裴行俨在此,王君廓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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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行俨在此,王君廓受死!
声音宛若晴天霹雳般回荡在王君廓的耳边,那人喝出十个字,却是最少刺出了十三枪!
枪枪断魂,枪枪夺魄!
变生肘腋,谁都想不到会有人能来到洛口仓旁,瓦岗军的老巢来刺杀王君廓,谁也想不到有人会隐藏瓦岗部众中来虎口拔牙,更谁也想不到,来行刺的人竟然是声名赫赫的裴行俨!
裴行俨怎么会来到这里,谁都想不明白,王君廓亦是想不明白。///com///cC
裴行俨的大名不但王君廓听说,就算瓦岗众也是如雷贯耳。想此人跟随萧布衣后,锋芒毕露,立下了赫赫的战功。当初萧布衣将瓦岗连根拔起,裴行俨身先士卒,出力甚伟。裴行俨当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连破瓦岗八寨,诛杀五虎之一张童儿,重创五虎另外之一陈智略,威风凛凛,傲啸八方。后来此人随着萧布衣南下围剿卢明月,转而西进攻占襄阳,然后再沿着长江顺流取地,鏖战群盗,实为萧布衣手下的第一猛将!
谁都以为他眼下在江南,在鹊头镇,在对抗杜伏威、林士弘、张善安等人,谁都没有想到,他会悄无声息的过江北上,而且混迹在程咬金的队伍中,遽然出手刺杀王君廓。
单雄信、王君廓镇守洛口仓,单雄信恰巧离开,杀了王君廓,瓦岗群龙无首,无疑也是取洛口仓的最好时机。
机会,往往都是不经意的时候划过,能抓住的,无疑是有准备的人!可眼下的这个机会,显然是经过多人的精心创造。
王君廓方才本有疑惑,暗想萧布衣喜欢玩暗度陈仓的把戏,可他一直都不知道萧布衣到底真实地意图是哪里?很多事情。说出来后很简单,可很多事情,不说出来。打破脑袋都让人想不出。
萧布衣动用了手下第一猛将,调到洛口仓,这是不是意味着他在这个寒冷的冬季,要对瓦岗实施最致命、最猛烈的一击?
王君廓已经无暇去想,生死关头只能拼命躲闪。求生地欲望让他激发了无限的潜能,他实在不愿意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去,可是他身法虽快,对方的长枪更快。等裴行俨刺到第十三枪的时候,王君廓已经退到壕沟之前,汗水滚滚。无力躲避。
裴行俨却是毫不留情,长枪毒蛇般再次刺出,一枪刺中王君廓的小腹!长枪刺入,背后刺出,半空**一道血痕!
二人有了那么一刻静止,由猛烈的厮杀到倏然而止,紧张的氛围让寒冷的空气都有些凝结,壕沟内外的所有人都是目瞪口呆,还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紧接着传来了一声惊天动地地嘶吼,王君廓吼叫一声。蓦然出拳,一拳打在枪杆之上。只听到咔嚓一声响,长枪已经断折。裴行俨为掩人耳目,并没有使用常用的马槊。甚至长枪也不过是普通兵士所用的长枪,被王君廓濒死一击折断。不由也满是诧异,暗想此人实在骁勇。
可两军对敌,当求一击致命,裴行俨心中并没有半分内疚之意。
王君廓击断长枪,还是连连倒退,只是他已经忘记身后就是壕沟,再退两步,王君廓已经向壕沟下倒去,鲜血半空喷洒。
蓬的一声大响。王君廓落入壕沟之内。扭动了下,再也不动。裴行俨探头过去望了眼。眼中没有半分怜悯,挥动断枪喝道:“杀!”
他杀字出口,身后那数百瓦岗众已经快步的冲上了吊桥。那面的瓦岗众还是没有扯起吊桥的念头,只因为他们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程将军会纵容手下杀死王将军?裴行俨为何会投靠了程将军,难道说……
瓦岗众中打架斗狠不过常事,他们伊始只是以为这是程咬金和王君廓的个人恩怨,等到裴行俨等人冲过吊桥之时,他们这才骇然发现,这是一场背叛!
杀来的好像是隋军!程咬金好像是内奸!他带着人刺杀了瓦岗大将王君廓!
所有的人或惊恐、或疑惑、或振奋、或满是屠戮地杀意。程咬金并没有冲上前去,只是立在原地,幽漠淡远的看,轻轻的叹息一声。
他知道,洛口仓多半不保了,可李密多半想不到,率先攻破洛口仓的不是萧布衣、不是隋兵,而是他手下大将程咬金!
程咬金无疑是个聪明地人,聪明并非能从长相中看出来,而是要看他的行为处事。转载自我看書齋张须陀帐下三将中,以程咬金最为粗犷,每次提及帐下三虎之时,程咬金都要被排在最末,可眼下活着最惬意地无疑就是程咬金。
他能活着惬意,只是因为他不执着。他虽然对张须陀敬佩,但是不会陪着张须陀而死,他虽然投靠了李密,但是显然不想和李密一块沉沦。
当初大隋风雨飘摇,张须陀难以独立回天,可张须陀还在坚持,程咬金却已经抽身而去,选择了投靠李密。就算是太平道,都不见得明确的知道哪个是天子,程咬金当然也不知道,所以他只能谨慎的选择来安身立命。李密当初如日中天,这让程咬金第一时间选择投靠他,那时的萧布衣,正在逃亡的途中,没有谁会看好萧布衣,除了他的兄弟外,也没有人会去投靠跟随。但是程咬金很快的就发现他做出了错误的判断。眼见瓦岗日益颓唐,程咬金为自己准备了又一条退路,这次他终于选择了萧布衣,因为现在很多人都已经明白,天下大局已分,以关陇、东都、河北、江都势力最大,他最便捷、也最稳妥的方式还是投靠萧布衣。首先他和萧布衣是旧识,多少还算了解萧布衣,其次是萧布衣为人仁义,说过所有地事情既往不咎,最重要地一点是,除了萧布衣,他也的确没有谁可以去投靠!
程咬金是个不喜受约束地人。外表粗莽,却是内心细腻。他既然一直和萧布衣为敌,眼下要投靠萧布衣。希望萧布衣不计前嫌,当然还是要有功劳更好,程咬金早和张镇周联系,以洛口仓为见面礼,张镇周当下同意,急速通知萧布衣。萧布衣大喜,当下派裴行俨前来配合。
里应外合,本来都是攻城拔寨最便捷、最省力的模式。只知道死攻硬拼,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模式,萧布衣通常不愿为之。
李密就算已被萧布衣逼上了绝路。当然还不会轻易舍弃洛口仓,洛口仓是他剩下地最后一颗稻草,他出兵对抗萧布衣,当然老巢的防备也是早在考虑范围之内,洛口仓守卫遥相呼应,可守卫若是出了问题,李密纵是有通天的能耐,也是无能为力。他地精锐兵士都是布在外围,眼下洛口仓却是空虚所在!
程咬金的反叛,可以说给了李密最致命的一击!所以程咬金虽然幽漠淡远的看着。没有急不可耐的表示忠心,可他自己知道,萧布衣不应该亏待他!
裴行俨当先扼住吊桥的位置,并不着急杀进入。因为他虽勇猛,却不鲁莽。知道洛口仓还有无数的瓦岗众,他们这几百人不过是大海孤舟,冲进去亦是无能为力。他从怀中掏出个筒子,飞快点燃,只听到通的一声响,一道焰火飞上了半空,五彩斑斓,煞是好看,虽是白天。看起来仍是绚丽非常。
别人或许还不明白。裴行俨却是清清楚楚的知道,这是召集大军的讯号。王君廓已死,眼下洛口仓一时兴不起有效地抵抗,有张镇周的数万大军杀过来,洛口仓被克就在眼前!
单雄信出了洛口仓,只感觉寒风凛冽,日头照下来,拖出个孤单的影子。四下望过去,荒野中并无人踪。
回头望去的他,看到一道焰火冲天而起,煞是美丽。他有些奇怪,只以为眼花,不明白为何能在如此的天气中看到这种景象。烟火是洛口仓的方向?单雄信那一刻并不敢确定,摇摇头,策马继续前行,不去管多余的事情。
单雄信并不知道,在他走后,一向风平浪静的洛口仓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细心听去,感觉到随风有厮杀喊声传来,不知道是错觉还是真有其事,单雄信却不想管,径直向牛口峪行去。
一路上,孤孤单单,单雄信却是暗自琢磨,“原来王君廓也已经有了离意,他这次来找我,多半是劝我一块另谋出路,却不知道他想投靠哪个?”
单雄信为人长的粗犷,却是粗中有细,其实他早就听出王君廓的言下之意,却是故作不懂。有时候需要明白,有时候,能装糊涂就糊涂好了,现在地他,实在也顾不得许多。现在瓦岗的确人心惶惶,他知道很多人已经在谋划退路,萧布衣攻击的有条不紊,却又步步紧逼,已经将瓦岗逼到了悬崖之上,谁都知道,守着洛口迟早都是死。前几日程咬金就曾找他,说的话和王君廓均是大同小异。
长长地叹了口气,单雄信催马前行,惊起雪地落鸟。见到落鸟振翅飞起,自由自在,单雄信更觉得孤单。
王君廓会去投靠谁呢?单雄信暗自琢磨,却没有想要去告密。实际上,他对前途也是一片茫然,他更怀念当初在瓦岗的日子,虽是苦了些,却是无忧无虑。如今地中原萧布衣最强,可王君廓绝对不会去投靠萧布衣,这点单雄信都可以肯定,因为王君廓对于萧布衣好像有种天生的敌意,单雄信不知道以前的事情,对于这点倒是很奇怪。如果王君廓不投靠萧布衣,那他会去投靠窦建德吗?
一路思索,缓缓摇头,单雄信暗想,别人投靠哪个又和自己有什么相关?
马蹄沓沓,再过了柱香的功夫,已经驰到了牛口峪,那里两山夹出一条通道,可到黄河对岸,只是山路崎岖,并不好走。
前方右手处有一片林子,苍雪覆盖。寒风吹过,雪花飞舞,单雄信回头望过去。只见到身后只有一行马蹄,满是孤寂。
陡然间林子中有惊鸟飞起,单雄信霍然转身,见到翟让已经从林子中出来,小心翼翼的抖抖身上的积雪,微笑的望着单雄信。翟让身边跟着王儒信,断了一臂,满脸沧桑。
单雄信翻身下马,快步上前道:“寨主,王司马。一别多日,可还好吗?”
他语气真诚,毫不遮掩喜悦之情,翟让老脸上浮出笑容,握住单雄信的手道:“雄信,我们还好……我们还好……”
才说了两句,翟让眼泪又流了下来。伸手揩拭眼角,翟让轻叹道:“雄信,一别多日,看你还是风采依旧。我却老了。”
“寨主不在瓦岗,为何要跑到这里邀我见面?”单雄信询问道。
翟让犹豫下,“雄信,你我都是过命的交情。也就不用隐瞒了,其实我现在……已经投靠了西梁单雄信微愕。转瞬苦笑,“那恭喜寨主了。”
翟让投奔萧布衣,在单雄信看来,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李密如果真败,估计不会放过翟让,瓦岗那里并非真正安全地地方。
翟让拉着单雄信地手,终于说出了目的,“雄信。李密绝非良主。眼看瓦岗灭亡在即。西梁王对你极为器重,特让我来劝你归顺。他在洛口鏖战。实在无暇亲自来请你,这才让我前来。”
单雄信目露感动,半晌才道:“西梁王亦是仁义之人,这我也知道。可魏公待我不薄,眼下他正值危难之际,我怎能弃他而去?”
翟让苦笑道:“雄信,我知道你仁义,宁可不要前途性命,也要帮助一帮兄弟,我翟让能结识你,实在是上辈子修来地福气。可你毕竟不是神,你也不蠢,你当然明白……瓦岗要倒,绝非你单雄信一个人能够撑地下来。”
单雄信亦是苦笑,“寨主,我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可是明白是明白,明白的不见得会去做,我这人就是有些愚……还请你莫要见怪!”
翟让叹息道:“若是没有雄信你的愚,我早就死在瓦岗,我怎么会怪你?雄信,我明白你的苦衷……唉……我就知道还是这个结果。”
他口气中满是惋惜,单雄信却是笑起来,“无论如何,我和寨主还是兄弟,这样足矣。单雄信可能这辈子没有高官厚爵,但有一帮兄弟在身边,已经心满意足。”
翟让摇摇头,目光却是望向远方,默然无语。
单雄信沉声道:“寨主,如若没有他事,我就先回洛口仓了。瓜田李下,我等虽是问心无愧,可别人不见得没有疑
“现在回去,只怕晚了。”翟让苦笑道。
单雄信不解,霍然转身,只见到洛口仓方向浓烟滚滚,不由大惊失色,“洛口仓怎么了?”
翟让喃喃道:“我才明白西梁王的意思。”
单雄信虽然急于回转洛口仓救援,还是忍不住的问道:“西梁王什么意思?”
翟让解释道:“他只让我找你出来,劝你投降,可他想必早就安排了取洛口仓的计谋,让雄信你出来,不见得是招降你,却是不想你去送命!洛口仓若被攻克,瓦岗再无立足根本,散去不过是转瞬之间,雄信,到了这时候,难道你还要回去送死?这……有什么意义吗?”
单雄信听到这里,犹豫不决,一时间思前想后,仰天长叹!
裴行俨攻打洛口仓之际,萧布衣和李密在洛口鏖战正酣。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瓦岗十数万兵力列阵洛河东岸,只凭人数就是远胜隋军,隋军人数并不占优势,胜出的却是气势!
可是气势毕竟是虚无缥缈的东西,两军对决,这只能说是左右胜负的因素,却绝非求胜真正能依靠地地方。
要想真正的打垮瓦岗军,靠的还应该是实力!
李密的内军铁骑一直没有加入战团,秦叔宝却已经竭尽全力。他一直都是活着累,进行着这场抵抗也觉得全无意义,但是他还是指挥下去,有时候他甚至觉得,这可能是自己的最后一战,自己若是死在这场战役中,不知后世会留何骂名?
他一直没有见到对手指挥的主将,可见隋军阵仗进退得法,攻守兼备的时候,他就知道,隋军中应该有一帅才在指挥,此人调度能力极强,极有韧性,秦叔宝虽不能见,心中却有了惺惺相惜的念头。
这人不是萧布衣,这人不是张镇周,这人又是哪个?秦叔宝疑惑的想着。
李密的内军铁骑没有动,萧布衣地铁甲骑兵亦是没有动。萧布衣并不着急,不望已经陷入肉搏战的两军,只是望向洛水对岸的骑兵。
他一直在皱着眉头,他已经敏锐的察觉到,李密显然还在隐藏着实力。
李密并不会轻易认输,他还是在等着给隋军致命地一击,就算李密知道王世充已经不能依靠,但是李密显然还不会轻易放弃。
李密显然还在等机会,萧布衣当然也在等,而且他不怕一直等下去。萧布衣想到这里的时候,嘴角带着冷酷地笑意。
萧布衣现在当然在等洛口仓的结果,其实裴行俨、张镇周、陈孝意、齐洛等人若能拿下洛口仓,洛水的一战已经全无意义。所以他已然下令,依旧佯攻拖住瓦岗的主力!
去取洛口仓的绝非裴行俨一股势力,萧布衣几乎调动了所有能够调动的力量去打洛口仓,他让河内的孟善谊,长平的殷善达全力的拖住金堤关附近地守军,李靖却早就派陈孝意、齐洛等人带精兵潜到洛口仓东北,配合裴行俨取洛口仓,当然萧布衣地计划势力还不止如此!
这本来还是个圈套,当初李密想拖住萧布衣的大军,然后指望王世充袭取萧布衣后方,现在萧布衣就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在洛水拖住李密地主力,然后派人全力的去取洛口仓!
可他还是要警惕李密的内军,还有在内军旁侧埋伏下的千余铁骑,那才是真正隐藏在丛林中的猎豹,有着极其危险的杀伤,虽然他们看起来和瓦岗内军没有什么两样!
那是一路伏兵,亦是奇兵,甚至可以左右战场的胜负。
萧布衣并不知道那股势力的来处,却是清楚的知道那股实力的强大,内军马儿都是不安的骚动,可由始至终,那队骑兵竟然纹丝未动。
马儿决定了骑兵的战斗能力,那批马儿显然亦是好马,而且看来训练有素,已经不差于这面的铁甲骑兵!
这股势力是哪里来的?萧布衣深深的疑惑,这时候,隋军阵营中号角吹起,两路骑兵已从隋军阵仗的两翼杀出,冲击瓦岗军的侧翼。
隋军抢先发动,萧布衣皱了下眉头,转瞬微笑起来,他已经明白指挥之人的用意,隋军指挥显然也是不想再折损下去,这一招叫做引蛇出洞,他们要看看对手如何应对!累的不行了。回到家看了下月票,叫了声卖糕的,兄弟姐妹们真的很好很强大,竟然还把墨武顶在第五的位置,感动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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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军号角一响,两翼已有骑兵加入了战团,开始改变战斗的格局。///com///我看_书斋
蹄声隆隆,隋军的骑兵阵仗切入了瓦岗军的侧翼,瓦岗军蓦然遭遇到骑兵的冲击,阵脚稍乱。秦叔宝远远的小丘上望见,变幻节奏,发号司令,瓦岗军并没有出动骑兵,却是只凭步兵,一退、再退、三退的时候,通过阵型的韧性,已经消减了隋军骑兵的冲劲和锋锐。
瓦岗军用盾牌手、弓箭手阻挠死命抵抗,终于将隋军骑兵抵抗住,不让他们冲乱阵脚,转瞬间,瓦岗军开始反攻,看来要将对手困在军中。
冰面上,战马长嘶,却多少有些无能为力,隋军见势不好,鼓声大响,骑兵稍撤,脱离了瓦岗军的包围。瓦岗军却是没有趁势追击,秦叔宝望了眼李密的方向,见到那地方还是没有丝毫动静,不由大皱眉头。
萧布衣远远望见,也是在皱眉,这个秦叔宝……指挥端是不弱。他早就听说过,当年张须陀以八风营威震天下,秦叔宝倒是不见得摆出八风营,可眼下的阵仗显然非常适合鏖战和应对骑兵。
骑兵当然不是无坚不摧,战无不胜,任何的一种兵种都是有利有弊。隋军当年征战天下,什么阵仗没有应对,张须陀一代名将,把阵仗集于大成,把步兵中盾牌手、刀斧手、长枪手、弓箭手、挠钩手等兵种灵活结合运用,进攻和防御于一体。秦叔宝身为张须陀手下大将,经验丰富,这种应对之法,以长克短,同时消弭骑兵的优势,实在是深得指挥三味。
这个秦叔宝,实在让他大为头痛!萧布衣想到这里,不由叹息。
想当初,他和秦叔宝、程咬金相遇的时候。只觉得秦叔宝更加明白事理,程咬金是个惹祸精。没有想到时隔多年,竟然是程咬金当先投诚,秦叔宝却和他成为了生死大敌。目光掠过瓦岗军,萧布衣只是望着洛口仓的方向,多少有些皱眉。他现在,更关心的是洛口仓的战况!
萧布衣皱眉,秦叔宝亦是如此。只是二人想的却是大相径庭。
秦叔宝皱眉是因为已经琢磨不透李密的用意,他现在感觉自己在孤军作战。李文相张迁两人已经不能应付这种作战局面,所有的指挥重任,全部压在秦叔宝一人的肩头上。
在这种恶劣地天气下作战。其实秦叔宝并非第一次,想当年他和张须陀南征北战,更恶劣、更艰苦的局面也是经历过,但是眼下和以往不同,以往他有人援助,现在地他,孤立无援。
方才他们已经错过了一次胜机,方才他秦叔宝下令让内军骑兵出击。内军竟然没有半分动静。心中有些不快,秦叔宝更多的却是不解。隋军骑兵方才撤退稍显混乱。若是李密让骑兵击出,说不定能抢占先手。就算不能击溃隋军,可是若能击杀此次来犯骑兵的大半,亦能鼓舞士气。
诱敌和溃败毕竟在旗帜和队形上还是有些区别,指挥将领当然能根据细小的差别来抓住战场的胜机,秦叔宝竭尽全力却是换回个没有反应,心中气恼自然不言而喻。
瓦岗众很多人却不知道什么,只是庆幸又抵抗住隋军的一波冲击,只是到底能坚持多久。谁心中都是没底。是不肯放弃脚下的土地。退就是输,谁都已经明白。
河面上结冰甚厚,甚至可以说,几可冻到了河底,这才能禁得住双方大军地践踏。只是积雪尽去,冰屑纷飞,矛盾飞舞中,河面亦是咯吱作响,仿佛发出颤抖的呻吟。北风怒号不休,像要鼓舞兵士的士气,亦或是吹散战场上的血腥,日头已经西移,落寞地撒下光线,冰冷的不带半分暖意,已是看多了这种冷血的屠戮,麻木不仁。
洛河上沸腾喧嚣,惨烈冷酷,所有的人不觉得寒冷,相反身上已经冒出蒸腾的热气,夹杂着心中都是激荡着热血,只因为周边都是舍生忘死的厮杀,激荡着心中的热血豪情。战场上,往复冲突,实在由不得他们考虑太多,旗帜、鼓声、号角、司令,是他们战场的全部。
冲锋、后退、抵抗、诱敌永远是他们坚定执行地战略。
他们不是木偶,却是如同木偶,永远要执行指挥官的命令,执行是一种责任,更是对自己和他人地生命负责。他们形同木偶,却不是木偶,因为他们还有一腔热血,尽管很多人已经用尽了全身的气力,伤痕累累,但是没有撤退的命令,他们只知道向前,击杀对手,尽力活下来,已经是他们脑海中唯一的念头。
洛水河上,阳光普照,坚冰没有融化,又被厚厚的鲜血覆盖!
不知过了多久,萧布衣终于轻叹一声,经过这么久的筹备,他没想到战争还是进行的如此艰苦,可他终于敏锐的发现,瓦岗军已经疲了,甚至,李文相所率的瓦岗军,已经呈不支之势。
这并非秦叔宝地指挥失误,实在是因为秦叔宝也是人,不是神!
两军交战,指挥当然也是其中地一个因素,秦叔宝在这洛水大战中,指挥已经发挥到了淋漓尽致的程度,但是他手下地瓦岗军毕竟还有缺陷。我看书^斋
一时或许还是看不出,但是僵持的久了,弱点已经被无限的放大。
隋军气势如虹,可瓦岗军士气已经慢慢弱了下去。
隋军的援军还是源源不绝的从偃师的方向补充过来,瓦岗军的十数万大军却没有了后援。
昨日隋军不停的用骚扰策略,轮番的骚扰瓦岗的大军,再加上已经一天的鏖战,瓦岗军风声鹤唳,疲惫不堪。
隋军稍胜的却是早有准备,而且意志顽强,再加上萧布衣亲征鼓舞士气,杀死王伯当,均是信心大增。知道这一战过后,河南可定。是以人人当先。
萧布衣见到瓦岗军露出缺陷的时候,隋军阵中第一时间地也传出号角之声,蹄声隆隆,催人心血。
一队骑兵约有千人之多,已经从隋军军阵中旋风般的杀出,这队骑兵如龙如虎,显然是蓄积力量良久。却正是萧布衣手上地精锐之军,铁甲骑兵!
铁甲骑兵一出,洛水上有了那么一刻寂静,极隆的氛围下变的极静。那种压抑常人难言。铁甲骑兵宛若旋风一样,从出击到加入阵仗让人错愕的几乎无法反应。秦叔宝见了大惊,若和方才的铁骑速度相比,这队骑兵已经和飞龙一样。
这支铁骑冲击力之强,实在让人难以想象。
洛水震撼,本已僵凝的积雪再次纷飞,只见到黑龙腾飞,冰屑四溅。阳光一耀,晶莹剔透。铁甲骑兵几乎没有阻碍的冲到了李文相部前。
瓦岗军慌乱。一退、再退、三退地时候,只听到哗的一声响,瓦岗军右翼已经呈崩溃之像。
一样的铁骑,却是造就了迥然不同的结果。一样地对阵,瓦岗军到了黑甲铁骑面前却呈现崩溃之势,秦叔宝的阵仗已然不能阻挡铁甲骑兵的冲势!
铁甲骑兵出击的机会,无疑被指挥者把握到恰到好处。
萧布衣嘴角终于露出微笑,喃喃自语道:“世绩,你小子果然名不虚传!”他知道。就算是自己来领军。捕捉机会的能力也不见得比眼下要强。
阵中指挥之人,当然就是镇南大将军徐世绩!实际上。从和瓦岗交锋的伊始,萧布衣就把调动兵力的权利完全交给了徐世绩。
徐世绩不负萧布衣的重托,虚虚实实地用兵,将李密的大军拖在洛水旁,这才能让萧布衣全力以赴地平定内乱。
在李密、王世充、元文都图谋萧布衣东都的时候,萧布衣、李靖、徐世绩三人从来没有清闲的时候。
李靖虽在黎阳,目光却是早就望到了更远的方向,扼住黎阳,不但可以控制瓦岗向东北发展,而且也可以对抗警觉河北山东两地的兵力。李靖当然不满足这点,他早早的派郭孝恪取了常平仓,限制关中从潼关出兵。==他这两步棋看似闲庭信步,却已经把北方的形势明朗化,更是确定了以后征战基调。徐世绩亦是忙碌,他和杜如晦协助萧图谋巴蜀,领裴行俨取江南之地,然后在扫平从襄阳到东都的道路后,已经悄然的赶赴了东都。
李靖、徐世绩一北一南地战线拉开,宛若两条平行线,西潜东攻地为萧布衣打着大好的江山。
萧布衣、李靖、徐世绩三人不约而同地把全部的重心放在瓦岗之上,均知道,外围的清扫事情暂时已经完成,后方经过这些日子的整顿,已经稳定,他们不能再等,这关键之战已经势在必行。
大雪冰封,却是给东都带来了勃勃生机,无论关中、河北、抑或是江都,都会暂停出兵的计划,这时候,他们清除瓦岗受到的阻力应为最小。
李靖、徐世绩均是领军帅才,但看起来还是默默无闻。
就算是李靖横行草原,镇守边陲,奇袭黎阳后,他看起来还是默默无闻。他和萧布衣是兄弟,他和萧布衣看起来相似,却又完全不同。萧布衣宛若日头般,炫目华丽,一出场就会引起万众瞩目,李靖却如皓月当空,虽是普照天下,却往往少人察觉,李靖低调的往往让人忽视,就算李密也几乎忽略了他。在李密看来,这个李靖偷袭尚可,打仗不见得可以!就算李靖攻占了瓦岗的黎阳,就算李密兵败回洛,就算东都建起九营连环,这还是没有引起李密的重视,这还没有让他意识到,他面对的不是一个敌人,而是三个谨慎小心,吃人不吐骨头的敌人。
李靖如此谋划,要的就是李密的轻视,要的就是这种效果,骄兵必败这四个字,千古名言,可真正知道的又能有几个?李靖交战。素来不求名,只是求胜!
李靖、徐世绩不动声色的协助着萧布衣。却和他并肩的构建出牢不可破的钢铁长城,一步步地缩小攻打瓦岗的地域。他们被萧布衣信任,但是他们也地确值得这种信任,可这时候李密却还觉得,击败萧布衣后,剩下的一切,都好商量!萧布衣黄口小儿。又有什么本事?!
李密有才,可有才的人通常都骄傲,在取得成绩后尤为骄傲,李密正是因为骄傲一步步杀死了自己。他对仗萧布衣的时候,从来就没有摆正过心态,对李靖的时候,亦是如此。
善战者,却无显赫战功,这种对手,其实是最危险的对手。
在所有的光环都已经集中在萧布衣地身上,在所有人的注意都放在萧布衣身上的时候。李靖、徐世绩却已经不停的蚕食瓦岗地地盘,甚至这决定胜负的关键一战。二人还是隐身在幕后。
这种隐形之人,却已经悄然的掌控着对战的胜负。
徐世绩阵中指挥,显然已经看出对手的疲意,他也知道隋军多少也有了疲倦,还能坚持,不过是因为信念和萧布衣鼓劲,再熬下去,胜负难料,所以他下令铁甲骑兵进攻。他要毕其功于一役。但他知道。李密还有后手,但是他何尝不是?你指挥大能,可军心一去,就算张须陀都是无法挽回。
李文相部终于溃败,李文相亦是连连后退,他心思其实已经不在战场,僵持这久还不见李密的动静,他已经心寒、心累,他忍不住再次想起方才萧布衣所言,他开始选择性的保命,虽然他还是装作竭力的厮杀约束,张迁亦是竭力地嘶喊,却亦是连连的败退。秦叔宝有些麻木地指挥,却没有下达请李密内军攻击援助的命令。
他知道自己并不能调动李密的内军,他已自暴自弃,他不明白李密为何错过了数次扭转战局的机会!
这次战局若是失利,李密的临阵应变无疑是最大的败笔!
铁甲骑兵已经杀入了瓦岗军之中,纵横驰骋,不可抵挡,一时间血流成河,哀鸿遍野。瓦岗军号角终于吹起,声音呜咽,仿佛吹奏着一场悲歌!
内军终于冲出了数千铁骑,出击的路线却是弧形,他们兜了个圈子,径直向铁甲骑兵的后面兜去。
铁骑竟然分出三路,击出的层次错落有致!
秦叔宝小丘一望,已然明白,李密还是对铁甲骑兵大为忌惮,或许方才他忍着不出兵,不过是想牺牲掉李文相地部众,然后换取骑兵地胜出!
想明白李密意图的那一刻,秦叔宝怔立在那里,嘴角露出冷涩笑意。
这个李密,一如既往地为了求胜,不择手段。
内军骑兵冲势蓄谋已久,趁着铁甲骑兵深陷瓦岗军阵仗之时,迅速的断其后路。内军精兵突然呼喝阵阵,鼓声大作,无数内军精兵涌出扼守住阵脚,缓慢的向前推动。瓦岗众精神大振,奋起反击。
无论他们如何不情愿,可眼下已经到了生死攸关,为了生存,他们亦要战!
铁甲骑兵第一次的身陷重围,萧布衣不由握紧了拳头,知道铁甲骑兵形势已经不妙。他亦是经常统领骑兵,知道这些精英骑兵胜在速度,胜在冲劲,胜在锋锐,可身陷重围永远是这些铁甲骑兵的大忌!
速度的优势发挥不出,这些骑兵已经是在自废武功,威力大减。
可方才,若是早撤离片刻,以他们的速度,应该不会陷入重围,萧布衣脑海中有了丝疑惑……徐世绩,现在到底想着什么?
秦叔宝见状,精神大振,亲自擂鼓,他洞察战机,知道眼下李密内军已出,显然是在孤注一掷,眼下,是他们最后的一次机会。
无论如何,他们要战,不战而败,那会是心中永远的耻辱。
战场形势千变万化,洛水上,洛水旁,兵力已经纠葛不清,所有的人都在等待对方败退,也都在咬牙坚持等着对手退。
隋军、瓦岗军的步兵早在冰封的洛水上纠葛已久。隋军两次出动骑兵攻击右翼瓦岗军部,李文相部众溃败。李密出兵救援,反围铁甲骑兵。秦叔宝抓住战机,命令左翼的瓦岗军去侧翼进攻铁甲骑兵!
蹄声隆隆,喊杀震天,刹那间,战场的**这一刻被点燃。局面错综复杂,乱战成团。本来未尝一败的铁甲骑兵转瞬变成了笼中困兽,被人层层包围。
萧布衣双眉一竖,扭头向徐世绩的方向望过去,铁甲骑兵是他地心血所在。见到他们被围,萧布衣感同身受,可他知道徐世绩不会让他失望。
萧布衣回头的那一刻,隋军中冲锋号角响起,对仗中再次冲出两队骑兵。李密蓄谋已久,显然早有准备,他同时分出三路骑兵,一路断铁甲骑兵地后路。另外两路却是阻挡隋军的救援!
见到隋军出了骑兵,李密终于喝令内军去挡。可没想到那两路铁甲骑兵并不救援,却是反攻瓦岗军的左翼。
秦叔宝惊凛,他才抽兵去支援李文相部,左翼已经空虚,对手抓住这一闪而逝的机会,趁虚而入,围魏救赵之法果然高明。
战鼓响彻洛水,铁甲骑兵冲的极猛极快,瓦岗军盾牌兵将将上前。已经有不少被冲的凌空飞起。秦叔宝告急,请求李密内军支援。可李密仍然不予理会。
毕其功于一役,徐世绩这么想的时候,李密其实也是这么想,他只需要秦叔宝再坚持一刻,他也希望秦叔宝再坚持一刻,而且在他看来,秦叔宝也能再坚持一刻。
只要他击败了这路铁甲骑兵,击溃了这路隋军,隋军右翼可破,他可顺势掩杀,击溃隋
眼下拼地就是坚持,眼下就是看谁最先击溃对手的弱处!
所以李密出兵,内军铁骑再出一队,击的还是被困的铁甲骑兵和隋军!
李密连出几道兵马,全部增援李文相部众,一时间马蹄隆隆,兵士如潮地涌入。内军骑兵的第一列已经要杀到铁甲骑兵之前!
铁甲骑兵却是因为地域所限,已不能冲锋。马儿轻嘶,铁甲骑兵却是并不慌乱,只是冷冷的立在那里,整个马队仍有着骇人的杀气。
隋军指挥处鼓声再变,被困的隋军突然奋力上前,拦在了铁甲骑兵之前。盾牌兵前仆后继,层层交叠,只听到嚓的一声响,人高的盾牌已经斜戳在地上,激起大块晶莹的冰屑,而盾牌形成一个斜坡,早有隋兵躲在下方。紧接着有隋兵上前,长盾相接,将斜坡斜斜地扬上去。
有兵士跪倒,有兵士匍匐,纷纷隐在盾牌之下,瞬间在洛水河面构建铁盾之墙,十数人为一组,舍生忘死的拦在铁甲骑兵之前,构成无数铁盾肉墙!
内军铁骑转瞬从外杀到,借着地势,接着冲力,正要将铁甲骑兵聚而歼之,哪里想到莫名地涌出这些障碍。
障碍布置的极快,布置的极为恢宏热血,惨烈难言,只是这中间的舍生忘死谁能体会?
冰封洛水,上面行走其实颇有难度,马儿行在上面,更是急切间难以变向。虽然前方蓦然冒出无数盾牌,可骑兵还是硬生生的踏了上去,无法勒缰。呼喝声此起彼伏,最前兵士一声喊,身后匍匐的兵士齐齐的用力,只听到马儿惨嘶,扑通大响声不绝于耳,十数名隋军齐心协力为一组,无数骑兵已经被连人带马的掀飞在空中,摔倒在冰上!
只是瓦岗内军骑兵催马踏来,用力何止千斤,有兵士不及用力,就已经被马儿活生生的踩在地上,被盾牌压死,筋断骨折。这些兵士,是用血肉之躯护卫着他们地骑兵!
一直纠缠地瓦岗众看了,已经目瞪口呆,再不能上前去厮杀。他们难以相信世上还有如此惨烈、勇猛、执着的义无反顾地兵士,他们有什么信念在坚持,他们为何如此热血,这样的兵士,他们瓦岗军如何能胜?
隋军不是不知道会死,可知道会死还会垫在盾牌下面,那又是什么精神让他们如此义无反顾?
萧布衣已经眼中含泪,激动莫名。他一点不笨,何尝不知道,眼下就是拼毅力,拼耐力之时,若是左翼的瓦岗军先被击溃,肯定影响整个战局,隋军被围之困不解而解。但是要是被困的隋军和铁甲骑兵落败,隋军亦是大为危险。
长枪举起,有兵士上前,萧布衣也不回头就问,“还有多少骑兵?”
他们的铁甲骑兵分成几路去攻,依照萧布衣的判断,最少还有三千铁骑留守,他准备带这些兵士去解围!
“李将军说,请你相信他们二人,还请西梁王不要亲征,还请西梁王等!”兵士沉声道。
萧布衣身子一凝,回头望过去,只见到方无悔一张无怨无悔的脸。
“还要等到何时?”萧布衣长枪缓缓落下,沉声问道。
“不知道。”方无悔摇头。
萧布衣轻舒了口气,目光投向被困的隋兵,只见到他们数量已经急剧的减少,可所有人并不畏惧,却是抛了兵刃,抢过盾牌,依旧前仆后继的去拦对手的骑兵。
嘶吼声,马鸣声,狂风声,卷起无边的风云,洛水河上,惊涛骇浪!
“还要等到什么时候?”萧布衣喃喃道,终于有了焦急,他知道自己比起李靖、张镇周还是差了很多,最少若是他指挥,已经忍不住的冲上去解围。
方无悔不答,实际上,他也的确不知。这时候,只听得嚓一声响,被困骑兵已经拔出马刀,动作一致,光华一道,直冲霄汉。战场有了那么一刻安静,只见到隋军阵中亦是黄光一道射出来,斜斜的耀到天空,彼此遥相呼应,紧接着隋军队伍中窜出了一条黄龙,摇头摆尾,倨傲不羁。萧布衣舒了口气,松开了握紧长枪的手,隋军终于再次出击,这次出动的却是,重甲铁骑兵!
今天是母亲节,祝福天下的母亲们,节日快乐,你们辛苦了!!!
铁甲重骑兵出现的时候,一如既往的炫目灿烂。///com///我看书^斋
他们持的盾牌显然经过特殊的处理,每次出阵的时候,只是巧妙的利用太阳光,就能造成让人震撼的场景。
还在坚持的瓦岗军,在见到重甲铁骑兵出来的时候,脸上已现惧意,最后的信心已经摇摇欲坠。
重甲铁骑兵并非第一次出现,当初北邙山出现的时候,就以摧朽拉枯之势扫荡了瓦岗骑兵,这次蓦然再次冲出,对瓦岗军的震撼不言而喻。
不但瓦岗军,就算李密不远处的骑兵见到这种装备的骑兵,也是终于有了骚动。
那些骑兵一直都是稳如泰山,隋军数次出铁骑,都没有引起那些人的戒备。这些铁骑虽在瓦岗内军之中,却显然并不听从李密的号令。骑兵为首一人,颌下胡须针扎般突出。此人马上凝立,背负铁弓,双眸有如鹰隼之目,透着桀骜的光芒。凛冽的寒风中傲然不羁,不以寒冷的天气为意,不以众多的瓦岗军为意,甚至也不以锐利的黑甲铁骑为意。
当黑甲铁骑被瓦岗军所困的时候,此人甚至露出点轻蔑之意,当见到隋军舍生忘死的护卫铁骑的时候,他才稍微有些动容。可这些还是不能引起他足够敬意,他甚至觉得这些人就让李密疲于奔命,李密或许也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在他的身后,跟着两骑,马上的两个汉子一样的魁梧,一样的剽悍,只是望着身前那人却是不禁地露出敬意。
等见到隋军再出黑甲铁骑的时候。为首那人才是稍微皱下眉头,“万彻,隋军这样的铁骑有多少?”
他一直最关心的就是隋军的黑甲铁骑,以他敏锐的目光来看,这种骑兵的战斗力的确要远远胜过瓦岗军的骑兵,但由于黑甲铁骑兵没有展现出应有的能力,他觉得要是同等数量相斗,他地骑兵胜出这种黑甲铁骑兵并没有太大的问题。但是让他皱眉的却是隋军黑甲铁骑兵的数量,他手下地骑兵虽精虽猛,个个以一当十。但是精了,就不见得多,多了难免龙蛇混杂。可黑甲铁骑保持精猛,还有如此磅礴的数量。就让他难免暗自心惊。
那人身后一脸稍圆的汉子道:“回总管,他们眼下最少出了五千地铁骑……并不算隋军编制内的铁骑。萧布衣手下指挥的十分狡猾,从我们的角度来看。一直看不出他到底还埋伏着多少铁骑兵……但是根据我的估计,他们地铁骑兵已经出了大半,不过……瓦岗军亦是出动了八成的骑兵。”
他前面说地含含糊糊,但是为首那人却听的明白,隋朝府兵中本没有这种训练有素的铁骑。这些力量显然是萧布衣独自拥有!他们能明白这点,只因为他们对府兵制亦是十分了解。
为首那人轻叹道:“能训练出这么多铁甲骑兵。萧布衣的野心,由来已久!”
圆脸汉子点头道:“总管,的确如此,想总管也是处心积虑这久……”
“万彻,不得无礼!”旁边那个脸方的汉子训斥道:“你怎可对总管如此说话?”
为首那人笑了起来,“万钧,无妨事,我就是喜欢万彻的心直口快。”
方脸汉子苦笑皱眉,为首那人却已经叹息道:“其实万彻说的不错。若没有争夺天下的机心。如何会蓄积如此磅礴、训练有素地骑兵?我苦心孤诣这久,带来了半数燕云铁骑。可不过千余之多,这个萧布衣,真地不简单。”
他叹息一声,颇为感慨,方脸汉子却已经沉声道:“总管,想他们虽是骑兵众多,但是我们的更加精锐,想总管当年只带十八铁骑,就击败突厥兵数千兵马,这种能力岂是他们能够具备?他们地这么多铁骑,不可能同时出征,我们今日吃掉他们一千、明日再吃掉一千,不信不能击败他们。”
为首那人微笑起来,“万钧所言正合我意。”
“我们还不出兵吗?我们可是答应过李密……总管也答应过我们。”圆脸汉子低声道。他显然也不是一味的鲁莽,知道有些话不能说的太直接。
方脸汉子又是忍不住想要呵斥,为首之人却一摆手,“万钧,万彻说的并没有错处,做人……有付出当然需要有要求,做丈夫……当求一诺千金,我答应过你们的事情,一定会为你们做到!”
“谢总管。”万钧、万彻齐齐抱拳,脸上既有感激,又有悲痛。
为首那人却道:“我们一直不出兵,只因为李密还有实力,你们两兄弟切记一点,我等的兵力贵精不贵多,不可轻易折损。出兵和做人一样,适宜雪中送炭、不必锦上添花。锦上添花于事无补,雪中送炭才能本小利大。”
圆脸汉子还没有醒悟的时候,方脸汉子已经道:“总管的意思是,我们要以最小的损失博得最大的利益,现在出兵,会让李密并不领情?”
为首那人点头道:“万钧果然聪明,不过眼下时机已到,我等……”
他话音未落,就见到对面射出一道黄色的光华,然后看到隋军出动的重甲铁骑兵,不由失声道:“拳毛,怎么会是拳毛?”若,就算瓦岗军要崩溃,他都是无动于衷,毕竟瓦岗军和他并不相关,可见到隋军阵仗突然奔出重甲铁骑兵,还是忍不住失声而呼。cCnEt
方脸汉子亦是震惊重甲铁骑军的声势,可还是不忘记问一句,“总管,什么是拳毛,这些马儿好像很丑。但是怎么负重如此惊人?”
他们都是常年在马背上征战,对马儿更是情有独钟,是以一眼就看出对方马匹的特异之处。
为首那人苦笑:“拳毛是一种杂种马,长的虽是丑陋,可负重惊人,正适宜重甲铁骑,我没有想到过,这马却被萧布衣买了去。此马产于西域的权于麾国,我当年志在天下名马,不停的派人出去打探。我有一手下,到权于麾国地时候,发现这种良马,苦于手上无钱。承诺国主要买,请他等候一时,这才千里迢迢的回转通知我。我当下筹集重金去买。没想到再到权于麾国的时候,千余马匹竟然被人扫荡一空。那国主唯利是图,不信承诺,却是把马儿卖给了别人。我当时只打听到是一商人买去,可就再也没有了下文。对于这件事。我一直耿耿于怀,可事隔数年。也就淡忘了,却没想到这些马儿竟然被萧布衣悉数买去!萧布衣呀……萧布衣,你心机之深,蓄谋之久,实在让罗某人汗颜!”
他说话的功夫,重甲铁骑兵已经杀入了瓦岗的左翼,眼看瓦岗军已不能支撑,圆脸汉子慌忙道:“总管,雪中送炭的时候到了。”
为首那人却是缓缓摇头。“没用了。萧布衣重甲骑兵一出,我等就算参与进去。也是难挽败局,这种骑兵非正常途径能够抗拒。好在我等还有时间……保存实力,等待下次再战就好!”
他身后两个汉子错愕非常,没想到千里迢迢赶来支援,总管竟然坚持不出兵。不过他们对总管都是钦佩非常,都是点头道:“谨遵总管吩咐。”
这时候,洛水河上突然静了片刻!
伊始战争到现在,洛水河上就从来没有安宁的时候,风声、杀声、锣鼓声交织在一起,已让所有人的脑海麻木不仁,都觉得这种嘶喊鼓声是再正常不过的声音,可蓦然鼓声一停,反倒让所有的人不算适应。
黑甲铁骑轮番冲击瓦岗军地阵仗,等到重甲铁骑再次冲击的时候,瓦岗军终于无力支撑。左翼的瓦岗军一直得不到支援,心力憔悴,秦叔宝眼睁睁的见到瓦岗军被屠戮,却是无能为力。
他数次举旗击鼓传令,请求李密出兵支援,可李密迟迟没有动静,不由让他心灰意冷,左翼地瓦岗军支撑已经到了极限之地,再被重甲铁骑一冲,溃不成
秦叔宝已经放弃了擂鼓发号司令!洛水河上这才突然安静片刻。秦叔宝知道,擂鼓已经没了半分作用,兵败如山倒,左翼的瓦岗军完了,自己完了,瓦岗也完了。放弃的那一刻,秦叔宝脸上有了平静,脑海一片空白,他已经完成了对母亲地许诺,无论旁人如何看他,但他问心无愧!
生也好,死也罢,他已然漠不关心。
左翼瓦岗军的崩溃可以说是影响到了整个战局,两军相持到如今,比拼的是毅力和坚持,比拼的是看谁能先击败对手的弱处。
隋军数次冲锋,连环地重拳终于抢先一步击溃了瓦岗军,左翼溃散,铁甲骑兵反倒退却,重甲骑兵亦是如此,只是步兵士气再起,在号令的指挥下,向右翼掩杀了过去。
右翼瓦岗军几乎瞬间崩溃!
他们本来就在坚持,他们本来是弱势,他们一直坚持配合外围地骑兵剿杀铁甲骑兵,可没想到隋军如此悍然不畏生死,到左翼瓦岗军崩溃之时,他们甚至还没有机会杀到铁甲骑兵近前。
可这时候,隋军突然杀到,右翼的瓦岗军亦是溃败,尽数向洛水东岸退去,那里还有他们的援军!
铁甲骑兵抽刀而立,一直沉默无言,等到瓦岗步兵退败之时,这才缓缓发动,他们并不追赶瓦岗军,取的却是方才围剿他们的瓦岗铁骑。
他们要亲手击溃这些铁骑,证明他们的所向披靡!
马蹄沓沓,渐渐变的急骤,刀光霍霍,转瞬如雪花翻飞。铁甲骑兵灵活的运用他们策马的技巧,在已经开阔地场地上纵横驰骋,本来静若处子地铁甲骑兵,在最快的时间内已经奔若游龙!
为首那人本来脸上一直淡漠不屑,可见到铁甲骑兵蓦然发动冲锋,不由微愕。喃喃道:“原来他们方才不过是诱敌之计?”
那人对铁甲骑兵地轻视也是大有原因,原来以他经验来看,铁甲骑兵方才本当在被包围前杀出,可他们慢了一拍,显然抓住战机的能力不够。两军对垒,机会转瞬即逝,岂能容你一再错过!但他见到铁甲骑兵蓦然启动,气势汹汹,不由又对方才地判断产生了怀疑。
他观察铁甲骑兵之时,方脸的汉子突然道:“总管你看。”
为首那人抬头望去。只见到隋军阵营中突然有浓烟升起,滚滚的直冲霄汉,不由大惑不解,“隋军营中失火了?”
可问过之后。那人就知道不切实际,那个方向离隋军营寨还远,放火究竟是为了哪般?
他蓦然才发现。不置身在局中,永远不知道李密承受的压力之大,他一直都以为他的燕云铁骑铁打一般,极为冷静,可面对前方的隋军。却更觉得他们的冷酷无情。
所有的步骤看起来都是精心策划,环环相扣。热血中有着冷血在操纵。他不能不佩服指挥隋军将领的镇静,他甚至想要见见隋军领军之人,因为他知道他们就算错过这次,下次还会再见。方才一番鏖战后,他已经认为隋军放火并非无因。
“总管,怎么办?是否趁虚而入?李密已经让我们进攻!”圆脸的汉子还不想放弃进攻地念头。
总管望过去,发现李密那方果然有请出兵的旗号,可这时候情况不明,他如何会妄自动兵?眼下和隋兵作战。李密的兵力不停的填进去。而前方却好像是个无底地窟窿,到底有多大的容量。谁心中都是没底。
溃败的瓦岗军已经全盘地撤到了洛水河东岸,鏖战了一天的功夫,所有人米水未沾,只凭毅力坚持,可战斗看起来已经接近了尾声。
李密见到援助的铁骑纹丝未动,不由暗自咬牙,脸上更见阴沉。不得魏公号令,洛水东岸的瓦岗军还是屹立不动。
秦叔宝、李文相、张迁等人纷纷溃败,洛水河两岸,只余寒风凛冽,只见遍地的溃兵。铁甲骑兵已和李密内军骑兵剿杀在一起,瓦岗骑兵失去后援,开始连连败退。
他们奉若神明地魏公,看起来已经束手无策,无力回天。所有人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如果这时候回转去守洛口仓,还能苟且残喘几天。
“魏公,现在撤还来得及。”张迁拍马赶到,惊慌失措道:“如若魏公设两路兵士掩护,我等回转洛口仓坚守,胜负犹未可知!”
李密心意稍动,还在琢磨隋军中烟火的含义,他毕竟还是人,不是神。亦和杨广一样,一帆风顺地时候,只觉得天下无事不可为,可连番受到打击后,也已经乱了分寸。身边的人的一个个离开死去,他只感觉到孤单寂寞!他一直没有将兵力全部压上去,只因为再没有了信心,只怕最后的大军再失败,那可是一败涂地,难以挽回。突然见到张迁脸上骇然之色,不由心中一寒。张迁脸上满是绝望惊惧,直勾勾的只是望向他的身后
李密霍然回头,见到一切如旧,可蓦然觉得不对,抬头望天,只见到远处浓烟滚滚,正是洛口仓的方向,不由心头狂跳。
这时远方奔来一骑,浑身上下有如血人一般。那人精壮非常,可在马背上已经摇摇欲坠,见到李密嗄声呼道:“魏公……”
他话音未落,已经摔下马来,李密却是飞身离鞍,空中拖住了那人,急声道:“建德,怎么了?”
汉子正是蔡建德,亦是李密的死党,李密出征,他却是留守在洛口仓,见到他浑身浴血,李密只感觉热血上涌。
蔡建德嘶声道:“魏公,大事不好,洛口仓失陷了。”
李密晃了两下,嘴角抽搐下,“怎么可能?单雄信、王君廓呢?”
蔡建德悲恸道:“单雄信不知所踪,程咬金却是叛投隋军,带张镇周大军从百花谷的方向攻入。裴行俨偷袭洛口仓,王君廓中计身死,隋军派精兵数千从东北沿山路绕过虎牢。径直袭击洛口东北。隋军加起来有数万之众,两路夹攻,已经一举攻破洛口仓!”
李密又晃了两下,眼前充血,突然喝了声,“天亡我也!”
他喝声未毕,一口鲜血已经喷了出来,摇摇晃晃地倒了下去!
蔡建德奋起力气,反手抱住了李密,嗄声道:“魏公。你不能倒!魏公,醒醒……”
周边兵将见到李密晕过去,不由一阵骚动,这骚动宛若宁静地水面上投了块石子。不安成涟漪向远方扩去……
瓦岗铁骑亦已败退,隋军已经开始整顿兵士,列方阵而行。向洛水东的瓦岗军逼过来。铁甲骑兵、重甲骑兵并不急躁,再次隐于步兵两翼,有如巨掌张开,准备给瓦岗军最致命地、最后的擘击!
隋军人未到,声先闻。并非冲锋陷阵的口号,却是异口同声的唱起歌来。
“瓦岗儿郎心惶惶。日日夜夜难安详,归盗于农天下望,西梁王,劝周详!放下刀枪,活命可望、再不悔改,命丧荥阳!黎阳早失,洛仓方降,回头望望,投降为上!”
歌声伴随着脚步声震撼洛水。所有的兵士都已经齐声高唱道:“黎阳早失。洛仓方降,回头望望。投降为上!”
歌声铺天盖地的传来,瓦岗军本来还有不知洛口仓已失,扭头望过去,心中大惊。
只见到洛口仓浓烟滚滚,他们瓦岗的根基不知何时,已经落入了隋军之手!
歌声再响,传遍洛水,震撼北邙,瓦岗军宁静片刻,然后哗的一声响,整齐的阵仗已经四分五裂,瓦岗众溃!
李密昏迷只是片刻,转瞬就已经清醒过来。只听到四周歌声萦绕,突然想起当年围困张须陀一事。
那时的他,不亦是派兵士这般地唱法,那时候,他就用的这招彻底的瓦解了齐郡子弟兵的军心,那时候,他就用地这招,逼死张须陀,奠定了无上的地位!
可没想到,不过一年多的时间,萧布衣把这招完全地用在他李密的身上。萧布衣……是想为张须陀报仇吗?萧布衣……他是张须陀的知己吧,虽然二人看起来没有任何关系,李密脑海中突然涌起这么个古怪的念头,想笑,又想痛哭!
他从未想到,自己也有想哭的时候。瓦岗众一溃,隋军已经停止了歌唱,两翼骑兵再次杀入,向瓦岗军地阵营冲来。蹄声隆隆,震撼心弦,步兵却是不急不缓的推进前行,只要前方阻挡地障碍,都会被他们毫不犹豫的推平。
徐世绩虽胜不骄,仍是按部就班的用兵,萧布衣人在马上,见到瓦岗军溃散,心中没有喜悦之情,反倒有些空空荡荡。
他知道,对他造成最大威胁的瓦岗军已经土崩瓦解,再不能聚拢,可以后呢,他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去做。
握着长枪,萧布衣头一次没有带兵去追击的念头,他已经厌倦了杀戮,厌倦了血腥,可他又不能拒绝血腥!他以暴制暴,而且以后还要继续下去!拔除了胸口之刺,他终于可以畅快的呼吸,目光亦能投向更广阔的天空。
蔡建德见到隋军再次发动进攻,奋起神力将李密扔到马上,大声喝道:“魏公,快走,你才是天下之主,胜败乃兵家常事,卷土重来,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李密人在马上,望着满山遍野都是瓦岗军在逃命,望着遍地的断臂残肢,望着十数万大军,此刻还留在他身边地千余骑兵,他突然又忆起张须陀临死前说地几句话。
张须陀无能无力,心力憔悴,上愧天子,下负兵士,卷土重来又有何用?
当时李密还是不解,还是想不到,他不知道张须陀会自杀,但是如今的他,同样地地步,这才深切的了解到张须陀内心的悲哀。他亦是有了想死的念头,他终于明白,死亦是如此容易的事情,不过是横刀一割,再无痛苦,难的却是活下去!
他不知道萧布衣也有了疲倦,却觉得自己有了深深的疲倦,他心力憔悴,瓦岗众已散,洛口仓又失,他只凭一人之力,再难聚集数十万之众。可就算能聚集又能如何,还不是有如今日一样的丢盔卸甲?
卷土重来又有何用……卷土重来又有何用?卷土重来又有何用!!!
李密大叫一声,又是吐了一口鲜血。蔡建德却是策马前来,一刀拍在李密坐骑的侧面。坐骑受惊,向前奔去,蔡建德紧紧跟随,咬牙坚持。
众兵士见到李密败退,更是慌作一团,但更多的却是追随着魏公离去,毕竟在他们看来,跟随魏公才有活路。
一队骑兵再次从隋军阵仗中杀出,气势汹汹的向李密败退的方向追去,萧布衣目光一瞥,只见到为首一人手持混铁枪,向他的方向望了眼,寒风中,带着暖暖之意。
萧布衣亦是心中一暖,徐世绩却已经拍马前来,微笑道:“西梁王,世绩幸未辱命。李将军大才,全盘策划所有的一切,如今已出兵追击。“穷寇莫追,李密武功高强,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二哥这样追下去,只怕会有危险。”萧布衣担心道。
“总要有人追击,这等机会千载难逢。”徐世绩正色道。
萧布衣突然醒悟过来,心中感动莫名,眼下是击散瓦岗军,收复荥阳的最好机会,李靖当然知道追击的危险,可正因为危险,李靖才没有让萧布衣亲征!
这或许才是真正的兄弟,不离不弃,轻生重义,光辉的时候,默默的站在阴影之处,可危难之际,永远冲在兄弟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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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是魔法中的精神力聚集、咒语、法力药剂、召唤术;还是修真中的炼丹、制器、修真法诀;更甚至于机甲的维修、合金材料的制造、机甲的操控;当然,他还是一个游戏高手,一个竞技高手,一个对枪械、机车同样了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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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布衣有些庆幸,庆幸自己有了一帮好兄弟,而且关键时候,始终无怨无悔的站在他的身后。///com///这不是偶然,这是必然。
他的真诚、他的热情、他的信任、他的积极主动求变,现在都已经取得了良好的回报。
徐世绩坐镇襄阳,威望势力其实也是强盛无比,可萧布衣就从来没有怀疑过他。他相信自己的眼光,相信兄弟情义,相信有种感情叫做生死不渝。
李靖、徐世绩都是有野心的人,可他们的野心却非常人能够理解,他们志在名垂千古,史书流芳!
见到萧布衣的沉默,徐世绩以为他还在为李靖担心,微笑道:“西梁王,李将军身经百战,足智多谋……当初他只凭几百兵士就击败了瓦岗,我都是甘拜下风,这次带三千铁骑追击瓦岗余孽,自保有余。”
萧布衣点头问道,“李密洛口大败,瓦岗洛口仓已失,瓦岗众已崩溃,有如一团散沙,李密已经无力回天。我们要留意的有两点,一就是防止李密重新纠结余众,反扑洛口仓。”
“这点的确要小心。”徐世绩点头道:“不过有张镇周大人三万余精兵坐镇洛口仓,有陈孝意、齐洛等人协助,再利用瓦岗本来的防御……”说到这里徐世绩笑起来,“瓦岗这一年来,不停的修固洛口仓,若是防御得法,急切间绝对难下,李密总算为我们做了一件好事。”
徐世绩那一刻逸兴横飞,有着说不出的痛快。如果说萧布衣和李密相争,是为争夺中原河南之地,他徐世绩亲自领兵对抗李密,却有几分个人恩怨在内。
当初徐世绩先被翟弘逼离瓦岗,后来又被李密陷害,让瓦岗众误解,其实心中也有个疙瘩,他不后悔离开瓦岗。事实也证明他离开瓦岗极为明智,他其实很厌恶李密这个人,虽然他一直没有向别人表达这种情绪。
李密先是杀害兵士,陷害徐世绩,然后利用徐世绩取得瓦岗众的信任。之后又对徐世绩大肆诋毁,后来甚至押着徐世绩的老爹徐盖前来图谋他镇守的襄阳!
这些过节徐世绩早就记在心头,不过他是做大事的人,亦是能忍。瓦岗势强,他知道小不忍则乱大谋,所以他就和李靖、萧布衣逐步的蚕食瓦岗,稳固后方。
后顾无忧。方可专心抗敌。他亲自指挥隋军,一举击溃瓦岗军,看到李密落荒而逃的时候,心中实在是舒畅到了极点。
真正的男儿,疆场上力求堂堂正正的击败对手,诡道或许可以一时兴旺,但终非长远之计!
萧布衣听徐世绩调侃李密,微笑道:“若真说做好事,他其实不止这个功劳,最少若非他打东都。我们也不会这么快取得东都。”
二人相视而笑,一解多日来紧张压抑。他们也有资格笑,最少击溃瓦岗凝聚了他们太多地心血。最少击溃瓦岗,并非是谁都能轻易做到的事情。
笑过之后,徐世绩不忘正事,“其实李将军也担心李密反扑洛口仓,洛口仓毕竟还有数十万盗匪,可那毕竟并非精锐,而且更多是瓦岗众的家眷,战斗力不强。由张大人镇守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为解张大人的压力,李将军这才会亲自率兵追击。现在瓦岗众只剩下虎牢、月城、金堤关、荥阳郡四地,李将军这次要将李密他们赶出荥阳,逐过运河东岸,那里少有粮草,如今天寒地冻,瓦岗军再也不能聚集一起。注定溃散。月城有瓦岗邴元真把守。已成孤城,只要派寨主翟让去劝降。邴元真此人唯利是图,投降在即。虎牢是由元宝藏、郑颐等人带兵把守,他们本是隋臣,我倒劝西梁王以招降、不计前嫌为主,李密若不回转虎牢,我们取虎牢可以兵不血刃!”
萧布衣点头微笑道:“就如世绩所言,我马上就会招降虎牢。元宝藏、郑颐等人,杀又何用?留下最好!只要天下尽归我手,这些人亦不会起反叛之
徐世绩见萧布衣从谏如流,不由精神一振,“现在只需李将军将李密等人驱逐出荥阳,河南诸地,悉数会落我手。(君&子&堂&首&发)”
“李密倒是无妨,可他身边还有一股神秘势力,那铁骑足有千人,不容小窥。”萧布衣皱眉道。不过他知道,他注意地地方,李靖当然不会错过,是以也不算太过担心。
毕竟那股势力虽是不差,李靖也不是白给!若是两军交锋,萧布衣对李靖有十成的信心。
“对了……我还忘记告诉了西梁王,当初西梁王招降贾润甫,有十八骑袭击西梁王。李将军知道后,早就派人混入瓦岗内暗中查明,那队骑兵的确是燕赵之兵!而且由罗艺亲自带兵,手下有薛万钧、薛万彻两员猛将跟随。”徐世绩微笑道:“李将军还请西梁王放心,说罗艺虽猛,但是千里奔波,不占地利!李将军一直怕西梁王你担忧,是以一直没有对你说及此事。今日罗艺最终还是没有出兵,但是他的兵力早在李将军考虑之内,他若出兵,李将军当亲率铁骑兵击之。可惜……我看不到这两路骑兵的对决。”
萧布衣皱眉道:“罗艺?那个幽州总管?燕云十八骑?他为何要和我为敌?薛万钧、薛万彻,那不是薛世雄的儿子吗?”
这几日他一直处理东都事宜,无暇考虑他事,倒没想到李靖、徐世绩早把对方的底细摸个透彻。
罗艺地名字萧布衣早有耳闻,他问的一些事情就是他眼下对罗艺的粗略了解。可以萧布衣现在的处境,他当然知道从经验中了解对手,远比从回忆中了解对手要稳妥的多。
记忆中罗艺,已经有了模糊,现实中的罗艺却是隋臣,本来是个虎贲郎将。此人本是襄阳人士,也就是从萧布衣现在坐镇的襄阳跑出去闯荡天下,以军功得到提拔,和薛世雄、尉迟恭等人联手镇守涿郡。
当初杨广策划讨伐辽东,东北的涿郡可以说是大隋出兵根本之地。以杨广的豪奢,区区个晋阳宫的兵甲都是数不胜数,涿郡要提供征伐辽东百万大军地军资,更是囤积器械、军资、珠宝无数,这显然是块大大地肥肉。引起了无数人的垂涎。
虽然天下大乱,民不聊生,但大隋显然根基尚在!
一个洛口仓,轻易地养活瓦岗百万大军,到现在还是粮草富足,可作为萧布衣征战天下的根基。太平道的宝藏不多,大隋却可以说遍地都是宝藏。无论李渊、薛举、李密、宇文化及等人。都是牢牢地占据着大隋丰富资源。
用隋朝的积蓄,分割大隋的江山,这听起来滑稽可笑,但绝对是个不争的事实。
洛口仓的资源,已经养出个天下霸主,涿郡地这么大块的肥肉,当然也能养出一方豪强,河北山东盗匪其实早就虎视眈眈。可先有张须陀坐镇,后有薛世雄地精兵,盗匪想取涿郡。实在是有心无力。
天下的盗匪,李密不是唯一的一个,但却是最有魄力的一个。敢率精兵攻打天下第一粮仓,并且据为己有的盗匪,只有李密一个。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去捋虎须和张须陀对抗也只有李密一人!
所以张须陀、薛世雄尚在之时,其余盗匪都是小心翼翼看着涿郡,望着诺大地肥肉流着口水,却不敢带兵去抢。
而今张须陀无可奈何地死了,薛世雄稀里糊涂的败了。河北山东两地地盗匪马上蠢蠢欲动,其中当然以窦建德、王薄、孟海公最为迫切。涿郡群龙无首,留守涿郡的虎贲郎将赵什住甚至打算着举郡投靠窦建德。窦建德大喜,星夜北行去取涿郡,可他还不等赶到涿郡,罗艺却是横空杀出,直接杀死虎贲郎将赵什住。抢先说要为薛世雄报仇。开仓放粮,安抚百姓。然后带兵出征,数次击败了窦建德!
窦建德征战数年,少有败绩,可却在罗艺手上吃了个大亏,是以耿耿于怀,二人势同水火。
罗艺取得涿郡地掌控,迅即的扩张势力,再取柳城、怀远两地,自封幽州总管,雄霸东北之地,近辽东、突厥。$君$子$堂$首$发$此人亦是勇猛难敌,传闻有万夫不挡之勇,当初突厥兵千余人犯境,罗艺只率十八个手下就千军中取突厥兵千夫长首级,大败突厥兵,是以名扬天下,被人称作燕云十八骑。
当然眼下燕云十八骑已是虚指,罗艺手下的燕赵骑兵早非十八人,他眼下最少亦拥有数千精锐铁骑,以铁骑名震天下,燕云铁骑这个名字在北方,甚至不差于萧布衣地铁甲骑兵。
这些都是萧布衣后来对罗艺的了解,但是了解也仅限于此,他还无暇顾及罗艺,毕竟那离他还是有些遥远,就算击败了李密,他下几个对手是窦建德、李渊、江都骁果大军,却不会是罗艺、薛举、梁师都、李轨、刘武周、李子通等人。
攻克了几大势力,其余弱小势力不足为惧,甚至可能是一个招降就可以搞定。毕竟很多人起义是逼不得已,就像翟让一样,虽然资格老,起义时间久,却从来没有想到过做皇帝一样。他们需要的是个承诺,他们只求能过的好一些足矣!
萧布衣眼下的策略当然还是远交近攻,将疆土逐渐拓开。刘武周、李子通虽然和萧布衣尚有恩怨,但萧布衣和徐世绩一样,都是要以大局为重。
这些人暂时不能攻打,相反却是应该拉拢的对象。这些人一时半刻成不了气候,反倒却可以牵制窦建德、李渊、江都兵的扩张。
一口吃不了个胖子,天下也绝对要一步一个脚印去打。
可萧布衣没有想到的是,他没有攻打罗艺地打算,罗艺竟然抢先联合李密来攻他,这实在让他有些意料不到。
对于萧布衣的询问,徐世绩给与了明确的答复,隋军已经有条不紊的按照计划来攻击、收编、驱散瓦岗军,他终于可以舒了一口气。实际上,这些天来,徐世绩和李靖,一点都不比萧布衣要清闲。但二人均是帅才。配合的丝丝入扣,游刃有余。
“罗艺就是涿郡的那个罗艺,薛世雄死之后他占据涿郡,自封幽州总管。罗艺手下骑兵自称燕云铁骑,不容轻视。至于他为何和西梁王为敌。其实李将军也是略作分析……”
“李将军怎么说?”萧布衣问道。
“李将军说,李密的敌人是西梁王、罗艺地敌人却是窦建德。罗艺虽勇,但窦建德势大,罗艺只怕凭借一人之力无法对抗窦建德,这才想要帮助瓦岗,瓜分河北之地。他们或许这些日子才出现在瓦岗阵营中,但想必很早以前就有联系!”
萧布衣点头。“原来如此,不过此人看起来生性凉薄,一直到李密兵败,竟然能忍住不出兵,他本来要帮李密,可眼下地作为却不啻给了李密倒戈一击。无论如何,只凭此事来看,罗艺并非我们暂时结盟的好对象。”
徐世绩亦是点头,“西梁王说地不错,不过此人的确也不好对付。薛世雄死后,罗艺收了薛世雄的四个儿子做手下,其中以薛万钧、薛万彻最为勇猛。万人难敌。薛世雄儿子归顺罗艺,我觉得很大程度是因为罗艺号称要给薛世雄报仇,再说他地敌人是窦建德,薛万钧等人想要报仇,投靠他倒是也没错。”
萧布衣冷笑道:“我不找罗艺的麻烦,他反倒来惹我,只是眼下此人无关大局,暂时可放过他一马。”
徐世绩却是笑起来。“西梁王想要放过他,李将军却不见得想要放过他们。若不给他们点厉害,他们还真的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
萧布衣精神一振,转瞬摇头道:“罗艺虽是可恨,但若是让二哥犯险去击,我实在并不认可。世绩,你要马上派人接应李将军。”
徐世绩微笑道:“李将军不过是先行一步。我们的大军早就跟上。再说沿途有洛口舒展威、洛口仓的张大人护卫。李将军就算杀不了罗艺、李密,想必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萧布衣放下心来。突然皱眉道:“窦建德呢,本来他有出兵援助李密的趋势。李密若败,他和徐圆朗就首当其冲面对被我们攻击的危险,但为何一直不见他们地动静?”
徐世绩苦笑道:“这个……的确让人百思不得其解。本来李将军已经探查到窦建德有出兵的迹象,是以才在黎阳布下兵力抵抗窦建德的夹击。可自从雪落后,窦建德的大军竟然按兵不动,再过几日居然尽数回转,倒给我们全力攻打瓦岗的机会。我和李将军分析,原因可能有几个。”
萧布衣笑起来,“这些分析你们倒是从未和我说及。”
徐世绩抱拳施礼道:“西梁王,你有自己的事情,我们亦有我们的主张。你不是对我们说过,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战机瞬间百变,你现在贵为西梁王,再不需事必躬亲,有些事情,交给我们处理就好。”
萧布衣心中有了暖意,拍拍徐世绩的肩头,态度亲昵,“我只是好奇想问而已,绝没有责怪之意。”
徐世绩微微一笑,“第一个原因是可能老天爷都在帮我们!窦建德长途跋涉,突然落雪,粮草不济,他的手下保护家园还可,但是长途跋涉援助毕竟非本愿,军心不稳,窦建德这才无奈回转!”
“军心……地确是很重要的事情。”萧布衣沉吟道:“世绩,你说的一点不错,胜之军心,败亡军心。参与这场角逐中,李密和窦建德其实有着共同之处,二人都是以百姓为根基,号召百姓起义跟随,固然一时间声势浩大,可百姓虽是不差,但毕竟很有局限……比方说……守住田地就好,不想远走。从这点来说,窦建德地势力亦只能偏安一隅,无力远图。若要远图,阻力重重呀。其实从这个角度来讲,他离我们虽近,但是可以考虑和他暂且结盟。”
徐世绩露出钦佩之色,“西梁王说的一针见血,和李将军分析的一模一样。可西梁王却和窦建德不一样,最少你已经得到新阀和商贾的支持,旧阀虽还在迟疑考虑,但是你根基已有。远征不愁。更何况杨广开通运河……筹建东都,用十数年的功夫消弭南北歧视,你在他的根基上运作,坐拥东都荆襄之地,实在是得天独厚!”
萧布衣感叹道:“这么说。我也要多谢他了。”
徐世绩笑,“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进步的人永远懂得借鉴,而不是指责。”
“还有其他可能吗?”萧布衣微笑问。
“另外一种可能就是窦建德知道了李密和罗艺结盟,他和罗艺本来是仇家,当然知道罗艺的企图。他放弃援助李密,显然就是考虑到被李密、罗艺前后夹击,而会选择和我们……或者和别人来结盟!”
萧布衣微笑道:“世绩,你们想地正合我意,既然如此,我们宜早不宜晚,可趁机找人游说窦建德,和他结盟,约定共击关陇。他若从河北兵出井陉关,可图太原之地。李渊首鼠两端,必为我擒。”
“可我只怕此人不肯。方才梁国公已经说过,窦建德的手下胸无大志。只想偏安一隅,消灭身边地威胁,比如说若对罗艺、孟海公、王薄出兵,他还可以考虑,但是要长途跋涉,对关陇出兵,我只怕很难说服。眼下他突然折返,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萧布衣却是狡黠的笑笑。“我当然考虑他不会出兵,不过我们要攻击关陇之地,有潼关、武关、散关、井陉关等地。眼下我们的当务之急是取巴蜀之地,从散关出兵,即便我们不能说服窦建德出兵,但是也绝对不容许李渊联系窦建德才好!”
徐世绩醒悟过来,不由微笑道:“原来西梁王还是施展声东击西之计……”
二人相视而笑。谈论甚欢。寒风萧萧中,却是丝毫不觉得寒冷。
有兵士飞奔前来道:“启禀西梁王。徐将军,程咬金请见。”
“快请。”萧布衣精神一振。
白雪茫茫中,程咬金并非请过来,而是缚住双手被绑过来,周围有兵士虎视眈眈。
萧布衣望见,眉头一皱,呵斥道:“是谁绑的程将军?”
兵士面面相觑,程咬金见到萧布衣,却是屈膝向地上跪去,“并非旁人动手,却是罪臣自缚双手。罪臣程咬金不识时务,投靠贼党为乱,今日特来负荆请罪!”
他不等跪倒,萧布衣却早就快步上前,一把扶住程咬金,顺便扯断了他手上地绳索。他手劲奇大,扯断牛筋绳索有如撕裂废纸一般。旁边军士见到都是暗自乍舌,对西梁王地敬佩更是增加了几分。
萧布衣却是哈哈大笑道:“程将军此言差矣,各为其主,何罪之有?程将军弃暗投明,可喜可贺。再说程将军智取洛口仓,大功一件,本王若连这等投诚之人也会怪责,那实在会寒天下人之心。我不但不会怪责程将军,相反……我还会重重封赏……对了,我听说程将军本是济州东阿人士,就暂封程将军为东阿公,知节大将军,不知道程将军意下如何?”
程咬金见到萧布衣挽住他手臂,其意甚诚,态度亲热,不由长舒了一口气。又听到当下封赏,并不推诿,心中甚喜,深施一礼道:“咬金得西梁王器重,实在三生有幸。日后当鞍前马后,肝脑涂地。”一直到现在,程咬金才算放下心事。其实无论如何,他来投诚,总是心中惴惴,知道既然投诚,那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萧布衣若是杀了他,只能怨他命苦。可萧布衣不计前嫌,看起来宛若东都初见一样,不由心中暗自惭愧。
徐世绩一旁却是抱拳笑道:“知节大将军,徐世绩这里有礼了。”
程咬金慌忙抱拳道:“原来这次是徐将军亲自统帅,怪不得打魏……李密个落花流水。咬金不识时务,以往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徐将军海涵。”风水轮流转,当初程咬金身为隋军统领,一直都和瓦岗过不去,这下轮到徐世绩变成官兵,过来攻打自己,一时间思前想后,感慨万千。
徐世绩含笑道:“以后我等均是西梁王的手下,当携手御敌,以往地事情,当作云烟散了就好。”
程咬金连连点头,一时间竟不能言。
萧布衣突然道:“程将军,其实本王还有一事相求。”
程咬金慌忙道:“西梁王有令,但请吩咐就好。属下若是能做,当竭尽全力。”
萧布衣却是伸手拉住程咬金的手,感慨道:“其实当年在东都一见,本王就对咬金、叔宝大为欣赏。不过那时候,本王不过是个小小的校书郎……”
程咬金喏喏道:“其实那时候,我们对西梁王也是敬佩十分,只是后来的一切,阴差阳错,造化弄人罢了。”
萧布衣点头,“地确如此,世事无常,谁又能想到大隋江山日颓,本王见到烽火四起,忧心忡忡,只盼极早平乱,还天下个太平。可本王毕竟人单势孤,眼下急需咬金这种人才相助本王。咬金能来,我是欣喜若狂,可却多少有些遗憾。”
程咬金惴惴道:“不知西梁王何憾之有?”
萧布衣轻叹声,“我知道秦将军和咬金交情匪浅,亦是和咬金一样的统兵大才。洛水一战,叔宝却是下落不明……”
程咬金醒悟过来,“西梁王可是想要我去劝降叔宝吗?”虽知道萧布衣的心意,可程咬金暗自皱眉,他非不愿,而是不能,只因为他和秦叔宝均有心病,可萧布衣有令,他怎好推托?
萧布衣欣喜道:“本王正有此意。”见到程咬金为难之色,萧布衣话题一转,“秦将军下落不明,其实本王只想再见他一面。”
程咬金却是心中一动,“启禀西梁王,属下倒知道一个地方,他很可能……会留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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慌乱的瓦岗军大半数都向东逃窜,因为东方还有瓦岗。///com///我看书_斋
过了运河后,或许可以在瓦岗寨的连绵山脉躲避一时。就算不能躲避,想来隋军一直也不能追击的如此之远。
魏公早就跑的踪影不见,瓦岗军群龙无首,再加上后面有个阎王跟着,越跑越没有气力,越跑越是心慌,越跑人越少!
路过洛口仓的时候,见到那里也是一窝蜂一样,到处可见散乱的盗匪,整齐的隋兵。瓦岗众不敢靠近,慌忙绕路而行,好在隋军并未主动出击。
慌乱的瓦岗军中还有一支不算慌乱的骑兵,那就是罗艺带领的燕云铁骑。
燕云铁骑训练有素,绝非寻常的铁骑能够比拟。瓦岗内军亦是溃不成军,骑兵也只知道逃窜,燕云铁骑行在乱军之中,仍旧如行云流水般。
可他们若是行云,身后跟着的就是寒风,他们若如流水,身后跟着的还是寒风。
罗艺回头望了眼,见到铁甲骑兵还是不即不离,距离大约有两箭之地,不由大皱眉头,他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这支铁甲骑兵,想萧布衣的铁甲骑兵纵横天下,所向披靡,看起来绝非无因。
其实他带着燕云铁骑前行,一直想要给与对手兜头一击,他虽然没有参战,却还是想要杀杀萧布衣的锐气。更何况,他也有野心,知道有朝一日,他的燕云铁骑和萧布衣的黑甲铁骑迟早有一战,既然如此,打破黑甲铁骑的不败神话,对以后对阵大有裨益。
但是他几次诱敌,试图放缓速度。却发现对手竟然亦是放缓速度。为首一将,手持混铁枪,追的宛若闲庭信步般,不急不缓。
罗艺暗自皱眉,知道终于遇到了高手,控制坐骑不难,可把数千铁骑控制有如一人般,那领军之人非同凡响!
罗艺也会控制骑兵,当然也知道这里的难处,对手一直跟随。并不急急进攻,这让他一时间也没有必胜的把握。
他输不起,这些兵马都是他经略天下的本钱,也经过他多年地培养,每一个都和他的骨肉般,方才李密兵败,他都没有带兵出击,一方面是觉得无济于事。另外也是珍惜手下的姓名。若无十足的把握,他并不想妄自折损。
罗艺现在甚至有些后悔千里迢迢的赶来援助李密,他没有想到李密竟然一下子崩溃,一败涂地。洛口仓都丢了,就算罗艺都明白,李密这下彻底完了,没有了粮草,李密就和没牙的老虎般,再也号召不起任何兵马,这时候的李密。甚至还不如当初的翟让。徐世绩分析的一点没错,以罗艺现在的形势,若想图谋天下,只能联系李密对窦建德前后夹击,但是李密突然败退。毫无征兆,罗艺一肚子苦水,他看起来已经不能再联系萧布衣。
不过他显然还有后招。萧布衣不见得能奈何他,想到这里,罗艺嘴角浮出丝微笑。
北方地冬季,通常黑的比较早。洛水大战后,夜色已临,燕云铁骑一路狂奔后,路过洛口仓的时候突然折而向北。
整个骑兵队伍动作一致,自然流畅。
对于这里的地形,罗艺显然也是颇为熟悉。他知道从这里向北。有山脉连绵。那是北邙山和鹊山的余脉,中间有个通道。叫做牛口,不算难行。只要过了牛口,穿过山脉,踏过黄河就能到了对岸。从那里沿太行山旁而上,天马行空,隋军就不见得能够再追。
本来过黄河非渡船不可,可眼下黄河冰封,再没有这个担忧。罗艺既然敢带千余铁骑前来,自然早有准备。
身后铁甲骑兵蓦然分成两路,一路继续东进追击,一路却是继续由那个手持混铁枪的将军带领。
罗艺心中微动,方才听蹄声,望烟尘,罗艺判断追击的黑甲铁骑足有三千之众。可这么一分开,对手亦不过千余的兵马,两方人马相若,可以一拼!
他虽然怕折损兵力,可眼下就像武功高手见到同样超一流高手般,不打一场,永远不明白对手地实力,这样一直逃下去,手下会怎么看?
薛万彻已经粗声粗气道:“总管,这伙骑兵太过嚣张!”薛万彻说的是心里话,向来只有他们欺负别人的份,哪有如今日被人一直狂追的事情!
薛万钧皱眉道:“万彻,有总管在,焉有你说话的余地?”
罗艺抬头望天,见到牛口已经近在眼前,沉声道:“听我号令,杀他们个丢盔卸甲。”
主意只是在刹那间决定,燕云铁骑得到罗艺号令,精神一阵,整个骑兵队陡然间杀气大盛,远胜冰雪寒风。
“杀了为首那人,隋军可破。”罗艺下了第二道号令,“万钧、万彻,你们二人和我联手取之。”
罗艺久经阵仗,当然知道黑甲骑兵的支柱所在,就和他的燕云铁骑一样,蛇无头不行。我看^书^斋薛万钧、薛万彻听到命令,精神大振。罗艺对敌,百战百胜,一方面是由于铁骑纪律严明,更重要的也是因为他极为谨慎。两军对敌,没有规矩,取胜最为重要,所以两兄弟听到命令,只觉得天经地义。
三人商议已毕,已近牛口,罗艺却是呼哨一声,折而向西,同时吩咐道:“折击入牛
薛万钧两兄弟已经明白,罗艺不想纠缠,只想兜头痛击给铁甲骑兵一个教训,然后从牛口而过。燕云铁骑旋风一样的向东,可是只奔了数百步的距离,霍然散开,罗艺却是圈马回转,直取铁甲骑兵。
燕云铁骑果然名不虚传,只是散开之际,就看出训练有素,纪律严明。漫天冰雪中,燕云铁骑如乌云般飘渺轻盈。罗艺、薛万钧、薛万彻已经呈尖刀之势,霍然从阵中穿出。
紧接着风卷残云般,激起漫天地冰雪!
铁甲骑兵见此声势,却是来势不减,两队骑兵本来相距就是不远,转瞬的功夫,对方的面容都是清晰可见。
对方的将军还是镇静自若,手持长枪,只是眼中蓦然寒光爆闪。
罗艺远远见到,突然低呼一声道:“是李靖!小心!”他声音中满是戒备谨慎。薛家兄弟却是对李靖不算了然,只是这时候,亦是无暇考虑太多。
对面的将军长枪突然一挥,骑兵阵仗已经有了变化。罗艺瞳孔暴缩,突然发现对手和寻常地骑兵有些不同。原来只是在对冲地过程中,黑甲骑兵已经错落有致的散开,从他地角度来看,对手在奔驰的过程中。已经开始布阵!而且从队形的间隔中,最少蕴含着三拨进攻!
李靖果然名不虚传!
罗艺心中已经发冷,后悔没有直接进入牛口,他看出对手绝对是个劲敌,甚至在洛水前,都没有展现出全部的实力!可箭在弦上,不能不发,他必须要抗住李靖的进攻,而且竭力的杀伤对手!
双方转瞬到了只有一箭距离时,李靖已经毫不犹豫的挥枪道:“射。”
在李靖眼中。燕云铁骑亦是非同凡响,可在李靖眼中,什么样的对手都是等同对待。张须陀地八风营将步兵兵种地结合发挥到淋漓尽致地地步。李靖训练出的铁甲骑兵,亦是把马上战术发挥到巅峰之地。
最佳地射程如果不用弓箭,那是对对手不尊敬的表现。亦是对手下不负责的表现。
两军对垒,无论对自己,还是对敌手。都应该给与足够的尊重!弓箭地运用,眼下当然还是骑兵远距离杀伤最有效的兵器。李靖射字出口,骑兵队形微散,只听嗤的声响后,羽箭或直或抛,瞬间织成一张箭网,铺天盖地的倾斜过去。
罗艺已经沉声喝道:“盾。”
嚓的一声响,燕云铁骑已经持盾在手,护住了自身和战马。羽箭漫天落下。竟然只伤着十数人。
燕云铁骑阵型稍散即凝,不改威猛。
燕云铁骑是罗艺的心血所在。亦是他图谋天下的本钱,装备精良,实在已经和铁甲骑兵无异。长矛、弓箭、盾牌等必备的兵刃,燕云铁骑亦是运作纯熟。这些骑兵均是百里挑一的人物,作战能力亦是远胜其余的骑兵。
若是寻常地骑兵,这一轮羽箭落下,早就阵脚大乱,可燕云铁骑冲来,速度都没有任何影响。
李靖远远望见,眉头微蹙,却是毫不犹豫道:“三才。”
他呼喝一出,铁甲骑兵组成的黑龙中间到尾部瞬间僵凝了片刻,这种变化由极快变成极缓,将空气似乎也是僵凝起来,罗艺远远看了,不由握紧了手中的长矛。
他现在终于明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李靖的驭众之法,实属罕见!
可这当头双方只差半箭之距,罗艺已经毫不犹豫道:“射!”
他射字一出,燕云铁骑挽弓,搭上的却是弯刀。弓弦一响,空中满是诡异地声响,弯刀射出,给本已昏黑的夜色添了些许的亮色。
这种射法,简直前所未闻,千余人射出地弯刀,远比铺天盖地的长箭更有气势,亦是更有威力。
谁都想不出他们用弯刀代替长箭,这招击出,端是花费了太多的苦功。只是这一招,罗艺就可以傲啸天下,因为除了燕云铁骑外,无人能够做到!
长箭的方向可以预测,可弯刀走的却是弧线,极难防范,刹那间,几乎三面都有弯刀向铁甲骑兵袭来,威力诡异难言!罗艺一直没有让手下放箭,只是因为半箭的距离,恰恰能让弯刀发挥最大的功效。
此招一出,罗艺的脸上多少露出点自豪的微笑,任何出色地骑兵,都有他自豪地本钱,他一出手,就将看家本领用出来,实在是因为对李靖并没有半分的轻视之意。可他觉得,此招一出。黑甲骑兵最少要死掉三分之一,而且极可能崩溃。
可笑容才展,转瞬僵凝,黑甲骑兵霍然取盾,拦在身前,可他们并非护住单人单骑,而是参差纵马,有快有慢,几乎是瞬间就形成一个半圈,挡在最前和侧翼。
他们形成地防御圈。恰恰是罗艺等人弯刀袭击的范围之内。
双方一攻一守,配合地看起来天衣无缝!
锋锐如刀的骑兵蓦然变成了整齐一体的盾体,或许还有少许的疏漏,可叮叮当当过后,大部分弯刀已经被黑甲骑兵用浑然一体的盾牌挡了下来。
罗艺脸色微变,薛氏兄弟亦是难以置信。燕云铁骑见状,不由也有了骚动,他们从来没有见到过如此齐心协力的骑兵。这些骑兵虽有千余,可看起来宛若一人!
虽亦有弯刀落入铁甲骑兵阵中,也有人死伤落马,可造成的杀伤远远要比罗艺想的要低。
如果说燕云铁骑胜在个人战斗力极强,而黑甲铁骑显然胜在整齐一致,变化莫测。
铁甲骑兵稍散又凝,弯刀才落,盾墙陡然裂开,双方距离再近,一个声音晴天霹雳般响彻三
“地、矛!”
这次李靖出乎意料的说了两个字。罗艺还不能琢磨出含意,铁甲骑兵已经用力掷出了长矛。长矛嗖嗖,取的却不是燕云铁骑,亦不是他们战马,而是地面!
只听到嗤嗤声不绝于耳。长矛掷出,斜插到地上,已经在地面布出了一道障碍。横亘在燕云铁骑之前。
罗艺脸色又变,地上长矛如林,战马惊嘶,燕云铁骑终于缓了下来。骑兵交战,地势最为重要,他们虽行诡道,以弯刀稍占上风,却做梦也没想到李靖轻易用长矛布下障碍,转瞬挽回了先手。燕云铁骑被前方地长矛所挡。不能硬生生的冲上去。可不等他们勒马。声音再起。
“人、矛!”
铁甲骑兵前队散到两翼,后队再涌。又是一轮长矛掷出。长矛呼啸犀利,虽少了弯刀诡异,但多了弯刀没有的浑厚力道。
长矛才出,李靖号令又下。
“天、矛!”
第三波长矛呼啸而出,却是抛射而出,从天而降,向着燕云骑兵落下。刹那间只听到轰轰隆隆声不绝,燕云铁骑已乱。
燕云铁骑终非铁打,被第一轮长矛挡住去路,被第二轮长矛击的勒马甚至倒退,再被第三轮长矛搅乱阵脚。
李靖遇敌古怪,却是并不惊惧,三拨攻击连环而出,节奏分明,丝毫不乱。罗艺见到半空长矛飞舞,地面长矛阻地阻敌,不由心中惊凛,却暂时无可奈何。李靖的随机应变,不拘一格就算他碰到,亦是束手束脚。所有的计划不如变化要快,罗艺早就下了号令,让燕云铁骑散开两翼冲过。
铁甲骑兵不过是去势稍减,早有骑兵俯身拔枪,清除前方的路障,动作干净利落。两军交错,只见到长矛凌乱,短刀翻飞,两军交错而过。再是嚓嚓嚓声响个不停,夹杂着闷哼、惨叫和马儿的悲嘶。燕云铁骑本来想要挽回面子,趁铁甲骑兵失去长矛地时候交战,没想到铁甲骑兵抽出单刀削去,他们的长矛竟然挡不住单刀之锋,纷纷折断,长刀胜雪,半空中**无数血痕。罗艺见到手下纷纷落地,不由怒火攻心,他的手下并非功夫不及,却是兵刃锋锐不够。
李靖却已经和罗艺擦肩而过!
李靖的攻击完全将罗艺的步骤打乱,罗艺、薛氏兄弟三人被长矛阻路,从两翼冲出,却和李靖隔的有些距离。薛氏兄弟空有武力,但是无从发泄,罗艺却是早早的摘弓搭上弯刀,崩的一响,弯刀电闪而出,直取李靖。
弯刀可射弧线,可罗艺射出的弯刀却比流星还要快捷。弓弦一响,弯刀已到李靖的面前,李靖遽然出枪。
当地一声大响,枪尖正中弯刀锋刃之处,已将弯刀击落马下。
罗艺一惊,没想到李靖出枪如此准疾,竟然击落了他赖以成名的弯刀!
李靖出枪那一刻,却是伸手在马鞍上一拍,只听到铮铮两响。两道黑影竟然从马腹下窜出。爆射远处的罗艺。
罗艺目光敏锐,听到声响已知不妙,身子一旋,已经贴马鞍而行,一道寒风从马鞍上飞过,射入远空。以罗艺的身手,竟然看不清李靖到底射出的是什么。马儿前行两步,突然咕咚倒地,罗艺滚下马来才发现,马头已被一支钢锥射入。从另外一边斜斜透出。
这马儿本是罗艺心爱之马,重金求得,随他征战疆场,所向披靡,哪里想到会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罗艺心中大恨,目眦欲裂,可见到奔马若潮,不敢耽搁。脚下用力,已然冲天而起,落在一手下地马上。
两队铁骑一西一东,终于分开,只是中间所在,早有尸骨死马无数。
这次交锋,虽是短暂,可惨烈冷酷之处,不下洛水旁的大军鏖战。李靖带兵冲去,霍然散开折回。竟然并不放弃,再次追击。
薛万彻怒吼想要回转,却被薛万钧一把拉住,低声道:“大局为重。”
罗艺心中亦是悲愤莫名,可见到天色已黑。难辨道路,李靖又是有恃无恐地样子,心中也是发毛。当初洛水河旁。他对黑甲铁骑还有轻视之意,没想到现在相遇,才发觉那些黑甲铁骑也有高下之分,由李靖带领的黑甲铁骑,简直有脱胎换骨之感。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罗艺想到这里,已经当先带马向牛口冲去,暗想此仇要报。却要再等些时日。
燕云铁骑虽有损伤。却并不乱做一团,很快的调整好队列。显示出不俗的作战能力,只是不得罗艺号令,只能闷声向牛口冲去。
这次交锋虽是短暂,在众人的心中,却是烙下难以忘记的伤痕!
罗艺带骑兵冲入牛口,李靖紧紧跟随,可到了谷口处,却已经勒马挥枪,让铁甲骑兵止步,不再追击。
伸手从怀中掏出个竹筒,空中一晃,一道光华已经冲到半空,夜空中显得绚丽夺目。
望着黑黝黝的谷口,李靖嘴角突然露出丝微笑,喃喃道:“罗艺,希望你能活着出去。你这样的对手,不多了。”
李靖抬头望着天空地烟火,神色却有些落寞。大战洛水,奇袭洛口仓,击败罗艺这几件事情说出去,哪件其实都是惊天动地,他一连做了三件,却没有任何自得之色。只因为他知道,前方地鏖战更会惊心动魄,萧布衣在取得中原霸主地位地时候,也意味着,萧布衣已经身处四战之地!
他们兄弟结义,他这个二哥,以后任重道远!
远山也是一道烟火升起,和谷口的信号相互呼应。李靖望见,挥枪道:“去荥阳。”
铁甲骑兵霍然折而向东,没入了夜色之中,罗艺这时候已经带兵到了狭窄地山道之中。牛口有一段山路颇为崎岖,当地人又称牛喉,过牛喉后,道路渐宽,直近黄河。
罗艺脸色阴沉,薛氏兄弟也是沮丧莫名。燕云铁骑纵横燕赵之地,没想到会在这里铩羽而归!
突然感觉有些异样,罗艺抬头望去,只见到一侧山腰处升起绚丽的烟火,心中大寒。这里渺无人烟,怎么会有人放烟火,难道是伏兵?
才想到伏兵两个字的时候,前方就传来轰轰隆隆的巨响,无数大石从山腰滚落,堵住了本不宽敞地山路。燕云铁骑终于有了骚乱,这里地势崎岖,骑兵完全发挥不出应有的作用。前方轰隆之声未绝,后面轰隆声再起,罗艺骇然望过去,才发现身后山腰处亦是无数大石滚落,已经断了归路。
燕云铁骑终于有了慌乱,只是噩梦才是刚刚开始,两侧山腰处陡然伏兵尽起,也不放箭,只是不停的推下大石,山石滚滚,轰轰隆隆的惊心动魄。燕云铁骑任凭骑术通天,却也无从闪躲,只听到马嘶人吼,乱做一片。
罗艺怒不可遏,抬头向山腰望过去,只见两侧山腰不知道埋伏了多少隋兵,个个身着白衣,白色的头套,在雪夜中宛若幽灵一般。罗艺暗自骇然,心道这些人到底什么时候埋伏在这里,李靖紧追不舍,难道已经算准了他们的退路?
眼睁睁的看着一匹匹马儿惨死,罗艺那一刻心如刀绞,只是噩梦继续延续,随着大石滚落,一种黑色的液体从几处倾斜而下,黑暗中火光一耀,不知道多少火箭射了下来。火箭落在黑色的液体上,腾的一声,熊熊火起,山道雪中燃着火,黑中透着红,诡异非常。有骑兵被油沾上,身上开始冒火,任凭铁打汉子,也是惨叫连连,山中牛喉处,已成了人间地狱!
火光熊熊,浓烟滚滚,就算暗夜也是阻挡不住,李靖东行而去,回头望了眼,摇摇头,快马加鞭,已经奔向下一个目标。洋洋地让人提不起精神。
无论洛水大战恁地惨烈,牛口伏击多么的凄惨,可日头每天都会升起,没有半分改变。
胜利的消息早就传回了东都,东都沸腾一片,敲锣打鼓,宛若天下已经太平。瓦岗既除,东都已去心腹大患。东都无眠,萧布衣却是早早的起来,带着程咬金、史大奈以及十数个亲卫向瓦岗寨的方向行去。那里,有他地另外一个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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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都争锋,天下侧目。///com///
可在萧布衣为稳根基,在洛水鏖战之时,远在千里之外的关中,亦是进行着一场生死较量。萧布衣为保东都根基,倾尽所能的铲除心腹大患,李渊亦是在为保全关中之地而在竭尽全力。
二人有着太多的不同,但结局却还是有了相似之处,他们苦心积虑的筹划,终于取得了自己想要的胜利。
萧布衣一战清除旧阀阻力,将李密打到荥阳以南,贯穿了南北的通道,霸业已经初具规模,李渊却是扶风一战,追击薛仁果的大军数百里,一直追到陇山得胜而回。李渊经此一战,暂稳关中军心。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为了对抗薛仁果,李渊其实准备的很充分,取胜亦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情。就像他南下取关中一样,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取关中看起来就不过是个过程。
可李世民并不这么认为,他觉得,此役他终于打了人生最有意义的一战,也算是真正的一战,更是他脱离了父亲和大哥羽翼,独立自主的一战,所以在父亲面前,他兴奋非常。尽管此役仍旧是在李渊的安排策划之下。
李渊起事以来,直到今天,李世民亦知道,他虽然慢慢的磨练,但是比起萧布衣来,他还是差的太远。取西河的时候,大哥主持大局,他不过是杀了个高德儒,战霍邑的时候,他配合父亲演了一出戏,定绛郡,那是民心所向,收复永丰却是他大哥的功劳。攻潼关,逼降屈突通,败隋将桑显和却是刘文静立下的赫赫功劳。当然如果破长安可以算他的功劳,毕竟他也是四路大军中的一路。名义上指挥,但他却知道。那时候他被殷开山等老臣死死的拽在后方,不让他亲身攻城。他当然知道殷开山等人也是好意,千金之子。坐在屋檐下都要担心被瓦片打着头,这些老臣辅佐他,怎么会让他以身犯险?可望着孙华中流箭而死。军头雷永吉抢先登上城头那一刻,他心中蛮不是滋味,这情形和他想象中还差的太远。
萧布衣威震草原、力抗突厥,平定瓦岗,攻克襄阳,杀中原盗匪无数。都是亲力亲为,那是一座他不能逾越的高山,也是让他一直仰而视之地高山。他一直活在父亲和大哥的羽翼之下。却也一直活在萧布衣地阴影之下,萧布衣一步步走到今日的地位,完全是靠他自己双手开创。李世民其实很向往萧布衣的那种作战方式,但他也知道,暂时没有那种可能。
所有地一切,都已经在父亲的周密策划下,按部就班就好。
父亲有掌控大局的才能,但是过于稳妥,做事一直都是小心翼翼。这让李世民打起仗来只有两个字。那就是,不爽!
所以他眉飞色舞地述说击败薛仁果的过程时。却是暗自表达自己的不满。
“爹,你不知道……薛仁果号称万人敌,可兵败之际,简直成了万人弃!”
“爹,你不知道……薛家军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强大,他们坐拥牧总监之地,军马强盛,可竟然还不如我们的铁骑勇猛,这一仗,我们杀敌千余,可以说是威震关中。”
“爹,你不知道……我当初一直追到陇山的时候,如果你们有接应地话,我可以过陇山,直逼天水,甚至可能生擒薛举。”
“爹,你不知道……薛仁果惨败而归,薛举都问手下,准备举郡投降了。爹,你不知道……”
“世民,够了。”李建成沉声道,打断了李世民的滔滔不绝和暗中不满,“爹其实什么都知道。”
李世民哼了一声,“大哥,这次在前线作战的是我,可不是你和爹,你们怎么知道当时地情况。”
李渊一直低头看着文案,这刻终于抬起头来,皱眉道:“世民,你不要以为远在扶风,爹就不知道你的动静。你可知道你率骑兵亲自追击有多危险?你可知道你这次命差点丧在了陇山?你可知道,要不是有刘弘基等人率大军随后赶到,你的铁骑可能全军覆没?你可知道,薛举为人不差为父,老辣之处甚有过之,你有什么本事让他举郡投降?”
李世民涨红了脸,“是不是殷开山告诉你们这些事情?”
“谁告诉的并不重要。x君x子x堂x首x发x”李建成苦笑道:“世民,这次你能击败薛仁果,绝非兵马强盛,已经超过了陇右。想陇右素来都是防备突厥和吐谷浑的要地,民风剽悍,又有大隋牧总监驻扎,那里的军马实乃大隋的精英所在!我们取关中地利,薛举却是尽取那里的战马,眼下实力比我们还强,我们暂时很难正撄其锋。取薛举,绝非朝夕之事。这次要非长孙顺德说服了突厥人支持我们,又让张长逊断其后路,薛仁果粮草不济,又如何会如此惶惶撤军?这次不过是个试探,硬仗还在后头。”
见到弟弟脸色不悦,李建成微笑的拍拍他地肩头,“世民,我和爹说你……不是责怪,而是关心,不知道你可明白?”
李世民半晌才道:“用兵在奇,我等这种出兵,小胜即返,不知道要尽取关陇之地,要等到猴年马月呢?”
李渊终于站起来,走到儿子面前,拍拍他地肩膀道:“世民,这天下绝非能够一蹴而就,你还是性格太急躁些,让我很难将很多事情交付你手。爹本来让你攻破陇县即可回转,可你一直追到了陇山,如果薛仁果真的会用兵,在那设下伏兵,反败为胜未尝不可。”
“可事实上,他没有设下伏兵。”李世民梗着脖子道。
李渊摇头,半晌无语,这个儿子从小就是倔强,不按他地吩咐去做,让他有些不安。
“世民,爹是不想你以身犯险。薛仁果没有设下伏兵,可蓦然回转,你已经有些抵抗不住。要不是刘弘基及时带兵赶到,胜负真的难说。陇县可守。但你追击到陇山何用?我们的每一分力气都应该用在最关键的地方,而不是逞匹夫之勇。”
“爹……这不是匹夫之勇。”李世民大声道。
“这件事暂且到这吧。”李渊摆摆手,脸上闪过不悦。“世民,你这次辛苦了……”
“爹,我还有事要说。”李世民慌忙道。
这次会谈算是李家的会谈。在场只有李渊和两个儿子。屈突通已降,桑显和以潼关投降,他们东面的防线扩到潼关以东,暂时不用李建成驻守境关,是以他亦是暂且回转西京。
李渊微皱眉头,示意李世民等一下。轻声问道:“建成,河东现在怎么样?”在他心目中,世民说的毕竟可以暂缓。他现在最忧心的却是河东之地。李渊南下取关中,其实却是绕道河东南下,眼下河东被隋臣尧君素把守,宛若楔子般拦在太原和西京之间,这让他不能不拔除。
李建成沉声道:“爹,屈突通、桑显和已降,守河东地尧君素本是屈突通的手下,我让屈突通亲自去河东劝降,按照我地想法。应该很快就有消息。”
李渊微笑点头。“河东若取,我等再无后顾之忧。可专心先对付薛举……”他话音未落,有舍人急匆匆的赶到,呈上军文。李渊展开一看,脸色微变。李建成一旁望见,也是皱起眉头。
李世民见了,忍不住问道:“爹,怎么了?”
李渊缓缓坐下来,摇头道:“尧君素不降!”
“他还在坚持什么,杨广都已经死了。”李世民大为皱眉道。
李建成苦笑道:“这世上总有一两个死脑筋。”
李世民却是想起了什么,“爹,我正要和你说几件事情。”
“你说吧。”李渊皱眉道。
“第一件就是,我听说萧布衣已派铁骑突袭了常平仓,直逼潼关之地。我觉得他对我们的敌意昭然若揭,我们既然取下潼关,怎么能对此置之不理?眼下萧布衣全力和瓦岗作战,肯定无暇抽兵去守常平仓,若依我建议,可派兵出潼关取常平仓,为以后进取中原打下基础。::Junzitang.com首-发君*子*堂::”
李渊皱眉道:“那不是要和萧布衣公开为敌?”
“那又如何?”李世民倒是满不在乎,看起来已经把退避三舍忘在了脑后。“我们和他迟早一战,眼下亦可看看他地反应。若不出兵,潼关以东六百里之地,那就悉数落在萧布衣之手,到时候悔之晚矣。出兵不见得能取常平仓,若是不出兵,肯定什么都得不到!再说我们有潼关之险,最不济也是退回到潼关,并无大碍。”
李渊摇头道:“不可……眼下我等绝不能主动出兵挑衅,当以结盟为主。世民,不可莽撞。”
李世民苦笑道:“我就知道爹你太过小心,若是依照我先前的想法,我们出兵潼关,牵制萧布衣大军,却让李密急攻东都,到时候萧布衣兵力不足,必定回兵困守东都,到时候我们可尽取东都以西六百里之地,怎能让他现在肆意妄为,尽收河南之地?可你偏偏小心翼翼,不敢得罪他。暗中却是去联系罗艺和窦建德,想让他们分别对付萧布衣。然后又想收买李密的手下王君廓,劝瓦岗众过来依附。你又想李密取胜,又在瓦解着瓦岗地实力,岂不是自相矛盾,可笑至极?想罗艺远在燕赵,出兵无以为继,窦建德胸无大志,只准备割据称王,占据河北之地,二人素有恩怨,这些人怎么会同心协力的如你愿去攻萧布衣?李密内忧外患,加上几个心怀异心的盟友,实力不见得增强,只有更弱,这次爹你可真的是缘木求鱼了。”
李渊怒声道:“你个黄口小儿知道什么?”
李建成见到李渊震怒,慌忙道:“世民,你这次的确说错了,这次爹不出兵,实在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有什么苦衷,我怎么不知道?”李世民撇撇嘴道。
李建成苦笑道:“首先当然就是薛仁果兵临城下,我等眼前忧患不除,妄自动兵,关中百官百姓肯定不愿。其次就是萧布衣不止一个东都,他还有襄阳之地。我们若击东都。他们若从襄阳出兵,断我们地归路,我等如何对之?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现在我们还不到和萧布衣撕破脸皮的时候。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我们若不除去关陇地薛举、李轨、梁师都、刘武周等人。如和萧布衣为敌,必定腹背受敌,苦不堪言。”
“可萧布衣也有李密、窦建德、杜伏威、王世充、徐圆朗、罗艺等大敌牵制,也不见得他对我们客气!他的敌人眼下只比我们多!”李世民皱眉道:“可常平仓他说取就取,没有半分犹豫。”
李渊轻叹道:“我等实力不济,图之奈何?”
他话音才落。唐俭却是急匆匆的赶进来,脸色发白道:“唐王,东都有八百里急信。”
李渊霍然而起。“怎么说?”
唐俭展开书信,颤声道:“隋军瓦岗军激战洛水,隋军大获全胜,连收洛口仓、月城、虎牢诸地,如今已经全力收复荥阳。李密败逃,不知所踪!罗艺燕云铁骑在牛口遭遇重创,只有百来人回转燕赵之地。”
李渊无力地坐下来,失声道:“李密败的这么快?”
听唐俭念完消息,李世民、李建成也变了脸色。他们都已经敏锐地知道。在争夺天下的道路上。萧布衣已经抢先了一步。
“唐司马,传令下去。速在武德殿召集百官,商讨大计。”李渊很快的恢复了镇静。他其实已经知道李密必败,可却没想到李密败地如此之快。但是事情既然发生了,埋怨后悔永远是于事无补,现在最要紧地就是思考对策。
唐俭听令,急匆匆地退下,李渊才待起身,李世民就已经拦住了他,“爹,我还有话说。”
“长话短说。”李渊有些无奈。
“这次河东久攻不克,大哥让屈突通劝降地计策无用,不知道爹你可想到什么妙策?”李世民问道。
李渊皱眉道:“我没有,难道你有李世民微笑道:“我是真地有。”
“世民既然有妙策,不如早早的说出来,莫要卖关子了。”李建成一旁微笑道。李世民虽然刚才刺了他一下,但他素来疼爱这个弟弟,并不把他的嘲笑放在心上。
“爹……你怎么忘记了一人?”李世民皱眉不解道:“想刘文静在爹没有起义之时,就是积极为我李家出谋划策。若非他出使草原,获得始毕可汗支持,我等起义也不会如此顺利。若非他劝降屈突通,诱降桑显和,潼关此刻还到不了我们手上吧?若以起事功劳,在我看来,文臣当以刘文静、裴寂为首。可裴寂当初不过是借花献佛,刘文静却是赫赫的功勋,但你好像总是对刘文静不肯重用,裴寂无能之辈,你反倒让他官居刘文静之上,岂不让有功之臣心寒?”
李渊冷哼一声,“世民,刘文静此人恃才放旷,野心勃勃,若是让他居首,只怕会有祸事。”
李世民皱眉道:“爹,你说刘文静有野心,我怎么没看出来?”
李建成一旁道:“世民,爹绝对不会无的放矢,有些事情,你并不知情。”
李世民沉默片刻,“无论如何,刘文静终是大才,弃之不用实在可惜,还望爹三思而后行。”
“那你地意思是?”李渊皱眉问道。
李世民微笑道:“我建议爹派刘文静去取河东,说不定会有奇效。”
李渊犹豫片刻才道:“那就依世民所言。”
“可爹爹是否应该提拔刘文静,再加封赏呢?”李世民沉声道。
李渊望了李建成一眼,皱眉道:“一切等他攻克了河东再说。”
“爹,我还有件事情。”李世民又道。
李渊叹息道:“你有事情,难道不能一股脑的说出来?”
“今天这是最后一件事情。”李世民含笑道:“爹,扶风一战让我明白,两军对垒,骑兵至关重要,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建一支精锐地骑兵来冲锋陷阵。萧布衣能威震河南,关键源于他手上握有黑甲骑兵。但这种优势,并非绝对。我们若亦是花重金打造一支黑甲骑兵,以后才能确保对敌不落下风。”
李渊轻叹道:“我当然也知道。可关陇马场多被他人分去,以薛举为最。我等却少有马源,眼下骑兵稀缺。仅靠突厥供马,绝非长远之道……”
“靠突厥供马虽非长远之道,但却是必经之路。刘文静、长孙顺德都和突厥有关系。若是派此二人联系,我等当可成事。爹,此事绝不容你再犹豫,要是等萧布衣打到关中之时,我们再取马匹,只怕悔之晚矣!眼下培训精锐骑兵是当务之急。依我之见,先要重金源源不绝的从突厥购马来用,若是等到击败薛举。尽取陇右马匹,到时候我等骑兵,绝对不应差于萧布衣。”
李建成双眉一扬,“爹,世民说的一点不差,我等得关中人心,要败关陇诸阀是迟早之事,眼下大敌当是萧布衣,如今不宜一味的退缩。当奋起考虑对付他的方法才对。”
李渊这次才是认真考虑道:“既然如此。我会和长孙顺德商量此事,至于刘文静嘛。让他先讨伐河东,世民,你和马军总管柴绍全权负责筹建黑甲骑兵一事,莫要让为父失望。”李渊说到这里,重重拍拍李世民的肩头,满是期许。
李世民大声答应,振奋地出了丞相府,李渊这才摇摇头,轻叹道:“建成,世民还是年轻,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有时候说的话,给地建议,很有道理呢?”
李建成笑道:“世民开始不过是年轻气盛,这几年却不停地接受战争考验,已经远非爹当初眼中地黄口小子。他现在亦能用大局考虑问题,再说他身边现在有个房玄龄,智谋过人,世民这段日子,总是喜欢和他讨论天下大势,见识大涨。爹……你以后不要总是打击他了,给他点信心,不是更好?”
李渊叹息道:“建成、世民其实聪明,可就是太过浮躁,加上以往地日子,多得圣上地器重,难免自高自大。我现在也是为他好,单说这次扶风大战,他就是不听我言,一意孤行,好在还胜了,若是败了,损兵折将还在其次,若是送了性命,那可让我如何是好?他这性格不改,终究难成大器,若是要以惨痛的失败才能换取教训地话,我宁可他不领兵出征。”
李渊说到这里,老眼含泪道:“建成,玄霸死后,我眼下只有你们三人可用。你倒让我放心,元吉脾气执拗,若是世民再有个三长两短,我如何对得起你死去的娘呢?”
李建成也满是唏嘘,“爹,只可惜世民现在还不懂你的深意,这次你多半是用建骑兵一时磨练他的性格吧?”
李渊抹抹眼角,点头道:“正是如此,他这种性格就适合多加磨练方成大器,希望他不要让我失望。只是要对付萧布衣的日子还远,我们自顾不暇,萧布衣何尝不是如此?我们着急平定关陇,他亦是想要平定中原,眼下最重要的不是像世民所说地准备马匹,而是谋划巴蜀和赶快取了河东。河东心腹大患,不能不除,只要巴蜀被我们取下,平定了关陇后,我等从潼关、巴蜀、井陉关三路出兵,攻击河南、荆襄、河北之地,萧布衣必定首鼠两端,难以兼顾,到时候我等大业可图。”
李建成敬佩道:“爹爹运筹帷幄,遇乱不惊,孩儿佩服。只是……我们是否真的要派刘文静去取河东呢?爹,你一直压着刘文静,始终让裴寂在他之上,其实孩儿看来,世民说的并无错处,爹爹能有今日地成就,刘文静实在功劳远在裴寂之上。你这种做法,只会让一些人不满。”
李渊冷哼一声,“不满的只有刘文静,除了世民这种人外,旁人怎么会不满?有功劳有什么用?此人来历不明,谁又知道他是什么用意?他功劳愈大,阴谋也就越大,裴寂和我几十年的交情,或许稍微无能,但绝对对我忠心耿耿,可堪大任。建成,你切要牢记,有才的要戒备,能用忠心之人最为重要。以后为父登基,你就是太子,接管为父的天下,君临天下之时,要记得为父今日所言。”
李建成恭声道:“孩儿记下了,那难道不让刘文静去攻河东吗?”
李渊皱眉道:“建成,我现在越来越怀疑刘文静本来就是太平道中人!”
李建成身躯一震,“那他……爹……我听说太平道中人辅助之人,多为真命天子,这么说,爹你就是真命天子了?”
李建成虽是惊骇,却难掩喜悦之意,可见到李渊脸色凝重,不由问道:“爹,孩儿可是说错了什么?”李渊皱眉道:“你对太平道又了解多少?”
李建成犹豫下,喏喏道:“爹,我只听说……太平道创道四百余年,每逢乱世就会寻找真命天子,得他们扶植者可得天下。听说他们做天书预言,记载千年兴衰,实在诡异难言。”
李渊冷笑,拉着李建成的手坐下来,语重心长道:“吾儿,你若真的这么想,可真的是大错特错。”
“难道传说竟然不是真的?”李建成难以置信道。
“既然是传言,又有多少能是真地?”李渊沉声道:“建成,你以后若是为王,切忌人云亦云,要有自己地判断才好。到了今日,很多事情其实我也要和你说说,以免以后你被人蛊惑,身败名裂。”
若是李世民,多半不屑一顾,觉得李渊大题小做,李建成却是正色道:“请爹爹示下。”
李渊颇为满意李建成的态度,望向殿外道:“为父已年过半百,看过了太多地兴衰荣辱,其实不应该说谁得到太平道的扶植谁能称帝,恰恰相反,根据为父的判断,得太平道支持者,必定失去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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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布衣路过虎牢的时候,只见到虎牢关前黑压压的跪倒了一片。///com///阳光升起,照在众人身上,所有人却是感觉不到半分的暖意。
寒风一吹,雪花飞舞,落在众人身上,无人稍动。
元宝藏、郑颐带一些投降的隋臣跪在虎牢关前,浩浩荡荡。白雪掩映下,众人忐忑非常,听到马蹄声响起,不敢抬头。
萧布衣见众人跪倒一片,翻身下马,先是搀起了元宝藏,然后顺着跪倒的人群走下去,一个个搀扶起来,帮他们拍打下身上的积雪。
他甚至一句话都没有说,可被搀扶起来的隋臣,已经热泪盈眶。
很多事情,看起来已经不用多说,萧布衣一个不经意的动作,暖了寒冬中所有人的心。
萧布衣一直走到了跪倒人群的最末,这才回身,沉声道:“往日之降,错不在尔等。”
众人深深施礼,齐声道:“罪臣不敢。”
萧布衣微微一笑,远望东方道:“今日本王在此,赦尔等无罪。往事如烟,莫要再提,朝阳新升,正是我等奋发向上安定天下之时。所有人等,官复原职,若再有擅提往事者,定当重责不饶。”
众人欣喜,齐声道:“谢西梁王。”他们只怕萧布衣会秋后算账,听他今日之语,不由心中大定。
萧布衣又道:“我还有事在身。你等暂回虎牢,尽心做事,必有封赏。”他没有刻意地威严,也没有特意的示好,说完几句话后,挥挥手转身上马,隋臣齐齐施礼道:“恭送西梁
程咬金一旁见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感觉。李密约束手下,用冰霜之严,可最终却闹的分崩离析,萧布衣统治,更像是无为而治,初春之暖,但是可以看出来,这些隋臣的确是心悦诚服。欣喜非常。
虎牢前只是短短的几句话,简单的动作,已经胜过千言万语。程咬金自忖。要是自己是元宝藏的话,多半也能对萧布衣死心塌地,再无贰心。
和萧布衣一路行来,程咬金慢慢发现萧布衣地随便,萧布衣的善于忘记,萧布衣和他,只是谈谈以往东都初见之事,说到会心处。萧布衣还会笑笑,让程咬金慢慢的消解了隔阂。
但消除隔阂的时候。程咬金并非没有疑虑,任何一个投诚者伊始都会本分做事,不敢有稍微逾越,萧布衣请他来找秦叔宝,他知道个地方,就带萧布衣来找,但能否找到,他心中其实也是没底。
瓦岗大败,死伤无数。但无论如何。秦叔宝都不会轻易的死在洛水。因为程咬金太了解秦叔宝,他就算想死。也不想死的不明不白!
萧布衣越是不提及瓦岗一事,程咬金越是惴惴,有时候不提不代表忘记,或许更代表耿耿于怀。程咬金远非表面上看的那么粗莽,甚至,他想的比很多人都要多!
这几天地功夫,他其实一直都是跟随在萧布衣的身边,也知道了很多事情。他知道萧布衣从未停止过东都的变革和重兴,现在萧布衣命人重新编撰审定律令,重立国子学、太学、四门及州县学,对这些地方地学士明加奖励,量才授官。萧布衣已经改了伊始的那种招募良才的方式,开始更加的正规的扩充人才储备,实际上,他现在也完全有这个条件扩充,这在程咬金眼中,是个长远之计。
瓦岗一溃,河南诸地大半都落在了萧布衣之手,他重用旧臣,启用新人,经过大刀阔斧的改革后,东都已经焕然一新。
罗艺经过牛口一战,狼狈北还,一直谨慎不舍得投入的兵力却在牛喉尽丧,罗艺在薛万钧、薛万彻二员猛将的拼死护卫下,终于带着百来燕云铁骑冲出来,燕云铁骑纵横燕赵之地,如今马儿尽丧,却只能徒步回转燕赵之地。
萧布衣这一役向天下释放个信息,想来抢地盘地人,不会有好下场!
牛口一役,远比洛水大战要短暂,可无疑给虎视洛阳的势力个最强悍地警示。萧布衣之后的短短几天,就先后收复了月城、虎牢两城,周边郡县纷纷投靠,萧布衣不急不缓的按部就班处理着一切,他现在不能太多的改变,他也不需改变太多,因为大隋虽不过存在短短的数十年,但是却已经梳理好后世所需的一切。x君x子x堂x首x发x杨坚是大才,杨广同样不逊其父,萧布衣每次想起这里的时候,不由苦笑,百姓多半会痛恨杨广,但是看起来,他更应该感谢杨广才对。
荥阳郡早就拜倒在李靖的铁骑之下,本来还有在金堤关附近抗击的盗匪。那股盗匪本来为了抵抗黄河以北和黎阳地隋军,等洛口仓失陷地消息一传到,转瞬土崩瓦解。
眼下萧布衣在河南左近唯一的障碍就是金堤关,金堤关有瓦岗地祖君彦、常何、张亮还有柴孝和占领,虽然瓦岗已溃,可是他们却是拒不出城投降。但在程咬金的眼中,金堤关已是孤城一座,落入萧布衣的版图是迟早的事情。
虽是寒冬,可眼下的东都,完全是个欣欣向荣的景象,眼下的萧布衣,再次站在了新的高点,可却显然还不是巅峰。程咬金知道,萧布衣还没有到巅峰之地,萧布衣却有潜力到达巅峰的境界。
萧布衣和李密最大的不同是,萧布衣远比李密考虑的要深远。李密不是不聪明,他从加盟瓦岗后,所下的每步棋都是巧思妙算,可自从占领洛口仓,开始攻打东都后,李密突然变得不会下棋了。这就像一个暴发户得到了金山。却不知道怎么使用一样,但萧布衣却是大大不同,他不是暴发户,他是个聪明地生意人,他谨慎的使用到手的每一文钱。
程咬金当然也有判断失误的时候,而且还不少,但是他在抉择的时候。当然还是希望和萧布衣再无芥蒂,他实在不想再次抉择。
萧布衣斜睨到程咬金的若有所思,一直没有去问,他在等待程咬金自己慢慢去消化。
有时候,欲速则不达。到了他现在的地位,更多地只需要去疏通、去引导,而不是强自干涉。他浑身是铁,也打不了几根钉。更多时候,他已经需要手下去细心体会。
他们十数骑一路向东,迎着日头升起的方向跑过去。众人马快。很快过了运河,原武,来到了瓦岗寨境内。
瓦岗寨群山连绵,白雪铺路,满是凄凉。
一路上,盗匪遍地,哀鸿遍野,无娘的孩子般不知所措。萧布衣陡然见到一人伏在地上。一动不动。他勒住马缰,翻身跳下来看了眼。那是个被冻毙的瓦岗众,浑身僵凝,双目圆睁。
萧布衣皱下眉头,转瞬道:“胡彪。”
一个大汉越众而出道:“属下在。”
萧布衣沉声道:“我命你拿我手谕,速回洛口仓,通禀张镇周大人,请他开仓放粮。同时知会周边郡县的百姓,洛口仓开仓放粮,不分老幼。不分是否曾经为盗。来者有米。”
胡彪得令快马离去,萧布衣却是望向程咬金道:“只怕这一战下来。饥寒交迫而死的人要比战死的人还要多。”
程咬金谨慎道:“但西梁王这声令下,不知道能挽救多少频临死亡的百姓。”
“我只怕他们不信我。”萧布衣望着远方。
“万事开头难,有人信了,传播开了,自然都信了。”程咬金微笑道。
“希望如此,可秦叔宝会信我吗?”萧布衣终于扯到了正题,他洛口大胜后,下一个目标不是东北地窦建德、不是东南的江都、更不是东进的徐圆朗,而是远在西南地巴蜀。可他还没有南下,一方面因为东都还要稳定,还有一个方面就是和巧兮婚事,不过还有一件事情,他希望找到秦叔宝,劝他重新为朝廷效力。千金易得,一将难求,秦叔宝、程咬金、罗士信都是将才,他并不想再次错过。
他这次前往瓦岗,当然就是来找秦叔宝。
程咬金苦笑道:“叔宝远比我要聪明很多,不过他心中有个结,不知道西梁王可曾知晓?”
萧布衣双眉一扬,“说来听听。”
“我可以说……不过请西梁王答应我一件事。^^首发君-子-堂^^”
“请讲。”
“请西梁王莫要对叔宝说,这些事是我说的。”程咬金犹豫道。
萧布衣有些皱眉,似乎想要问为什么,可话到嘴边,干脆道:“好,我不说就是。”
程咬金这才道:“其实……叔宝背叛也是逼不得已,他是个孝子,他也是个讲义气的汉子。可自古有言,忠孝难两全,所以很多事情,他不能自主……”
马蹄沓沓,等到众人再行数十里后,程咬金终于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萧布衣若有所思道:“原来如此,我说当初东都见到叔宝之时,觉得他并非……”话到嘴边,见到程咬金满是不自然的表情,萧布衣不再说下去。
他本来想说看叔宝并非背叛之人,那无疑就是在刺程咬金。他观察入微的本领和武功一样的突飞猛进,知道现在他这位置,随便一句话就会引起太多的震荡。
“可罗士信呢……也有这种苦衷吗?”萧布衣还是忍不住的问一句。
程咬金这次却是摇头,“罗士信离开张将军地理由,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唯一知道的是,他和叔宝一样地痛苦。”见到萧布衣询问的眼神,程咬金又把和罗士信见面的事情简略说了一遍,萧布衣听完后沉吟良久才道:“原来如此。”
二人默然走了良久,程咬金突然勒住了缰绳。伸手向山上一指道:“叔宝母亲就是葬在这里,他若是没死,又无处可去,据我所想,多半还会回到这里。”
萧布衣点头,下马向山上走去,程咬金默默地跟随。等到了山腰转弯处,见到一片林子。皑皑白雪覆盖,如着缟素,林旁有一坟墓,碑前跪着一个人,看背影,赫然就是秦叔宝。
程咬金终于止步,轻声道:“西梁王。我就不过去了。”
萧布衣点头,缓步走过去,踩的白雪咯吱作响。在寂静的林外听起来份外的刺耳。
秦叔宝也不回身,动也不动,若非甲胄上的鲜血,若非衣袂飘飘,几乎会被人以为是石雕木刻。程咬金见到,摇摇头,转过身去,不想再望秦叔宝的背影。
从秦叔宝地身上。他望见了罗士信,从这两人地身上。他又想起了张须陀,这让他多少有些不算自在。张须陀虽死,却永远如横亘在他们心中的硬刺,无法拔除,或许,只有死亡地那一天,才会不复存在。
萧布衣已走到秦叔宝的身边,侧面望过去,见到他胡子上满是白霜。也不揩拭。容颜枯槁,看起来只比死人多了一口气。
他不知道当初窦红线也是这般的站在罗士信旁边。却只知道,在那一刻,他就算是张须陀,也会原谅了秦叔宝。
死了,一了百了,只能说是结束痛苦,所以并非最痛苦的事情,悔恨中活着、不停的受到内心的煎熬,延续着痛苦,才算最痛苦地事情。
他就那么呆呆的站着,秦叔宝就是那么跪着,二人一言不发,山风呜咽,吹起白雪飘飘,似乎苍天缟素,清风默哀。
不知过了多久,萧布衣终于道:“秦兄,我和张将军只见过一面!”
张将军三个字一出口,秦叔宝的眼眸终于眨了下,身上地积雪慢慢的滑落,仿佛心中忧伤的泪水!
萧布衣凝望着秦叔宝的表情,“其实我说错了……我见过他两面……”
秦叔宝不语,可萧布衣却知道,他还是在听。萧布衣听到程咬金的一番话后,已经明白了所有的一切,他亦知道,要劝服秦叔宝振作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但是他还想试试,他不想秦叔宝就这样默默无闻的沉沦下去,无论为了自己,为了天下,亦或是为了张将军!
“我自从听到张将军这个名字后,其实就一直仰慕张将军,我一直在想,能百战百胜,能打地天下盗匪望风而逃的将军又是个什么样地人?可是我一直无缘见张将军一面。”萧布衣继续说下去,声音有如风吹落雪,缥缈清凉,“我从开始杀人,到被人追杀,从被人算计,到算计别人,一步步的走上如今的高位。我知道,自己改变了很多,秦兄也改变了很多,但是张将军没有变,无论他生或者死,他最少在别人的心目中并没有变。”
秦叔宝嘴角抽搐,面露痛苦之意,却还是不发一言。
萧布衣继续道:“我一直仰慕张将军,期待和他一会,可没有想到的是,我见到他第一面并不知道他是张须陀。我只以为他是个老农,实际上,他看起来的确握着锄头的时候,比握枪的时间要多,我请他吃了顿无骨鸡头,他给了我张地图。”
秦叔宝表情有些错愕,萧布衣一直不知道他的事情,秦叔宝也是一直不知道张须陀和萧布衣地恩怨。他只是听说,张须陀要杀萧布衣,他也本来以为,萧布衣会恨张须陀,可听起来,全然不是那么回事。
“很快地……我和张将军见了第二次面,而这次见面,就变成了生死搏杀。他要杀我,我要反击,结果呢……逃命后的我一直在想……这个张将军……和我想像中地有些区别,但是很奇怪,我只觉得他是对手,却没有厌恶的感觉,尽管他要杀我。我见到他两面的时候,我只知道,其实他武功高绝,却是并不快乐。其实经历了这久,我也深深的知道……权利、财富、武功、智慧都和快乐无关。天下至尊杨广不快乐,天下枭雄李密不快乐,天下英雄张须陀、亦是不快乐!但这就是人生!人生不如意者十之八九。你秦叔宝,大隋名将,显然也不快乐!”
秦叔宝脸色更是痛苦,却不阻止萧布衣说下去。
实际上,萧布衣每次提及张须陀,他就觉得自己胸口被刺了一刀,但是他没有阻拦。反倒有些释然,他觉得自己罪有应得,也应该受到这样地惩罚。
“我第三次再见……应该说再听到张将军消息的时候,张将军死了。”萧布衣唏嘘道。他注意到秦叔宝已经捂住了胸口,“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第一感觉是不信,我不信这天底下还有人杀得了这位盖世英雄!但是随后我又知道,的确没有人能杀死张将军。张将军是自尽而死。他出入瓦岗军的包围,如入无人之境,他救出无数齐郡子弟。却是送进了自己的性命。我终于在他死后,重新了解了他这个人,也在他死后,重新认识了他这个人。我也终于在他死后,明白了他是个什么样的一个人。一个人在活着地时候,宛若清风明月,让人无法觉察,可他死了后。却如巍峨山岳,立在所有人的面前。大隋中。除张将军外,无一人能做到这点,张将军……我钦佩他,张将军……在我萧布衣心目中,真正的大隋第一豪杰!”
萧布衣说到这里的时候,神色肃然,满是敬重。
他知道这一刻,他说的是真心话!
“你说错了一点。”秦叔宝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冷涩。
“错在哪里?”萧布衣有些错愕。
“你说张将军自尽而死。其实你是大错特错。”秦叔宝的表情突然变得十分冷静。“张将军……是被我先暗算了一刀,不然他……不会死!”
“真的?”萧布衣双眉一扬。
秦叔宝正色道:“不错。是真的。你如果真地敬仰张将军,真的和他惺惺相惜,真的是个英雄豪杰,就应该杀了我,为张将军报仇,为齐郡子弟申冤,为天下正气出手,不然你不过是惺惺作态地伪君子!”
呛啷声响,秦叔宝已经缓缓的拔出腰刀。刀寒如冰,刀光胜雪,映照着秦叔宝苍凉憔悴的脸上。秦叔宝回刀划了两下,已经割开了身上的皮革,露出了胸口的位置。倒转刀柄,秦叔宝将单刀递到萧布衣面前,伸手一指自己的胸口,沉静道:“从这刺下去,死在你萧布衣的手上,秦叔宝死而无憾!”
听到拔刀之声,程咬金霍然扭头,见到秦叔宝递刀,虽然没有听到二人说什么,可他已经明白了秦叔宝的意思。
迈前了一步,却又后退了两步,程咬金靠在一棵树上,嘴角带着苦涩地笑,喃喃道:“叔宝,你这是何苦?”
萧布衣望着单刀,缓缓的伸手接过,秦叔宝闭上双眼,脸上只余平静,陡然听到呼地一声响,寒风从他耳边擦过,接着着嚓的一声响,身后大树震动。
秦叔宝缓缓的睁开眼,扭头望回去,只见到单刀几乎刺穿了身后的大树,只余刀柄震颤,宛若心弦。秦叔宝只是望着单刀,眼神中有了无奈,他看起来求生易,求死不得。萧布衣却已经冷笑起来,“秦叔宝,你这算是什么?萧布衣手下,不杀懦夫!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英雄,可你实在太令我失望!”秦叔宝漠然道:“我从来不是英雄,我也从来不对自己期望什么。”
萧布衣喝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对你说及张将军之事?”
“不知道!”
“我知道你一直觉得,张将军的死,你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是以你内疚,你彷徨,你甚至想找人结束你的生命。可为什么选择我,难道我专杀懦夫吗?能和我萧布衣对敌的人,又怎么会是个懦夫?我提及张将军,因为我知道他是个顶天立地,仁义过人的将军。”萧布衣怒声道:“凭你秦叔宝,会让他一辈子耿耿于怀,死都不肯宽恕吗?你大错特错了,他当时连李密都已经放过,怎么会还会恨你?我今日来此,只想对你说,他已经原谅了你!”
“你不是张将军,你怎么知道他已经原谅了我?”秦叔宝黯然道。
“你也不是张将军,你怎么知道他没有原谅你?”萧布衣反唇相讥。
秦叔宝凄凉地笑笑,“既然你我都不是张将军,也无权替他决定。其实知不知道又能如何,自己做过地事情,自己难道不知道?”
萧布衣上前一步,伸手一指墓碑道:“这里是个伟大的母亲……可她却没有教出个好儿子!我为她感觉到伤心难过!”
秦叔宝已经握紧了拳头,怒然道:“你说什么?”他可以容忍别人侮辱自己,但是绝对不能容忍别人侮辱自己地母亲。
萧布衣冷笑道:“就你有娘亲吗,别人没有?就你知道尽孝道吗,别人不会?萧布衣在这个世上,从未见过生母一面,也无从对娘亲尽些孝道,可萧布衣比你这个大孝子要明白,任何母亲,都希望自己的儿子坚强的活下去,快乐的活下去,活的像个男人,而不是像个懦夫。你难道能说,令堂希望你就这么窝窝囊囊的死去?你难道认为,令堂见到你今日的模样,九泉之下会安心快乐?你不忠不孝,难道现在还要令堂死后不能安乐?”
秦叔宝痛苦不堪,却是无力驳斥。
萧布衣又道:“是男人,都会犯错!可犯错了能够改过,才算个真正的男人,是母亲的都会谅解!秦叔宝,你若是个男人,今日就站起来,改正你的错误。令堂希望你做什么,张将军希望你做什么,难道你不清楚?”
秦叔宝痛苦的摇头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萧布衣,你莫要逼我。”
萧布衣怒喝一声,一个跟头翻过去,已经拔出树上之刀,凛然道:“你难道不知道令堂希望你堂堂正正做人,难道你不知道张将军希望你完成他未了的心愿?你这都不知道,那浑浑噩噩活着何用?”
他高高跃起,一刀雷霆般劈下来,已激得雪花四溅,寒风萧萧,秦叔宝呆若木鸡,大汗淋漓,却不闪避,只是喃喃道:“未了的心愿?”
只听到乒的一声大响,萧布衣长刀落地,折为两截,信手一挥,断刀插在地上,颤颤巍巍。
萧布衣见秦叔宝还是不语,冷哼一声,“今日萧某来此,只为令堂和张将军,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他话甫说完,大踏步的踏雪离去,只见到夕阳晚照,过远山落在秦叔宝和地面断刃之上,两道黑影,一样的凄清颤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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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大奈带着一帮禁卫早早的等候在山下,见到萧布衣和程咬金下山,都是面面相觑。很显然,西梁王这次并没有成功。
萧布衣默默上马,程咬金突然道:“西梁王,要不……我再去劝劝叔宝?”萧布衣摇头,“算了,人命天定,世事强求不得。如果说他能来,反倒更痛苦的话,我宁愿……他有自己更广阔的天空。可一个男人,犯错无所谓,最重要的是担待!”
他说完这句话后,催马回转,向东都的方向行去。众护卫都是紧紧跟随,不敢有离。留在原地的却有两个,一个是史大奈,另外的一个却是程咬金。
萧布衣随口说出的一句话,听起来却是大有深意,程咬金、史大奈均是触动心事,程咬金想的是,萧布衣说这句话,是不是又在点醒自己,以往的事情既往不咎呢?史大奈却想,自己的那个爹,一直没有担待,比起西梁王那是远远不及,只是……他不见得认为自己是错的。
从瓦岗到东都端是不近,要行军可需数天,不过萧布衣马快,往往只需要半天的功夫。只是考虑到手下颇为辛苦,又要见见裴行俨,是以到虎牢暂时休息一晚,第二日清晨出发。
到了虎牢,裴氏父子、元宝藏、郑颐见到西梁王驾到,慌忙出来迎接。
裴仁基也算是反复无常之人,本来是李浑的手下,李浑倒台却是参了李浑一本,先是配合张须陀离间萧布衣,如今又是投靠萧布衣,先是投靠了李密,后来又反了李密。反了被抓,到今天才算又是恢复了自由之身。
萧布衣对这些其实也是了然,可想瓦岗众多是隋臣,分分合合实属平常。要想别人跟你效力,首先还是自身要有实力。
当初李密本来关押了裴仁基,想要要挟裴行俨,没想到洛水大败,一路东逃,路过虎牢而不入。实在是因为李密也知道。这些城池本来稳固可守,但是若被隋军重兵围困,那就是孤城一座。坐以待毙,他又如何敢进城?元宝藏等人举城投靠,裴行俨倒是兵不血刃的见到了父亲。
裴仁基被关在大牢中,也是虚弱憔悴,可知道萧布衣前来,还是起床来迎,颇为心诚的样子。
萧布衣对裴仁基安慰了几句。除让他继续留任虎牢城守外,又因为其子功劳,当初反李密最先,又加封荥阳公。裴仁基回首前尘往事,不由感慨万千,一时间不知道是何滋味。
早有人摆酒,萧布衣和众隋臣喝了一杯后。休息一晚,第二日启程。
本来还有疑虑之人,见到萧布衣往事不提。亲切近人,都是莫名的感动。暗想西梁王高高在上,竟然还和他们把酒言欢,礼贤下士,实在是难得的明主。自己得西梁王器重,当是鞠躬尽瘁,竭尽全力的效忠。
等天明启程之时,裴仁基坚持带病送行,裴行俨跟在一旁。三人城门下告别。萧布衣突然道:“行俨,今日你能和令尊团聚。实乃好事,我也替你高兴……不过……”
他欲言又止,裴行俨却是沉声道:“启禀西梁王,徐将军有令,命我尽快回转鄱阳,剿灭林士弘、张善安两盗,其实属下准备今日就要回转鄱阳,不知道西梁王意下如何?”
“恐怕……太急了吧。其实再留一些日子也是好的。”萧布衣含笑道。其实裴行俨正说出萧布衣的心意,他没想到裴行俨抢先说出,倒有些惭愧。其实萧布衣在击溃李密后,已经将剩下地事情考虑清楚。他现在征战太急,地盘扩张的比李密还要勇猛,但是说句实话,根基已经不牢。再说连日征战,东都军就算铁打之人,如今已经是疲惫不堪,眼下最要紧的不是再扩张地盘,而是稳定疆土,暂且休养生息,不要催的太紧,不然难免和杨广般重蹈覆辙。一张一弛,文武之道也!眼下暂时大的战役不会,但是剿灭小盗还是可行。东都有徐世绩坐镇、李靖掌控大局,负责对抗中原各方势力,襄阳却有萧铣、窦轶、杜如晦等人稳定后方,唯独东南缺乏值得信赖之人,而林士弘等人却是不容小窥,让裴行俨带兵是再好不过。但是人家父子分别数年,如今才见几日就再次让他出征,难免不合情理。
萧布衣正犹豫的时候,裴仁基却是爽朗的笑起来,“西梁王不必多虑,想男儿志在四方,我老了,但不能再重蹈覆辙,束缚行俨的发展,行俨,即刻出行,为父绝不再扯你后腿。(去看看小说网wwwcom)”他还是向萧布衣忏悔当初的事情,萧布衣却是微微一笑道:“荥阳公深明大义,实在让本王欣慰,只是不急于一时,行俨,多陪陪令尊,我先走一步。”
他和裴行俨是生死之交,不再客气,挥手之间,已经带众人离去。一路沿洛水而上,中午时分,已经到了东都。
萧布衣和杨广不同,杨广每次出巡回转都是唯恐旁人不知道,大张旗鼓,萧布衣每次回转或出东都都是静无声息,少扰民为主。
可还有守城守营地兵士望见,肃然而立,神色振奋不已。
萧布衣见到他们认出自己,挥挥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兵士凛然听从,态度恭敬。
程咬金一旁看了,忍不住又把萧布衣和李密比较下,暗自摇头。
众人入城后,萧布衣先让张庆为程咬金准备府邸,然后请他到时归李靖、徐世绩二人调度。程咬金是身经百战,领军经验极为丰富,萧布衣得此大援,自然精神振奋。
程咬金见到萧布衣鞍马劳顿,还不忘记亲自给他安置,不由心中感激,想在瓦岗的时候,李密虽对他和秦叔宝很是器重,但器重地不过是他们的领军才能。至于他事,李密很少关心,如果和萧布衣比较,自然还是在萧布衣的手下做事舒服些。
等到安顿好一切,萧布衣这才和史大奈回转到王府,见到蝙蝠在庭院中站着,神色黯然,萧布衣正色走过去道:“蝙蝠……怎么了……”
蝙蝠见到萧布衣走近,脸上有些异样。“萧……西梁王……我有事要和你说。”
“正好我也有事要和你说。”萧布衣微笑道:“不如你先说吧。”
蝙蝠犹豫下,“还请西梁王先说吧。”
萧布衣也不推辞,“蝙蝠。老二安葬好了吧?”
蝙蝠伤感道:“多谢西梁王挂记,不计前嫌,我们几个兄弟……也没脸再跟随西梁王你,今日我等候西梁王,就是想说……”
“一人做事一人当。”萧布衣皱眉道:“蝙蝠,我不觉得你们对不起我,最少我知道。在白虎门前,你们只想着帮我。我如今还有难题,急需你们兄弟的帮手,若是你们离我而去,那让我如何是好?”
蝙蝠一愣,“西梁王……你还放心我们跟在你身边?”
萧布衣微笑道:“我只知道,当初草原上。生死关头都不肯离开的就有蝙蝠你,还有卢老三,若是这样的人我都不能信任。萧布衣此生还能信任何人?蝙蝠……留下吧,继续帮我如何?”
蝙蝠目露感动,终于点头道:“有萧老大这么一句话,蝙蝠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萧布衣拍拍他的肩头,“蝙蝠,告诉卢老三他们,宽心做事就好。我们还是兄弟,生死不渝地兄弟。不过这几日就要出发。还要你们早些准备。”
蝙蝠愣住,“西梁王……”
“怎么了。你们不方便?”萧布衣问道。
“不是我们不方便,我们这些人地做床,天为被的,有什么不方便。可是……我听说你要大婚了。”蝙蝠说到这里,露出善意的笑。
萧布衣想了半晌,“我到时通知你们就好,婚事肯定会有,可不见得是现在。婚事可以等,但是……对手不会等你。”
蝙蝠已经醒悟过来,点头道:“我这就去准备,萧老大……我们五……四兄弟随时都可以出发。”
他还是情不自禁的想说出五兄弟,萧布衣没有责怪,只是谅解的点头。等到蝙蝠退下,这才缓缓的回转房间。
推开房门,只听到一女子惊喜道:“萧大哥,你回来了?”袁巧兮站起来之时,惊喜满面。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萧布衣微笑道:“巧兮,你等我很久了?”
袁巧兮脸一红,摇头道:“也没有太久。”
萧布衣走近,轻轻的拉住她地手,“是没有太久,不过是从昨晚等到现在而已。”
袁巧兮睁大了眼睛,“谁和你说的?是丫环多嘴吗?”她这么一问,显然是承认了萧布衣地猜测,萧布衣微笑道:“没有别人对我说什么,可我难道不知道?我本来说要昨晚回来找你……你多半会等我,可我失约了……”
萧布衣不等说完,纤手已经轻轻地掩住了他的嘴,“萧大哥,你没有失约,你只说可能昨晚会回来。我怕你找我不到,这才一直等到现在,这怎么能怪你呢?”
袁巧兮羞意还在,可对萧布衣已是情致绵绵。萧布衣这才发现她今日穿地是淡绿衫子,清雅中带着华贵,一张俏脸秀丽美艳,忍不住赞叹道:“巧兮,你今天……真的好看。”
袁巧兮听到萧布衣的赞美,芳心窃喜,慢慢垂头,低声道:“萧大哥……你又……笑我。”她那一刻,只觉得心中喜悦无限,这一夜的担忧害怕早就烟消云散,这一夜的苦苦等待,也有了补偿。
她的要求,实在不算多。
萧布衣握住袁巧兮的柔荑,微笑道:“巧兮,我若是有半分取笑你地心思……就让老天……”
“我知道了,不用赌咒发誓。”袁巧兮再次轻掩住萧布衣地嘴,“萧大哥……我很喜欢。”
二人脉脉无语,室内温馨一片。萧布衣心里多少有些内疚之意,他这些年来东伐西杀,南征北战。其实一直都是忙碌非常。对巧兮一直都是心存怜爱,可在他的印象中,袁巧兮和初见并无什么两样。
巧兮在萧布衣心中,永远地那么羞涩,永远的那么天真,永远的那么年轻。她永远不知道抱怨,只知道默默地承受,承受她自己地命运,为心爱的人担忧却不想让对方知道。这个默默奉献的女子。虽然很多时候、做地事情看起来微不足道,但是她已经去做自己力所能及的全部。而萧布衣就算和巧兮轻声细语,敞开心扉之际。更多的时候还是想着天下大势,下一步要去争夺何地!
但是萧布衣今日不经意的发现,昔日那个青涩的少女如今已经亭亭玉立,昔日那个动辄脸红地少女对他早已是情苗深种,可他那一刻更多的是歉然,他给与身边女子的时间实在太少太少。
红颜弹指老、刹那芳华,脑海中突然闪过这句话。萧布衣已经一把搂住巧兮,吻向她地耳垂,低声道:“巧兮,我要娶你!”
袁巧兮还臂相迎,紧紧地搂住萧布衣,靠在那让她感觉到心安地胸膛前,欢欣无限。
“我说过。大破瓦岗之时,就是迎娶你之时,现在显然。已经是时候了。”萧布衣那一刻,已经改变了主意。
久久不闻袁巧兮的动静,萧布衣倒是有些奇怪,把住巧兮地肩头望过去,见到袁巧兮双颊已经流淌着珠玉般的泪水。
“巧兮……你为什么哭,你不乐意?”萧布衣满是诧异。
袁巧兮慌忙摇头,“萧大哥……我一百个乐意,一千个乐意,可是我求你……求你……”
她喏喏的说着。萧布衣正色道:“不用求。你有为难地时候,和我商量就好。难道有人欺负你吗?”
袁巧兮破涕为笑,“我是你的女人,有谁敢欺负?”说到这句我是你的女人的时候,她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可是裴姐姐呢,什么时候会回来?我和她有约定,要嫁一块嫁,萧大哥,你一诺千金,可我也不能言而无信呀。我想……等裴姐姐回来再说。”
萧布衣轻轻在她脸颊一吻,赞叹道:“巧兮,你真的是个好姑娘,蓓儿她……前几天才从扬州有消息过来,说她还在查一件事情,年前恐怕不能回来。”
袁巧兮有些失望道:“要这么晚?不过……裴姐姐是在做事,伯父也是一直没有消息,萧大哥……我很担心他们。那我们等到年后再考虑婚事如何呢?”
见到萧布衣沉吟不语,袁巧兮有些忐忑道:“我这不过是个建议,你不要见怪,其实……”
萧布衣轻轻的搂住袁巧兮,轻叹道:“多谢你,巧兮,你处处为我着想,我怎么会见怪?但婚期一拖再拖,只是我考虑到令尊恐怕会失望!”
“爹爹不会失望,”袁巧兮摇头,脸上带有了坚毅:“萧大哥,你不用担心这个,我会去说服他!”
从房间走出之时,萧布衣再次精神抖擞,正想去找袁岚说下婚事地问题,孙少方却早早的等候在厅中。
萧布衣见到孙少方,暂时打消了去见袁岚的念头,径直走到孙少方地对面坐下来。
如今他虽然官及极品,称帝不过是迟早的事情,可以往的一帮兄弟手下还是可以自由出入府邸,甚至可随便住下来,反正他现在亲人亦少,诺大的西梁王府朴素非常。孙少方几日不见,整个脸都瘦了下去,颧骨凸出,看起来和骷髅一般。
他生性豪放,好交朋友,这次打击对他而言端是惨痛非常,数日来为无忧公主的病情心力憔悴,更是没有歇息的时间。胡子茬茬,看起来一下子苍老了十数岁。
见到萧布衣望着自己,孙少方醒悟过来,摸了把下颌,感觉到硬硬的扎手,苦笑道:“西梁王,最近我少整仪容,失礼勿怪。”
萧布衣摇摇头,“少方。你这些日子辛苦了,无忧怎么样?”
他虽然没有亲自去看望无忧,可却召集了宫中的御医去诊断,也算是竭尽心力。无忧、董奇峰的事情,他一直交给孙少方去处理。董奇峰背叛,看起来事出有因,一方面可能是由杨广地密旨,他毕竟是皇室,不能不从。最重要地一个方面却是有人给无忧下毒。用无忧的性命来威胁董奇峰。
但事到如今,董奇峰死,无忧仍然昏迷不醒。孙少方身受师恩,连师父唯一地外孙女性命也是不能保全,自然憔悴疲惫。萧布衣其实也是大为忧虑,一方面是担心无忧的病情,另外一方面却考虑到太平道有些人真地是无孔不入,上次是瘟疫,这次是下毒。那下次又是什么?
孙少方脸上却露出丝欣慰的笑,“西梁王,无忧醒了,她的病情已经有所好转。”
萧布衣微愕,转瞬高兴道:“她醒了,谁治好的她?重重有赏!”
孙少方笑容有些古怪,“这个人西梁王其实也认识。”
萧布衣心思飞转。已经想到一个人,沉声道:“是谁?”
“是游啸风,当初就是他救好的小弟。我倒没想到他医术竟然如此高明。”孙少方苦笑道:“一群宫廷御医,竟然抵不过一个村野游医。”
萧布衣眉头皱起,大为意外道:“游啸风?”
他当然知道游啸风这个人,当初他在东都的时候,小弟得病,他为小弟请的医生就是此人。这人的确有两下子,倒是很快把小弟的病情治好,可要说他比宫廷御医还要厉害许多,倒让萧布衣很是诧异。
见到萧布衣沉吟。孙少方低声道:“西梁王。我觉得好像有些问题,他也在府中。要不要我把他叫来?”
萧布衣点头道:“请他过来,我要好好地……谢谢他!”等游神医前来之时,萧布衣又将无忧现在的情况详细问下,听孙少方描述,不由皱眉,只因为无忧的病情很是古怪。
游神医背着个药箱进来地时候,神色多少有些紧张。见到萧布衣坐着,他不等上前就已经跪倒,恭声道:“乡……野村医……游啸风参见西……西梁王。”
游啸风是个傲慢的人,其实也是个胆小的人,傲慢当然是指对求医的百姓,胆小是对那些高位的达贵。
经过萧布衣一番修理,再加上被婉儿、小弟的真诚感化,他性格已经改变了很多。但是他最多也就是见过三四品的大官,胆小地性格还没有改变,见到西梁王在座,几乎话都说不利索。
跪倒在地,听到脚步声渐近,见到一双鞋到了面前,游啸风浑身打着摆子,却不敢抬头去望。
萧布衣伸手将游啸风搀起,含笑道:“游神医,一别多日,风采依旧呀。”
游神医脸色有些发白,“西梁王……在上,敝人哪敢称什么神医。西梁王一别多日,倒是风采更胜从前。”
见到萧布衣和善依旧,游啸风说话也就利索了很多。
二人落座,萧布衣开门见山道:“我听孙郎将说,游神医你治好了无忧公主?”
天气尚寒,游啸风汗珠子却冒了出来,“西梁王,治好不敢说,但是无忧公主醒过来倒是真的。敝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还请西梁王莫要怪罪。”
萧布衣哑然失笑,“你救醒了无忧公主,大功一件,我要重重的奖赏你,怎么会怪罪?对了,不知道无忧公主到底得的何病“古书有云,阴阳者,天地之道也,万物之纲纪……”游神医摇头晃脑道。
萧布衣听的有些耳熟,记得当初医治小弟就是用的这番措辞,不由暗笑这个游神医倒是一方医百病。
“你能不能说点我懂的话呢?你可不要说什么病人有寒,复发汗,胃中冷,此为厥阴之症。”萧布衣脸色微沉,这些话亦是当初游神医给小弟地诊断之言。
游神医慌忙道:“西梁王,此次绝非厥阴之症。我把公主脉相,发现她是风寒束表,心火内盛,那是典型的冰包火之症。想诸气愤郁,皆属于肺,公主却是忧郁甚久,肺气不足,这才无力助心火驱寒,所以昏厥……”
萧布衣认真听完,微笑道:“今日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游神医高论。”
游啸风抹把冷汗,强笑道:“西梁王过奖,不知道西梁王还有何吩咐,若是没有的话,敝人想要回转了。”
萧布衣含笑地伸出手来,正色道:“游神医医道通神,本王微感不适,还请游神医诊断一
“那在下恭敬不如从命。”游神医不好推托,给萧布衣搭脉诊断,半晌才道:“西梁王阴阳平和,精气十足,从脉相上看,并无任何毛病。”
“是吗?我却觉得自己有病。”萧布衣淡淡道。
游神医苦笑道:“不知西梁王有何毛病?”
“心病!”萧布衣脸色一扳。
游神医汗珠子又冒出来,“不知是何心病?这心病,还得心药医治才好。”
萧布衣盯着游神医,目光灼灼,“我的心药就落在游神医的身上!”
游啸风咕咚跪了下来,哀声道:“西梁王,敝人治病救人,并无错处呀。”
萧布衣却是冷笑道:“治病救人是无错处,可我来问你,欺骗本王又是该当何罪?”
孙少方一直不语,这会儿接了句,“按律当斩!”
游啸风双眸泛白,颤声道:“敝人只是救人,怎么会欺骗西梁王?”
萧布衣冷冷道:“你以为胡诌一番就能骗过本王吗?诸气愤郁,皆属于肺一点不假,想气在志为忧悲,在液为涕,在体合皮毛,在窍为鼻。若是冰包火之症,无忧公主发汗吐液都是正常,可无忧吃了你的药之后,却是吐出了无数的虫子,冰包火之症难道是此表现?你竟然欺骗本王,实在可恨,来人呀,将他拖出去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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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m//萧布衣翻脸无情,忽而和煦如春风,忽而严厉如冰雪,一番虚虚实实呵斥下,游啸风哪里知道真伪,见到兵士上前拉住他,转瞬就要拖出去斩了,哀声求饶道:“萧大人……西梁王,在下真的治好了公主的病,这总算是件功劳……”
萧布衣伸手一摆,众兵士松开了游神医,游啸风连滚带爬的来到萧布衣脚下,“西梁王,在下真的不是欺骗,是有些难言之隐,还请你明察……”
他说话的功夫,四下望过去,满是谨慎。(去看看小说网wwwcom)萧布衣摆摆手,“都退下去。”
众禁卫出了厅外,厅中又只剩下三人。孙少方却是又惊又佩,暗想西梁王简直没有不会的东西,方才侃侃而谈,对医道竟然说的头头是道。他不知道萧布衣在草原跟个真正的神医学习医术,虽是时间短暂,可和易筋经一对照,对医理了解的已经不逊寻常的医生。医武相通,萧布衣又肯专研,只是几句话就唬的游啸风胆颤心惊。
原来孙少方也是心存疑惑,他其实已经知道,无忧公主染病其实和太平道有关。
对于太平道,他本来是一知半解,可经过白虎门一事,可以说是让他深恶痛绝。只是老二已死,他怒火无从发泄。无忧在他看来,那是极可能被太平道下毒,游神医能解无忧之毒,那就可能和太平道有关。
他这种想法也是情理之中,萧布衣当然听的出来,游啸风来之前,萧布衣详细问明当初无忧治病的经过,游啸风的一番医理在孙少方听来有如天书,可萧布衣却是很快的查出破绽。
那就是无忧公主绝非游神医能够治好!
可如果不是游神医能医治的好,无忧公主醒转又是何故。萧布衣皱紧眉头,只是冷冷的望着游啸风道:“我知道公主这病绝非你能治好!”
“西梁王……怎么知道?”游啸风哆哆嗦嗦道。
“你是受谁指使给公主下毒?”萧布衣索性扣个大帽子上去,冷声道:“你可知道下毒、欺骗本王,哪项都是死罪!你下毒后还想解毒请功,实在是罪大恶极。”
游啸风骇地脸色苍白,“西梁王,绝无此事。内宫戒备森严,我不要说没有下毒的胆子,就算有这个胆子,也没有这个能耐。就算有这个能耐,我和公主无怨无仇,下毒害她做什么?西梁王你说的没错,我的确医治不了这个病,可有个人却能医治。他不过是假我之手救了公主。其余的事情我并不知情。”
萧布衣急声道:“那人是谁?”
游啸风犹豫下才道:“他是药王孙思邈!”
萧布衣怔住,半晌才道:“药王在哪里,他为何不亲身前来,还要假你之手?”他其实暗想,这世上若真有人能够医治无忧的话,那只怕真的只有孙思邈,可孙思邈为何不亲身前来。实在让他疑惑不解。
游啸风苦笑摇头,“西梁王,实不相瞒,我也不知道。”
“或许拉你出去砍几刀你就知道了。”孙少方冷冷道。
游啸风吓的面无人色,“西梁王,我这辈子做的好事有限,这件事算是其一。如果只因为做了这一次好事就被砍了。那实在让人心寒呀。”
萧布衣本来脸若寒冰,听到这里反倒笑起来,伸手搀扶起游啸风道:“你说的地确不错。你既然认识孙神医,可知道他现在何在?”
游啸风苦笑道:“这个……我真的不知道。他教完我解毒之法后,就马不停蹄的离开了东都。”
萧布衣皱了下眉头,“他难道没有留下什么话吗?”
“他说这次要能救了公主,说不定有赏赐。”游啸风涨红了脸。
孙少方冷笑道:“原来你也不是想做好人,不过想独吞赏赐罢了。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游啸风慌忙道:“天地良心,我游啸风若有半分独吞的念头,让我天打五雷轰。孙神医当时对我说,若能不说他的名字。最好不说。就当他没有来过就好。”“你现在还不是说了?”孙少方讥讽道。他本来不是如此偏激地汉子,可总是琢磨不到敌人。难免心中火烧。
游啸风苦笑道:“孙神医还说了,此事可以瞒得过别人,但是不见得瞒得过西梁王。若是他追问,让我实话实说就好。他说西梁王宽容大量,绝对不会和我计较。”
萧布衣心中微动,突然道:“公主中的什么毒?”
“听孙神医说,是苗人的蛊毒。”游啸风喏喏道。
萧布衣皱眉,“下毒的人是谁,孙神医可曾说过?”
游啸风摇头,“那倒不曾,但肯定不是孙神医了。”
“废话。”孙少方呵斥道。
萧布衣却是又想起一事,“游啸风,你又是如何认识的孙神医?”
游啸风脸现忸怩,支吾不语,萧布衣冷笑道:“看来你这神医也有不少内幕,那是不打不招了。来人呀……”
他一说来人,游啸风又打了个寒颤,苦笑道:“西梁王,不打我也会招,只是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了,在下说也就是了。当初我在茶楼喝茶之际,有人得了疾病,在下偶使妙手……那个不是妙手,是忍不住的救治,当然算不上什么妙手。”他自吹自擂惯了,这刻改不了这毛病,可话说出口感觉有些不对,慌忙补救,“比起孙神医来,我这只能说是猪手罢了。当初救好那人后,茶楼那些人都是赞扬一片。在下难免飘飘然,就说这点算得了什么,如今那个太仆寺地典牧丞也是在下治好的。”
萧布衣好气又好笑,“几年了,原来你还没有忘记自己的杰作。”如今太仆寺的典牧丞就是小弟,游啸风几年前曾经给小弟看过病,典牧丞当然算不了什么。但是能和西梁王扯上关系的事情,游神医当然不会不提。
游啸风见到萧布衣满是笑意,知道这条命终于捡回来了,苦笑道:“在下就是改不了这自高自大的毛病,茶楼就有人问,治好个典牧丞算得了什么?在下就告诉他们,这典牧丞倒算不了什么,可在西梁王地眼中,这个小弟和他亲弟弟没有什么两样。酒楼地人这才恭敬十分,老板听西梁王之名。都没有收在下的茶钱。”
“西梁王问你怎么认识的孙神医。”孙少方忍不住喝道:“你嗦嗦地都说了什么?”
游啸风以前和孙少方关系不差,今日见到他疾声厉喝,搞不懂为了什么,“孙亲卫……不,孙郎将不要焦急。西梁王让我说清楚怎么认识的孙神医,我总要把前因后果说一遍,不然他听着不对,又要把我斩了,那可是天大的冤枉。不过当初酒楼就有人说了,既然我也医治过皇亲国戚,那皇宫的无忧公主染了怪病。宫中御医束手无策,如今发榜请天下名医,问我可能医治。我知道自己的本事,知道绝对没有这本事,是以一笑了之。没想到旁边突然有人说,公主中的多半是苗疆地蛊毒,寻常的医生怎会医治!”
萧布衣心中凛然。“是谁说的?”
孙少方也是振奋了精神,没想到游啸风终于说了点有用地信息。游啸风苦笑道:“那人是个三十岁上下地汉子,头扎白布。冬天亦是打着赤脚,穿着麻鞋,很有些古怪。”
萧布衣还在沉吟,孙少方已经皱眉道:“这好像是巴蜀一带打扮。”
游神医喏喏道:“那我倒不清楚,不过听孙郎将一说,我才觉得那人口音好像地确有点那个地方地味道。”
“后来呢?”萧布衣问道。
游神医苦笑道:“那人说了一句后,就径直下了茶楼。(去看看小说网wwwcom)茶楼其余人并没有注意,或者都以为他是胡吹大气,在下倒是心中一动。暗想苗人的蛊毒奇异非常。常人难以知晓,我也只是听过。这人言之凿凿,莫非真的有些本事。我当时慌忙追了下去,没想到那人像会飞一样,转瞬不见。在下见不到他的踪迹,多少有些失望,这时候身后来了一人,沉声对我道,游神医,贫道孙思邈这厢有礼了。我回头望过去,见到身后不知何时站着个道人,道骨仙风,面色红润,让人看不清到底是多少的年岁。当初在茶楼我就见过这道人,可只以为他是寻常的茶客,却不知道他就是孙思邈。”
萧布衣皱了下眉头,不由想起当初在草原见到孙思邈一事。他暗自沉吟着其中地关系,不知道那个汉子究竟又是何方神圣,他能知道无忧公主中了蛊毒,不知道和太平道又有什么关系。孙思邈先救草原瘟疫,这次又是无声无息的救了无忧公主,这其中是有关联呢,还是偶尔为之?
游啸风见到萧布衣沉吟,心中惴惴,继续说道:“我听到他自称是孙思邈,不由大吃一惊,这孙思邈名震天下,不想我竟然能够遇上。不过吃惊中也有不信,孙神医显然看出我的疑惑,只是说了几句医学之言,就让我钦佩不已,不敢再有怀疑。他这才对我说,无忧公主的确是中了苗疆的蛊毒,而且再不施救的话,蛊毒发作,肯定送命。想医者父母心,他有急事,不便行医,所以假我之手救治,我敬佩孙神医的为人,又想救人也是好事,也就应承了下来。后来地事情西梁王你也清楚了,公主虽是因为我好转的,但是和我没有半分关系,在下所说的字字属实,若有虚言,天诛地灭,还请西梁王明察。”
游啸风说完,苦着一张脸,孙少方却已经忍不住地想到,孙思邈会不会和太平道有什么关系,不过他一代名医,若能治好无忧公主也是不足为奇。
萧布衣却是由草原想到了今日,半晌才道:“原来如此,如此说来,我倒错怪神医你了。”
游啸风又抹了把冷汗道:“岂敢,岂敢。只是既然没有在下的事情,在下还请回转了。”见萧布衣点头,游神医慌忙离开王府。出去后哭笑不得,喃喃道:“这好事也不好做。”只是回到了家中,将将夜晚的时候,就有官兵找上门来,游啸风骇了一跳,不想隐患如此之深,没想到官兵却是送上珠宝绸帛,说是西梁王说他救人有功,特此重赏。除此之外,西梁王竟然还送上了面锦旗。上书妙手仁心四个大字。官兵都说这是西梁王亲手所书,找人绣上之字,东都能得西梁王赐字之人,游啸风算不上绝后,却实属是空前之人。游啸风又是欣喜又是骄傲。早把不该多此一事忘在了脑后,自此逢人就是炫耀一番。只是四个大字虽然遒劲有力,却是多少有些狗爬之意,难免让游啸风觉得美中不足。不过转念一想,这也就是古人所说的鱼肉与熊掌不可兼得的道理,随即释然。
游啸风大肆为自己吹嘘贴金之时,萧布衣却已经准备南下前往巴蜀。击败李密后,此地已为他争夺天下关键所在。
巴蜀远比他当初想象的要困难,更加上李孝恭此人足智多谋,暗中策划,萧已经呈不支之势,萧布衣虽是心急,却还不忘记和众人商议。
离开东都之前。萧布衣最后一次商议却是跟李靖、徐世绩和魏征三人。
三人无一例外的都是面色凝重,萧布衣却是笑道:“我要离开东都一段时日,以后这东都之地。就要倚仗二哥、世绩和魏先生了。”
魏征轻叹道:“微臣当竭尽全力,只是巴蜀之地,真要西梁王亲自前往吗?东都初定,西梁王远离,只怕民心惶惶。”
萧布衣却是笑道:“无妨事,现在东都全权在我等地掌控之下,我就算离开,运作依旧。这东都要我在不在都是一样,才能让我等安心。眼下就是个考验的机会。”
徐世绩微笑道:“反正西梁王总有自己地借口。东都倒不是问题,可我考虑地却是你的安危。巴蜀蛮人之地,西梁王,你虽是足智多谋,以身犯险也是让我等担心。”
萧布衣轻叹道:“其实我一直没有怀有前往巴蜀地打算,可自从我们攻下襄阳后,几次远图巴蜀都是无功而返,数次招降的隋臣亦是铩羽而归,叔父萧前往,本以为能有所建树,没想到眼下河池、汉川、西城、房陵几郡已经均表态归附李渊。我等若再不奋起,等巴蜀落在人手的时候,悔之晚矣。我亦不想以身犯险,可若是能取巴蜀,限制关中出兵,这点危险也是值得。”
李靖微笑道:“世绩、魏先生,其实你们也不用太过担心,最少布衣他身手高强,何况荆襄、巴东都是强有力的支援,布衣前往巴蜀,绝非一人作战。想当年他两次闯荡草原,立下赫赫的威名,身边人数有限,这次有强有力地后援协助,就算不成功,也是出不了太大的差错。”
听到李靖这般说法,魏征终于点头道:“李侍郎说的也有道理,只希望西梁王前往巴蜀一帆风顺,我等能做之事,只是竭力稳定东都。”
徐世绩皱眉道:“西梁王,我虽知道你是不差,可听说李孝恭这人也是极为厉害。他对人怀之以礼,往往书信所至之处就能兵不血刃。连取四郡可见他高明之处,还望你多加小
萧布衣点头道:“世绩说的不错,眼下李孝恭只凭一张嘴就连收山南四郡,实力不容小窥,我等计划就是先说服巴西,义城两郡归附,扼住剑关入蜀之路,让李渊等人无能南下。至于蜀地倒可以暂缓,毕竟暂时无关大局。萧尚书定下的计策是不差,但是巴西、义城苗人势力庞大,一时间难以说服。巴蜀之地民风剽悍,地势崎岖,出兵不易,适合说服为主,动刀兵已是下策,我们若能说服那里地苗人依附,李孝恭就算有通天的能耐,也是无可奈何。”
这番计策四人其实早就商量多次,亦是萧制定的方针。
只是方针制定的并无错处,实施起来却是千难万难,徐世绩点头道:“既然西梁王一切考虑清楚,那我等只能预祝你马到功成了。”
萧布衣微微一笑,“对了,我南下巴蜀之前。你等还要有几件事情要做。”
三人站起,肃然道:“西梁王请吩咐。”
萧布衣摆手让三人坐下,正色道:“我等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不必多礼。第一件事就要世绩、魏先生镇守东都,促进民生,恢复东都生计,然后促进南北交融。这任务即是当前迫切之事,亦是长远之计,还请世绩、魏先生莫要忘怀,只是具体如何来做。却非我能想到之事了。”徐世绩和魏征虽都已经是朝廷命官,可萧布衣还是喜欢如此称呼。二人听了,只觉得亲切,恭声道:“微臣听令。”
“第二件事嘛,”萧布衣已经望向了李靖。“二哥,李密虽败,可却不知所踪,此人仍是大患,不可小窥。想河南收复,当下东都大敌就剩窦建德、徐圆朗二人。只是眼下以休养生息为主,还请二哥留意此二人的动静。”
李靖点头。“你安心就好,我自有分寸。”
“我早就修书一封给窦建德,说只为天下平定,百姓安乐,无意去取河北之地。窦建德若是聪明,暂时会和我等结盟,全力的进攻罗艺。可先除此祸害。不过除了窦建德、和徐圆朗,还有他们之间临清地杨善会也是不容小窥,此人善战。力保本地地安宁,却是一直没有大的动静,我派人招降,他亦是没有回音,实在有些古怪。”
李靖还是点头,“我知道了。”
很多事情,事先分析也没有太多的作用,李靖说个知道了,却早把此事牢牢的记在心头。
萧布衣笑笑。想起当初杨得志所言。心中疑惑不去。因为当初杨得志在鄱阳湖之时,只是告诉他小心杨善会。就再也没有了下文。他知道杨得志绝非无的放矢之人,也就把这个杨善会牢牢的记住,后来根据萧布衣地调查,知道杨善会本来是隋臣,如今扼住临清,北有窦建德,南有徐圆朗,势力范围也不算大,更对自己不能造成实质的威胁,既然如此,杨得志让自己小心什么?萧布衣心中疑惑,暗想杨得志所说的人难道不是这个杨善会,可若不是此人,那天底下又有哪个杨善会值得自己小心?至于这个杨善会,询问了徐世绩和李靖二人,对他也是不甚了然,唯一知道地是他父亲亦是朝臣,父亲本来镇守毗陵,杨善会却是转到镇守临清,本来一直都是清正廉明,并无赫赫战功。可盗匪横行之时,他却异军突起,显示卓越地领军才能,倒让人很是诧异。
见到三人都是望着自己,萧布衣顾不得再多想,略微沉吟道:“至于东南亦是大患,要提防江都之兵北上。可他们若想出兵,准备粮草,等气候转暖也是数月后的事情。我前些日子封杜伏威为东南道大总管,加封楚王,他竟然一口允诺,已奉表臣服。可最让我们高兴的是,江都听说又冒出个吴兴太守沈法兴,以讨伐弑君的宇文化及为名,征集精兵造反,而且声势浩大,不容小窥。如今杜伏威、李子通、沈法兴三路大军都是瞄准江都之地,妄想割地称王,江都的骁果军又是军心不稳,一心思归,在我看来,江都反倒是最不足惧地一块。”
这次李靖三人都是点头,显然认可萧布衣的看法。徐世绩微笑道:“所以说目前天下势力暂且又是均衡整合之时,等着下一轮看谁抢先打破僵局。西梁王在这个机会去抢先手,亦是明智之举。关中李渊开春之际肯定还要和薛举鏖战,无暇出兵东进,依此看来,东都可暂且安宁一段时日了。”
萧布衣长身而起,向三人深施一礼,“既然如此,我即刻就要出行,东都有劳三位。”
李靖等人亦是站起施礼道:“祝西梁王马到功成。”
萧布衣带人出了白虎门的时候,算是微服而行。
只是这一行浩浩荡荡,比起以往地孤身闯荡大有不同,除了让人快马赶赴襄阳,让杜如晦、萧铣、窦轶等人早做入蜀准备外,萧布衣把蝙蝠四兄弟尽数带在身边,阿锈、周慕儒亦是跟随,史大奈武功高强,当然亦是贴身随行,此外还有马周和一干亲卫好手,足足有三百人之多。可望着这些人跟随,却是少了思楠,萧布衣心中微有遗憾,那一刻只是想,思楠现在到底去了哪里?
此去巴蜀只是劝说归降,并非动兵,是以还要带文臣游说,马周是个书生,如今已现能力,是以被萧布衣带在身边,卢老三精熟各地方言,当然也是得力地助手。
若是真的要打,有荆襄、巴东之兵支援,倒也不愁。
众人立在白虎门外,李靖却是亲自送行,二人并辔北行,萧布衣见到行地已转,微笑道:“二哥,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只盼我们早日再见。”
李靖却是轻声道:“布衣,我知道你随机应变地能力极强,不过还要嘱咐几句。”
“二哥请说。”
“其实我也不放心你前往巴蜀,可除你之外,真的让人感觉到没谁有此能力。去巴蜀必须是个文武全才的方好,你要对付的势力绝非只有李孝恭和他背后的李家,其中还有苗人对中原人的仇恨,旧的隋臣抵触,除此之外,你还要小心五斗米道。巴蜀本是五斗米道地根基所在,不能不防。”
“五斗米道固然要防,可是太平道更是让人惊凛。”萧布衣苦笑道。
李靖却笑了起来,“我不放心你的安危,大哥更是如此,至于太平道,有他在,应该无法兴风作浪。”
萧布衣目光一闪,振奋道:“你说大哥他……”
“我这也不过是猜测,但是大哥总不会对太平道置之不理。”李靖微笑道:“三弟,所有的事情都和你说了清楚,二哥只盼你马到功成,平安归来。就算不成,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切不可意气用事!”
萧布衣凛然抱拳道:“布衣知晓。”他告辞李靖,催马前行,径直向伊阙地方向,从那里南下,可先到襄阳,再由长江水路西行入巴蜀之地。
寒风起,长路漫漫,众人行了十数里,却突然发现路的尽头有一骑挡道。那骑那人身着盔甲,浑身血迹斑斑,手持长枪,却显落寞无限。众人凛然,才要上前护卫,萧布衣却是目光一闪,催马上前,沉声道:“秦兄不知何事见教?”
秦叔宝嘴角露出苦涩的笑意,轻声道:“西梁王,在下已经等候多日,当日多谢西梁王赐教。眼下愿跟随西梁王南下,不知道西梁王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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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叶轻舟逆流而上,行舟之人面色凝重,小心翼翼。此处水道两岸山峰陡峭奇险,江面水流湍急,水道曲折多险滩,往往是石出疑无路,云升别有天。奇中带险,险中带趣。轻舟宛若鱼儿般游走,灵巧非常。
奇险对有些人来说是磨难,对冒险的人来说却是情趣。
萧布衣站在舟头,望两岸群山耸立,扑面而来,却是饶有兴趣,对身边的周慕儒道:“慕儒,以后我还会来。”
周慕儒却是愁眉苦脸,吐的已经没有了气力,摇头道:“老大,下次你砍了我的头,我也不会再来。”
萧布衣微微一笑,伸手一指道:“那面就是古之闻名的神女峰,秀丽婀娜,果然名不虚传。慕儒,你不看看,就浪费了,这机会并不多呀。”
周慕儒抬头看了眼,转瞬又低下头来道:“我看也是稀松平常。”
萧布衣一笑,暗想若真的控制了巴蜀,以后还是要亲临三峡来沟通东都和巴蜀的关系,促进此地的经济振兴。百姓日子好过了,自然民心思安,不想叛乱。扭头望过去,见到秦叔宝只是呆呆的望着神女峰,不知道想着什么,萧布衣微笑不语,任由他自己恢复舟行急水,他们此刻却是行走在巫峡之间。
萧布衣在东都数日。本对秦叔宝绝望之时,没有想到秦叔宝蓦然出现。而且主动请求和他南下。萧布衣大喜,并不拒绝,当下行程多了一人,也是多了个帮手。
众人一路南下,在途并非一日。到了襄阳后,折而向西,顺长江北上。萧布衣见人手太多。浩浩荡荡有些太过缓慢,所以先带着史大奈、周慕儒、阿锈和秦叔宝,以及蝙蝠众兄弟简便而行,顺江而上。至于马周,就让萧铣暂时安排大船从长江西进巴蜀。
到襄阳后,萧布衣询问婉儿一事,却得到个诧异地答案。那就是婉儿竟然没到襄阳,害的他又凭空多了件心事,只是眼下,巴蜀为重,是以请杜如晦等人派人去查婉儿地下落,想到小弟孤零零的在东都,婉儿却绝非不是放任小弟不管的人。不由更是诧异。
秦叔宝一路沉默跟随,众人倒少有知道他在想着什么。只是众兄弟得萧布衣的吩咐,知道他心中抑郁难遣。都是朋友一样待他,却是谨慎的不提往事。
萧布衣的目的是先看形势,再让马周前往招降,自己却是暗中操纵。这本来就是他一向地手段,如果能顺便离间李孝恭和巴蜀的关系那是最好。
有这个念头的时候,萧布衣没有半分惭愧之意,相反他知道,李孝恭若是知道他来到巴蜀,肯定也是不折手段的阻挠。陷害、离间、分化、联合或者暗杀。就是此次西行不可分割的内容。
所以他还是暗中行事好一些。这场对决并非两军对垒,但是彼此的阴谋诡计。尔虞我诈当然会层出不穷。
脉脉含情的面纱已经不能遮掩暗藏地杀机,现在大伙都知道,面纱之下,不是两情相悦,而是两虎相争。
老四精通水性,亦擅行舟,一叶轻舟逆流而上,却也不慢。
众人过沿江而上,过夷陵,到南津关,很快到了长江三峡。万里长江汇千流为大江,从西一路穿过无数的高山闲地,奔腾怒吼。可行到巫山之时,却被山脉阻挡,浩瀚大江宛若巨斧劈去,在崇山峻岭间冲出一条险路,一路东行,形成了雄伟壮阔,险峻迷人的长江三峡。
无限风光在险峰,长江三峡因为两岸群山险峻,峡谷曲折,所以更加的迷人。只是老四轻舟快捷,周慕儒不识水性,却已经承受不住。他也不是没有乘过船,但均是规模巨大的官船,少有波荡,这次宛若骑在烈马身上,天旋地转,倒是苦不堪言。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
众人过了西陵峡,很快到了幽深秀丽的巫峡,萧布衣和周慕儒调侃之时,轻舟正行在巫峡之内。两岸巫山十二峰屏列耸出,神女峰秀美难言,景色瑰丽,让萧布衣流连不已。
老四却是视而不见,只是密切的关注水道,险滩暗石才是他最为关注地地方。
过巫山后来到大宁河宽谷地带,前方就是瞿塘峡,因瞿塘峡水流更为湍急,行舟极为险恶,老四虽是水性精通,为了众人的安全着想,也建议改走陆路。萧布衣并不反对,带众人弃舟改走陆路。在巫山县城稍作休息,第二日清晨翻山而行。
巴东崇山峻岭,崎岖难行,素来有两山相夹,望山跑死马的民谣,也就是说山路环绕,看近实远,卢老三却是早就找个本地人叫做癞头三地,请他带路赶往巴东郡城。众人的坐骑,却均是都留到了襄阳。
众人一路从北到南,折而向东,积雪早已不见,四处已见郁郁翠翠,虽有凋零之像,却也眼前一亮。
等过赤甲山的时候,向西南远去,只见到长江江面极窄,众水汇聚,激起汹涌的浪涛,正是雄霸天下的瞿塘峡,众人见到,都是暗自心惊。过赤甲山后,巴东郡城已可遥望,众人到了巴东城后,没有舒了一口气,反倒都是打起了精神,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艰苦的旅程已要结束,但是险恶的争斗不过是刚刚开始!
萧布衣立在巴东城前,目光向西望去,只见到长江北岸高耸的山头上,有飞檐楼阁,那就是天下闻名地白帝城。
想起李白地千古名句。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写地正是萧布衣相反的路程,那时候李白应该是心情愉快,舒畅喜悦吧?他是千古名人,和自己地意境却是截然相反,想到这里,萧布衣再次有种时空错乱之感,正正装束。已经踏入了巴东城。
巴西郡和巴东郡相隔三郡,分别是宕渠、清化和通川。
清化,通川向北接连数郡,如今均在唐王李渊的势力范围之内。宕渠在巴东以西,过宕渠后就是巴西郡,巴西之上的郡县叫做义城郡,这两郡都是苗人势力庞大。如今并未归李唐所有。
巴西、义城两郡以西就是剑门关,是入蜀的要道,若是不取两地,入蜀难过登天,若是不得此地苗人的支持,就算入蜀,也不能长治久安。
苗人在巴蜀之地势力极大。就算关中地李渊,陇右薛举都是以招安为主,不敢轻易以武力镇压。当初薛举在李渊抢占关中之时。从金城一路东进,克天水,攻扶风,虎视关中。可他在觊觎关中之时,也亦是没有忘记抢占巴蜀之地。当时薛仁果攻占扶风之时,晋王薛仁越却是南下由陈仓出散关攻河池,指望攻下河池后,顺便尽取巴地,然后抢占剑口控制蜀地。可没想到在河池就受到当地隋军的激烈反抗。他不使用怀柔之策。终究不得巴东蜀地百姓的支持,无功而返。李世民带兵在扶风击败薛仁果,河池隋军却是在李渊的招安下,举郡投降。李渊更加老谋深算,知道硬攻巴蜀之地实属不智,一来会引起苗人的仇视,不利于日后的安定,二来也是兵力不足,现在无暇尽取巴蜀,是以才派深谙巴蜀风俗的李孝恭出马。
巴蜀和关中离地实近,李渊在取巴蜀之事上其实比起萧布衣、薛举而言,已占地利,天时。
李氏宗亲子侄中,最出彩的当然就是李玄霸,最稳重的就是李建成,最聪明是李世民,可若说最识大体,有勇有谋兼而风流倜傥的却是李孝恭!
李孝恭和李建成年纪相若,但是却多了分活络,兼又少争权夺利,一直得到李渊的器重。虽然说一路南下关中,李孝恭少有出色的表现,可取巴地四郡时,李孝恭可以说是才华尽显。
李家和长孙家族结亲,长孙无垢许配给李世民,固然是门阀联姻的因素在里面,可更重要地是,李渊看重了长孙家族人才济济。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当年一个长孙晟,就将突厥搞的风声鹤唳,一个长孙顺德,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不战而胜,轻易的打败万人敌薛仁果。有时候,交锋不见得一定要看彼此地兵力强弱,分化联纵,幕后的手段才是至关重要。这个李孝恭,在李渊眼中,实在已经不差于年轻时候的长孙顺德。
李孝恭目光远大,连取四郡后,却不急于和巴东交恶,立即把目光投向了巴西、义城两郡,若是再下这两郡,打通入蜀之道,巴蜀可以说除了巴东外,尽数在李唐的掌握之下,到时候顺江南下,可图荆襄之地。但这时萧布衣却是平定内乱,铲除瓦岗心腹大患,终于赶到,巴西郡内,已经波涛暗涌。壑纵横,溪水流淌其间,山清水秀,构成独特的巴西风光,巴西郡北部有三座大山最为有名,分别叫做天柱、盘龙和灵山。(注:此三山并非虚构杜撰,地理上真有呀:))
三山成鼎足之势,有苍溪盘旋其间。苍溪九曲十八弯,环绕在众山之间,徘徊低唱,岸边有巴人独特的干栏式建筑。
干栏式建筑是以竹木为主搭建木屋,底层架空,高出地面,二层才是居住所在。
溪水叮叮咚咚,清澈洁净,顺着天柱山流淌,到天柱山余脉的时候,汇聚个小湖,然后再向南流淌,小湖十数里外有一墟市,却是巴西百姓的的交易所在之地。
这种市集交易地对象是巴人,苗人和中原地客商。
此地麻、布、绢丝均是十分有名,吸引了不少中原的客商。如今虽是天下大乱。但这里却是少受波及,倒有种世外桃源之感。荆襄吴楚地客商运来巴地所缺的物质和巴人交易。各取所需,三峡却是沟通巴蜀和外界地交通要道。
日头还没有从远山升起的时候,市集却已经有了喧哗吵闹。周边数十里甚至百里的百姓都是赶到这里进行交易,有人来的甚早,那是昨晚夜半就开始启程。
等到日上三竿的时候,集市早就人来如潮,各式各样的人脸上都是洋溢着平和的微笑。在这里卖货买货,这几日已近新年,所有地人都是采购新年所需的货物。
这时从东方走来数个汉子,都是白巾缠头,脚穿麻鞋,皆是巴地本地人的打扮。只是其中一人器宇轩昂,双眉如刀。虽是带着平和的微笑,却在众人中如鹤立鸡群般。
墟市的百姓望见几人,都是忍不住的多看几眼,有苗女见到这几个人,却是微笑示意,情意如丝。
苗女多情,个性直爽。和中原女子的扭捏含蓄大为两样,她们素来敢爱敢恨,对于心喜之人。丝毫不掩爱慕之情。
为首那人却是垂下头来,不敢对视那些苗女多情地目光,只怕惹出意外的麻烦。身边的一个汉子见到,却是笑道:“萧老大……这苗女的目光,十人看过来,有九人看你呢。”
一旁有个脸上锈迹斑斑的汉子问道,“剩下的一人看谁呢?”
先前的汉子微笑道:“剩下地看看我们带有什么货物罢了。”
众人笑,有个敦厚的汉子喃喃道:“看来我们还不如货物,这天下的便宜事。都让萧老大占了。”
双眉如刀地汉子苦笑道:“慕儒。这便宜并不好占,你想要可莫要后悔。”
这一行人当然就是萧布衣等人。脸上锈迹斑斑的是阿锈,敦厚的汉子是周慕儒,先前那个汉子自然就是懂大隋各地方言的卢老三。
四人说说笑笑,看似轻松,却不过想要舒缓下紧张的心情。萧布衣眉宇之间却是终于带了些焦虑,因为情况远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
李白当初从白帝城顺江而下,心情愉悦,他逆流而上,才到了白帝城,就听到巴东郡守涪人杰给他的一个极坏的消息。
吏部尚书萧前往巴西和大苗王商谈,竟然被大苗王扣押了起来!涪人杰虽和大苗王在交涉,但是情形并不乐观。至于萧为何被抓,大苗王那面给的原因却是,萧和大苗王二儿子地女人有染,这在当地来看,万恶不赦,若非是因为萧是隋臣,而且来头不小,早就被大苗王杀死。
可眼下萧虽然还没死,但是和死已经没有什么两样。
涪人杰一方面给东都通报消息,另外一方面却是积极地营救萧,无暇他图。可他倒没想到,消息才送出去,萧布衣他们已经到了巴东。
萧布衣听到萧被抓的这个消息,不敢相信,却是不能不相信,那一刻,他意识到形势远比他想象地要恶劣。
他赶到巴东后,迅即就开始调查收集消息的工作,这次和几人来到这里,就是想要打探些消息。在荆襄东都,他的消息网铺天盖地,可到了巴西,他的消息网实在弱的可怜。
萧布衣每次对敌之前,和李靖一样,都是注重消息的收集分析工作,但是这次,他剩下的时间不多,能收集的消息亦是不多。
对于大苗王,他知道的信息实在并不多,涪人杰那面,能知道的只是苗人野蛮,很多时候不讲道理,尤其的仇恨中原人。大苗王在这附近已经统治了数十年,有三个儿子帮助统治这里的七郡的十三苗寨。大苗王手下有个大祭祀,听说年纪无人能够猜出,苍老的有如深山的古树,可这人却能占卜预言,无不精准。除了这个大祭祀外,苗人王手下还有三公,分别叫做司马、司徒和司空。
这三司亦是常人难见,神秘莫测。听说大祭祀和三司都是精通巫术、蛊毒,手下亦是有不少能人,对背叛的苗人往往手段极为严酷,对待敌人亦是无情之至。
只是若非主动侵犯他们。他们亦是从来不主动对你下手。涪人杰说到这里时候,总算舒了口气。说好在苗人用蛊也是限制,不会烂伤无辜,不然真地天下大乱了。可他对巫术、蛊毒什么还是一无所知。
涪人杰一直是巴东的郡守,但是对这里地苗人,一直是一视同仁,苗人对他还是颇有好感。但是更详细的事情,他也不甚了然。
萧布衣听到这里的时候。就是不由头痛,因为他知道,巫术、蛊毒这种诡异的力量在千百年后还是存在,就算他那个时代,对于这方面也是了解不深。有人说蛊毒是一种细菌,但是如何控制的炉火纯青,甚至分裂繁殖的时间都能精准到分秒。科学家也是解释不明白。
有的时候,科学发展地实在太慢了。萧布衣想到这里的时候,暗自苦笑。现在他能依靠的,只剩下对苗人的真诚。
但是这真诚能有什么用,萧布衣也是心中没底。
萧布衣知道萧有性命之忧的时候,当下和众人换了巴人的装束,前来打探消息。四人在集市中走了一圈,只见到众人脸上的喜气洋洋,见到有些稀奇古怪地风俗。却是听不到有用的信息。卢老三见到了正午时分,带着三人上了一竹楼喝茶。只见到竹楼上人倒有几个,萧布衣使了个眼色,和众人捡了个人多的地方坐下来。
哪里都是一样,茶楼酒肆向来都是三教九流之地,消息虽不确切,若是走运,却也能有些意外收获。
萧布衣几人都是沉默,卢老三却是叫了壶茶。和三人慢慢的喝着。卢老三精通本地方言。就算巴人听到,也是没有半分怀疑。萧布衣等人却是差了很多。知道一开口就会泄底,只能闷头装作哑巴。
这里中原人苗人混居,不过到这里喝茶的多是中原的客商。
四人喝了柱香的功夫,听不到什么有用地信息,正感失望的时候,外边突然又进来两个客商,一胖一瘦,捡了萧布衣等人的身边坐下来。
胖商人大咧咧地说道:“来壶蒙顶茶。”那人口音并非本地人,却像是吴楚一带的口音。
伙计微愕,不敢怠慢,快手快脚的送来一壶茶,萧布衣皱了下眉头,不经意的斜睨过去,蒙顶茶不但在这里算是顶尖的茶叶,就算在巴蜀都是珍贵非常,非大富大贵之人不能享用。这人能要此茶喝,端是有些实力。
瘦子听到,陪笑道:“朱掌柜,你实在太客气了,兄弟受之有愧。”
朱掌柜豪爽的笑起来,“一壶蒙顶算得了什么,顾掌柜,这里兄弟做东,可回去后,还要请你多多关照。”
二人嘻嘻哈哈的说笑,旁若无人。萧布衣倾听二人谈话,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正想招呼几兄弟离去,去等候蝙蝠几人的消息,没想到顾掌柜突然道:“朱掌柜,你等得到大苗王地赏识,这实在是难以想象地事情,要是没有你的话,兄弟都不能平平安安地回转。这次回转江南,兄弟做东,要请朱掌柜一次,还请万勿推脱。”
朱掌柜眯缝起眼睛,含笑道:“一定,一定!”
他们一提及大苗王三个字,萧布衣马上坐下,向几兄弟使个眼色,继续开始喝茶。
如今大苗王年事已高,少在人前出没,这两个外地人竟然能认识大苗王,实在是并不简单的事情,萧布衣现在苦于无法接触大苗王,了解真正的内情,听到这里当然关注。
萧成熟稳重,做事稳妥,打死萧布衣也不相信在这儿萧会和大苗王的儿媳有染,萧是被人陷害!
可很多时候,知道真相不见得有用,知道是被冤枉的也不见得能够鸣冤。就算涪人杰也是不能见到大苗王,东都臣子几次相见,都是见到苗王的几个儿子,他们看起来对东都等人敌意甚深,这让萧布衣大为头痛。
眼下他的希望就是径直见到大苗王,阐明利害,就如李靖所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从最差的打算来看,救出萧是最低的要求,至于其他,暂且退而求其次。
那面的两个掌柜还是滔滔不绝,顾掌柜四下望了眼,压低了声音,“朱兄,不要说外地人,就算对本地的百姓来说,大苗王也是轻易不能见到,却不知道朱兄何以被大苗王另眼看中呢?”
顾掌柜满脸的艳羡,朱掌柜却是一脸的神秘,只是淡淡道:“这个嘛,也是缘分。来,喝茶。”他端起茶杯敬茶,显然不愿说出秘密,顾掌柜不好强问,苦笑道:“那不知道朱兄何时准备回转,如今已要到新年,就算这时候回转,也是赶不上新年。但是早一天回去总是好的,我准备和朱兄一路,不知道朱兄意下如何?”
朱掌柜摇头道:“既然赶不急过年,那么着急做什么。”脸上带有神秘,朱掌柜压低了声音,“其实顾兄若是晚点回去,还有好戏看呢。”顾掌柜诧异问,“有何好戏?”
朱掌柜轻声道:“听说李唐的李孝恭郡王正向大苗王的孙女云水提亲,这二人若是联姻,这巴蜀不就热闹了?”
顾掌柜还没有反应过来,萧布衣却是心中凛然,知道不妙。
“李孝恭?他们结亲和我们有什么关系?”顾掌柜皱眉道。
朱掌柜却是摇头,带些鄙夷道:“李唐若和大苗王结亲,不言而喻,关中就会和巴蜀一体,可荆襄在西梁王之手,我们若再做生意,就要考虑别的途经,沿江而走只怕行不通了。”
顾掌柜脸色改变,明白过来,萧布衣却是心中微寒,暗想原来李孝恭此人早就考虑深远,这招棋实在匪夷所思,若真的联姻,自己除了一战,再无他法。巴蜀若陷入苦斗之中,只怕会影响东都大业,正沉吟间,远处突然嘈杂声阵阵,百姓蜂拥涌去,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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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决了李密后,他已经马不停蹄的赶赴巴蜀。
在这之前,他最少派了四拨人马去说服巴蜀归顺,可劝服巴蜀的难度显然远超他的想象,而且一直没有太多的进展,李孝恭显然也是个厉害的敌人。
若不是今日偶尔听到这两个掌柜的闲话,他甚至不知道李孝恭要做什么。
这无疑是个很危险、很盲目的事情。
但是李孝恭一步步走的淡静自若,而且已经走到了联姻这一步,萧布衣可以想象,若是李孝恭成功的话,不言而喻,自己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联姻最简单,却素来都是最直接的方法,可让他有些疑惑的是,听说苗人素来不和外族人通婚,李孝恭又是怎么越过这个障碍?不过李孝恭既然有了这个打算,当然是成竹在胸,萧布衣倒是宁可信其有的。
他现在比起李孝恭差的不是一步半步,萧布衣沉吟,卢老三等人也是脸色凝重,知道事态的严重性。
竹楼外嘈杂阵阵,远方烟尘四起,似乎有人在打架斗狠,只是远望人头攒涌,一时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朱掌柜已经说道:“那里又出了乱子。”
顾掌柜胆怯道:“不关我们的事,不要管那么多了,这里毕竟是人家的地盘。”
朱掌柜看起来得大苗王赏识,说话也是少了很多估计。“多半又是那些盐枭在闹事。这些人,都是刀头舔血惯了。只是他们在这里闹事,实在找错了地方。不过顾兄说的不错,他们和我们无关,我们走吧。”
二人站起,向茶楼外走去。萧布衣已经迅速做了决定,“老三、慕儒,去跟着朱掌柜,看他们在哪里落脚,查明地点即可,不要多事,在老地方汇合。”
卢老三点头,“老大……你小心。这里……莫要多事。”
他虽然知道萧布衣武功高强。可对这里地苗人还是带着敬畏,因为在这里,很多事情不能用武功权势解决。对于蛊毒和巫术,武功也不见得能派上太大地用处。
萧布衣点头,卢老三却已经和周慕儒并肩而出,卢老三经验丰富,周慕儒稳妥非常,这二人出去办事,萧布衣并不担心。跟踪朱掌柜的用意很简单。是想从他的身上得到些大苗王的消息,若是能够通过朱掌柜得见大苗王,那更是好事。
阿锈见到四下无人,低声道:“老大……其实我倒有一计可对付李孝恭。”
萧布衣精神一振。没想到沉默的阿锈居然也有谋略,轻声问,“阿锈,你有何妙计?”
阿锈正色道:“美男计!”
萧布衣怔住,“美男计?”他一点不笨,和阿锈兄弟多年,转瞬已经明白了他的心思,摇头道:“不可。”
阿锈皱眉道:“为何不可?老大,你实在太过拘泥。想我们现在一直落在下风。李孝恭步步紧逼。如今又要迎娶大苗王地孙女云水。你也知道,大苗王虽然有三个儿子通掌七郡十三寨的苗人。但是他最疼爱的却是这个孙女云水。李孝恭若是娶了云水,不言而喻,苗寨定会对李唐全力支援。如今我们苦苦维系个巴东,巴东距荆襄路途崎岖,我等支援不便。若巴蜀尽落李唐之手,巴东也不见得能够守住!巴蜀若陷,关中占据地利,那我们只能处于挨打不能还手的地步,那时候你再想施展美男计,悔之晚矣。”
萧布衣唯有苦笑,却还是摇头,“阿锈,此计李孝恭用得,我们却用不得!”
“为什么?”阿锈着急道:“老大,你娶了三个,不再乎再多娶一个。(去看看小说网wwwcom)更何况你以后若是称帝,女人肯定少不了。我就是没有你这本事,若是有你这本事和相貌,我来施美男计也是无妨。”
萧布衣哑然失笑,不等说什么,阿锈又劝道:“我虽然没有见过李孝恭,可却知道,老大你有万人迷的本事,若是你来勾搭……勾引……”他想说萧布衣若来勾引女人,绝对没有不成功的道理,可又觉得措辞有问题,一时间说不下去。萧布衣却是早就明白他的心事,轻叹声,“阿锈,我知道你也是为我好,为大伙着想,可你要知道,大苗王的孙女云水在这里高贵无比,地位尊崇。再加上苗人女人性格刚烈,敢爱敢恨,云水若是嫁给一个人,那以后就会守着那个男人……”
“那又如何?”阿锈不解问,“这样地女子好呀,谁都喜欢。”
萧布衣淡淡道:“可她亦会要求她嫁的男子,只能有她一个女人!”
阿锈愣住,终于明白为何萧布衣说李孝恭可用此计,他却用不得。萧布衣又怎么会为了云水,把蒙陈雪几人置之度外。
“这个李孝恭果然毒辣,”阿锈恨恨道:“我们明明知道他的用计,却是无法拆解,老子恨不得一刀捅死他。可听说李孝恭风流成性,身边女人无数,他怎么会安分的只讨一个老婆?老大……大苗王不见得会把孙女嫁给他吧?”
萧布衣苦笑,“这个……谁又能说的清楚。不过我想李孝恭既然提亲,想必也是有几分的把握,至于他讨几个老婆,那是以后的事情了。阿锈,听说李孝恭武功不错,你和一帮兄弟切不可妄自出手,坏了我们的计划。”他说到这里,心中已然发狠,暗想实在不行,采用釜底抽薪之计,干掉李孝恭也是个办法。不过李孝恭为人多计善思,想必也不是什么鱼肉。就算对李孝恭下手。也要筹划一番。
“这也不行,那可如何是好?”阿锈搔搔头,有些焦急。
“车到山前必有路,慢慢筹划,总有应对之法。”萧布衣微笑道:“阿锈,不用着急。想我们纵横天下,击败李密的百万大军,眼下这点难处,又算得了什么?”
说到这里地萧布衣一扫颓唐,意兴高涨,阿锈被他信心鼓舞,点头道:“老大说的极是。”
萧布衣起身结算茶钱,和阿锈出了竹楼。只见到远方喧嚣不减,反倒更是吵闹,不由大皱眉头,暗想这里是苗人地地盘,又有谁敢惹是生非,方才听朱掌柜说什么盐枭,也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去看看。”萧布衣缓步向那里走去。
“老三让我们莫要惹事。”阿锈提醒道。其实他们一路行来,听说太多苗人匪夷所思地事情,当是小心谨慎。收敛了狂傲。
萧布衣失笑道:“看一眼算不上惹事,再说多了解一下苗人,也不是坏事。”
二人缓步向闹事地地方走去,谨慎小心。不露敌意,亦是没有人注意。只见到集市中人围成个大圈。有几个汉子拿刀狠斗,一人身上鲜血淋淋,已然受伤,却是并不退缩。
众人斗狠,所有的人竟然并不拦阻,圈外还有人大声鼓气,萧布衣暗自皱眉,心道众人在集市斗殴。难道没有人约束不成?
萧布衣见那些人的装束。知道有三人是正宗的苗人,各持一把弯刀。弯刀的弧度颇为怪异。和中原所用之刀大有不同。另外三人却是外地人。可那三个外地人身处苗地,却是全然不惧,有个汉子一张马脸,阴抑十分,一道刀疤从额头划到嘴角,皮肉都翻出来,一望就知道是个狠角色。这一刀砍在脸上,此人竟然不死,也是个异数。
那人手持马刀,身手矫健,比起两个同伴武功要高明地多。三个苗人进攻,倒有大半数是他一人接下。萧布衣目光高明,知道这六人中以马脸汉子武功最高,可却是留力不发。这样狠斗,一时间也分不出胜负,萧布衣有些诧异,目光却已经落在圈外的几人身上。(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场面混淆不堪,随时都有生命危险,却有几人好整以暇的坐着,冷冷的望着场上地动静。场上分为两伙,场下亦是如此,场下东面坐着地都是苗人,为首的一人身子有些发福,目光阴冷,神色有些紧张。他对面坐着一伙人,却是外族人地打扮,个个都是剽悍勇猛,精干地打扮,为首一人三十上下,浑身的肌肉铁疙瘩一样的凸出,神色从容淡静,场上激战正酣,他却是闭上了眼睛,成竹在胸的样子。
六人斗到酣畅的时候,四周呐喊声更胜,陡然听到一声惨叫,外族中人有个身中一刀,大腿竟然被砍了下来。
鲜血四溢,四周惊呼声一片,有胆小的已然后退,苗人那面齐声欢呼,发福那人也是喜形于色。
只是欢呼声未毕,惨叫声再起,两个苗人已经中刀倒地,捂着手腕滚个不停。原来马脸那人见到同伴受伤,突下重手。两刀砍的快逾电闪,两个苗人躲闪不及,竟然被砍断了右手。
苗人欢呼声立止,发福之人霍然站起,怒不可遏,却还是没让手下动手。场上连伤三人,转瞬变成两个外族人合斗一个苗人的局面。
马脸汉子出手再不容情,刀刀取敌要害,可对手亦是不差,勉强支撑,但是谁都看出,外族人取胜不过是迟早的事情。
场面惊心动魄,萧布衣见了也是暗自心惊,可他此刻却如闷葫芦一样,这两拨人相斗为了什么,他是一无所知。可有人竟然敢在苗寨对苗人下手,有恃无恐,也是件古怪地事情。
正寻思的功夫,身后不远处突然铃铛声脆响,紧接着马蹄声沓沓,有人已经向这个方向赶来。
萧布衣扭头望过去,只见到来了一骑红马的苗女。集市众人见到此苗女,纷纷闪到一旁,有人低声道:“云水来了,这下有热闹看了。”萧布衣心中微动。没想到才议论云水。就能得见大苗王的孙女,拉着阿锈闪到一旁,不想引人注意。
云水出现倒也不足为奇,中原女子多是羞涩,少抛头露面,苗女远比中原女子要大方爽朗。出来排解纠纷也是寻常之事。
红马如炭火般夺人眼目,可更让众人侧目地却是马上的女子。那女子身着蓝布白花衫裤,腰系彩带,皮肤白皙,一双大眼活络非常,黑若点漆,端是秀丽无比。
阿锈见到,却是皱眉道:“这个李孝恭。真他娘地有眼力。”他自从知道萧布衣迎娶云水无望后,虽不说什么,却希望这个云水丑若无盐就好,哪里想到这个云水居然长地绝美。
云水身为大苗王的孙女,颇得苗人尊敬,她策马前来,集市中人纷纷闪开。叮叮当当之声更是清脆,原来却是云水身上银饰撞击发出的声音。
萧布衣知道苗女身上的银饰是以显尊贵之气,越是尊贵之人。越是银饰繁多,这个云水几乎是全身挂满了银饰,从头到脚,银冠、项圈、披肩、手镯、脚链无不用精巧的小银环连缀。上面编刻出的图案多姿多彩,破费心思。
本来这种显摆若是放在别人身上,多半让人厌恶,可戴在云水身上,却更衬托出她地婀娜多姿,秀丽脱俗。
就算是阿锈见了,也只能叹气,心道这种女子一定不要嫁给李孝恭。其实他本来和李孝恭从未见面,说不上厌恶。只是此人是萧老大合并天下地阻力。自然被阿锈等人深恶痛绝。
叮叮当当之声从远及近,很快从外围到了圈子中。场上虽然刀光剑影,云水却不畏惧,只是皱眉道:“萨瓦,怎么回事?”
她话音宛若黄鹂般清脆悦耳,虽是不高兴,可听起来还是让人精神一振。虽见到满地狼藉,鲜血淋淋,云水也没有露出什么畏惧,只是有了厌恶的表情,显然对这种斗狠之事司空见惯。
马脸之人见到云水接近,早就想要住手,可对方地苗人见到云水前来,却是精神大振,挥刀连砍,马脸之人一不留神,被刀划伤了手臂,鲜血流淌。马脸之人大怒,挥刀反击,同伴亦是帮手,一时间又是当当当的响个不停。
只是三人虽是狠斗,却不约而同的远离云水,似乎怕是误伤到她。
萧布衣见状,暗想云水果然在苗人心目中颇有威望,怪不得李孝恭主动提亲。要打击李孝恭,有几个计策,要不杀了李孝恭,要不搅乱了婚事,可这些计策显然都非上上之策,一不留神,很可能落入李孝恭的彀中。他一路来都在想着如何和大苗王结盟,获得苗寨的支持,这个云水显然是个关键,李孝恭地眼神果然毒辣。
发福的苗人早就上前,恭敬的施礼道:“郡主,是这些盐枭先挑起的争端。他们将盐价压的……我只是听从丹巴九的吩咐,请郡主勿要见怪。”
萧布衣听到丹巴九三个字的时候,心中微动。他知道大苗王有三个儿子,大儿子叫做骨力耶,老二就是丹巴九,老三叫做郎都察杀。如果按照消息来说,萧调戏的正是老二丹巴九的老婆。骨力耶和丹巴九生地都是儿子,云水却是郎都察杀所生,云水美丽乖巧,甚得大苗王喜爱,是以郎都察杀在苗寨中亦是颇有实力。而丹巴九听说是掌控此地的盐井,同行是冤家,想必是因为这点和外地的盐枭起了冲突。巴蜀两地也产盐,但眼下产盐主要靠盐井,一个盐井凿出,要数十年之功,极其繁琐,产量不足为巴蜀之地所用,这就给吴楚之地运盐来卖带来了商机,因为贩盐利润奇大,为利益纠纷,本地人和外地盐枭冲突在所难免,但是这些盐枭竟然连丹巴九的手下也敢招惹,却不知道什么来头。
场上纠葛不停,萧布衣却是反复地琢磨权衡其中的平衡势力,暗想要是得到巴蜀苗人的拥护,从大苗王、云水着手可行,拉拢大苗王的三个儿子也是可行之计……
云水听到萨瓦所言,皱起了眉头,“我有什么资格见怪呢,可你们总是这么闹。难免让外人笑话。不如暂且收手吧。我先去和丹巴九商量一下,好吗?”
丹巴九算是云水的伯父,可听云水的口气,对于他,并不算太过敬重。
发福的苗人不敢违拗,大声呼喝道:“今日就算平手好了。旦木,住手!”
他本来已落下风,说平手是给自己面子,场上地苗人抽刀后退,大口地喘着粗气,对面盐枭头领终于睁开了眼睛道:“刀疤,回来吧。”
马脸其实也早就收手,听到头领吩咐。却是先看看两个同伴地伤势。其中一人断了条腿,早就昏死过去,奄奄一息,另外一个浑身浴血,但都是外伤。盐枭已经出来几人为这二人包扎伤口,马脸脸色更加阴沉,眼中怒火熊熊。
萧布衣见到他愤怒非常,却还是能够抑制,感觉到这里倒是大有门道。
云水见到众人已经收手。策马出了人群,向集市外行去,她一来一去,留下铃铛声清脆悦耳。当地百姓见没有了热闹,都是一哄而散。萧布衣见到她向天柱山地方向行去,低声道:“阿锈,跟过去。”
可他们来这里不过是徒步,如何追得上红马,等到二人出了市集,发现云水早就不见了踪影。阿锈有些沮丧道:“萧老大,你这次可是失算了。”
萧布衣并不着急,“阿锈。不着急。我们总有和她相见的时候。”
阿锈不解道:“老大,你也太相信自己地魅力了吧。不要说云水方才并没有见到你,就算她看到你老大的一树梨花压海棠地气魄,也不见得会主动回来找你吧?”
他和萧布衣久了,也习惯引用萧布衣稀奇古怪的话语,虽然很多是半懂不懂。
萧布衣摸摸头儿苦笑道:“我头发已经很白了吗?”
阿锈笑起来,“你可比以前成熟很多。”
萧布衣笑笑,沉闷的气氛一扫而空,原来一树梨花压海棠是出自宋朝苏东坡嘲笑好友张先之语。当初张先已经八十了,还娶个十八的小妾,苏东坡就作诗调侃说什么,十八新娘八十郎,苍苍白发对红妆。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梨花说的是白发老翁,海棠说的是红颜少妇,萧布衣当初和兄弟们信口胡诌,这句话也和难伯汪一样被众兄弟谨记,阿锈这时候说出来调侃,仿佛又回到山寨之时。
等到笑过,萧布衣还是前行,却已经解释道:“阿锈,你方才没有听云水说,她要先去和丹巴九商量一下?”
“那又如何?”阿锈还是不解。
“据我所知,丹巴九是大苗王的二儿子,一向掌管这里的盐井。而天柱山却是产盐之地,我觉得丹巴九就在天柱山附近。云水既然向天柱山行去,多半是去找丹巴九,她和丹巴九商量几句,说不定还会回转,我们就算追不上云水,可我想她迟早会回转,既然如此,我们等她好了。根据我方才地观察,这个云水……应该通情达理。”他说到这里的时候,心中其实也是没底,没底的不是推测,而是如何说服云水不和李孝恭结盟呢?这对萧布衣而言,是个难题!
阿锈不由钦佩道:“老大……你每次都这么有把握吗?”
萧布衣笑道:“不是有把握,但是很多事情总要去做。”
二人说说笑笑的前行,既然觉得云水会回转,倒也不再着急。等再行了十数里,只有一条山路向天柱山行去,道路崎岖,萧布衣低头寻找,见到地面尚有马粪,看了眼皱起眉头,蹲下来研究那堆马粪,仿佛那上面长着花一样。
阿锈捂着鼻子问道:“老大,什么事?”
“这马粪还是热乎的。”萧布衣回道。
阿锈哑然失笑道:“难道你还想趁热吃了它?”
萧布衣也笑了起来,“你要吃的话,我并不反对。不过我想云水马快,按照我的计算,她最少过去了半个时辰,所以这堆马粪应该不是她的马儿留下的。”
“那又如何?”阿锈忍不住又问。和萧布衣一起,他发现太多事情他没有留意。
“反正也是没事,研究下不行吗?”萧布衣拍拍手站起来,心中却想,看马蹄印,这马儿应该是山中跑出来地,是丹巴九的手下吗?
抬头望去,见到前面山路更窄,有处斜坡乱草丛生,还有几块大石夹杂其中,“去那里等吧。再近了,只怕会到了苗人的禁区,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阿锈跟随萧布衣爬上山坡,坐在石头上休息,向山里望过去,只见到溪水曲折,山路弯弯,见不到动静。萧布衣却是找块大石坐下来,依在树旁望着山里,没有丝毫地不耐。阿锈心道老大耐心也不是一般人能够比拟,几次起身,坐立不宁。
萧布衣凝望远山,思绪飞扬,不知等了多久,山内还没有动静,萧布衣暗自寻思,难道自己想错了?陡然间扭头向来路望过去,萧布衣低声道:“阿锈,先躲起来。”
原来远方山路不知何时影影绰绰,来了十数人,个个身着劲装。阿锈借着大石蹲下,皱眉道:“他们是奔我们来的?”
萧布衣摇头,“不清楚,不过他们……不像是苗人。”说话的功夫,那些人又是走近了很多,萧布衣见到这些人脚步轻快,显然身手个个不弱,更是心惊。陡然间十数人散开,已经冲上了山坡,阿锈才想站起拼命,却被萧布衣一把按住。萧布衣见到十数人到了山坡就借野草树木掩住了身子,路上却还留着一人,躺在地上伸直了四肢,一时间不明所以。
那些人躲在草丛中再不出现,萧布衣更是不好现身,这时候马蹄沓沓,叮叮当当,山谷中已经行出一人,红马蓝衣,银饰白花,却正是大苗王的孙女云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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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m//埋伏起来的十数人显然不怀好意,就算阿锈见到,都知道有些不对,压低声音道:“他们的目标好像是云水!”
萧布衣点头道:“好像是这样,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对付云水呢?”
“盐枭既然敢和丹巴九作对,为何不敢对付云水呢?说不准,苗人并非我们想象中那么厉害。去看看小说网wwwcom。”阿锈突然道,“云水死了也好,最少会打乱李孝恭的计划。”
萧布衣沉默半晌,“她看起来不错,最少还知情达理,我正准备通过她,看看能否先救出萧尚书来。”
“那你赶快通知她呀。”阿锈赶快改变了主意,“眼下是英雄救美的好机会!”
萧布衣轻轻摇头,“不着急。”
阿锈紧张道:“她一个孤身女子,面对十来个汉子,老大……你真能沉得住气。”萧布衣却只让阿锈安静,静观其变,其实他内心在想,如果这十数个汉子真的奔云水而来,又在路上设上圈套,那显然对云水极为看重。云水一个孤身女子行路,若没两下子,苗寨的人怎么会放心她行走?
可有个很大的疑团就是,云水去找丹巴九,看起来是临时的决定,这些人来到这里,却显然是刻意为之!这么说,设下圈套之人,也很熟悉云水的行走路线?
他沉吟的功夫,云水已经纵马来到地上那人身前。地上那人横躺在路上,面孔朝下,让人看不清面目。云水勒马,没有从他身上纵过去,只是扬声道:“让让。”
地下那人并不稍动,直如死了一般。云水在马上皱眉,却是翻身下马蹲了下来,想看看这人的死活。阿锈本来见到云水一直高高在上。眼见苗人和盐枭打斗,习以为常,觉得这女人其实冷漠非常。又因为李孝恭的缘故,所以对于这个云水并没有好感。但见到她并不倨傲的纵马越过那人,反倒下马查看,倒有了分好感。知道那人下一步很可能暗算,阿锈已忍不住叫道:“小心有诈。”
他话音出口。就知道不对。扭头向萧布衣望去,发现他并无责怪之意。暗自羞愧,心道自己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阿锈甫一提醒,地上那人已经弹起,一刀划向云水的脖颈,萧布衣瞳孔爆缩。没想到那人竟然是要杀死云水。这场纠葛蓦地发生,他只是稍微犹豫下,看起来结果已经完全变成两样。
地上那人跳起之时,两侧山坡上的人亦是霍然而起冲下。云水在那人单刀划出地一刻,脸色微变,只来得及退后一步。
可刀光如电,早就蓄谋已久。转瞬叮当两声轻响,长刀已经架在云水的脖颈之上,却终究没有劈下去!阿锈只是一声喊。已经有人向萧布衣这个方向望过来。只见到两个本地人躲在石头后,目光带有阴冷。有人吩咐一声,有两人已经缓步向萧布衣的方向走来,他们脚步沉凝,并不急于过来追赶,当是有恃无恐。
刀光如雪,映在云水地脸上,煞是清冷。云水脸上只有讶然,却没有惊惶之意,只是问道,“你们是谁?”
这些人并未蒙住脸,可对云水而言,却都是陌生的面孔。她一直在巴西左近活动,对这里的人或多或少的熟络,陡然见到十来个来历不明的汉子,心中诧异,感觉事情蓦地变的复杂起来。
持刀那人相貌普通,无明显的标识,听到云水询问,哑着嗓子道:“云水郡主……西梁王请你去一趟。”
他声音虽低,远处地萧布衣已经听地清清楚楚,不由脸色微变。
“西梁王是谁?”云水诧异问道。看起来她久在巴蜀,并不知道中原的事情。萧布衣虽然在中原闯了赫赫地名声,在云水的脑海中,却是没有任何痕迹。
持刀那人冷冷道:“西梁王就是东都之主,旋即要一统天下。如今驾临巴西,就想要尔等奉表臣服,你等若是识相的话,早早的归顺,如果不然的话,只怕要遭灭顶之灾。萧布衣已经想到了个可怕地念头,不由暗自惊凛,他当然知道自己没有派人来抓云水,更不会对苗人说这种激起民愤的话语,可事情发生了,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李孝恭又抢先了一步!
这个李孝恭,所有的打击均是歹毒阴狠,若云水真的信了他的话,说与大苗王知晓,马周纵然是口灿莲花,只怕也是和萧一样的命运。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眼下要破解李孝恭的毒计,唯一的方法就是先救下云水。想到这里,萧布衣反倒心有一计,暗想李孝恭若是循正途劝降巴蜀,他倒难有破解的方法,但是他连施诡计,若能揭穿,势必让他身败名裂。
本来萧布衣也想到嫁祸江东之计,却没有想到李孝恭抢先使出,既然如此,他倒可以将计就计。
这时走来地两人已经到了萧布衣地身前,见到萧布衣、阿锈还是不动,只以为他们是吓傻了,低声喝道:“下来。”
萧布衣见到和云水距离尚远,知道解救困难,索性颤声道:“别……杀……我……”
他知道言多必失,口音和巴人还有差别,是以咬着舌头含糊说出,只怕被眼前之人察觉不对。对方虽有十数人,还不被他放在心上,但是眼下当务之急却是要救出云水,说明真相,离那些人倒是越近越好。
阿锈虽不算聪明,可和萧布衣一起甚久,唯萧布衣马首是瞻,也是装作害怕的样子跟随他走下山坡。
那面地云水却已经银铃般笑起道:“这个西梁王倒很霸道。可就算他要一统天下,要找的也不应该是我呀。我在这里无权无势,若是你们西梁王真的想要征服巴蜀,应该找大苗王才对。”
她虽在刀口下,竟然全无畏惧之色,咯咯娇笑。一派天真。她娇躯微颤,浑身的饰物叮当作响,清脆悦耳。冲淡些山路上的杀机重重。
持刀那人淡然道:“先将你请回去,大苗王自然会找我们。”
“原来西梁王竟然如此卑鄙无耻。”云水俏脸一扳,“你们以为只凭这卑鄙地手段,就会让苗人屈服吗,你们痴心妄想。”
“若论卑鄙无耻,只怕你们不遑多让吧。若非你们将萧尚书囚禁在苗寨,我们亦不会出此下策。云水郡主。你老实些。大伙相安无事。”
“若是不老实呢?”云水突然问道。
“那就莫怪我辣手摧花了。”持刀那人手腕一翻,刀锋又逼进云水脖颈几分。云水咯咯一笑。“我好怕呀。”
她话音未落,人已向后倒了过去,柔若无骨般。持刀之人微怔,却是毫不犹豫的砍了下去。只听到叮的一声响,长刀落在云水脖颈地项圈之上。云水却借机滚了出去。她身上饰物极多,项圈环环绕绕,看起来累赘非常,没想到这时却救了她一命!
持刀之人沉喝道:“围住她!”云水虽逃脱他的刀下,可他有十数个手下就在周围,不怕她一个娇滴滴的女子跑出去。
云水甫一离开那人的刀下,萧布衣心中微喜,再无犹豫。他素不轻发,只在等待机会。眼下机会稍纵即逝。他如何肯轻易错过?
云水一逃,萧布衣身边两人微愕。才要上前拦截,萧布衣陡然伸手,已经扭断一人的手腕,夺下刀来。
他扮作本地巴人,为不引人注意,并没有带兵刃在身上。这下从敌手夺刀,端是又快又狠。喀嚓一声响,那人惨叫未出口,只见到刀光一闪,人头滚落。
萧布衣既已出手,就是绝不留情,长刀再闪,已经砍死了另外一人。
“护住云水。”萧布衣向阿锈低声喝道,人却已经冲入对方的人群中。他身经百战,还能够安然无恙,实在是因为瞬间看清形势,选择最有利于己的选择。方才他从山坡上走下,已经数清楚,敌手一共有十五人之多。除去方才他砍死地两人外,还有一十三人!而这十三人武功不差,他以寡击众,当求速战速决。
他抱着这个念头,出刀毫不留情,两人本来冲上要抓云水,没想到萧布衣蓦然杀出,手上单刀甚至来不及抬起,已经被萧布衣左一刀、右一刀地砍在胸口,血如泉涌,翻身摔倒。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
这一下变生肘腋,所有人均是莫名惊骇。云水滚开,见到萧布衣如此凶狠,也是一呆。萧布衣单刀再斩,已从一名劫匪肩头砍下,竟然将他连肩带身子砍成两爿!五脏流淌一地,惨不忍睹,众人一声喊,顾不得再抓云水,向后跳去,散开个半圈对着萧布衣,可见到萧布衣凶神恶煞般持刀而立,山风一吹,杀气浮动,剩下的众人一时间目瞪口呆,虽是人多,竟是不敢上前!
萧布衣出了五刀,杀了五人,可对手还有十人之多,他不敢含糊,只怕阴沟翻船,回头望了眼,见到阿锈已经护在云水身旁,心中稍安。
为首那人嗄声道:“你是谁?”
萧布衣淡然道:“你既然是西梁王唆使而来,如何认不出我是哪个?”
为首那人盯着萧布衣,脑海中突然闪过惊惧地念头,伸手一指道:“你就是西梁……”他声音颤抖,已经不能说下去。萧布衣微怔,没想到他竟然能认出自己,可他记忆中,这人却是完全陌生的脸孔。云水也是微愕,一时间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阿锈在她身后冷笑道:“你们冒充西梁王的手下,没想到假李鬼碰到真李逵了吧?”
他说的还是萧布衣讲的故事,劫匪却是不知道李鬼李逵什么意思,但是见到萧布衣临风而立,渊岳峙,气度非凡,更是坚信他是西梁王地念头。虽是没见过西梁王,可是以讹传讹,这人已经被形容的和神仙一样。呼哨声,十人霍然四散而逃,萧布衣倒是意料不到。没想到这些人说逃就逃。
上前一步,单刀已劈中一人背心,那人滚到在地,已然毙命。萧布衣见到倒地的劫匪脸色微青,有些怪异,一时间没留意什么,见到众人分散。追赶不及。单刀蓦地脱手。倒飞而出。
只听到砰的一声大响,刀柄已经砸中一人的后脑海。那人晃晃悠悠地走几步。软软倒地。萧布衣连杀六人,来不及尽数诛杀,只想再留下个活口,这下刀出如电闪,那人如何躲闪的过?
眼看其余众人就要逃散。陡然间萧布衣眼中闪过诧异,只见到一人突然倒地,从山坡上滚了下来。这人滚到却有如传染般,其余七人本来向两侧山坡跑去,却好像同时害病软倒,从山坡上跟随滚下来。
本来若是一两人如此,那还无妨,但是八个人都是从山坡倒下来,情形怪异难言。陡然间。整个山路已经充满了阴森森的鬼气。
八人石头一样地滚下来,又回到他们方才立足之地。萧布衣心中戒备,不知道对手是使诈还是另外来个高人,举目远望,只见到山坡上只有绿草翠树摇曳,人影都是不见一个。
萧布衣瞥见为首那人脸色铁青,双目圆睁,竟然已经毙命,不由大吃一惊。斜睨处,见到其余七人个个脸色铁青,一般无二。陡然间想到方才击毙那人也是一般脸色,萧布衣暗自心惊,缓缓转过身来,目光落在了云水地身上,想到件事情,不由毛骨悚然。
云水还是望着他,脸上笑意未绝,可在萧布衣眼中,此人已经是女巫无异!
蛊毒,这些人中了蛊毒!而且是中了无药可救地蛊毒!
八人毙命的无声无息,萧布衣知道方才就算不出手,在场拦截云水地众人只怕也是无一能够活命。方才自己只想抓个活口,没想到云水竟然将这些人悉数毒毙。
可他一直没有见到云水下手,这神鬼莫测的蛊毒又是如何传到众人身上,自己呢?现在有没有中毒?
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萧布衣却是露出了笑容,轻声道:“这位想必就是云水郡主了?”他说话之间,已经运气周身,发现并无不适,心中稍安。可见到阿锈还是一脸讶然,却是不明真相的站在云水身边,让萧布衣暗自心焦。可现在又不好敌意太浓,一时间进退两难。
他本来是纵横大江上下,黄河两岸,难有敌手,可蓦然到了这里,危机重重,束手束脚,实在是近来少有地事情。
云水眼中露出丝讶然,一抿而逝道:“你怎么知道我地名字呢?”
萧布衣听到她问的言不由衷,琢磨着她地用意,沉声道:“方才劫匪已经说出云水郡主之名,我所以知晓。”
云水却又是咯咯笑了起来,“你撒谎!”
萧布衣脸色不变,“不知道姑娘何出此言?”他现在又听云水发笑,不觉得清脆悦耳,只有毛骨悚然之感,因为方才就是在笑声中,一众盗匪纷纷中了蛊毒毙命,谁都不知道这女子到底想着什么,更不知道这看似天真的女子视人命有如草芥,比起他萧布衣杀人如麻的手段,有过之而无不及!
“方才在集市的时候,我就见过你。”云水微笑道:“你和这个人,本来在看东海盐枭和丹巴九的手下斗殴,你就算不认识我,那时候就也应该知道我是云水了。”
萧布衣讶然,没想到此女子竟然目光如炬。转念一想,这女人表面天真,实际上却是心细如发,不然也不会孤身行走,有恃无恐地样子。集市中想必都是熟悉脸孔,她见到自己有异当地人,难免会留意。
“你既然那时候知道我是云水,现在说才知晓,显然是言不由衷。”云水又道:“我来到天柱山,你和他也是跟随而至,当是不怀好意,到现在,你还不承认撒谎吗?”
萧布衣抱拳施礼,“方才在下的确有所隐瞒,却是情非得已,还请郡主见谅。”
云水眼中又闪过讶然,没想到萧布衣倒是爽快,直认不讳。脸上浮出笑容。云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她问的并不礼貌,萧布衣却不介意,径直道:“在下萧布衣。”
云水皱眉念道:“萧布衣?没有听过。你是西梁王的手下吗?”
萧布衣哭笑不得,没想到她并不知道西梁王的名姓。转念一想,也是不足为奇,就像他现在也只知道大苗王这个代号,却从不知道他的大名一样,有些人地代号远远比真名要出名,苗人知道皇帝、西梁王。不关心这皇帝王爷叫什么也是正常。缓缓摇头道:“我不是西梁王的手下。”
云水笑容有些变冷。“你又在撒谎,方才我明明听那帮人说。你就是西梁王的手下。他们固然来历不明,你也不见得是什么好地路数!你们中原地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萧布衣微蹙眉头,没想到苗人对中原人印象不佳,这个云水对中原人更是印象恶劣。才想说自己就是西梁王。当然不是什么西梁王的手下,陡然见到阿锈晃了下,失声道:“阿锈……”
“有些头晕,不妨事……”阿锈咧嘴笑笑,突然软软地倒了下去,再没有了声息。
萧布衣心中震怒非常,脚尖一点,已抓单刀在手,厉声道:“云水。阿锈不过是想保护你。你为何要害他?”
他一直小心提防着无色无味的蛊毒,没想到也不见到云水动手。阿锈竟然又中毒倒下,和前八人一样的下场,这如何不让他震怒欲狂。
阿锈本是他出生入死的兄弟,若是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他就算取了巴蜀也不会心安。心中杀机已起,萧布衣不知道自己是否中了蛊毒,可却凝劲于臂,心道就算死也要为阿锈讨回一条命来。
云水见到他双眸透出杀机,眼中有了慌乱,转瞬镇静道:“你不敢杀我。”
萧布衣轻转长刀,带着冷笑道:“天底下,只有萧布衣愿不愿做地事情,却没有敢不敢的事情。云水,蛊毒虽毒,却是抵不过心毒,你妄杀无辜,我若不杀你,如何对得起我地兄弟?”
“你不知道自己也中了蛊毒?”云水突然道:“你只要走出七步,必死无疑。”
萧布衣没有惊骇,没有畏惧,反倒笑了起来,“我只需一刀就能杀了你。”
“杀了我,没有人能解你所中之毒。”
“那又如何?你以为区区蛊毒可迫我住手?”
云水终于露出了诧异之色。她很少见到这种悍然不畏死的汉子。旁人若是知道中了蛊毒,不是虚声恫吓就是哀声求饶,可像萧布衣这样仍然要杀自己之人,倒是头一个。
萧布衣暗运内息,发现体内并无异样,可眼睁睁的看着身边的人尽数倒下去,知道云水并非大言欺骗,七步就死,看起来王图霸业,竟然不过七步?
他心思飞转,云水亦是如此。可萧布衣瞥见倒地的阿锈,心中悲愤莫名而起,那一刻再想不了太多,长啸一声,已经凌空跃起,雷霆一刀劈了出来。刹那间,风云变色。
云水见状,终于变了脸色,只来得及说一句,“他还没死!”
风声萧萧,刀光闪闪,雷霆一刀化作绕指之柔抵在云水脖颈之处,萧布衣沉声道:“救活他,我饶你不死!”
他向地上地阿锈望过去,见到他紧闭双目,胸口半晌才起伏下,若不留意,倒是真难发现。知道阿锈没死的那一刻,萧布衣大喜若狂。
没想到云水一仰头,倔强道:“我何须你饶?萧布衣,你有能耐就杀了我!”
萧布衣凝望云水良久,这才缓缓的收刀道:“云水郡主,其实今日我本没想到会剑拔弩张。在下前往市集的确见到了郡主,可前往市集,却并非为了郡主。”
“那是为了什么?”云水笑盈盈道,她在单刀胁迫下,没有半分惊吓的表情,萧布衣见到,也是不由暗自佩服。
“在下其实是想营救萧萧尚书。”萧布衣并不隐讳。实际上也是他来找云水的最根本的目的。
“是西梁王手下的那个吏部尚书吗?”云水突然问道。
萧布衣点头,“萧尚书为人稳重,在下实不敢相信他会在此时刻去做……那种事情。可在下求见大苗王,却是数次吃了闭门羹,在集市中见到云水郡主通情达理……”
“现在终于见到我地蛮不讲理了吧?”云水微笑问。
萧布衣一怔,不知道她所言何意,却终于还是摇头道:“想我们多有误会,方才郡主为保命杀人,我为兄弟动手,均是情非得已。我见郡主,这才顺芳踪在此等候。可没想到那些人转瞬来此,他们冒用西梁王之名败坏苗人和我等地关系,其心可诛,在下这才下手除之,不想引起郡主误会,如今所有一切讲了明白,还请郡主明察。”
他说完后,缓缓收了单刀,目光望向阿锈,缓缓的蹲下来。云水望着他良久才道:“萧是你什么人,此人是你什么人?”
“萧是我叔父,阿锈是我地结义兄弟。”
“你为了他们,连死都不怕吗?”云水轻声问道。
“我怕死,但是不得不救。”萧布衣沉声道。
云水轻叹声,“好一句不得不救,要是……”她轻叹声中,眉头微蹙。
萧布衣抬头道:“郡主,我想误会已经化解,郡主给他施放的并非致命的毒药……”
“我根本没有对他下毒。”云水脸色变冷。
萧布衣一怔,想要驳斥,可半晌才道:“那他为何会晕倒?”
云水淡然道:“方才有人要杀我,空气中早就被我下了金蚕粉,他们自己取死,但是这个阿锈……应用你们中原的一句话,那就是殃及池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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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毒的方法他见过,可像云水下的这么巧妙匪夷所思的,他倒是第一次见到。
当初裴蓓下毒,不过是毒性刚猛,赖三之死,也让人触目心惊,可相比云水下的蛊毒,显然又差了许多。
云水不动声色杀死十数人,心狠手辣实在迥异常人。
不过萧布衣听她解释,已经明白了很多,阿锈吸入了金蚕粉的确有点是无妄之灾,若是他们没有怀着想救云水的念头,他们也就根本不会中毒。
这让萧布衣哭笑不得,头一次发现原来救人也是过错。可空中满是金蚕粉的话,阿锈因为离的稍远,所以吸入的不足以致命,自己却是深陷其中,按理说早该中毒,可是为什么到现在还是安然无恙?萧布衣想不明白,暗想难道又是易筋经的功劳?
想到在草原的时候,卢老三和水灵都是中了瘟疫,不能幸免,自己却是安然无恙,当初孙思邈曾经说过,自己习练易筋经,邪气不侵,无法滋生疾病,或许对这种金蚕蛊也有免疫吧,想到这里,微觉心安。
萧布衣略微心安,云水却是惴惴不安,内心对萧布衣此人颇为畏惧,她还从未见过有人中了金蚕粉后还是行若无事。萧布衣猜的不错,阿锈并非她的目标,又因为离的稍远,所以吸入金蚕粉的数量不足以致命。
金蚕极为难养,就算是她,都是颇为珍惜,所以在下蛊的时候,只是适量使用,不想浪费。她是大苗王最疼爱的孙女,这些年来,一直都是处理苗寨内部争斗。大苗王有三个儿子。可云水却已渐渐和这三人分庭抗礼,并驾齐驱,苗人并非和中原那样。男尊女卑,女子若是有能力,甚至比男人还要威风。云水看似天真无邪。不过是因为苗女的习惯使然,但是她能够调停苗寨纠纷,又怎么会是天真两字能够形容?路上有人劫杀于她。她马上以最残酷的手段还击。她虽是身手矫捷,但是最厉害的显然还是下蛊的本事。蛊毒有各式各样。她在那人挥刀之际,瞬间已经弹出极厉害地金蚕粉,等到见到两侧有十数人冲下来的时候,又不动声色中下了更重的分量,故意谈笑拖延时间。却是因为蛊毒地发作尚需时间。她谈笑嫣然,望过去天真浪漫,再配合银饰叮当、金蚕粉的无色无味,劫匪真的不知不觉入毂,浑然不知道已经中了蛊毒。本来一切都是按照云水地计划,没想到横生枝节,萧布衣蓦然杀出。
云水见到萧布衣的身手,不由大吃一惊,暗想这种功夫。在苗寨中除了大祭祀外。只怕三司都不是对手,不知道这人又是从哪里钻出。看其服饰,又是本地巴人的打扮。她见到萧布衣解救之时,本待提醒,可听到萧布衣让阿锈保护自己地时候,却是突然改变了念头,任由萧布衣去中毒。只因为萧布衣一开口就让她听出并非本地人,她记忆不差,当初在集市就觉得萧布衣是陌生的面孔,这刻一回忆起来,已然认定萧布衣乔装打扮,跟踪她到此,心怀不轨。
因为一件苗寨旧事,对于中原人,她实在没有半分地好印象,甚至可以说是深恶痛绝,所以也就冷眼旁观,等着众人毒发。劫匪十数人无一例外的中了金蚕粉,运劲再一奔跑,蛊毒沿着血液急攻心脏,当下毙命。就算是阿锈本不是云水下毒的对象,可身处这种环境,时间一到,亦是抵抗不住,晕倒在地。云水见到萧布衣还是威风八面之时,还以为他体质迥乎常人,再加上他毕竟还是晚到片刻,所以蛊毒一直没有发作。哪里想到直到现在,萧布衣还是并无中蛊毒的迹象,这让云水不由惊骇莫名,如同见鬼般。
能解她金蚕粉之毒的苗疆并非没有,但是数数也不过是三人,萧布衣一个外族人,又是如何能够破解她地金蚕粉?
云水并不知道世上还有易筋经这种功夫,亦不知道萧布衣习练易筋经后,先易气血精、后改脉髓骨,等到极高的境界后,就算换作另外一个人都是不成问题。萧布衣勤练不休,再加上体质和精神和常人迥然不同,是以易筋经的修习突飞猛进,早过了气血精三层之境,如今却是到了换髓变骨的境界,金蚕粉到了他身上,竟然和瘟疫般,完全不起作用。
但是她生性倔强,在萧布衣的威逼下却也全然不惧,直到见到他收刀,关切的望着阿锈,说不得不救萧的时候,才让云水稍微改变了下印象。(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无论如何,这个萧布衣总是表现的像个男人。
伸手从项圈上拔下根银针,云水亦是蹲了下来,望着阿锈的脸色。萧布衣只觉得一股香气扑鼻,忍不住微微后仰。
云水却笑道:“怎么地……你这种人也怕我下蛊吗?”
萧布衣对云水以礼相待,只怕和云水搞地不清不楚,多生事端。刚才一闪自然而然,却没有想到什么蛊毒一事。听到云水嘲笑,微微脸红,转瞬笑道:“听说苗寨的蛊毒天下闻名,在下岂有不怕之理?”说完这句话后,他才暗自凛然,心道前车之鉴,十数人死在这里,自己不知为何不会中毒,却也要小心谨慎,切勿阴沟翻船,可方才为何还对云水并无半分提防之意?他不知道苗人下蛊,其实也是一门极为高深地学问,各种配合丝丝入扣。云水的银饰、笑容、语气、谈话均是迷惑旁人的手段,他一时间不能警醒深为自责,却不知道云水更是警惕心惊,暗想西梁王有这种手下,实在不可小窥。
云水虽是警惕,却还是持针观望阿锈的气色,萧布衣不解其意,却也不敢打断云水。
过了片刻,云水终于下针,却在阿水的耳门、角孙、颅息三处刺了下。她银针不短,扎入足有半数之多。最后一次拔出来带出滴血迹,阳光一耀,竟发着淡金的光芒。云水凑到银针旁嗅了下。微笑点头,“好了,不妨事了。”
阿锈呻吟一声。已然醒转,茫然四望道:“老大……这是怎么回事?”
萧布衣站起深施一礼道:“多谢郡主解救,在下感恩不尽。”耳门、角孙、颅息三处穴道都在耳廓周围。隶属三焦经。萧布衣见到暗自琢磨,难道医治这蛊毒要从三焦经下手吗?他在草原跟孙思邈学了些医术。虽时日短暂,可还是明白不少医理,见到云水施法,自然从医理来考虑。但急切间,如何想的明白。暗想要是孙思邈在此,多半明白道理。转念一想,孙思邈轻易让游啸风解了无忧所中的蛊毒,若他在此,对付蛊毒端不是问题,只是人海茫茫,天下之大,孙思邈此刻又去了哪里?
云水听到萧布衣感激,却是娇笑起来。“你这人真的奇怪。毒是我下的,我解了毒为何还要谢我?”
阿锈还是躺在地上。只见到阳光照耀下,云水身上银饰明亮晃眼,给她身边笼罩一层银白的光芒,美艳不可方物,不由呆了。听到是云水下毒,忘记了斥责,半晌讷讷道:“郡主,我们和你无怨无仇,你为何要对我下毒呢?”
云水对他却是不理,已经翻身跳到了马上,“萧布衣……你救了我一命,我也还了你个人情,既然如此,你我两不相欠了。”
萧布衣本待提及萧之事,听她这么说,一时间竟然无法开
云水却是微微一笑,不再多说什么,纵马向山外奔去。阿锈撑地站起,远望云水地背影,半晌才道:“艳若桃李,心如……。”
“心如毒蝎吧?阿锈,你知道就好。”萧布衣笑起来,和他亦是向山外行去。这次却非跟踪云水,而是回转住所和众兄弟商量下一步如何来做。
众人分成数波出去打探消息,萧布衣这儿算是没什么收获,只能指望其余的几人能有消息。
他们和云水一路,转过山脚,见到云水又被一堆人围了起来。阿锈大惊道:“不好,原来他们还有后手。”萧布衣目力敏锐,却已看清对方是苗人,为首一人却是丹巴九的手下萨瓦。那些人聚在一起商议着什么,萧布衣为避嫌疑,远远地等候。
过了盏茶的功夫,云水向山外继续行去,身边却是跟着十数个苗人。显然是他们知道有人要劫持郡主,加强了对云水护卫。云水远去,还是回头望了眼,咯咯笑声传过来,配合着银饰叮叮当当,萧布衣听了却是大为皱眉。萨瓦却带着手下向山内行来,路过萧布衣二人身边的时候,萧布衣不想多事,拉着阿锈闪到一旁。
萨瓦却是恶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想要说什么,终于还是带着手下离去。(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阿锈以为这些人要生事,冷哼一声,“算他们识相。”
萧布衣却是眉头微蹙,“阿锈,这些都是小人物,不足一提,可打狗看主人,若是和他们有了冲突,只怕得罪苗人。眼下李孝恭狡猾,竭力的拉拢苗人,却是暗中破坏我们和苗人的关系,从今日之事可见一斑。眼下我们身处劣势,不要意气行事,切要小心为上。”
阿锈点头道:“老大,我知道这个道理。可还是忍不住这口气,那个龟孙子躲在暗处,总使着阴招,老子想想就恨不得一刀捅了他。”
萧布衣苦笑,“我其实也想做了他,可李孝恭谨慎非常,要宰他也不是那么容易地事情。”
“我总觉得今天的事情有点太巧了。”阿锈突然道。
“你觉得哪里不对?”萧布衣皱眉问。
“我们是从市集开始跟踪云水,但是这些杀手也有准备,不知道是从哪里得到地消息?”阿锈边走边谈。
萧布衣点头,“劫匪来的的确有些古怪。”
“其次就是萨瓦等人来的巧,劫匪若是绑架了云水,多半会从他们的来路撤走,那不正撞上萨瓦,我想就算我们不出手,云水也不会被抓,云水就算被抓。也不会被劫匪带走,因为有萨瓦在外边等候。”
“在外边等候?”萧布衣喃喃道:“等候?阿锈,没想到你还分析地大有道理。你脑袋怎么突然开窍了?”
阿锈脸上微红,不过因为脸上本来就是褐色,也看不真切。“所以我觉得这里可能有个阴谋,就是劫持云水,本来是李孝恭和萨瓦……不。应该是李孝恭和丹巴九的合谋,萨瓦是丹巴九的手下。自然对丹巴九言听计从。李孝恭要诋毁我们,所以派人冒充老大你地手下……”
“那丹巴九呢?为何要对云水下手?”萧布衣皱眉问。
阿锈只是略微沉吟就道:“当初老大你也说了,大苗王有三个儿子,素来并不和睦。这个丹巴九对云水下手,可能就想打击郎都察杀吧?”阿锈本来绝非如此聪明之人。跟在萧布衣的身边,听到的很多事情更是左耳进,右耳出,可被云水救醒地那一刻,在地上望见云水的笑靥如花,有如仙子般,一颗心竟然砰砰大跳,由以往的厌恶竟然变成担心。方才总是琢磨着云水地处境,顺便竟然把怀疑地一切说了出来。
萧布衣听到阿锈说的头头是道。赞赏道:“阿锈。你真地聪明,我其实也有怀疑。你这么一说,我倒也觉得,李孝恭和丹巴九勾结的可能极大。不过这里却有个问题,李孝恭既然向云水提亲,云水却是郎都察杀地女儿,李孝恭再和丹巴九勾结想要劫持云水,岂不有点自相矛盾?”
阿水搔搔头,“那我说的多半是错了。”
萧布衣微微一笑,“那也不见得。”
二人说说走走,出了山口后转而东行,那里是灵山所在,也是他们居住之所。萧布衣只是琢磨大苗王三个儿子和李孝恭的关系,阿锈却是扭头向云水消逝的方向,只见白云渺渺,溪水叮咚,宛若云水的举止和身上银饰地叮当作响,不由有些发痴。
可他亦是知道,云水在这里身份何等尊贵,就算是李孝恭都是要对之毕恭毕敬,自己一个小人物能见到已经是福气,痴心妄想实在是不该。
萧布衣却是遽然道:“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阿锈随口问道。
萧布衣双眸寒光闪动,“我听说大苗王年事已高,以后七郡十三寨迟早要给三个儿子打理,眼下当是势力交替的时机。若说权利移交,能掌控苗寨的人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这里面当然有大苗王的三个儿子,还有那个少有人见的大祭祀,大苗王手下的三司,云水也有可能,毕竟她很得大苗王疼爱。李孝恭要尽取巴蜀,首先就要得到苗寨的支持,要得到苗寨的支持,就要和绝对实权人物联手。但是眼下形势并不明朗,李孝恭也是心中没底,如果我要是他的话,方法也就是和云水结亲,然后趁机暗中扶植一方势力夺得苗寨地绝对掌控权。”
“李孝恭这小子脚踩两条船,实在可恶,这么说,他向云水提亲也非真心了?”阿锈恨恨道。
萧布衣淡然一笑,“真心假意,谁又说地清楚?”他和阿锈一路行走,倒把巴西的形势分析明白,这些却也非凭空臆想,而是萧布衣搜集地太多的资料,剥茧抽丝的整理而得。毕竟这些勾当他以前也没少做过,甚至只有过之。暗想李孝恭若是真的勾结丹巴九,那就极可能不会扶植丹巴九,出头的椽子先烂的道理他也懂得。
二人各有所思,却是走进了灵山。灵山算不上太高,但是苍松翠柏,郁郁青青,让人一望之下,心情舒爽。二人沿着余脉走去,到了一条小溪旁,顺着小溪逆流而上,来到几栋吊脚楼前。
吊脚楼就是苗人干栏式建筑的俗称,几间竹屋后半边靠山而立,前面木柱支撑,微风吹拂,水流淙淙,远远望过去,宛若仙境般。
萧布衣踏着河边的碎石走过去,一时间已经忘记了所有的烦忧。可等到上了竹楼后,脸色微变,失声道:“秦兄。你受伤了?”-也是变了脸色。竹楼内只有两个人。秦叔宝和史大奈,史大奈倒还完好无缺,秦叔宝却是露出半边膀臂。正在自己包扎。绷带上血迹斑斑,赫然是受伤不轻。
急步走过来,萧布衣先问道。“伤的如何?”
秦叔宝抬起头来,摇摇头。“不妨事。”
“这里有谁能伤得了秦兄?”萧布衣皱眉问道。
秦叔宝心中感激,萧布衣先问他的伤势,再问对手,可见此人对朋友的关切。自己却没想到出师未捷,身中一剑。实在愧对他的信任。见到秦叔宝一时无语,萧布衣倒觉得问的比较唐突,暗想秦、程、罗三人为张须陀手下大将,不但精熟兵法,其实马上步下均有万夫不挡之勇。他一时心情不好,却是蓦地受伤,想必多少有些郁闷。
史大奈突然道:“秦兄是被人偷袭,为我挡了一剑。”
萧布衣更是诧异,心道巴西怎么还有如此地高手。秦叔宝、史大奈联手。竟然还有人袭击,而且伤了秦叔宝一剑?事情越是匪夷所思。萧布衣反倒越冷静下来,静等二人讲清原委。
“偷袭我们的人,我并没有看清楚。”秦叔宝皱眉道:“可这人剑法犀利,就算当面单打独斗,也应不在我之下。”
“秦兄才到巴西,而且人生地不熟,为何会有高手偷袭……他偷袭的是大奈吗?”萧布衣问了句,见到秦叔宝还在包扎伤口,主动为他包扎。秦叔宝也不拒绝,沉吟道:“其实我觉得他就是想先杀一人,再集中力量对付另外一个。”
萧布衣吃惊道:“此人武功如此之高?他……”
史大奈却道:“那人武功不见得比西梁王高,但是他无疑是行刺地高手。他一击不中,并不耽搁,我们认他不出。”
萧布衣点头,知道刺杀和高手对决还是大有区别。行刺之人,真正对战的时候,往往威力大减。
“我今日见到了李孝恭。”秦叔宝突然道。
萧布衣心中一凛,“秦兄原来认识李孝恭?”
秦叔宝点头,“曾经见过一面,不过没有说过话。当初我和张将军……”说到这里,秦叔宝脸上露出苦意,“我和将军到京都的时候,李孝恭也在京都,张将军曾和他交谈过几句,我是以认得。张将军对此人地评语是,聪明非常,武功不差。”
萧布衣吸了口凉气,暗想能得张须陀一句武功不差的评语,李孝恭也绝非庸手。
“我得萧兄的吩咐,和大奈两个人出去打探消息,其实我们对此地不熟,本来也打探不到什么。”秦叔宝苦笑道。
“谁说秦兄打探不到什么,最少你们见到了李孝恭。”萧布衣微笑道:“我终于可以肯定李孝恭到了这里,对了,李孝恭在做什么?”
秦叔宝知道萧布衣本意并非让他做事,而是让他散心而已,却也不说穿,“李孝恭带着几个随从,便衣简行,到了天柱山东侧地一个山谷……我见到他们行色匆匆,颇为诡秘,又想他是萧兄的对手,就忍不住跟过去看看。我和大奈都已经乔装打扮,他应该认不出我来。我和大奈跟到山谷,发现那里只有个刀疤脸在等候……”
萧布衣精神一振,“那个刀疤脸什么样子?”
秦叔宝奇怪道:“萧兄也见过此人?那个人一张脸极长,和马儿差不多,有刀疤从额头到了嘴角,极为凶恶。”
萧布衣看了阿锈一眼,“好像是我们见到地那个。”
阿锈点头,“极有可能,那样的刀疤脸很难再有第二个。”
秦叔宝、史大奈不解,萧布衣简洁的把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秦叔宝沉吟良久才道:“如果我们见到的刀疤脸是一个人地话,那盐枭和丹巴九起冲突,很可能也是李孝恭在搞鬼。”
众人均是点头,没想到两下一凑,竟然得到了这么个结论。
萧布衣不由叹息道:“这个李孝恭,看起来机关算尽,如果这个盐枭也是他来掌控,那这人的野心已经是昭然若揭了。”
秦叔宝皱眉道:“李孝恭如果支持盐枭和丹巴九作对,却又联系丹巴九,显然是想搅浑这趟水。但是盐枭毕竟是外族人,公然和丹巴九作对,只凭个李孝恭恐怕不行。”
萧布衣点头,想到了什么,沉声道:“秦兄,这件事暂且放放,你那后来如何?”
秦叔宝道:“我知道李孝恭武功不差,警觉非常,怕打草惊蛇,所以也就没有太过靠近,只见到他和刀疤脸说了盏茶的功夫,然后就和刀疤脸分手。我们却想暂时的换个目标,去追刀疤脸。”
萧布衣赞道:“秦兄所想不错,从李孝恭身上难得线索,退而求其次也是妙策。可我觉得凭借刀疤脸……”他欲言又止,秦叔宝苦笑道:“凭借刀疤脸的确难以伤我,可我们没想到……却是中了李孝恭的诡计!”
萧布衣失声道:“他发现了你们,却是故做不知?”
秦叔宝叹息道:“的确不错,当初要有萧兄在,肯定不会和现在一样。”
萧布衣摇头道:“我也是事后才知,后来呢?”
秦叔宝握紧了拳头道:“我们两个本来想把刀疤脸擒下,没想到他一路引我们到了处僻静的山野,一人却从石头后窜出来……”
“当时我们的注意都在刀疤脸身上,没想到那人霍然杀出,让我们猝不及防。”史大奈接道:“那人目标是我,秦兄却是为我挡了一剑,制住那人地长剑,我还了他一拳,打断了他两根肋骨。可那人剽悍非常,打出一颗弹丸,浓烟滚滚,我和秦兄怕烟雾有毒,不约而同地窜出,等到烟雾散尽的时候,刀疤脸和刺客却都已经不见,我和秦兄这才无奈回转!”
萧布衣听二人说地简单,可知道其中生死一线,陡然想到了什么,失声道:“不好!”:呵呵,被白鹤那厮爆了,超越了,名次掉到第六,后面追的也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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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布衣皱眉道:“李孝恭此人并不简单,他既然发现你们,设下埋伏被你们逃脱,绝对不会认为你们是简单人物。他可能会派人跟踪你们……即使他低估了你们,可若是刺客回转一说,他极可能想到我们身上,这里现在并不安全了。”
史大奈沉声道:“我和叔宝回转,小心翼翼,这一路回转,应该没有人跟踪才是。不过李孝恭要来查我们的行踪,巴西郡也不是小地方,就是盘龙、天柱、灵山三座大山,也够他们查几天了。”
秦叔宝却是苦笑道:“没想到我初次出手,就是出师不利,萧兄说的不错,山外有山,我们既然泄露了行踪,就要小心他们的暗算。”
萧布衣歉然道:“并非我不信任你们二人……”
“对手实在狡猾,而且步步抢在我们前面。”秦叔宝皱眉道:“萧兄说的很对,小心总是没错。”别人都叫萧布衣为西梁王,秦叔宝却不如此称呼,萧布衣知道他的用意,秦叔宝能来帮他,并非想要建功立业,博取名声,更大的原因是感谢。
“可是我们今天要在这里等他们回来。”阿锈提醒道。
萧布衣点头,想着对策,每多调查一步,他就发现李孝恭更多的计划。说句实话,这些计策他以前亦是运用的炉火纯青。联合一方,树立威望,得到扶植,用谣言打击对手。无论是在草原、东都抑或是瓦岗,萧布衣或多或少的采用这个方法。但是李孝恭不动声色事事抢先,他要破解,却绝非那么简单的事情。
他赶来地虽快,虽然说后继人手还会源源不绝的输送到这里,但以这些人手对付李孝恭的蓄谋已久,还是大有问题。
来到巴西郡后。他们的人暂时分成了四拨,萧布衣和阿锈、秦叔宝和史大奈。这两拨人手都已经回转。卢老三和周慕儒却是去打探朱掌柜的落脚之地,到现在还没有回转。让萧布衣多少觉得心中难安,第四波人手却是蝙蝠、老四和老五三人,他们乔装混入苗寨,却是打听萧的事实真相,伺机营救。蝙蝠等人出发的最早,可到现在还是没有消息,怎么能不让萧布衣心中焦虑?
“我留在这里等下去。”萧布衣已经做了个决定,“秦兄,你和大奈、阿锈先撤离这里。换个地方。”
“萧老大……我跟着你。”阿锈察觉到危险,不肯先走。
秦叔宝沉声道:“萧兄,有我们几人在,他们就算来了千军万马又能如何?”史大奈也是握拳道:“叔宝说地极是,有我们四个在此,李孝恭要是来,让他们来得去不得。”
萧布衣苦笑道:“你们说的没错,可你们觉得,依李孝恭地为人。就算暗算我们。他会亲自出马吗?”
“这个龟儿子,一直暗中捣鬼。当然不会亲自前来。”阿锈恨恨的骂了句。他在这里没有多久,却把骂人地话学的七七八八。
秦叔宝、史大奈面面相觑,知道萧布衣说的大有道理。
“我们眼下,是以救人、联合苗人为主,不到万不得已之时,没必要火拼。”萧布衣轻声道。
秦叔宝沉声道:“他们最快也要到明后日才能知道我们的行踪,萧兄,我陪你等。或者,我在这等,你带人走。”
“既然如此,我们也要留下。”史大奈、阿锈异口同声道。
萧布衣苦笑,知道他们兄弟情深,只怕他危险,“既然如此,大伙等一个晚上再做打算。”
门外突然有脚步声传来,萧布衣抬头望过去,见到是老四,心中微喜道:“老四,有什么消息?”
老四满头是汗,喘息道:“西梁王,我们暂时只打听到萧尚书为何被扣押起来,至于他被关在何处,我们还不知情。(去看看小说网wwwcom)蝙蝠怕你担心,让我先回转通知你,他继续寻找萧尚书被关押的地方。”
“萧尚书真地是调戏丹巴九的婆娘吗?”阿锈抢先问。
老四脸上满是苦意,“这点的确不假,当初有数十人见到,异口同声这么说,我们想应该不是谎言。”
萧布衣怔住,他设想过太多的可能,可却从来没有想到过萧真的会调戏丹巴九地老婆。如果是被陷害,萧布衣还期冀找出真相救出萧,若真的是调戏,那可是他们理亏。但是萧不是不顾大局的那种人,这种事情他怎么做的出来?
意外的消息打乱了萧布衣的计划,一时间让他说不出话来。
阿锈却是问道:“丹巴九的老婆是不是貌若天仙呢?”他问话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云水,暗想若真是云水这样的仙子,也就怪不得萧尚书神魂颠倒,铸成大错。可若真地是云水这样地仙子,换作是自己,怎么能鼓起勇气去表白?
萧布衣有些奇怪的望着阿锈,觉得这小子自从被云水下了蛊毒后,就一直神不守舍,难道是因为蛊毒没有完全清除吗?
“阿锈,你感觉到哪里不舒服吗?”萧布衣问。
阿锈摇头道:“没有。”
老四却已经答道:“丹巴九地婆娘,本来是大苗王手下司空的女儿。长的算不上貌美,当初丹巴九娶她,拉拢司空应该是个主要的因素。”
“那萧尚书勾引她,说不准也是为了拉拢司空。”史大奈突然道。
萧布衣差点晕倒,只能望着秦叔宝苦笑。秦叔宝也是忍不住笑道:“要是司空的女儿没有出嫁,还是有这种可能。但是她既然嫁给了丹巴九,萧尚书再去勾引,那只能说分裂苗人和我们的关系。”
“如果真的是勾引那也没办法。事情既然发生了,我们就要想办法去弥补。”阿锈反倒为萧辩解,“或许……我们真的理亏,赔礼道歉也是无妨。”
老四皱眉道:“若我勾引你地老婆,跟你赔礼道歉,你会原谅我吗?”
阿锈喃喃道:“我没老婆。”
众人想笑,又觉得事态严重。无法笑的出来。萧布衣脑海中也是一团麻般,摆手道:“你们说的都不错。事情已经发生,埋怨于事无补。想着怎么补救才是正道。老四,你那还有什么消息?”
“大苗王突然到了巴西。”老四脸上有了凝重。
众人凛然,失声道:“你怎么知道?”
大苗王神出鬼没,最近年迈,鲜有露面。无论萧布衣去东都前。还是萧来到巴东后,萧布衣等人就几次的请见大苗王,其意甚诚,可连大苗王的影子都见不到。后来萧到了巴西,数次请见。丹巴九这才接见,没想到竟然闹出这种事情来。
老四解释道:“说来也是凑巧,老五擅长乔装,带我和蝙蝠混入了苍溪苗寨,宰了三个苗寨中奴隶,然后装作骨力耶的奴仆,一直都是做些粗鄙的活
他说到这里,并无任何歉仄,显然司空见惯。阿锈皱了下眉头。心道奴隶也是人。老四随意宰了,多少有点滥杀无辜。萧布衣只是问道:“后来呢?”
“后来我们就旁敲侧击。得知萧尚书地事情。”老四沉声道:“今日本来还在打听事情,可骨力耶突然让所有人准备收拾,我们一听,原来是大苗王亲自来到苍溪,骨力耶已经迎出数十里,蝙蝠知道这个消息,这才让我回转通知西梁王。”
“大苗王突然到苍溪苗寨做什么?”萧布衣喃喃自语道。
秦叔宝却是双眉一扬,“我只怕是要主持云水的婚事。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众人沉默下来,知道这件事情大有可能,虽说云水是郎都察杀地女儿,可谁都知道大苗王对她最是疼爱,亲自前来主持婚事也是理所当然。如果秦叔宝猜测的是真地话,那眼下的情形只能用糟糕透顶来形容!
他们看起来再没有扳回的机会。
无论李孝恭如何作祟,只要娶了云水,还得到大苗王的支持,七郡十三寨可以说已经尽数在李孝恭的掌控之中。巴地一失,蜀地再陷,他们地形势看起来已经大大的不妙。
“不会,绝对不会。”阿锈突然大声道:“云水绝对不会嫁给李孝恭。”
众人都是奇怪问,“为什么?”
阿锈怔了下,“这个女人不寻常……李孝恭阴狠毒辣,诡计多端,云水向来又厌恶别人骗她,她怎么会嫁给李孝恭?”
众人都是摇头,老四一旁道:“李孝恭诡计多端,虽是能骗,可在这世上,能骗也是一种本事。再说女人都是不可理喻,她要是喜欢上一个人,就算是十恶不赦,都是无法看清。”
“你对女人倒是了解。”阿锈嘟囔了句。
老四本来滔滔不绝,听到这里低下头来道:“我若是了解,也不会现在都没有女人。”
众人见到二人争论,哭笑不得,萧布衣却是皱眉道:“怎么卢老三还不回来?”
日头西沉,他们在山中,四周早被苍青的暮色笼罩,萧布衣有了担心。暗想自己和阿锈在天柱山耽搁那久,朱掌柜却应该就在集市附近居住,自己只吩咐卢老三打听朱掌柜的下落,可他和周慕儒到现在还没有回来,难道是出了意外?这里和中原大不相同,到处都是诡异的气氛,让人有心无力,萧被扣,秦叔宝受伤,若是卢老三再有了意外,那对他不啻又是一个重大地打击。
众人面面相觑,秦叔宝安慰道:“卢老三为人稳妥,慕儒沉稳,按理说不应该出现什么意外才对。”
“希望如此。”萧布衣喃喃道:“大伙也累了一天,先休息会吧。”
史大奈取出干粮,分给众人。只怕引火引发外人的注意,几人这几日来,都是吃干粮度日。天色变青、变灰、变黑,卢老三等人终究还是没有回来。萧布衣坐在竹楼上,倚着竹墙,嘴角带着苦涩的笑。
又等了两个时辰,已近深夜。众人更是心中惴惴,萧布衣突然道:“我们走吧。老四,留下你们的暗语就好。让他到第二个地点去找我们。”
他们来到巴西后,为防备让人察觉,几乎三天就要换个住所,想在中原威名赫赫,到了这里竟然没有用武之地。萧布衣大为头痛。
老四应了声,取了把小刀在墙角刻了几笔道:“好了。”
众人才要起身,萧布衣突然压低了声音道:“等等。”众人止步,只见到萧布衣认真的倾听什么,不由错愕。如今已是深夜。山中除了风声、溪水流淌之声,静地让人心悸,不知道萧布衣又在听什么?
“有几十人从南面掩过来,离这里不到一箭的距离。”萧布衣突然道。
众人惊凛,侧耳听去,却还是静寂如旧。想要不信,可知道萧布衣绝对不会无的放矢。
“等等,西面、东面也有人……”萧布衣闭上了眼睛,脸色微变。压低了声音道:“这两面也有几十人。”
众人大惊。没想到李孝恭动作竟然如此快捷,而且一次就调动百来人之多。如果萧布衣所言不错。李孝恭显然是准备毕其功于一役,直接将萧布衣扼杀在巴蜀。
这人的野心如斯,实在让人心寒!
“北面没人。”萧布衣喃喃道,神色还是无半分焦虑。
众人暗想,北面靠山,想必对手调动人手不利,如果要撤离地话,翻山而走对众人不是难事。
秦叔宝见了,不由大为佩服。白日里,和众兄弟商讨事情地时候,萧布衣的焦虑担忧和常人无异,可到了这种紧要关头,萧布衣地过人之处也就显示出来。在萧布衣喃喃自语之时,秦叔宝突然有一种心悸的感觉,而且越来越强烈。
他不是没有经过大阵仗地人,相反,多少年的出生入死,让他已经处事不惊。更何况,他是感激萧布衣,这才过来帮手,其实内心中地死结,还是没有消弭。有时候,他甚至渴望去死,但是听到那种声音的时候,他第一的时间不是死亡,而是感觉到惊秫。
惊秫并非怕死,而是作为人的一种本能反应。
听到那种声音的时候,秦叔宝好像听到几千只老鼠在放肆咬着世间地万物,又像是感觉无数蛆虫爬到人身上蠕动。
那种感觉,更可以说是恶
秦叔宝听到的时候,史大奈也是随即听到,却是握紧了拳头,老四和阿锈也变了脸色。可这一刻他们还是没有惊惧,因为他们的老大还是淡静自若,他们在等待萧布衣的吩咐。
此刻交手和两军交战其实没什么两样,有信心不一定会赢,可若是没有信心,那崩溃只是瞬间的事情!
可他们真地从来没有听到那种恐怖的声音。
萧布衣也没有听过,但是他瞬间已经做了决定,事态由不得他害怕,在这个时候,他唯一想到的是,带着兄弟们活着出去!
这一刻,他不是西梁王、不是千金之子、不是那个心机重重的东都之主,他又恢复到以前单刀在手,睥睨四方的萧布衣!
“从西面杀出去,切莫缠斗,我来断后!”
简简单的几个字,给几个兄弟带来了无边的信心,就算是秦叔宝见到,也是心中狂跳,豪情陡升。无论他如何想死,可是这一刻,他一定要和众人杀出去。
“走。”萧布衣话音一落,已经从竹楼窜了出去,直奔正西,几个兄弟毫不犹豫的起身跟随,各持兵刃。
史大奈拿着根棍子,秦叔宝却已经从脚下的竹板下抽出了长枪,阿锈拔出单刀,老四却是最为奇怪,伸手在竹板下一探,拿出了个和船桨相似地东西。只是这个船桨。两侧却是闪着青幽幽地光芒。
身临大敌,所有人都是不敢懈怠,可等到众人冲出竹楼,萧布衣已经在数丈开外。
众兄弟虽然知道萧布衣身手高强,可见到他行走如飞,暗夜中直如鬼魅般,不由都是骇然。谁都知道。以萧布衣现在的身手,天下之大。尽可去得。
敌人虽众,却还是挡不住他地兜头一刀!
萧布衣如鬼魅急行。如天神施法,霍然从竹楼杀出,向西攻去,对手还来得及霍然而起,急急的阻拦。毕竟他们从远处而来。目标只有竹楼中的人物,对手虽快,他们却是早有准备。
秦叔宝等人见到,不由吸了口凉气,因为远方本来看似只有野草灌木。小溪大石,可萧布衣一动,对面的灌木暴涨,大石滚动,本来开阔之地蓦然竖起了无数的屏障。
人影憧憧,果如萧布衣所言,除了北方的山脉外,东、南、西均有敌人出现。
萧布衣一动,已经将对手全部牵动!萧布衣一动。已经到了屏障之前。看似就要硬生生的撞上去。
秦叔宝等人握紧手中地兵刃,那一刻实在比自己冲锋陷阵还要紧张。
夜色已浓。无星无月,只听得呛的一声大响,如龙吟,如凤鸣,然后黑暗之中,陡然亮出一道光华,劈开了黑暗,劈裂了屏障!
刀声清越,刀光如电,带出一抹血红溅出,黑夜中,妖艳无比。那抹红色如同引路之线,笔直地向西而去,萧布衣黑夜中跳动有如幽灵,转瞬之间,竟已经杀了出去。
敌人愣住,从来没有想到世间还有如此彪悍之人。可竹楼还有他人,放走了一人无妨,只要拦住其余的人,还算大功一件。
敌手从惊骇中镇静下来,已经开始对剩下地几人围堵,这一次,他们有信心,不会让对手再轻易的冲出去。
秦叔宝等人见到萧布衣孤身杀出也是愣住,心道萧布衣倒是杀了出去,可他不是说要断后?难道他这个断后,是断敌人的后路?
生死关头,来不及多想,萧布衣劈波斩浪般的杀出,对手形成的屏障已经被冲出了一道裂痕,秦叔宝见到其余两个方向地敌人蠢蠢欲动,若不趁间隙杀出去,被困住凶多吉少,低声喝道:“跟我来。”
他手持长枪,当前行走。或许他没有萧布衣的鬼魅身法,可步伐却是奇大,只是几步间,已经冲去对手的阵营中。见到对手的时候,秦叔宝心中微凛,只见到所有伏击之人都是包在黑色衣衫内,甚至脑袋都被头套罩住,只露出一双眸子,黑暗中闪闪发亮,有如噬人的饿狼,他们手上地兵刃千奇百怪,有长枪、短刀、钢斧、铁鞭,甚至还有挠钩套索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
秦叔宝这才明白方才萧布衣为何会足不沾地的冲出,只是因为萧布衣稍有耽搁,只怕就会被这些人缠住。长枪刺出,一人已被刺个对穿,秦叔宝怒喝声中,急步前行。死人凌空倒飞,撞倒了数人,只是这一刻的功夫,身边的敌人如同潮水般涌上来,众多兵刃纷纷递上来,寒光闪烁。秦叔宝伸手拔枪,刹那间已经刺出数枪,几人惨叫一声,捂住双眼倒了下去。秦叔宝这次用巧不用力,瞬间刺瞎了三人的眼睛,这时有数把兵刃已经递到秦叔宝身边,一根铁棍陡然一横,只听到当当当响声不绝,数把兵刃飞上了空中。史大奈出手,一棍击飞了袭向秦叔宝的兵刃,陡然横扫,只听到一声惨叫,一人已经被他铁棍打成两截,横死当场。
二人联手,迈步向前推去,无人能挡,秦叔宝百忙之间回头望去,却见到阿锈、老四却是没有跟上,二人被人潮冲断,留在身后,已经陷入苦战之中。
秦叔宝毫不犹豫的杀回,长枪舞动,众人无不后退,史大奈护在秦叔宝的身边,却是暗自叫苦,虽然只是片刻地功夫,他们已经杀了数人,可对手竟然全不畏惧,前仆后继,两侧地敌人也要涌过来,这样下去,真的凶多吉少。
四人刚刚汇合,敌人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地包住,秦叔宝长枪抖动,转瞬又杀了数人,他和史大奈若是杀出,还有几分把握,可是不舍老四和阿锈,只能陷入苦斗之中。
秦叔宝竭力抵挡,却发现几人鬼鬼祟祟的上前,手中握着什么,心中凛然。阿锈突然闷哼声,已经中了一刀,脚下踉跄。蓦然间天空又是一闪,刀光一耀,数颗人头飞起,萧布衣却如天神般的杀了回来。
他遽然从外围杀入,敌手大乱,萧布衣落入四人身边,低喝道:“秦兄、大奈快走。”他陡然一伸手,已经抓住秦叔宝的腰带,手臂用力,秦叔宝已经临空飞起,跃过包围,落在外边。萧布衣手不停歇,转瞬又是抓住史大奈的腰带,用力抡了出去。史大奈人在空中,宛如硬弩般射出,只觉得脸颊风声急劲,不由骇然萧布衣的气力。萧布衣掷出两人的功夫,敌人又近了几分,萧布衣单刀一展,逼退几人。又是抓住了老四,不等用力,敌手突然掷出几个弹丸。弹丸落地,白雾升起,那烟雾来的好快,萧布衣手臂一振,已经又把老四从烟雾中扔了出去。
老四落地,却是滚了几滚,晕了过去,秦叔宝一把拎起老四,见到他双目紧闭,大喝道:“烟雾有毒。”他喝声中,场上已经烟雾弥漫,阿锈晃了几下,软软倒下去,敌手如潮,不受烟雾的影响,已将萧布衣、阿锈二人湮没在人潮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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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m//史大奈见到烟雾弥漫,老四昏迷不醒,萧布衣、阿锈二人身陷重围,不由目眦欲裂。去看看小说网wwwcom。他们被萧布衣送出了包围,可萧布衣却是置身险境,而且毒烟弥漫,这些人是有备而来。
才要杀回去,无论生死,秦叔宝却是一把拉住史大奈道:“等等。”
“等什么?”史大奈嘶声怒吼,用力挣开秦叔宝的手臂,“不回去是孬种。”
秦叔宝眼中突然露出怪异之色,指着前方道:“大奈,你看!”
史大奈抬头一望,也是错愕莫名。敌手蜂拥而来,准备充足,利用人海战术再放迷烟,手段无不用极。老四只是片刻的功夫,已经昏迷不醒,若不是被萧布衣投掷了出来,说不定已经被剁成肉酱。
萧布衣连救三人,却把自己置身险地,迷烟升起的极快,转瞬把他和阿锈,再加上一帮劫匪罩在其中,朦朦胧胧。这时候萧布衣、阿锈晕倒已经不足为奇,可秦、史二人抬眼望过去,却见到劫匪一个接一个的倒了下去。
本来林立如屏障的盗匪,居然四散倒下去,黑夜中,有着说不出的怪异。
这些人倒地,绝非被萧布衣杀死,因为秦、史二人清清楚楚的看到,以萧布衣为中心,四周的敌人一层层的倒下去,萧布衣甚至根本没有出刀。情形诡异非常,不能用人力来解释,敌手中也终于有了骚乱。
这些敌人最可怕之处不是武功高强。而是前仆后继的赴死精神,萧布衣单刀虽利,杀人如麻,可却还是骇不退这些围攻之人。就算萧布衣再次杀回,众人也没有一哄而散,所有的敌手看起来都是铁打地神经。经过严格的训练。
但是他们显然还是人,有着人类的惊恐。释放迷烟本来就是擒拿萧布衣的关键步骤,他们早就在鼻端抹了解药,倒下的应该是敌人,而不是自己!
但是迷烟升起,阿锈晕倒,萧布衣屹然而立。出刀如电,丝毫不受迷烟的影响。相反地是,自己身边的伙伴一个接着一个中毒倒下去,这如何让他们不惊骇欲绝?
萧布衣虽然刀若奔雷。毕竟尚可抵挡,但是同伴诡异倒下,好像黑暗中有幽灵索命,这让他们终于兴起了惊骇之意。陡然间呼的一声响,萧布衣又把阿锈扔了出来。阿锈半空中双目紧闭,昏迷不醒,秦叔宝看准了去势,上前接住。
“走。”秦叔宝低声喝道,伸手又抓老四。他虽看似憔悴,可力道恢弘。史大奈却是抢过老四,当先向西窜了去,他们都已经看出,眼下救人要紧。留下却只能是萧布衣的累赘。以萧布衣的身手,这些人绝难留得住他!
史大奈、秦叔宝虽然都是拎着一人,可健步如飞,本已在外围,敌手已经难以阻拦。他们准备良久,想要将萧布衣等人一网成擒,但还是低估了这几人的战斗力。被秦、史二人并肩一冲,敌手都已经落在了身后。
刀光再闪,萧布衣已无牵挂。如同下山猛虎般。凶恶无比。对手才是围上,他陡然向东一冲。东面的人潮霍然劈开,可远处影影绰绰,数层包围,已经要逼了上来。
萧布衣对敌手倒下并没有丝毫奇怪,此刻地他,感官触觉都已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每次激战,他的体能都被激发到新的高峰,虽是乱战之中,可对于敌手地强弱稀疏还是了若指掌。他已经知道三面的敌手都已经向自己汇聚,只是西侧还是稍弱,敌手如麻,但仍旧没有什么高手出现。
他知道自己当初的判断暂时还是正确。
李孝恭三面包围,却留下北面入山的缺口,这绝非地势所限,实际上,在萧布衣看来,北方更像是个陷阱,等着他萧布衣去跳,这些高手很可能埋伏在北方!这和攻城一个道理,每次李靖攻打城池之时,都是会故意留下个缺口,并非算计不到,而是这个缺口的意义远比围攻更要深远。敌手如麻,东方的敌人势力却是最强!
东方是萧布衣他们来时的方向,人逢危难之际,当然第一念头就是回转老巢,李孝恭当然也明白这点,是以在这方面埋伏的敌人最是强悍。(去看看小说网wwwcom)萧布衣和东方的敌人接战数刀,已经明显地感觉到这点。
北方可能会有埋伏、东方肯定要有硬仗,李孝恭既然撕破了脸皮,当然不会让萧布衣逃回去,亦会在东方布下极大的阻力。李孝恭虽是想要将萧布衣剿杀,可这里毕竟还是巴西,他一时间也还是调动不了太多的人手。更何况对付萧布衣这些人,寻常的兵士因为地势所限,根本没有什么作用,所以说眼下的缺口是南方和西方!
南方和西方却是苗寨地所在,向西是苗人的大本营苍溪苗寨,这里萧布衣没有接应,李孝恭派遣的人手应该弱些。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最危险的地方,反倒有可能是生机所在。
萧布衣在竹楼中瞬间已想明白情形退路,所以当先探路,只怕自己误判,会让众兄弟失陷。但是结果印证了他的猜想,他这一赌,居然轻易的杀出重围。杀出重围再杀回来,萧布衣并没有费了太多的力气,但是往东一冲,他却敏锐的感觉到阻力急剧的加大。
刀光如雪,雪花中,带着落红片片,枪断刀折,呛啷叮当响个不停,虽然对手不弱,可萧布衣刀是快刀,招是快招,只是这一刻地功夫,又是斩杀了近十人。
敌手当中,竟无人能挡过他地一刀!
围攻之人虽还是悍不畏死,可眼中终于也露出了惊骇之色。他们感觉面对的不是人,而是一头凶猛地猎豹,噬人的狮虎,咆哮着、狂怒着的撕裂着对手!
萧布衣已经血染征衣,他知道已经不能再停留下去,他只想给秦叔宝等人博得逃命的时间。但是压力陡增,让他意识到,再不离开,可能阴沟翻船。
他一直能够安然无恙,就是因为就算乱战中,他还是保持着清醒的头脑。想要离开,他却再次向东方一冲。单刀一展,人头带着把断刀飞了起来。可片刻的功夫,最少有三把长枪、两把单刀、加上斧头长鞭击了过来。
乱战之中,招式全然没有作用。靠地是反应、速度、力量在拼杀。兵刃击来,几乎断了萧布衣的全部来势去路,萧布衣霍然一扭,出枪之人就看到了一个极为诡异的现象。萧布衣宛若影子一样的扑过来,他明明看到长枪刺到萧布衣的身上,可感觉却告诉他,这枪还是扎了个空。
所有的敌手都已经注意到,萧布衣已经扭曲的不成人形,靠着身躯地扭动硬生生的躲过了这一击。可这怎么可能是人力做到?
萧布衣左手一探,如同鬼魅般的快捷,已经连夺三杆长枪,单刀反砍,劈飞了斧头长鞭。冷哼声中,手臂一震,三杆长枪电射向西,刺透了三人的胸膛,长枪带血,从那三人后背穿出,没入黑暗之中。
这一招威猛无俦,天下无双,众人见到萧布衣威风凛凛。直如天神。掷出长矛那一刻。杀气凛然,双眸如电。不由都是心中泛寒。
本来攻势如潮,可见到萧布衣威猛,敌方攻击稍阻,萧布衣却已经抓住机会,脚尖用力,已然倒纵而出,落在一敌手地头上。
身形不停,萧布衣脚尖再点,居然踩着敌手的脑袋前行。他步伐奇快,对手甚至来不及躲闪,就被他凌空而过。对手纷纷出兵刃招呼,可又哪里够得上?
萧布衣如御风而行,左手早就取出一个竹筒,手一用力,捏碎了第二个暗格。
他人向前行,不见出刀,路过之处,敌手纷纷摔倒在地,众人见到,陡然间又是添了分寒意,不明所以。
这里本来就是苗人所在之地,光怪陆离的事情时有发生,萧布衣脚下之人,身边之人纷纷软倒,难道说他已经学会了苗人让人胆寒的蛊毒?
萧布衣见到敌手纷纷倒地,阻力大减的时候,最感谢的当然不是苗人,而是李靖!
原来他使用的竹筒正是李靖当初所赠,竹筒暗格中装的却是极为厉害的迷药。(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当初萧布衣南下之时,李靖为他准备了两样防身之物,一样是弩箭,另外一样就是他现在手上地迷药。李靖研制的弩箭在当时发挥了极为重要的作用,可以说几次萧布衣死里逃生,都是借助弩箭之力,可李靖给他的迷药,他却是从未使用过。
李靖当初只是说过,迷药威力极强,就算是方圆数丈的大象闻到都是不能幸免,萧布衣见到对手使用迷药之时,陡然想到自己也有迷药。
烟雾升起地那一刻,他早就屏住了呼吸,采用易筋经的胎息之法,虽在迷雾之中,却是半分也没有吸入到体内,是以才能安然无恙。可见对手施展迷烟,他当然不会错过这鱼目混珠的机会,早就取出了竹筒,涂抹了解药,无声无息的捏碎了一格,见到对手纷纷倒地的时候,萧布衣暗叫二哥厉害。
这时候他能从西面顺利逃出,李靖虽远在东都,却也可以说是功不可没。
众人纷纷摔倒,萧布衣眼看要杀到最外,突然危机感升起,只觉得黑暗中,左手处有狼一样的人物注意他。斜睨过去,见到一点光芒从那人手上发出,去势奇快,击打的方向,却是他的去势所在。
陡然间止住脚步,一点寒光几乎擦着萧布衣的鼻尖而过。萧布衣惊出一身冷汗,嗅到寒光带着腥气,闻之欲呕,暗器显然是下了极为厉害地毒药。
那人发放暗器地时机极为巧妙,若非他急停躲避,这时候已然中招!
萧布衣瞥见那人。二话不说,手臂一抬,数点寒光打了过去。那人也是机灵,伸手拉过一人挡在胸前。只听到嗤嗤数声,挡在前面地敌手惨叫都没有发出,已然毙命。萧布衣却已经纵出了对方地包围。向西奔去。可奔跑途中,却还是回头望了眼,见到遍地狼藉,尸体满地,也是暗自心惊。心中那一刻只是想,发出暗器那人是谁,可是当初行刺秦叔宝那人?
萧布衣锐不可挡。杀出重围后,敌人并不放弃,黑暗中,几声呼哨。众人紧跟不舍。萧布衣步伐奇快,转瞬没入黑暗之中,已经不见行踪。但众人知道萧布衣有两个手下晕倒,决计奔跑不快,心道就算捉不到萧布衣,也要耗死他!萧布衣体力有限,一个人如何能够斗得过上百的高手?
才冲出一箭之地,陡然间一声大喝,一人从黑暗中穿出。挥刀就砍。最前几人翻身栽倒,身首两分,暗夜中血如泉涌。
众人大惊,定睛一看,才发现窜出来的竟然还是萧布衣。
萧布衣势若猛虎的砍翻几人。并不逃命,反倒一路杀了去,杀手们大惊失色,纷纷止步。他们从未想到过萧布衣会不逃反攻,萧布衣的每一步在他们看来,都是匪夷所思。
如潮地杀手才要凝聚对敌,萧布衣却是一个鹞子翻身,再次没入黑暗之中。
他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视众人于无物。众人又是痛恨,又是惊凛。还是夹杂着几分钦佩。等到终于绕过山脚,只见到前面漆黑一片,难见数丈的距离,萧布衣等人早就踪影不见。
众人止步,气喘吁吁,回想方才惊心动魄的厮杀,虽是终日刀头舔血,却也是一身冷汗,见到萧布衣神勇无敌,都在犹豫是否继续追击。
施放暗器那人却是冷望着远处,心中也是悸动不已。他早知道萧布衣的威名,却是无缘相见。本来一直以为萧布衣扬名天下有些言过其实,哪里想到传言的威猛还远不如今日所见。这里的好手实力他是心知肚明,这次袭击亦是势在必得。可萧布衣倏然而来,飘然而去,武功之高,实在耸人听闻。
他回忆方才一刹,萧布衣双眸如电的望着他,现在想想还是心惊。也拿不定主意知否追上去,远方突然传来一声哨响,那人顾不得追击,快步回转。
过了竹楼,一直到北面山脚处,那人这才止步,一棵大树下,站着一人,俊朗飘逸,风流倜傥,只是此人亦是紧锁眉头,显然并不高兴。
那人向树下之人抱拳道:“郡王,君集无能,留不住萧布衣,还请郡王恕罪。”
树下那人轻叹声,“君集,你我还是低估了萧布衣,过错在我。”
君集惶恐道:“郡王,这次我们已经用尽了所有地人手,只想趁其不备除去萧布衣。萧布衣若除,东都不攻自破,可却没有想到,此人厉害如斯……”
“我失算了。”郡王叹息道:“萧布衣自从踏上巴西这块地的第一天,其实已经落入我们眼目之中。他们一直暗中调查真相,伺机扳回颓势,我却一直筹划着今日的一击,可没想到的是,他竟然选择了一条让我意料不到地道路,他此行向西,却是苍溪苗寨的所在,君集,吩咐下去,派人继续追踪他们的行踪,若有消息,马上回报。”
君集听令退下,郡王却是缓缓的坐了下来,喃喃自语道:“李孝恭呀李孝恭,你还是太过心急,萧布衣这次逃脱,再想等到这种机会,千难万难了。”
郡王当然就是李孝恭,这次他亲自出马,只想擒杀萧布衣。没想到为山九仞、功亏一篑,或者说,不止功亏一篑,这次和萧布衣真正对垒,这才让李孝恭意识到对手的实力远远超乎他的想象。
坐在树下良久,君集快步回转道:“郡王,我已经吩咐下去,他们一路向西追赶,暂时没有任何萧布衣的消息。”
李孝恭眼睛半睁半闭,良久才道:“无妨事,虽然我等没有杀了萧布衣。但是应该无关巴蜀大局。现在的萧布衣……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是无力扳回巴蜀地劣势!只要云水答应了我的提亲,我等得到大苗王的支持,萧布衣定当铩羽而归。巴蜀地势险恶,很难兴兵,萧布衣文不成、武不就。再取巴蜀难若登天。巴蜀一失,江南之地一马平川,无险可守,唐王图谋天下不过是迟早的事情。这次我们失算,没有擒下萧布衣,唐王争夺天下的时间不过推迟几年而已。”
君集提醒道:“郡王,听闻萧布衣此人诡计多端。心狠手辣,我们这次暗算他不成,要提防他大肆反击。”
李孝恭笑了起来,“我只怕他不反击。”
君集皱眉道:“恕君集驽钝。不明白这其中地道理。”
李孝恭沉声道:“据我所知,大苗王对和我们结盟还持犹豫态度,当年蜀中一事,还让他记忆犹新,深恶痛绝。大苗王虽老,却是一点都不糊涂,本来一共有三家势力近巴蜀之地,分别是薛举、我等和萧布衣,薛举自毁长城。以武力取之,结果遭苗人反感,河池大败。大苗王想必也想在我等和萧布衣之间选一人以保巴蜀安宁。我让你等散布谣言,又收买丹巴九陷害萧,这些却还是远远不够。萧布衣若是反击,我们只需推波助澜即可。”
“怎么来推波助澜?”君集不解问道。
李孝恭笑起来,“苗人渴望自由,我们只要散布萧布衣等人地残暴即可。他不来还可,若是敢来,我定当让他的行为公布于天下。”
“但是他们小心谨慎,亦是不会触怒苗人,他对付我们,只怕会暗中下手。”
“他们不会触怒。但是我们会想办法让他触怒。”李孝恭笑起来。“就像萧从来没想过调戏丹巴九的婆娘一样,但是谁都知道他真的调戏了。至于暗中下手嘛。我可以等他。”
君集露出一丝笑意,“唐王有郡王相助,大业可图。”
“对了,丹巴九现在如何?”李孝恭轻声问道。
“他向我们保证,绝对不会让萧活着回转!”君集沉声道:“可是郡王,我还有一事觉得不妥。”
“何事,但说无妨。”李孝恭虽计划受挫,却没有任何沮丧,虽设置机关重重,更没有半分自满之色。他一直都是如此,风度翩翩,微笑满面。
君集看到暗自叹息,心道李家这个李孝恭,实在是个极其难缠的对手。
“据我所知,云水不喜欢中原人,她对大隋、唐王、当然还有东都,都没有什么好感。云水这人颇为任性,只凭个丹巴九,就算再联系了郎都察杀,只怕也说服不了她嫁给你。可郡王看起来成竹在胸,不知道……”
君集欲言又止,李孝恭却是淡然一笑,“这个嘛,到时候自然知道,对了,最近唐王那面怎么样?”
君集点头道:“所有的计划都是回禀给了唐王,唐王对郡王甚为满意,带口信说,加封郡王银青光禄大夫,等巴蜀事情了结,绝不亏待。”
李孝恭却是笑笑,“功名利禄,不过是过眼云烟,唐王真的说笑了。”
“郡王不要功名利禄,却求什么?”君集突然问道。
李孝恭抬头望天,半晌只是一叹,终于还是不再言语,君集却是垂下头来,目光闪动,似乎在沉思什么。
云水这些日子来,总觉得地心事重重。苗寨看起来风平浪静,她却知道,事情绝非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大苗王最近来了巴西郡,却是一直少有露面,就算是她这个孙女,都不过只见了两面。她敏感地觉察到大苗王亦有心事。
本来每次见到她这个孙女地时候,大苗王都是有说有笑,可以放下一切的心事,可这次却是有点不同寻常。
云水却多少知道些事情地始末,其实她也是一直在头痛这个问题。那就是大苗王已经有心思移交苗寨的权利,但是他有三个儿子,他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骨力耶好勇斗狠,丹巴九贪心好财,郎都察杀却是过于老实无能。
大苗王显然对三个儿子都不算满意,不放心将苗寨的未来交给三个儿子。云水知道,爷爷想把苗寨交给自己,所以自小开始,就让她接触苗寨的事宜,调节苗寨的纠纷。
如果要把权利交给云水的话,却是阻力重重,最少伯父和父亲都会反对,两个伯父早就觊觎大苗王的位置,怎么肯轻易看着权利从手边滑过,父亲会反对,是因为他不想兄弟阋墙,他宁可让了这个位置,也不想因为大苗王的位置,引发苗人内乱。
可看起来,这场内乱已经不可避免!
大苗王当年,把十三苗寨交给骨力耶打理,却考虑到骨力耶脾气暴躁,这才让郎都察杀和云水一块协助打理。可为了平衡势力,却把盐井一些财产方面的事情交给了丹巴九。巴蜀缺盐,以往地时候,都是从吴楚之地输送盐过来,价格高昂。可巴蜀一口盐井的凿出,动辄需要一二十年,这是苗人的一笔宝贵的资源,丹巴九掌控了盐井,可以说掌控了苗人的大半财产。伊始并没有什么问题,可随着大苗王日益苍老,骨力耶就想掌控盐井,丹巴九当然不肯。骨力耶不能明抢,却是买通了盐枭压低盐价,进而想要收回盐井。
本来外地地盐枭怎么会如此嚣张,但是有骨力耶的暗中指使,所以能够和丹巴九叫板。云水想到这里,轻轻的叹口气,那一日她调停,亦是知道了内幕,但是如何解决,却还是半分方法都无。
她正烦恼的时候,蓦然觉得前方有人,霍然抬头,素手已经无声无息的摸了下银饰腰带,转瞬放了下来,前方那人,笑容有如阳光般灿烂,云水亦是浮出笑容,微笑道:“萧布衣,怎么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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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水的笑声和她身上的银饰般,向来叮叮当当,清脆悦耳,可就算她自己都知道,自己很久没有那种开心的笑。接触到权利的时候,让以往那个天真无邪的少女变的心事重重,所以她的笑,很多时候,已经变成她的一种武器。
手抚银饰腰带的时候,她知道,只要手指一弹,暗藏在腰带中的金蚕粉就会无声无息飞出去,布在她的周围,任何想要靠近她、动她心思的人都会中毒倒毙,那十几个劫匪就是最好的例子。金蚕粉不过是她杀人的一种手段而已,这种方法快捷直接,她当然还有各种稀奇古怪的蛊毒,但是要看她的心情决定是否使用。
对于苗人,她还有耐心调节,可对于外族人,她从来没有任何的怜悯之心。只因为在当年,有件事让她对中原人没有半分的好感,所以无论对于萧布衣、抑或是李孝恭,她第一眼见到,都有说不出的厌恶。
可萧布衣、李孝恭却都让她能抑制住心中的厌恶,让她不会轻易的下杀手,无他,只因为这二人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如何险恶的环境,都能笑的出来。
李孝恭的笑幽漠淡远,是一种掩饰心意的笑,萧布衣的笑爽朗阳光,却是一种表达诚意的笑。她和这二人并没有见过几面,却能猜出这二人在中原都算是翘楚之辈。
无论她如何厌恶中原人,但是爽朗的性格让她觉得,只要是英雄,就值得她敬重,就算要杀死对手。亦要敬重的杀死对手。
这并没有什么矛盾之处,在云水看来,甚至是天经地义。
暂时放弃了释放金蚕粉的念头,云水却有点不服气,只是想着什么蛊毒能对眼前的萧布衣造成杀伤。当初金蚕粉对萧布衣没有半分作用,让云水倒是百思不得其解。西梁王有这种手下。也让她对西梁王多少有些好奇之意。
云水知道西梁王、亦知道萧布衣,可是却从未将这两个名字联系在一起,因为在她的记忆中。王爷素来都是高高在上,怎么会轻易地以身犯险?
萧布衣见到云水后,先施一礼道:“郡主,多日不见,一向安好?”
云水不太习惯他文绉绉的说话,径直问。“找我什么事?”她正要再去调停大伯、二伯的纠纷。没想到会在路上碰到萧布衣。比较厌烦不停的调停,云水倒觉得和萧布衣聊天也是件不错的事情,最少这个萧布衣看起来,比两个伯父要聪明很多。
“当日和郡主一别后……”萧布衣犹豫下道:“我们回去后,受到了数百人的围攻,那数百人武功不差。”
“数百人?”云水诧异道:“是苗人吗?你以为是我派人去寻仇吗?”
萧布衣苦笑道:“我知道郡主在苗寨颇有威望。而最得苗人尊重地是处事公正,胸襟宽广。”
云水皱眉道:“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你们偏偏这般嗦。”
两句话过后,萧布衣已经知道要调整策略,和这位说话,用不着兜圈子,不然只能让她厌烦,“那数百人不是苗人。我也不认为会是郡主派去寻仇的。”
“那你找我做什么?”云水已经策马前行。不理萧布衣。
萧布衣缓步跟随,沉声道:“若是明枪明刀。我等当是全不畏惧。”
“是呀,你是我见过功夫最好的一人,不过几百人……还不是苗人……”云水终于有些沉吟,“我怎么不知道有这些人存在?”
萧布衣微微一笑,第一个目地已经达到,最少他要让云水知道,李孝恭不动声色的调集这么多人来巴西,也是不怀好意。
不过这种点醒说说就好,云水有头脑,萧布衣认为她会自己思考,所以也就不急急的把大帽子扣在李孝恭身上。
“我等来到,其实一直心怀诚意和大苗王结盟。如今天下大乱,我等却只求巴蜀之地长治久安,稳定如初。”萧布衣正色道:“是以我等数次派人前来和谈,却是不敢多带人手,只怕大苗王和云水郡主误解。可没想到这反倒给人可趁之机。前几夜那些人摸到我们的住处所在,悍然围攻。我等寡不敌众,侥幸逃出重围,却一直不知道对手是谁。”
“我也不知道呀。”云水笑了起来,“你想要从我身上问出那些人是谁,只怕不行。”
萧布衣含笑道:“我知道这些人暗藏祸心,当然不会和郡主有关。可我们在突围的途中,却被那些人暗算。我有两个兄弟到现在一直都是昏迷不醒,在下忧心忡忡,多方打听,却知道他们所中的并非简单地迷药,而是一种蛊毒……至于这蛊毒是什么,在下却是无从得知。”
云水银铃般笑道:“所以你兜了圈子,不过是想求我去为你兄弟解毒?”
萧布衣肃然道:“在下知道此举唐突冒昧,可是束手无策,只能向郡主求助。”
“救了他们……我有什么好处?”云水咯咯笑道。
萧布衣微愕道:“不知道郡主想要什么好处?在下虽然对蛊毒束手无策,可若有别地事情力所能及,定当全力以赴!”
云水笑望着萧布衣道:“听你的口气,你在西梁王手下应该有点权力吧?”
萧布衣倒没想到她一直不知道西梁王就是自己,不由苦笑道:“有点权力倒是不假,可实不相瞒,在下并非西梁王手下……”
他正想说出自己的身份,云水却怫然不悦的打断他道:“到现在,你何必还要欺骗我?你不是西梁王的手下,难道是李孝恭的手下?难道你们中原人本性如此,不骗人就不能做事吗?我知道。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你说了这么多,用意当然不是求给兄弟看病那么简单。现在天下大乱,巴蜀是这天底下唯一一块净土,不受战火波及。对于这点,我很高兴,更不希望战火蔓延过来。或许有人求地是天下。我们求地只是苗人的安定幸福。”
萧布衣见到云水突然说了这些,心中微喜道:“郡主宅心仁厚,却和我等的想法不谋而合。”
“是吗?”云水撇撇嘴道:“我只怕西梁王没有这么好心吧?你们想和大苗王结盟的目的很简单。那就是都想利用巴蜀这块地方。唐王想要借巴蜀进攻中原,西梁王当然也想借巴蜀进攻关中!李孝恭是唐王的手下,你和他不和,乱打一气,当然就是西梁王地手下。到现在你却连这点都不敢承认,比起李孝恭真的高明不到哪里!”
“郡主。在下并无欺瞒之意。我……”萧布衣才要说话,又被云水打断道:“好,你让我救你地兄弟没有问题,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郡主请说。”萧布衣沉声道。
云水露出讥诮地笑,“你不是说自己不是西梁王的手下吗?好,要想救那二人。你把西梁王找来,让他求我,我才会考虑救你地兄弟!”
云水的笑容有些冷,亦觉得这个条件萧布衣绝难做到,正想策马离开,没想到萧布衣反倒笑了起来,缓步拦在她的马前。云水冷冷道:“萧布衣,不见西梁王前,不要再想求我。自从见到你后。我就一直很烦。所以请你离开我!”
她说的客气,可说话地功夫。却是摸着手上地一枚银质戒指。金蚕粉既然要不了萧布衣的性命,那一线牵不知如何呢?对于她不喜欢的中原人,她没有半分的怜悯之情。一线牵的蛊毒或许不如金蚕粉简便使用,但是绝对要比金蚕粉霸道,神仙都不见得挡得住,所以她不信萧布衣还能挡得住。
苗人蛊毒千奇百怪,千门百类,可最让人心寒的却有三种,金蚕、碧血、一线牵!而这三种,云水身为大苗王地孙女,却是无一例外的会用,而且用的最好!
戒指中藏的当然就是一线牵!
她一身的银饰,叮当作响,悦耳动听,可谁都不知道,其中到底藏着多少要人性命的蛊毒!云水却知道,如果袭击萧布衣的几百人袭击自己的话,自己不见得活着杀出去,但是自己如果死了,他们也一个都是活不了!
萧布衣微笑道:“郡主这个要求倒是不难做到。”
云水有些错愕,“你说西梁王已经到了巴西吗?”
萧布衣沉声道:“郡主说的不错,西梁王不但到了巴西郡,而且到了郡主地面前。所以郡主这个要求,在下已经为你做到了!”
云水盯着萧布衣,半晌才道:“你不要告诉我,你就是东都地西梁王?”
萧布衣淡然道:“我正要告诉郡主,在下的确就是西梁王,所以并非西梁王地手下,也没有欺骗郡主一事。”
云水在马上望着萧布衣,突然笑得前仰后合,“这实在是我听到的最好笑的一个笑话,想你们中原人有句话说的好,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西梁王雄握天下百万兵马,高高在上,身边怎么说也应该高手如云,他怎么会孤身到了这里,而且还和我一口一个在下?萧布衣,你这个笑话未免太好笑了吧?”
“西梁王也是人,没什么了不起,萧布衣铮铮男儿,无须冒充!”萧布衣微笑道。
云水见到萧布衣爽朗自信的笑容,呆呆怔住!那一刻的她只是想,说不定……他真的就是西梁王!
云水从未想到眼前的萧布衣就是西梁王,她也从来不认为西梁王会亲自来到了巴蜀之地,这在她看来,绝无可能。她更没想到的一点是,西梁王竟然如此年轻,而且武功高强!
这怎么可能?
云水虽然从未离开巴蜀之地,却也多少知道些天下大势,如今天下最强的几股势力一个是李唐,另外一个就是东都的西梁
她知道唐王姓李。却不知道唐王叫做李渊,这不足为奇,因为她不关心。苗人在巴蜀之地经过太多的改朝换代,却只是安守着自己的苗寨,哪里管外界到底是谁得到天下?云水知道东都有个西梁王,却是因为最近频频见到西梁王的使臣。可使臣向来尊称西梁王,怎会直呼其名,她也从来没有问过西梁王叫什么。
萧布衣和西梁王两个名号对她而言。完全扯不上任何关系。
西梁王对她而言,不过是个代号,亦不过是个狡猾之徒。反正是王,都不会是什么好东西,她心中认定,越是高高在上地人。越是负心。越是阴险卑鄙,越是隐藏在暗中指使旁人为他送命。她憎恶这些高高在上的人,可却是不能不和他们打交道,因为她要为苗寨谋取安定兴旺,这是她的使命。她知道李孝恭是唐王的子侄,所以知道唐王可能是白胡子老头。推而广之,她觉得西梁王也是个老头子,所以她从未想到过,西梁王竟然如此年轻,而且看起来,并不是高高在上。最少他谦恭有礼,一口一个在下。
“你怎么证明自己是西梁王?”云水突然问道。
萧布衣想了半天,无奈道:“这个一时半会真的无法证明,如果我问云水郡主。你如何证明自己是云水。不知道你怎么应付?”
云水望了他良久才道:“是呀,你说不错。我也无法证明,那我就信你是西梁王!可我有几点不明白。”
“郡主请问。”萧布衣微笑道。
云水淡然道:“你堂堂一个西梁王,为何不肯光明正大的出面,却带着几个兄弟鬼鬼祟祟地跟在我身后呢?”
她问的异常尖锐,萧布衣却是含笑道:“其实我来找郡主也是光明正大,不过在下身陷险地,有人窥视,不能不小心翼翼,上次得遇郡主也是情非得已。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在下曾派遣五个使臣求见大苗王,却是无一例外的被逐,在下叔父萧又被丹巴九大人扣押,身受不白之冤……”
“没什么不白之冤,所有地人都知道他是勾引丹巴九的老婆,所有的人都知道,你们无情无义。”云水又咯咯笑起来,很开心的样子。
萧布衣却是肃然道:“在下信萧尚书不会做出这种事情。”
“似乎你很相信你的手下……和兄弟?”云水慢慢收敛了笑容。
“我不相信他们,何必派他们前来?”
“可你相信他们,何必自己前来?”云水又笑道。
萧布衣这才发现云水的言辞犀利,让人难以应对,可他毕竟深思熟虑,考虑太久才过来,听到云水地诘责,并不动怒,只是微笑道:“在下前来,不是因为不相信,而是因为太相信,不想让他们蒙受冤情,不知道郡主可否明白这个道理?”
“而是因为太相信?”云水喃喃道,秋波流转,轻叹声,“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你说地是真话,可是……我没想到……西梁王竟然是这样的一个人。”
二人均是默然,山风吹拂,叮当作响,云水用手捋了下额前的秀发,一举一动有着独有的风韵。
萧布衣轻声道:“我相信他们,亦相信萧尚书,可眼下的问题已经不能用相信来解决,或许……这里有着难解的误会。在下六派使臣,却是不能见大苗王一面,甚至吏部尚书都被扣押,可相信大苗王竭力为苗人着想,亦相信郡主识大体,知大局,这才冒昧亲身前来。在下不肯吐露西梁王地身份,并非刻意欺瞒,而是觉得,无论大苗王也好,西梁王也罢,既然担当个王字,就要为百姓的安居乐业着想。在下这次前来,并非以西梁王的身份,而是代表中原百姓,愿意和大苗王所领的苗人结盟,在下虽有雄兵百万,却只带几个兄弟前来,只想让大苗王看到我的一个诚字!”
云水扁扁嘴,“哼,你们的诚?当初要非……”黑漆漆的眼珠一转,云水又笑起来,“无论如何,你比那个白胡子唐王要心诚的多。最少他不敢来这里。只会派个子侄来。走吧……”
“去哪里?”萧布衣唯有错愕。
“当然是先看看你的兄弟。”云水银铃般笑,“我这人最是公平,你既然做到了我要求地事情,我当然要先做到答应你地事情。”
萧布衣大喜,深施一礼道:“多谢郡主。”
“偏偏你这么多礼,萧布衣。我这人见到你们文绉绉的礼节就头痛,因为我永远不知道,你们谦恭地第二天。会不会背信弃义,你的兄弟在哪里?”云水问道。
“请郡主跟我来。”萧布衣才要起步,云水就已经招呼道:“等等。”
“郡主何事?”萧布衣问道。
“你怎么说也是西梁王,跟着马儿跑也太不像话,大苗王若是知道,定然说我不知礼数。”云水拍拍身前的马鞍道:“过来坐吧。”
萧布衣有些诧异。一时间犹豫不决。云水嘴角一翘。讥笑道:“不敢吗?怕我暗算你?”萧布衣倒是的确有点担忧,只怕云水不喜,沉吟道:“我相信郡主深明大义,只怕和郡主共乘一骑,惹别人非议。”
“你怕别人非议?”云水淡淡道。
“问心无愧,我何怕之有?”萧布衣双眉一扬。
“我也不怕。”云水笑地眼睛如同月牙般。“既然如此,上马吧,你来领路。”
萧布衣再不推搪,缓缓走过来,还不等上马,红马突然轻嘶声,前蹄一扬,竟然踏过来。萧布衣心中微惊,却是身形微闪。直视红马的双眸。微笑道:“马儿,郡主和我已是好朋友。你还认生吗?”
他说话的功夫,伸手在红马额头轻抚下,红马甩甩头,看起来还要再踢,可是打个喷嚏后,轻嘶声,已然安静下来。
云水眼中露出惊诧之意,她地马儿认主,她让萧布衣上马也是不怀好意,想看萧布衣的笑话。她倒不是对萧布衣特别不满,而是对所有的中原人都怀有敌意,尤其听到对方就是西梁王的时候,更有了捉弄他的念头,可她哪里知道萧布衣安抚马儿比安抚女人可厉害的多,红马虽然欺生,可如何斗得过萧布衣。
萧布衣安抚了红马,倒是老老实实踩着马镫上马,对方才地事情不多说一句。云水空出前面地位置,却是坐在了他的身后。萧布衣不带缰绳,轻轻的拍拍马的脖颈,向西一指道:“去那里。”
红马竟然听懂了他说的话,欢快的向前奔去。云水吃惊地不得了,半晌才道:“萧布衣,你上辈子一定是个马夫。”
萧布衣并不回头,“郡主说错了。”
“哼,我就知道你心中不高兴,”云水撇嘴道:“你高高在上,肯定觉得自己上辈子也是高高在上。”
萧布衣笑起来,“你好像对西梁王这三个字很反感?”
“不是很反感,是很厌恶。”云水摸着手上的戒指,望着萧布衣的脖子,暗自想到,要是用戒指在萧布衣的脖子上划一下,不信他不中毒。
萧布衣却是目视前方,轻声道:“我上辈子是什么我不知道,但是我这辈子,本来是个马夫。”
云水怔住,失声道:“那怎么可能?”
萧布衣却是微笑道:“没有什么不可能,其实我最早的志向不是做西梁王,而是贩马。”
云水眼中诧异更浓,“你一定是骗我,一定!西梁王位高权重,天下景仰,怎么会是个马夫呢?”
萧布衣却是笑道:“其实中原人,也不全是喜欢谎言欺骗,郡主若是喜欢,大可以去打听一下,西梁王本来就是个马夫,并非欺人之谈。”
云水沉思良久道:“那……你怎么会当得上西梁王呢?我知道他们向来看不起低贱的人,也是看不起我们苗人。他们一直觉得,我们是蛮人,不懂得礼数,天生就是卑贱的命。”
萧布衣皱了下眉头,轻声道:“如果郡主喜欢,我如何当上西梁王的,倒可以和郡主说说。”
“你想说就说,不说也可,反正路还长着。”云水又银铃般的笑道。
萧布衣看不到云水地表情。不知道她到底是真心还是敷衍,可他还是不肯错过这个机会。其实接触云水虽只有两次,他却已经知道了这人地性格。他每次能在危机地时候化险为夷,很多时候就是善于扑捉一闪即逝地机会。
在萧布衣看来,云水其实是个爽朗的苗女,她恩怨分明。答应的事情肯定会做到,从这点来看,她比很多人要强。不过她天生的对中原人没有好感。而且对大富大贵更是没有好感,这从她的言语中反复体现。她憎恨谎言,憎恨背叛,所有地一切都表明,以前肯定有人留下了祸根,可却要他来承受。萧布衣想到这里唯有苦笑。但是抱怨解决不了问题。所以他想从身份的切入点拉近和云水的距离。
李孝恭有权谋,有准备,已然和大苗王地三个儿子开始联系,他现在能够说服的只剩下这个云水和大苗王。
这是他最后扳回的机会!想到这里,萧布衣望着远方的白云道:“所有的一切,还是要从一次出塞说……”
他的声音和白云般幽漠淡远。可回顾起往事地时候,也是不禁唏嘘。马蹄得得、轻风徐徐,红马带着二人轻快地向前奔去,萧布衣看不到身后云水的脸色,却信自己的判断不错,遂把自己如何当上西梁王的事情说了遍。
不过他更多的是说兄弟,说贩马,对于高高在上不过是轻描淡写,或许在他心目中。这一切比起兄弟之情。也算不上太重。就算击败了李密,他也不过是说。苦战几月,终于将他们击溃。
平定天下的事情,惨烈悲壮,可在他眼中,向往地却是天下太平。
他的人生到此为之,很复杂,却也很简单,得到许多,失去的更多。等到来到一条小溪前,已经不能行马,萧布衣翻身下马,向前指道:“郡主,我们为防再遭到暗算,是以住的偏僻些。这里行马不便,我兄弟昏迷不起,不知道是否让我带他们出来?”
云水从马上跳下来,又是浮出笑容,“怎敢有劳西梁王,我进去看看就好。”
二人顺着小溪踩着鹅卵石前行,云水一直沉默的摸着手上的戒指,突然问道:“萧布衣……你认识杨广吧?”
“我当然认识大隋之主。”萧布衣笑道:“若非圣上指引,我无论如何也做不上西梁王。”
“这么说你对他很感激了?”云水又问。
萧布衣琢磨不透她的用意,却是真诚道:“郡主,人活在世,总是或多或少的有些苦衷。做事或许不对,但若能悔改,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还是可以谅解。”
云水冷哼一声,“那人死了呢,谁来谅解?”
萧布衣不解其意,才要说什么,云水却已经叹息道:“或许你是好人,但是坏人更多。可我现在也不知道你到底是真是假,但是无论如何,你给我说了很动听地故事,我还是多谢你了。”
萧布衣哭笑不得,没想到竟然得到这么个结果。二人默默前行,山脉拐角处又现出一吊脚楼。这种建筑在这里倒是随处可见,是渔夫、猎人平日所用,萧布衣等人藏身于此,倒是隐避非常。
秦叔宝等人听到叮当作响,早就警惕地伏在角落,见到云水和萧布衣同时走进,这才舒了一口气。萧布衣多谋,秦叔宝却是经验丰富,他们轻而易举的摆脱李孝恭地追踪,可对于阿锈和老四的昏迷却是束手无策。老五赶回来,一眼就认出他们中的应该是蛊毒,众人大惊,却是没有办法。卢老三、周慕儒都是不知所踪,萧布衣等人亦是担忧不已。见到阿锈、老四昏迷不醒,越来越是虚弱,萧布衣终于硬起头皮去找云水,秦叔宝、史大奈都是无计可施,但见到萧布衣不惧蛊毒,又认识云水,只能让他前往。见到他回来,这才放下心事。
云水见到屋中立着两个活人,一憔悴,一威猛,却都是身上血迹斑斑,皱了下眉头,知道萧布衣说被袭击应该不假。懒得多管。径直来到阿锈和老四的面前,见到他们双颊深陷,奄奄一息,却是笑起来,“怎么又是他?”
她识得阿锈,觉得这人有点呆。没有多想,只是掀了他眼皮一下,皱眉道:“是赤蛇蛊。”
萧布衣见到她一眼就认出蛊毒来历。心中微喜,轻声道:“怎么救?”
他不问能不能救,只问怎么救,却也是个技巧。云水银铃般的笑,“这种赤蛇蛊还难我不倒。”萧布衣只见到她眼中隐藏深意,顾不得多想。抱拳施礼道:“请郡主援手。”
“你放心。我既然答应的事情,不会不做。”云水淡然道:“只是这种赤蛇蛊解除也不简单,我需要一个人的血众人一凛,萧布衣沉声道:“还请郡主明示。”
云水微笑道:“这种赤蛇蛊是用千条毒蛇培植,让它们自相残杀,最后剩下一条毒蛇。然后将那条毒蛇制成蛊毒……中者昏迷,若是事先不得解药入了体内,昏迷七日必死,不过最后一天会醒来发狂,见人就咬,也算狠毒。”
众人听的恶心,又觉得毛骨悚然,可云水说地却是平淡。萧布衣沉声道:“不知郡主如何破解呢?”
云水笑道:“我说了要用一个人的血,不过我要事先和你们说明。这人作为药引。身受苦楚惨不堪言,你们说用谁的血呢?”
她秋波一扫。从史大奈、秦叔宝的身上掠过,却是落在萧布衣的身上。
史大奈上前一步,不等说话,秦叔宝已经递过匕首,挽起衣袖道:“用我的!”史大奈略显木讷,倒比秦叔宝慢了一步。秦叔宝一直都是沉吟不语,这时候却是抢先了一步。
他声音沉凝,义无反顾,云水本来一直对这二人并不看重,可听到他地声音,却是娇躯微震,妙目凝在秦叔宝的脸上,轻声问,“你可知道这有多苦?”
秦叔宝淡然道:“我只盼越苦越好!”
萧布衣脸色黯然,知道真相,暗道这世上还有什么苦得过秦叔宝的心境?云水反倒愣住,半晌又露出笑容,“那好,我解释给你听有多苦,只有你想不到,没有苦不到。你们只知道苗人地蛊毒千奇百怪,却不知道每个人培出的蛊毒也是大不相同。赤蛇蛊虽是一种蛊毒,但是每个人的解药只能解自己的那种,因为这解药就是从那千条毒蛇身上提取粘液,毒液加上毒蛇的粪便配置而成。”
她说的极为恶心恐怖,萧布衣只能叹息,秦叔宝却只是道:“原来如此。”
他脸色平淡,没有丝毫地惊惧和惶恐,云水见了,却望了萧布衣一眼,半晌才道:“我没有解药。”
萧布衣脸色微变,云水又道:“不过我却能解,但是需要尝试。我地七情蛊可解苗人百蛊,赤蛇蛊当然也不在话下。我以蛊克蛊,却需要以人血做引。我把七情蛊从你的血中注入,两个时辰后,七情蛊在你体内繁殖生长,这时候我再从你体内抽出血来喂给这二人,看这二人的反应情况。”
萧布衣暗自皱眉,已经觉察到有问题,秦叔宝却是问道:“就这些?”
“当然不止这些。”云水还是笑,可笑容中多少夹杂点感慨,她见过太多的人听到蛊毒脸色巨变,可此人听到现在还是心若止水,实在让她诧异不已。西梁王是个怪人,他的手下也是怪人,云水暗自想道,“这不过是第一次尝试,我要观察他们的反应,然后再取他们血液配出第二种七情蛊输入你地体内,然后再抽血让他们喝。我要反复尝试,最高的一次,我配药七次才试出解药,可那个药引却在第二天就痛死了。”
“痛死了?”秦叔宝终于皱了下眉头,“为什么?”
云水淡淡道:“这种换血配药听起来简单,可最苦的不是中赤蛇蛊的人,却是在于药引。因为七情蛊针对人的七情而下,七情分为喜、怒、忧、思、悲、恐、惊,在换血的过程中,这人动了一种心思,痛楚就加剧一分。这种苦怎么形容呢,应该说是千万只蚂蚁咬你的血管吧……”
秦叔宝点头道:“原来如此。”
“换血试一次,痛苦就会加剧一倍。而且就算解了二人之毒,你身上的七情蛊却也无法去根,终身受苦,以后动了七情六欲都会苦不可言。”
秦叔宝却问,“那阿锈和老四呢,会不会也和我一样?”
云水摇头,“他们不同,七情蛊从肠胃进入无害,从血液进入才会为害。他们只是喝,你却是注入,所以苦都在你身上。”
“原来如此。”秦叔宝点点头。
云水讶然道:“你除了原来如此外,不会再说别的吗?”
秦叔宝第一次展露笑容,“郡主要我说什么?”
云水望着秦叔宝,脸上终于露出凝重,“喂,我不知道你叫什么,我也不想知道。但是我试解药地时候,药引必须自愿。我不是吓你,而是经验之谈,你……你可不要觉得这是好玩。”
秦叔宝皱眉道:“在下绝对没有好玩之意。”
萧布衣却是上前一步道:“秦兄,用我地血吧。”
秦叔宝扭头望向萧布衣,微笑道:“萧兄,当我是兄弟,就用我的血!秦叔宝一世自诩英雄,却是酿成终身之错,这次能有机会补偿,也算不错。”
萧布衣不等再说,云水却已经冷笑道:“萧布衣,你这是假仁假义,你知道别人不会让你以身犯险。你们也不用装了,你们若是喜欢,大可去抓一个人回来,用不相关地人做药引也是无妨。”
史大奈却是上前一步,怒声道:“丫头,你客气些……”萧布衣低声道:“大奈,不得无礼。”
云水却是笑盈盈的没有半分怒意。
史大奈听到萧布衣的命令,心中忿然,却是不想忤逆萧布衣的意思,上前一步,挽起衣袖,拔刀一划,鲜血汩汩而淌。云水诧异道:“你这是做什么?”
史大奈冷然道:“丫头,我想说的是,你不要以为西梁王不会换血,他若可以,肯定第一个上前,可如今大局未定,为救更多的人,他怎能舍身?你不识大局,我们怎么会不识!他为我们兄弟,舍生忘死,义薄云天,岂是你这种人能够理解?你只以为怕死之人很多,可你怎会知道,有时候,赴死之人更多!秦兄,请让我一次,史大奈若是死了,请你为我办一件事即可。”
他说话掷地有声,淳朴自然,萧布衣眼中热泪涌出,云水却是终于收敛了笑容,良久无言……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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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大奈说出这句话后,脸上是义无反顾的决绝。去看看小说网wwwcom。他和秦叔宝一样,都是沉默的时候居多,但是胸中都有一腔热血!
他虽比秦叔宝晚说片刻,但是绝不意味着他比秦叔宝迟疑。
竹楼中静无声息,只怕落针之声都能听到。可谁又听得到,胸中的热血沸腾?
云水笑容不减,脸上有了异样,她一直对中原人有偏见,一直都觉得中原人背信弃义,无情无义,这次虽是提出解除蛊毒,其实还是想看看萧布衣的反应。
她不信有人听到七情蛊的恐怖后,还会以身做药引,她也不信有人会为了救别人的性命,弃自身于不顾,她提出七情蛊的解法,只想让萧布衣退却。
当然,萧布衣还可以抓个不相关的人作为药引,这也是她的提议,但是她的提议绝非好提议,因为她就等着萧布衣去擒人,然后呵斥他阴险的一面。
众生平等,无论萧布衣从巴西抓了谁,云水都觉得不应该!
她等着人退却,等着萧布衣露出真实的面目,可她从未想到过,想吓退的人还是淡静,不怕死的又多了一个,而那个她一直期待露出面目的人,眼角已经有了泪花。
她那一刻的震撼,可以说是前所未有,她那一刻只是想,或许……中原人,也不是个个的背信弃义,贪生怕死。要死并不难,可明知道要死还是义无反顾,这却是千难万难。
史大奈见到云水不语,只以为她动怒,激将道:“丫头,现在有药引了。难道你反倒不敢下手了吗?”
“你要死。也不用急于一时。”云水缓缓的解下银质项圈。她的项圈打造的极为精致华贵,谁都想不到,她伸手一捻。已从项圈中抽出一根银针。
秋波一转,云水笑问道:“药引一个就够。不知道你们谁想当?”
史大奈才要上前,秦叔宝却是一把拉住史大奈道:“大奈,别的可以让,这个不行!”
“为何?”史大奈皱眉道:“秦兄,我……”
秦叔宝微笑道:“你刚才说的对。萧兄有更多的事情要去做,你也有事情要去做。有时候,很多事情,真的需要自己去做,我是帮不上你。秦某无牵无挂。已是无情无欲,这七情蛊不能奈何我的。”
“你不要太过狂妄了。”云水淡淡道:“我看你面色阴郁,显然是悲情过重,而且要远胜常人,我这一针刺下去,你受到地痛苦比常人要远胜。”
萧布衣倒没想到云水竟然能够一眼看出秦叔宝地悲,更是担忧,知道她并非虚言恫吓。秦叔宝却是笑着对史大奈道:“对了,史兄。我的事情更简单……我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当我是兄弟。就莫要和我争,事情总有个先来后到吧?”他本来想求史大奈以后逢年过节帮助给娘亲拜祭。可一想未免示弱,二来萧布衣不会忘记,何苦这时候说出。
史大奈咬牙道:“好。”
他不想多说,只因为明白这时候已经不必多说,赴死解毒的不见得轻松,可活下来地显然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缓缓地卷起衣袖,秦叔宝脸色平静道:“郡主,请。”
云水脸上终于露出丝尊敬,苗人亦是尊重英雄,这样的汉子,让她已经不忍讥笑。只是短短的时间内,她其实对萧布衣等人的印象已经大为改观。
“取盆水来,拿三个碗来。”云水吩咐道。
史大奈很快的将云水需要地东西拿来,云水这会儿的功夫已经从项圈中最少取出了十数根银针,并排放好。萧布衣暗自皱眉,心道自己方才就坐在刺猬前面,没有被她下针实在是侥幸。这个郡主稀奇古怪,可恐怖更胜常人。云水手持银针,又望了秦叔宝一眼,手指轻弹,几股粉末已经送入碗中。
秦、史二人见到她指若春葱,指甲尖尖,都奇怪她的药粉从哪里取得。萧布衣虽是看起来慵懒,却早注意到云水伸手在腰带上掠过,却以衣袖遮掩。虽看不真切,却猜到她多半把药物藏在腰带中。这个郡主,一身蛊毒,实在让人为之心寒。
云水在一只碗上下了药物后,却是出针先在阿锈手腕取出一滴血来,滴血入了药碗,然后兑了数滴清水。众人见到清水入碗后,颜色三变,云水虽是平静,可众人知道这多半就是什么七情蛊,都是凛然。等清水颜色不再变化,云水换了根银针,将碗中液体尽数吸入,这才微笑道:“你可考虑好了?”
秦叔宝点头道:“请。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
他说话简洁,却是坚定十分,云水笑笑,一针已经刺入秦叔宝手臂上。秦叔宝却是动也不动。等到七情蛊尽数进入秦叔宝的体内,云水拔针出来,盈盈笑道:“要等两个时辰。”
她说的平淡,众人亦是平静,可萧布衣、史大奈无不关切地望着秦叔宝的表情,秦叔宝笑笑,“枯坐两个时辰也是无聊……”
“我们会无聊,不过你不会。”云水微笑道:“你只会觉得时间过于漫长。”秦叔宝脸上肌肉突然抽搐下,转瞬笑道:“其实……我一直觉得日子过的漫长。”
云水不解其意,却是暗自佩服。她知道七情蛊这时已起了作用,秦叔宝居然面不改色,实在是铁打的汉子。扭头望向萧布衣道:“反正也是无聊,不如你再给我讲个故事好不好?”
萧布衣哭笑不得,正想拒绝,突然想到一事,微笑道:“如此也好,只怕郡主不喜。”
“我没什么喜不喜的。”云水微笑道:“故事嘛,何必太认真?”
“郡主说的也是。”萧布衣微笑道:“那我就讲了,从前有个地方,住着一群淳朴的人,由个大苗王带领。一直都是丰衣足食。可因为他们所在的地方甚为扼要。就有其余地方的人想打他们地主意。”
云水盈盈道:“这个故事,好像就发生在我们地身边?”
萧布衣一笑,“因为要争夺天下。所以对这块地方的争夺不可避免。有一拨人是西梁王地手下,只想和大苗王结盟。他们想地是,若是可以结盟,只需保证不动刀兵,所以他们派了几波使臣来说服。可另外一拨人叫做李唐,他们却并非西梁王想地那么简单……”
云水皱了下眉头。“他们想什么?”
萧布衣肃然道:“他们不但想动刀兵,而且希望借这块地为屯兵之地,大兴干戈!”
云水淡淡道:“所有的人呀,只会说自己的好,原来西梁王也不例外。”
“故事而已。何必当真。”萧布衣笑道。
云水银铃般地笑起来,“说的不错,那后来呢?”
萧布衣沉声道:“西梁王几次受挫,却不恼怒,知道此地人向往和平,只想以诚意打动大苗王。是以他只是带着几个兄弟前来,并非他自恃极高,而是他觉得,表达诚意。用不着千军万马。他一直没有见到大苗王。却知道能将七郡十三寨苗人带领地服服帖帖,当然有他过人的见识。”
“你拍马屁也没用。”云水笑道。“大苗王又听不到。”
萧布衣只是一笑,“可西梁王却是想错了一点,他虽是诚意十足,但是李唐却是狡诈非常,因为李唐只想借巴蜀之地争夺天下,哪里管得了别人的死活。所以他们一面展现着结盟的念头,一方面却是将精兵良将运到巴蜀,试问只是个简单的结盟,何必找几百个高手到巴西郡呢?”
云水笑道:“说不定他觉得西梁王一张嘴可挡百万雄兵,他无奈之下,只能带兵前来抵挡。”
“你这丫头不知死活,你以为李孝恭向你提亲心怀好意吗?”史大奈忍不住道。
萧布衣摆摆手,“大奈……我想郡主自有她地想法。”
云水道:“若是提亲都是不怀好意的话,这世上也没有什么好意了。”
萧布衣却也不恼,他早知道云水性格独特,想法也是和旁人大不相同,总喜欢反驳旁人,若是千依百顺反倒是咄咄怪事。
“李唐远比西梁王野心要大,他们绝不满足简简单单的结盟,他们希望从巴蜀出兵,希望能从巴蜀借兵,亦是希望能够掌控巴蜀的权利,更是想把战火引到一直风平浪静的巴蜀,可大苗王显然不会同意,他不会允许自己地族人无端的卷入这场争斗。李唐这时候野心勃勃,开始了夺取巴蜀权利的计划……”
云水皱了下眉头,“萧布衣,你有点危言耸听了吧?”
“故事而已,何必当真。”萧布衣摊摊双手,“郡主若是不喜欢,我不讲就是。”
“你也说过了,故事而已。”云水浮出动人的笑容,“反正也是无事,不妨听听。”
萧布衣却是向秦叔宝望了眼,发现他额头已经有了汗水,双拳紧握,不由骇然道:“秦兄?”
“萧兄讲……下去吧,我也很想听听。(去看看小说网wwwcom)”秦叔宝舒了口气,笑容不减。
云水望向秦叔宝,双眸满是惊诧。没有谁比她更明白七情蛊发作的时间,眼下也应该是中蛊之人死去活来之时,可秦叔宝竟然无事一样,这怎么可能?
萧布衣叹息声,“李唐想要控制巴蜀、控制苗人的手段很复杂,但是说穿了也简单。大苗王年迈,七郡十三寨的控制权迟早要交给三个儿子。李唐深知这点,开始诡计百出,他们首先就是要扼断西梁王和大苗王的联系,甚至用诡计……陷害西梁王派出的萧尚书!然后他们收买了丹巴九,许诺将他扶植上大苗王地位置,又是暗中唆使老大骨力耶来夺丹巴九地盐井,吞并丹巴九的权利……骨力耶不好出面,却在暗中收买盐枭压低盐价……”
“这些好像只是你地猜测吧?”云水咯咯笑道:“暗中唆使?我也可以说你暗中唆使骨力耶呀。”
“是呀,我也可以唆使,”萧布衣笑道:“但是那些盐枭可是李孝恭收买来的,郡主若有怀疑,暗中留意下即可。”
云水看看史大奈。望望秦叔宝。不再说什么。
“唐王明里拉拢丹巴九,暗中跳动骨力耶,然后再向老三的女儿求婚……这样一来。他们早就提前和大苗王的三个儿子搞好关系,无论如何。这权利也落不到旁人手上。可如此一来,巴地乌烟瘴气,再也不能恢复从前地太平。当然这些人还想径直杀了西梁王了事,却没有想到西梁王命大,人也打不死。毒也毒不死。可眼下西梁王惶惶而逃,兄弟中毒,心力憔悴,很难再揭穿他地诡计。”萧布衣说到这里,轻叹一口气。“郡主,我的故事讲完了。”
云水沉吟良久才道:“西梁王真的不想强占巴蜀,亦不想从巴蜀出兵?”
萧布衣笑道:“西梁王可以保证这点!”
云水冷哼一声,“我这辈子最不信地就是中原人的诺言,想当初,他和圣女一起后,娶了一个又一个,保证有用吗?”
萧布衣等人面面相觑,史大奈忍不住问道:“丫头。你说地是谁?”萧布衣一直对云水温言相向。史大奈却对她从不客气,只因为云水从来对萧布衣也不客气。
云水还是在笑。但是笑容中却有着说不出的冰冷严峻之意。
萧布衣却是思绪飞转,暗想他和圣女一起后,娶了一个又一个,他到底是谁?若是能够知道他是哪个,说服苗人的可能就会又大一分,可只听说苗人有大祭祀和三司,这圣女又是从哪里冒出来?当初二哥说及巴蜀的一切,只说这次斗智不斗力,巴蜀民风剽悍,万勿发展到武力解决,他只让自己说服大苗王,尊敬大祭祀和三司即可,却也从来没有提及到什么圣女呀。
云水笑容多种,这时候笑中冰霜,就算史大奈都是不敢得罪,他倒是不担心自己的性命,只是三个兄弟地性命都握在云水的手上,他虽是个粗人,却也知道眼下绝非撕破脸皮的时候。
竹楼内寂静一片,可静寂下来,史大奈才听到轻微的咯咯之声,开始他以为自己听错,可很快发现咯咯之声来自秦叔宝。史大奈心中一寒,仔细看过去,才发现秦叔宝虽还是在笑,可笑容却已经僵硬无比,咯咯之声却是从他口中发出,而一滴滴豆大的汗珠子从他额头冒出来,流下来,滴滴答答地落在脚下,甚是轻微,却是惊心动魄。
萧布衣早就发现,恨不得以身代之,只是千言万语无从说起。云水却突然道:“这些都是西梁王你自己说的,我其实很怀疑……”她欲言又止,秦叔宝却是笑起来,“我也有个故事,不知道……郡主愿意听吗?”
云水半晌才道:“你若还是能够说话,就说吧。”
她头一回有了点客气,只因为她知道中了七情蛊,这人实在已经是生不如死。她见了太多中了七情蛊的人辗转反侧,嚎叫痛苦,像秦叔宝这么镇静的人,她真的从未见过,她真的不知道秦叔宝如何能够控制住痛苦,又是如何能够说出话来。
“你真的不是人。”云水想到什么,就说出了什么。
秦叔宝握紧拳头道:“郡主说的不错,我真的不是人。”
云水哑然失笑,“你不是人,你难道还是神?”
“我也不是神,因为要评价我,那只能用猪狗不如来形容。”秦叔宝额头汗水滚滚而下,或者还夹杂着眼角地泪水,身上地痛楚比起当初的痛苦,大同小异,可因为身上地痛苦,他暂时却可以忘记当年的痛苦。
但是他还是想说出来,史大奈只是忿然,秦叔宝却已经知道,他们现在哪里都是落在下风,唯一能够挽回就靠扭转中原人在云水心中恶劣的印象。
“当初……我和萧兄……本来是敌人。”秦叔宝咬着牙说出每一个字,虽是缓慢,却没有停顿,“而且势不两立。”
云水更是诧异,绝对没有想到这其中关系如此的错综复杂,迟疑半晌才问。“那为何你又和他在一起。是因为……”
她本来还想说点恶毒的话语激怒对方,可见到秦叔宝的硬朗,心中头一回生出不忍。
秦叔宝咬牙道:“我跟随……萧兄。不过是想完成一人的心愿。”
“那人对你很好吧?”云水问道。
“的确很好,他待我如父如师。不过……我却亲手害死了他。”
“中原人……”云水本想说中原人原本就是这样,可不知道为何,这话再也说不出口。
“我自知罪孽深重,就一直都是自暴自弃,可是……我又因为……”
“秦兄。当初李密用令堂威胁你反叛张将军,自古忠孝难两全,这事你虽是有错,可这些年的自责也足以弥补,何苦到现在还是念念不忘?”萧布衣叹息道。
云水恍然道:“原来他们用你母亲要挟你。那你也没错呀。”
史大奈冷哼一声,“丫头,你到现在,终于说了句人话。”
云水咯咯笑道:“我想说什么都就说什么,你管得着吗?”
史大奈为之一滞,秦叔宝强笑道:“郡主,我们都管你不到,我……还要谢谢你!”
“谢我?谢我给你下了七情蛊吗?”云水讥诮笑道。
“不错。”秦叔宝正色道:“我一直觉得痛苦不够,郡主增加了我的痛苦。我不是要谢谢你。”
云水目结舌。半晌才道:“不用客气!你要完成地心愿是什么?”
秦叔宝却道:“当初我本要自尽,不过……西梁王找我。说张将军一辈子希望天下太平,国泰民安,我横刀一割,不过是个懦夫,能完成张将军地遗愿,才算真正的英雄。我……不想做什么英雄,可却终于跟随了西梁王要完成张将军的遗愿,西梁王宅心仁厚,这次只带几人前来,诚心天地可见。”
云水冷哼一声,不知道张将军是谁,可想着能让这种硬汉都终生难忘地人,想必也是个盖世豪杰。她不再说什么,众人沉寂下来,只听到秦叔宝牙关紧咬,只见到他面露微笑。不知道过了多久,云水终于站起来道:“时间到了。”
她换了个银针,插在秦叔宝的手臂上,银针中空,鲜血很快地流淌出来,滴在碗上。秦叔宝只觉得痛楚稍减,舒了口气,全身抗拒的力道涌在手上,喀嚓声响,却是拗断了藤椅的把手。
云水见到他浑身湿透,手上青筋暴起,知道他痛苦不堪,可见到哼也不哼,虽是成见依旧,却也佩服他的硬朗。血液分成两份,云水让萧布衣给阿锈和老四服下。等了良久,不见二人醒转,云水笑容有些发苦,无奈道:“看来还要再来一次。”以往她哪里管得了许多,这次见到一次不起作用,竟然有了些不安。
秦叔宝却笑道:“这是……尝试解药,怎么会一次就成?郡主,请。”
他伸出胳膊,如同看待别人的手臂,云水笑容已经很淡,不说二话,再次用药,又从阿锈地手臂抽了滴鲜血。萧布衣见到药水变了四次,也是惊诧苗人的蛊毒奇妙无比。七情蛊第二次注入秦叔宝体内,远不用两个时辰,可这半个时辰所受到的苦痛,更是远胜方才。
秦叔宝牙关咬破,竟然还不出声,云水轻叹一声,“喂,我信你就好。你若是真的痛,就叫出来吧,你不叫喊,我反倒更加的心闷。”
秦叔宝半晌才道:“谢谢你。”
这次云水并没有再问,目光却是落在史大奈地身上,强笑道:“西梁王给我讲了个故事,他也给我讲了个故事,你再给我讲一个吧。”
“我哪有什么故事可讲。”史大奈闷声道。
“没什么可讲,也可以讲讲你的师父,你的父亲呀。”云水随口笑道。陡然间见到史大奈脸色大变,云水心中惴惴,“不讲也就算了,不用气恼。”
史大奈一字字道:“你真的想听?”
“你说我就听。”云水还是漫不在乎的表情。
史大奈却是握紧拳头道:“那好,我就说与你听。我的父亲就是我的师父,秦兄因为张将军身死一辈子不安……”
“你总不会也害死了他吧?”云水笑容有些僵硬。
史大奈舒了一口气。凝声道:“我只恨不能害死他!”
云水愕然。只觉得这三人个个不可理解,一个比一个疯狂,可偏偏说出来的话。由不得她不信!
“为什么?”云水忍不住的问。
史大奈突然放声长笑,凄惨地有如狼嚎。“你问为什么?那我告诉你,如果你地父亲抛弃了你地母亲,一别十数年,你会如何?如果你辛辛苦苦找寻他十数年,却发现他根本没有把你放在心上。你又会如何?如果你和他见到地第一面,他就一掌打在你的胸口,想要取你地性命,你又能如何?”
他声音凄恻,远远的传出去。远山似乎也在回荡着几个字,你又能如何?你又能如何!!!
史大奈自从被符平居击了一掌后,一直也是抑郁难遣,这次发泄出来,端是惊天动地,痛彻心扉。
秦叔宝眼中带了同情,萧布衣除了叹息再不能说什么,云水脸色微变,一字字道:“该杀!”
史大奈微愕。转瞬放肆地笑起来。“是呀,你说的轻巧。该杀?可他毕竟是我的父亲,比我武功高强,行踪不定!我寻遍天涯不见得找到他,找到他不见得打得过他,就算打得过他,我娘亲对他念念不忘,丫头,我问你,你要是我,你能下得了手吗?”
云水终于怔住,良久无言。
竹楼中只闻秦叔宝牙关咯咯,只听到史大奈的粗重呼吸,只见萧布衣怜悯同情的目光,云水目光一个个地扫过去,心中不知道是何滋味。
只是短短的几个时辰,这中原人的印象,在她心目中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史大奈平复了情绪,沉声道:“丫头,我和你说这些,并非想要博得你的同情,我只是想告诉你,男人地事情,你们女人很多不会懂!这天底下坏人多,好人却也不少。秦兄和我,哪个遭受的际遇是舒舒服服?哪个要是你受到了,会觉得理所当然?可我们并没有怨天尤人,自己的事情,自己担下就好,迁怒他人,算什么真正的男人?”
云水突然又笑,“你说的不错,可我真不算男人,你莫要忘记,我不过是个女人!”
史大奈本来是想说圣女一事,没想到云水如此回答,一时间倒不知道如何反驳。
云水站起身来,又抽血灌血,只是这一次,阿锈、老四只过了片刻已经醒来,醒来的时候,都是有些茫然道:“西梁王,这是怎么回事?”
萧布衣舒了口气,暗想蛊毒奇妙,真的匪夷所思,这个云水用蛊,更是奇妙难测。秦叔宝见到阿锈二人苏醒,心情一松,喀嚓声响,藤椅已经被他坐烂。
他用尽全力的气力和七情蛊抗拒,坐到地上的时候,只觉得近乎虚脱,一颗心空空荡荡,痛楚不堪。
云水却是拍拍手,收起了银针,戴上了银项圈,望着萧布衣道:“西梁王,你我两不相欠了,只是……”她望了一眼秦叔宝,欲言又止,迈步向竹楼外走去。
走到门口,云水却又止步,并不回头道:“你们是不是想见大苗王?”
萧布衣目光一闪,沉声道:“不错。”
云水咯咯笑道:“那好,三天后,我带你们去见大苗王!”她话音未落,人已飘然而去,只留下叮当声依稀送来,飘渺难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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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件大事就是唐王派使者前来安抚,然后唐王的手下李孝恭亲自来到巴西郡,向郎都察杀提亲,要迎娶的却是大苗王最钟爱的孙女,云水!
谁都知道唐王现在占领了西京,雄踞关中,已是关陇最大的势力之一,而且很可能问鼎天下,如果和唐王结亲的话,巴蜀说不定可保安宁。
当然只是说不定而已,因为唐王不过是关陇的最大势力之一,却并非天下最大的势力。要说眼下天下最大势力,很多人都知道那是中原的西梁王!
西梁王坐拥荆襄之地,亦是和巴蜀接壤,更拥有东都之地,俯瞰天下,不要说那些反王,就算是巴蜀之人也多少觉得,这天下最终多半会落在唐王、西梁王一人的手上。
第二件大事当然就是西梁王亲自驾临巴西,而且已经到了苍溪苗寨。
西梁王带手下不过三百,使臣不过数人,简简单单,却又惊天动地的来到了苍溪苗寨,西梁王只有一个目的,请见大苗王!
西梁王一到,果然非同凡响,以往西梁王的使臣来到,不过是大苗王的三子之一接见,而且不冷不热。可西梁王驾到,大苗王亲自在苍溪苗寨迎接。所有的人本以为大苗王突然到了苍溪苗寨,是准备为云水主持婚事,可听到大苗王要接见萧布衣的时候,才知道事情绝非那么简单!
因为大苗王已经十数年没有再见过中原人,当年大隋如日中天时,蜀王杨秀是他见过的最后一个中原人!
所以说大苗王和萧布衣见面的消息轰动一时,让众人震惊。这是连李孝恭都没有过的待遇!因为李孝恭虽然到了巴西。却也从来没有见过大苗王!他所有的举动,也无非是和大苗王地三个儿子接触。
由此可见。大苗王也是极其地重视这场谈判。因为上次谈判后。巴蜀保数十年地安宁。而这次谈判后。苗人能否继续安定下去。在此一举。
这个消息无疑比第一个要轰动太多。也更让巴人、苗人心中惴惴。他们知道。做决定地时候终于到了。虽然被唐王、西梁王器重。可所有地人都是心知肚明。巴蜀实力远逊西梁王和唐王。若真地动手和他们对抗。苗人会遭到灭顶之灾。
现在苗人能做地事情。就是在局面没有明朗之前。选择一方势力投靠。以保苗人日后安宁。他们从未有争夺天下地心思。更是厌恶战争。他们只求。能够一如既往地活下去。
要求很简单。但是很难做到!
因为选择错了。就意味着以后地岁月再无安生之日!
现在大苗王亲自出马。就意味着他要对这事亲自做出选择。可大苗王地选择。到底会是哪个?奈、秦叔宝、老四和阿锈四人。秦叔宝嘴角竟然还是带着笑。可握住缰绳地手却是青筋暴起。他竭力装作若无其事地样子。可体内蛊毒无时无刻不在作怪。就算是他。也是极难抵挡。老四和阿锈被救醒之后。并无大碍。可知道秦叔宝舍身救助二人地时候。不由地热泪盈眶。
他们只恨自己拖累了秦叔宝,秦叔宝却只是笑笑道:“无妨事。”
可谁都知道,秦叔宝现在已经有了很大的问题,七情蛊专为人的七情所设,谁没有七情六欲?可只要一动情的话,就要受到蛊毒的折磨。这种蛊毒实在是太过狠毒。萧布衣到现在还不明白,苗人为何要研究出这种蛊毒!
这种蛊毒培植出来。就是为了断绝别人的七情六欲,可天底下就算是道信,恐怕都难以真的断绝七情六欲,蛊毒除了增加痛苦外,也无法真的断绝。而且这种蛊毒只伤心,不要命,培植出来又有何用?
秦叔宝自从张须陀死后,一直郁郁寡欢,等到母亲病故后,更是了无生趣。七情分为喜、怒、忧、思、悲、恐、惊。(去看看小说网wwwcom)秦叔宝已经不喜,少怒,不惊不恐,七情蛊的作用本来会弱化几分,但是他的忧、思、悲却是远胜他人。每次悲伤之时,所受地苦楚那比常人更多了几分。这三天来,萧布衣每晚都见到秦叔宝辗转反侧,却是竭力抑制,不想惊动他人,那一刻亦是心如刀绞。他只想此间事了,请大苗王解了秦叔宝地七情蛊毒,任何代价,在所不惜。
秦叔宝每日起来之后,反倒是一改常态,脸带笑容。众人都知道,他不过是不想让阿锈、老四内疚而已。
史大奈斜睨秦叔宝,担忧不已,却对此次行程更是担忧。
来到东都后,他知道了太多世态炎凉,却也懂得了兄弟情深。在他心目中,西梁王少有不能解决的事情,可来到巴西郡后,事事挫折,这才让他知道了,很多事情,亦是人力难为。苗人的蛊毒或许难成大器,但是在这方寸之地,却让人束手束脚。
只是一个云水,就让他们见到苗人天下无双的施蛊之法,眼下要见的是大苗王,那可是云水的祖宗,不言而喻,只怕一身都是毒物。更何况除了大苗王外,眼下苗人还有三司一祭祀一圣女,个个都是神出鬼没,少见端倪。每次想到这里,史大奈都有些发毛,他不是怕,而是担忧。
怕可以让人懦弱,但是担忧却能让人谨慎,史大奈知道,他比起才入东都之时,成熟了很多。成熟不在于年纪地大小,而在于经历的多少,感悟的多少!史大奈明白,东都这些日子积累的经历。比起他以前十几年还要多的多。
“那个丫头可信吗?”史大奈嘟囔道。
别人怕云水,他却不怕,但是他也不相信云水,就算他都认为,云水这人城府极深,她可能大笑的时候,要了你地性命。
秦叔宝微笑道:“最少她说的都是实话,最少她还言而有信,最少只凭这两点。她比很多人已经强上很多。”
“秦兄看上她了?”史大奈忍不住道,“那么个嚣张的丫头,怎么就从未听你对云水不满过?”
“我现在,还可以看上别人吗?”秦叔宝手有些发抖,却还是微笑。
史大奈心中懊悔。轻声道:“秦兄……我说错了……”
秦叔宝摇摇头,“大奈,快到了,打起精神来,莫要让他们小瞧了。”
萧布衣听着二人地谈话,双眸闪亮,对于那个神鬼莫测地大苗王,他多少也有些忐忑。因为以往的时候,他不但知道自己地底牌,还会知道对方的底牌。唯独这一次。对方的底牌始终雾中藏着,让他心中忐忑。
对付李孝恭,他还有几分把握,可对付大苗王,他半分也无。到现在为止,卢老三、周慕儒还是半分消息都无。二人本来去找那个朱掌柜,却像凭空消失一样。萧布衣已派人打探,可却没有眉目。卢老三经验老道,周慕儒稳重敦厚,这二人应不会和苗人引发冲突,这么说,二人失踪,就可能和李孝恭有关。
可李孝恭也应该知道,这二人左右不了大局。这么说……想到这里。萧布衣握紧了拳头,不想让自己想下去。
反复思量南下前。李靖对他说过地话,萧布衣暗皱眉头,二哥只是建议他以诚以德服人,可具体如何做,他是完全不清楚。听二哥说,大哥早就暗中跟随,可到现在为止,大哥却是踪影不见,自己和大苗王的这番交谈,其实并没有说服大苗王的把握。
可让他稍微欣慰的是,毕竟大苗王肯见他,这是个转机。秦叔宝说的没错,云水这丫头或许任性,或许有偏见,但是她答应过别人地话,从来没有不实现过!
她答应萧布衣可以让他见到大苗王,三天后的这个时候,大苗王果然约他一见。
眼下,机会就在眼前,如何抓住,那就是他萧布衣的事情。
一行人朴素前行,迎来的是苗人诧异的目光。马周得到萧布衣的命令,已经第一时间带人赶到。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他们带来中原的特产,三百人恭恭敬敬抬着礼物前来,虽然不见得是先礼后兵,可最少显得赤诚一片。
马周跟在萧布衣的身侧,脸色凝重,酒葫芦并没有带在身上。他知道前面已经有六个谈判失败,他这次出马,已经不容有失。这次若是失败,绝对不会再有第八次机会!
苗人见到西梁王一行的时候,亦是大为诧异,他们见多了隋臣太多的奢靡,可却少见如此节俭地使者。再说西梁王威震天下,可怎么会如此地年轻?
众人各怀心事,却已经接近了苍溪苗寨十里处!
苍溪苗寨是此地苗人聚集之地,苗寨依山靠河,吊脚楼鳞次栉比,依据山势逶迤而上,远远望去,只见一道黑龙沿山盘旋,气势非凡。
萧布衣远远望见,心中喝了声彩,暗想天下草莽中卧虎藏龙,只见到苗寨的建筑,想必其中就有能人隐没,不能小窥。阳光照射下,满目苍翠依偎着黑龙,壮丽独特。
清风徐徐,萧布衣舒了口气,态度慎重,正要吩咐手下打起精神,为示尊敬之意。方才道路崎岖,不好整队,这下要近了苗寨,道路稍宽,不能散漫。这三百手下并没有带什么兵刃,均是衣冠整齐,可这三百人亦是史大奈从东都千挑万选的好手,个个以一挡十。在巴东等待之时,马周早就训练他们苗人礼节之法,可若真的动手,亦是绝不含糊。
不等开口,远方突然传来奔马疾驰之声,萧布衣见到远方黄尘漫起,心中微愕,暗想自己今日请见大苗王,苗人就算不恭敬迎接。也断然没有挑衅的道理。
黄尘前,十匹清一色的白色奔来,马上坐着十个汉子,个个神情剽悍。
萧布衣见到,皱眉摆手,让队伍先停了下来。众人动作齐整,倒也让苗人啧啧称赞。
那十骑来到队伍前十数丈处,都是勒住缰绳,翻身下马。动作齐整之处,不让隋兵。萧布衣见到暗自皱眉,不等说话,那十人已经以手加额,深施一礼。齐声道:“大苗王恭迎西梁王!”
十人施礼完毕,牵马退到一旁,请众人先行。萧布衣看了眼马周,低声问,“这是什么礼节?”
他入乡随俗,不想怠慢,知道现在每一步都是关系到事情地成败。马周微有兴奋之意道:“回西梁王,此为苗人十里迎宾之礼,本是苗人最恭敬的礼节,当初蜀王杨秀来到此地时。才得到过这种迎接。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应该还有九拨来迎马周说的一点没错,队伍行进中,不到一里就有十骑来迎,端是礼数甚恭,萧布衣以礼还迎,心中微有喜意。暗想这些日子地辛苦总算没有白费,这个云水居然能请动大苗王,大苗王又以如此恭敬之礼迎接,实在是让人出乎意料。马周本来心中惴惴,他得萧布衣的器重是好事,但是这次任务艰巨,若是无法完成,几乎是没有脸面回转东都,可见到苗人以最尊贵的礼节相迎。不由心中有点底了。
秦叔宝一旁道:“萧兄。好像此举大为友善。”
萧布衣含笑点头,“的确如此。”
众人微有兴奋。经过十里迎宾后,缓骑来到苗寨前,只见到山溪流淌,清风动竹,一派祥和景象。萧布衣轻声道:“苗人数十年的安宁,我等不想破坏。”
众人均是点头道:“西梁王此言大善。”
萧布衣这句话已经奠定了此次谈判地基调,马周默默咀嚼,酝酿考虑着腹稿。当然谈判地要点早就被萧布衣吩咐过,马周只是想着萧布衣吩咐的随机应变四个字。
到了苗寨前,萧布衣缓缓下马,众将亦是下马跟随,苗寨前,早有长号吹响,苍凉凝重,一人缓缓迎出,深施一礼道:“西梁王,郎都察杀这厢有礼了。”
那人对襟长裤,腰缠大带,敦实忠厚,看起来亦是朴素非常。只是一身肌肉鼓起,有如猎豹般剽悍。
萧布衣还礼道:“久闻大苗王三子郎都察杀实乃苍溪第一勇士,今日一见,名不虚传,本王有礼了。”
郎都察杀终于抬起头来,仔细地看了萧布衣一眼,微有错愕道:“西梁王威震中原,如雷贯耳,郎都察杀亦是早有心仪,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他错愕显然是觉得这个西梁王比他想象中还要年轻太多。巴地虽远离中原,可中原商人现在来到巴地后,谈论最多地就是西梁王。都说西梁有万夫不挡之勇,这数年来,身先士卒的攻城掠地,驰骋草原,纵横黄河、长江两岸,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中原群盗无不侧目畏惧,在郎都察杀的感觉中,这个西梁王怎么说也是剽悍非常,比他要沧桑一些,哪里知道今日得见,发现此人儒雅俊朗,竟是个翩翩公子。
方才见到隋军前呼后拥此人进来,郎都察杀认定此人就是西梁王,只是这一看之下,反倒有些不敢相信。
云水银铃般的笑声传来,叮叮当当,“偏偏你们这么多礼,一个想着抢夺我们的地盘,一个想着怎么把人驱逐出去,可说起话来,却是酸死个人。”
巴地早在隋朝版图之下,当年蜀王杨秀更是统治巴蜀之地多年,虽还是采用苗人自治地,亦是带来了中原文化。郎都察杀虽是苗人,可说起话来,文绉绉的,倒和中原人没什么差别。云水虽是自幼长在巴地,可因为自幼在苗寨长大,却少习中原文化,所以亦是想什么就说什么,没有丝毫的顾忌。
郎都察杀听到女儿所言,不由微有脸红,暗道女儿鲁莽。原来这十里迎宾并非他的本意,却大苗王的授意,本来大苗王的三个儿子都或多或少的接触了李孝恭。李孝恭深谋远虑,觉得大苗王迟早要把位置让给三个儿子,这才在骨力耶几人身上大费功夫。他重金收买三人。又向云水提亲,在郎都察杀心目中,觉得李孝恭可比西梁王意诚很多。
可他也没有想到西梁王竟然会亲临巴西,更没有想到父亲本来一直都是隐居不出,少理政务,这次先到巴西,随即就会迎见萧布衣。
郎都察杀对西梁王本来就没有什么好感,因为这不过是他们的初次见面,李孝恭早早地打过招呼。众人心知肚明,与其说是迎见萧布衣,不如说是想赶走他!云水是他的女儿,当然明白他地心事,这下径直说出来。倒让他好不尴尬。
萧布衣敏锐地捕捉到这一幕,心中凛然。可听到云水对她父亲说话也是一个腔调,不由好笑,心道这个云水倒是任性妄为,谁的帐都不买。但云水有时候往往一语中的,她说郎都察杀要赶走自己,只怕并非无因。
可二人都是当做没有听见云水所言,郎都察杀做了个请的手势,前方引路。萧布衣命手下留在苗寨外,只带着几个亲随和马周走入苗寨。
号角声音方歇。芦笙响起。前方开阔地上,几百支芦笙同时吹奏,声音悠扬欢快,充满喜悦迎宾之意。带着银色花饰,穿着节日盛装的姑娘和小伙子载歌载舞的迎上来,一时间场面热烈非常。
吹着芦笙地姑娘小伙向萧布衣献上最恭敬的礼节。然后花朵般的散开一条道路。郎都察杀微笑道:“西梁王,请。”
马周在萧布衣身边低声道:“西梁王,这亦是苗人最恭敬的迎宾礼节。”
萧布衣点头微笑,向众苗人抱拳示意。众苗人微有诧异,转瞬乐声吹的更是欢快。郎都察杀听到了,却是皱了下眉头。原来他们苗人以前迎宾地时候,只见到对方的傲慢,像萧布衣这样平易近人的倒是头一次。吹奏芦笙的时候,苗人见萧布衣平和从容。亲切近人。对萧布衣不由大有好感,吹出地乐声更加地动听。
萧布衣这次南下。对苗人的习惯也是多少知悉,他知道有苗人地地方就有芦笙,苗人中几乎每个小伙子都要会吹奏芦笙,到时候才可向心爱的姑娘求爱。众人本来都是全神戒备,只以为谈判会剑拔弩张,哪里想到一路坎坷,到这里竟然歌舞升平。先是十里迎宾,后是百人笙歌,礼貌周到之处,简直是难以想象。
史大奈咧嘴笑笑,暗想这苗人也并非想象中的那么难缠,看起来甚至十分地友好。萧布衣、秦叔宝、马周三人却是不约而同地想着,大苗王的葫芦里面,到底卖着什么药?
众人在歌舞花海中前行,再行半里左右,前方霍然开朗,露天下搭起竹棚,分宾主座位,虽是简陋些,可一切却依照中原的礼节。
萧布衣看着纳闷,他想到过太多的情形,暗想唇枪舌剑不可避免,哪里想到过会有这种情形。
正对着他的方向,坐着一老者,老者白发苍苍,脸上的皱纹层层叠叠,有着说不出地苍老憔悴。见到萧布衣走过来之时,展颜微笑。
萧布衣只觉得此人比古树还要苍老,可见到他笑容露出的时候,才发现他的一双眼眸竟然很年轻。不知道为何,见到老者的第一眼,萧布衣竟然心境平和,急躁之意一扫而空。
云水却是咯咯的笑道:“萧布衣,我爷爷对你笑呢。萧布衣沉稳上前,深施一礼道:“西梁王祝苗王身体康健,平安吉祥。”
他以一王之尊对大苗王施礼,可以说是礼数极为的周到,四周的人见到,都是沉默下来,心情各异。
大苗王颤颤巍巍的站起来,哑着嗓子道:“多谢西梁王。我也祝你平安吉祥,心想事成。”
他哑着嗓子,可是说的却是清清楚楚,众苗人听到,都是脸色微变,萧布衣微笑道:“谢苗王吉言。”
“苗寨简陋,西梁王请坐。”大苗王说完这句话后,自己先坐了下来。
可谁都不觉得他失礼,只是因为看上去,他已经风烛残年,他以往或者有钢铁一样地意志,可他现在实在有些老了,老地甚至站立都有些困难。
萧布衣脸上却露出尊敬之意,这种尊敬是发自内心,并非敷衍!因为无论如何,大苗王这次亲自出来见他,还是为了苗寨。
他本来可以安享天年,他本来可以将一切都交给自己的儿子,但是他不放心,对族人地责任让他再次出来,这场谈判,对萧布衣至关重要,但是对苗人的未来,何尝不是如此?
萧布衣见到大苗王对面有个藤椅,想是为自己所设,缓步走过去坐下来。一帮亲随见到没有座位,自动的散于两侧,没有任何不满抱怨之意。
大苗王瞥见,嘴角突然露出丝微笑,是狡猾、亦像是赞许。马周早就快步上前,奉上礼单。这次却是另外一个干瘦的汉子接过,看了眼,眼中露出鄙夷之意。
萧布衣送的礼物在他们看来,实在有点寒酸,比起李孝恭送的大为不如。萧布衣却终于有空打量了下大苗王身边的手下。
大苗王身后立着三人,干瘦的汉子应该就是骨力耶,有个微胖的汉子就是掌控巴地盐井的丹巴九,郎都察杀和他们并肩而立,倒是显得与众不同。
这三兄弟萧布衣早有耳闻,也见过他们的画像,是以虽头次见面,却还是一眼认出。
只是除了大苗王外,最让萧布衣重视的却是另外的三个人。这次迎宾,十里迎宾和百人笙歌都是热闹非常,但是大苗王身边的人却是寥寥无几。
可那三个人站在一旁,却让人心中涌起了一股寒意,不敢小瞧大苗王。三人如幽灵般的站在那里,你明明看到,却是感觉到飘渺难言。最让人心寒的却是三人无一例外的都带着面具。
三张面具各不相同,一金、一银、一如火焰般的燃烧,是那种熊熊的红色!
萧布衣暗自叹口气,心道,若是消息无误的话,这三人就应该是大苗王手下的三司了。
都说司马、司徒和司空神秘非常,常人难见,这三人到底有什么秘密,就连这种场合,都要带着掩饰的面具?急需。请朋友花费点时间投推荐票票,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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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带着金色面具之人却是断了只手臂,看过去有些孤单。萧布衣知道红色面具那个应该是司马,带金色面具的却是司徒,带银色面具的人应该是大苗王手下的司空。
可三司都是威震巴蜀,能让司徒断臂的不知道是何等人物?不过司徒既然能活着站在这里,想必让他断臂那人早就万劫不复。
萧布衣不便多看,目光一扫,已然落座,他将形势看的明白,场上虽不像有什么祭祀圣女,可大苗王带着三个儿子,三司来见他,也算是给足了他面子。
他倒没有想到,大苗王的三个儿子和云水都不好打交道,可这个大苗王看起来对他的态度竟然不错。
这是个好信号,他却是丝毫不敢大意,正在酝酿怎么开口的时候,丹巴九已经看了眼礼单,讥诮道:“中原地大物博,所以西梁王带的东西可真够薄的。”
李渊攻克西京长安后,尽取西京附近宫苑的财宝、宫女无数,着实慷他人之慨备了几份厚礼,一份是送往突厥,请求突厥人的支持,另外一份就是送往巴蜀,让李孝恭打理巴蜀之地。丹巴九掌控盐井,又是贪财,李孝恭甚至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一份厚礼就让丹巴九投靠了过来。丹巴九见到礼单无非是中原的一些特产,折算成珠宝没有多少,不由嘲笑。
大苗王不看礼单。只是端起茶碗道:“贵客请用茶。”
萧布衣见到大苗王颤颤巍巍的端起茶来,双手恭敬地端起茶碗,举过头顶道:“谢苗
郎都察杀本来对萧布衣没什么感觉,可见到他自从入了苗寨后,一举一动对大苗王都是恭敬非常,更不缺了礼数,心中微升好感。
云水却是咯咯笑道:“萧布衣,你这客气可用对地方了,大苗王就喜欢这点。”
“云水。不得无礼。”郎都察杀呵斥道。
云水却是笑盈盈地不以为意。萧布衣喝口茶后。这才望向丹巴九道:“不知道你可曾听过千里送鹅毛地故事?”
他对大苗王客气。只因为大苗王乃苗人之主。二人眼下可以相提并论。但他毕竟是威震中原地西梁王。对丹巴九却不必有什么恭敬之态。
丹巴九听到萧布衣直呼个你字。心中不爽。冷冷道:“原来你到这里就是为了讲故事吗?”
萧布衣一笑。大苗王却是轻声道:“年纪大了。还就喜欢听故事。不敢请教这故事是何内容?”
萧布衣笑道:“这故事也是简单。就是说当年西域有一国使者送珍禽异兽给隋帝。这里最贵重地珍禽却是一只白天鹅。可那使者放白天鹅出来喝水之时。却被它挣脱锁链逃走。使者大恐。却是将白天鹅地羽毛送给隋帝。本以为会受到讥笑惩罚。没想到隋帝对他却是大为奖赏。只说道。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这礼物。只是代表一番赤诚地心意。若是真地将礼物称量一番。反倒让人看不懂对方地心意了。”
他一语双关,丹巴九面红耳赤,想起李孝恭送地礼物。只以为萧布衣暗指,不由心中忐忑不敢多说什么。
马周自诩博学多才,可听到萧布衣的故事,也是暗中纳闷。他记忆中却没有这个故事,不知道萧布衣从何听得,他感觉萧布衣是杜撰,可这片刻的功夫,竟然能编出这么个故事,说的不卑不亢。西梁王想必也是有备而来。他却不知道这个典故是后代的传说。萧布衣不过是安到了隋帝的身上而已。
大苗王轻叹声,“果然是好故事。只凭这个故事,当请贵客再喝一杯茶。”
他一摆手,有苗女上前,给萧布衣换了一杯茶喝。
方才地那杯茶,其味甘怡,可第二杯茶,却是多少有些发苦,萧布衣双手将茶举过头顶,沉声道:“谢大苗王的茶。去看看小说网wwwcom。”他将茶水缓缓喝完,旁边的人都是脸色微变,骨力耶想说什么,却终于忍住。
云水喃喃道:“第二杯了。”
秦叔宝、史大奈耳尖,已然听到云水所言,不由都是大皱眉头。苗人蛊毒让人心寒,就算不接近苗人,都要提防他们无色无味的蛊毒,萧布衣喝的两杯茶都是绿幽幽的让人发毛,若是大苗王想要害人,这里均是致命的蛊毒,那该如何是好?
萧布衣轻轻放下茶杯,才要说什么,大苗王突然道:“贵客,这茶如何?”
“其实我不会品茶。”萧布衣歉然道:“还请大苗王见谅。”
大苗王又笑了起来,“能否品茶尚在其次,喝了茶,总应该品出点别的味道。”
萧布衣略微沉吟道:“这两杯茶是先甜后苦,苦中带甘,想必和人生仿佛。人生不如意者十之八九,若能放开心怀,说不定会品出另外一番风味。”
大苗王望了萧布衣良久,这才说道:“你虽不会品茶,但是说的很好。”
他端起茶杯,慢慢的抿着,云水却是冷哼一声道:“我觉得说地不好。”
萧布衣却不理会,知道若是和她辩解起来,实为不智。眼下对他来说,击败李孝恭反到是其次。大苗王既然亲自出马,萧布衣反倒占了先手,因为他知道苗人眼下还是大苗王说的算。他这几日和马周等人反复商议,已经多少知道些苗人为何如此憎恶中原人。眼下最要紧的就是表达诚意,消弭以往地恶劣印象。
“其实除了这些薄礼,我还想送苗王另外一份礼物。却不知苗王是否能够接受?”萧布衣突然道。
丹巴九来了兴趣,“那是什么,拿出来看看?”
对于二儿子的性急,大苗王亦不多说什么,只是道:“不知道是何礼物?”
“我地这份礼物就是……想送苗人数十年的安宁。”萧布衣沉声道。
丹巴九一愕,转瞬嗤之以鼻,“西梁王,你有这个本事吗?”
马周却是上前一步施礼道:“西梁王,微臣有话要讲。”
萧布衣望向大苗王道:“苗王。我的手下不懂规矩,不过想说几句,不知道苗王能否准许?”
自从他和大苗王交谈后,除了丹巴九、云水插话外,其余的人都是默默无言,萧布衣此举看似恭敬。却在讽刺丹巴九不懂规矩。
丹巴九还真地不懂,大声道:“西梁王,你的手下算什么东西,也配和苗王谈话?”
苗王放下茶杯,轻叹道:“老二……你说完了没有?”
他口气淡淡,可丹巴九马上躬身施礼道:“爹,我只是……”
“只是什么?我对你们说过的话,难道你们早就忘在了脑后?”大苗王话语平淡,并没有丝毫恼怒之意,当然也没有任何欣喜之意。
数十年的风雨。早将老人变成荣辱不惊,甚至就算是呵责儿子,也不带半分火气。
丹巴九脸上却是露出畏惧之色。低声道:“孩儿从来不敢忘记爹爹所说的话。”
苗王喃喃道:“中原有句话说地好……夫人必自侮,然后人侮之;家必自毁,而后人毁之;国必自伐,而后人伐之!这句话你们三兄弟可还记得?”
骨力耶三兄弟齐齐施礼道:“孩儿记得。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
苗王目光掠过三个儿子,投向远处的山峰,轻声道:“我这些年来。从来不管你们三兄弟的事情,因为我知道……很多时候,经验教训才能让人成长,我只希望你们三兄弟能够带给族人安定太平,可我还是不放心呀……不放心把族人的命运交到你们地手上呀。”
他喃喃自语,无人敢接话,萧布衣加到老人双眸闪亮,那一刻突然有了理解,更有了信心。
他才明白李靖为何让他一个人用诚心说服即可。因为李靖显然明白这老人。可李靖如何会明白,李靖和虬髯客还有多少秘密瞒着他?
但无论埋着多少秘密。萧布衣已经知道,他们三兄弟和苗王,虽然各不相同,天各一方,有侠客,有王爷,有将军还有统领一方族人地头领,但他们本质上还是一种人,那就是,他们都是有责任地人,清醒地人。
这样的人打交道,很多事情不用多言。
“你们以为十里迎宾、百人笙歌、七茶结盟是跌面子的事情吗?”大苗王望着三个儿子,“你们大错特错!想西梁王以中原之主身份前来,已经给你们很足的面子,若是不知道珍惜,只能自取其辱。无论西梁王是我们的朋友也好,敌人也罢,给对手足够的尊重,是你们永远需要做到的事情。人必自侮,然后人侮之,你们以为珠宝是对你们的尊敬吗?你们又错了,若是奉上珠宝,那其实是对你们最大的侮辱,因为在他们心目中,你不过是个用钱都能驱使地人。情义永在心中,珠宝有如粪土……”
萧布衣露出微笑,阿锈一旁听到,却是暗道,如真的如此,那我真的希望有人能好好地侮辱我一下。可无论如何,事态总是向着好方向发展,这个大苗王,并不简单。斜睨了云水一眼,见到她笑盈盈的浑然不把任何事情放在心上,阿锈只能心中叹息,恨不得中七情蛊的是自己,或许只有那样,才能让她看自己一眼。
“家和人一样,国和家一样,必自毁自伐才得让人毁之伐之,大隋自伐,前车之鉴,你们为何从不警醒?老大,我让你照顾族人安全,老二,我让你保证苗人的丰衣足食,可老大你却花钱收买外人,和老二捣鬼,老二却要雇人去给云水捣乱。栽赃嫁祸到西梁王的身上,这难道是守家的道理?家必自毁,而后人毁之,现在你们几兄弟就在自毁这个家,用不了多久,就有人帮你们毁了。你们这样守家,我怎能放心?”
他此言一出,骨力耶、丹巴九均是面红耳赤,他们从未想到过。他们地明争暗斗早被父亲看在眼中。
“爹,我没有找人给云水捣乱。”丹巴九终于反驳道,可听起来却是异常的乏力。
“你若是真的问心无愧,”大苗王笑笑,“这是良心蛊,喝下去。我就信你!”
他端起面前的茶杯,不动声色。丹巴九霍然变色,吃吃道:“爹,你不信我?”
众人见到大苗王随手端起一杯茶来,就已经下了蛊毒,都是微微变了脸色。由始至终,这个大苗王看起来都是风烛残年,可谁又知道,他的一生,有多少可歌可泣、可悲可怖的故事?
“我信你。所以才会下了良心蛊证明给别人看。”大苗王轻声道:“你若信我,为何不喝下去?”
丹巴九望着那杯茶,脸上露出可怖之极的表情。萧布衣等人听了。却也是又惊又佩,他们不知道大苗王早已开始插手这件事情,抑或是短短的三天内查明的一切,但是这老者,无疑是个少见地智者。
“我明白了。”大苗王一直望着儿子地脸色,摇摇头。“你喝不喝我都明白了。”他将手上的茶水一饮而尽,微笑地望着马周道:“你可以说了。”
马周脸上露出钦佩的表情,深施一礼道:“苗王处事公正严明,在下钦佩万分。”
他本来想替萧布衣申冤,替萧申辩,可见到大苗王轻描淡写的揭出内部地矛盾,并不遮掩,知道一切都不用说。
大苗王微笑道:“你很懂规矩,很好。”
马周有些脸红。他本狂傲。可到了这里,实在事事小心。“西梁王说能保巴蜀数十年安宁绝非虚言,想西梁王白手起家,从一布衣到了今日的高位,比谁都要清楚百姓的疾苦。”
云水白了他一眼,“我一直都是郡主,可却不懂那些高高在上的心理。”
马周微愕,大苗王却是笑道:“说下去吧。”他显然对云水很是纵容,无论她说什么。马周轻咳一声,不理云水,“在下亦是一介寒生,得西梁王提拔,才至今日之位,对西梁王礼贤下士、爱民如子深有感触。在下亦是从寒生到如今之位,今日所言,均是发自肺腑,苗王、云水郡主,你们若是不信,大可以再下个良心蛊给我喝,在下说的有半句违心之言,不得好死!”
他话音落地,众人无不动容,暗想丹巴九是苗人,对良心蛊都是如此畏惧,马周竟然主动要求喝蛊毒,那实在是前所未有之事。
云水撇撇嘴,终于不再说什么,她也实在无话可说。
大苗王眯缝着眼睛看着马周,淡然道:“这可是你主动要求,怪不得别人。”
马周点头,“在下绝无怨言。”他一介书生,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可屹立在大苗王之前,竟然无半分惧意。
大苗王伸手一招,有苗女倒了杯新茶,大苗王伸手推过去,微笑道:“喝了吧。”
马周并不犹豫,双手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倒退几步道:“现在在下所说的话,郡主可以信了吧?”
云水扁扁嘴,“我可告诉你,你要是真的说谎的话,马上就会心口如裂,七窍流血而死。这可不是危言耸听,不知道西梁王有没有告诉你七情蛊的害处。喏……你看,那就是个例子。”她伸手一指秦叔宝,众人扭头望过去,见到秦叔宝淡然而笑,云水有些皱眉。她方才明明看到秦叔宝脸露痛苦,哪里想到转瞬的功夫,又和没事人一样。心中暗道,这个西梁王也不见得如何了得,怎么手下带着都是死士,那两个武夫也就算了,可马周怎么看起来都是个文弱书生,百无一用,但是慷慨侠烈之气,真是少有人及!
马周沉声道:“在下信苗王地神技,亦是相信,心中无愧。何惧蛊毒?”
他声音朗朗,掷地有声,众人均是露出钦佩之意,只有三司还是幽灵般的站在那里,一言不发。萧布衣斜睨过去,不知为何,心中突然涌起古怪地感觉。
大苗王望着萧布衣道:“西梁王,我很羡慕你。最少你有这样地手下,我却没有。”
他身边的三个儿子面红耳赤。郎都察杀迈步上前上前道:“爹,孩儿愿喝良心蛊。”
“痴儿,你何必喝它?”大苗王笑望马周道:“现在你喝了良心蛊,可以说了。”
见到马周喝了第三碗茶,丹巴九终于有了不安,悄悄退后几步。找了个手下吩咐几句,手下匆忙离去,萧布衣看在眼中,暗自皱眉,不知道这人又要使什么坏心思。
马周喝下蛊毒,感觉身体没什么不适,心道自己说的是实话,就不用怕,继续道:“如今隋朝大乱,天下数分。以西梁王势力最大!勿用讳言,巴蜀眼下虽是安定如初,可地势扼要。被战火波及不过是迟早的事情。西梁王先取荆襄之地,后入中原东都,安荆襄四方百姓,抗瓦岗百万雄兵。到如今,荆襄已成巴蜀外,第二极少受战火波及之地。东都自从西梁王入主后,百业振兴。荆襄如今丰衣足食,百姓安乐,瓦岗百万群盗,强盛一时,在西梁王手下,却是灰飞烟灭,这些均是有目共睹,绝无虚言。但是勿用讳言。天下终须一统。一山容不得二虎,西梁王以仁安天下。用虎将平反叛,有无数能臣辅佐治理天下,坐拥荆襄、虎踞东都,剑指四夷八方,平定天下指日可待,关中纳入西梁王大业版图之中,亦不过是早晚之时。”
众苗人听马周侃侃而谈,脸上变色,就算云水听了,都是忍不住再望萧布衣一眼。在她眼中,只觉得萧布衣平平常常,不过是手下有几个死士,这个西梁王,似乎有些言过其实,怎么会让中原豪杰低首。可她哪里想到过,此人威震中原,号令天下,竟至如斯。若此人真的威风如此,爷爷以礼相待倒是一点不错。大苗王只是淡然道:“那又如何?”
马周沉声道:“西梁王悲天悯人,知道巴蜀安定数十载,却也不忍将战火引入巴蜀。这才亲自前来,说送份大礼并不为过。想李唐野心勃勃,想借巴蜀出兵,我等怎能坐以待毙?虽眼下我等只有巴东一地,但想当初,西梁王凭借东都一城可抗瓦岗百万雄兵,借巴东之地和李唐抗衡有何不可?可若是真的交战,巴地只怕数年内民不聊生,死伤日多,却绝非西梁王所想见到。”
“那你们又想如何?”大苗王轻声道。
“西梁王不敢让苗王归附,只请苗王两不相助,若李唐不借路巴蜀攻打荆襄之地,西梁王有生之年亦不会在巴蜀用兵!”马周沉声道。
秦叔宝等人一愣,没想到马周竟然会说出如此地条件,可见到萧布衣还是若无其事,不便多言。
大苗王沉吟良久才道:“西梁王,不知此人所言可否是你心中所想?”
萧布衣座位上拱手道:“马周所言,的确是我地肺腑之言。”
众苗人耸然动容,不得不重新考虑萧布衣的条件。伊始萧布衣派人来劝苗人归附,大苗王的三个儿子都是听也不听就赶了出去,在他们看来,如今一定要到选择的时候了。但选择西梁王还是唐王,这是个难题。
因为这次选择若是错了,很可能意味着以后隐患无穷。可他们却没有想到过,西梁王只是让他们两不相帮。如果这样的话,他们大可以一直等,等到天下安定的时候径直归附即可。“你以为你不用兵,唐王就不会用兵吗?”骨力耶冷笑道。
萧布衣微笑道:“想本王已握荆襄之地,坐镇东都,河北收复在即。唐王若是真地敢对巴蜀动兵,只要苗王吩咐,我当可出兵助之。本王不走散关,可潼关、武关、井陉关均在本王攻打之中,再加上关中唐王西有薛举数十万大军,北有梁师都、刘武周虎视眈眈,唐王数处为敌,岌岌可危,怎么有胆子和本王公然对抗?”
他语气中自信踌躇,由不得别人不信,众苗人目光落在萧布衣身上,才发现此人果有过人之处。
郎都察杀本来一直瞧不起西梁王,可听他分析形势后,这才暗自心惊,搞不懂李孝恭萧布衣哪个说地才是正确。原来他们一直都在巴蜀,对天下大势不算了然,更是从不关心怎么争天下,听到隋帝已死地消息后,第一个念头就是要投奔哪个保苗人的安宁,当初只听到李孝恭说什么,蜀水通于荆襄之地,有巴地劲卒,建大船而下,荆楚可得。得巴蜀则荆襄在手,得荆襄则天下定。他听李孝恭说地踌躇满志,又见李孝恭的谦恭,倒有几分信服。可毕竟如此那般,巴蜀肯定要出征作战,但是西梁王却更是宽容,刚才又听马周一番言论,说什么百万大军都被西梁王打的如飞灰般,马周喝了良心蛊,居然没有发作,这说明他说的是实话。可若萧布衣真的干掉了百万大军,唐王虽是坐镇关中,举关中之人有无百万也是未知之数,又如何能和萧布衣抗衡?
他是如此想法,众苗人亦是如此的想法,丹巴九听萧布衣、马周侃侃而谈,淡然自若,也是惊疑不定,这才懂得为何他抓了萧,父亲却早早地派人让他勿要为难萧,原来萧背后的西梁王竟然有如此的来头。
大苗王却还是平平淡淡,又是举起茶杯道:“请茶!”
众苗人又是变了脸色,云水淡淡道:“这么快就到第四杯了?”
萧布衣陡然心中一动,已经想到李靖说过地一件事。原来苗人十里迎宾、百人笙歌都是迎宾谈判的前奏,而七茶结盟才是苗人的重头戏。若有苗王敬你七杯茶,那就代表大苗王已与你对当日所言结下盟誓,再无违背。他方才喝茶只以为客套,哪里想到大苗王动作如此之快,已经一步步的敲定下来。
他和马周晓之以理,说服大苗王,如今已经喝到第四杯茶,这说明大苗王有意和他们结盟,可还剩三杯没有喝,这剩下的三杯茶,不知又会有什么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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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m//萧布衣心思飞转的时候,大苗王突然道:“西梁王有备而来,想必知道我族人七茶结盟一说?”
骨力耶、丹巴九和郎都察杀都是脸色大变,失声道:“父亲,万万不可!”
三人虽多少被萧布衣所言打动,可内心中,却还是偏向着李孝恭。去看看小说网wwwcom。更何况在他们看来,巴蜀毕竟和关中最近,投靠唐王实属最好的选择。
若论施蛊,他们是天下无双,但是若说分析天下大事,他们实在差的太多。有近的势力不去投靠,反倒舍近取远,在他们看来实属不智。
方才见到大苗王敬茶,不要说萧布衣不知道其中的含义,就算大苗王的三子都暂时没有想到七茶结盟的事情,只因为每次七茶结盟前,都要三司一祭祀再加上圣女共同决定,隆重非常。苗人现在的统领虽是大苗王,可大苗王从不独断专行,上次蜀王杨秀前来之时,七茶结盟隆重无比,哪里像今日如此草率行事,不经意的功夫,已让萧布衣喝下四杯茶去。
丹巴九一直经营苗寨的生意,头脑活络,刚才见到马周喝第三杯茶的时候,就觉得有些不对,这才派人出去,这刻听闻父亲提及此事,当下第一个反对。
萧布衣却是心中微凛,不顾三人的反对,微笑问道:“对于七茶结盟,本王是略有所闻……可具体如何,本王还是不得而知。”
“爹,他不知当然就不算了。”丹巴九慌忙道。瞥见父亲的目光望过来,丹巴九不禁打个寒颤,“这件事非同小可。爹爹一向稳重非常,这次怎么能匆匆决定?”
萧布衣多少也有点奇怪,结盟快的让他有些难以想象,大苗王雷厉风行的速度更是让他都觉得愕然。
大苗王望向骨力耶道:“老大,你意下如何?”
骨力耶微愕,半晌才道:“我亦觉得父亲的七茶结盟太过仓促。按照以往地规矩,都是爹你做下决定,然后去和三司祭祀商量,得到圣女……的同意。”说到圣女的时候,他犹豫下。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这些人都决定后,父亲这才会召开族人大会,宣布七茶结盟一事。可到如今。我们竟然全不知情……这实在……实在……”
他实在了半天。望见父亲没有表情地一张脸。终于说不下去。
原来对于七茶结盟一事。骨力耶三兄弟虽然知道。却一直没有放在心上。只因为七茶结盟他们虽然听说过。但是碰到那一次。年纪不算太大。
那年大苗王亲自出马。用七茶结盟仪式和蜀王杨秀定下巴蜀大计。亦是和隋帝结盟同心。后来巴蜀之地地确保了多年地安宁。可自那以后。七茶结盟就再也没有过。因为自那以后。大苗王地三个儿子慢慢地接管了苗人地事务。今日听到大苗王旧事重提。难免有些不算适应。
大苗王望着桌案上地茶杯。轻声道:“实在什么?实在不把你们看在眼中吗?”
骨力耶慌忙跪倒道:“孩儿不敢。”
大苗王却是望向了萧布衣道:“七茶结盟地意思就是。西梁王若是喝下我们敬地七杯茶。今日所言。就为定论。若有反悔。我必遭同心盟蛊毒反噬。我第一杯敬你。是因为贵客虽为西梁王。天下所望。却不惜千里迢迢来见。诚意可见。”转首望向三个儿子道:“唐王不过派个李孝恭前来收买你们三人。哪个心诚。想必一眼可见。”
三子都是脸红无语,他们只想着争权夺利,哪里会考虑很多。再说这世上,如三人者实在不算少数。目光远大者实在少之又少。大苗王又望向西梁王道:“我第二杯敬你。只因为西梁王七次出使巴地,虽百般挫折。却诚意不减,依旧想着巴蜀安宁,百姓安居乐业。想西梁王在东都能鏖战百万雄师,对巴蜀却是不兴一兵,只凭这点,我信西梁王言而有信。”
“爹,你和西梁王不过是只见过一面。”郎都察杀忍不住道:“知人知面不知心,有时候,还请爹妥善行事。”
大苗王淡然道:“我虽和他只见过一次面,可是……很多时候,一面足矣。可你们被珠宝利益蒙蔽了一颗心,以为我也一样吗?因为珠宝利益,你们早忘记我对你们说过的话,因为珠宝利益,你们甚至从未听过西梁王的使臣说过什么,因为珠宝利益,你们开始忘记了族人地利益,开始兄弟阋墙。去看看小说网wwwcom。可你们只怕从未想过,西梁王第一次派使臣前来之时,我就把所有的一切放在心上。你们为自己,我为的却是这七郡十三寨的苗人。你劝我妥善行事,不知道要如何妥善呢?”
郎都察杀诧异无比,半晌无语。骨力耶、丹巴九更是心下骇然。大苗王不理苗寨事情已久,三兄弟所以行事肆无忌惮,更从未想到过大苗王到来之前,竟然把所有地事情调查的清清楚楚。
“这第三杯茶……”大苗王又待开口,突然有苗人从远处跑来,跪倒道:“启禀大苗王,李孝恭求见!”穷水尽,哪里想到会柳暗花明。骨力耶几个被珠宝猪油蒙住了脑袋,但是大苗王居然精明如斯,轻易的拆穿了骨力耶几人的把戏,看起来和苗人结盟不过是还剩下三杯茶的事情,但谁又想得到,这时候李孝恭又冒了出来。
黄鼠狼进宅,无事不来,这个李孝恭这个紧要关头前来,显然是不怀好意。
云水却笑了起来,“他来的真是时候。”
众人都不知道她是喜悦还是讥讽,不过都习惯了她的冷嘲热讽,也都一致认为,李孝恭来的的确有点巧。萧布衣却已经想到方才丹巴九地小动作。几乎可以肯定他来和大苗王谈判,李孝恭亦是极度的关注,丹巴九知道形势不妙,这才找李孝恭前来。
李孝恭这次前来,当然就是搅局!
大苗王听到手下禀告,沉吟良久才道:“七茶结盟,本不适宜他人加入,不知道西梁王意下如何?”
秦叔宝、史大奈均是缓缓摇头,听出既然大苗王在征询萧布衣的意见,萧布衣就可以一口否决。这时候李孝恭前来。显然无益谈判。
萧布衣却是笑道:“客从主变,一切还请苗王定夺就好。”
他虽然恨不得一脚把李孝恭踩死,可这时却是不能露出小家子气,更何况若是公然拒绝李孝恭来访。倒显得心虚,是以又将问题推给大苗王。如此一来,李孝恭来了,他自有对付的计策。李孝恭不来,他亦是无伤大度。
大苗王笑笑,“那不知道三司意下如何?”这是他第一次征询三司的意见,带红色面具的司马恭敬施礼道:“远来是客,苗王七茶结盟外人不知,他来了正好是个见证。”
其余二司均道:“司马说地有理。”
三司同进同退,司马虽是恭敬说话,可嗓门洪亮,司徒嗓子暗哑。宛若咽喉被切了一刀般,司空却是声调柔和。
萧布衣又望了眼三司,目光落在断臂的司徒身上,一闪而过。
大苗王点头道:“既然盟会上,西梁王、三司并无异议,把李孝恭请进来吧。”
丹巴九喜上眉梢。却强自抑制不动声色,不过他的镇静功夫显然还差了不少,萧布衣瞥见,暗中琢磨李孝恭如何出牌。毕竟料敌先机说出来简单,却需要太多的分析判断。自从他入巴地后,就从来没有停止过和李孝恭斗智。
大苗王却是继续道:“本来七茶和旁人无关,可这个马周甘喝良心蛊,前所未有,我就敬他一杯。这个马周说地正切我意。我又再敬他一杯。”
“爹,这人说不定……”骨力耶道。
大苗王终于叹息一声。“若是有人甘心喝下良心蛊,甘愿为了救兄弟,自当七情蛊的药引受一辈子的折磨,就算做作,我上当受骗也是心甘情愿。”
骨力耶扫了秦叔宝、马周一眼,无话可说。大苗王淡然道:“前四杯茶喝的倒快,只是过来和我谈判,不需要珍贵地珠宝,不需要华丽地辞藻,我想看地只是,你的一颗心!这颗心我已经看过,而且在几个月前就开始看。你们都以为我敬地太快,又怎么知道,我只嫌太慢了。”
萧布衣目露感慨之意,起身抱拳,深施一礼道:“苗王深明大义,本王敬你一礼。这一礼不为结盟,只为苗人有你这么个统领。”
他说的诚心诚意,郎都察杀等人却是羞愧难言,还有了那么丝不满。大苗王颤颤巍巍的起身还礼道:“我也敬西梁王一礼,不为结盟,而是为天下有你这个明主。”
二人缓缓落座,不等再言,远远一人走过来,微笑道:“我也敬苗王、西梁王一礼,只盼天下太平!”
众人向外望去,只见到一翩翩公子走来,竟然是孤身一人。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李孝恭走进来的时候,轻裘缓带,风度翩翩。丹巴九虽是火烧眉毛般的急躁,李孝恭的脸上却没有任何焦急之意。
或许,他什么时候都是如此,无论成功失败,算计别人或者被人算计。
云水的目光从萧布衣落在李孝恭的身上,又从李孝恭的身上望向萧布衣。她发现这两人有些相同,但又截然不同。这二人都是异常沉稳之人,山崩于面前不色变,勾心斗角计谋百出。但李孝恭多了分阴柔,萧布衣却多了分阳刚。李孝恭或许风流倜傥,比萧布衣帅了很多,但是云水不能否认,萧布衣笑起来亦是迷人到了极点。李孝恭胜在气质飘逸,萧布衣不动声色,却是更胜在气势沉稳。
但是必须要承认地一点是,这两个人在想什么,一般人都是不会猜出来。云水想到这里的时候。就有些头痛,苗女多情,亦是和中原女子一样,更会喜欢上这种俊俏丰朗的男子,可是以前,不也有这么的一个人来到了巴蜀……结果呢……想到了这里,云水扁扁嘴,有些不屑。爷爷说地不错,前车之鉴,惨痛心酸。她是不会再重蹈覆辙了。男人,长的好看地,多半没有什么好心眼,目光从二人身上移开。落在了秦叔宝的身上,见到他却是望着李孝恭,眉梢眼角都在跳。云水暗道,他中了七情蛊。竟然还能抑制住痛苦,实在并不简单,只是数天不见,感觉他又消瘦了很多。她看着秦叔宝的时候,没有注意到有道目光也在望着自己,仰慕中带着自卑。
谁都觉得李孝恭会剑拔弩张的过来,谁都以为萧布衣会怒目相对,毕竟这二人恩怨太多,史大奈拳头一握。却被秦叔宝一把拉住。见到萧布衣浮出笑容,史大奈终于松开了拳头。这些日子的磨练,已经让他知道,拳头虽硬,但很多时候,并非解决问题的最好方法!
李孝恭目光从萧布衣身上掠过。微微一笑,转瞬向大苗王深施一礼道:“李孝恭恭祝大苗王身体康健,福寿双全。不速之客,还请海涵。”
“的确是不速之客。”大苗王淡然道,谁都不知道他此刻的心情。
大苗王望了李孝恭良久,李孝恭虽不动声色,可内心也是忍不住地有些发毛。他地确如萧布衣猜测般,一直都是关注着这场谈判。他现在心急如焚,但是他还能很好地控制住自己的神情。大苗王来到巴西消息。他很早就已经知道。他亦是第一时间求见大苗王。可想见大苗王绝非那么简单地事情,因为大苗王自从见过蜀王杨秀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外族人。他早就知道大苗王已经不理苗人政事,这才极力的拉拢骨力耶几人,不动神色的排挤萧布衣。哪里想到大苗王突然带三司驾临巴西。这让李孝恭多少觉得不妙,更让他觉得不妙的是,萧布衣竟然能够轻易地见到大苗王,而且第一次见面就要七茶结盟!精心的部署眼下遭遇到致命的颠覆,他不得不再次考虑以后应该如何做。好在他以前铺的路现在发挥了作用,丹巴九派人告诉他,大苗王已要和萧布衣七茶结盟,李孝恭再也坐不住,当下求见。他本来就一直在苍溪苗寨左近,来的快疾,看到桌子上茶杯的时候,他的一颗心砰砰大跳,却还没有乱了阵脚,因为他知道还有扳回的机会,这七杯茶绝非那么好喝的。
“父亲,郡王远来是客……不如请他先坐?”丹巴九一旁恭敬道。
大苗王摇摇头,“七茶结盟,椅子只有两个。”他说地也是实情,因为双方除了苗王和萧布衣外,其余人均是站着。无论三司云水也好,萧布衣手下的大将也罢,均是没有座位。
李孝恭微笑道:“在下站着就好,得见大苗王,在下已然心满意足。”
大苗王不再理会,又望着萧布衣道:“西梁王……”
“原来这位就是西梁王,在下李孝恭,乃唐王手下,第一次见到西梁王,实乃三生有幸。”李孝恭像才见到萧布衣一样。他虽是站立施礼,可言语中并不示弱,态度也少了几分恭敬。
萧布衣淡然道:“李孝恭?哦……是唐王的手下?”李孝恭绵里针,萧布衣更为淡漠,虽是望着李孝恭,看似和望着空气一般。他现在身为西梁王,当然不用对李孝恭客气了。李孝恭只说和萧布衣第一次见面,萧布衣索性承认这个事实,淡漠的笑了起来,“想当初本王身为右骁卫大将军的时候,唐王还在太原一带剿匪吧。他能当上太原留守,本王也有些功劳呢,他一直说要谢谢本王,到如今,想必也是忘了。”
萧布衣说的云山雾罩,暗指唐王不守诺言,众人面面相觑,不想还有这段往事,如今势不两立地西梁王和唐王,以往还是一殿称臣!李孝恭暗自握紧了拳头,转瞬舒了口气,“唐王一诺千金,怎么会忘记什么?不过当初唐王第一次见到西梁王的时候。西梁王好像是个校书郎?后来校书郎得隋帝赏识,这才当了个养马的官儿吧?”
他口出不逊,直接说萧布衣出身卑微,萧布衣身后众人均是变了脸色。
萧布衣却是笑起来,点头道:“是呀,这事情很多人都知道。想本王一介布衣起家,毋庸讳言,可正因为如此,才知道百姓的疾苦,才知道百姓所想。这何尝不是一件幸事?”大苗王静静的听着,众苗人也是大为诧异,云水更是惊诧,当初她也听过萧布衣地一些往事。可还不知道此人身上还有这多离奇的经历,由一个养马的官到了威震天下的西梁王,让人难以想象!萧布衣又道:“不过呢,你说地并非本王和唐王第一次见面。本王当初见到唐王地时候。他还在给隋帝掌着大旗……也不过是个卫尉少卿。”见到李孝恭双眸寒光闪动,萧布衣却是叹息声,“岁月如刀,刀刀催老,不想到时隔多年,掌大旗的卫尉少卿变成了唐王,养马地太仆少卿变成了西梁王,天下变了,大江东去。淘尽多少英雄豪杰!唐王年纪大了,不知道现在安好?”
李孝恭淡淡道:“唐王现在大业正图,精力充沛,有何不好?”
“是吗?”萧布衣笑起来,掐指算算,“本王知道他很快就要不好了。”
李孝恭终于变了脸色。“不知道西梁王何出此言?”
萧布衣淡然道:“本王算定开春时分,薛举很快又要出数十万大军来攻扶风,还请你转告唐王,请他珍重小心,可勿要在本王拜访关中之前离去!”
李孝恭微笑道:“西梁王要来关中,我等必定不会让西梁王失望。不过想当初薛仁果三十万大军来袭扶风,还不是被敦煌公打的丢盔卸甲而回?倒是西梁王还要小心谨慎,想中原东都四战之地,说不定哪里会有敌人冒出来。”
“是呀。说不定哪里会有敌人冒出来。”萧布衣含笑道:“想敦煌公当初在荆襄见本王的时候。只说本王要是放唐国公一马地话,一生一世见本王的大军。当会退避三舍。本王没想到的是,我倒是放了唐国公一马,世民那小子倒是再不冒头,却是让别人抢在本王前头抓我的使臣。”见到李孝恭脸色微变,萧布衣不再搭理,望向大苗王道:“苗王,本王一时间想起旧事,感慨万千,多言勿怪。”
大苗王微笑道:“这些旧事倒也有趣。”
李孝恭虽还是笑容不减,可心中恼怒欲狂,萧布衣言语淡淡,却几次暗指李家父子不守信用。这些事情偏偏说地有模有样,让李孝恭无从辩解。等到他反唇相讥之时,萧布衣却又换了话头。苗人最重诚信,萧布衣却是不动声色的捅他们两刀子,还让他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这让他空有一身气力,却是无从发泄,实在是他在巴地后,少遇到的事情。可转瞬的功夫,他笑容更浓,立在一旁,淡然自若。萧布衣却是暗自皱眉,心道这个李孝恭,真是个厉害角色。方才唇枪舌剑,他虽是占到上风,还了当初暗算之恨,可秦叔宝如今身中七情蛊之毒,实在拜李孝恭所赐。在苗人面前,一切要以大局为重,等到巴蜀大局已定之时,他不会放过这个李孝恭。
萧布衣虽早想摆李孝恭一道,可表面上还是嘻嘻哈哈,真地当他是头一次见到。
李孝恭前来,本来想激起萧布衣的愤怒,没想到差点被萧布衣点燃,心中凛然之时,却考虑着下步的举动。
大苗王见二人是叙旧完毕,这才道:“七茶之盟,如今已经喝完第四杯。不过剩下的三杯就非我一人能够做主。”
萧布衣沉声道:“大苗王集思广益,本王佩服。”
李孝恭皱了下眉头,没想到这快就到了第四杯,也是头痛。
“第五杯却要三司出题商议,”大苗王轻声道:“至于第六杯嘛,却是我自己的一个要求。”
“那第七杯呢?”萧布衣惴惴问道。
大苗王微笑道:“若是西梁王能让我们敬上六杯茶后,我就会恭请西梁王去见祭祀圣女,请他们占卜吉凶。若是大吉大利,自然就可结盟。”
丹巴九失声道:“什么,怎么又出来个圣女?”李孝恭也是大惑不解。一时间心思如电。苗人以大苗王最大,可协助管理苗寨的却有一祭三司,圣女以前也有,但那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后来听说圣女惨死,苗寨就再没有立出新的圣女,大苗王又说请祭祀圣女占卜吉凶,这个圣女,又是哪里冒出来的?
大苗王淡然道:“圣女立下,为我和祭祀、三司按规矩所做。”
“孩儿怎么从未见过?”丹巴九颤声道。其实不但是丹巴九。就算是骨力耶、云水等人都满是诧异,心道苗寨立圣女何等庄重之时,父亲竟然不通知他们就立下了圣女,实在大违常规。可见三司平静如常,又知道大苗王绝非虚言。
“很快你就能见到了。”大苗王不动声色道:“不过要过我和祭祀圣女这两关,还请西梁王说服三司才好。”
萧布衣微笑道:“本王信三司深明大义,亦信三司会以苗人安定为重。”
李孝恭却突然叹道:“有时候。再深明大义之人也会被假仁假义之人所蒙蔽。”
萧布衣笑道:“说地好呀,本王觉得三个王子以前就是深明大义之人。只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做错的事,以大苗王的宽厚,改正了,亦会既往不咎。”
李孝恭一滞,没想到萧布衣功夫不错,口舌亦是厉害。轻易一转。又说到骨力耶三人的身上。
司马却是缓缓站出道:“深明大义不敢当,我等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苗人平安。方才西梁王和这位马先生一番谈论,我等深有戚戚,若是言之有信,巴蜀大幸。苗人大幸,天下大幸。”
李孝恭已经变了脸色,因为听司马口气,竟然是赞同萧布衣所言,这么说第五关也是轻易就过?
不想萧布衣这么容易通过,李孝恭轻叹声,“大苗王,我倒觉得对我不公。”他不说大苗王处事不正,只是以哀情取胜。更不知道萧布衣方才说了什么条件。是以想要凭三寸之舌挽回败局。
大苗王果然被他所动,问道:“不知道李郡王有何不满?”
李孝恭沉声道:“想在下亦是一片赤诚来到巴地。只想和苗人同声同气。想河池、汉川、西城、房陵四郡之百姓纷纷归附唐王,可见唐王仁政深得民心。来巴地后,在下兢兢业业,不敢有失,这点三位王子有目共睹,大苗王今日只见西梁王一面就做决定,依在下所见,似乎草率些。若是径直而定,亦是寒了关中百姓的心,还请苗王三思而后行。”
大苗王笑了起来,“我没有反对和唐王同声同气呀。”
李孝恭一怔,见到丹巴九满脸焦急,苦不能言,一时间真不知道萧布衣如何出牌。萧布衣微笑道:“原来李郡王一直把我等当作是敌人,怪不得驴唇不对马嘴。其实本王来此,不过是想要三家同声同气。”
李孝恭变了脸色,却装恭敬道:“恕我驽钝,不解苗王之意。”
他还是不想在萧布衣面前矮了一头,只肯请教苗王。大苗王不语,司马沉声道:“西梁王有意和我等结盟,暂定一生一世不对巴蜀动兵。”
李孝恭微愕,想要问怎么可能。但问话硬生生地憋了回去,可脸色却终于有些发青。
萧布衣终于笑道:“李郡王,本王为了巴蜀百姓的安定,与大苗王定下不动刀兵的盟誓。有生之年,不想在巴蜀用兵,只等天下太平之时,巴蜀自然归附。唐王若是真的有如你说地那么仁义,不知能否为了巴蜀的安定,此生不再对巴蜀用兵?”
大苗王淡淡道:“西梁王说的一点不错,若李郡王觉得不公,大可和我等一样的结盟。这个机会给西梁王、给唐王,对我们来说,并无二样。这次机会均等,不知道李郡王有何高见?”
李孝恭脸色大变,半晌说不出话来。他发现已经落入了萧布衣地圈套,可偏偏这个圈套正中他地死穴,让他一时间无力破解!要被人家挤下榜单了呀。请朋友花费点时间投推荐票票,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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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m//李孝恭考虑了太多种可能,却从来未考虑,萧布衣肯放弃巴蜀。(去看看小说网wwwcom)就像他考虑了对巴蜀太多的控制手段,却从来没有考虑过放弃巴蜀一样!
可若真的依萧布衣的建议,他们就等于放弃了巴蜀,这怎么可能?
巴蜀对关中的重要,李孝恭比谁都明白。
当年秦惠王之时,有臣子就曾建议道,蜀水通于楚,有巴之劲卒,浮大舶船以东向楚,楚地可得。得蜀则得楚,楚亡则天下并矣!这句话就是说,从巴蜀顺江南下可到楚地,只要有巴地的精锐之兵,然后可顺江取楚地,也就是萧布衣的荆襄之地,得巴蜀则得荆襄,得荆襄可得天下!
李渊蓄谋已久,在太原为官之时,虽是小心翼翼,却从未打消过取天下的念头,而他生性老辣稳妥,多参考前人的谋略,当初秦惠王之策亦是他今日之策。从太原起义后,依据根基,李渊势如破竹的取得关中之地,看似轻而易举,却是多年深谋远虑的结果。关陇诸阀虽多,可如李渊一般有远见的除了薛举外,还真无他人。李轨、梁师都、刘武周、郭子和等人虽是号令一方,兵马强盛,却是固步自封,缺乏远见,不思进取。李渊最大的敌人可说是薛举,就像萧布衣最大的敌人就是李密一样。萧布衣坐镇东都,但是除李密有雄才大略外,窦建德、罗艺、徐圆朗,甚至说杜伏威、辅公等人,均是偏居一隅,看起来虽有争霸的雄心,却缺乏争霸的远图。在他们这些人看来。能够守着自己的地盘,做一个土皇帝就已经心满意足!
但是李渊、萧布衣都明白争夺天下有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的道理。这天下有这两个雄心勃勃之人,怎么能容纳盗匪占据一方?
伊始是烽烟四起,到现在变成局面明朗,如今很快已经到了吞噬兼并地盘地阶段,最后就是几大势力的最终对决。这是必然,也是必经的规律!
李渊一直对萧布衣示弱,可从来就没有打消过吃掉萧布衣的念头,就像萧布衣一直示悠闲。却从未打消过进攻关中的念头一样。萧布衣出兵常平,扼住潼关出兵之路,这就已经开始为进攻关中做积极的准备。李渊不等和薛举决出胜负,就迫不及待的派李孝恭安抚山南巴蜀之地。亦是为进攻中原做准备。
巴蜀这块地方是李渊进攻中原的跳板,实在太过重要,萧布衣可以不经巴蜀攻打关中,但是李渊若是不经巴蜀进攻萧布衣。就已经失去了最重要的地利!
萧布衣的这招棋很毒,打着仁义和平地招牌,却让李孝恭进退两难。不经散关,萧布衣可以经武关、潼关、井陉关,甚至可以通过北方的突厥来进攻关中,但是不经散关,关中要攻打中原可是大有难度!
因为关中进攻中原的三线中,以巴蜀最为有利,其余的无论是潼关抑或是井陉关。都已不占地利!放弃了巴蜀,等于为关中戴上了桎梏,李孝恭饶是聪颖过人,运筹帷幄,听到大苗王地询问,虽脸色如常。但背心已经汗水滚滚!
萧布衣提出地条件。对苗人有利。对萧布衣有利。可对关中最为不利。但是他。偏偏找不出一个反驳地理由!
萧布衣微笑道:“看来李郡王考虑了太多。却从未放弃过在巴蜀动兵地念头。这才左右为难。若唐王真地那么仁义地话……”他欲言又止。言下之意却是不言而喻。
大苗王不再理会李孝恭。望向三司道:“不知三司可否赞同结盟?”
司马沉声道:“若西梁王允诺终此一生。不对巴蜀加一兵一卒。本司实在找不出反对地理由。”
司徒嘶哑着嗓子道:“西梁王此举。巴蜀之幸事。苗人之幸事。司徒替巴蜀百姓感激西梁王地大德。”
萧布衣长身而起。向三司深施一礼道:“三司深明大义。本王亦是感激。”
司空却细声细气道:“若李郡王亦不反对,我等想敬西梁王一盏清茶。”早有苗女满上香茶,李孝恭嘴角抽搐,一言不发。丹巴九暗自焦急,可见到父亲沉默无言,实在不知道他还知道多少内幕,也是不敢插话。
三司端起清茶,一饮而尽,萧布衣喝下第五杯茶的时候只是想,不知道大苗王的第六杯茶怎么喝,至于占卜一事,又是五五分开,不见得能如前一样顺利。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秦叔宝、马周等人见到萧布衣第五杯茶喝下去,舒了一口气。马周暗自想到,苗人看似对西梁王已有认可之意,这第六杯茶不知道又会有什么名堂?
云水喃喃道:“这第六杯茶……绝对不好喝了。”
萧布衣知道云水一张乌鸦嘴,但是说的往往极准,不由心中一凛,却还是含笑道:“不知道苗王有何吩咐?”
李孝恭亦是异常紧张,心思飞转,偏偏想不出一个主意了。他所有的功夫看起来都用到了空处,但是他绝非等闲,还留下了后手。但是若用后手的话,成功不过是在五五之数,不到万不得已,他实在不想用最后一招。
都说圣人不治已病治未病,不治已乱治未乱,对于眼下地巴蜀,李孝恭亦是又爱又恨。因为要取中原,巴蜀绝对不能乱,不然根基不稳,如何取胜?所以他虽多用手段,但亦有掌控的能力,他绝对不想失态发展到他亦不能掌控的地步!
大苗王沉默良久才道:“老二,去把萧尚书请来。”
“爹!”丹巴九悲愤莫名的抗议。
“去!”大苗王沉声道。
丹巴九虽还是悲愤满面,却是不敢违抗,只是未走几步,大苗王又道:“带你的婆娘一起过来。”
众人又惊,暗想这多半是要审理当初的事情。大苗王雷厉风行,显然是想在结盟前消弭芥蒂。丹巴九恨恨离去,等回来地时候,却只带来了萧。
萧虽被囚禁多日,可看起来精神尚好,也没有受到虐待地迹象。萧布衣见了稍微心安,暗想大苗王不动声色的做了这多事情,诚意可见。
见到萧布衣、大苗王均在,萧有些讶然,快步上前道:“萧参见苗王、西梁王。”原来他当年曾随蜀王到过此地。是以识得苗王。
萧布衣轻声安慰道:“叔父辛苦了。”
萧却是愧然道:“微臣愧对西梁王的重托。”
“是愧对重托……不是信任?”萧布衣微笑道。
萧转瞬明白萧布衣所言的含义,脸上露出茫然之色,“启禀西梁王,对于当日之事。微臣一直是如在雾中。”
“你一句如在雾中,就可以抹杀所做的一切吗?”丹巴九突然大叫,转身跪在父亲的面前,“爹。孩儿受到奇耻大辱,若是不能给孩儿申冤,孩儿……情愿去死!”
他说的奇耻大辱当然就是指老婆被萧调戏一事,他是苗寨的二王子,这种事情实在比杀了他还要难受,当初若非大苗王地缘故,他就算不杀萧,也要将他折磨地七零八落,今日见到父亲想放萧。悲痛欲绝在所难免。
空气中只余丹巴九粗重地呼吸声,大苗王等了半晌,这才问道:“你那婆娘呢?”
“方才我回转地时候,才发现她不堪羞辱,已经自尽了。”丹巴九哽咽道。
骨力耶诧异,郎都察杀愕然。只有云水嘴角还带着笑意。秦叔宝见了,暗想这女人生性凉薄,怪不得施蛊下毒不动声色。
萧布衣皱起了眉头,知道事情又有了变化。
大苗王却是不动声色,“死了也抬过来。”
他这种沉稳让所有苗人都觉得心慌,丹巴九颤声道:“爹,她死的极其难看,莫要……”
“抬过来。”大苗王一字字道。
丹巴九双眸失神,无力的坐下来。悲伤有。惶恐更多。不一会地功夫,丹巴九的婆娘被抬了过来。(去看看小说网wwwcom)身上却是罩着一层白布,让人看不清面容,只是白布上透出血迹,看样极惨。大苗王道:“萧尚书,请你把当初和金珠尼所发生的一切说一遍。”金珠尼就是丹巴九婆娘的名字,大苗王说及,仍是平平淡淡,可骨力耶、丹巴九几人心中却涌起了寒意。
他们很少见到大苗王如此执着地时候,也很少见到大苗王如此震怒的时候。
大苗王看起来很冷静,由始至终甚至都没有大声说过一句话。可越是如此,越让三兄弟寒心,他们太了解父亲的个性,知道父亲表面平静的背后掩藏着什么!
就算是丹巴九,都已经不敢再说一句。
大苗王要查的话,一定会查到水落石出,大苗王要查的话,谁都无法阻拦!
萧有了申冤的机会,脸上反倒有了茫然,半晌才道:“苗王,当日之事,我亦是不明所以。当日我来到这里,是二王子接待。当初二王子好酒好菜款待……又请出二夫人……”
“可惜好酒好菜……”丹巴九还要说什么,可望见大苗王沉凝如水的一张脸,竟然再也说不出话来。李孝恭虽还是笑,可眼中也闪过了不安之意。
萧带着困惑道:“我虽是不胜酒力,可当时只喝到第二杯的时候,突然间天昏地暗,然后再清醒过来地时候,已在牢房内,我听他们说……”嘴角露出苦意,萧低声道:“剩下的事情都是他们对我说的。”
萧布衣一直不明白当初萧为何会失去常态,听到他说了几句,心中已经明白些事情。大苗王吩咐司空道:“取萧尚书一滴血。”
丹巴九脸上已经露出惊骇之色,李孝恭更是大皱眉头。司空带着银色面具,让人看不到表情。缓缓的亮出一根银针,刺到萧手臂上。众人不解其意,萧却不反抗。神色坦然。早有苗人递过一银碗,司空滴血入碗,手指轻弹,几种烟雾入了银碗。萧布衣见到他的手法和云水大同小异,暗想这些人下毒手段都是高绝,好在都在巴西,又不喜惹是生非,不然到了中原,也是祸害。
滴三滴水入了银碗,司空看了眼。施礼道:“启禀苗王,萧尚书血液中夹杂失心蛊的余痕!”
丹巴九脸色大变道:“这……这怎么可能?”
司空得大苗王授意,解释道:“服下失心蛊之人,会在短时间内失去理智。做事不可理喻,却不知道是谁下地失心蛊?”
众人都已经望向了丹巴九,萧这才恍然大悟道:“原来酒中……”
丹巴九突然急声道:“原来酒中是被金珠尼下了失心蛊,她这是担心罪孽被揭发。所以才服蛊毒自杀!”
司空不语,大苗王却道:“抬金珠尼下去吧。”他要求抬金珠尼上来,可却看都不看一眼,就又让人抬了下去,却没有一人觉得不妥。萧布衣暗想,若是丹巴九还是坚持不认地话,大苗王说不准就会验金珠尼的尸体,这事情越查越大,迟早要牵扯到丹巴九的身上。丹巴九下毒肯定是受到李孝恭的授意。可这样追查下去,已和苗人内政有关。他现在不要说只是贵客,就算真的结盟以后,肯定也会让苗人自己解决,不适宜插手。大苗王能做到现在的地步,不包庇儿子。已经难得可贵。
大苗王这次虽然没有当面查下去,可萧布衣见到他脸上皱眉层层叠叠,虽是老迈,却是一点都不昏庸,内心油然升起敬佩之意。
“结盟在诚。”大苗王看也不看二儿子一眼,沉声道:“现在已经查明,萧尚书是被人陷害,这才迷失了心智,不但没有对我族轻蔑。而且说起来。还是我们愧对了萧尚书……若萧尚书有何不满的话,大可提出。”
萧看了萧布衣一眼。知道他的意思,一躬到地道:“苗王明察秋毫,区区误会,过眼云烟,就让它散了,不知道苗王意下如何?”
大苗王笑了起来,“其实我这是第二次见到萧尚书。”
萧有些诧异,恭敬道:“苗王所言不错,当初蜀王来此之时,在下曾经因蜀王之故,和大苗王有过一面之缘……只不过那时候,在下只和苗王说过一句话。”
大苗王喃喃道:“我还记得。”
萧满是惊诧,“大苗王还记得我说过什么?”
大苗王淡淡道:“你那时说地是,希望大隋和苗人永结友好,生生世世。只是我没有想到过,不要说生生世世,就算是我这一世,就要和两个中原之主结盟。”
萧回首前尘往事,不由唏嘘。想当年大隋一统,鼎盛地无以复加,平服四夷八荒,威震海外边疆,当初结盟之时,就算是他,何尝想到过大隋这快就倒?
一招手,有苗女满上第六杯茶,大苗王这次却没有举起,双眸睁开,透出道寒芒。众人见到,无不凛然。当初见大苗王在座之时,众人都有了轻视之势,只觉得他几个儿子飞扬跋扈,他又年迈不堪,多半是纵容儿子地缘故,才导致今日地局面。哪里想到过大苗王处事严明公正,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几乎在挥手之间处理完毕,这才都知道,苗人数十年的安宁绝非无因。
“我听说西梁王到现在尚未娶妻?”大苗王突然问道。
萧布衣眉头微皱,转瞬点头道:“不错。”
大苗王嘴角露出丝微笑,“云水也还未嫁。他此言一出,众人惊愕,就算是云水地笑容都是有些僵硬,谁都已经听出,要喝第六杯茶的条件,极可能和云水的婚事有关。
李孝恭这次脸真的有些发绿,他竭力地想要淡定,因为他发现所有的阴谋诡计在这睿智的老人面前,全然没有任何作用,可他听到苗王问的这两句话,胸口已经燃起了熊熊烈火!他不知道大苗王到底知道多少,但是很显然。大苗王是个异常聪明的人,聪明人不会急急的把一切底牌揭开,也不会急急地将对手逼入绝境,大苗王到现在还不提及李孝恭的所作所为,并非不知道,而不过想为彼此留有余地罢了。
可是要真的将云水嫁出去,那他李孝恭真地和苗王没有半分余地可讲。
萧布衣的笑容也有些僵硬,不能不说道:“云水姑娘天资聪颖,绝代芳华,若有人娶她……可真的是幸事。”
云水扁扁嘴道:“你不要口是心非了。我早就看出来了,你其实想说,谁娶了我,可是倒了大霉!”
萧布衣有些苦笑。暗想这女人如此任性不羁,不服约束,若真的娶回去,绝非幸事。大苗王微笑道:“西梁王是给你留有情面罢了。我也知道,这个丫头任性妄为,是我娇惯的厉害。”轻叹一声,大苗王说出了要求,“要喝第六杯茶,我请西梁王娶了云水,而且一定要立为正室!”
他话音落地,郎都察杀已经叫道:“爹,不可。”
大苗王转头望向三儿子。“有何不可?”
郎都察杀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反驳,只是搓着手掌,“中原人多数狡诈,言而无信,前车之鉴,爹爹怎么能让云水重蹈覆辙?”
“云水不是圣女。”大苗王淡淡道:“现在的苗寨。还是由我来做主!”
郎都察杀脸露苦意,却只能缓缓退后,大苗王说地不错,他一日权利不移交给旁人,他还是苗人之主。他说地话,在这里就是金科玉律,就算是他的儿子都是不能反驳。云水听到爷爷的请求后,脸上突然露出异常古怪的表情,似不信。又似费解。半晌又变成讥诮和开心,竟然又咯咯笑起来。“爷爷这主意真不错。”
她开心地笑,似乎在说别人的婚事,众人却是表情各异,没有一个能够笑的出来。这些人有意外、有不信、有失落、有茫然,萧布衣也是讶然坐在那里,良久无言,李孝恭本是脸色发青,听到大苗王提出条件,反倒浮出了笑意,突然舒了口气,他知道,无论如何,萧布衣这关肯定过不去!
而大苗王既然开口提出条件,就没有反悔的可能!
这么说,这次七茶结盟,不过是个笑话?
李孝恭甚至比苗人还要知道七茶结盟地规矩,而且他比萧布衣地朋友还了解萧布衣的秉性,他知道大苗王地这个要求对旁人而言,甚至对他来讲,都是求之不得,但对萧布衣来说,却是个天大的难题!
萧布衣沉默良久才道:“苗
“你不急于回复。”苗王微笑道:“我给贵客两个时辰的考虑时间,请你到时候再回复我!”
他说完话后,颤巍巍的站起来,转身离去,三司紧紧跟随,一帮苗人亦是紧跟其后。转瞬谈判之地只剩下了个李孝恭。见到众人刀锋一样的眼神,李孝恭施施然的向外走去,招呼郎都察杀道:“三王子,我想和你说些事情。”
郎都察杀心情郁郁,却没有拒绝李孝恭地提议,和他并肩离去,萧布衣等人面面相觑,都知道事态的严重,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萧却和马周说了几句,很快明白了事情的始末,不由感慨万千。
马周当先道:“西梁王,我听说七茶联盟中,苗王提出的要求,绝对不容反悔,不然自悔诺言,当有极为严厉的刑罚。”
“他是苗王,还有谁敢罚他?”阿锈落寞道:“我觉得……娶了云水也不错呀。”
萧摇头道:“大苗王虽是苗人之主,但是若有三司祭祀加圣女反对,很多地方也是不由他做主,所以七茶之盟,他只有半数的权利。他若食言毁了要求,自然有圣女、祭祀等人责罚。”
“这个规矩谁定下来地,怎么如此霸道?”史大奈问道:“难道苗人之主也不能随心所欲?”
萧布衣却觉得这规矩不错,脑海中总有个模糊的印象,却又无法捕捉。萧苦笑道:“这个规矩恰恰是如今的苗王所立。”
众人怔住,萧解释道:“当初苗王只怕权利过大,导致昏聩无能,出了错招,是以立下这条规矩约束自己,数十年兢兢业业,少有差错。”众人对大苗王的敬佩又是多了一重,秦叔宝突然问,“萧尚书,你对苗人风俗最是了解,依你之见,这次西梁王,一定要娶云水吗?”
萧沉吟良久才道:“不错,除此之外,再无他法。布衣……我知道你现在和袁岚关系极好,也知道你一直有立袁巧兮为正室的打算,但是你身为东都之主,当江山为重,婚事为轻。眼下当以娶了云水为重,巴蜀至关重要,你若是不能结盟,我们真的再无丝毫胜机,回转和袁岚说及,他也应该体谅。所以还请西梁王……以大局为重。”
他说到这里,深施一礼,久久无言。萧是萧布衣的叔父,才能这么劝说,其余众兄弟却是面面相觑,觉得大为不妥。但是一提及江山,谁又无从反驳。
萧布衣脸色木然道:“叔父不必多礼,我只想问问,当初圣女一事又是怎么个缘由?”
萧摇头道:“当年我随蜀王杨秀到了这里后,苗寨的确有个圣女,这里的苗人对她敬若神仙般,圣女甚至比大苗王还要具有威望,但我后来很快回转西京,只听说圣女突然死了,因为圣女一事,苗疆对中原人厌恶到了极点,具体为何,苗人秘而不宣,我也并不知情。但是那圣女过世后,我倒从未听说过苗人再立圣女,这次出来,真是有些蹊跷。”
萧布衣木然地坐在那里,轻声道:“我再想想。”众人心境复杂,却都不想干扰萧布衣地心思。两个时辰转瞬已过,远房芦笙吹响,大苗王已经率众人回转,李孝恭还是狗皮膏药一样的不离不弃,大苗王坐定,望着萧布衣沉声道:“不知道西梁王可曾做下了决定?”
这次就算云水都满是好奇地望着萧布衣,神色有些紧张,萧布衣缓缓站起,沉默半晌才道:“大苗王好意,本王心领。只是这娶亲一事,恕本王不能从命!”
他话音落地,虽低却是沉重,秦叔宝等人心中一沉,李孝恭露出了笑意,大苗王还是神色平淡,却喃喃自语道:“这么说……七茶结盟终究……不过是一场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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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头马面哭了!黑脸判官傻了!十殿阎王怒了!“来人啦,送这王八蛋到异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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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除了苗人外,他的兄弟、叔父、手下竟然无一意外。就算是萧,也只是摇摇头,并不多言。他们因为了解萧布衣,所以才跟随萧布衣,因为跟随萧布衣,才会为他出谋划策,虽然很多事情,萧布衣从谏如流,但是有些事情,他打死也不会去做。
因为他是萧布衣,这世上独一无二的萧布衣!
听到萧布衣的答复,苗王的三个儿子却是不约而同的舒了口气,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他们都不喜欢和萧布衣合作。李孝恭这些日子的影响,岂是萧布衣一天能够消弭。苗王能看到几十年后的事情,但是这样的人又有几个?
很多人,能够安排完几天的事情,都已经鼓掌称庆了。
李孝恭也笑了起来,虽然很淡很轻,但是他亦是觉得到此为止了。他没有看错萧布衣,也没有猜错,萧布衣果然拒绝了大苗王。
有些道路,并非人人能够走通,他李孝恭决定走的提亲道路,萧布衣是绝对无法模仿。
这里面最应该受到打击的就是云水,可她偏偏还是咯咯直笑,萧布衣话音才落,她已经抢先问道:“为什么很难从命,是因为我的缘故吗?”
大苗王沉声道:“云水,不得无礼。”
云水撅起嘴道:“爷爷,现在,无礼的是萧布衣,你如此尽心尽意的结盟,出手为结盟清除了一切障碍,可需要他表达诚意的时候,他只说了个不能从命,这如何让人满意?说穿了,他们是看不起我们,看不起苗人。视我等为低贱之人!就像以前那样!”
大苗王轻叹声道:“我只想西梁王给我个解释。”
他凝望着萧布衣。多少有些失落。却是没有愤怒。或许经过这些年地风风雨雨。老人看多了世间沧桑。
萧布衣站在那里。神色复杂。半晌才道:“方才本王亦是说过。本王出身卑微。不能从命。绝非因为看不起苗人。相反。在本王眼中。众生平等。云水身为苗寨郡主。天真美丽。实乃本王见过少有地灵秀女子……”
云水听到这里。想说什么。终于还是转过头去。冷哼了一声。
萧布衣含笑道:“本王不能从命。只因为本王数载前。早就许下诺言。要迎娶一女子为正室。此事天下皆知。若有虚言。天人共弃!所以若是因为这里之事。毁当初诺言。恕本王无能做到!”
大苗王喃喃道:“果真如此……”他说地极为轻微。旁人或许没有听到。萧布衣耳尖。却听地清清楚楚。心中暗道。果真如此又是什么意思?
只是形格势禁。让他无暇多想。萧布衣又道:“本王征讨多年。从白手起家。到如今争雄天下。敌对之人越来越少。跟随之人越来越多。何也?难道要信本王。非要婚誓才可?非也!他们信本王。只因为信本王诚心一片。不欺天下!想男儿建功立业。当求出正义之师。除奸邪之辈。本王结盟。当求结盟在心。结盟在义。若求结盟在女子身上。不但是对此女子地不公。亦是对结盟信心有染。本王信苗王深明大义。亦想请苗王信本王言出必行。言尽于此。无论结盟成行与否。还请苗王三思和相信本王地诚心一片。”
“诸多借口。”丹巴九终于嘟囔了一句。
大苗王却是摆摆手,身后苗人静寂一片,李孝恭一旁暗叹声,心道萧布衣这人说地倒是极有蛊惑,怪不得要亲身前来。
众人沉默良久,心中惴惴。大苗王眼望着面前的第六杯茶,沉声道:“三司,七茶结盟,若有一杯不能成行,七茶结盟是否定会前功尽弃?”
萧布衣本来已觉得事情再无转机地可能,但听此一问,反倒兴起了希望。(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李孝恭一怔,脸色微变。他虽然对巴蜀的风情极为了解,毕竟还不是土生土长,只知道七茶结盟,必定喝完七茶才能成行。若是缺上一杯,盟誓作罢,哪里想到过还有其他的说法。想到这里,心中暗恨,却又大惑不解,暗想苗王和萧布衣素无瓜葛,又是为了苗人,极为小心谨慎之人。他和萧布衣为何只见上一面,就是迫不及待的结盟,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隐情吗?
他虽聪颖百变,但是打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为何大苗王会对东都情有独钟!
但是无论如何,只要大苗王和萧布衣结盟,他以前所做的一切均是前功尽弃,是以定当想方设法的破坏,不择手段,转头向郎都察杀望过去,李孝恭嘴角带了丝微笑。
司马上前一步道:“回苗王,想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先人早明白这个道理,何为七茶结盟,为何要敬七杯?只因结盟一事,关系子孙之事,只求小心谨慎,诸多考虑,这才需三思而后行。可悲我世人,忧患苦多,七茶所提要求,难免有无法做到,其中若有一环无法做到,可由三司祭祀和圣女共同协商,若觉得对方解释合理,亦可重提要求!是以西梁王即便婉拒大苗王所求,但还有回旋的余地。”
萧布衣闻言暗喜,萧舒了口气,李孝恭却是脸色微变。
马周听到司马给与解释,合情合理,虽以前从未听过,但亦觉得苗人倒也通情达理。只是一旁听司马说地文绉绉的,不由大为诧异。原来萧布衣虽说众生平等,可在中原人看来,苗人一直都是蛮夷之人,不通礼节,但是这个司马旁征博引,振振有词,说辞不让他们,倒是件极为古怪的事情。
大苗王听完司马的解释,不动声色道:“我方才听西梁王的确诚心一片,既然有此规矩,就请西梁王到圣女祭祀前。再定结盟之事,不知道西梁王意下如何?”
萧布衣暗喜。正色道:“本王多谢苗王大义。”
大苗王沉吟片刻,“只是要见圣女,还需在十日之后,不知道西梁王可否等得?”
萧布衣微愕,不知道为何还要延续十日才能见到圣女,可为山九仞,当不会功亏一篑。只要有希望,他当然不会轻言放弃,“本王等得!”
大苗王点头道:“既然如此,一切等到见圣女祭祀后再做决定!西梁王,苍溪苗寨简陋非常,若西梁王不嫌简慢,不如在这里暂且休息如何?”
萧布衣感激道:“恭敬不如从命!”
李孝恭却是恨到骨头中,大苗王把萧布衣安排在苍溪苗寨,自己再要动手,那是极有难度。难道说大苗王早就有意和萧布衣结盟。这才诸多便利?
恨恨的出了苗寨,君集早早迎上来,“郡王。进展如何?”
其实不用问,见到李孝恭笑容中的冷意,君集已经明白了一切,李孝恭素来淡定自若,可出了苗寨,虽还是笑。拳头却已握紧,这说明事情大为不顺。
听李孝恭将七茶结盟一事说完,君集也吸了口凉气,半晌才安慰道:“郡王,七茶结盟绝非易事,最后三关当是一关难过一关,萧布衣在第六杯受阻,就算重提,他也未必能够通过。”
李孝恭收敛笑容。仰天长叹道:“君集此言差矣。大苗王都肯收回要求,依我看来。这结盟一事,其实早无障碍。什么圣女、祭祀一说,均不过是个幌子而已。想圣女是大苗王立下,祭祀又是跟随大苗王多年,如是大苗王有意结盟,他们二人怎会为难?”
君集皱眉道:“郡王,难道……我等辛苦这久,终归要无功而返吗?这个大苗王,就算萧前来,都是不能动大苗王结盟之心,为何萧布衣一来,他竟然也赶到了苍溪?”
李孝恭皱眉道:“此事我亦百思不得其解,我方才问了郎都察杀,据他所言,大苗王这段日子的确从未和外族人接触,至于立圣女一事,更是让人莫名其妙。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
君集也是长叹一声,“郡王……莫非我们再无还手之力了吗?”
他实在有点输的心不甘情不愿,想几日前,他们还是占尽了上风,萧布衣还是惶惶而逃,看似没有半分挽回的余地,哪里想到奇峰突起,只是一日地功夫,惶惶难安地竟然变成了他们!
李孝恭长舒一口气,脸上又是露出难测的笑容,“君集,你可记得我说过,不到最后一刻,胜负难料。”
君集精神一振,“郡王难道还有奇招未出?”
李孝恭喃喃道:“不到最后,我也实在不想玉石俱焚。我只盼最后一杯茶,萧布衣终究还是喝不到,可若是苗人不知好歹,真地不分轻重,让萧布衣喝到的话,只能说是彼此的不幸。”
“玉石俱焚?”君集喃喃自语,心中有了寒意。这段日子,他一直跟在李孝恭身边,知道他从不无的放矢,他既然说出是玉石俱焚,只怕苗人真的要有极大的灾难。但是未防大苗王不满,他们只带数百精锐前来,这些人对付苗人,那还是远远不够。再说现在萧布衣亦是相助苗人,他实在想不到李孝恭能有什么手段。
李孝恭却是不语,良久才道:“唐王那面可有什么消息?”
君集回过神来,“启禀郡王,唐王有消息传来,如今已是开春时分,西秦霸王薛举亲率十万大军再袭关中,如今已为乱泾州……”
李孝恭点点头,却不言语,他还在想着巴蜀一事。
君集微笑道:“上次薛仁果率三十万大军激战扶风,结果还是大败而归,这次薛举只带十万人……”
“等等。”李孝恭回过神来,脸色微变道:“这次带兵是薛举吗?”
君集点头道:“是呀,儿子去年打了个大败仗,老子当然要扳回这个面子。不过薛仁果三十万大军都是丢盔卸甲,这次想必也是不行。”
李孝恭却是皱眉道:“难道萧布衣神机妙算如此?”
君集不解道:“郡王说什么?”
李孝恭有了凝重,“当初我见他之时,他说算定开春时分,薛举就要来攻,让我转告唐王小
“他还有那个好心?”君集冷笑道。
李孝恭沉吟道:“他当然没有那个好心,但是此人竟然猜中薛举会攻。难道说……他和薛举有什么联系?”
君集变了脸色,“萧布衣若真地和薛举联手。唐王只怕腹背受敌!”
李孝恭反倒镇静下来,“萧布衣要攻关中,眼下只有潼关、武关两途。为防襄阳偷袭,唐王早派李神通大将军严防武关一途,至于潼关实乃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萧布衣想要攻克,简直是绝无可能。其余路径是有。但是长途奔袭,后继乏力,萧布衣如何肯冒险轻易来攻?眼下萧布衣无法出兵相助薛举,想必还是虚言恫吓了。”君集露出钦佩之意,“萧布衣饶是奸狡如鬼,可碰到郡王,还是无计可施。”
李孝恭没有丝毫洋洋自得,只是叹道:“君集,你若是这么想法,可是大错特错。萧布衣诡计多端。就算是我,都不知道他下一步棋落在哪里。眼下巴蜀、燕赵之地是我等争夺重点,他早早地击溃了李密。占据了攻打燕赵的先手,实在出乎太多人的意料。唐王还要对抗薛举,天时已差了很多。本来唐王虽后发起义,但拥天时地利人和,已经和萧布衣平起平坐,但眼下薛举不除。难以他图,其实已经落在下风。唐王对我器重有加,只望我在巴蜀扳回先手,哪里想到奇峰突出,难道老天真的对我们并不眷顾,让萧布衣再次得意下去吗?”
君集头一次觉得李孝恭有些心灰意懒,不由骇然。想他跟随李孝恭良久,从来只见到他的意气风发,挥斥方遒。哪来想到他和萧布衣第一次正面交锋。就有了颓意,实在让他难以想象。
李孝恭沉吟半晌。暂时不理萧布衣,关切道:“这次唐王可是派陇国公出马吗?”陇国公就是李建成,李孝恭和他素来交好。
君集摇头,“不是,还是派的敦煌公。”
李孝恭皱了下眉头,“还是世民,这下……恐怕有点糟了,长孙顺德没有从草原回来?”
君集不解,“郡王何出此言?”
李孝恭惋惜道:“长孙顺德若在,绝不会同意敦煌公领
君集诧异道:“郡王为何这般说法?想敦煌公不久前才击败万人敌薛仁果的三十万大军,锐气正锋,这次再击薛举,还不是举手之劳?”
李孝恭淡然道:“唐王若真的和你一样地想法,只怕大败在即。”
君集脸上泛红,他不能不承认,饶是他心比天高,但是比起李孝恭来,还差了许多,虚心问道:“不敢请教郡王地高见。”
李孝恭凝望远山,“唐王数子中,年幼暂且不提。李元吉少不经事,难成大器,唐王一心想将陇国公、敦煌公培养成手下地能臣良将,陇国公、敦煌公地确也是不负所托。若论聪明,敦煌公略胜,可若说沉稳,还是陇国公稍胜一筹。薛举绝非薛仁果能比,薛仁果号称万人敌,不过是个有勇无谋的匹夫罢了,但是薛举老谋深算,也早想入主关中。只因为不占地利,这才被唐王先拔头筹。这次他亲率精兵前来,虽是十数万,我想绝对不差于当初薛仁果地三十万大军。再加上长孙顺德才分化了薛举和突厥的关系,薛举再次卷头重来,想必又和突厥重归于好。突厥反反复复,这点毫不稀奇,薛举若得突厥人支援,显然有备而来,敦煌公却是事事顺利,才逢新胜,难免骄敌……”
“虽是敦煌公领军,可唐王却是统筹大局,早就安下伐敌妙策。”君集不赞同道:“上次亦是如此,所以在我看来,这次和唐王亲征没有什么区别。”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我只怕敦煌公年少意气行事,不尊唐王的号令。”李孝恭笑容有些发苦,“若依我建议,还是由陇国公出马更加稳妥。”
“既然郡王并不放心,何不请唐王换帅?如今只怕尚未交兵。”君集建议道。
李孝恭沉默良久,“临阵换帅。兵家大忌。更何况如此一来,敦煌公定对我怀恨在心。而且此举是唐王所定。我越俎代庖又会被唐王猜忌,只怕不妥。”
君集望了李孝恭半晌,“那郡王的意思是?”
李孝恭沉吟半晌,“君集,我书信一封,你派人快马加鞭送与唐王,只盼莫要酿成大错。至于怎么写这封信。我再想想……”
李孝恭沉吟酝酿之时,萧布衣等人亦在商量对策。
众人多少有些振奋,本来以为山穷水尽,没想到柳暗花明,萧布衣拒绝了大苗王地提亲,谁都以为结盟夭折,却没想到中途还有变数。萧沉吟道:“西梁王,我从未听过拒绝还可以续盟,可大苗王竟然说还有这种规矩,我几乎以为他是为你而设定。”
马周一旁亦是道:“的确如此。由此可见大苗王地确真心结盟。”
史大奈大声道:“是呀,他奶奶的,来到这巴蜀之地。本来处处憋气,觉得大苗王老迈昏庸,没想到看到最顺眼的就是这个大苗王。苗王老是老了,可一点都不糊涂。美中不足的是,总有那个丫头碍事!”
他说的丫头当然就是云水,众人一笑。云水不把所有人看在眼中。率意任为,别人看她是郡主,能忍就忍,唯一敢和云水叫板地也就是这个史大奈。
众人笑过,只见到秦叔宝手有些发抖,不由又是心中难过。萧布衣沉声道:“如今只剩下见圣女一关,若能通过,我等第一要求当是为秦兄求得七情蛊解药。”
众人对蛊毒一窍不通,都是点头。史大奈嘟囔道:“丫头要是不给。看我给她好看!”他握紧拳头示威,秦叔宝却是咬牙道:“这个不急。不过我总觉得这其中有些不对。”
“有何不对?”众人异口同声问。
“我总觉得还是有些顺利了些,只怕其中有诈。”秦叔宝苦笑道。
史大奈摇头道:“这要是顺利,那天底下真的没有不顺地事情了。萧尚书被人扣住,我们远道而来,卢老三、周慕儒陷落不明。我们深陷重围,几乎殒命,若不是西梁王出手,只怕活命者少。再说虽然解了阿锈和老四地蛊毒,秦兄你却天天受到七情蛊地折磨,这也叫顺利吗?”
众人黯然,心道这次巴地行,实在是磨难重重。阿锈突然道:“秦兄,我宁愿……中七情蛊地是我!”
老四亦是点头道:“秦兄大恩,我老四永生难忘。”
这二人虽都是感谢,其中含义却是大有不同,老四只想救命之恩,当以性命回报。阿锈却是想,我宁愿自己中了七情蛊,她那秋波,能在我身上看上那么一眼。
秦叔宝微笑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我说地顺利,当然不是和李孝恭交手。其实李孝恭这人心机之深,想想都让人骇然,若非西梁王亲自出马,真地难以应对。但是大苗王这面却是顺利太多,就算拒绝了提亲,我一旁看到,总觉得他是意料之中。”
萧布衣心中一动,“秦兄,你说他提亲是个试探?”
“的确如此。”秦叔宝沉吟道:“当时给我地感觉就是,他提亲不过是个幌子,对于你的拒绝,早就有了准备。而且七茶结盟,这茶喝的快了些,我只怕其中有诈。”
众人愕然,“有何阴谋?”
“我也是猜测。”秦叔宝苦笑道:“人无伤虎意,虎有吃人心,却不知道他们还要准备什么,竟然需要十日之久呢?真地要见圣女,还有神秘的祭祀,三司,再加上个大苗王和云水,施蛊神秘莫测,我们一不留神,只怕要全军覆没在那里。”
“若真的动手,他们早就可以动手,不必非要去见圣女。”萧布衣沉吟道:“不过大伙小心些总是没错。我会让蝙蝠、老五暗中留意。”
众人都是点头,心中惊凛,暗想大苗王要准备十日之久才能见到圣女,不知道有什么惊天动地的举措?
十日不短,可在担心中,却是一闪即逝。苗人只提供必要的饮食饮水,其余的事情悉听尊便。萧布衣却是约束手下兵士,不能随意走动。大苗王却是再也没有出现,甚至云水和骨力耶等人都是没有露面。日子在等待和忐忑中度过,第十日的时候,阳光初升,号角响起,紧接着芦笙悠扬,郎都察杀早早地来见萧布衣,恭敬道:“西梁王,大苗王已经和三司在月亮湖等候,请西梁王带三个手下先去月亮湖,然后上望月峰……见圣女。”
“三个手下?”萧布衣回头望去。史大奈当先站出去,“我算一个。”秦叔宝紧接着道:“我也算一个。”
众人这几日越想越心惊,觉得此行看似平和,却蕴含极大的隐患,当然不想让萧布衣孤身犯险。马周想要毛遂自荐,却终于还是忍住,眼下需要有武功之人,他手无缚鸡之力,去亦是累赘。阿锈想要上前,却终于退后一步,“老四,你去吧。”他心中挣扎,并非怕死,却知道老四比自己武功要高明,若他跟随,把握更大一些。老四点头,沉声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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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m//众人商议已定,跟随郎都察杀出外,骑马出了苗寨,绕山而行,循一山谷入了盘龙山。(去看看小说网wwwcom)道路崎岖,郎都察杀抿着嘴唇,一言不发。萧布衣暗自皱眉,心道大苗王的三子都对自己深有成见,想要消弭可要花些时日。
在山中弯弯绕绕,等再过一谷的时候,前方豁然开朗,现出一个大湖。
阳光普照,轻风送爽,大湖呈圆形,清澈澄净,微风起,湖面绿波粼粼,泛起点点金光。众人见了,都是心胸一畅。见到大苗王、三司、云水还有骨力耶、丹巴九都在湖的那面,暗想这多半就是月亮湖了。
大苗王让萧布衣只带三名手下,自己这方人亦不多,而且都是苗寨头脑人物,可见他对此行的看重。
秦叔宝见了,心下稍宽,暗想已方虽是四人,不见得落在下风。可想到对方诡异莫测的蛊毒,难免不安。他是早把生死置之度外,但是此行关系重大,算是为天下太平,张将军终其一生,只想实现此愿,他当竭尽所能的尽力。
史大奈却是无知无畏,虽知道什么蛊毒,但暗想问心无愧,小心谨慎,也就不必畏惧。
四人走到大苗王的身边,见到他颤颤巍巍,不由都有了疑惑。月亮湖对面有一高峰耸立,几入云端,想必就是什么望月峰,看大苗王老态龙钟,谁都不认为他能爬的上去。
见四人走近,大苗王深施一礼,转身当先向山峰行去,山路崎岖,有小径通往山顶,但是越行越是陡峭。大苗王虽老,走的亦慢,但是步履坚定,并不要人扶持。虽额头汗水慢慢流淌下来,却从不止步。
萧布衣等人都是心生敬仰。暗想他以苗人之尊,不卑不亢。事事亲为,实在难能可贵。萧布衣又见三司个个脚步轻盈,登山峰并不吃力,暗想这三人不但是用蛊的高手,恐怕身手亦是高明,不由小心戒备。
云水一直跟随在苗王的身边,看似随意。却是小心翼翼的护卫着苗王。而苗王的三子高下立判,郎都察杀脚步沉着,骨力耶不落其后,只有丹巴九气喘吁吁,反倒不如苗王体力充沛。
众人一路默默而行,被望月峰的庄严肃穆所感染,心中渐渐清明。等攀到一半的时候,已到正午时分。
萧布衣见到山峰高耸。暗自皱眉。心道这圣女若真地是住在山巅。行程不到半数。要按照苗王地速度爬上去。只怕要真地到了晚上。可圣女一个人住在这望月峰。也满是寂寞。
不知道自己为何有这种古怪地念头。只以为大苗王要歇息片刻。没想到前方霍然开朗。现出一块平地。大苗王不再攀爬。却是向前走去。转弯之处。现出个天然地石洞。
萧布衣、秦叔宝二人均想。都说圣女在苗人心目中尊贵无比。大苗王又说要花十日功夫准备。本以为望月峰就是龙潭虎穴。哪里想到过苗人都不见一个。山峰独耸。清风动树。整个望月峰竟然满是寂寞苍凉之意。这样地地方。未免和圣女地身份不符。
想到这里。二人互望一眼。隐约有了疑惑。怀疑这里究竟是否住有圣女。
秦叔宝想到这里地时候。只感觉心头一痛。直如又挨了重重地一击。拳头紧握。几乎咬碎了钢牙。自从他中了七情蛊以来。没一日不受七情蛊地折磨。他本来是忧思极重。愧疚在心。更是受到加倍地折磨。每次痛楚来临。宛若千万虫蚁在血肉中咬噬。这次担忧之下。难免再受七情蛊地反噬。可这一次。又比前些日子来地更猛烈些。
秦叔宝暗自心惊。直觉中感到蛊毒已生变化。抬头望过去。见到云水不经意地望过来。还以一笑。
云水笑容有些僵硬,扭过头去。大苗王却道:“西梁王,圣女就在绝情洞中,还请随我进入一叙。”
萧布衣点头,才要举步,大苗王沉声道:“云水,你留在洞外。云水嗯了声,并不反对。大苗王解释道:“西梁王,这里有些禁制,除圣女外,女子不能入内……”
“好像中七情蛊的人也不能入内吧?”云水突然道。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大苗王目光落在秦叔宝的身上,带了分怜悯,“云水说的不错,身中七情蛊之人,亦是不能入绝情洞。”
秦叔宝张嘴想问,转念一想,云水在外,若是真的有变,自己拼命也要捉了她,说不定还能挽回败局,打定主意,秦叔宝道:“那西梁王……我就不进去了。”
本来想让萧布衣小心,转念一想,难免对大苗王不敬,再说萧布衣沉稳干练,远胜旁人,也就不用多此一举。
等到萧布衣和大苗王等人入了绝情洞,秦叔宝只见到洞口黑幽幽的见不到底,忍不住再次担忧,心口剧痛,用手捂住。
“捂不住了。”云水也不下山,捡块山石坐了下来,“喂,我告诉你,你身上的七情蛊越发严重了,你可要当心点。”
“当心什么?”
云水叹息道:“七情蛊一入身体,终生不解,痛苦终生。”
秦叔宝早知道不妙,听到这里,却还是忍不住地心冷。
“你现在后悔了吗?”云水突然问道。
秦叔宝半晌才道:“若再重新选择,我还会请你下蛊。”
云水一怔,望着秦叔宝良久,“你忧思太重,体内正适合七情蛊生长,只是这蛊长的越快,你受到的苦就越多。现在你还是痛楚,可你以后,只怕恨不得将心剜出来,我不是吓你呀。”
秦叔宝低头看向自己地胸口,微笑道:“这颗心……早就应该剜出来了。只可惜,我是个懦夫,没有这种勇气。郡主给我这个机会,我很是感谢。”
“口是心非。”云水回了句,可那一刻,却也不能不佩服秦叔宝的刚硬。
二人默默的守在洞口。一时间静寂无语。秦叔宝忍不住问道:“郡主,他们大约什么时候能出来?”
云水摇头道:“这我如何知道。我到现在,都没有见过圣女!因为我这辈子,也没有进入过绝情洞!我更不知道,圣女是否会同意和你们结盟。不过我想快的话,一两个时辰,就算再慢,天黑也该出来了吧。”
秦叔宝见到她说的直接。并无破绽,稍微放下点心事。又感觉云水今天好说话些,轻声问道:“郡主……西梁王宅心仁厚,和旁人不同。对于当年一事,亦是颇为遗憾。”
云水脸色微变,“你们知道什么?”
秦叔宝只想试探出当年的情况,含含糊糊道:“我也不知道多少,可当年地事情,毕竟和我们无关。虽然……不过呢……这些年,也应该过去了吧?”
云水冷笑道:“我看你也是一无所知。”
秦叔宝正色道:“郡主所言不差。我等正因不解,可却想尽释前嫌,若是郡主有意的话。还请不吝赐教。”
“偏偏你们这么多文绉绉的话儿。”云水喃喃道:“当初他……也是说这么多话儿,这才让圣女倾心吧?”
“他……是当年地蜀王杨秀吗?”秦叔宝小心翼翼的问道。
云水本待不答,可黑漆漆地眼珠一转,嫣然笑道:“我这人很是公平,从不施恩望报答,可也不想白白的施恩。这样吧,如果你告诉我几件事情,我就把当初知道的事情话于你知。”
秦叔宝皱眉道:“郡主,我若是知晓,当会尽力回答,若是不知的话……”
“你放心吧,我不会问你们地雄才大略,也不会问东都地事情。”云水扁扁嘴,“我只想问你点事情。”
秦叔宝点头道:“郡主请问。(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你有婆娘了吗?”云水问的肆无忌惮。
秦叔宝蓦地用手捂住了胸口。脸上现出痛苦之意。云水骇了一跳。没想到他反应竟然如此强烈,“你愿说就说。我不会迫你!”
秦叔宝舒了口气,“有了。”
云水秀眸一转,“那她多半会恨死我了,你中了七情蛊,以后就想说什么情话都是不能了!”
她是苗人女子,性格爽朗,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倒是毫无顾忌。
秦叔宝脸上痛苦之意更浓,“可惜她不会……恨你了。”
“为什么?”云水好奇问道。
秦叔宝脸上肌肉抽搐,咬牙道:“她……死了。”
云水这才暗自心惊,却还是执着问道:“她年纪轻轻,怎么就死?”
秦叔宝轻舒了一口气,可眼中痛苦之意更浓,“当初我常年征战在外,家母和我妻子一起勉强度日。那年我出外剿匪平乱,但家乡大旱,颗粒无收。家母眼看就要活生生地饿死,我妻子为了救她,每日用肉羹喂她。”
云水轻声道:“好在她还能找的到猎物。”
秦叔宝眼角迸出泪水,“那不是猎物,那是我妻子的肉!”
云水骇然失色道:“你说什么?”
秦叔宝悲哀道:“田中大旱,又会有什么猎物?我妻子为救家母,把自己的肉割下来喂家母,却骗家母道,这是她捕获的猎物。家母当初浑浑噩噩,亦不知情。后来我赶回之时,家母尚在,可我妻子却是伤势过重,奄奄一息,撑到见我最后一眼,只求我一件事情……”
云水眼中已有了热泪,“她求你什么?”她虽痛恨中原人,可一辈子都是衣食无忧,虽终日和蛊毒为伍,哪里想到过,不用蛊毒,世间也有如此悲惨之事。秦叔宝说的虽是简单平淡,可在她心中造成的震撼,却是前所未有。
“她求我莫要将此事告诉家母!”秦叔宝热泪滚滚,却是按住胸口,突然厉喝声,竟然喷出口鲜血!
云水神色一变,闪身上前,手掌摊开,拿出几粒药丸道:“吞下去。”
这时候秦叔宝心如刀绞,痛苦难言。毫不犹豫的抓住药丸吞下去,过了片刻。这才觉得胸口痛楚稍减,叹息口气道:“这样也好。”
“你说什么?”云水大惑不解道。
“我说……这样也好。”秦叔宝呆呆的望着远方的青山白
“你不恨我吗?”云水不经意地擦去了眼角的泪水。
秦叔宝扭过头来,摇头道:“从来没有!”
二人沉寂良久,云水终于道:“我这人……最是公平。”可说到这里的时候,云水第一次地想,自己并不公平。秦叔宝说起凄惨悲哀地往事,被激的吐血。自己不过说点别人地事情,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虽是痛恨,可鄙夷的时候居多,这种交换,真地是公平吗?她头一次产生了怀疑,缓缓道:“你们猜的不错,这个故事是关乎蜀王和圣女,当初蜀王背信弃义,苗人没有一个不痛恨。本来……这世上背信弃义的多了,但是圣女死的很惨。这才让人永远地记在心头……”
云水和秦叔宝在洞外讲述往事的时候,萧布衣和大苗王几人已经深入洞府。
从外边来看,石窟不过是寻常的石窟。可萧布衣深入其中,才骇然石窟的工程浩大。只是这里的石窟规模浩大,多半还是归功于大自然地鬼斧神工,后来地年月中,又被苗人不停的修建,才形成今日地规模。
只是石窟规模虽是不小。却满是落寞苍凉,众人走过去,踢踢踏踏,在石窟中传出好远,更显石窟的幽静。
萧布衣突然想到,圣女一个人在此,孤单寂寞,真是可怜。他想到这里地时候,突然想到了蜀王杨秀。暗想都说杨秀风流倜傥。文武全才,圣女寂寞。见到他,说不定一见倾心。
有些奇怪自己的胡思乱想,萧布衣提起精神跟随,又过了一条长长的甬道,前方豁然开朗,火光闪耀,原来已到了一间巨大地石室中。
说是石室,其实应该说是座天然的石窟。众人入了石窟后,并不点燃火把,全凭大苗王领路,萧布衣目光敏锐,倒也无妨,可苦了丹巴九,跌跌撞撞,连滚带爬,显然以前也全然未到过这里。
大苗王视而不见,等到了燃火的石窟后,众人只见到四壁点了四处火头,将石窟照的颇为明亮。突然幽风阵阵吹来,让人遍体生凉。
幽风如呜咽,似鬼哭,丹巴九听到,已经露出畏惧之色,萧布衣向前望去,却是吃了一惊。因为前方突然现出一道幽涧,隔断了去路。幽涧深不见底,常人绝不能越过。
山洞中突然现出道深涧,实在怪异难言,骨力耶几个面面相觑,不明所以。萧布衣只见了一眼就明白,这几人也是从未到过此地。可三司还是冷静依旧,静静站在大苗王身旁,就算山崩地裂亦是不能让其稍动半分。火光下,面具显的狰狞非常,有如厉鬼般。
萧布衣、史大奈身处此地,亦是觉得诡异难言,心中戒备。萧布衣眼尖,终于发现幽涧上横着一根石梁,不过胳膊粗细,暗道,难道要从这里走过去?
幽涧的对面,飘雾渺渺,让人如幻如梦般,分不清是梦是醒。甚至让对面地人有种古怪的念头,那里并非人间,或许是地狱,抑或是天上。
大苗王突然向前走去,如同伊始般义无反顾,骨力耶等人都是大叫,“爹!”他们三人不约而同的扑到大苗王身边,大苗王却是头也不回,缓缓走到幽涧旁、石梁前,这才止步。三子见到石梁,却都是后退了一步,骨力耶吃吃问,“爹,这就是天梯吗?”
“不错,这就是天梯。”大苗王凝望着石梁,轻声道:“百余年来,这天梯上只过了一人,摔死十三人。就算为父,也是从未有过……过天梯的念头。”
丹巴九不由自主的又退后一步,浑身上下竟有些哆嗦。萧布衣却是心中一凛,想到听到的苗人一个古老的传说。原来苗人虽有蛊毒,可终究还有难以解决的问题。千年前的人和他那时候完全不同,很多解决方式还是处于最原始最野蛮地方法,要证明自己无罪,问心无愧,过天梯就是其中地一个方法。
过得去。你就无罪,过不去。你就有罪,而有罪的后果不是再被人惩罚,而是活活地被摔死!
如果这条石梁就是天梯的话,难道说……想到这里,萧布衣大皱眉头。他仔细观看石梁,发现上面青苔遍布,可以说是滑不留手。这一段石梁足有十数丈之远。要想走过去,真是势如登天!方才大苗王也说了,百余年来,天梯只过了一人,却不知道那人用了什么无上地毅力才能过去?萧布衣虽然自负武功高强,身手矫健,可要说过石梁,那是半分把握都无。可就算过了石梁,对面到底有些什么,谁都不清楚。
幸好的是。大苗王终于说道:“我们今日是见圣女,并不用过天梯。”
萧布衣不由苦笑道:“请问苗王,圣女在哪里?”
“还请稍等片刻。”大苗王走到一处石壁前。捡起块石头轻轻扣了三下。他扣的虽轻,可声音清脆,远远的激荡过去,萧布衣不解其意,静观其变。众人被石室幽涧神秘的气氛所摄,大气都不能喘一下。
过了盏茶的功夫。幽涧对面竟然有了动静,一女身着白衣,仙女一样的蓦然出现。饶是萧布衣目光敏锐,却也没有察觉她到底是从哪里出来,更看不清她真实地面容。她好像稀薄的和云雾融为一体,她的出现,像从对面的云雾中蓦然升起,又像是从天上掉落到人间。
女人凝立对面不动,却又飘然若仙。这种感觉让人感觉古怪。又是忍不住心生敬畏。幽涧这面虽是火光熊熊,可对面却是飘渺无端。女人站在那里。却如浮在云中。
史大奈心中暗道,苗人故作神秘,想必另有出路到对面,却搞个吓人的天梯在此。这世上本没有神,偏偏苗人神神秘秘的弄出个圣女。这圣女若是久居绝情洞,又有什么作用?
他没有萧布衣复杂的心思,想的都是最简单的方面,只想看苗人再有什么门道和要求。大苗王已经向对岸深施一礼道:“惊扰圣女,情非得已。只是苗人眼下已经面临生死之地,我忧心忡忡,难以抉择,还请圣女给与明示。”
他说的恭敬,只是幽涧对面,圣女却是一言不发,有如尘雾般飘渺,让人捉摸不定……
“圣女最受苗人尊敬,平日就算苗人,都是很难见上她一眼。不过那时候地圣女,还不如现在神秘,现在的圣女,我都见不到呢。”
萧布衣见到神秘圣女的时候,云水终于讲起前尘往事。这一会地功夫,她又喂了秦叔宝三粒药丸,见到秦叔宝痛苦之意稍减,扁扁嘴,“七情蛊是我们最怪异的一种蛊毒,别的蛊毒最不济还有七情蛊破解,但是中了七情蛊之人,这辈子无药可解。我喂你的药,只能减轻痛苦,却是不能根除蛊毒,喂……我现在才和你说,你恨我吗?”
秦叔宝苦笑道:“无论有药无药,当初我兄弟生死一线,就算知道去死,我也会去。很谢谢你对我说了这些,其实……当初你已经对我说及了,只是你恐怕忘记了。”
云水笑不出来,半晌轻轻道:“你真傻。”
秦叔宝微笑道:“有时候,我真希望自己傻一些。”
云水扭过头去,一脚踢在小石头上,心烦心乱,“你若真的是个白痴,我倒……我倒没有内疚了。喂……你扭过头去,我看着你的痛苦,我也痛苦!”
秦叔宝听到石子滚落,脸上突然现出怪异之色,只是却听话地转过头去。云水这才舒了口气,感觉压力少了很多,“我爷爷七茶结盟只有两次,一次是和你们的西梁王,另外一次却是跟蜀王杨秀。当初蜀王还很年轻,而且皇帝还是杨坚。杨坚这人雄才伟略,一统天下,我爷爷每次说起的时候,其实都很佩服。大隋的杨坚本来也是在关中起家,当初亦是天下几分,但是杨坚比谁都聪明,早早的就和我们结盟,也就免除了很多事端。因为当年是和关中结盟,保了巴蜀数十年的安宁,所以再次结盟,很多人还会选择关中!我的两个伯父,还有我爹,其实这么选择,都是因循旧例,并非完全看重李孝恭的那些珠宝呀,你不相信吗?”
秦叔宝扭过头来,微笑道:“我相信,可我亦是相信,统一天下的会是西梁王,所以也请郡主相信我!”
云水望了他半晌,“苗人最恨卑鄙无耻,最敬英雄好汉。我一个小女子,怎么会知道天下到底归谁呢?但是你既然这么说,我觉得西梁王得到天下,还是大有可能了。毕竟西梁王看起来不错,还有你们这帮舍生忘死地手下。”
她少有说地这么多的时候,秦叔宝默默地听,只是目光闪动,握紧了拳头。这次前来朝见圣女,为示恭敬,他们几人并没有带兵刃在身。可他虽是中了蛊毒,痛苦不堪,但是经验丰富,方才云水踢飞了一颗石子,他却已经发现有了极大的危机。石子遇阻,远处有人埋伏?
可这危机,是针对他,还是针对他和云水?秦叔宝打量着周围的环境,暗自惊凛。
这里面大有区别,决定他如何举动。秦叔宝那一刻心急如焚,却还是装作随意问道:“我们真的不能入绝情洞吗?”
“不能!”云水斩钉截铁道:“你我一进绝情洞,必死无疑!”
秦叔宝哦了一声,突然大喝道:“小心。”他话音未落,人已经扑了过去,敌手已经发动,草丛中射出两点寒光,取的却是,云、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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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m//秦叔宝身经百战,再加上本来小心翼翼,一直提防着苗人再出计谋,是以第一时间发现草丛有埋伏。(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这里是望月峰,这里是圣女所在的地方,虽然说不上苗人的禁区,可这些人怎么能轻易就到?秦叔宝有个疑问的时候,第一时间怀疑可能是苗人前来。
苗人有埋伏前来,目的只有一个,对付萧布衣!
可对手发动的亦快,在秦叔宝警觉没有多久,已经霍然发动。
从警惕到敌人动手,不过是几句话的功夫,可见到敌人攻击的是云水,秦叔宝毫不犹豫的去救,云水虽然说话尖酸刻薄,但总算还对东都有些好感,敌人要除去她,显然是因为她已经破坏了关中结盟一事。这次是李孝恭发动?用意在大苗王?秦叔宝闪念的功夫,已经扑在云水身上,向一侧滚去。
只是他身法虽快,还是快不过硬弩,只听到嗤的声响,肩头已经中了一弩。
感觉肩头微麻,秦叔宝大吃一惊,暗想硬弩上莫非有毒?他翻滚的功夫,已经见到草丛中暗影重重,远处更是绿草翻滚,不知道藏着多少敌人,不由心惊。
此情此景,和当初李孝恭深夜偷袭一模一样,这次李孝恭图穷匕见,连云水一块要杀,莫非已经有对付大苗王的十足把握?
云水见到秦叔宝扑来,花容失色,不等呵斥出口,就已经被秦叔宝扑到在地。她才要挣扎,可转眼见到秦叔宝肩头冒血,大惊失色。四处望过去,亦是惊凛非常,只因为这一会的功夫,最少有十数人已经冲了过来,而远处。更是不知道埋伏了多少人手。
暗算不成,两人已经纵身冲到。两刀向地上的秦叔宝斩了过去。秦叔宝来不及起身,单脚一勾,已经绊倒一人。那人仆倒,第二人来不及收刀,竟然将同伴的脑袋活生生的砍了下来。
那人一怔,就觉得小腹一凉,低头望过去。只见到一把单刀插入,仰天倒了下去。秦叔宝勾倒一人,顺手夺了那人的单刀,杀了第二人,快刀斩乱麻般,云水见到,终于露出些惊惧之意。
她虽然一辈子和蛊毒为伍。亦见过身中蛊毒。死地惨不忍睹之人。但那一切。都是她可以掌控。但是蛊毒毕竟不是万能。像这种惨烈厮杀。她尚是第一次见过。上次萧布衣出手救她。她还觉得有些多此一举。可这次秦叔宝出手救她。可是活生生地将她从鬼门关抢了回来。
敌方虽死两人。可片刻地功夫。已经又有五六人近身。这五六人毫不犹豫地出手攻击地上地秦叔宝和云水。有单刀、有双斧。还有地使着铁棍。虎虎生风。
秦叔宝虽是武功不差。竟然无暇起身。双脚连环踢出。再次勾倒一人。那人铁棍使出。一棍子砸下来。就离云水螓首不过数寸地距离。当地一声大响。火光四溅。那人双眸凸出。嘴角溢血。喉间却已经插了一支弩箭。
原来秦叔宝早就拔出肩头地弩箭。甩手掷在那人地咽喉之上。
铁棍落下。秦叔宝伸手操起。只是一抡。只听到叮叮当当声不绝于耳。众人兵刃纷纷弹开。秦叔宝再次出手。取地却是下三路。
只听到惨叫声不绝于耳。数人躲避不及。已被他铁棍打折了脚踝。四散倒下去。秦叔宝连杀三人。这次翻身跃起。一把扯起了云水。只见到眼前寒光闪烁。大喝声中。一个后仰。长棍却是无声无息地戳了出去。
刺客一剑击空,才待上前,却被一棍击在胸口,倒飞了出去,落地之时,胸骨坍塌,眼看不能活了。
秦叔宝再杀一人,只觉更是心惊,因为这一会的功夫,敌人又涌上不少。先前几人虽是毙命,但还是有效地拖住了他的步伐,眼看敌人重重叠叠,已经要形成了合围之势。只要合围一成,陷入苦战之中,他倒尚可逃命,可是云水定当毙命无疑。
云水却觉得这一刻的凶险无比,花容失色,可还没忘记手指连弹,在空中弹出了金蚕蛊毒,可危机重重,她蛊毒绝非天下无敌,遇到这种死士的时候,还是嫌发作的有些太慢!
“跟我走。”秦叔宝厉喝声中,铁棍挥出,已向一侧杀出,敌人虽众,却亦是激发出彪悍之气。铁棍翻飞,敌众虽不想退,却是不由自主的倒退,只是片刻的功夫,秦叔宝就已经血染衣襟,愣生生的杀出数丈的道路,但远方人头攒涌,却是不死不休。
刺客虽是死士,亦是强悍,可也没想到,天底下有如此不要命之人!
云水心中却有了古怪,她亦是身手敏捷,秦叔宝帮她挡下了大部分的攻击,她只要跟随秦叔宝身侧即可,可她并非没有动作,这刻地功夫,她敢相信,这方圆数丈的距离,已经是金蚕粉密布,可敌人却还是未倒,难道他们有何克制自己金蚕粉的秘诀?
想到这里,留意到刺客地鼻子上堵着药塞,云水心中稍惊,恢复了镇静,嘴角带着冷笑,双手齐弹,十根极细的银针已经飞了出去。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银针空中一晃,已经没入了几个刺客的体内,他们还是不觉,前仆后继的冲上来厮杀。秦叔宝暗自心惊,却是护住云水,拼尽全力向外厮杀过去。只见到对手如潮,心中凛然。再杀两人后,手臂已经有些酸软,拔出了弩箭后,血流不止,他就算铁打,还有多少鲜血可流?
又战了盏茶的功夫,秦叔宝已经叫苦,暗想没有萧布衣的身手,要想杀出重围,势比登天还难。陡然间,发现一人喉中荷荷作响,撇了单刀向他冲来,秦叔宝暗自警惕,不敢让他近身,铁棍倏然击出,正中那人小腹。
长棍一击即收。那人嘶吼一声,肠穿肚烂。鲜血喷涌而出,撒地身边众人一头一脸。
秦叔宝目光一闪,脸上变色,原来那人一腔热血撒出来,竟然化为了碧色。可事态紧急,由不得他多思,铁棍再扫。打在一人的头颅上,竟然将身边一人打断了脖颈,一颗脑袋霍然飞起,又是一抹碧血洒落。
秦叔宝更是心寒,搞不懂这些死士的鲜血怎么会是碧色,可方才那些人流血,好像却是红色?
空中碧血弥漫,刺客也是不明所以,但是眼中都已经现出恐怖之色。陡然间一人野兽般荷荷大吼,伸手一刀劈去。却是砍掉同伴的脑袋。众人惊诧十分,手上不由一缓。又见出刀之人弃了单刀,一把抓住身边的同伴。龇牙一口咬了下去。
同伴拼命挣扎,却被那人一口咬上咽喉,只听到咕咚咕咚之声不绝,那人已经咬断了同伴喉管,而且拼命的吸血。
虽是青天白日之下,这场面却是让人毛骨悚然。只是发疯的却不止一人,不到片刻的功夫,又有数人发疯,杀死同伴,吸食鲜血!秦叔宝饶是死人堆中活出,见到这种情形也是不寒而栗,可敌人地混乱,给他了可乘之机。对手不分敌我地厮杀,已经和方才潮水般地进攻迥然两样。
再杀数人。趁乱中。秦叔宝已经杀出了一条血路,心中暗自庆幸。低喝道:“你先走,我断后。”
混乱之中,云水很好的保护住自己,听到秦叔宝低喝,大叫道:“小心背后!”
秦叔宝见到云水望向自己地背后,满是关切,心中发寒。微一侧身,长棍倒戳而出,已对来敌。身后金刃剌风,寒光点点,已到秦叔宝面前。
秦叔宝长棍戳空,心中微凛,已经认出这人正是当初刺杀自己那人。兵刃寸长寸强,寸短寸险,他一棍走空,对手招式凌厉,远胜其余刺客,已来不及再挡。光电火闪之中,秦叔宝身形急扭,已经弃棍,一拳击出。
君集一剑刺出,见到秦叔宝闪躲,手腕急振,长剑已经没入秦叔宝的肋下,他心中方喜,却见到一个钵大的拳头打出,正中面门。君集怒吼一声,眼前金星乱冒,鼻梁都被打歪,一个跟头倒翻了出去。
秦叔宝却是脚下一软,云水伸手来扶,却是受不住他的大力,二人跌倒在地,已经沿着斜坡向下滚去。
君集被秦叔宝一拳打中面门,鲜血满面,眼不能视物,顾不得再攻,连连后退,脚一踩空,却是从另外一侧山坡滚下去。
他滚了几滚,却被人扶住,抬起头来,摸了一把脸上的鲜血,愧然道:“郡王,属下无能。”
李孝恭收了一个圆筒,诧异道:“死士怎么回事?”
原来李孝恭前来巴蜀,为示诚意,只带了金银珠宝和数百死士。这些死士素来都是藏在深山,不让苗人见到。所有地死士均是训练有素,舍生忘死,到关键的时候使用。当初劫杀萧布衣功败垂成,可以说是萧布衣的武功远远超乎李孝恭的想象,但是这次让秦叔宝杀出,实在出乎李孝恭的意料。
萧布衣事必躬亲,身先士卒,李孝恭却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他小心谨慎远胜常人,虽是文武双全,却从不以身犯险,他手上的东西是从波斯国买入,又叫千里眼。知道蛊毒厉害,所以他只是远远的查看,见到本来死士们将要得手,却是莫名其妙的大乱,不由错愕非常。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等听到了君集将当时的情形说了一遍的时候,李孝恭握紧了千里眼,手臂却是有些颤抖道:“是碧血。”
“碧血?”君集一愣,想起方才死士碧血流淌,不由心惊,“苗人三大蛊毒之一?”
李孝恭脸色变地极为难看,“金蚕、碧血、一线牵,都是苗人极为厉害的蛊毒,防不胜防。我好不容易求得金蚕蛊毒的破解之法,这个死丫头,竟然不顾苗人地规矩,动用了碧血!要知道碧血极为歹毒,轻易不能动用!”
君集看到自己的血还是红的,稍微放下些心事,“郡王,怎么办?”他们均知道云水的金蚕粉厉害,这次前来,却是有备而来。所有的人鼻子上都有药塞。涂有克制金蚕粉的药物,金蚕粉只要不被吸入体内。暂且无妨。再说蛊毒发作要有时间,他们只想用弩箭偷袭,然后一拥而上,将云水斩成肉酱,还管什么金蚕银蚕!哪里想到秦叔宝一夫拼命,万夫莫敌,竟然带着云水活生生地杀了出去。
“将中碧血之人全部杀死。”李孝恭毫不犹豫的下令道。
君集错愕。“那可是郡王地死士。”
李孝恭皱眉道:“听闻中碧血之人,毫无道理可言,如同疯狗一样见人就咬。而且他咬中的人,亦会传染这种疯病,你若不杀,只怕一会儿地功夫,我们的死士真的都要死掉。”
君集骇了一跳,慌忙上山发令,死士言听计从,纷纷向疯狂的死士杀过去。只是片刻的功夫,已将疯狂地同伴斩尽杀绝,只是见到漫山碧血。忍不住都有种兔死狐悲之感。君集又是继续下令,让众人清理尸体,冲刷血腥,却都是虎视眈眈地守在绝情洞口,这才回转。他们已经探得今日大苗王会带萧布衣参见圣女,这次已是破釜沉舟。只等到苗王出来后,刀兵相见,大苗王一死,苗人自然会被苗王三子控制在手,再说他们还有底牌没有翻出。没想到绝情洞之前竟然有云水、秦叔宝坐着,破坏了他们地计划。李孝恭当下发令,将二人缠住杀掉,可没想到仍旧是功亏一篑。
见君集从洞口过来,李孝恭满意道:“君集。你做地不错。”
“可惜跑掉了云水。”君集恨恨道。
李孝恭沉吟道:“山中要塞我还有伏兵等候。秦叔宝中了一弩,弩上有剧毒。谅他抗不住,很快就死。只剩下一个云水,不足为惧。君集,你命他们带二十人去搜,小心谨慎些。就算抓不到,只要这里成行,一个云水,成不了大事。”
君集点头称是,已经吩咐下去,李孝恭抽出千里眼,望着绝情洞口,喃喃道:“眼下,就等苗王了。苗王,你不仁,莫怪我不义。今日之事,是你逼我,可我……实在不想再让你活着出来!”
绝情洞外厮杀一片,绝情洞内却是幽静非常。萧布衣等人早离洞外甚远,是以外边的喊声半分也是传不过来。
大苗王见圣女现身,将苗寨所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的说了遍,火光熊熊,大苗王态度恭敬,说的虽是缓慢,却是有条不紊。从萧布衣出使,到李孝恭来访,后来又到苗寨的猜忌详尽说了一遍。
丹巴九等人听的冷汗直冒,没想到父亲早把一切看在眼中。
对面的圣女还是虚无缥缈,只是静静的倾听。等到大苗王说完,萧布衣暗自舒了一口气。大苗王明察秋毫,虽是全无动静,可一切显然都是看在眼中。自己听李靖所言,端是没错。
又过了良久,圣女这才开口,“苗王竭尽心力,苗人之福。可人意难测,苗人之未来吾亦是不敢擅自定夺,还请祭祀求解天意。”圣女声音如冰屑撞击,寒泉鸣响,清清冷冷,并无任何感情在内。
萧布衣竭尽所能,却还是看不到圣女地面容。圣女如冰如幻,让他心中却升起些疑惑之感。
圣女说完求解天意之时,身边突然又出一人。如果说圣女还是有点仙气的话,祭祀完全就和幽灵仿佛,二人站在一起,诡异难言。
大苗王却不奇怪,只是恭恭敬敬道:“还请祭祀占卜,是否七茶结盟。”
三司无动于衷,大苗王三子却是紧张非常,上次苗王提出个条件,结果无疾而终,让他们好不懊丧,这次是最后反悔的机会,都说祭祀占卜,鬼神莫测,但是极为灵验,他们亦想看看,结果如何。
祭祀前行几步,几乎走到深涧边缘,伸手一划,一道火光竟从迷雾中出现。众人都是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只等着占卜地结果。火光出现,却亦是不能照亮迷雾,相反让祭祀和圣女更有朦胧之彩。火光出现,凭空而现,谁都不知道。祭祀如何变的出来!
在所有人都在注意祭祀的时候,萧布衣尽管神色肃然。却是观察着众人的表情。他知道祭祀占卜,只有两个结局,他不会被祭祀变幻莫测的手法所吸引,他只想看看占卜下,苗人对占卜是个什么态度!
苗王虔诚,丹巴九不出意料的紧张,三司还是一如既往地冷静。郎都察杀握紧了拳头,骨力耶却是眼珠子乱转,心不在焉。
萧布衣心中微动,移开目光,突然瞥见老四身子有些发抖,眼神有了惊惧之意。萧布衣想要询问,转瞬却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火光闪烁,变幻莫测,老四却是不自主的向后退去,想要一直退到别人的身后。萧布衣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眸中神光一闪!
陡然间幽涧那面传来声清脆声响,火光消逝,半空却只留个金光闪闪地吉字!
郎都察杀见到。已经慌忙叩拜,心中惶恐。圣女冰清的声音再次传来,“祭祀已定,是为大吉。其余之事,还要仰仗苗王费心。”她话音一落,半空中金光一耀。等到消逝之时,圣女和祭祀均已不见!
萧布衣一阵茫然,史大奈望过去,满是不解,事情简单顺利地出乎他的想象。可神秘的气氛还是无法消弭,让他紧张的无法说话。不止史大奈,余众亦是一时间不能言语,只因为他们毕竟还是尊敬圣女和祭祀。神秘地,通常会让人保持敬畏之意。大祭祀占卜数十年。无一不准。就算丹巴九等人到现在,都是将信将疑。他们有些怀疑自己当初地选择。有些相信父亲坚持和西梁王结盟,并非无因。
大苗王见到圣女离去,颤巍巍的跪倒道:“恭送圣女。”
他话音才落,突然滚倒在地,竟然向幽涧滚去。众人大惊,郎都察杀失声道:“爹,你做什么?”
大苗王此举出乎太多人地意料,郎都察杀虽想拦阻,无奈隔的太远,有心无力。萧布衣不知道这又是苗人什么古怪的风俗,可无论如何,他都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苗王掉入深涧之中。
身形一闪,萧布衣已经到了苗王的身边,伸手抓去,正好勾住苗王的手腕。只见到苗王双目紧闭,竟是昏迷不醒的样子,萧布衣不由大惊失色。
砂土刷刷而落,掉入深涧之中,众人见萧布衣在千钧一发之际救回苗王的性命,都是不由心中感激。丹巴九却是厉声喝道:“西梁王,你敢对苗王施加暗算吗?你动苗王一根寒毛,我丹巴九……做……鬼……也不放过你。”
他说完几句后,呼呼的喘着粗气,竟然无以为继,同时脸上露出惊恐至极的表情。萧布衣心中微动,冷然道:“苗王不知何故……”
他话未说完,再也说不出话来,这会儿地情形,已经发生了巨变!
老四软软的倒了下去,昏迷不醒,史大奈摇摇欲坠,脸上却露出了悲愤之色,显然他亦是强力的支撑。他们竟然又中了蛊毒!萧布衣想到这里地时候,屏住了呼吸,脸上肌肉也是忍不住的跳。
三司还是石头一样的立在那里,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丹巴九摇摇晃晃的倒下去,掐住了自己脖子,勉强的翻着白眼道:“是……谁?”
他身为苗王之子,自然精通蛊毒,可被人下了无色无味的蛊毒竟然浑然不知,显然是少有地事情。
骨力耶、郎都察杀亦是软软的坐下,但是还来得及从怀中掏出药物送到口中,然后盘膝坐下,脸色巨变,汗珠滚滚。
圣女走后,转瞬之间,在场能站起的人只有四个,三司加上萧布衣屹立当场,深涧幽风吹过,火光四耀,将四人的影子照在地上,蛇一般的扭曲。
萧布衣已然握紧了拳头,望了怀中苗王一眼。苗王呼吸微弱,双眸紧闭,还是人事不省。惊变陡升,萧布衣却已经知道,问题出现在三司身上。可何以大苗王这种使蛊高手,亦是发现不了身中蛊毒?难道他真的老迈了,眼花了,施蛊的技法不如旁人了?
三司冷冷的望着萧布衣,三张面具后到底藏着什么秘密,无人能知!萧布衣冷冷的望着三司,心中到底想着什么。亦是无人能知。
咕咚声响,史大奈终于倒在地上。握紧了拳头,睁大了双眸。固然他武功高强,可对于神鬼莫测地蛊毒,还是无能为力!
三司终于缓缓地移动脚步,萧布衣抱着苗王,已有了说不出的孤单之意。他虽是武功高绝,可手下倒地。苗王昏厥,孤身一人,如何对抗苗人中最为神秘地三司?
他不动,三司却也没有走到他的近前,相反,三司竟然越行越远,三人亦是离开了一定地距离。
萧布衣疑惑不解之时,司马沉声道:“是谁?”他声音还是镇静,可火光下,影子却是颤抖的颇为厉害。他一张火红地面具在火光下。显得愤怒非常。
断臂司徒终于望向了司空,缓缓的坐下来,“原来是你?”
银色面具的司空一直沉默不言。见到司徒坐下来,轻声道:“你们在说什么?”
司马亦是缓缓的坐下来,手指轻弹,几缕轻烟消逝在空中。他动作轻微,司空却是爆退几步,手指轻弹。几缕烟雾散在半空,转瞬消失不见。司徒还是坐在地上,动也不动,甚至没有出手!
“你若不做贼心虚,为何会退?”司马惨笑道:“司空,我没有想到,原来真的是你!”
司空摇头道:“司马,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司马淡漠道:“现在说什么已经无关紧要。还能站着的人。已经说明了一切。”
司空一指萧布衣道:“我只知道,他还站着。不知道说明了什么?”可指向萧布衣地时候,声音也有了些诧异,显然是有些疑惑不解。
萧布衣还是冷眼旁观,却早就知道,三司出了极大的问题,最大的问题,就是那个司空!
司马咬牙道:“西梁王,盟约已成,苗王呕心沥血说服苗人和你结盟。你还勾结司空陷害苗王,你良心何在?”
萧布衣终于道:“司马此言差矣,这个司空,我全然不识!”
司空却是大笑起来,“西梁王,事到如今,我们何必再瞒?这里已经是我们的天下,只要你我联手,杀了洞中几人,苗寨还不在我们的掌控之下?”
丹巴九急声道:“你……你不是李孝恭派来的吗?”
司空冷笑一声,却不言语,萧布衣却是正色道:“本王不知道这里究竟发生何事。可本王之心,天地可鉴。司空,你莫要挑拨人心,司马、司徒若是不信,本王就毙了此人。”
他说完话后,上前一步,却是皱了下眉头,停住了脚步。
司空淡淡道:“西梁王,你莫要高看了自己,这空气中早就布满了七步蛊,你纵是内功精深,武功盖世,也绝对再走不出三步了。我的七步蛊就算司马、司徒都是抵抗不住,你区区个西梁王,算得了什么?”
骨力耶突然笑了起来,“司空,我早就说了,这个西梁王奸狡如鬼,你还想对他栽赃陷害,实在是打错了如意算盘。”他说完话后,竟缓缓的站了起来,萧布衣皱眉道:“骨力耶,苗王对你不错,你竟敢勾结外人,陷害族人?”
“外人,怎么是外人?”骨力耶哈哈大笑起来,“司空本是族人,你才是外人!”走过去踢了丹巴九一脚,骨力耶恶狠狠道:“对我不错?要是对我不错的话,我爹怎么会把苗人最赚钱的盐井交给这家伙,若是对我不错地话,我是长子,怎么就连郎都察杀都骑在我脖子上拉屎,云水那丫头都不把我看在眼中?若是对我不错,李孝恭条件宽厚,他怎么会决然否定?”他重重的踢了郎都察杀一脚,发泄着心中的不满。
司马却是艰难问道:“司空,为什么?”
司空淡然道:“唐王一统天下,命中已定,偏偏你们这帮跳梁小丑还在推三阻四……”
“没想到真地是你。”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
司空随口道:“是我又能如何?”他话音方落,脸上突然露出惊惧之意,扭头望过去,忍不住的退后两步。因为他见到昏迷不醒的大苗王不知道何时,睁开双眼,已经站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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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m//秦叔宝从山坡滚落之时,饶是体力强健,也是头晕脑胀。(去看看小说网wwwcom)云水更是狼狈不堪,叮当作响。她这辈子,从来未有如此狼狈的时候。
但生死一线,由不得她选择。
从山坡滚下来之时,秦叔宝仍是连伤数人,从死人堆滚出来的他,或许武功远远不及萧布衣,可是若论杀人的快捷简单,少有人及。
死士被蛊惑所乱,已非铁板一块,再加上秦叔宝骁勇难敌,竟然让他带着云水杀了出来。秦叔宝滚到一处转弯处,手上铁棍一戳,已阻住去势,才要站起来,云水已经一头撞了过来。秦叔宝血战之下,胳膊又中了一弩,早就筋疲力尽,阻挡不住,又被云水一头撞到了身后的深沟之中。
云水借一撞之力,反倒停下了脚步,站在沟边问,“对不住呀。”
秦叔宝重重摔下来,落在泥水之中,倒是淹没了半截,皱眉道:“你快走,小心他们会在关隘埋伏。”
云水回头望了眼,见到半山腰处人影出没,可毕竟不如他们滚下来的快,一咬牙,竟然也跳了下来。
秦叔宝骇了一跳,“你下来做什么?”
“下来让你保护呀。”云水咯咯笑道:“我可打不过他们这些人。”
秦叔宝皱眉,逃命之际,来不及多说,挣扎站起来。云水却是伸手过来扶他,秦叔宝摇头道:“不用,我来探路。”这里他是不熟,落在深沟中,更是视野不广。好在岸边杂草丛生,倒是暂时掩住了他们的行踪。
“你一向都是这么逞能吗?”云水在他身后问道。
秦叔宝愣了下。“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这就和西梁王一样。他什么事情都是担下。我比不上他。但是最少能做地事情。还会尽力去做。”
若是依照云水以往地脾气。多半会说。这么说你能力比我大了。可望着那蹒跚而又坚定地背影。云水鼻子中微酸。只是道:“你们……都是好人。”
秦叔宝苦笑。心道历尽千辛万苦。才博得好人这两个字。这好人地代价。未免太大了些。可这时候。任何话都是多余。逃命最为紧要。泥水中行走。一步重过一步。秦叔宝奋起神勇。竟然不慢一步。
云水突然道:“其实你也不用着急。”
“我怎能不急。”秦叔宝并未回头。“李孝恭既然孤注一掷。想必已有计谋对付苗王。我们逃命其次。还要想办法杀回去。通知西梁王苗王有危险才是!”
“还要杀回去?”云水吃了一惊。“你不知道。现在绝情洞口有几百人等着你。你不知道。你只要一入绝情洞。七情蛊马上百倍发作。会死地惨不堪言?”
秦叔宝沉默良久,“有时候,就算死。也要做。”
他简简单单的几个字,斩钉截铁,云水愣了半晌,突然道:“我知道有条捷径通往绝情洞。”
秦叔宝精神一振,“还请郡主告诉我。”他说地客气,说的急切,云水望着他,“但是我们一进去,就会死呀。”
秦叔宝摇头道:“不是我们。是我。郡主只需告诉我道路。我自己一人进去就好。”
云水笑容发苦,“好。我带你去。”她抢先一步,走到了秦叔宝的面前,沿着泥水拔足而奔,秦叔宝勉力跟上,只是再跑几步,陡然间觉得天昏地暗,霍然晕了过去。
骨力耶得意洋洋,司空却很是沉稳,不过骨力耶既然说出了实情,司空并不阻止。事到如今,他亦是不需要隐瞒什么。
本来三司施展蛊毒地手段难分高下,大苗王更是用蛊高手,就算丹巴九、郎都察杀均是苗人中的用蛊好手,司空以一己之力尽数克制住这些人,简直是匪夷所思。(去看看小说网wwwcom)可他实在蓄谋已久,而且下的蛊毒极为巧妙,见到丹巴九、郎都察杀先后中招,司马、司徒亦是难以抵抗,就知道蛊毒已经奏效。有时候,劳力者千辛百苦,却还不及劳心者转念之间。
司空倒是坚信这点,大苗王虽是用蛊高手,但是已经老迈,再加上这些天来亲力亲为,攀山过洞,身子早就虚弱。他中了七步蛊,最先发作,司空不足为奇。可让司空奇怪的是,大苗王中了蛊毒竟然会这块醒来,实在是有违常规。更让司空心惊的是,萧布衣好像没有中蛊,就算中蛊,也是不深。
见到大苗王虽是站立,摇摇欲坠,司空的一点担忧已经抛到九霄云外,司马、司徒中了蛊毒,已经没有了还手之地,大苗王老矣,不足为惧。眼下只剩下个萧布衣,他不信凭自己几十年的蛊术奈何不了萧布衣!
只要大苗王一死,他拥护骨力耶为苗人之主,什么圣女祭祀又算得了什么!想到这里,司空镇定下来,怜悯地望着苗王道:“苗王,你真的老了。”
苗王轻叹道:“我的确老了,老的就连身边人都看不清楚,老的就算别人下蛊都是无能防备。老的没有人搀扶的话,都可能会掉入万丈深涧。可我老了,我却还是不糊涂,司空,你在苗寨三十年了,一步步到了今日的位置,我待你如何?”
“你肯定认为待我不薄。”司空大笑起来,“可你老了,没有雄心壮志了,苗人在你的带领下,狗一样的活着,那有什么用?做人不能如此活着!你每一次以为选择是竭尽心力,为苗人着想,可大伙一辈子,一身本事,难道就要困在这里?”
“所以你去东都下毒?你忘了苗人地规矩?”苗王冷冷道。
司空微愕,瞳孔爆缩,他已经感觉到有些不妙,这事情隐秘非常,苗王怎么会知道?骨力耶却是大声道:“爹,你醒醒吧。我们不想你有事,更不想害你,现在我们只有一个敌人。那就是西梁王!苗人苦惯了,穷惯了,不能一辈子就这样下去。既然唐王答应让我们荣华富贵。既然唐王答应让我们高官厚爵,你还苦苦的守在这里做什么?”
见到父亲望过来,目光冰冷,骨力耶蓦地感觉到一股寒意上涌,舌头如同被冻住般,再不能言语。
大苗王喃喃道:“苗人素来的规矩就是,蛊毒从不无由而放。因为谁都知道中蛊地苦楚。圣女她……”他说到这里,苦涩的笑道:“若非人来犯我,终其一生,所养之蛊只可防身,不能害人。此为先人明训,我终生不敢违背。”
萧布衣心生敬意,他知道蛊毒的厉害,若是真的流传出去,可说是遗患无穷。苗王不以蛊为非作歹,安分守已。那实在是难能可贵。
司空冷哼一声,骨力耶却是大叫道:“爹,你醒醒吧。我们也被人欺负地狠了,你真的以为你不害人,旁人就不会害你吗?”
苗王淡淡道:“我从来不觉得别人不会害我,可我从未想到过,亲生儿子也会害我。”
骨力耶一时无言,面红耳赤。脸上有了羞臊之意。
司空却是有点不安之意,因为他本来觉得成竹在胸,可见到大苗王清醒后,竟知道了更多地事情,以大苗王地心智,他会全无戒备吗?想到这里的时候,他忍不住向司马望了眼,见到他和司徒还是坐在那里,全力的抗拒蛊毒。心下稍安。
大苗王在拖延时间的时候。他何尝不在等,他在等蛊毒发作。他自信别人无法抗拒他的七步蛊!
“可我谨遵祖训,别人并不意味着如此。”大苗王叹息道:“这时候就有人到东都给无忧公主下了蛊毒,那是个无依无靠的女人,从未得罪过旁人,下蛊毒的于心何忍,下此毒手?西梁王驾临巴西,夜半突遭袭击,又有两个手下被蛊毒所伤,厉害之处,只能让云水用七情蛊破解。可惜地是,救两人,亦是伤了一人。这两次蛊毒都是厉害非常,矛头指向西梁王,可据云水所言,这蛊毒就算丹巴九都是不能培植,他都不行,那显然是,有个用蛊高手终于抵不住心蛊地诱惑,和外族人联手,将自己地蛊毒送出去,作为攫取荣华富贵的资本?”
司空叹口气道:“原来苗王什么都知道了,可我奇怪地是,你一直都在苗寨,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我还是不知道。(去看看小说网wwwcom)”苗王笑容苦涩,“我不知道身边会有哪个兄弟一般的手下被贪婪收买,我也不知道这世上真的有人会为了化解以往的恩怨,过天梯求见。”
萧布衣心中微动,想起苗王曾经说过,百余年来,这天梯上只过了一人,却没有想到过,原来过天梯不过近日的事情。
司空皱眉道:“过天梯,什么过天梯?要不我说你是老糊涂了,你知不知道,这个西梁王是太平道中人扶植?你知不知道,五斗米教早和太平道势同水火?你知不知道,唐王对太平道素来深恶痛绝,答应我们一力铲除太平道?还有,你知不知道,西梁王若是登基,有太平道唆使,五斗米教马上会面临灭顶之灾?”
萧布衣叹息一口气,终于确定了一件事情,五斗米教并非和太平道一个路数,而且看起来水火不容。但五斗米和太平道的恩恩怨怨,实在少有人能够说地清楚。他当然早就知道,巴蜀之地原本就是五斗米的发源之地,而到如今,又变成了五斗米教的隐居之地。
苗人能在巴蜀站稳脚跟,和五斗米教暗中支持大有关系,而这三司,就可能是五斗米地教徒。想到这里,萧布衣忍不住的又望向了司徒,目光复杂。
司徒极其像他认识的一个人,但是他怎么会断臂?
大苗王淡然道:“我不知道。”
“你这也不知道,那也不知道,你活着还有何用?”司空怒声道。他突然拿出个哨子,用力一吹,司马、司徒都是脸色大变,头顶上大汗淋淋,虽不见表情,可却知极为痛苦。郎都察杀更是无法抵抗。紧握双拳,丹巴九本来已近昏迷,听到哨子声响。惨叫一声,竟然活生生的痛醒。
老四、史大奈虽亦是咬紧牙关,看神色却比苗人好受很多。
场上对哨声没有反应的只有三人,一个是和司空一伙的骨力耶,一个是萧布衣,第三人却是大苗王!
司空放下哨子,寒声道:“苗王。原来你没有中七步蛊!方才不过是做作?”
苗王笑容满是苦涩,“我虽老了,却没有糊涂,很多事情不知道,但是知道了这些事情,又如何不会防备呢?”
“你防备又能如何?”司空忍不住地向天梯那面望了一眼,他是用蛊高手,武功亦是不差,就算得知苗王并未中蛊,却也全不畏惧。他最担心的却是天梯那面的祭祀和圣女。祭祀神鬼莫测,他不见得挡得住。但是让他欣慰的是,自从他来到巴蜀后。祭祀就从未出现到天梯地这端!
“我防备了,当然不会中你的七步蛊。”大苗王淡淡道:“五斗米和太平道的恩恩怨怨,也该做了个了结。”
“你说了结就了结?你不过是苗王,你可不是鬼王!五斗米教地事情,可是由不得你来做主!”司空放声长笑,声动四壁。萧布衣听了。暗自心惊。他武功精湛,已从司空的笑声听出此人中气十足,武功应是不差。
苗王望向了萧布衣,嘴角突然带了丝淡淡地笑,“我地确不是鬼王,可西梁王是!他若不是鬼王的话,我如何会放心和他七茶结盟?”
萧布衣身躯微震,陡然想到当初裴蓓所言,暗自错愕。裴蓓当初就说过。天机在某些道教中就被称作鬼王。而鬼王本是死人,亦是道中托体宣扬道义之人。没想到五斗米教信奉地竟然也是鬼王。而自己,恰恰就是已死之人!
他那一刻,终于明白,为何李靖最后肯让他前来,李靖显然也明白更多的事情。可很多时候,明白地不见得能解决,不明白的却是暗自解开以往的恩怨。
司空冷冷道:“鬼王具不死之身,他算什么东西,也能称作是鬼王?”
苗王淡然道:“司空,你对西梁王还是一无所知,我不怪你。但你莫要忘记,鬼王所托之身,不惧蛊毒。”
“不惧蛊毒?”司空冷笑道:“你们莫要自欺欺人,你既然知道我会下蛊,自然会给他服食解蛊之物,你们联手做戏,串通祭祀,说什么大吉大利,撇弃关中,投靠东都太平道,要妄想将五斗米送入太平道的虎口,你骗得了别人,可是骗不了我!”
“这么说,你是执迷不悟了?”大苗王挺直了身躯,那一刻,威严肃穆。
萧布衣一旁见到,暗自惊凛,大苗王一直看起来都是老态龙钟,谁又想得到,他一发威,宛若睡醒的雄狮般的危险。
司空见状,也是忍不住的退后两步,放声长笑起来,“都说苗王用蛊,神鬼莫测,可三司因为遵从教令,一直不能领教,看起来,今日我终于大有眼福,可见苗王的端倪。”
司空全神戒备,大苗王却是动作缓慢,从怀中掏出一小小的铁弓,铁弓真如其名,就算弓弦都是铁丝所做,通体泛着青幽幽的光芒。
萧布衣身经百战,出生入死,可向来都是凭借武功取胜,今日见到苗王和司空之斗,手段诡异古怪,端是匪夷所思,并非所有人都能见到这种对决,萧布衣心中振奋,想要出手助苗王一臂之力,可又怕坏了苗人和五斗米教地规矩,见到苗王满头白发,萧布衣不由暗替苗王担心。不过苗王自从出现以来,事事处理妥当,这一次,能否化险为夷?
司空见到铁弓那一刻,脸色陡变道:“长安铁弓怎么会到了你手?”
大苗王轻叹声道:“长安长安,长治久安,我持此弓,当不负此意。”他话音未落,已经拨动了弓弦,只听得铮的一声大响,萧布衣还是不觉得什么,司空却是连退数步。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幽涧旁,只余司空凄厉的喊叫,“一线牵?你给我下了一线牵?”
秦叔宝醒来地时候。眼角已有了泪痕。
他做了个稀奇古怪的梦,也是近年来,少有感觉酣畅淋漓的梦。他不记得上次如此熟睡是在什么时候,醒来的时候,见到四周石壁森然耸立,再向上望过去,只见到半空一线。崖壁对峙,却仍可见,淡青的天!
这是什么地方?秦叔宝茫然地想,望着那一线天,很是陌生。他还没有从梦境中醒转,脑海中还是残留地甜蜜。
他梦见,张将军对他笑,他梦见,母亲对他笑,他梦见。妻子对他笑。
他多久没有这甜蜜的感觉了?
这是他生命中最重要地三个人,可都已离他而去!每次想起这三人的时候,他胸口就是针扎一样的痛。这三人。无论哪个,他都肯用性命去维护。可是张将军因为他死了,母亲临死前还受到他的欺骗,相濡以沫的妻子,只能见到他最后的一眼!
他自负英雄豪杰,但是害死将军。欺骗了母亲,甚至保护不了妻子,最重要的三个人都因他而死,他算什么英雄豪杰?想到这里地时候,秦叔宝只觉得胸口大痛,闷哼了一声。他这时终于从残存地甜蜜中清醒,回到了残酷的现实之中。
叮叮当当地声响传来,宛若天籁清音,秦叔宝听到声响的时候。已经想起了云水。
挣扎着坐起。顺着叮当的声音望过去,见到云水转过了头。秦叔宝陡然想起了处境的危机。急声道:“这是什么地方?”
“这里很隐蔽。”云水轻声道:“李孝恭绝对找不到这里。”
“这里离绝情洞多远。”秦叔宝焦急道。
“不远,但是也绝对不近。”云水还是很平静。
秦叔宝挣扎想要站起,可是竟然觉得全身无力,不由有些骇然,“我……怎么了?”虽经过太多的打击,他第一次有种虚弱的感觉。
“你现在需要的是休息,而不是去报信。”云水皱眉道。
秦叔宝喝道:“西梁王和你爷爷生死一线,我怎能歇息?”
云水脸上没有讥诮,只有怜悯,“秦叔宝,你这一辈子,从来都没有为自己考虑过一分吗?”
秦叔宝怔住,云水寻常地一句话,在他脑海中却是轰轰隆隆。
你这一辈子,从来没有为自己考虑过一分吗?这个问题,他真的从未想过。他这一辈子,为道义活着,为仁孝活着,为内疚活着,为赎罪活着,可他何曾为自己活过?
云水本来声音冰冷,见到秦叔宝拳头握紧,轻声道:“秦叔宝,你现在身中蛊毒,身负重伤。方才那一弩,虽然没有要了你的命,可弩箭中却有蛊毒。”
秦叔宝向肩头望过去,才发现肩头地伤口早就被包扎好了,有些感谢道:“多谢你了。”
云水微笑道:“你这般不顾性命的救我,我举手之劳,何足道哉?蛊毒虽毒,可你体内有了七情蛊,你血液现在与众不同,反倒化解了蛊毒,那一弩其实只能算是外伤了。”
秦叔宝自嘲道:“没想到七情蛊还有这好处,可你能给我解释下,为何我到现在还是四肢无力?”
云水犹豫道:“多半是你流血过多,这才虚弱吧?”
秦叔宝脸色变冷道:“我只怕我又中了别的蛊毒。”
云水脸色微变,“你的意思是?”
秦叔宝双眸中寒光透出,“你方才说领路之时,到了我的前方。我只见到你不经意的一挥手,就有股薄薄地烟雾弹出,我吸到那个,这才晕倒在地。我只想问你,你为何要这样做?”
他握紧了拳头,只等一言不合就要打过去。西梁王、苗王现在十分的危险,他已心急如焚,却从未想到过云水在最不可能的时候对他暗算!
他不信,可理智告诉他,毒晕他的就是云水!
望见秦叔宝冰冷的目光,云水霍然站起,大声道:“你真的聪明,不错,是我毒晕了你,是我想要害你,是我在最关键的时候,不知道轻重!你是个大仁大义的英雄,我不过是个歹毒不明事理的小女子。我毒晕了你,把你带到这里,就是不想你去报信,你能把我如何?”
秦叔宝长吸一口气,突然松开了拳头,缓缓道:“郡主,我知道你是一番好意,我知道你怕我冲回去送死,这才救我到这里。可是洞中一个是你地爷爷,一个是西梁王,我地兄弟,我怎能不救。我请你……解了我的毒,好不好?”
云水突然热泪盈眶,“你再这样不顾自己,不到绝情洞就会毙命,难道这世上……你真地生无可恋?”
秦叔宝反倒怔住,半晌才道:“多谢郡主挂念,可我一定要去。”他说的斩钉截铁,已凭无上的毅力站起来,向外走去。云水却是叹息了声,“你不用去了,我可以告诉你,他们不会有危险。”
“你说什么?”秦叔宝霍然回头。
云水淡然道:“你太小瞧我爷爷了,在这天底下,能算计他的人实在不多。你看望月峰没有一个苗人守备,可你看到绝情洞外有只蚂蚁吗?”
秦叔宝略微思索,已然摇头道:“好像没有几只。”
“不是没有几只,是一只都没有。”云水嘴角带着阴冷的笑,“我们素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可若是被人欺负到头上,向来是不死不休。我告诉你吧,这十天内,我爷爷早就在望月峰下了七道禁制,不经过我爷爷的许可,妄自登峰者,没有一个能活!这时候,李孝恭若还是埋伏在绝情洞外,只怕早就毙命。金蚕蛊他们能防,碧血他们能防,可苗王动手下的禁制,天底下,无一人能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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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m//萧布衣目睹施蛊者的变幻莫测,忍不住的目瞪口呆。(去看看小说网wwwcom)司空一声哨响,就让中七步蛊的人痛苦不堪,可大苗王的一声弓响,竟然让司空吐血,那简直是匪夷所思。
没有谁知道司空是如何不知不觉的下蛊,也没有人知道苗王何时已开始反击!
但是二人斗蛊,显然早就在入洞之前。
萧布衣其实早在前往巴西郡之前,就知道苗人蛊毒的厉害和神秘莫测。而且他不断的了解,虽然不会养蛊,但是对蛊毒的了解却是更深一层。
蛊毒需要的是养,所以和毒药还是有很大的差别。蛊毒培植起来极为的复杂繁琐,神秘非常。方法可能大同小异,但是不同的人培植出来的蛊毒却可以差的十万八千里。苗王、三司均是终生用蛊,养出的蛊毒自然是旁人所不能,厉害无比,而他们控制蛊毒发作的时间更是让常人难以想象。
蛊毒和培养之人息息相关,甚至都和养蛊之人的精神气血有关,这听起来不可思议,但是见他们施蛊才会知道绝非危言耸听。
金蚕、碧血、一线牵是为苗人的三大蛊毒,但并非不传之秘,苗人中能养三种蛊毒的不占少数,但是使用起来的高下却是大有区别。若论杀人的厉害之处,并非金蚕等蛊最为犀利,就算赤蛇蛊、七步蛊一样可以登峰造极,没有谁敢说,最厉害的蛊毒是哪个,只能说,养蛊的最厉害是谁!
因为养蛊高手,亦如武功高手一般,可以化腐朽为神奇,就算最寻常的一种蛊毒在他们手上,也能发挥出莫大的威力。
三司均是五斗米教中人。在养蛊方面浸淫一生,厉害之处不言而喻。五斗米教又被称为米巫、入教之人叫做鬼卒,主教又称鬼王。端是神秘色彩。五斗米教既然沾了个巫字,当然多行常人眼中的巫术。而这种巫术,恰恰是以蛊毒作为根基。司空浸淫蛊毒一生,自然心高气傲,不甘平淡一生,可苗王却是只为苗人着想,不惹事端。甘于平淡,这让司空极为不满,更让他不满的就是,他不信自己蛊毒不如苗王。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用蛊之人,蛊毒其实已经和自己的心血、孩子无异,谁也不甘心不如他人。可因为禁令,司空一直无法比试,今日撕破脸皮。正准备大战一场,可他却万万没有想到过,他不但七步蛊已被苗王破解。而且不知何时已被苗王在他体内种下了一线牵!
一线牵,牵之一线,牵之一弦,弓弦一响,肝肠寸断!
旁人听到弓弦还是无动于衷。可司空听到弓弦一响后。只觉得肝肠如绞。胸口如被千斤重锤击中般。忍不住地吐出口鲜血。更让他惊惧地是。他根本不知道苗王何时下地蛊毒!
蛊毒虽然神秘莫测。但是并非不可捉摸。施蛊之人毕竟还要通过介质中蛊。介质有水、有空气、有食物、不一而足。
苗王站立起来地那一刻。司空就已经注意到他周身地每一个细节。就像方才司马一弹之间。已经在空气中布下蛊毒一样。施蛊之人对决。和高手对决并不差别。声音、光线、言行举止均是施蛊要注意地方面。
司空自信苗王就算头发丝动下都被他看到眼中。可自己莫名其妙地中了一线牵还是浑然不知。这种恐怖之感可想而知。
司空吐血喊叫地凄厉彷徨。骨力耶却是早早地跌倒在地。面色惨白。他这一辈子。少有如此自作主张之时。没想到第一次做主。就已经满盘皆输。他知道爹爹轻易不做决定。可若是做了决定。那是无人能改。苗人中。他骨力耶这三个字。看起来已经成为了历史。
苗王却不停手。再次拨动下弓弦。司空又是哇地吐口鲜血。已经摇摇欲坠。苗王住手不弹。轻叹道:“一线牵。牵之一线。司空。我看最多再弹三次。你就会心脉全断了。我本不想下手……”
“我只想知道,你是如何下蛊!”司空霍然抬头,死死地盯着苗王。
苗王淡然一笑,“其实我没有下蛊,下蛊的却是你。”
“是我,怎么可能?”司空惨然笑道:“难道到我临死之前,你还不想让我死的明白?”
“那我问你如何布下的七步蛊呢?”苗王淡然问道。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司空轻叹道:“这四处火头当然就是我下蛊的根源所在。”陡然间醒悟过来,司空颤声道:“原来你也早把蛊毒下在那里!”
苗王脸色肃然,“你到现在才明白吗?七茶结盟贵在心诚,若是暗中破坏,实为不智。我恪守祖训,绝不擅自伤人。司空,你虽做了错事,可毕竟数十年如一日,对苗人没有功劳,亦有苦劳。若非真的铸成大错,我不想杀你。”
“怪不得你能和西梁王结盟,原来你们均是假仁假义之辈。你早对我有了猜忌,不然也不会让我入绝情洞准备一切。可在我准备之前,你却早就先我一步在地下种下一线牵,以火激发。可到现在,你还说什么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其实我自入洞,结局已定,你说不想杀我,岂不是个天大的笑话?”司空突然放声大笑起来。
苗王却也不恼,“仁义在心,真假自有公论,不凭我说,亦是不由你来定下。司空,我只能说,你若不种下七步蛊,七步蛊若不发作,一线牵亦不会发作。你若是不害人,要出绝情洞又有何难?你真正中的不是一线牵,而是心蛊,你心中罪恶一生,结局已定。”
“你现在说结局,未免太早了些。”司空嘴角鲜血不停的流淌,狰狞非常,“苗王,你总有一日,会后悔今天的决定!太平道和五斗米水火不容,你眼下却是投靠太平道。迟早会有灭顶之灾。司马、司徒,你们莫要不信!”
司马还是坐在地上,却是长叹一声。“以后是否有灭顶之灾,我不清楚。但我知道,要非苗王在此,我等今日就有灭顶之灾。”
“他不信我,亦不见得信任你等。”司空又道:“不然何以就他一人不中我地七步蛊?”
司马淡然道:“身处高位,自然有太多难以抉择之事,我等当然理解。”
司徒亦是大声道:“吾以断臂明志。区区七步蛊算得了什么?”
司空冷笑道:“你们向苗王表示忠心,真以为我已经一败涂地了吗?”
“你还在等李孝恭的援手吗?”大苗王突然道。
司空半晌才道:“看来一切都是瞒不过苗王。”
大苗王叹息道:“我还是那句话,苗人素爱和睦,今日结盟,多一人都是多。上望月峰的是西梁王地手下也好,是李孝恭也罢,都要先过七重禁制。这时候还能留在峰上之人,很难活命了。”
萧布衣暗自惊凛,这才明白大苗王宝刀未老,不需他插手。一切事情都已掌控手中。
司空慢慢的弯腰,像似蛊毒发作,痛地不能忍耐。喃喃道:“心生罪恶?又有谁不心生罪恶?苗王,我临死前还想问你一件事情……”
“何事?”苗王表情平静。
“这世上……真的有人能过天梯吗?”司空话音未落,人已凌空而起,十指如勾,恶狠狠的向大苗王插来。
他已经知道,单凭蛊毒。他永远不是苗王地对手。很多事情,总有失败了才会知道错误,很多事情,亦是经历过了才知道后悔。如果再重来一次地话,他当然有更好的选择,只可惜,事情永远不会再重来一次!
好在他还有一点大苗王不能及,那就是他武功高强,大苗王却早就老态龙钟。
就算死。他也要和大苗王一块死。更何况,抢过长安神弓。只要大苗王不发动一线牵,他还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司空跃起那一刻,火光似乎也是凝结片刻,他从跃起到苗王身前,宛若火闪,亦若风流,只是他全部精力集中在苗王身上的时候,却在焦急下漏掉了一个人。萧布衣在司空凌空而起的时候,毫不犹豫的冲天而起,单掌击出。
他看地出来,大苗王绝对没有司空这种强悍的武功。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蛊毒虽强,毕非万能。可他才是高高跃起,就听到弓弦再响,连弹三次。
萧布衣身形不受阻挡,司空听到弓弦急响,在空中却是连振三次,等到弓弦最后一响之时,已经无血可喷,双眼爆出。
砰的一声大响,几乎和弓弦第三响同时发出。萧布衣一掌击在司空地胸膛,力道恢宏,竟然将他凌空打退了回去。
可萧布衣击出一掌后就知道,就算自己不出手,苗王也会安然无恙。因为司空人在空中,在弓弦第三响地时候,已然死去。他这一掌打上去,反倒有些多余。
司空连惨叫的声音都没有,就已经倒飞出去,坠入深涧之中。半晌后,深涧才传来砰地一声闷响,可见幽涧之
萧布衣缓缓落地,转过头来苦笑道:“苗王,我出手情非得已,倒是多余了。”
苗王轻叹声,“西梁王锐身赴难,怎会多余?”
萧布衣却是深施一礼,“苗王运筹帷幄,本王钦佩万分。”
苗王却是苦笑声道:“我倒宁可自己浑浑噩噩,也不用亲手杀了……数十年的手下。”他说到这里的时候,老眼含泪,竟是伤心欲绝。
萧布衣见到,那一刻只是想……苗王和三司之间,肯定也有太多可歌可泣,生死别离的事迹,可苗王不说,旁人再也难以知晓。三司在苗寨数十年,和苗王其实已和兄弟无异,苗王亲手杀了司空,心中伤感,不言而喻。
火光闪动,照耀着苗王地黑眸白发,萧布衣不觉得苗王做作,却是已明白了他的伤心。沉寂中,萧布衣只是在想。若真的有一天,有多年出生入死地兄弟为前程所叛,毁他的根基。他能否如苗王一样,伤心依旧,出手依旧?
绝情洞外地覆天翻的时候,绝情洞内一无所知。同样,绝情洞内惨烈抉择的时候,绝情洞外亦是毫无察觉。
萧布衣、李孝恭虽是明争暗斗,毕竟不是神仙。亦不能事事知晓。
李孝恭人在远处,通过千里眼察看绝情洞地动静,脸上已有了不安之意,他虽已安排好一切,但是对洞中究竟如何,也不知情。他奉唐王之命,安抚山南,招降巴蜀,为进攻江南积极的准备。本来一帆风顺,可自从萧布衣入巴地后。李孝恭就有了危机之感。
萧布衣或许明面没做什么,可只有李孝恭身在局中,才感觉到压力巨大。
本来苗人均已倒向了关中。关中无论地利人和,均要远胜东都,再加上李孝恭本来就是不世奇才,顺势而行,眼看就要说服苗人,将巴蜀尽数收到唐王麾下。但萧布衣一来。谈判格局马上更改,大苗王本是早不管苗寨之事,竟然会亲自出马,实在让李孝恭意料不到。
李孝恭真地不知道萧布衣有何种能耐,竟然能说服大苗王出山。而大苗王一出,李孝恭地优势马上变成了劣势,而且七茶结盟迅疾的让他难以想象。他几次求见大苗王不成,当不肯眼睁睁的看着苗人归附东都,遂只有破釜沉舟一法。苗王去见圣女。他却早早的收买了司空。只要杀死苗王。或许毒不死萧布衣,但是苗人的统治就会落到苗王三子之手。无论骨力耶、丹巴九抑或是郎都察杀,李孝恭都有把握说服他们投靠!
这是最后一条路,李孝恭本不想使出,因为无论如何,一个人只剩最后一条路可走的时候,就意味着,他没有了退路!
绝情洞口还是死一样的沉寂,李孝恭已经有了不安,甚至心口开始狂跳起来。司空毕竟是人,不是神,苗王蛊术天下无双,司空虽有准备,但是能否杀了苗王,在李孝恭眼中,还是五五之数。
一件事情,没有八成地把握,李孝恭都很少会考虑出手,这次只有五成把握,再加上洞口地数百死士,能否挽回颓势,李孝恭心中没底。
他看地眼睛已经有些酸胀,忍不住的放下了千里眼,这里离绝情洞很有距离,他小心谨慎,不敢轻易地靠近绝情洞,因为说句实话,他对苗人的蛊毒也是深有忌惮。若非巴蜀事关重要,他并不想破釜沉舟。
这次亲身来到绝情洞,他已经向司空要了克制蛊毒之物,他可不想不明不白的受制于人。
蛊毒虽是厉害,但是金银珠宝的作用不可小窥,司空本来就是颇有雄心壮志之人,李孝恭早有接触,用许诺和金银珠宝很快的收买了司空,就准备在最紧要的关头使用。
沉吟着,揉揉酸胀地眼睛,李孝恭皱了下眉头,觉得望东西有些模糊。最近日夜操劳,很少睡眠,应是休息不够,李孝恭暗自想道。等巴蜀事了,他要好好休息一段时日,或许,把功劳让给敦煌公或者陇国公好了。
几百死士还是死一般的静寂,动也不动,这点让李孝恭颇为满意,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他训练出这些死士,就是要用在最关键的时候。这些人埋伏在洞口,是为了防备万一,只要苗王还能活着出来,当杀无赦。
李孝恭知道蛊毒地厉害,可却知道再厉害的蛊毒,碰到他这种人海战术,也是显得脆弱。云水虽是用蛊犀利,但若是没有秦叔宝的护驾,她真的很难活着冲出重围。
突然觉察到前方有了动静,李孝恭又把千里眼凑到了眼前,却只感觉到千里眼模糊一片,波斯能产勃利,这千里眼却是波斯一个极为聪明的商人利用勃利做出。李孝恭花重金从波斯购得,当然看不了千里,但是数里的距离还是看地真切。
但是他睁大了双眸,却只从千里眼中看到个模糊的影子过来。
李孝恭还没有意识到什么,又看了看千里眼,感觉并没有问题。那个影子却已经跑到了李孝恭的身边,李孝恭下意识的认出那是君集,可他为什么步履蹒跚?
“君集,何事慌张?”李孝恭镇静道。
君集晃了两晃。一口鲜血突然喷了出来,“郡王……快……走。”他的声音微弱,宛若被人钳住了嗓子。李孝恭大惊,一把扶住了君集,“君集,到底何事?”
“快……走……”君集声音濒死般的衰弱。李孝恭饶是冷静,亦是一股寒意涌上了心头,他眼前越来越是模糊,君集虽近在咫尺。可他竟然看不清君集地面容。
陡然间,一道艳红闪现在眼前,紧接着艳红的就是无边的黑暗。
李孝恭僵硬当场,伸手向前抹去,“天黑了?”他嗄声说出这三个字地时候,也听出其中地悲凉彷徨之意。
天没有黑,他却已经看不清,不是看不清,是完全看不见,他已经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眼瞎了?这个念头升起来地时候,李孝恭脑海中一片空白,随之而来的就是无边的绝望和惶恐?
他怎么会莫名的瞎了?李孝恭不信。嘶声吼道:“君集!”他还扶着君集,可君集却是软软地倒了下去,越来越沉,宛若李孝恭此刻的一颗心!
君集软软倒下去,李孝恭惶恐无助,再无力扶住君集。他不能视物,蓦然落到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饶是他聪颖睿智,一时间也是恐惧万分。
“来人呀,来人……”李孝恭喊出来,才发现声音撕裂,在山风中,显得凄凉无比。可除了风声,他的死士仍然和死一般的沉寂。
难道数百死士。真的死了不成?可他们为何死的全无征兆?李孝恭向前走了几步。想要看个究竟,才知道自己已经看不到景物。想要退后几步。逃离这个恐怖之地,才发现已分不清东南西北。
再转几圈,他已经完全的辨不清方向,一脚踏空,惨叫一声,叽里咕噜的从山坡上滚了下去,消失在灌木青草之中。
再过片刻,山峰恢复了以往的肃穆,只余山风呼啸,泉水呜咽,像是嘲笑,又像是哭诉。像是同情世人地悲惨无奈,又像是嘲笑世人的软弱无助。
萧布衣从绝情洞走出来之时,饶是经历太多的惨烈,也是被眼前地诡异所震骇。
洞口处、灌木中,伏着不知多少黑衣死士,他认出那是李孝恭的手下!死士无一例外的手握兵刃,严阵以待。有的强弩在手,已经扣上待发,可所有的死士,无一例外的失去了性命。
他们垂着头,冰冷地兵刃上,本来泛着夺命的光芒,只可惜,夺的却是自己的性命。萧布衣望着这些死士,又一次意识到蛊毒的恐怖之处。
毫无疑问,他们埋伏在洞外,本来准备要伏击洞内之人,但是大苗王早就考虑到这点,这才在山上下了禁制。不得他允许登山者,一定要死,敌不犯我,我不犯敌,敌若犯我,毒杀无赦!
可秦叔宝和云水呢?萧布衣想到这里,终于有了些焦急。大苗王四下望去,额头上皱眉更深,可他显然更有办法。只是看了几眼,他伸手向西指去,“云水和秦将军,应该是从这里逃去了。路上留有云水的追踪粉,她告诉我们,她暂时逃命去了。”他和云水是亲人,有种难言的心心相通,再加上均是用蛊,既然说云水逃命去了,所有人均是确信无疑。
大苗王说的平淡,司马已经当先道:“我去找。”大苗王点头,回头望了眼三个儿子,轻叹一声。
萧布衣这刻有了同情,虽然大苗王运筹帷幄,但是他心中的悲苦无人能知。苗王虽胜了,可胜地惨烈,三司死了一个,三个儿子背叛两个,这让白发苍苍地老人如何能够高兴起来?
在绝情洞时,司空一死,苗王当下在火中添加了些粉末,不用多久,中了七步蛊之人悉数醒转过来,可没中七步蛊的骨力耶却倒了下去。萧布衣见苗王沉吟不语,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安慰。
为了东都,这老人竭尽心力,一切顺利,难道仅仅是因为,他是鬼王?
苗王制住骨力耶,让其余两人将他抬出,只说句背叛苗主,会以苗人地规矩处置,骨力耶本来还算清醒,听到这句话后,霍然晕了过去。丹巴九见到洞外的尸体,亦是面色改变,不敢多言。唯一镇静的就是郎都察杀,可见到如此惨烈的景象,亦是不能言语。
苗王望着遍地的尸体,亦是久久无言,目光复杂,良久才道:“西梁王,结盟一事既然已成,天色已晚,还请回转安歇。”
萧布衣苦笑道:“苗王、司徒,李孝恭这次败走,绝不肯善罢甘休。虽说人无伤虎意,可虎有伤人心,本王只怕唐王恼羞成怒,会兵发巴地。”
他说的都是肺腑之言,亦是谨慎之言。他本来以为苗王就算下了禁制,也绝对不会和李渊那面撕破脸皮,可看眼下的情形,虽不知道李孝恭的下落,但是此举已经和李渊撕破了脸皮,大苗王谨慎非常,此举倒是有些出乎意外。
大苗王缓缓道:“既然如此,那以后还要有劳西梁王。只是若唐王不发一兵,还请西梁王记住今日之诺。”
萧布衣正色道:“本王言出必行,若李渊不出兵扰乱巴蜀,我亦不会一兵一卒加之。”
大苗王轻声道:“有西梁王一诺,我总算放心了。郎都察杀,带西梁王回转安歇,我还有事需要处理。”萧布衣不知何事,只能让苗王小心,又知道这老头子看似体弱,真的杀起人来,实在不逊任何人。
等见到萧布衣离去,大苗王缓缓坐下来,神色有着说不出的疲惫,司徒突然道:“苗王,你一直为苗人着想,犹豫不决,可这次下手如此之狠,只怕李渊那面真的会恼羞成怒……”大苗王淡淡道:“难道到现在,你还认为,事态有挽回的余地?若真的有事,我一肩承担就好!乐司徒,你不惜破誓而出,断臂劝我,不也为今日的结果?”
司徒轻叹声道:“他是鬼王天机,既然能争霸天下,我想应有十分的把握,更何况……”他话音未落,大苗王已经扬声道:“虬髯,我已做到能做的一切,不知道你何日实现天梯之诺?”
他话音一落,一大汉已从树后出现,见他目生双瞳,威风凛凛,赫然就是萧布衣的结拜大哥,虬、髯、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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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司徒却是多少有些诧异,只有他才知道苗王的蛊毒独步天下,不要说司空不是对手,就算是三司联手,只凭蛊术,亦不见得胜过苗王。
苗王安分守己,只能说他心性使然,为苗人着想,却绝不意味着他是无能之辈。苗王既然说在望月峰下了七重禁制,那绝对不会少了一重,死的这数百死士就是个很好的证明。可虬髯客飘然而来,居然没有中蛊,这人比起西梁王的来头,更加的深不可测。
听到苗王询问,虬髯客深施一礼道:“苗王以大局为重,深明大义,张某人佩服。”
苗王轻叹声,“能得虬髯佩服,殊为不易。我这七重禁制,对于虬髯而言,如履平地,实在让我汗颜。”
虬髯客微笑道:“在下若不得苗王相邀,怎敢轻易就来?可得苗王相邀,我又怎能不来?所以就算赴汤蹈火,也要惴惴前来。我此生最佩服侠义人士,不管他权利滔天,不管他威震一方。只要他能为百姓造福,就值得张某人一拜。”
乐司徒突然道:“虬髯,苗王方才问你,天梯一诺何时实现?西梁王方才在此,你既然为他奔波,为何不出来一见?”
虬髯客摇头道:“乐司徒说错了一句话。“我说错了什么?”乐司徒愕然问。
“我听闻乐司徒为说服苗王选择西梁王,不惜断臂离开太平村。回转巴西劝说苗王?”虬髯客淡然问。
乐司徒身躯一震,“你都知道了?”
虬髯客轻叹道:“该知道的事情,我自然会知道。但是我想问乐司徒一句,你千里奔波,可是为了苗王?”
乐司徒半晌才道:“我当然不是为了苗王。实际上。苗王又何须我来操心?我此举是为苗人、为巴地百姓。亦为五斗米教地以后着想。”
虬髯客微笑道:“乐司徒大义之人。张某人佩服。我方才说乐司徒说错了一句话。就是想说。我千里奔波。并非为了西梁王。乐司徒为五斗米教着想。我却只为太平道考虑。至于什么天下大事。那非我考虑范围之内。你们和西梁王结盟。是你们地事情。我对你们地承诺。是我地事情。切不可混为一谈。亦不能混为一谈。我不见萧布衣。就是不想别人误会而已。”
他说地复杂。苗王淡然道:“我听说虬髯当初在昆仑面前立誓。绝不插手天下之争一事。看起来绝非谣传。太平道中。我只有两人能信。一是昆仑。一是虬髯。虬髯到现在。还没有让我失望。”虬髯客淡然一笑。“看起来苗王也并非不理天下之事。”
苗王轻叹声。“我地不理。和你地不理迥然不同。我不争……是因为有自知自明。而虬髯你不争。却是有悲天悯人之心。结果相似。心意不同了。”
乐司徒赞叹道:“若非虬髯当年之举。就算你过得了天梯。苗王也不见得见你。”
虬髯客半晌才道:“天涯明月一事。我知道你们一直耿耿于怀。可逝者如斯。往事如烟。很多事情……”
“很多事情。我们不想忘记,亦是不能忘记!”苗王斩钉截铁道:“虬髯,往事如烟,五斗米、太平道自从建道以来,纠葛不断,延续数百年,这中间到底为何你我均知,天幸太平道终于出来虬髯,立下重誓,这才平息了祸患。可因为两道纷斗不休,再加上历代朝廷的围剿,到如今日渐式微,早不复当日地盛状。”
虬髯客喟叹道:“恢复当日盛状又能如何?这世上,不合时宜的终究会被淘汰,杨坚一代奇才,可大隋不过传了二世。分分合合、潮起潮落,苗王不觉得过于执著吗?”
苗王眯缝起眼睛道:“有些事情,一定要执著,不然活着何益?”
虬髯轻叹一声,再不言语。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
二人看起来是旧识,但眼下却有点越说越僵的架势。
乐司徒见到,慌忙道:“苗王、虬髯,这是否执著并非今日要讨论之事。可眼下实为千载难逢的机会,苗王既然为了和解,走出最关键的一步,和西梁王七茶结盟。虬髯也是和昆仑当初以立誓约束道众,到如今更是纡尊降贵过天梯来求和解……”
虬髯客摇头道:“乐司徒言重了,纡尊降贵可不敢当。在下一介莽夫,若有说的不对的地方,还请苗王谅解。”
他主动示弱,苗王也不咄咄逼人,“若太平道众都是和虬髯一样,我亦不会执着不休。可我只怕就算我既往不咎,那些人反复无常,定然不会善罢甘休。我老了,还能活个几年?就算身死也是不足为惜,可五斗米既然拥我为苗王,本王就有为他们着想的责任,再说苗人虽是不多,但延续千百年,我可不想在我手上灭绝。再说斛律将军对我等恩重如山,天涯明月,永刻在心。此仇不报,我死而有憾。我和西梁王七茶结盟,有一分看在你虬髯过天梯地诚意,却有三分为了你过天梯后地诺言。”
他这加起来不过只有四分,其余的缘由并不说明。虬髯客也不询问,苦笑道:“苗王所忧,正是我忧心之事,在下对苗王所忧,深以为然。”
苗王脸色终于舒展些,轻叹口气,再不言语。
虬髯沉吟良久才道:“其实苗王比任何人都了解太平内乱,想当年太平意见不统,慢慢有门徒为一己之见重立道宗,到如今有楼观、李家、茅山、龙虎四道……此举让昆仑亦是无可奈何……”
苗王突然道:“此风习太平自古已有。何足为奇?”他语气不满,似另有所指,虬髯客只是苦笑,半晌才道:“此四道虽不托太平,但根基还是太平之人。终究还是奉……昆仑之令,但是阳奉阴违,昆仑一己之力。也管不了许多。太平八门,将谋风火、反谣工锐!这八门本是道主所立,其中能人异士无数,可到如今,却是混乱不堪,各为其主。四道八门纠葛更多,藕断丝连,有为争夺天下和四道合谋。有心灰意懒隐居山林。有心系苍生扶危度难,当然也有很多心术不正,扰乱苍生。苗王若是不满,还请责怪在下无能约束就好……”
虬髯客又是深施一礼,神色颇为歉然,苗王却是闪身躲开,“这个……和你并无太大的关系。”
虬髯客苦笑,“昆仑本来……唉……后来我又立誓,不参与为乱江山。为祸百姓之事,再加上昆仑地无上之力,这才勉强约束道众不再为乱。再加上杨坚横空杀出、僧粲无上慈悲、昆仑暗中斡旋,这才保天下数十年的安宁。可我身为行法之人,反倒无能约束,也算是无能之至。”
乐司徒一直沉默,听到这里道:“虬髯,你亦不用太过自责。想昆仑都是无可奈何,你做的已比他好上太多。”
苗王点头道:“司徒说的一点不错。虬髯。你所作所为,无愧天地!”
虬髯客拱手谢过。他虽是武功盖世,可对苗王却是颇为恭敬,丝毫没有傲慢之气。
“我虽是无能约束四道八门,但是见到若有违背当初天涯明月誓言之人,还是决不轻饶。可西梁王争霸天下,却是和我无关,我当初立誓,绝不会破。我想的只是如何让太平道重归太平,想让太平和五斗米尽释前嫌,重归于好,其余地事情,并不想管上很多。杨广不死之时,已天下大乱,除龙虎道听我号令外,其余三道均是蠢蠢欲动,但却迫于我地压力,不敢明目张胆。我虽竭力,却是抓不到他们的把柄,限于昆仑之令,也不能妄自处罚。茅山暗中策划,几次推出个无上王卢明月,我本数次去问,无奈他们太过狡猾,始终和我避而不见。后来见我催地急,他们突然又推出个卢明月,让王世充一刀斩了了事,然后大肆宣扬卢明月已死,显然是向我声明不再作乱。之后他们消逝不见,再没有动静。我费力寻找,却是踪影不见。”
苗王轻叹道:“无论如何,虬髯为道教奔波辛苦,这番心意已经让我钦佩万分。(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虬髯这才微笑,“在下说出这些事情,绝非请功,而是想对苗王说,任何人都有他的为难之处。可竭尽心力,问心无愧就好。在下并非故意推搪,而是实在有为难之处。”
苗王、司徒缓缓点头,不再如方才那般催促诺言,虬髯客又道:“楼观、李家、茅山三道均是野心勃勃,我以誓言逼他们不能破誓,不然严惩不贷,可他们均是一道之主,弘扬大道念头根深蒂固,自然不堪寂寞,虽不和我与昆仑撕破脸皮,但早就暗中行事。他们均是极为聪明之辈,我是自愧不如。”
司徒一旁道:“虬髯莫过谦逊,若是没有你,他们何止会暗中行事?”
虬髯客苦笑道:“现在我越来越不能压住他们,再加上大势已成,争乱不可避免。我愧对昆仑的信任。其实大隋动乱,固然和杨广的性格、新阀旧门争斗有关,但是这三道的推波助澜不可小窥,我曾发现谋门的徐洪客和李密接触甚密,可当时因为要和道信高僧化解昔日的恩怨,只希望道信高僧如他先师般,以无上佛法再挽救危机,可却耽误了查看徐洪客地机会。后来陈宣华蓦地出现,洛水袭驾,杨广南下,李密造反,谋门一波一波地策划,加上三道地暗中筹划,让我也是反应不过来,可天下终于还是乱了。等我再找徐洪客之时,却发现他也踪影不见。”
虬髯客当然也有不知道地事情,他只以为徐洪客为了躲避他消失,哪里想到徐洪客不等消失。就被裴茗翠抓了起来。
苗王叹息道:“或许一切天定而已。”
虬髯客摇头道:“事在人为,我可不认为什么天定。但是据我推测,颠覆大隋江山应该是集李家、茅山和楼观三道之力,他们只为自己攫取最大的利益,却罔顾百姓死活。实在让我痛恨不已。但是我手上却没有丝毫证据,对他们亦是无可奈何。后来我认真地去想,当年杨广虽因为李氏当为天子之言。诛杀了李阀,但是这谣言在杨坚之时已有,多半又是李家道作祟。所以我又去找李家道主,他亦是和茅山道主一样,对我避而不见。我没有见到他,却是打听到,李家道如今和李渊又是颇为密切,只是李渊一直秘而不宣。积极拉拢你们的同时。对外却宣称对太平道深恶痛绝……”
苗王、司徒互望一眼,“你说的可是真的?”
虬髯客叹气道:“在下只是分析所得,倒不敢肯定,可是……”他欲言又止,言下之意就是我实在没有欺骗你们的道理。
“那司空为何死心塌地地跟随李孝恭?”司徒问道:“他虽背叛苗王,但是不应该背叛五斗米才对。”
虬髯客皱眉道:“若依我猜想,司空多半是得到了李孝恭地许诺。李渊为人极为深沉,但是他多少也知道太平道、五斗米的往事,绝对不会轻易信任这两道中人。”
“你说李渊想要挑拨两道自相残杀。渔翁得利?”司徒问道。
苗王却道:“挑动倒不至于,眼下他当想地当是利用,至于其他,总要等到大局已定再说。”
虬髯客微笑道:“苗王既然明白这点,我就放心了。西梁王虽看似最得太平道支持,但是实际上,支持他的偏偏是八门中的自发支持,和阴谋无关。后来西梁王前往东都,楼观道主符平居蓦然出现。想要刺杀萧布衣……”
他说到符平居的时候。苗王长眉一挑,“他终于又出来了吗?”
虬髯客点头。“还请苗王听下去,符平居当初和五斗米就有瓜葛,斛律明月之死的确和他有关,我既答应给你们个交代,当然不会轻易放过他。符平居野心勃勃,不想西梁王入主东都,这才在社稷坛刺杀萧布衣。好在当时道信出现在社稷坛,让符平居无功而返。我得知这个消息后,当下埋伏在萧布衣的身边,守株待兔。果不其然,符平居再次出现,我出手擒住了他!”
苗王悚然动容,“那你为何不把他带来?你可答应过我……”
虬髯客苦笑道:“并非我不带他前来,实在是因为,这个符平居却是假的。”
“假地?”苗王、司徒面面相觑,他们见到虬髯客双眉紧锁,态度亦是和缓下来,已步入当初般地剑拔弩张。他们终日守在苗寨,可虬髯客却是往复奔波,实在辛苦之极。
“那人伪装成符平居……这个和太平道有关,倒不好和苗王说及。”虬髯客有些为难之意。苗王摇摇头,“你不说,无人会强迫你。”
虬髯客叹息道:“我迫于誓言,他们就用誓言对付我,始终让我无计可施。后来西梁王坐镇东都,很多人当然想赶他出去,就算立什么皇甫无逸、王世充、元文都等人,都比萧布衣坐镇东都要好。因为这些人都是昏庸贪婪之辈,西梁王却是仁义之主,他们只怕东都形势已定,再取东都千难万难。符平居因为被我看地紧,又是销声匿迹,再无声息。李家道却是蛊惑司空下蛊,妄想利用东都内忧外患,扶植王世充,要挟董奇峰推翻西梁王。李家道知道我在东都,是以只在暗中作祟,蛊惑了风门中地一人跟随作乱,后来那人事败自杀,李家道本来以为就算事败,亦是天衣无缝,我拿他们无可奈何。没想到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他们还是留下了个尾巴,那就是无忧公主所中的蛊毒。”
苗王黯然道:“我约束手下不严,这是我的过错。”
虬髯客却笑了起来,“这和苗王何关,李家道早就和司空勾结,他们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不知道孙药王一眼就认出无忧公主中的是蛊毒,我知道这个事情后,已经知道,李家道地势力终于蔓延到了巴地,是以这才星夜前来求见苗王。剩下的事情,当然不用赘述了。”
他一口气说了这多,轻轻叹口气。司徒却是赞叹道:“虬髯,原来……你……如此辛苦。”
虬髯客微笑道:“我把事情说了遍,不是博得辛苦,只是想对苗王说,我很多事情做不到,但是能做到的事情,答应苗王的事情,还会竭力去做!只是……请你给我些时间。”
苗王半晌才道:“虬髯。图穷匕见。狗急跳墙,你也要小心了。”他第一次说出关切地话语,就算司徒都是有些诧异。
虬髯客微笑道:“我真地希望他们狗急跳墙,咬我几口才好。但不管如何,还多谢苗王关心。苗王摇头道:“我不是关心你,而是关心我自己。你要是没了,我又找谁实现诺言?”
虬髯客哈哈大笑,声动四野,“有趣有趣。苗王。今日一谈,快慰平生。,只望后会有期。”他拱手施礼,转身大踏步的离去。虽看似缓慢,可几步后,人已不见,笑声竟从远远处传来。
司徒钦佩道:“都说虬髯客乃继昆仑后,天下第一高手,今日看来。果然名不虚传。”
大苗王却是锁紧了眉头。“在这世上,武功不能决定一切。虬髯客周旋四道之间,到现在安然无恙,岂能用个高手来形容?”
司徒一旁道:“苗王,五斗米、太平道纠葛已久,你真信虬髯客能化解其中的偏见和危机?”
苗王缓缓坐了下来,喃喃道:“这已是最好地机会。我老了,明争暗斗一辈子,厌倦了,如果能在自己有生之年为五斗米做些事情,为苗人做些事情,为何不选择相信呢?虬髯凌峰,昆仑绝顶,我只希望,有生之年能见到他们……”
他不再说下去,两滴浑浊的泪水落入尘埃,只余幽叹一声。
虬髯客和苗王在绝情洞商议之时,萧布衣已回转到了苗寨。他回来和出去没有什么两样,波澜不惊,可这一天的功夫,巴地已经发生了地覆天翻的改变。
萧布衣没有得意,只有牵挂,他不知道秦叔宝现在如何,更担心的却是卢老三和周慕儒二人。
萧、马周和阿锈见到萧布衣地表情,都是忍不住心中一沉,可听到史大奈将经过讲完,不由喜形于色。毕竟巴蜀要地,李孝恭败退,七茶结盟再无阻碍,众人一番辛苦,可以说是奠定了以后争霸地根基。可听到秦叔宝下落不明、又想到失陷的两个兄弟,不由心情沉重。
萧布衣知道急也没用,还在等蝙蝠地消息,只能暂时和萧、马周商量以后地事情。
马周当先道:“这次李孝恭惨败,绝不会善罢甘休。西梁王,我只怕他们狗急跳墙,会出兵攻打苗人。”
萧摇头道:“这个可能不大,巴蜀地势扼要,不利动兵。再加上民风剽悍,素来不会屈服外来压力。李渊若真的对巴蜀开战,一时半刻不会取胜,而我们毫不犹豫的会出兵支援,到时候他四面受敌,只怕最先倒塌。”
萧布衣点头,“叔父说的很有道理,不过我们却不能不妨。所以我准备请叔父暂时坐镇巴东,积极的安抚和联系苗王。若是巴西等地有难,我们也好出兵支援。”
萧点头称是,众人又在商议如何安抚巴人之事。马周提议说,巴人多贫困,可以积极寻求和巴人贸易,若是能在贸易上有所建树,改变巴人对中原人的印象最为重要。
萧布衣连连点头,觉得此事大有可为。
众人正商议的功夫,蝙蝠悄然前来,可脸上满是歉意,显然没有任何消息。萧布衣安抚几句,心道卢老三这事,估计还要向苗王说及,李孝恭虽败,但是卢老三、慕儒二人只怕落入李孝恭之手,凶多吉少。
才要起身去见苗王,竹楼外突然传来脚步声,萧布衣透过夜幕看过去,惊喜道:“叔宝,是你?”
秦叔宝走的虽是缓慢,却是坚定有力,见到萧布衣时,露出微笑道:“西梁王,你果真无事。”
萧布衣见到秦叔宝狼狈不堪,身上血迹斑斑,不等说什么,突然向他身后望过去,只见到他身后站着两人,赫然就是卢老三和周慕儒。萧布衣这次更是惊喜,喜悦早就压过了疑惑,一把拉住二人的手道:“天幸你们没事。”
众人迎出来,低声欢呼,喜悦无限。
史大奈笑道:“还是叔宝厉害,不但安然无恙,还能救出他们二人。”
三人脸上都有了古怪,半晌无言。萧看出异样,询问道:“卢老三,怎么回事?你们去找两个商人,怎么要这么久。“先进屋再说。”萧布衣见到三人地表情古怪,不由疑惑重重。
秦叔宝点点头,缓缓的走进竹楼,卢老三、周慕儒亦是脸色黯然,众人收敛了喜悦,面面相觑。蝙蝠忍不住道:“你们……不是中了蛊毒吧?”
秦叔宝苦笑一声,“我们都没事,他们本来就没事,我只是在路上遇到了他们,一起回来。具体怎么回事,西梁王,你还是让他们和你讲吧。”
他说的莫名其妙,众人一头雾水,阿锈已经忍不住道:“慕儒,到底怎么回事,快说说,你们失踪了这么久,怎么会没事?你不要告诉我,你们就是跟踪人跟丢了,然后睡了一觉回来了?”
他说完后,众人都是禁不住的笑,显然觉得事情绝无可能。
没想到周慕儒脸色一下子变的苍白,望了卢老三一眼。正逢卢老三也望过来,就算旁人都看的出来,二人眼中满是凄然,不由心中惴惴。
“其实阿锈说的没错,我们……”卢老三终于开口,声音晦涩,“我们就是跟踪跟丢了个人,然后做了梦,梦醒后,我们就回到了这里。”
众人愕然,只听到竹楼外幽风阵阵,再见到二人面色苍白,不知为何,背脊突然冒起一股寒意,良久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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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着周慕儒的手,萧布衣察言观色,发现他只是神色黯然,并无异状,一时间又猜不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等到三人坐下,秦叔宝突然道:“李孝恭在绝情洞外伏击我和云水,听云水说,苗王原来在这十天内,给望月峰下了七重禁制?李孝恭要敢上望月峰,绝对不能讨好?”
萧布衣点头,将出了绝情洞后的所见的一切向众人说及。众人听到李孝恭所带的死士全军覆没,不由相顾骇然。萧皱眉道:“好在苗王为人宽厚,又极力约束手下,司空不过是个特例。若是这种蛊毒流传出去,只怕在中原要引起毁灭灾害。”
萧布衣点头,又想起一件担忧的事情。原来他想到大苗王终究还是要退位,经过今日之事,他和苗王三子之间的关系只有恶化,想要和解任重道远,既然如此,这倒是个隐患。萧显然也想到这点,眼中也有了担忧之意。
“据我所知,大苗王这十天并非在下七重禁制。”秦叔宝突然道:“想苗王下蛊天下无双,下七重禁制何须十天?”
萧布衣回过神来,诧异道:“难道秦兄知道他这十天做什么?”
秦叔宝沉默良久才道:“我这也不过是个猜测,具体如何,还请西梁王听完我这面的事情,再听听慕儒他们的梦境再做定夺。”
萧布衣很少见到几个兄弟如此吞吞吐吐的时候,心中奇怪,却还是沉声道:“秦兄请讲。”
“李孝恭死士果真厉害,我本来以为绝不能逃脱,可又因为禁制。不能入绝情洞。没想到云水放出碧血,让死士自相残杀,我们才得以杀出重围。可后来……我体力不支,就晕了过去,醒来的时候,被云水救到一个山洞,然后……她给我讲了段往事。”秦叔宝删繁就简。很多事情不想提及,阿锈却有些惘然。心中不知什么滋味。
“什么往事?”萧问道。
秦叔宝苦笑道:“是苗人为何会痛恨中原人地往事。其实巴蜀素来民风淳朴。向来少参与中原之事。以往更多地时候都称地上与世隔绝。很多时候……心思远远不如中原人。但是历朝却担心巴蜀之人反叛。甚至有几次违诺屠戮。这才让巴蜀之人对中原人怀有戒备憎恶之心。但是他们势弱人少。虽有蛊毒。亦是挡不住中原地这种野蛮入侵。再加上中原人远远多谋。总是以苗治苗。苗人内乱。更是纷争不休。所以苗人很多时候都是逆来顺受。当然也是绝对不甘鱼肉。若真地逼急了。也会做出两败俱伤地事情。苗人和五斗米大有关联。想当年张陵创建五斗米。在蜀地鹤鸣山传道、做道书以教百姓。就是号召巴蜀之人团结起来。寻求安生之法。”
萧微笑道:“想不到秦将军对巴蜀两地地了解。竟然比我还要熟悉地多。”
秦叔宝苦笑道:“这些……都是云水郡主对我说地。”
众人互望一眼。史大奈嘟囔句。“这鬼丫头……”
秦叔宝不理史大奈地抱怨。继续道:“五斗米和苗人融合。张陵地道术加上苗人地蛊毒综合在一起。竟然将蛊毒发扬大大。到了如今。苗人地蛊毒如此厉害。倒和张天师不可分割。”
“张天师是谁?”阿锈问道。
“张天师就是张陵。亦是五斗米地创始人。”秦叔宝解释道:“我听云水说。此人亦是天纵奇才,就算后来的太平道都和他们大有关系。而张角和张陵的纠葛。亦是引发了五斗米和太平道的争斗。”
萧布衣皱眉问,“太平道和五斗米有什么纠葛?”
秦叔宝缓缓摇头,“这个我也不清楚,但是我听说,太平道,五斗米虽然都主张天下太平,众生平等,可五斗米却是走的和缓之路,只求自保,不参与天下之争,而太平道的张角却走地极为激进之路,每逢改朝换代都有他们的身影。(去看看小说网wwwcom)而根据流传,张角本来亦是五斗米中人,后来叛教而出,但是内幕到底如何,年代久远,我想可能只有苗王等少数几个人知道了。”
萧布衣吸了口凉气,喃喃道:“张陵?张角?”众人不解他在沉吟什么,阿锈道:“管他太平道,五斗米,秦将军,云水后来又说什么?”
秦叔宝道:“太平道眼下的确和我们没什么关系,不过五斗米却是和我们大有关联。经历过中原的几次违誓后,巴蜀元气大伤,五斗米暗中策划,苗人这才立下不擅自以蛊伤人之誓言,而五斗米亦是早早的隐居在幕后,少参与叛乱之事,他们主动退让,中原亦是觉得巴蜀之人不可能一味镇压,更多地采用招安策略。所以你们虽见到蛊毒的厉害,却是从来不传往中原,就是这个原因。苗人一直传到苗王这代,素来恪守这个规矩,是以若是有人出巴蜀施蛊,处罚极为严厉。也因为这样,五斗米虽然因此势衰,但是却保了巴蜀多年的太平。杨坚立国后,可以说是巴蜀之人和中原人颇为和睦的一段时期。”
萧点头道:“秦将军说的不错,先帝在世之时,因为幼年信慕佛法,虽晚年猜忌日重,但是在立国伊始,宽和待人,主张佛道并重,万法无咎,很多时候均是以德服人,这才让万民敬仰,万法归宗,创下大隋的辉煌之业。从这点来说,先帝倒和西梁王极为类似。”
隋朝早就名存实亡,萧却还是以先帝称呼,神色尊敬。萧布衣不以为意,淡然道:“我如何敢和先帝相比?”
萧肃然道:“若西梁王能吸取隋亡之训,以后所为只能比先帝更为辉煌。”
萧布衣一笑。不想再讨论这个问题。
秦叔宝继续道:“杨坚和巴蜀之人和睦相处,所以巴蜀之人亦对杨坚颇为感谢。是以现在天下大乱,只有巴蜀这块净土竟没有反叛之事。若依五斗米以往的作为,只怕早就兴风作浪。可因为当初的誓言,到如今这里反倒风平浪静。”
众人懂或不懂的均已恍然,萧布衣轻叹道:“善有善报,我只希望此地长治久安。再无祸事。那云水为何还憎恶中原人呢?”
“这件事起因还在于中原人。”秦叔宝苦笑道:“杨坚安抚了巴蜀后,派儿子杨秀来治理巴蜀之地。任命为蜀王。杨秀文武全才,又是风流倜傥,比起李孝恭实在更胜一筹,他到了巴蜀后,却是渐渐奢靡,只是巴人感激杨坚所为。又因为杨秀亦是没有做出什么出格地事情,也就睁一眼闭一眼。可谁都没有想到,蜀王这时候却酝酿一件最让苗人痛恨的事情!”
众人暗惊,齐声问道:“什么事情?”这次就算萧都是侧耳倾听,秦叔宝方才所言。他或多或少的知道,可对于当年蜀王杨秀一事,苗人一直秘而不宣,他亦是无从得知。
秦叔宝脸现苦涩,“蜀王风流成性,比起西梁王可放荡的多。有一日他微服私访,不知为何,竟然得罪了山林隐居之人,而且被下了蛊毒!”众人面面相觑。萧皱眉道:“他未免太任性了些。”秦叔宝半晌才道:“任性倒不见得。”
萧追问道:“难道其中还有隐情吗?”
秦叔宝苦笑道:“蜀王中蛊,当然震动了巴蜀。苗王亦是震惊,亲自出来医治。本来苗王蛊术天下无双,由他来医治,本是极为稳妥地事情。但蜀王却说苗人中圣女治蛊才是绝顶,他不让苗王医治,点名让圣女医治蛊毒。苗王无奈,又不想得罪杨秀,这才请圣女医治。那时的圣女。并不像今日这般神秘。相反,圣女普度众生。又因为一个原因,被苗人极为的爱戴。”
“是什么原因?”萧布衣问道。
秦叔宝轻舒了一口气,“这个原因就是……圣女为救族人,自己却是甘愿被种下七情蛊!”
众人吃了一惊,难以置信道:“你说什么?”众人七嘴八舌的发问,却是难掩心中的震撼。(去看看小说网wwwcom)众人都知道秦叔宝为救兄弟,甘做药引,中了七情蛊,痛不欲生。
身中七情蛊,七情断绝,秦叔宝地痛苦众人亲眼所见。秦叔宝是为了救兄弟,不得已而为之,可怎么会有女子会心甘情愿地被中下七情蛊,而且这个女子居然是苗人地圣女?
萧布衣心中却升起不安之意,可到底哪里不安,却是一时想不出。
秦叔宝叹息道:“圣女一事,在苗人中其实流传已广。可当初苗人养蛊,可以说是作茧自缚,因为很多蛊毒是用他们地心血喂养,不养下去,必被反噬,死地惨不堪言。每种蛊毒都不一样,又和每个苗人息息相关,养起来颇为不易,这亦是蛊毒虽是神秘狠辣,却难以抗衡中原大军的缘故。苗人千余年养蛊,到天师张陵之时,因为养蛊反噬而死的人,端是不少。张陵为人宽厚,道术无双,又深得苗人的爱戴,为破除蛊毒的这种危害,却以自身试蛊,他没有找到统一破解之法,反倒自己又养出个七情蛊。而根据云水所言,药王孙思邈虽能破苗疆的蛊毒,偏生对张天师所炼之蛊无能为力,因为药王对蛊毒一直都是颇有兴趣,有段时间亲自前往苗疆研究蛊毒,对于很多蛊毒,他都可以对症下药,但是药王说过,七情蛊针对人体七情所养,和人心血相连,循环往复,人不可能断绝七情六欲,是以这种蛊毒在人体内无法根绝。”
众人听到这里,心中微沉,不由为秦叔宝担心,有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谁都没想到秦叔宝所中地七情蛊竟然和张天师有关系。萧布衣暗自头痛,心道就算孙思邈都是无能为力,秦叔宝怎么办?
秦叔宝反倒没有众人那么担忧,又道:“张陵养出七情蛊虽是无解,可张陵养出来的七情蛊却有个奇妙的作用。那就是若是得他传授之法,利用他的七情蛊可破苗人的各种蛊毒。”
众人面面相觑,不由唏嘘,暗想蛊毒虽可破,但是破解之药无法可破,也是个天大地讽刺。秦叔宝微笑道:“张陵发现这点后,终其一生。终究还是没有研制出破解七情蛊之法。可七情蛊却是流传下来,因为此法虽是害一人。却可活人无数。苗人的圣女因为为苗人的性命自种蛊毒,忍受七情蛊反噬之苦,所以在苗人中地位至高无上。”
“这种法子也是自私。”阿锈鸣不平道:“这些人为活命,竟然加蛊于无辜女子身上,实在可恶。”
秦叔宝苦笑道:“圣女选出,并非强迫。而是自愿。只因为谁当圣女,可向苗王提出个要求,无论如何艰难,苗王也必须照做。所以嘛,只能说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而已。”
萧布衣心中不安之意更浓。目光已经落在周慕儒身上。可周慕儒、卢老三自从进入竹楼,就是一直没有抬头,但脸上均有悲哀之意。
秦叔宝见到众人默然,又道:“蜀王杨秀得圣女医治,蛊毒却是一时不能就好。可他生性风流,见到圣女地美貌,反倒起了爱慕之心,而且要娶圣女!”
萧布衣失声道:“秦兄,你说他中蛊就是为了接近圣女?”
萧醒悟过来。暗骂道:“该死。”他们明白了前因后果,马上猜到杨秀的用心险恶。想圣女中了七情蛊,如何能嫁人?马周皱眉问,“既然是圣女,还能嫁人吗?”
秦叔宝半晌才道:“苗人倒没有圣女不准嫁人的道理。因为圣女身中七情蛊,已断绝了七情六欲,动情则苦不堪言,又怎么会嫁人?”马周苦笑道:“那结局到底如何?”其实众人早就猜到了结局,可是太过残忍。是以不敢去想。
秦叔宝握紧了拳头。指甲深入掌心,“情之一事。实在让人难以捉摸。蜀王生性风流,可对圣女之时,却是一片痴心。圣女和他相处久了,竟然动情,有了嫁给他的念头。苗王百般劝阻,却是无效。上代圣女种下七情蛊后,一直没有提出什么要求,可圣女终于提出了要求,她提出的唯一要求就是嫁给杨秀!”众人失色,已不能语,可脸上都露出惨然之色。秦叔宝黯然道:“苗王恪于祖训,只能答应。其实结局你们也猜得到,圣女为了这段感情,付出的实在比任何女子还要多。她为了求和心爱地人在一起,忍受地折磨也比任何人都多。杨秀当初虽是风流,有勾引圣女的念头,可后来却被圣女真情打动,竟然收敛了风流,专心对圣女一人。”
众人听地惊心动魄,一颗心揪起来般,虽知道以后肯定会有变故,可终为圣女庆幸。她实在太苦,为了得到一段爱情,付出的太多太多。众人虽和圣女从未见面,但是心中却起了尊敬之意。
“后来呢?”阿锈为往事吸引,打破了沉默。
秦叔宝脸上露出不忍痛苦之意,“后来……圣女嫁人后,因为七情蛊的缘故,很难生育,先收养了女儿,当作自己的女儿来养。可却受到中原人观念影响,又对杨秀爱极,这才想为他留下血脉。”
众人大惊,都是道:“这如何使得?”
秦叔宝苦笑道:“都知道使不得,可圣女她……有的女人……真的很奇怪,她恨上一个人,刻骨铭心地恨,但是爱上一个人,亦是刻骨铭心地爱。圣女明知道会死,可却执意要为杨秀生下一子,后来……她如愿以偿,终于怀上杨秀的骨肉,但是她一直隐居绝情洞,再没有出来过。可这时候又有了变数,杨秀因为自恃文采斐然,文武双全,杨勇被废后,杨秀图谋太子之位,引发杨坚地猜忌,再加上杨广在西京造谣中伤,杨坚为防杨秀造反,调他回转西京。可杨秀因为圣女待产在即,犹犹豫豫。这些都变成了他有意造反的迹象,后来杨秀架不住催促,终于动身回转西京。这一去……再也没有回来!”
“圣女呢?”阿锈急问。
秦叔宝长叹一声,“圣女产下一子,可却在产子后毙命。杨秀一去不复返,终究没有回来,苗人因此对杨秀深恶痛绝,对中原人深恶痛绝,云水也是认定了中原男人薄情寡意。实在是因为当年圣女实在过于凄惨。杨秀因为一时风流,再次种下了祸患。”
众人听及往事惨烈凄凉。一时间不知如何感想。萧却是唏嘘道:“我知道杨秀不被先帝所喜,为立杨广,所以将他调回西京。杨秀迟迟不肯回转,一直被认为有造反地念头,却不知道还有这段隐情。可先帝因此震怒,派益州总管独孤楷代替杨秀统领巴蜀之地。独孤楷怕蜀王造反。路上埋伏了伏兵,将杨秀亲信一网成擒,几乎是将杨秀押解到了西京。杨秀到了西京后,就被先帝囚禁起来,后来……圣上登基。亦是囚禁了他十数年。他不回转,倒非绝情寡义,而是无能为力。”
秦叔宝苦笑,“可云水他们却不这么认为……唉……这中的恩怨,谁能说的明白?”
众人都是心中凄凉,暗想真的说不清其中谁对谁错,史大奈听完,这才苦笑道:“原来云水那丫头……也有点道理。”
他一直看云水不顺眼,但听完往事。倒又觉得云水的脾气情有可原。萧布衣双眸却是盯着秦叔宝道:“后来呢?”
秦叔宝微愕,转瞬望向了卢老三和周慕儒道:“后来的事情……应该是他们说了。”
“梦也能有后来吗?”马周奇怪问道。周慕儒脸色苍白道:“老三,你说吧,我说不出口。”卢老三犹豫片刻后,大声道:“好,我来说,我知道,说出来不好受,可不说出来。我更不好受!”他眼角晶莹竟然有了泪光。秦叔宝垂头下去,萧布衣不安之意更浓。低声道:“但说无妨。”卢老三握紧了拳头,沉声道:“好,我说!萧老大,当初我得你地命令,去跟踪朱掌柜。可如果真的知道后来的事情,我真地不会去,抗命也不会去。”蝙蝠一旁道:“老三!”卢老三叹息声:“可很多事情就是这样,发生后才知道后悔。我不是怕死,而是不想……”他欲言又止,半晌道:“我和周慕儒一路跟踪朱掌柜,本是颇为顺利。我们打听到,朱掌柜得到苗王的信任,却是因为圣女的缘故。可具体如何,我们却是不得而知。我们想着先回转告诉萧老大,再做决定。可回转的路上,却碰到一人。那人装束就是个普通巴人汉子地样子,过来问我们,是否是西梁王的手下。我和慕儒当然不会轻易回答,反问他是谁。他却笑起来,说是得祭祀地命令,请我们一叙。我们还在怀疑中,突然昏了过去。事后想想,这个汉子多半是趁我们不注意的时候,下了蛊毒迷翻了我们。”
众人见识过蛊毒的厉害,都是点头道:“多半如此。”
萧布衣却想,祭祀一直和圣女在一起,和他们并不熟悉,找卢老三、慕儒又做什么?
卢老三继续道:“等我们醒来地时候,发现身处一石室中,不知道到底在什么地方,可身上也却没有什么束缚,更没被拷打。我们都是大为奇怪,无论用什么办法,都是不能让擒拿我们地人出现。可每日三餐却从石室顶部垂下,任凭我们如何喝骂,都是没有人露头。我和慕儒当时也考虑,多半是李孝恭那小子抓的我们,后来想想却又不像。可身陷敌手,只能听天由命。一日无事,我等到第二天起来地时候,却是脸色苍白,因为我那时候脑海很乱,我见到慕儒也是一样,他望着我,说道,他做了个梦。”
周慕儒哼了一声,脸色更白,却不吭声。卢老三又道:“我当时听他说做梦的时候,也忍不住道,我也做了个梦,而且很恐怖。慕儒也是如此回答,让我大吃一惊。”
众人不知道为何,又是涌起一股寒意,卢老三颤声道:“结果慕儒把他所梦的说了一遍,我几乎晕了过去,因为他的梦境竟然和我一模一样。”
萧一旁道:“可能是你们中了失心蛊,所以……”
他没有再说下去,卢老三苦笑道:“我们后来想想,多半也是如此,因为有人下了蛊毒,然后趁我们迷迷糊糊的时候,给我们讲个故事。只是他如何做地那个样子,实在让我想不透。”众人被他阴森的口气所吸引,竟然没有人追问下去。卢老三缓声道:“这一个梦其实就和秦将军讲的大同小异,可是他只是听云水所言,我们却如身临其境般,却只能看,无法做任何动作。我们甚至可以真切感觉到圣女死的那一刻,凄凉……凄惨……还有……深深的期待。”
“莫要说了。”周慕儒突然大喝一声,抬头望着萧布衣道:“少当家……你……”他终究没有说下去,卢老三却没有听他所言,继续道:“今日不说下去,明日我也说不下去了。圣女中七情蛊而死,可临死的那一刻,却对杨秀没有半分痛恨。她身边还有个女孩,年纪不大。按照秦将军所言,应该就是圣女的养女了。当初明白一切的那种感觉真的很奇怪,像是有人叙事,又像是你真地到了那个环境。”
众人毛骨悚然,只觉得不可思议。萧布衣却还能镇静下来,心道自己那时候也有催眠的说法,能将人的梦境带入不可思议的程度,却没有想到过,还有人能将此法运用的炉火纯青,别人或许还不知晓,萧布衣却是第一时间感觉到这里面有隐情,这个梦是别人托卢老三和周慕儒说出来的,而且能将蛊惑之术运用的如此之好,大祭祀极有可能。
“圣女临死前,只对养女吩咐了一件事情。带着弟弟,去见蜀王!”卢老三沉声道:“养女虽是不大,但很有主见,当下答应了圣女,第一个梦也就结束了。”
“难道还有第二个梦吗?”萧皱眉问道。
卢老三苦笑道:“剩下的日子,我和慕儒就在做梦中渡过,第二个梦却是过了几年,养女终于长大了些,请求苗王准许她带弟弟去找蜀王,完成圣女的遗愿。苗王本来不肯,架不住养女地苦苦哀求,终于让养女带着弟弟前往中原,却告诉她,自己不会出巴蜀之地,亦不会帮她一分一毫,让她三思。养女并不迟疑,毅然带着弟弟踏上寻父之路。千里迢迢,她和弟弟相依为命,终于先到了西京,又辗转到了东都。可如萧尚书所言,蜀王杨秀被杨广关押,深宫如海,她一个弱女怎么可能见到。因为巴蜀本是渔猎之地,她倚仗一技之长,做了个船娘,整日行舟在洛水之上,只盼上天垂怜,能让她地弟弟见到蜀王一眼,哪怕就是一眼,她也不辜负养母的期冀,她所受地辛苦也是值得!”
萧布衣听到这里,蓦然脸色苍白,四肢冰凉,他终于明白了自己不安所在,亦是明白了周慕儒为何会痛苦不堪,黯然神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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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布衣听到圣女二字的时候,是尊敬,入乡随俗,既然苗人尊敬,他就算是西梁王,亦是要和苗人一样的尊敬。可在他心目中,对于圣女并没有什么概念,进入绝情洞之时,见到绝情洞的孤寂,天梯的横绝,只感觉圣女太过孤单寂寞。
圣女那面出现后,说过几句话,冰冷凄清,都不像世间所言。从天梯那面望过去,圣女朦朦胧胧,如梦如幻,萧布衣那时不知为何,其实也有不安,但是远不如现在要强烈。等听到卢老三说圣女的养女带着弟弟,行舟洛水的时候,他蓦然想到个可怕的可能。
这个可能,甚至让他不敢再想下去。
但是望见周慕儒脸色苍白,他已经知道自己设想应该无错!
四肢冰冷,脑海一片空白,萧布衣已听到卢老三继续说道:“养女带着弟弟行舟洛水,只盼天可怜见,让蜀王杨秀出来一见。可她虽是意志坚强,但毕竟年纪不大,又无人相助,更是少知道消息,只凭洛水行舟,想要见到蜀王无疑是痴心妄想!但是她个弱女子,除此之外,又能有什么办法?这样一晃之下,又过了数年,她一介女子,日子过的极为艰难,但是她信心不改,极为硬朗,又因为跟随圣女的缘故,学会几分蛊术,聊以自保,又加上她素来乖巧,倒一直都是安然无恙。她心灵手脚,平日行舟,亦会做几双鞋子去卖,卖鞋不是目的,只希望在路边打听些消息才是真的。这时她弟弟又长大了几岁。她为避免惹上麻烦,不敢说出小弟的姓氏,只对外人称呼弟弟为小弟,我的第二个梦就是到此为止。我当时和慕儒对照过。我们做的梦都是一样,应该并不差错。”
众人有的唏嘘,有的感慨,还有的人不安,阿锈嘴张了几下,向萧布衣望过去,亦是脸色发青。
萧布衣脸色铁青道:“说下去。”
众人见到萧布衣地表情。都是惴惴不安,萧却是强笑道:“梦嘛,不见得是真。西梁王……晚了,有什么事情,不如明天再说?”
“说下去。”萧布衣嗄声道。萧露出担忧之意,却是缓缓的退后。
卢老三咬牙道:“第三个梦倒是简单了很多,养女渐渐长大,可希望一天比一天飘渺。杨秀被杨广关押,就算出巡都是带在身边,不要说百姓。就算是大臣都是轻易不能得见,养女打听了多年,终于明白了这个道理。唯一能撑下去的就是还相信苍天有眼……”
“苍天有眼?”萧布衣喃喃道。可觉得话语中有着说不出地苦涩。
卢老三轻叹声。“苍天真地有眼……这是养女所言。”
“她说地?”萧布衣艰难地问。
卢老三点头。“我做梦地时候。就感觉……养女就在我身前。可是朦朦胧胧。让我看不真切。她说苍天有眼。让她这时候遇到了个人。那是一年秋末。她正洛水行舟。却碰到了一个布衣。那个布衣人很好。就算对个船娘都是和善可亲。布衣乘舟却出了意外。有匹马儿冲过来。踩翻了船。布衣落水。救了小弟。虽翻船和布衣无关。他却是主动赔了她船钱。养女说。她这一辈子都会感激这个布衣。只希望有朝一日。能把重于千金地几两银子偿还给那个布衣。她亦是感激布衣救了小弟。亦是救了她地性命。不然她有负养母地重托。当日就会死在洛水河旁!”
萧布衣热泪盈眶。咬碎钢牙。已经说不出一句话来!
周慕儒却是抱着脑袋道:“老三。不要说了。”
卢老三亦是热泪盈眶,“慕儒,我不想说,可我不是替自己说,你明白吗?”
周慕儒微愕,舒了口气道:“那好,你说下去。”
“梦很长,长地我们每天只是期盼这个梦有个结果。(去看看小说网wwwcom)”卢老三苦涩道:“我们不应该说做了一个梦,应该说做了许多梦,这些天来,我真的不希望这个梦会醒,亦是希望这个梦早早的醒来。因为我不想听下去,却是不忍不听。”
他说的简单又复杂,可其中的深意又有谁能够听懂?秦叔宝突然道:“你们被关押了很久,这些梦多数是最后十数天做的吧?”
卢老三想了想才道:“的确如此。”
萧布衣垂下头来,喃喃道:“十天?”众人心中一凛,这才想起苗王说的准备十日。马周虽然有感圣女的痴情、养女的坚韧,却是这里了解最少地一人。听到十日的时候只是想,十天?难道这一切都是大苗王主使,他让西梁王等了十天,只是要对卢老三他们说几个梦?
卢老三轻叹道:“后一天的梦倒是让我好受些,养女得布衣相救赠银,心存感激,再出外卖鞋之际,一半是为了等待蜀王杨秀,却也另有原因,那就是想再见见那个布衣。因为她偷偷地打听到布衣住的地方,店老板说布衣好人好报,做了大官,如今已经入了东城做事。养女所以几天在东城外等候,天很冷,她却一点都不觉得……”
“她后来见到了那个布衣……布衣却不知道她是特意等候……本来她以为,那是最后一面,可没想到的是,苍天有眼,让她再次见到了布衣。那一次,却是因为小弟偶感风寒……”
“之后她离布衣越来越近,却知道离布衣越来越远。她一直想要报答布衣,但是却一直没有机会。布衣渐渐变成了高官,很多事情,做起来都是举手之劳,看起来的确也不需要她做些什么。布衣越来越忙,东征西讨,她却只想为他祈福,哪怕微不足道。”
萧布衣垂下头来,默默无言。卢老三说的简单。身边的几个汉子却是叹息不语,就算是萧都是坐下来,满脸地无奈。
“虽然知道由布衣请见蜀王,机会大一些。可养女一直不想再麻烦布衣……因为她知道蜀王被押。她一直在麻烦布衣,她已经很歉然,她不想给布衣添什么祸事。可机会终于来了,小弟得到布衣的提拔,终于可以入朝为官,或许终究有一日,能见到亲生父亲了。”卢老三叹息一口气。“养女很是欣慰,觉得小弟和蜀王终究有一日会见面,而且不用麻烦布衣了,小弟有小弟的事情,她亦有她的事情。这时候,她却见到一个人。她回转东都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想去感谢那个人,因为他治好了小弟地病。可是她没有想到,她在那里听到了一个消息,那就是布衣现在正在为巴蜀殚精竭力。而且巴蜀的形势很是不妙,更有暗中势力作祟,而布衣却不知道这点。已经处于下风。养女知道后,想了很久。她知道,她被圣女收养后,圣女的愿望当然是希望她能继承圣女之位,造福苗人;她也知道,当了圣女后。可以向苗王提一个要求,无论是什么要求;她更知道,要当圣女,就要种上七情蛊,从此后要绝七情六欲,动情就要和养母一个下场;她还知道,当上圣女,以后就和所有的人天各一方,很难见到小弟。亦是难以见到……布衣。可是她终究还是义无反顾地回转巴蜀……可她怕人担心。所以说去了襄阳,她临走地时候。做了几双鞋,她知道布衣不会再穿布鞋,可她能做到的只有这些……”
竹楼内风吹灯动,竹楼外明月窥人,空中只有卢老三地声音,凄切忧伤。
“她一路回转巴蜀,朱掌柜亦是在那时候认得。只因为朱掌柜路上对她多有照顾,所以大苗王对朱掌柜亦是另眼相看。养女就是如此,别人的恩情,总是牢牢的记在心上,找机会报答,云水因为圣女之死,恨尽中原男人,而养女因多年的磨难,却更知道感恩在心。或许真地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行善之人,终能得偿。当年的布衣不经意的帮助了个船娘,哪里想到过他征战遇阻,船娘会默默相助,朱掌柜只以为帮助了个寻常女子,没想到在巴蜀却是生意兴隆。船娘遇到朱掌柜的时候,也没有想到过,有一天会因为朱掌柜,再见到布衣的手下!养女到了巴蜀后,求见苗王,剩下的事情,顺理成章。苗王答应了她,她向苗王提了个请求,然后……她终于述说了自己的一切,用了当圣女前的最后几日可以述衷情的时光。她说出这些,只想请布衣谅解……她的欺瞒,亦是有不得已地苦衷,她谢谢布衣。”
卢老三说完这些后,眼角已经有了泪光,长叹一声,悄悄的揩拭掉泪水,淡淡道:“梦讲完了,我也要做梦了。去看看小说网wwwcom。只是希望,宁可是噩梦,也不要是这种梦了。”他摇摇晃晃走了出去,没有任何人拦他。
所有的人都希望他能做个好梦,所有地人也知道,今夜无眠。
萧布衣望着卢老三的背影,缓缓站起来,向竹楼外走去。萧呼唤道:“西梁王,你去做什么?”
“去见苗王。”萧布衣说出四个字后,身影亦是消失在黑暗之中。众人面面相觑,却亦是没有拦阻。
所有的人都明白,萧布衣找苗王亦是无济于事,可所有的人都希望,希望他去找大苗王。
有些时候,有些事情就是如此,无论是否知道结果,都要去做!,无心睡眠的不止萧布衣的兄弟和手下,昏黄地灯光下,苗王亦是无眠。他坐在座位上,望着昏黄的油灯,不知在想着什么。见到萧布衣走进来的时候,头也不抬道:“我很久没有和人单独的谈话了。”
“好像我也差不多。”萧布衣缓缓的坐下来,“身居高位,的确很多事情不能自作主张。”
苗王缓缓抬起头来,淡然道:“说出这话的可能是明君,亦可能是昏君。昏君暴戾反复,只怕别人阻碍他做事。明君却是如履薄冰,生怕走错一步棋,杨广……登基三年间是明君,后来……是昏君。”
萧布衣微愕。没想到大苗王突然扯到了杨广,更没有想到过他对杨广的评定是很多人无法做到。
“苗王见过杨广?”
苗王轻叹声,“我没见过杨广,我也没有见过杨坚。可是见不见又如何?苗人心中一杆秤,就算不出巴蜀,亦是能够判断。可就算我也没有想到过,不可一世的大隋竟然这快就倒,可是之后地王朝呢,到底如何?谁都不知道。”
萧布衣沉吟良久,“尽人事、听天命。前车鉴。后人醒。本王出身布衣,游荡草莽,亲见大隋倾颓在前,当求不重蹈覆辙。”
苗王轻叹一声,“当求不重蹈覆辙?西梁王这一句,天下百姓之福。我其实一直都担心,因为我更信得着李渊,无论如何,老人总是理解老人,亦是明白稳妥地重要。李渊老了。但是做事更是周全,我听说他在关中治理的有声有色,关中称颂。而西梁王毕竟年轻气盛。我只怕西梁王一统天下后,就会迫不及待地如杨广般再征辽东,穷兵黩武,那时候,百姓之祸,亦是我不愿见到。”
萧布衣沉声道:“本王会仔细忖度苗王今日之言。”
大苗王淡然一笑道:“多谢西梁王。”
二人孤灯对坐。良久无言,可因身份相似,很多事情亦不用明言。萧布衣见苗王无语,终于道:“其实我今日来……”
“今日你本不该来。”大苗王突然道。
萧布衣轻叹声,“我不来,就不是萧布衣。”
“你是西梁王,你已不是萧布衣!”大苗王笑容有些苦涩,“就像我是苗王,但是我的本名。我自己都已经忘记。西梁王、请回吧。”
萧布衣略作沉吟。低声道:“七茶结盟,还差一盏。不知道苗王还有何吩咐?”
苗王轻叹声,从手案处拿了封书信,递给萧布衣道:“这里是苗人的最后一个请求,不过不是我的请求。七茶结盟贵在心诚,其余地形式,反倒不见得是那么重要。所以是我提出,还是别人提出,并非那么重要!”
萧布衣接过那封书信,真的觉得有千斤之重。
“本来……你若明天来,我会请你回转东都后再拆开这封信。”苗王感喟道:“但是你既然今晚来,什么时候拆开都是无关紧要了。”
萧布衣缓缓的展开书信,见到信纸上只写着五个字……
请照顾小弟!
见到那五个字整整齐齐,端端正正,宛若写字之人当初时平静的心境。可字究竟是字,并不是人!谁知道写字之人背后那波涛汹涌,惊涛骇浪般的心情?被圣女收养的养女,没有继承蛊毒的狠辣刻毒,却继承了圣女感情中一往情深。
很平静、很仔细地写下了这五个字,很深情、很决然的做下了不悔的决定。或许她在养母身边的那一刻,见到养母的痛苦辗转,深情脉脉,就已经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会如此,可那又如何?她选择了,无怨无悔,干净利落!
萧布衣鼻梁一酸,心情激荡,霍然站起道:“苗王,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既然是不情之请,就不用请了。”苗王摇头道。
萧布衣目光执着,“在下请见圣女。”
苗王望了萧布衣良久,这才道:“萧布衣……你知道我为何会选择你?”
萧布衣想要回答,终于摇头道:“我不知道。”
苗王淡然道:“你该聪明的时候聪明,该糊涂的时候糊涂,可比杨广明智了好多。人这一辈子,难得糊涂呀。杨广这辈子,自作主张,最恨手下骗他,可他手下却骗了他一辈子。有时候,聪明糊涂真的很难说清。其实你第一次派使者前来巴蜀的时候,李渊还没有夺取关中,你的眼界之远,让我很是诧异,不过我还是看好关中……嘿嘿……”苗王笑了两声,“后来你连派六个使臣,均是毕恭毕敬,不傲慢无礼,倒让我大生好感。等到萧来到地时候,我已经知道,对于巴蜀之地,你已经势在必得。可萧被扣押的时候。你还沉得住气,亲身前来的时候,竟然还毕恭毕敬。我本来不准备出面,因为我毕竟不能永远地照顾苗人,可有几件事终于改变了我的初衷。”
萧布衣虽然迫切想见婉儿一面,可还是沉声道:“请苗王明言。”
苗王望向远方,“第一件就是。乐司徒居然为你断臂破誓,出了太平村,回到巴西郡劝我和你结盟,这是我也做不到的事情。”
萧布衣早就怀疑断臂司徒就是太平村地乐神医,可一直疑惑他为何断臂。听说他是为了自己,忍不住的心下感激。
“第二件就是,太平道第一高手虬髯客为了消弭旧怨,揭发李家道阴谋,不惜以身犯险,过天梯以示诚意。能让虬髯如此做事,我亦是做不到。”苗王叹息道。
萧布衣半晌才道:“大哥默默为我,我受之有愧。”
“他不是为你。他是为了……天下百姓。”苗王缓缓道:“第三件事情就是,婉儿为了你,不惜自种七情蛊,请我莫要为难你萧布衣。”苗王脸上有了苦涩,“萧布衣,能让婉儿下了这个选择。我亦是做不到。你要知道……当年她本来可以不做圣女,她亦是不用回来!”
萧布衣听到婉儿两个字,终于按捺不住,霍然站起,嘶声道:“你既然知道她的苦,为何还要给她下蛊?这江山一事,本是男儿之事,和婉儿何关?”
他嘶声之下,真情流露。苗王却是镇静地望着他。“婉儿能得你一问,也不算冤了。当年她离开这里。我没有劝阻,今日她要做圣女,我亦是不能劝阻。你如此关心她,可是爱她?”
萧布衣一怔,半晌才道:“我不知道。”
苗王淡淡道:“现在知道与否,已经无关紧要。但是你应该比杨秀聪明,也应该知道,现在爱与不爱,对她好,就要离开她,而不是想见她!”
萧布衣如受重击,踉跄倒退两步,心中一时间不知是何滋味。
大苗王轻叹声,“你是西梁王,如果得到地太多,老天都会嫉妒。不要妄想将所有的东西归为己有,该放手的就要放手,我当然没有你地盘多,但是我怎么说也比你看到的多。人生不如意十八九,可予人言只二三,我今日和你谈这些,实在也是平生少有之事。我因为这三件事,所以终于产生想见你的念头。我真的想见见,能让苗人的司徒断臂破誓地是什么人,能让虬髯过天梯地是什么人,能让圣女为之情深地又是哪个?可这人无论是什么人,既然得到这些人的赞赏推举,倾力相助,我想……总值得我出面一试了。见到你后,多少让我失望,可你却没有让他们失望。”
他说地矛盾,可萧布衣却已经明白。
一个西梁王,本不该是如此感情冲动之人,可若非如此感情冲动之人,又怎么会博得那么多热血之人的帮助?
“如今面已见了,盟已经结了,你想要的东西都得到了,我能做的已经做了。”大苗王摆摆手,“我累了,西梁王请回吧。她……倾述了十日,要求我等她十日,我就等了。她说了,知足了,不想再见任何人了。人贵在知足,是不是?”
大苗王说完后,不等萧布衣回答,已颤颤巍巍的站起,吹灭了油灯,消失不见。他一举一动都是小心翼翼,就算对油灯看起来都是颇有深情。因为他知道,他如油灯般,亦是快到了枯灭的时候。只是他多情地背后,显然更是无情,他可以毫不犹豫的制裁了儿子,一线牵杀死了司空,为婉儿种下了七情蛊,他的一举一动,又是果敢魄力,毫无犹豫。萧布衣不知道那颤巍巍地背影中,包含着多少辛酸和无奈,亦不知道那看似平静的面容,要用多少血泪经验换得?
不知过了多久,萧布衣终于走出了竹楼,望着天上的繁星,宛若情人相思的眼眸。再也抑制不住心中激荡,两行泪水流淌下来,无声无息。
“没想到西梁王也会落泪。”
叮叮当当的响声回荡在风中,清冷依旧,可云水的语气中,多少带有了一丝感慨。她看似天真热情,可亦是早早地因为圣女一事,将自己包裹在厚厚的壁垒中。她一直不动感情,因为知道……动感情……那是很傻的事情。
可这些日子,这多的热血汉子让她终于明白,或许有一种感情,叫做默默的付出!宛若当年的圣女般,无怨无悔。或许云水还憎恶厌恨着中原人,恨不得将蜀王种下最惨烈、最恶毒的蛊毒,让他痛苦一辈子,可她这刻只是想,圣女应该早就不恨了吧?或许,她从来就没有恨过?就像婉儿一样,从来没有!
萧布衣并不揩去泪水,扭头望过去,轻叹道:“此行多谢云水郡主相助,只望以后再能相见。”
“我没做什么。”云水摇头道:“所有的一切都是和你们交换所得,所以我不欠你们,你们亦是不欠我什么。要说我为你请见大苗王……只不过是动个念头。你们……要走了?”
萧布衣点头道:“这里事了,我们还有他事。”
“争天下吗?”云水问道。
萧布衣苦笑道:“其实不应该说争天下,更应该是平天下。天下乱的太久了,我们现在有这个责任。”
“他也要走了吗?”云水突然问。
萧布衣一愕,转瞬明白过来,“秦将军地确要离开了。”
“他是个可怜地人儿。”云水突然递过一个药瓶,“这里的药,够他止痛三年。麻烦你,带给他吧。”云水说地平淡,萧布衣大为感谢,“多谢郡主。”
云水淡然一笑,转身离去,空中只余叮叮当当的声响,难以捉摸,宛若女儿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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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m//叮叮当当响声不绝,一少年策马急奔,马上铃铛响个不停。去看看小说网wwwcom。少年挽弓搭箭,一箭射了出去,正中远方靶子的红心。
少年却不停歇,圈马回到,背弓拉箭,再次射出去。羽箭划空,快若流星,夺的一声响,竟然射落了先前靶子上的那箭。
少年箭术之精,让人叹为观止。少年虽然还是年幼,可风度俊朗,已经不让旁人。少年纵马飞奔,神采飞扬。
众人喝彩,掌声不绝。
萧布衣望着那两箭,想起当年射落柴绍那箭的情景,心中感喟。可听到叮叮当当的声响,又想起了巴蜀的云水,更难忘巴蜀的圣女。
心中微酸,嘴角却还是带着笑,萧布衣望着马上的少年,一时间难以自己。
一切,遥远而又很近,熟悉带有陌生。
他回转东都,已经很有些时候,但是他和众兄弟,还是很难从巴蜀的梦境中醒过来。巴蜀一梦数月,有喜有悲,有收获,有失落。有人庆幸梦早已结束,有些人沉溺在梦中,迟迟不能醒来。
“萧大哥,你说我的马术最近怎么样?”少年从马上跃下,快步的走到萧布衣面前。没有了姐姐的约束,他更喜欢叫萧布衣为大哥,而不是什么西梁王。他一直希望有个大哥,虽然姐姐对他也很好。
姐姐太辛苦,姐姐走了太久没有回转,少年想到这里的时候,有了分担忧。可是正如萧大哥一样。姐姐在他眼中,少有不能做到的事情。想当初,千里迢迢,姐姐带着还年幼的自己,跋山涉水,一路都熬了过来,眼下……应该没有事情了,少年暗自宽慰自己道。
姐姐决定地事情,他绝对不能改变。所以他只是深夜的时候,才暗自落泪,为姐姐祈祷,希望姐姐平安无事。姐姐告诉他说。男儿的眼泪,比金子还要贵重,小弟,姐姐希望你,坚强起来。萧大哥都说过,小弟,你是个做大事的人。姐姐也说过,小弟,姐姐不希望你做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但是希望你能做个好人!
姐姐说地和萧大哥说地。有些冲突。其实也没什么两样。做好事、做大事。无论如何。都要像萧大哥一样。做个顶天立地地英雄豪杰。
少年当然就是小弟!穷人地孩子早当家。他当然不是浑浑噩噩。他也知道很多事情。但是姐姐不让说地事情。他绝对不会说。姐姐说过。很多事情。要自己去做!
萧布衣微笑道:“比我还差点吧?”
小弟笑起来。多了分爽朗。掩住眉宇间过早出现地忧愁。“我如何能比得过萧大哥?”
萧布衣站起身来。拍拍他地肩头。“取法乎上。仅得其中。小弟。记得这个道理。你这一辈子才能前途不可限量。”
小弟认真地点头。“我知道了。萧大哥。可是除了你。我真地找不出更高地目标了。”
众人都是笑。萧布衣微笑道:“你在官场没几天,拍马屁的本事倒是早胜他人了。”
小弟不好意思的搔搔脑袋,“我这可是真心话。”
裴蓓一旁道:“你这萧大哥夜郎自大惯了,小弟,努力在马术上超越他,我支持你。”
众人又是笑,袁巧兮想说什么,却终于垂下头来,可眼角已有了泪水。萧布衣回转东都之前,裴蓓就已经回转。萧布衣私下对二人说及巴蜀的事情,裴蓓诧异唏嘘,袁巧兮却是心软,早早的落下了伤心的泪水。
这里唯一不知情地就是小弟,萧布衣说要考察小弟的马术,带他出来,众人和他调侃,却多半是怜悯。只是见到他的真纯爽朗,都对他颇为同情。
萧布衣问,“最近太仆少卿做的习惯吗?”
“没什么不习惯,我怎么说也是个典牧丞呀,太仆少卿做的事情……从琐屑方面看,更少了。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小弟笑起来,“再说赵成鹏、刘江源他们都很照顾我,我不懂,就问他们好了,绝对不会给萧大哥丢人就是了。”
原来萧布衣回转东都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小弟提拔为太仆少卿,这亦是他当年所坐之位。萧布衣当年年纪轻轻,到东都后,连升九级,一跃成为太仆少卿,官封四品,已经是大隋从未有过的事情。小弟年纪轻轻,竟然也坐上四品之位,更是开创朝廷未有之事。虽有大臣颇有微言,觉得萧布衣任人唯亲,这官职任免的太过随意。可只有跟随他的兄弟群臣才明白,小弟这个太仆少卿,却是因为婉儿地缘故,以婉儿的付出,小弟这个太仆少卿并不算大,如果不是小弟还是太小,萧布衣说不准还会提拔。婉儿虽然从未要求,只请萧布衣照顾小弟,但是萧布衣却已经明白她把小弟留在东都的用意,是以当下先升了他的官,至于其余的事情,却已经着手他人去办。萧布衣提拔小弟后,在东都的日子内,除了准备大婚,筹划下一步举动外,很多时间都是和小弟一起。教他武功箭术、马术驯马之法。今日是他考验小弟这些日子成果地时候,裴蓓等人亦是过来凑个热闹。
萧布衣见小弟自信踌躇,心下微喜,“事在人为,只要尽心做事就好。小弟……以后……”
“以后不要萧大哥陪我了。”小弟突然懂事道:“这些日子,我都做的不对了,姐姐要是知道我缠着萧大哥,多半又会骂我不懂事了。”
萧布衣听到姐姐二字,心中一酸,强笑道:“你放心,你姐姐不会责怪你。因为就算在萧大哥心目中,小弟都是个男子汉了,做事自有分寸。”
“真的?”小弟欣喜道。在他心目中。萧布衣已和神人无异,得到萧布衣的一句赞赏,实在是他每天最快乐的事情。
“当然是真地……不过你现在身为太仆少卿……”萧布衣沉吟不语。小弟不知道有何不妥,心中惴惴,魏征一旁道:“启禀西梁王,小弟现在身为太仆少卿,却是无名无姓,很是不便。”
萧布衣望向小弟道:“小弟,到如今。你要有个名字了。和你这么久,不知道……”他欲言又止,等着小弟的回答。小弟垂下头去,泪水滴落尘埃。裴蓓见了心中不忍。慌忙道:“没有名字又如何,典牧丞不也是当了这久?”
魏征苦笑,小弟却是抬起头来,“不是我不说……是……”他脸上突然有了浓浓的忧伤,无法遮掩,萧布衣见了心中一沉。小弟却道:“姐姐说了,萧大哥要是问的话。我就可以说了。我姓杨……我叫杨念甫!”他说地坚定,可嘴唇颤抖,强忍着泪水。众人默然,心中五感交集,萧布衣点头道:“杨念甫,好名字,比我地布衣要好。”他说到这里,拍拍小弟的肩头,缓步向府邸走去。再不发一言。
群臣跟随他离去,裴蓓和袁巧兮却留了下来。裴蓓道:“小弟,你累了吗,累了就休息下好不好?”
小弟突然道:“裴姐姐,我问你一件事,你一定要答我!”
裴蓓心中一沉。“你要问什么?”
“我姐姐是不是再不回来了?”小弟脸色苍白问道。
裴蓓蹙眉道:“为什么这么说?我……没有见过你姐姐。”
袁巧兮安慰道:“小弟,你姐姐虽然孤身去了襄阳,可她自立极强,应该没事。”
小弟半晌才道:“你们不用骗我了。”二女一怔,没想到小弟此刻竟然如大人一样。“我知道,你是没见过,但是萧大哥多半见过了。这些日子,他虽然不说,但是我其实已经知道了。”
裴蓓饶是聪明急辨。遇到这种事情一时间也是哑口无言。
小弟握紧了拳头。“我知道萧大哥是为我好,我什么都知道!姐姐走地时候说了。要是有朝一日,萧大哥问起我的名字地时候,就意味着,我以后就是男子汉了,姐姐也不会再留在我身边了。(去看看小说网wwwcom)萧大哥方才问我名字,我想哭……不是不肯说,是我知道,姐姐不会回来了。”他说到这里,强忍泪水,昂起了头。
可他这种样子,更让二女心酸。袁巧兮本想劝人,可自己眼泪却已噼里啪啦的掉下来。裴蓓安慰道:“小弟,你要是想哭,就哭出来吧。”
小弟却是摇头道:“姐姐说了,我不能哭。”他声音哽咽,却已翻身上马,策马远奔而去。裴蓓、袁巧兮都是吃了一惊。等到追到拐弯处,才发现杨柳下,河水旁,传来了压抑的哭泣中。
小弟早就翻身下马,伏在一棵大树旁流泪,袁巧兮才要上前,裴蓓却是一把拉住了她,摇头道:“让他哭一场吧,不然更苦。”
袁巧兮泪水流淌下来,哽咽道:“姐姐,婉儿她……”裴蓓轻叹声,亦是不知说些什么,自从萧布衣回转后,她们其实一直小心翼翼,避免提及这个话题。有丫环急匆匆的赶回来,“小姐,草原来人了,老爷让我找小姐和裴小姐回去。”
袁巧兮转悲为喜道:“多半是雪儿姐姐来了。”裴蓓失声道:“多半是雪儿姐姐,不然袁先生不会找我们。”她素来聪颖,很多事情一猜即中。暗想袁岚知道蒙陈雪若不回转,萧布衣总不能迎娶,因为当初都已经约定好了,要嫁三女不分先后。本来要接蒙陈雪前来,可后来蒙陈雪有了身孕,事情也就耽搁下去。自己回转地时候,听袁岚去了草原,多半就是接蒙陈雪了。袁巧兮从未见过蒙陈雪,倒是颇想见上一面,裴蓓暗自皱眉,却非为蒙陈雪前来,而是因为她到了扬州后,虽然多方打听,但是萧大鹏、萧皇后却人间蒸发般,没有任何线索留下。这大婚在即,公公若是不知下落,未免美中不足。萧大哥虽然一直没有说及此事。但是郁郁不乐显然也是为此。当然还有婉儿一事,裴蓓每次想到这里,也蛮是心酸,她和巧兮都小心翼翼的不提大婚之事,只怕引发萧布衣的伤心。
可蒙陈雪来了,二女暂时放下小弟的事情,要丫环仆人暗自照料小弟,若没有其余地事情,随他就好。等到匆匆忙忙赶到了西梁王府。就听到孩童咯咯的笑声,甚为嘹亮。
二女心喜,已经冲入客厅,却见到袁岚正抱着个胖小子。笑意盎然。他身边坐着一女,虽是风尘仆仆,稍有清减之意,却是不改如花的容颜。袁巧兮有些迟疑,裴蓓却已上前拉住女子地手道:“雪儿姐姐,你怎么今日才到呢,萧大哥呢。怎么不见?”
女人正是蒙陈雪,千里奔波,却也是想见萧布衣一面。听到裴蓓问话,微笑道:“布衣他……我来之前,有事出去了。”她神色多少有些失望,可拉着裴蓓和袁巧兮手,也是喜不自胜,草原多苦,她终于能够放下一切前来。还是因为对萧布衣的想念。
虽是不见,但想到这里就是萧布衣所住的地方,良人不久可见,心中暖暖中带着欣喜,突然间鼻梁又有些酸意,只是想。我终于……又见到了他!却不知……他现在胖了还是瘦了?
萧布衣虽知道袁岚的心意,知道蒙陈雪近几日就会前来,可眼下却是要处理一件事情,不想耽搁。他才回转到了府邸,孙少方已经过来,低声说了几句。
萧布衣听到,点点头,带着几个亲卫大踏步的离开。
一路上,走街窜巷。来到一间破旧的宅院前。早有手下上来低声道:“就在这里,可只是一个人。一直没有别人联系。”
萧布衣点头道:“把住要道。”众手下四散分开,孙少方却是一脚踹开了大门。大门如李靖家地大门般倒下去,屋中有人惊呼道:“是谁?”
那人喝声中,却是向墙头窜过去,眼看就要翻身上了墙头。萧布衣却不追赶,早就手下拿了张椅子过来。萧布衣大咧咧的坐下,虽是微笑,可双眸中寒意闪现。
那人上了墙头,只听到墙头上有人高喝道:“下去。”
刀光一闪,直逼那人的头顶,那人骇了一跳,掉下了墙头。只是这一刻地功夫,见到三面墙头上都有人影闪现,那人墙角下见到形势,知道无法跑掉,竟自动地回到萧布衣的面前。
萧布衣微笑道:“李淳风,为何不跑了?”
那人苦笑道:“早知道是萧大人,我就不会跑了。”那人面色黝黑,身材瘦弱,赫然就是袁天罡的徒弟李淳风。
萧布衣点头道:“那你见到谁会跑呢?”
李淳风一滞,倒感觉这个问题颇难回答,“萧大人……”
“大胆,见到西梁王还不下跪?”孙少方低声喝道。
李淳风吓了一跳,慌忙跪倒道:“草民李淳风叩见西梁王。”他倒是说叩就叩,咚咚咚的磕了三个响头,他举止虽是恭敬,但不改脸上惫懒的样子。
萧布衣望着他地双眸道:“我看你不是草民。”
李淳风陪笑道:“西梁王说笑了,在下无一官半职在身,不是草民是什么?”
孙少方喝道:“好小子,你待罪之身,还想混个官当当不成?”
李淳风只说不敢,萧布衣叹息道:“你不是草民,我看你是个大大的刁民!”李淳风脸色苍白道:“草民岂敢。”
“孙少方留下,其余人退下。”萧布衣吩咐道。身边众侍卫应了声,已然消失不见。李淳风见到萧布衣号令一下,莫敢有违,讨好道:“多日不见,西梁王神采更胜从前了。”
萧布衣微笑道:“多日不见,你地狡诈更胜一筹了,李淳风,你可知罪?”
李淳风苦笑道:“启禀西梁王,在下素来安分守已,这也算有罪吗?”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萧布衣命令道:“少方,将他的手指头砍下一根来。”
呛啷声响,孙少方已经拔刀在手,李淳风吓的连连摆手道:“西梁王。不看僧面看佛面,不看鱼情看水情,我们怎么说,也是相识一场。在下怎么说也请西梁王吃过鸡蛋、包子,西梁王说砍就砍,未免不太仁义吧?”
孙少方已经抓住了李淳风的一只手,萧布衣摆手道:“少方,等一下。李淳风,既然你说我仁义。我就好好和你说说这个仁义。想我见到你们师徒二人地时候,我不过是个太仆少卿,而尊师更不过是个算命的术士。”
李淳风感慨道:“是呀,那时候我给师父送鸡蛋做戏。没想到竟然被西梁王揭穿。可西梁王却并不斥责,真的是宅心仁厚。后来西梁王请我们喝酒吃肉,然后又去救了安伽陀,虽然没有救成,但也是锐身赴难,有胆有识。再到后来,西梁王见到我师徒生意不顺。竟然纡尊降贵,主动帮我师徒宣扬名声,还吃了隔壁大婶几个包子……那个……后来苟布李包子名扬东都,亦是西梁王地功劳。西梁王此举,关心百姓疾苦,大仁大义,当然不会随便斩人了?”
他绕了一圈,最后一句才是真正想说地,“草民知道。本来不配和西梁王称呼什么朋友,可古人有云,贫贱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西梁王或许忘记了,草民对于当年地一段交情可是念念不忘呢。”
李淳风跟随袁天罡多年。倒是一口伶牙俐齿。萧布衣一直静静地听,直到他说完后,这才轻叹道:“我一直没有怀疑到你们师徒,只因为……我一直把你们当作朋友。当年若非袁道长的三个锦囊,我也不能有番广阔的天空。可我自从回到东都后,就是一直在想,一直等到我碰到了个医生后,这才觉察到你们师徒很有些问题。”
李淳风脸色微变,强笑道:“不知道西梁王此言何解?”
萧布衣抬头望向远方。回忆道:“我第一次见到袁道长后。安伽陀马上死了。安伽陀来历古怪,应该是某道中人。他为何死呢?是不是因为知道某师父地秘密。或者有什么瓜葛……所以才被杀了灭口?”
“天地良心,我和师父,并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我们为何要杀安伽陀呢?”李淳风皱眉道。
萧布衣微笑道:“安伽陀宣扬什么李氏当为天子,或许你们宣扬弥勒出世,这矛盾不就有了?”
李淳风强笑道:“西梁王真会开玩笑,当初我们师徒可是在你地身边。我若是会分身术的话,今日也不会被西梁王捉住了。”
“你们当然不会分身术,但是司马长安呢?他如果得你师父地吩咐,倒可能杀得了安伽陀,因为我当初可亲眼见到他在场,有杀死安伽陀的机会。”萧布衣淡然道:“可司马长安后来身死,是否也因为袁道长的缘故?”
李淳风面色发青,“西梁王,听说司马长安是死在家中……当初在蓬莱山的那个司马长安可是假的,想必是假的司马长安杀了真的司马长安。”
萧布衣微笑道:“是呀,这也有可能,但是你可知道假地司马长安是谁?”
“我怎么知道?”李淳风嘴里发苦。
“假地司马长安叫做王须拔,不知道你可否听过这个名字?”萧布衣道。
李淳风咧嘴道:“这家伙我倒听过,他……是河北的巨盗,我们可真不认识他。”
萧布衣点头道:“是吗?但是我在吃大嫂包子前,可见到王须拔和袁道长谈了很久,而且,他还和你面对面,你们不应该只是听说这么简单吧?”
李淳风脸色微变,吃吃道:“西梁王……那不过是算命,你当时也在场吗?”
“是吗,真地有这么巧吗?算命的千千万万,你倒也记得那个人,不简单呀。”萧布衣微笑道:“现在看起来就简单了,在袁道长的吩咐下,真司马长安杀了安伽陀,只怕他说出秘密。然后又让假司马长安,也就是王须拔杀死了真的司马长安,袁道长搅乱了浑水,只为了掩饰个惊天的秘密,就是伙同王须拔、历山飞刺杀杨广。”
李淳风脸上已经发绿,“西梁王,我佩服你的想象天马行空,可不能屎盆子都往我们师徒地脑袋上扣吧?我们真的不认识王须拔、更没有胆子去刺杀圣上。”
“哦?真的冤枉你们了?不尽然吧?”萧布衣淡然道:“好的,这件事暂且放放,我们先记住这一点,可随后呢,我根据袁道长的神算,去扬州给陈宣华还阳,然后回转后,竟然真的冒出个陈宣华,陈宣华没有多久,突然出来个洛水袭驾一事,陈宣华死,杨广崩溃,转瞬下了江南苦等陈宣华再次还阳,大隋就此倒塌。所有地事情环环相扣,真的很难用个巧字来形容,在这里,袁道长不是又扮演一个很巧、却又很重要的角色?”
李淳风苦笑道:“这是宇文述那老鬼逼我师父这么说的,和我师父又有什么关系?”
“是呀,是没有关系,可你师父逃命,你却大胆的留在了东都,而且又很……凑巧的碰到了吃白饭的女子。你说她帮你打跑了地痞,可我真的看不出来你有这种本事让她出手。在我看来,那些地痞请吃白饭的女子出手,她都不会动剑。你装出一往情深地样子,肯定想要遮掩什么。我想……你会不会早地认识她,而且带我去见她,进而想借她杀了我?”萧布衣又道。
李淳风半晌才道:“这个……是有点巧。”
“巧的还多呢,”萧布衣微笑道:“你一直留在了东都,趁婉儿感谢游神医地时候,也去了那里,然后借故告诉婉儿巴蜀的事情……不然她一个寻常的女子,怎么可能知道巴蜀的利益攸关?带游神医进来。”
萧布衣话音才落,游神医已经踉踉跄跄的走进来,见到李淳风就道:“西梁王,当初就是他拉着婉儿姑娘说三道四的。”
李淳风脸色煞白,萧布衣轻叹声,“好了,李淳风,所有的巧事我都说完了,现在……我想听你解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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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淳风饶是伶牙俐齿,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回答。
事情实在是有些巧,因为萧布衣质疑的地方,袁天罡看起来都在,而且起了很微妙的作用。一件两件可以说巧,但是很多件事夹杂在一些,那怎么能用一个巧字来形容?
所有的一切巧合,剥茧抽丝来看,当然是有人在暗中推动。
李淳风大汗淋漓,萧布衣却还是沉默无言,他显然对巴蜀之事放不下,原来婉儿的巴蜀之行还有内幕,他虽然离开了巴蜀,可对于当初卢老三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铭记在心,反复琢磨。
可每次琢磨一遍,又是带来无穷无尽的心痛。
萧留在巴蜀,处理大局,又和襄阳联系,密切关注关中的动静。其余众人跟随萧布衣回转,均是一路少言。
巴蜀的事情,他们不会忘,但是不想提。他们虽然得到了想要的东西,但是并不开心。
萧布衣一路心痛的回转到东都,马上去找游啸风,只为心中的疑点。因为婉儿虽然已是圣女,但之前一直都是和他们在一起,再加上对天下大势并不知情,怎么会知道巴蜀的重要?婉儿托梦中,不经意的透漏个信息,是在一个治好小弟医生那里知道巴蜀的消息。所以萧布衣联想到当初婉儿从襄阳随同袁岚等人到了东都后,马上出门了一趟。那一次,当然是去找游神医了。他当下派人去将游神医找来,只是唬了几句,游神医就已经记起了李淳风这个人。不过当初他不知道李淳风说了什么。只知道他拉着婉儿说了几句,哪里想到会惹出这大的祸事?萧布衣知道是李淳风后,立刻派人在东都暗中搜索这个人。实际上,他真的很少对袁天罡、李淳风动疑,因为他和袁天罡师徒交往过几次,算是以诚相待,后来他能有今天地际遇,袁天罡甚至可以说是帮个大忙。后来袁天罡失踪,他就暂时把这师徒放到一旁。哪里想到过,这两人竟和自己忧戚相关。
他不留意的时候还不觉得什么,可真留意的时候。才发现袁天罡师徒的疑点太多太多。他很多时候都以为太平道不过是海市蜃楼,可蓦然回首才发现,原来太平道从来没有忘记过他,从校书郎到了西梁王,太平道总和幽灵般时隐时现,但是让萧布衣错愕地是,太平道反反复复,很多时候所图的事情截然相反,如果让他解释的话。那就是太平道也是分为几股,或许四道中人,各有图谋,这就可以解释了很多疑点,那就是为何太平道有时候助他,有时候杀他,可是一想到婉儿是因为太平道的作祟回转,萧布衣就是忍不住的怒火上涌。
李淳风汗已干,终于道:“西梁王。如果我说……我对这一切全不知情,你是否相信?”
“你说呢?”萧布衣冷冷问。
李淳风苦笑道:“如果换作是我。我也不信。可是说句实话。所有地事情我无法解释。至于找婉儿说出巴蜀一事。那是我师父地吩咐。”
萧布衣心头一跳。“你师父在哪里?”
“我不知道。”李淳风干净利索地说。
萧布衣笑了。“我现在可以有一百种方法让你知道。你不要让我一种种地试!”
李淳风打了个寒噤。“西梁王。实际上。我留在东都。亦是迫不得已。天下之大。我已经无处可去。我师父那老鬼。到底想着什么。我真地不知情。”
他突然骂起了师父,萧布衣也有些错愕,凝声道:“你一个不知情就想了结一切事情,未免太简单了吧?你可知道婉儿因为你的一句话,一辈子痛苦不堪?”
游啸风大惊失色道:“西梁王,婉儿怎么了?”他一直还在埋怨西梁王对他不顾交情,可听到婉儿有事,不由关心,埋怨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
萧布衣长叹声,指着李淳风道:“你去问他。”
游啸风大怒,扑过去一把抓住了李淳风,重重踢过去,“你这个畜生,你到底对婉儿做了什么?”他关心则乱,对婉儿和小弟已经当作亲人看待,不然婉儿也不会回转东都后,第一个看望的就是他。听到婉儿因为李淳风地事情,痛苦一辈子,自然气愤填膺。
李淳风痛的龇牙咧嘴,却是不敢还手,用力挣开了游啸风道:“我他娘的做什么了?我就是找婉儿说了一段师父要说的话,我能对她做什么?在这之前,在这之后,我根本都没有再见婉儿。西梁王,实话对你说了吧,我这个师父不厚道。”
萧布衣皱眉问,“本王看你也不厚道,无论如何,他总是你的师父。”
李淳风有些尴尬,苦笑道:“的确如此,有其师必有其徒嘛……其实我跟随师父也是没有几年的事情。我还是个叫花子的时候,被他收留,然后就一直跟随他混饭吃。东都见到西梁王的时候,也一直以为师父是个高尚地人。”
萧布衣静静的听,游啸风怔怔的松开了手,唾了口痰道:“你小子坑蒙拐骗,也算是高尚的人?”
“我当然不算,不过师父一直对我说,医生骗病人说病会好是为病人好,他算卦劝百姓行善,也是为了百姓好。有时候骗不是错,只是一种手段。”
“臭不可闻。”游啸风骂道。
“那你看病的时候,难道就没有骗过病人?”李淳风问道。
游啸风愣住,实际上李淳风说的没错,按理说,他也没少行骗。“我这怎么能和你一样?”
“不要扯些没用的。”萧布衣冷冷道:“李淳风,我给你解释的机会,你不珍惜,就不要怨我不讲情面。”
李淳风苦笑道:“我这一辈子都是受到师父的教诲。说句实话,当初鸡蛋、包子之时,我和萧大人你一样,都信师父是个高尚地人、善良的人、有情操的人。可是后来呢,我才发现很多事情他瞒着我,这老鬼是个阴险的人、龌龊地人、说话和放屁一样的人!陈宣华一事后,他说自己有大难,再不走就会被砍头。我本来准备要和他一起走,没想到他说。我留在东都有发展,他又说,西梁王……嗯。当初萧大人还不是西梁王,他说你肯定荣华富贵,贵不可言,我要是得西梁王提携,以后也能一步登天,我一时间利令智昏,也就相信了这老鬼的话。至于那个吃白饭的女子,我的确早就认识,那却是师父让她来找我。我觉得她有点问题,所以对西梁王你就扯了个谎,想撇清关系。我又怎敢多说什么?那女地比阎王还要恐怖,说不定什么时候会要我地脑袋!至于安伽陀、王须拔什么的……萧大人,那都是我师父地事情,和我没什么关系。我一直等着升官进爵,没想到大梦一场。自从你入主东都后,我还以为机会来了,可总是等不到机会。后来我师父蓦然出现。我当时就臭骂了他一阵,他却说什么,不是不灵,而是机会未到……我一时鬼迷心窍,竟然又相信了他说地话。西梁王,你也知道我师父的那张嘴……”
“说下去。”萧布衣沉声道。
李淳风打了个冷颤,继续道:“他骗我说现在机会到了,只要我向婉儿说一件事情,西梁王肯定能赏我个大官做做。后来你也知道了。我就向婉儿说了什么巴蜀的事情。我说地时候。可从来没想着有什么差错呀,分析巴蜀的形势。提醒西梁王你,难道也要掉脑袋?”李淳风说到这里的时候,满是疑惑,“西梁王,后来婉儿怎么了?说实话,我真的没有对她做过什么呀。我等着做官,哪里想到不但没有官做,而且看起来要掉脑袋,以后我再相信那老鬼的一句话,我就是不是人养的。”
李淳风发誓完毕,抹了一把冷汗,可怜巴巴的望着萧布衣。萧布衣沉吟良久,“你师父现在在哪里?”
“我真的不知道。”李淳风赌咒发誓道:“西梁王,我骗你,我就是你养的。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
“大胆。”孙少方呵斥道。
萧布衣不以为意,沉声道:“好,看在往日地交情上,本王再信你一次。”李淳风才舒了口气,又被掐住了脖子,“可本王限令你一个月内找到你师父,若是找不到你师父,本王就砍了你的脑袋,少方,你带他去找。”
孙少方应了声,李淳风哀求道:“西梁王,我真的不知道我师父在哪里。”
“那本王也不能保证你脑袋一定在脖子上。”萧布衣临走丢下一句,“一个月,多一天本王都等不得。”萧布衣出了宅院,游啸风却是战战兢兢的跟在后面,萧布衣止住了脚步,“游神医,本王冤枉你了。”
游啸风眼圈一红,眼泪差点掉了下来,“西梁王,我无所谓,可婉儿究竟怎么了?”
萧布衣轻叹声,没有回答,只是拍拍他的肩头道:“这件事情不要对小弟说,虽然他迟早都会知道。”
游啸风望着萧布衣的远去的背影,夹杂着无法抹杀的悲痛,阳光落下,拖下好长的影子。游啸风只觉得心中凄凉,眼泪掉下来,喃喃道:“为啥这世上……好人总要多受苦呢?”
李淳风从他身边经过,听到游啸风地诉苦,喃喃道:“其实坏人受苦也不少,只是没人注意罢了。”
萧布衣处理完李淳风的事情,缓步向府邸走去,一时间心乱如麻。冷风擘面,他已经清醒了很多,知道无论有什么变数,路还要走下去。下一步计划亦要坚定不移的执行。
大苗王说的不错,现在他不是萧布衣,而是西梁王,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不可能因为自己的感情,损害太多人的利益。
他回转东都后,表面上只是处理东都寻常事务,看似随意,却是井井有条的进行。本来东都新定,他一走就是数月之久,极可能引发新一轮地危机,但是他连续几轮清洗了旧的势力,接下来地无为而治在这个时候。却起了极为重要地作用。
萧布衣和杨广不同,杨广不信任手下,只觉得自己聪明绝顶。从建都、开河、修城到扩张,所有地事情杨广都是亲力亲为地制定,不容别人插手。指点江山的成就,杨广是不容别人染指。都说一将无能,累死千军,杨广这个皇帝大能,却是累垮了大隋。萧布衣入主东都后,看似轻描淡写,却已经细雨清风般的进行了几步改革。除了将军事指挥权利、作战方针牢牢掌控在手上。不容他人染指外,其余的大半事情,都是因循旧例,让东都百官负责。
他基本上还是继承了大隋的制度,百官自然熟悉,做起来轻车熟路。每个朝代灭亡很多时候是因为制度体系已经不适应历史的发展,而且成为发展的桎梏,所以才被历史的洪流所颠覆,大隋颠覆不是因为体制地桎梏问题。却因为杨广进程过快,拉断了体制的弹性,有时候,太急进亦是违背历史规律,也会被历史毫不留情的淘汰。实际上,大隋地体制弹性却还远未到巅峰地步,萧布衣、魏征、杜如晦、马周、李靖、徐世绩等人都清醒的知道这点,达成共识,现在需要的是修补完善旧有的制度。而不是大肆变革。引发民众危机。
其实萧布衣认识到这点的同时,李渊老谋深算。如何会看不到这点?东都、关中两地几乎同时都做着相同的事情。施仁政,还盗于农,促进生产,积极选拔人才,恢复三省六部体制,重立国子学,重新编撰审定律令,废除苛政重刑,重颁均田令,再施租庸调制!
所有的这些,杨坚做过,杨广做过,萧、李二人只需在这两代君王的基础上继续前行。
萧、李二人不约而同的施展这些政策,只因为这些对于这个时代是有益地、发展的、积极的,眼下进取天下,绝非一蹴而就的事情。天下弱势力多数已被兼并,强强势力对决,一拼军力,二拼内政。军力强盛才能开疆扩域,内政稳定才不会一战枯竭。当然发展内政不但是战争的需要,他们亦需要用这点积极向世人展现一种信息,那就是他们有能力为所有人带来利益,亦需要世人向他们靠拢。
萧布衣不大肆变革,于是旧臣心中慢慢有底,萧布衣信任手下,臣子也知道眼下是重新洗牌之际,自然均是全力以赴,以求为以后争取升官的筹码,萧布衣的放手看似无为,却将杨广时代紧紧束缚在臣子身上的枷锁打破,进而爆发出大隋前所未有的活力。
自己对治理国家并没有经验,萧布衣明白这点,可他更明白地是,他不需太有经验,他现在需要做的只是治理好臣子,剩下的让臣子去做就好。
所以萧布衣就算不在的时候,东都亦是保持了良好的运转,而且有了欣欣向荣的迹象。
如今的东都,已可以说是天下所望,不但中原群臣纷纷归附,甚至是江南的华族、商贾都是众心所向,纷纷取道襄阳来东都进行交易。
萧布衣没有驱逐瓦岗之前,已将襄阳、东都要道打通,等到逐走瓦岗之后,更是将中原等地连贯一气,迅速的恢复贸易经商,东都已经变成眼下地最大地贸易之城。若论地势而言,萧布衣并不占据优势,毕竟关陇、河北是边角之地,得天独厚,如同楔子般的遥刺他地心脏,一个应对不好,以后就要成苦斗之局。但是客观来讲,萧布衣所拥之地,无论人口、经济、还是地域,都已在群盗之首,比起李渊而言,亦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旧阀、高门还是会选择代表自己权利的人,但是百姓、商贾考虑的只是,有饭吃、有利可图。
萧布衣行走在长街之上,心绪如潮。突然想到马周说过,要和巴蜀积极的发展经贸往来。进而让巴蜀百姓知道东都的好,这种策略对巴蜀是妙计,可以说是不战屈人之兵,没有谁比他更明白经济战的犀利之处。可如果这种策略应用在江都呢。会不会也能起到很大地作用?
萧布衣想到这点的时候,已经回到了府上,正想去找魏征等人商议,突然一声嘹亮的哭声传来。那孩童的哭声比任何声音都吸引了萧布衣地注意,萧布衣心中微颤,抬头望过去,目光已落在一女子的身上。
目光交结,宛若千年!
萧布衣止住了脚步,只是呆呆的望。蒙陈雪亦是没有奔出,只是痴痴的望!
这一望,已迟了数年。可这一望,却终于还是来到。蒙陈雪鼻梁微酸,嘴角带笑,却已抑制不住泪水,簌簌落下,心酸会笑,幸福会哭,她见到萧布衣的那一刻,突然已觉得此生无憾!她遇突厥兵劫持。被马贼劫到山寨,草原颠簸流离,勾心斗角,枯守数年,这一切旁人或许不知、或许怜悯、或许不解,她却无怨无悔,因为她知足,她知道感谢。她遇到了个男人,为他生了孩子。知道男人还记挂着她,为了她,迟迟没有大婚,她还会奢求什么?
这个男人,是西梁王,是东都之主,抑或是天下之君,但是在她心目中,只是她的男人。足矣!
二人就是这么望。直到孩童又哭了声,清脆嘹亮。仿佛提醒着从未见过一面的父亲。萧布衣快步上前,已经从袁岚手上接过了孩儿,望着孩子的双眉浓重,望着孩子的双眸黑亮,可爱非常,不由自主地亲吻。
他欣喜的忘记说一句话,感觉蒙陈雪接近的时候,这才抬头笑道:“雪儿,真地辛苦你了,我什么都没做。”
蒙陈雪笑中带泪道:“这些是我们做的事情,你要做什么?”
萧布衣觉得带孩子有自己的责任,蒙陈雪却知道男人不会带什么孩子,像莫风那种听老婆话的男人毕竟是少见。袁岚一旁苦着脸道:“西梁王,你并非什么都没做,你其实也做了一件事情。”
萧布衣诧异道:“做了什么?”
“给你儿子接尿。”袁岚指着衣襟前摆道。萧布衣这才发现袁岚衣襟上湿了好大一块,又觉得自己胸前暖烘烘的,低头一看,胸口浸湿了好大一块,哑然失笑道:“儿子,看来爹没有尽到责任,你才来,就向我抱怨呀。”
裴蓓一旁道:“袁先生,你抱怨什么……”
袁岚佯怒道:“你说什么?”
裴蓓这才明白说错了话,歉然道:“袁先生,我不是说你。”
众人明白过来,哈哈大笑,袁巧兮红脸道:“爹,裴姐姐不是那个意思。方才我们都要抱,可你又抢了回去,小布衣是不满你呀。”
袁岚作势要打,转瞬哈哈大笑道:“女生外向,外孙也还是向着老子多一些。”众人又是笑,一团和睦。蒙陈雪红了脸,慌忙来接,萧布衣却是摆手,亲手为儿子换了尿片,他一举一动,倒是细腻之极,裴蓓、袁巧兮都看着发呆,众仆人见到,亦是目结舌。
他们都没有想到过,堂堂西梁王竟然做如此低贱的事情,他们也从来没有想到过,西梁王做的看起来比一般人都要好。
袁岚忍不住叹息道:“西梁王,你还有不会的事情吗?”“有,生孩子不会。”萧布衣一本正经道。趁着蒙陈雪接过儿子的时候,忍不住地握住了蒙陈雪的双手。
蒙陈雪脸上红晕,心中喜悦,一时间不知身在何处。
“萧大哥,小布衣还没有名字呢?”袁巧兮突然道:“小弟他都有名字了……”话说了一半,见到爹脸上的不满,袁巧兮醒悟过来,慌忙住口。萧布衣倒还是脸色如常,“小弟去了哪里?”
“他回房休息了,应该没有大事了。萧大哥,他好像一切都知道了。”裴蓓道。
萧布衣双眉微锁,“让他适应一段时间吧。”提及了小弟,众人都沉默下来,蒙陈雪惴惴问,“布衣……小布衣叫什么名字好呢?”
萧布衣望着儿子一张笑脸,柔情顿生,想了良久,“叫他守业好不好?”
“萧守业?”蒙陈雪微笑道:“好呀,你起的名字,总是好的。”
袁岚心中一动,暗想这名字虽是寻常,可足见萧布衣心中的豪情壮志。裴蓓微笑的去逗孩子道:“小布衣呀,你现在有个新名字,叫做萧守业,记得要听大娘、二娘、三娘的话呀。”她说的小布衣和萧布衣同音,萧布衣哭笑不得,却没有想到三女这么快地就结盟在一起。
小布衣陡然又哇哇大哭起来,袁巧兮慌忙道:“裴姐姐,守业饿了,你快喂吃奶吧。”
裴蓓面红耳赤,作态要去揪住袁巧兮,“我没有,巧兮,你应该有吧?”
袁巧兮浑身发热,慌忙摆手道:“对不住,我又说错了。”
三女嘻嘻哈哈,笑做一团,厅中满是温馨之意,萧布衣心道,巧兮、裴蓓她们当然是为了不让自己伤心,这才故意说笑。只是金戈铁马多年,蓦然柔情缠绕,亦是忍不住的精神一振。
袁岚千里迢迢的带蒙陈雪前来,显然是暗示自己大婚的事情。他虽惋惜婉儿一事,却亦不能因此再耽误了婚事。
才要向袁岚提及大婚一事,方无悔匆匆赶到,“启禀西梁王,魏大人、李将军求见。”
蒙陈雪三女知道有急事,早早的退出厅外,袁岚吩咐众人退下,空出大厅给萧布衣议事。魏征、李靖走进来的时候,面带凝重之色。萧布衣问道:“魏先生,二哥,找我何事?”
魏征坐下,当先说道:“启禀西梁王,关中有消息传到,李世民率兵,浅水原大败。兵士折损十之五六,唐兵八大总管皆败,慕容罗喉、李安远阵亡、刘弘基被擒,薛举大胜唐军,已兵逼长安!”为了我们的江山能重回周推榜,兄弟姐妹们,请拿出你全部的推荐票,投下来吧,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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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m//萧布衣听到李世民兵败的消息,沉吟良久道:“二哥,你觉得现在是我们出兵的良机?”萧布衣前进的道路绝不平坦,可李渊现在亦是阻碍重重。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二人隔着八百里相望,绝非含情脉脉。他们都是各行其事,看起来毫不相干,可又都密切的关注对手的动静,只希望对手先倒下去。李渊才折了巴蜀,又兵败薛举,士气低落,若是出击,按理说正是大好时机,是以萧布衣有此一问。
李靖缓缓摇头,“时机未到。”
萧布衣问道,“李渊最近屡败,薛举兵近西京,我们若是再给李渊致命一击,李渊不见得能翻身。”
李靖沉吟道:“薛举虽胜,但是绝对赢不得关中之战。”
“为何?”萧布衣皱眉问道。
李靖淡然道:“据我所知,其实李渊本不该败。这次李渊对阵薛举,准备充足,派八大总管协助李世民作战,其中有殷开山、刘文静、刘弘基、慕容罗喉等人,可以说是势在必得。”
“没什么事情能势在必得。”魏征一旁道:“当初我知道李世民率兵亲征,就知道李渊还是轻敌了。想李世民乳臭未干,心高气傲,又才胜了薛仁果,多半会有骄敌之心,此战虽带八大总管,但是将在外,李世民怎么会事事听李渊的?他一个闪失就会导致唐军万劫不复!”
李靖笑道:“魏御史当初所言不错,李渊本来的策略和对付薛仁果仿佛,就是深沟坚壁,以守为攻,依据地势,坐待薛举粮草不济,士卒疲惫。若是真依李渊所言,唐军虽不能胜。却也不至于惨败,可唐军还是忍不住的出兵,根据消息说,是李世民得病不出,殷开山抢功出兵。才导致唐军溃败。但是殷开山为人老迈稳妥,深得李渊的信任,李渊把他安排在李世民身边,就是因为他的稳妥,让他扶植李世民。殷开山对于李渊素来言听计从,既然如此,殷开山怎么会轻易出兵搦战,导致惨败而回?”
“依二哥的意思是?”萧布衣皱眉问道。他虽是西梁王,但是对李靖、魏征等人。还是以礼相待。
李靖摇头道:“我只怕魏御史所言是真,这仗李世民心高气傲主动搦战,结果惨败而归。却让殷开山背了黑锅。”
萧布衣想了半晌。微笑道:“大有可能。”
他对李世民也蛮是熟悉。知道这小子诡计多端。脸皮够厚。以他萧布衣为目标。怎么能容忍惨败而归?
“李世民虽败。薛举兵逼关中。但是李渊根基尚稳。眼下地情形其实和李密大兵攻打东都仿佛。薛举长途跋涉。孤军深入。想要取关中势比登天。薛举急取关中。却忘记背后还有个武威地李轨亦是虎视眈眈。我猜李渊只要继续对抗薛举。却派人去联系李轨进攻薛举。再加上突厥人反复无常。薛举腹背受敌。急切间难下关中。必败无疑。”
萧布衣轻叹道:“二哥所言极是。我们其实和薛举处境极为类似。均是想攻取关中。但亦是后方有所牵制。眼下有江都兵十数万虎视眈眈。再加上数方兵力亦是暗中作祟。远图关中之举看来还是要缓缓。”
李靖点头。伸手沾茶水在桌上划出地形。“我们若是出兵去取关中。眼下只有三条路可走。散关、武关和潼关!巴蜀已经结盟。断然不可自悔诺言从那里出兵。潼关艰险。李渊派重兵把守。绝难攻克。眼下若是出兵。只有走襄阳出武关一途。但是李渊早防备这点。派李神通带重兵驻守武关。想要攻破。亦非容易之事。”
萧布衣笑了起来。“我亦是知道不可。只是打算下。总没有坏事。既然如此。李世民是胜是败。和我们好像没有什么太大地关系。”
魏征微笑道:“西梁王此言差矣,其实我们并非不能奈何李渊,不然我和李将军联袂前来为何?”
李靖面不改色,萧布衣却是悚然动容,“不知道魏御史有何良策魏征看了李靖一眼,缓缓道:“李将军说……李渊为人狡猾,其实早有图谋东都之意,他一直暗中作祟,并不明面动手,阴险已极。去看看小说网wwwcom。他一直不想我们做大,我们亦是不能养虎为患,关中势力,以李渊对我们威胁最大,若有机会,当求尽力除去。薛举虽是会败,但是不见得全无胜机。”
萧布衣想了良久,“不知道他胜机何在?”
李靖还是不语,魏征却道:“李渊和李轨本是同宗,若是联手,可能性极大。眼下唐军新败,士气正低,却是我们打击他们的最好机会。以前不攻是因为没有半分取胜的把握,这次要攻,却是个很好的机会,其实依李将军之意,我们还是要出兵。”
萧布衣皱眉,“可依我看来,出兵取胜机会万中无一,劳民伤财,所为何来?”
魏征微笑道:“李将军的意思是,我们不强攻,只是佯攻吸引唐军地注意……”
萧布衣看了李靖一眼,有些纳闷,暗想主意既然是李靖所出,为何要借魏征之口?李靖端着茶杯,轻轻的抿着茶水,不发一言。
魏征又道:“我们既然是佯攻,兵力就不用太多。襄阳从武关一路,东都走潼关一路,这样李渊不得不分兵防备我们。西梁王,你说为何关陇霸主虽多,图谋关中的却只有薛举?”
萧布衣道:“这个其实也简单,梁师都、刘武周二人都在坐山观虎斗,妄想李渊、薛举两败俱伤,然后坐收渔翁之利。可这二人却看不到,李渊、薛举如有一人胜出,定然气势如虹,很快就要挥兵北上,铲除他们,实在让人扼腕。”
魏征点头道:“西梁王所言极是,可世情就是如此。旁观者清,他们身在关陇,就算知道这点,梁师都、刘武周、薛举三人均是一方霸主,各自提防。亦不会携手。”
“这和李密、窦建德、罗艺一样的道理。”萧布衣微笑道:“若非如此,他们联手起来,我们怎么能有分兵击破的可能?”
“但是我却觉得,可说服刘武周南下。”魏征正色道:“我们若能说服刘武周出兵南下,进攻太原,大事可图。如今李渊精兵良将尽在关中,太原只有李元吉镇守,李元吉无能自大,刘武周若是急攻。太原城不见得守得住。到时候他走李渊入关中之路,对李渊威胁极大。有薛举、我们、再加上刘武周三路进攻关中,不见得拿不下李渊!若是能分李渊关中之地。以后再收复关陇,难度显然少了很多。”
萧布衣微愕,“我们和刘武周,并无交情……”他说到这里,幡然醒悟道:“你是说,我们可以联系尉迟恭吗?”萧布衣并不笨,终于明白了李靖的用意,可想了半晌才道:“可我们……多少有些利用尉迟恭的性质吧。”
原来萧布衣想到,如果要和刘武周结盟攻打李渊。肯定让尉迟恭处于尴尬之地。因为若是不胜也就算了,若是真的消灭了李渊,群臣毫无疑问的要再灭薛举或者反攻太原,径直占领关中。
薛举、刘武周都是一方枭雄,如何肯为他人作嫁?只怕李渊倾覆之时,就是三方开战之日。他身为西梁王,有一帮大臣拥护,所有地决定已非他一人能下。到时候他和尉迟恭肯定翻脸成仇,撕毁承诺。岂不尴尬?再说若入关中,实在以他们势力最为薄弱,不见得定能取胜。李靖虽然想到了这个主意,却不主动提出来,显然也是考虑到这点。他知道萧布衣虽是西梁王,但还重昔日情意,这种建议,实在大违萧布衣地本性,所以才借魏征之口说出。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魏征沉声道:“西梁王。尉迟恭此人过于愚忠。刘武周又非良主,目光短浅。难成大业。你若是真为他想着想,当应劝尉迟恭前来归附。”
萧布衣苦笑道:“其实我早就劝过尉迟恭,只是刘武周对他有知遇之恩,尉迟恭不忍背弃,也是情理之中。这件事……你让我再好好想想。(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李靖终于道:“三方攻打关中,实属奇袭之策,其实真的要打,不见得有太大地把握。循正途取关中才是稳妥之道,三弟,这两种策略,你好好考虑吧……”
萧布衣点头道:“二哥说的不错,眼下三处大敌,分别为关中、河北和江都,若依二哥之意,当先取哪个?”
“先取林士弘。”李靖沉声道。
萧布衣微愕,半晌才道:“好像林士弘暂时不在我们考虑范围之内?”
“布衣,其实除关中有消息传来,江都那面亦有消息传来。”
萧布衣精神一振,“江都那面消息如何?”他知道江都那面亦是并不太平。杨广一死,江都就分为两派,一派以裴阀为首,和宇文化及一起,要推举杨杲为帝,另外一派却是以来护儿、陈棱为首,要推举杨为主。可这两派不约而同的都是赞同一点,那就是要回转河东。因为江都地骁果军大多都是河东人士,久离思归,无论裴矩还是来护儿,若是不得军心,饶是有通天之能,也是无计可施,所以他们还是要以骁果军为重。不过杨广死在冬日,江都军回转不便,只能等到开春后再图打算,眼下春暖花开,江都军已迫不及待的回转。
李靖沉声道:“江都两派终于还是忍不住的火并,结果是裴阀取胜,右屯卫精兵支持裴阀,大将军宇文化及和将军独孤盛突然兵变,伙同虎贲郎将司马德戡、虎牙郎将赵行枢、鹰扬郎将孟秉等人,诱骗来护儿、陈棱入宫议事,却是趁其不备杀了来护儿。陈棱见状不好,跪膝投降,这才被饶了性命。可来护儿、杨被杀,裴阀、宇文化及已取得江都的绝对军权,拥立杨杲为帝,不日即将出发,带骁果军以讨伐逆党为名,要对我等开兵。”
“那江都现在谁来镇守?”萧布衣问道。
李靖道:“眼下还是不知。但据我猜测,骁果军均不愿留在江都,骁果军一去,江都很快就要落入贼手。眼下江都附近,以沈法兴、李子通和杜伏威最为势大。这江都之地。只怕要落在这三人的手上。”
“不自量力。”萧布衣皱眉道:“他们若是固守江都,我们要打恐怕要花费些气力,可宇文化及他们不过十数万骁果军,就算是兵强马壮,装备精良,可后继无援,又怎么能是我们的对手?宇文化及不用提,可裴阀精明如斯,怎么会出此下策?”
魏征一旁道:“这件事地确让我们百思不得其解。按理说江都兵对我们开仗,必败无疑。裴矩、裴蕴都是聪明狡猾之人,出此下策。实在让人疑惑。我和李将军思考再三,觉得有几个可能,第一个原因就是他们实在约束不住骁果军,只能行险。第二个可能就是,裴阀多半是指望拥十数万大军作为投诚的本钱,要选一方投靠。”
萧布衣点头道:“魏先生说的也是,对了,我们已经对江都招降,他们如何应对我们?”
“江都那面骂我们是乱臣贼子。人人得以诛之。”魏征笑道。
萧布衣微笑道:“那我们也可以说他们是乱臣贼子,人人得以诛之。宇文化及弑君,他们要和宇文化及作乱,我等诏令天下,哪个敢留他们,我们就会讨伐哪家!”
魏征眼前一亮,“西梁王所言极是。”
李靖也笑了起来,“我就说你小子有点门道,依我看来。击败骁果军是轻而易举地事情。”
“我知道李将军百战百胜,可骁果军毕竟是杨广地亲卫,个个骁勇善战,以一当十,李将军绝对不能大意轻敌。”魏征谨慎道。
李靖摇头道:“我还是要带兵先除林士弘,对抗江都军一事,三弟可派张镇周大人前往。”
“张镇周年迈,恐怕挡不住江都军的锐气。”魏征皱眉道。
萧布衣沉吟良久,“张镇周虽是老迈。但是宝刀未老。当出力拒李密可见一斑。我们没必要主动出击,和关中一样。深沟坚壁以待江都军即可。”
李靖眼中露出赞赏之意,他亲眼见到萧布衣逐渐成熟,已经能很快地领悟到用兵神髓。
见李靖微笑,萧布衣有了底气,“江都军十数万大军挥兵北上,要取东都实在是痴人说梦。我等可先招降为主,向天下人示仁义之举,只要他们交出弑君的宇文化及,我等既往不咎。他们若是投靠,一切好说。他们若是不降,孤军深入,很快粮草不济。我们再可派兵绕路断其粮道,江都军无粮接济,军心思归,溃败在即。所以二哥说的极是,我们甚至不用出兵,只要和他们对抗坚守,不战可屈江都之兵。”
魏征欣喜道:“西梁王、李将军果然好计策。”
李靖轻叹道:“这计谋出自三弟之口,我可放心南下了。”
“二哥为何执意要先平林士弘?”萧布衣皱眉问道。
李靖取出一幅地图,摊在桌案之上,沉声道:“布衣,你说服巴蜀实乃至关重要。巴蜀和我等结盟,我们荆襄再无后顾之忧,此刻不平江南,更待何时?硬骨头要留到最后再啃,以免两败俱伤,让他人得利。我们先解决后方之忧,才能全力地进攻河北和关中两地,林士弘以万顷鄱阳湖和我等对抗,狡猾非常,我这次南下,争取毕其功于一役,剿灭林士弘,顺取张善安,杜伏威若是投诚也就罢了,若是不然,我当在杜伏威、李子通、沈法兴全力去取江都之时,伺机灭掉这三股势力。到时候江都只剩下孤城一座,江南可平。若能平此三寇,要安抚南蛮,再休养生息一段时间,北伐时机成熟,到时候取河北窦建德,再伐罗艺,然后就可考虑攻突厥,如能顺利打下突厥,我们一路西进,以武关、潼关为佯攻,借突厥之路南下攻打关陇,管最后谁是关陇霸主。当可成事!”
萧布衣听了李靖的平天下大计,不由热血沸腾,魏征却是吓了一跳,“不取关中,先下突厥?这……如何使得?”
“为何不行?”李靖笑起来。
魏征道:“自古以来。无此做法,若循常规,当求先下关陇,再击突厥。”
李靖摇头道:“法无定势,当求顺应时机。想我们要是攻关陇,不言而喻,突厥兵必先联手关陇对抗,他们依据地势,我们事倍功半。可我们若是先击突厥。关陇如何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去助突厥?若下突厥,我等声望大增,万众归心。到时候再取关陇,人心所向!所以在我看来,先攻突厥,再下关陇,事半功倍!”
魏征良久无语,李靖所言这实在是个惊天的主意,就算是魏征听到,都是忍不住的震惊。
虽然说杨广是天下大乱之源,可突厥一直都是天下大乱之助力。要知道就算是杨坚之时。对突厥亦是不敢轻易动兵。突厥兵强马壮,屡次犯境,一直都是中原心中之痛。虽然始毕可汗逼不得已的对萧布衣许诺,有生之年,绝对不会对中原动兵。可突厥人见到中原大乱,早就垂涎欲滴,忍不住的暗中出兵相助。当然这些对外宣称,都非始毕可汗地主意,而是始毕可汗的几个兄弟出手。
关陇、河北。无论是薛举、李渊,还是窦建德和罗艺,均是暗中和突厥有所联系,借突厥兵马图谋天下。薛举借突厥之兵进攻李渊,势如破竹,李渊同样对突厥示好献媚,求得突厥兵地支持,上次才能顺利地击败薛仁果!罗艺借突厥之兵攻打窦建德,窦建德却是讨好可敦。借可敦地力量。迎战罗艺。
突厥人贪财好利,始毕可汗虽有雁门关一役。让中原震惊,可总体来说,却缺乏远见。他们眼下只是从中原动乱中攫取利益,而少想到其他方面,更从未有人有雄心将中原收入囊中。关陇、河北竞相拉拢突厥人,变相的证明了突厥兵地实力。
在所有人都希望得到突厥人支持地时候,李靖突然说要先打突厥,也就怪不得魏征都要诧异。
这个计划,应该说是从未有人能想到,亦是没有人敢想到。因为在所有人看来,都是可先和突厥虚与委蛇,等到天下平定后,才去考虑突厥的事情。就算是李渊,眼下也是对突厥人毕恭毕敬,突厥使臣前来关中之时,傲慢无礼,李渊却率臣子毕恭毕敬地待见。如今天下中,不和突厥人打交道的除了江南群寇外,一个是李密,另外一个当然就是萧布衣!
江南群寇因为离的太远,李密不打交道,不是因为远,而是因为傲!萧布衣少和突厥兵打交道,甚至暗中挑拨突厥人的内乱,倒是因为受到李靖的影响,亦是不自觉的采用大隋先前使用地,分化突厥地策略。
在萧布衣看来,争天下,无女子之事,在李靖来看,争天下,无突厥之事!像李渊那种引狼入室的做法,殊为不智,李靖不屑突厥,心中敬仰地是当年那个年少成名地霍去病,那个六伐匈奴的霍去病,那个让匈奴兵哀唱悲歌地霍去病!李靖数十年磨一剑,胸中自有不平之气,霍去病能做到的事情,他李靖亦是能做到,而且做的还要比先人做地更好!
中原百战百胜,在李靖眼中不过是过眼浮云,牛刀小试,而平定突厥,四海升平,名扬青史才是他心中向往之事。
李靖不惧突厥,所以亦是最先考虑时机成熟,先打突厥之人。他也是最有能力攻打突厥之人,因为当年李靖凭三百兵士,就将草原捣的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始毕可汗四十万大军回返,亦是奈何不了李靖!
萧布衣沉吟良久,“记得当年二哥和我说过,辽东农耕为主,突厥却是游牧民族。打辽东要用正兵,十年或可成功,但是击突厥可用骑兵,准备三年即可?”
李靖微笑道:“布衣……你原来还没有忘记我当日所言。”
原来当年李靖、萧布衣身为赐婚使之时,就已经指点江山。当初李靖就曾说过,不需和亲,准备三年,给他一支精锐骑兵,等候时机,灭突厥不难。因为突厥眼下还是居无定所,为利而走,再加上不事生产,掳掠为生,看起来风光无限,其中却有极大的隐患。那就是他们很多时候要靠天吃饭,真的要有什么天灾人祸,受到地影响远比辽东要大。后来萧布衣尝试逆天行事,为李靖争取机会,李靖虽能镇守边陲,却因为杨广的一意孤行,伐突厥一事终如镜花水月,如今李靖旧事重提,萧布衣心中激荡,霍然站起道:“好,我就听二哥之言,先平江南,再伐河北,径取突厥,再图关陇,平定天下,就在此策!”萧布衣说服巴蜀,稳定东都,开始积极进行下一步扩张策略的时候,李世民正处于人生以来,最沮丧的时刻。
他现在并无暇图谋天下,他现在,只余深深的懊丧。
他不是不知道击败薛举地重要性,他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才迫不及待地想除去薛举,和萧布衣比拼争夺天下的速度,但是欲速则不达,他惨败而归。那一刻地他只是想,如果再重来一次地话,他宁可是选择稳中取胜,但世事永远如此,败了就是败了,再重来机会不是老天能否给与,而是他爹李渊是否会给。
这些天来,李世民容颜枯槁,意志消沉,可心中却是憋着一股不服的怒火,熊熊燃烧,他那一刻,才算是真正的体会到,战争的残酷无情!
他和萧布衣大不一样,萧布衣可以说是始终都是在生死之间挣扎,见多了太多的血腥冷酷,而李世民无论个人之路,亦或是领军之路却显得要平坦很多,因为很多的事情,都是李渊为他一手安排,他需要做的事情,只是按照李渊的方针做事,然后享受他该得的荣耀和威望即可。
眼下他地功劳,基本都要归功于李渊地算无遗策上。从太原起兵到攻陷长安,从长安发展到击败薛仁果,这些不是命中注定,而是李渊早已算定。
但对于这种安排,李世民并不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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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喜欢眼下的生活,他更向往萧布衣的冲锋陷阵,勇冠三军!他也一直希望自己能和萧布衣一样,披坚执锐,身先士卒,打的对手丢盔卸甲,惨不堪言,而不是一直像乌龟一样,缩在深沟坚壁后,通过父亲的外交手段,逐步的瓦解对方的实力,逐步的用各种手段打击对手,然后在对手惶惶之时给上致命的一击。
按照父亲的想法做事,虽能胜,但是他觉得,这和木偶有什么区别?这样的作战方式,太不爽快,他不想做个木偶,所以在对阵薛举之时,他终于放手大胆的按照自己的主意做了一次。
薛举势弱,不过十万,已经快要打到了长安,这对关中而言,是个耻辱!按照李世民的主意,当给与薛举迎头痛击,以挫锐气,让关陇诸阀无不仰望,心中惴惴,再不敢来犯才好。可李渊给的迎战方针却是和李世民所想的截然相反,他吩咐李世民道,薛举悬军深入,食少兵疲,若来挑战,慎勿应也!尔等宜深沟坚壁,坐待薛举粮尽,时机成熟后,可一鼓破之!
这个方法和当初对付薛仁果一模一样!
李世民听到这个命令后,就是暗自皱眉,凭什么?凭什么让人欺负到眼前?凭什么自己兵力强盛还龟缩不出?凭什么一定要让薛举打他们,而他们不能用堂堂正正之兵还击?他一直在深沟高壁后想着这个问题,见到薛举派兵搦战,胸中怒火熊熊。殷开山每日守在李世民身边,苦口婆心的劝导,说什么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空乏其身。眼下是个考验,敦煌公万万不可出兵。殷开山每天苍蝇一样的围绕在李世民身边,李世民以前看他胡子一把,也不好伤他的心。不过事不凑巧,殷开山毕竟年老。身体衰弱,患了疟疾,卧床不起,不能整日跟在李世民的身边。李世民知道这个消息,第二天就命众将列阵高,向薛举示威。
他被憋的狠了,心道自己兵力优胜,还这样的窝窝囊囊,不知道手下会怎么看?
李世民列阵高。炫耀武力,妄想不战屈人之兵,吓退薛举。回去后好好羞臊下胆小谨慎的父亲。本以为自己兵力胜之,借薛举个胆子,薛举也不敢前来攻打,所以并不设防。没想到薛举地胆子竟然是天作的,见李世民轻率列阵高,马上命奇兵一路突袭李世民后路,割断李世民和后援的联系,然后亲率大军来捉李世民。
唐军大慌,八路总管先后出兵。终于在浅水原混战一团。唐军仓促而出,薛举却是有备而来,胜负早有预料。直到这时候的李世民才知道,并非人多就能一定获胜,以往和他们交战的不是盗匪,就是无心作战地隋军,是以唐军才能战无不胜,可陇西骑兵彪悍非常,作战有素。就算真的对决,和唐军胜负亦是五五之分,更何况这次是趁其不备。
李渊本来对这场对决极为重视,可八大总管先后投入浅水原这场并没有预料到的战争之中,已经没有了什么胜利的念头。结果慕容罗喉、李安远为救李世民,先后战死,刘弘基苦战断后,却是落入薛举的重围之中,力尽被擒。刘文静带兵杀入。终于将李世民救了出去。可这时候,唐军的精锐已经折损过半。浅水原乱战,可说是唐军自从起义来,损失最为严重的一次。
李世民乱军之中,惶惶四顾,悔恨不已,几乎想要自裁以谢天下,结果被众将领劝阻。殷开山强撑病体出来,知道唐军惨败,差点晕了过去,不由老泪纵横。李世民不听李渊号令,不听殷开山所言,导致惨败,羞愧难当,长安李渊得知消息,震怒非常,当下调李世民回转长安。殷开山自悔没有完成李渊所令,主动将责任揽在身上。只把疟疾转移到李世民的身上,说自己贪功指挥,酿此大错,此败和敦煌公无关,请唐王重罚。
李渊震怒之下。将殷开山重责。又将此战总管皆属罢免。刘文静虽有救援李世民地大功。却亦是被削职为民。
李世民一时意气用事。结果连累三军。他愧疚之下。到长安后抱病不出。除伊始时。李渊将他狠狠骂了一顿外。这些日子来。李渊再也没有见过他一面!
李世民知道父亲真地怒了。真地恼了。真地动真格地了。可他宁愿轰轰烈烈地让父亲砍了。也不想再这样窝窝囊囊地度日。
这些天李世民虽然没有再出府邸。去看看小说网wwwcom。可从房玄龄那里得知。薛举大胜唐军。关中震动。谣言四起。李渊急调长孙顺德、长孙恒安、唐俭出马对抗薛举。长孙顺德领兵偷袭。两战小胜。战线拉回到高。薛举暂时按兵不动。两军又陷入僵持阶段。关中稍定。
听到这里地时候。李世民才稍微舒了口气。暗想好在不是大哥出马。不然自己这一辈子。再也无法出头。
这一日心中苦闷。长孙无忌突然登门道:“世民。唐王让你前往长乐宫。”
李世民吃了一惊道:“我爹找我做什么?”
长孙无忌苦笑道:“世民,胜败乃兵家常事,高之战,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
李世民面红耳赤,怒声道:“你不是我,当然不用放在心上。”
长孙无忌苦笑道:“世民,你还当我是兄弟吗?”
李世民微愕,“当然是。”
“你要当我是兄弟的话,就应该知道,你失败了,对我而言,一样的痛苦!我实在没有嘲笑你的理由。输一场不要紧,可就怕输了勇气和信心!”长孙无忌正色道:“你不是一直以萧布衣为目标,想当年萧布衣被张须陀追杀,由官至极品到一无所有。还不是东山再起?他现在坐镇东都,威望无二,又有哪个敢小窥?世民,你不是一直以萧布衣为目标,如果连这个小小的挫折都经受不住。那永远不能超越萧布衣!你太过一帆风顺,这场挫折谁都不愿,但是在我看来,反倒是个好事,你……莫要辜负了我们的期望。想东都有布衣,铁骑纵横无敌,唐王对此心力憔悴,只希望我们关中有人能和他抗衡,唐王这次震怒。并非对失败不能承受,而是觉得……你太辜负了他地良苦用
李世民本来狂躁不已,听到这里。轻舒了一口气,“多谢你,无忌。”
长孙无忌用力一拍他的肩头,“我就说过,你小子明白这些,走吧。”
李世民点点头,已经当先走去,随口问道:“我爹找我,应该就是臭骂我一顿吧。我要请兵再战薛举!”
不闻长孙无忌回答,李世民回头望去,见到长孙无忌脸色古怪,李世民皱眉道:“无忌,没什么担忧地,我已经做好了准备。”
长孙无忌苦笑道:“只怕唐王现在没有时间来骂你。”
“为什么?”李世民诧异问。
长孙无忌摇摇头,“没什么,你去了就知道。”宫后,发现锣鼓喧天。彩旗飘飘,卫尉寺、鸿胪寺的官员几乎倾巢出动的出来迎接。李渊正冠肃容的站在最前,向远处翘首期待。
李世民奇怪道:“无忌,我爹在等谁?谁让我爹用这么大的排场迎接?”
长孙无忌苦笑道:“唐王在等突厥使者。”
李世民脸色大变道:“突厥不过是蛮夷之辈,等他们用得着我爹亲自迎见吗?”
不等长孙无忌回答,长街尽头,有快马飞奔,通事舍人禀告道:“启禀唐王,咄毕俟斤和突厥使臣已到。”
他话音才落。长街尽头又有数十骑前来。散漫不堪,向着这个方向指指点点。态度倨傲。李渊却露出惊喜之色道:“咄毕俟斤也到了吗?那可太好了,本王应亲自迎接。”他虽看到李世民前来,却是视而不见,带着百官快步向前迎了去。
马上地突厥人傲慢无礼,并不下马,李渊却是执礼甚恭,带着突厥人走来。李世民心中火起,才要冲过去,却被长孙无忌拉住。
“世民,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你没有见到吗?”李世民回头喝道:“你没有见到我爹在做什么吗?”
“做什么?”旁边一个声音淡淡道:“若非你我惨败而归,唐王何至于此?”
李世民扭头望过去,见到一人双眼蒙着白布,辨认了下才道:“你是孝恭?你的眼睛怎么了?”
他从未想到过,一向风流倜傥,风度翩翩地李孝恭竟也有如此落魄的时候,长孙无忌轻叹声,“世民,孝恭被奸人所害,双目失明。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你这些日子一直留在府上,多半不知道吧?”
李世民大惊失色道:“孝恭,谁害的你?”
“还有哪个?不就是萧布衣害的孝恭如此!”长孙无忌恨恨道。
李孝恭却是笑道:“成王败寇,我小瞧了萧布衣,得此下场也是应该。不过我愧对了唐王的信任,失了巴蜀之地,相比之下,眼睛瞎了反倒是小事。我这次来,却是想要请罪,可一直没有机会。”
长孙无忌为李孝恭不平,李孝恭却是冷静非常,并不自怨自艾,就算长孙无忌见到,也是不由暗叹此人的冷静。
李世民更是吃惊道:“巴蜀也丢了?难道萧布衣出兵如此之快,已经占领了巴蜀吗?这怎么可能?”
这些日子他专心对抗薛举,失败后躲在府邸,闭门不出,哪里想到坏消息一个接着一个。
长孙无忌苦笑道:“世民,你只以为你的事情就已经惊天动地了吗?你难道还不知道,唐王所受地压力,比你要大了太多。”
这时候,李渊已经领着突厥人从李世民等人身边经过,目不斜视,径直向长乐宫的方向走去。宫内早被摆设尊坐酒席,等候突厥人入席。
突厥为首之人鹰鼻阔嘴。双眸阴抑,见到李渊态度恭敬,多少露出点笑意。他身边有个使者,态度倨傲,指指点点。反倒浑然不把李渊放在眼中。
李世民暗自咬牙问,“这两人是谁?”
长孙无忌道:“那个鹰钩鼻子地叫做咄毕,是启民可汗地儿子,也就是始毕可汗的弟弟。他现在在边陲有很大地势力,始毕可汗不便出马,所以让他弟弟来到关中。咄毕身边地那人是突厥使者骨础禄,此人眼下深得始毕可汗和咄毕的信任,就算在突厥,也是耀武扬威。不可一世。”
“这里可是关中。”李世民握紧拳头道。
“关中又能如何?”李孝恭突然叹口气道:“现在是我们有求于他们,却不是他们求我们。无论谁被求,总是架子会大一些。”
他这次却是有感而发。想到巴地之事,内心不知道是何滋味。
“我们求他们,求他们做什么?”李世民皱眉问。这时候他突然见到个终生难以忘记的景象,李渊本来一直把咄毕和骨础禄向尊位上让,没想到骨础禄伸手却指向主位。那位置本是李渊所坐,可骨础禄的意思,竟然是要坐在那里。李渊只是犹豫片刻,就已经请咄毕坐到了主位。
群臣默然,李世民怒火中烧道:“这也欺人太甚!我去……”
长孙无忌一把拉住了李世民。叹息道:“世民,你难道还没有明白唐王让你来此的用意?”
李世民直如一盆凉水当头浇下,半晌才道:“我爹难道想要我看看,他是如何奴颜婢膝吗?”
李孝恭苦笑摇头,不再言语。他素来知道分寸,只说该说地话,知道李世民心高气傲,这时候多说一句,以后很可能惹来杀身之祸。
长孙无忌皱眉道:“若是世民你能击溃薛举。唐王本来不至于如此。”
李世民一张脸涨地通红,“大丈夫,死则死矣,这种没有气节的事情传出去,我们还有脸做人吗?”
长孙无忌淡然道:“没脸总比没命的要好。要死还不容易?可难的却是活下去!世民,你若还是这种心思,只怕唐王再也不会派你领军!你要知道,我们现在形势有多恶劣?孝恭出师不利,失却巴蜀。非无能。而是因为太多因素夹杂。如今萧布衣已和大苗王结盟,定终生不在巴蜀兴兵之盟。他不出兵当然可以,但是我们若不从巴蜀出兵,只能走潼关一途,那样的话,我们地利已失。本来萧布衣击溃李密,已经抢先我们一步。若你能击败薛举,关中还可和东都分庭抗礼,可你不听唐王之令,妄自出兵……”
“我妄自出兵?”李世民咬牙道:“殷开山说的?”
长孙无忌摇头道:“世民,你太小瞧唐王了,殷开山虽然为了你,把一切揽在自己的身上,但是唐王明察秋毫,如何不知?”
李世民脸色煞白,半晌无语,心中不知是何滋味。他因为一时轻敌,导致损兵折将,虽说就算死也不怕,但就是怕兵士大臣从此小瞧了他。他可以死,但是不想败,爹爹既然早知道是他酿成的大错,对他却没有半分处罚,从这点来看,爹爹对他已经很是不错。
见李世民不语,长孙无忌苦口婆心道:“世民,你这一败,完全打乱了唐王地部署,如今萧布衣东都那面咄咄逼人,只怕下一步就要收拾江都军,再平江南,然后就会考虑攻打关中。我们现在失去了先手,就连对付薛举都是如此艰难,又如何能和萧布衣对抗?眼下我们要败薛举,只能请求突厥不再支持薛举,唐王一番苦心,你不可不知呀。”
李世民羞愧无地,只听到大殿内礼乐又起,咬牙道:“既然如此,我就不进去了。等到爹爹找我再说。”
他转身离开长乐宫,随便找个地方坐下来。长孙无忌苦笑道:“没想到……世民如此好面子。”
李孝恭一旁道:“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他这次败,并非坏事。若是能以一败换来以后地千秋大业,也是值得。”
长孙无忌摇摇头,携手李孝恭入了永乐宫。
李世民在宫外听候,听到殿内乐声悠扬。一颗心却和针扎般难受,这半天的煎熬对他而言,实在比数年还要痛苦。夜幕降临,明月高悬,长乐宫终于安静下来。长孙无忌再次来到李世民身边,轻声道:“世民,唐王找你。”
李世民站起来,拍拍疲惫地腿,麻木道:“和突厥人谈的如何了?”
“咄毕答应我们,不再支持薛举了。”长孙无忌苦笑道。
“那你们应该高兴才对。”李世民冷漠道。
长孙无忌叹口气道:“可这代价未免太大了些,唐王他……唉……不说也罢。”他有点意兴阑珊,李世民心口一阵阵抽紧,“是不是奉表称臣。求始毕可汗支持呢?”
他这已经是最坏的打算,可却并不意外,因为薛举、梁师都、郭子和都是毫不例外的如此。本来李渊一直没有如此,可看起来,已毫无例外的要走关陇诸阀地老路。
长孙无忌避而不答,只是道:“世民,我只能告诉你,唐公比你要难受!咄毕答应了,撤销对薛举的支持,而且如果我们有需要地话,他们可以提供战马和突厥兵。当然……这个肯定代价高昂。”
李世民脸色铁青,半晌才道:“既然如此,还有我什么事?”
长孙无忌皱眉道:“世民,从哪里跌倒,就要从哪里站起来,唐王忍辱负重,所有地面子都已经为你丢光,剩下地荣耀要给你独占,你难道还要牢骚满腹?”
李世民舒了一口气。脸色变幻不定,终于大踏步地向宫内走去。长乐宫中,突厥人早已不见,想必都已安歇享乐去了,李渊孤寂的坐在那里,身边只有殷开山一人。
群臣显然亦是知道李渊心情不好,都是早早的散去,李渊高位上见到李世民到来,一字字道:“世民。给殷长史跪下。”
李世民一怔。殷开山慌忙站起道:“唐王……老臣愧不敢当。”他起身的时候,顺势拉住李世民。只是脚步蹒跚,皱着眉头。
他被李渊重责,屁股伤疤还没有好的利索,这刻能出现在这里,已经是个奇迹。
李渊冷冷道:“世民,还不谢过殷长史?”
李世民勉强施礼,转瞬道:“爹,一切都是我的错,殷长史和此事无关,有什么责罚,你对我一个人就好。还有……刘文静被你削职为民,这对他而言,并不公平。”
殿内静寂一片,父子目光相对,冷静中带着热火,殷开山终于打破了沉寂,“事情已经过去了……”
“没有过去,高之败,我永远不会忘记!”李世民突然嘶声道。
“你不忘记有什么用?”李渊冷冷道:“洗刷耻辱,不是只用喊,你想要人忘记高之败,很简单,再次击败薛举即可!”
“我还能领军?”李世民微愕。
李渊轻叹一声道:“世民,为父今天听到了句终身难忘的话,不知道你是否想听?”见李世民点头,李渊沉声道:“咄毕今日对我说,他和我们结盟,只是因为我们比薛举无能!”
李世民握紧了拳头,眼中熊熊怒火。
李渊露出苦涩的笑容,“当时为父听了,真地想豁出去,将咄毕斩杀在宫殿之内,可为父没有,你知道为什么?因为为父不敢!因为为父真地无能!”
“爹,你不要说了!”李世民痛苦的喊道。
李渊却是表情平静,“为父无能在于,就算是个区区薛举都能将为父逼的山穷水尽,无奈向突厥称臣。为父无能在于,本以为儿子可以和萧布衣般称雄天下,结果大败而归,为父无能在于,只让萧布衣几个月地功夫,就将巴蜀分裂出了关中的版图,为父无能在于,明知道你迟早会败,还是要派你出征。”
李世民痛苦不堪,李渊看在眼中,却是不动声色,“为父现在和你说几件事情,你好好的听着。第一件就是,萧布衣借整顿东都内务之际,已经偷下巴蜀,和苗王结下不兴兵戈之盟,他这一步棋,已经将我们从巴蜀进攻中原之企图掐死腹中。”
李世民咬牙道:“巴蜀不服,我们可以出兵去打。”
李渊淡淡道:“如果你真的出兵,正中了萧布衣的圈套,他正可以有借口兵出散关,攻我关中!”
李世民愣住,李渊又道:“第二件事就是,萧布衣已在东都大婚,却没有称帝。可他大婚之际,却派了张镇周兵发黎阳,阻挡宇文化及西进。宇文化及手上虽有精兵十数万,但是无粮无援,大败只是迟早地事情。萧布衣迟迟不肯称帝,就是要兴正义之师,用乱臣贼子地罪名讨伐宇文化及,宇文化及若败,江南河北迟早要纳入萧布衣的版图。我们已没有多少时间,再战薛举,已不容有失。”
李世民听地脸色发白,喃喃道:“难道这世上真没有谁能挡住萧布衣地铁蹄了吗?”
李渊冷冷道:“第三件事情就是,我已向突厥称臣,得突厥的援助。但是咄毕素有野心,我们若是能帮他篡了始毕可汗的位置,突厥盟誓不在,突厥兵可不受约束的南下,我们即可联合突厥对抗萧布衣。萧布衣虽占了先手,但是鹿死谁手,犹未可知。我和你说了这些,只是想告诉你,为父该丢的脸都已经丢尽,你还是战无不胜的李世民,但是再战薛举,许胜不许败,再败之后,我等大势已去,不但脸没有,命也不在。你当然还可以领兵,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站起来!为父可以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你若是没有胜出的把握,我大可让建成前往。世民,道路已成,选择在你,我只问你最后一句,你有没有信心胜?!”
李世民沉默良久,终于抬起头道:“孩儿有信心击败薛举,此战若败,世上再无李世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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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m//关中在风雨欲来,决战正酣的时候,东都却暂时处于和平稳定的阶段。(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世上没有绝对的公平,也没有绝对的不公,萧布衣和瓦岗鏖战正酣的时候,关中其实也处于一段一帆风顺的阶段,甚至有凌驾在东都之上的趋势。但是天下未定,谁都不敢肯定说天下的归属,东都眼下的和平倒更像是风雨欲来的先兆。
所有人都明白这点,所有人也都在等待着萧布衣的下一步举动,可萧布衣却一直没有采取任何行动。
他这几个月来,如果说唯一做件有意义、还有点成绩的事情,那就是一口气娶了三个老婆。
西梁王是要娶老婆了,所有的人都这么想,因为别人在他这时候,早就娶妻生子。家事不平,何以平天下?李渊虽老,自从原配窦氏死后,亦是哀恸痛苦,可小妾娶了一个又一个,儿子女儿又生了不少,丝毫不耽搁人家进取关中的大业。西梁王忧国忧民,却从来不考虑自身的事情,倒很让手下大臣忧心忡忡,这可应了一句,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可西梁王体察民情,顺应民意,宣布大婚,终于让大臣舒了一口气。可他宣布大婚后,一娶就娶了三个老婆,那是很多人都意料不到的事情。
西梁王做事,果然不能以常理度之!
不过在很多大臣的眼中,这个西梁王娶的老婆都是来路不正,很不成体统,这让许多大臣都是失望至极。
其实萧布衣自从入主东都,平定数次叛乱后,所有的人都明白,以后东都就是萧布衣的天下了。萧布衣的后发制人手段高超,无论高门、旧阀看到,都觉得这小子或许很多事情做的大违常规,但是最少还能给东都一个安定,而且萧布衣暂时没有触动他们的利益。在皇甫无逸、元文都、王世充先后垮掉后,他们也实在找不出其余人来拥护。这世上没有能力的一抓一把,但是真有问鼎天下能力的人,真的也没有几个。再加上东都自建立后,杨广在东都铲除旧阀上很下功夫,所以东都眼下阻碍稳定地因素远比关陇要小。不但新兴势力均看好萧布衣,就算仅存的阀门也在积极向萧布衣靠拢。
西梁王现在是东都至尊,天下在手,得东都百万军民拥护,如今河南尽数收复在手,以荆襄为根基,宛若雄鹰翱翔,睥睨天下,谁都知道。这人再发展下去,了不得。
西梁王不缺钱、不缺名、不缺权,本来唯一缺的好像就是女人。谁都想在女人方面下功夫,但是西梁王一下就娶了三个,好像暂时也不缺了。很多势力又少了和萧布衣拉拢的条件,都是暗自跺脚。
好在值得他们欣慰的是,萧布衣和杨广不同,他在击败李密的很长一段时间内,再没有兴兵动武,只是在修补隋朝地政律,稳定民生。促进经济的发展。河南百姓因此逃过了一劫,春暖花开的时候,萧布衣没有出兵剿匪,可河南、荆襄的盗匪,竟然神奇的少之又少了。
这简直是个奇迹。杨广、张须陀、杨义臣等人穷尽数年无法做到地事情。萧布衣几个月竟然就做到了。
可萧布衣做了什么?在很多人眼中。他什么都没做!但就是这个什么都不做。让天下人被杨广绷紧地心弦。拖疲地身躯。终于松弛了下来。
如今地东都。已经是百姓、商贾、高门、士族眼中地仙境。就算关中都是鏖战不休。可东都却已无人想要攻打。但是这时候突然传来个不好地消息。江都军趁春天花开地时候。以十数万之多前来攻打东都。
他们说西梁王并非正统。他们扶植了杨广地三儿子杨杲为帝。他们要让萧布衣让出东都。或者……扶植杨杲为帝。因为按正统而言。萧布衣是乱臣贼子。
东都听到这个消息地时候。有了那么一刻慌乱。杨广虽然死了没有多久。但除了杨侗母子外。要是没有人提及。东都人好像已经忘记了这个复杂地君王。
这个夸三皇、超五帝。(去看看小说网wwwcom)下视商周。使万世不可及地君王。就这么轻易地让人忘记!
他的长城犹在,运河水流,东都巍峨,一切看起来都是没有改变,改变的只是创造这些的那个君王。他做出了无数轰轰烈烈的事情,死后地业绩仍在造福着百姓,但是他死后让人记住的只是他的残暴任性!
一代君王的死,没有轰轰烈烈,除了西梁王为他祭奠三日外,试问天下哪路兵马,还把这个不可一世的君王放在心上?此刻的东都,不要说杨昊回来,就算杨广回来,东都百姓都是不能接受!
他们在等待西梁王的反应,惴惴不安,他们只怕西梁王做出让他们难以接受的举动!
西梁王顺应民意,只是说了几句话,东都马上不再慌乱,如果用街头巷尾流传的一句话,那就是江都军对东都百姓生活已经不造成影响,大伙该干什么干什么,有西梁王在,天塌不下来!
西梁王下旨曰:不承认江都军所立地皇帝,江都军弑君,罪大恶极。西梁王宽宏大量,乱臣贼子要回来归顺可以,先诛首恶,西梁王早奉越王为帝,江都军若是不从,诛杀无赦,一切免谈!西梁王下旨后,派张镇周大将军率领三万大军赶赴黎阳,依据那里的黎阳城牵制住江都军东进之路。西梁王的意思很明确,你们要回东都,我让你们连影子都见不到!像李密那种可以攻到东都城下的局面,再也不会发生!
如今河南尽数落在西梁王之手,江都军就算回转,也不敢明目张胆,因为要是从河南境内而过,可以说是危机重重,城池林立,他们不能不防备萧布衣要剿灭他们。他们虽是立了杨杲为君,但是各地隋臣并不认账,他们只能小心翼翼的沿运河而上,到原武一带暂时驻扎。等待下文。
过运河后,有虎牢雄踞,一路向东北,有黎阳力压。江都军现在的位置,恰恰是瓦岗当年为乱所在,也有说不出的嘲弄之意。他们在东都军的威逼下。只能暂时向徐圆朗的方向靠拢,夹在三角地带,有着说不出地难受之意。
江都军很难受,萧布衣却很惬意,他舒舒服服地坐在厅堂之内,看着三女逗着守业在玩,那一刻,心中只有温馨之意。
就算是杀手出身的裴蓓,经过这些年地潜移默化。也是少了很多冷酷。三女中,反倒是她最疼爱守业。
萧布衣大婚后,难得几日悠闲。索性借口大婚,把很大地精力用在陪伴老婆孩子身边。反正东都现在已经进入正轨,除了早朝议事外,萧布衣并不急急的再去亲自体察民情。他不是懒了,一方面是因为现在的东都,虽不能说是路不拾遗,但井然有序,百姓少有不满,另外一方面。他知道,他很快的又要出征!
天下未定,他一刻不能安稳。
他虽然想要即刻出兵,平定天下,一路打下去,但是他也知道,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东都经过太多的鏖战,兵士亦是疲惫,百姓十分辛苦。他要给兵士百姓一些缓冲地时间!
休养生息当然是为了以后更好的发展,击败宇文化及、转瞬就要消灭徐圆朗,去收江都,不知道二哥现在水军训练的如何?当初他定下大计后,已经星夜前往鄱阳,准备和林士弘对决……萧布衣想到这里的时候,有点担心,他知道二哥虽铁骑无敌天下,但是水军毕竟不同。当年他见过林士弘操纵水军。端是机灵百变,不知道在水上……二哥能不能胜过林士弘?
等到后方安定。不起波澜的时候,他就可以在江南这个大后方的强力支援下去取河北,攻突厥,灭关中!
所有的计划一遍遍的从脑海中流过,萧布衣有了苦笑,暗想自己真的变成了一个实实在在地工作狂!他这几年来,何尝有过停歇的时候?
只有身在局中,才知道身不由己,萧布衣突然想到了杨广,暗想他这十多年,亦是和自己差不多吧?
守业咯咯的笑声,打断了萧布衣地沉思。去看看小说网wwwcom。萧布衣回过神来,有些自责心思又跑到了别处。蒙陈雪虽是守业的亲生娘亲,可守业这些天来,反倒落不到她手上。她难得这种安谧的时候,此刻坐在萧布衣的身畔,带着幸福的微笑。轻轻的握着萧布衣手,只愿这一刻……天荒地老。
萧布衣却是想起一件事来,“雪儿……草原……”
他只说了四个字,就没有再说下去,蒙陈雪微笑道:“布衣,你还放心不下草原吗,要不……我回去看看好吗?”
她嫁给萧布衣的那一刻,隆重体面,她已经心满意足,到了东都后,她更加知道,萧布衣远比她想像的还要忙碌,因为就算坐镇王府,几乎也是不停的有消息传送过来,萧布衣坐在那里发呆,她知道,萧布衣不是心思不在她们身上,而是有更多地事情需要去想。
萧布衣苦笑道:“既然来了,还回去做什么?草原迟早大乱,我在想,什么时候把莫风、箭头两个接回来,他们也辛苦了。”
蒙陈雪抿嘴笑道:“莫风已经对你绝望了,他现在准备在草原扎根了,你说什么草原大乱,那我们族人有危险吗?贩马呢,怎么办?”
萧布衣沉吟道:“贩马一事,我们依赖性已经不如当初那么迫切。想当年,我们除了从草原贩马,没有别的途径。可经过四年多的运送,我们在中原养马已有规模,可以形成个良好的循环发展,再加上东都本有战马,我们如今对草原的依赖性已经大大的减轻。”
“那就好。”蒙陈雪舒了口气,关心问,“那你还担心什么呢?”
二人低声细语,裴蓓、袁巧兮早就凑了过来,裴蓓笑道:“他最关心的是,可敦在那里的势力。”
“可敦现在很好呀,她对我们族人很不错。”蒙陈雪道。
萧布衣微微一笑,心道裴蓓显然更知道自己的用意。自己迟迟不肯称帝,一方面是因为要充分地挖掘大隋的底子,以正统的旗号平定叛乱。这种手段在对付宇文化及可见一斑,反正越王在他手上,要想称帝不过是翻手之间。他现在还没有称帝,另外一个缘故却是因为可敦。
可敦好面子,以大隋为重,可杨广死了。她根基已去,要不是因为在铁勒还有威望,可以说很难立足。可敦要尊大隋,他萧布衣要打突厥,现在唯一的联系当然就是隋朝的这个旗帜!他如果称帝,草原再也不能借助可敦之力,当然这些事情,倒不用对蒙陈雪等人说的明白
蒙陈雪还待问什么,孙少方已经急匆匆地走来。三女相视一笑,都知趣的离去。萧布衣问,“少方。找到袁天罡了吗?孙少方摇头,“没有,启禀西梁王,一月限期已到,李淳风那小子骂了几千句老鬼,带我找遍了东都城,也没有见到袁天罡的踪迹。你说要砍了他,是不是真地?我觉得……袁天罡真地很多事情瞒着他。”
萧布衣淡淡道:“是吗?我倒觉得那小子很多话说的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孙少方不解问道。
“我和他说了很多事情,他虽说并不知情。但显然全然知晓,接得上话茬。他若只是个寻常地混混,如何得知?”萧布衣沉吟道:“把他推出去,游城一圈准备斩首。”
孙少方毫不犹豫道:“好!”
他才要出门,有兵士进来禀告道:“启禀西梁王,袁天罡求见。”
萧布衣微愕,孙少方亦是疑惑不定,萧布衣喃喃道:“这才是,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这人却是自动送上门来。”
孙少方听萧布衣不文不白,想笑又是笑不出,“那李淳风呢?”
“暂时押起来。”萧布衣道。
孙少方应令,急匆匆的出去,袁天罡施施然的进来,稽手施礼道:“西梁王,贫道袁天罡有礼了。”
“袁道长不必多礼,请坐。”萧布衣微笑道:“久闻袁道长神机妙算。果然名不虚传。本王才要斩了李淳风。袁道长掐指一算,适时赶到。实在让本王佩服。”
袁天罡面含微笑,“贫道此行,其实并非为了李淳风。”
“那难道是为了本王?”萧布衣亦是笑容满面。
袁天罡肃然道:“西梁王所言不错,贫道来此正是为了西梁王。想西梁王以仁取天下,素来公正严明,如果妄自斩了李淳风,只怕于仁义之名不符。贫道不想西梁王重蹈先帝覆辙,这才会亲身前来。”
萧布衣淡然道:“都说袁道长神机天算,那不知道能否算算?就算一下……李淳风今日是否会死?”
袁天罡望了萧布衣良久,“天机百变,人命岂可妄测?可西梁王想必知道,命由己作,福由心生。积善之家,必有余庆?”
萧布衣沉吟良久才道:“我记得此乃我初见道长之时,道长对一老者所言。只因为这十六个字,我一直将道长引为知己。可我从未想到过……道长竟然和太平道有着不小的干系。蓬莱刺杀,洛水袭驾,布衣称雄想必都是出自道长的手笔吧?这些事情如过眼云烟,难说对错,本王既然决定重启新政,以往之事全可以既往不咎,可婉儿不过一介弱女子,于大业何关?道长话于她巴蜀一事,就应该知道以她禀性,断没有不回转的道理。道长神算,定然也能想到,婉儿会因此痛苦终生。道长知之而为,陷一女子身遭苦难,难道心中没有半分歉仄之意?”
袁天罡轻叹声道:“西梁王宅心仁厚,一个既往不咎,天下之福。可命由已作,福由心生,人命难测,天机更是难测!说婉儿痛苦终生,还是为时过早。”
萧布衣微有动容,“袁道长此言何意?”
袁天罡微笑道:“很多事情并非贫道不说,而是说出来徒乱人意而已。想西梁王纵横天下,难有与敌,固然是因为武功高强,心智高超,手下有良将贤臣帮助。可我想……也和西梁王本人宽厚待人有关,积善之家,必有余庆,西梁王素来积善行仁,是以总会有贤人相助。贫道虽非贤人,但知道西梁王身为天机。却能以百姓为本,心中钦佩非常。”
“哦?”萧布衣皱起眉头,“道长何时知道我的身份?”他询问这个身份当然就是天机的身份,因为安伽陀明白他的身份,乐神医也知道他地身份,他知道,袁天罡很可能早就知道他的身份。
袁天罡微笑道:“西梁王可还记得,当年我给你算命之时,就曾说过。西梁王本是短命之相?”
萧布衣心中一凛,“你那时候就知道了?”
袁天罡淡然道:“知与不知,其实无关紧要。命由己作。就算是天机,命运亦是如此。他或许能知道更多一些,但是若不知道福由心生的道理,逆天行事,那和常人何异?这世间变幻,天机不见得只有西梁王一个,但是能有今日作为地却恐怕只有西梁王一个,何也,他们终究不能摆脱心结而已。”
“道长的意思是。我终究还是逆天行事?”萧布衣皱眉道。
“何为逆天?天机逆天?此言差矣!”袁天罡笑起来,“若依贫道看来,杨坚顺应天意,杨广逆天行事,西梁王若是明白这点,就会明白何为逆天顺天。”
萧布衣沉吟道:“那道长是说,顺应民意,行该行之事,就是顺天了?”
袁天罡微笑。避而不答道:“我知道西梁王的为人,绝不会斩了李淳风。亦知道西梁王此举,无非想找贫道。可贫道因为有些事情,今日才赶到,既然得见西梁王,当不会空手而来,我不如给西梁王讲个故事如何?”
萧布衣苦笑道:“事实就是事实,为何总以故事代替?”
袁天罡微笑道:“只因为讲故事之人,并不能确认这是否为事实。为防误导他人。只能如此。”
“道长请讲。”萧布衣精神一振。
袁天罡轻叹声,“我这故事地主人本姓张。我想很多事情西梁王也应该知道,就不如长话短说了。这个姓张之人雄才伟略,本意天下。可惜终缺乏西梁王的根基,如同蒲山公般,浮沙建塔,导致大业难成。姓张之人想要建立个众生平等之界,又称大道。大道光明,甚得百姓的拥护,但却是逆天行事,终究失败。这个众生平等之界就算是禅宗数百年后,也只能说存在另外一个世界,而姓张之人要实施,困难之处,直如登天。但是姓张之人虽然失败,那些信徒却还是坚信不疑,只认为是时机未到,却终究不明白顺天逆天的道理,这才导致数百年的纷争不休。他们的大道实在和朝廷违背……”袁天罡说到这里,沉吟良久道:“我想就算西梁王掌政,也希望子承父业,而不会行什么惊世骇俗之事,不然也不会给儿子起个什么守业地名字吧?”
“原来道长一直都在我身边。”萧布衣淡淡道。
袁天罡一笑,也不解释,“因为他们和朝廷违背,数百年纷争后,势力衰弱,大道不行,反倒人人成惶惶丧家之犬。这其中虽有大才之人,可终究难以逆天,历经数百年,大道却是虚无缥缈,就算最忠实的信徒,亦是起了怀疑之心。因为意见不一,太平不行……大道门徒终于划分变为四道,分为楼观、李家、龙虎、茅山。这四道都觉得自己的方法才可,对其余三家由同门慢慢变的水火不容。但是根据张姓所言,大道终须得天机牵引才能实现,因为只有天机才能了解他的大道意义所在。他留下寻找天机之法,但是数百年来,就算有天机,亦是不能实现大道,这就让他们对天机亦产生了怀疑之心。茅山专心研究张姓之人留下的占卜之言,亦是分歧重重,难以得出什么定论,有一道人姓袁,觉得只为大道导致天下大乱,于心不忍,这才脱离了茅山,行迹草莽。他不求天机,只为民为己为有缘之人求得多福,当然毋庸讳言,那个道人就是贫道。等到杨坚一统江山后,再加上其余的一些机缘约束太平门徒,太平四道见到事不可为,终于潜伏下来,伺机而动。杨坚那时,其实就有李家暗中作乱,宣传李氏当为天子之言,但是却被杨坚果断的镇压下去。后来杨坚身死,杨广自毁天下,所有人看到转机,四道中的李家最先蠢蠢欲动,想要扶植李阀取而代之,可没想到楼观早就觉察,只怕李家占先,遂在暗中破坏。结果就是……消息泄露,李阀飞蛾扑火,被尽数诛灭,李家所扶持地阀门一夜间近乎灭绝,此事虽然残忍,但这种惨案其实在太平之门绝非头次。”
萧布衣微有动容,喃喃道:“原来如此。”
袁天罡苦笑道:“其实此事发动前,贫道也是略知一二,后来碰到行刺的王须拔,也早就告诫,希望他不要擅自出手,可这些事情,实在非贫道能左右,蓬莱刺杀终究还是不可避免!本来贫道一直觉得这是天意,但是贫道想了良久,突然想到,这是否本来就是楼观的安排,就为了陷害李家道万劫不复呢?当然王须拔死、魏刀儿死,真相到底如何,除了楼观道主外,别人真地很难得知。”
萧布衣暗自惊心,苦笑道:“我现在才明白为何大道不行,只是人的偏执不消弭,怎能行此大道?”
袁天罡微笑道:“西梁王所言甚是,一语道破天机。若不消弭人本身的贪婪、欲望,这个所谓的大道终究不过是镜花水月,或者,真的只能存在于一个幻想之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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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m//袁天罡说出镜花水月的时候,萧布衣忍不住的却是想到了杨广,暗想若说治国,理想主义断然不可。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太平道追求大道,杨广追求大业,二者均告失败,原因均在二者都是太过理想主义,萧布衣想到这里,沉默下来。
袁天罡良久才道:“可叹的是,并非所有人都如西梁王般明智包容。几百年才出来个杨坚,好在没用多少年,又出来了个西梁王。不过蓬莱刺杀前,知道西梁王是天机的不过是贫道……或许还有他人。”袁天罡说到这里犹豫片刻,萧布衣忍不住问,“还有谁?”
袁天罡避而不答道:“其实让西梁王南下种树之时,贫道真的没有他想,只是觉得西梁王行善之人,当有善报而已。后来我才发现,贫道虽想置身事外,却还是被他们利用,那时候贫道觉得无可奈何,又觉得无愧于心,不想再次参与,结果就是隐瞒了行踪。但是没想到的是,洛水袭驾随后发生,据我推测,推出陈宣华替身的这股势力应是茅山一脉,他们知道杨广的情深偏执,多半是想借陈宣华之力,重振大道。可楼观最是偏激,更何况为了推翻大隋,蓄谋已久,既然先破了李家道,如何能忍受茅山道成事,压在他们的头上?所以他们随即又策动了洛水袭驾一事,那时候……他们应该知道你是天机,所以会说什么布衣称雄,借以搅乱浑水,掩盖真正的目的。”
萧布衣回想当初,一时间心乱如麻。
他从未想到过,洛水袭驾竟然如此复杂,有多方势力角逐其中,终造成事态的不可收拾,可最终是谁受益,又有哪个说的清楚?这个天涯到底想着什么,没有谁能够知道。
“这么说。道长和所有的事情无关了?”萧布衣沉声道。
袁天罡苦笑道:“贫道问心无愧,却是人微言轻,西梁王若是不信,我亦无可奈何。”
“那道信呢,我知道当初无遮大会有道信参与。依照道长所言,在其中又起了什么作用?”萧布衣问。
袁天罡解释道:“道信的师父僧粲生前就主张一心不生。万法无咎,如果依据我来猜想,道信多半亦是知道了大乱在即,更知道陈宣华的重要,是以才会主动以佛法说之。茅山本来想以陈宣华宣传大道,哪里想到过,最终的结果竟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我只怕,就算茅山、楼观两道亦是不明所以。”
萧布衣知道陈宣华要求杨广不征辽东,这个结果地确出乎太多人的意料!后来裴茗翠曾经猜测陈宣华并非太平道的人。是从辽东而来,他早就想到洛水袭驾隐藏个极大的阴谋,今日和袁天罡一加印证。加上他一直以来的分析和打听,从虬髯客、李靖那儿了解的星星点点,如今他对太平道地脉络已了解的七七八八。
首先是太平四道中。以楼观最为偏激。李家最为隐忍。龙虎道一直中立不出。茅山却是适当地推波助澜。也绝非易与之辈。按照萧布衣地分析。太平道传了数百年。到如今。应当以昆仑为首。大哥虬髯客次之。楼观地天涯再次。而袁天罡却是茅山道地人物。天涯从未放弃过实现大道地念头。李家道恐怕亦是如此。在杨坚之时。李家道就暗中兴风作浪。到了杨广之时。李家道本来已经积累了雄厚地本钱。如果没有天涯暗中策划。说不定李家道已经推翻了杨广。立李敏为帝。可惜功败垂成。因为天涯地缘故。李家道元气大伤。反倒让李渊悄然兴起。估计是很多人想不到地事情。茅山道走地却是另外一条线路。企图抓住杨广感情地弱点。以假陈宣华为突破口。这条路估计就算道信都很支持。毕竟假陈宣华看起来。能带来天下太平。没想到天涯居然再次发难。又派人刺杀杨广。搅乱浑水。结果是假陈宣华死。天涯虽没杀得了杨广。却还是让风雨飘摇地大隋受到致命地一击。之后呢。李密抓住机遇。在河南兴起。自己抓住机遇。抢占了襄阳。可天涯呢?搅乱天下绝非他地目地。而是他想要宣扬大道地手段。李家道站在李渊那面。还有东山再起地机会。天涯几乎是所有事情地主谋。没有道理不依附一方势力。当初在社稷坛刺杀自己是符平居。楼观之首。虬髯客虽然没有明说。可萧布衣隐约觉得天涯极有可能就是符平居。如果是这样地话。他在社稷坛刺杀自己。是为了扶植新地势力。失败后。一直没有动静。不知道又在哪里?
想到这里地萧布衣只觉得不寒而栗。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他知道。这个天涯不死。肯定还会兴风作浪。
到了现在。萧布衣已经想明白很多事情。可还有很多疑点无法了然。地下迷宫地预言到底是怎么回事。背后是谁在主使。假陈宣华地真相。还有……思楠到底还隐藏着多少秘密?
想到这里。萧布衣轻叹一声。良久无言。袁天罡亦不做声。只是静静地等待。他知道萧布衣此刻多半心乱如麻。
“陈宣华呢?她是哪里人?茅山道从哪里找到地?”萧布衣问道。
袁天罡摇头道:“这个……贫道真地不知。实不相瞒。贫道一直都如闲云野鹤般。本来不想理会所有事端。若非西梁王找我。我本不想出面。可后来他们越做越过分。就算贫道也有些看不下去。”
萧布衣皱眉道:“那按照道长所言,楼观道对我有利还是有弊呢?”
袁天罡叹道:“福兮祸兮,谁又说的明白?可我想那时候,他们就算知道你是天机,多半也没有想到过你今日的发展。不然的话……”他欲言又止,萧布衣却已听地明白,那就是楼观众人当初多半还没有将他瞧在眼中,不然说不准已把他作为铲除的对象了。
“你说的一切,都让我恍然之感。”萧布衣沉声道:“但我有一事不明,还请道长赐教。”
“不敢说赐教,”袁天罡微笑道:“贫道只能说尽力而为。”
“你说你是闲云野鹤,所有的事情和你无关。那么请教洛水袭驾的黑衣女子又是怎么回事?”萧布衣说的还是平和,但目光灼灼,望着袁天罡的表情。他当然明白袁天罡所言不见得是真,但是他需要有在纷乱中理出头绪地本事。思楠把名字告诉了他,但是他不清楚袁天罡是否知道,所以并不说出思楠的名字。
袁天罡脸上露出茫然之色。“她……和陈宣华一样,均是来历不明。”
萧布衣沉声道:“据我所知,李淳风认识他,道长没有道理不认识她!”
袁天罡苦笑道:“西梁王,贫道说过,我人微言轻,贫道让淳风接触那女子,只是因为道主地吩咐。她有道主地手谕,我既然为茅山中人。她要做什么,贫道无法干涉。”
“道主?”萧布衣问道:“哪个道主?”
袁天罡露出肃然之色道:“当然是茅山道的道主,王远知!”
萧布衣听到皱了下眉头。“杨坚、杨广都召见过地那个道人吗?”
袁天罡点头道:“西梁王博闻强记,贫道钦佩,贫道人微言轻,或许很多时候,西梁王可以在王道主地身上找到答案。”
萧布衣苦笑,再次陷入了沉思之后。王远知这个名字萧布衣也曾知晓,听说此人到如今已年近百岁,专习道法,不理世事。当初杨坚立国之时。曾召见过一次。后来杨广多次召见,以弟子礼问仙道之事。不过这些都是萧布衣来东都前的事情。自从萧布衣到了东都后,王远知就已经销声匿迹。萧布衣要不是最近对道佛颇有兴趣,没事就去查找他们的资料,试图找个化解的法子,亦不会知道这个人物。
不过历代朝廷都对太平道讳莫如深,就算是杨广这种人,对于太平道亦是厌恶到了极点,他命手下编撰文书中。对于太平道亦是语焉不详,很多时候,只是寥寥数笔而已。
萧布衣在东都征战的时候,其实就已经想到如何对待太平道。彻底铲除看起来并无可能,最少太平四道眼下根深叶茂,早已渗透到门阀士族中,过激的手段,只能造成两败俱伤。杨坚的处理手段,倒是可供他参考。
袁天罡见萧布衣沉吟不语。缓缓站起来道:“西梁王。贫道言尽于此,李淳风无辜之身。去看看小说网wwwcom。还请西梁王饶过他的小命。”
萧布衣抬头道:“李淳风可以饶,但是婉儿如何来救?”
袁天罡轻叹一声,“西梁王,你眼中的苦难,在婉儿眼中,不见得地是苦。你以为将她留在东都,她就会享福了不成?”
萧布衣脸上有了苦意,半晌无言。
“福由心生,命由已作,婉儿宅心仁厚,若依贫道所观,终会善有善报。”袁天罡沉声道:“若是贫道不与她说,依贫道来看,反倒是害了她。”
萧布衣冷哼一声,心思飞转,琢磨着袁天罡的意思。
袁天罡却是稽手道:“既然西梁王不再责怪,贫道还有他事,先行告退。”
他举步向厅外行去,萧布衣突然道:“袁道长,你可是要离开东都吗?”见袁天罡点头,萧布衣问道:“我若有事想请教道长,不知道如何来找道长?”
“西梁王若是喜欢,通知小徒即可,贫道若是有暇,当会赶来。”
袁天罡远去,萧布衣不再挽留,亦没有挽留的理由。只是望着袁天罡地背影,再次陷入沉思之中……
萧布衣为天下竭尽心力的时候,宇文化及却是拎着个酒葫芦,整日愁眉不展。
自从他爹死后,宇文化及就觉得,天塌了下来,自此以后,他再没有一件事情是自己做主。当个右屯卫大将军是杨广看在他死爹的面子上,赏给他的。给陈宣华还阳一事,先是宇文述做主,后是裴矩吩咐。杨广死后,他本来以为会松了一口气,没想到却莫名的背负个弑君的罪名。在江都扶植杨杲。是裴阀做主,回转东都,亦是骁果军的主意。
他就像是个木偶,被众人扯着行事,因为他毕竟是右屯卫大将军,军权在手。可这种军权对他而言。不要也罢。
他本来是个太仆少卿,养马都是不行,更不要说是领军打仗。所以名义上,江都军以他为首,但是实际上,十数万骁果军,却是裴阀和司马德戡掌控。他现在不知道除了裴阀外,还有谁可以依靠。
他本来就是个少有主见的人,以往的坚硬地外壳均是他爹赋予。在被萧布衣无情的敲碎后,他彻底地变成个软骨虫。但是就算在喝酒,他心中也有个极大的隐患。可他不想深想,是以只能用酒来麻醉。帘帐挑开,宇文士及走了进来,见到哥哥醉醺醺的样子,不由大皱眉头,“大哥,你不能再喝了。”
“那你告诉我,不喝酒还能做什么?”宇文化及站起来,摇摇晃晃道。
宇文士及四下望去。谨慎道:“大哥,我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妥。”
“有什么不妥的?”宇文化及哈哈大笑起来,“裴侍郎说过,东都的萧布衣,名不正、言不顺,我们只要拥杨杲为帝,就可以兴正义之师,得隋臣响应。我们十数万精兵,骁勇无敌。要取东都,不过是翻掌之间。”
他说完后,又是不停的笑,像是得意非常,可笑着笑着,突然流出泪来。
宇文士及慌忙扶住了兄长,压低了声音道:“大哥,你再不醒悟,只怕转瞬就要有杀身之祸。”
宇文化及酒被吓醒了一半。慌忙问道:“什么杀身之祸?当初让我投靠裴阀地是你。让我离开江都地是你,让我听裴矩所言的也是你。我什么都不做主,难道也有了杀身之祸吗?”
宇文士及苦笑道:“大哥,骁果军如今归心似箭的,我们不离开江都又能如何?我们的根不在那里,骁果军若是再不回河东,迟早必散,那时候我们真的大势已去。我们无兵无将,亦无根基,到时候怎么抵挡住他们的虎狼之兵?江都被破,你说沈法兴、杜伏威和李子通哪个会饶了你的性命?”
宇文化及苦笑不已,“我估计哪个都想杀了我!”杜伏威、李子通都是盗匪,憎恨官兵,当然不会和他和解,而沈法兴就是以讨伐他的名义兴兵,如何能饶过他?
蓦然觉得,天地之大,竟然没有他地容身之处,宇文化及悲从中来,忍不住又想嚎啕大哭。
宇文士及无奈道:“大哥,现在哭有什么用?其实裴侍郎说地也没有大错,毕竟东都才是众望所归,我们坐拥十数万精兵,又有正统之名,取回东都不见得不可能。”
“有什么可能?”宇文化及清醒过来,担忧道:“李密百万大军都攻不下东都,我们十数万人马能攻地下来,那就有鬼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宇文士及道:“我听裴侍郎说,东都百官毕竟还是拥护杨杲,我们要是能得东都相助,取回东都并不难……再说你看裴侍郎胸有成竹地样子,说不准他真地有妙策呢。”两兄弟知道杨杲不过是个幌子,对他并没有什么尊重,私下谈话,连圣上都不称呼一句。两兄弟亦是一样的无能,只是凭借一个猜想,就选择了相信裴矩,不过也实在因为,二人实在没有可依靠之人。
“希望如此……”宇文士及听到弟弟劝说,暂时又放宽了心,他现在精神恍惚,宛若杨广当年,总需要弟弟的不停劝说才能镇定心神,突然想到件事情,宇文化及问,“弟弟,我们何苦和萧布衣争个你死我活呢?如果……我们带着手上的这些兵投靠萧布衣,他说不定会封我们个大官,我不求什么右屯卫大将军,做个太仆少卿也不错吧。”
见到弟弟连连冷笑,宇文化及不安问,“我说错了什么吗?”
宇文士及冷冷道:“若说旁人投降,或许还能捞个官做做,可唯独大哥你不能去。”
“为什么?”宇文化及焦急问道。
“你难道不记得萧布衣不到东都,你就想要置他死地?你不记得萧布衣才到东都,你又对他栽赃陷害?你不记得,爹爹就是因为他才累死?你不记得,他说什么诛杀首恶?你不记得。他说你有弑君的罪名?”宇文士及说到这里,忍不住摸摸下面,宇文化及这些可以忘记,他又如何能忘记萧布衣的一刀之辱?
“谁投奔东都都有活路,就算是你弟弟我,忍辱负重也能捡条命回来。因为萧布衣假仁假义,我若是真的投奔,他肯定会向天下表明他的宽宏大量。可是大哥你不同。这些事情哪一条都够萧布衣将你千刀万剐,萧布衣说诛杀首恶,诛杀地就是你呀。你手握十万精兵,还可一搏,若真的送上门去,那可真的任人鱼肉了。”
宇文化及吸了口凉气,哀声道:“我真的没有杀圣上。我什么都没有做,他不能这么冤枉我。”
他坐在地上,喊的有气无力。就算自己也不能相信。
宇文士及冷冷道:“他冤枉我们还少了?”
宇文化及喘着粗气,双目无神,喃喃道:“那我可怎么办?”
“我倒忘记了。”宇文士及突然道:“大哥,萧布衣离你还远,现在还要应付眼前地危机。”
“裴阀对我不满了?”宇文化及惊惶问。
“不是,是司马德戡。”宇文士及压低了声音。
宇文化及一愣,“司马德戡?我没有得罪他呀?”
宇文士及皱眉道:“现在没有什么得罪不得罪的事情,弱肉强食,自古不变的道理。大哥。你现在就是太软了些,一心只想保命,我只怕你什么都保不住。本来圣上死后,你和司马德戡都是拥有大权,你偏偏把权力送给了裴矩,司马德戡现在和裴矩关系紧张,我得到消息,司马德戡现在对你很是不满,说要治平乱世。一定要杰出而又有才能的人。他说你没有才能,又糊涂懦弱……”
“他……也没有说错呀。”宇文化及喃喃道。宇文士及恨不得老大地耳光打过去,“他说你无能,你以为是好意?他想对你取而代之呀。我听说,这些日子骁果军都驻扎在原武,司马德戡说西梁王咬定江都军弑君,投靠东都肯定是死。而要是还不能过河回转河东,军心迟早会散,既然如此。晚散不如早散。司马德戡现在暗中和赵行枢。李本,尹正卿等人阴谋造反。准备带精兵杀了你,杀了裴矩,然后再杀了杨杲。”
宇文化及目瞪口呆,“你怎么知道?他们将这些人都杀了,可是疯了吗?”他一辈子都是以皇帝为根本,听说这些人连皇帝一块杀,不由错愕。
“你懂得什么,他们已经派人联系山东的孟海公,说杀了杨杲,然后取了玉玺,拥护孟海公为帝。那里地势扼要,又是靠海,打不过就可以跑到海上躲起来,就算萧布衣也拿他们无可奈何。再说,孟海公和辽东有联系,他们实在不行,可以躲到辽东去,圣上百来万大军都是打不下辽东,萧布衣又能奈何得了他们?”
“这倒是个好主意。”宇文化及眼前一亮,感觉这也是条躲避萧布衣地路子。转瞬想到他们要宰自己,可是糟糕透顶,“士及,你怎么知道这些?要不,我们去和司马德戡商量一下,一起去投高丽王?”宇文士及看白痴一样的看着大哥,“你带着十多万大军去投高丽王?高丽王猜忌极重,如何会让你们入辽东?再说司马德戡要杀我们抢玉玺,你到现在还想着投靠他们,爹怎么生出你这么个没用的儿子?”
宇文化及面红耳赤,怒吼道:“这能怪我?要不是……”他话音未落,帐外一人道:“要不是什么?”
听到那个温和的声音,宇文化及完全清醒过来,慌忙向帐外施礼道:“裴侍郎前来,本将军有失远迎。”
裴矩踱进来的时候,神色悠闲,浑然不以眼下的窘境为意。宇文化及见到他的悠闲,不知为何,背脊却是涌起一股寒意。
“司马德戡要来了。”裴矩突然道。
“来做什么?”宇文化及有些惊慌道。
裴矩轻叹道:“难道士及没有对将军说吗?他们早就蓄谋想要我等地性命,这次应该是请将军去他们营中商议军机大事。”
宇文化及打了个哆嗦,“裴侍郎,你说他们要杀我?”
裴矩微笑道:“难道是请你去喝酒?将军若是不信,我亦是无可奈何。”他施施然就要出帐,宇文化及慌忙扯住裴矩地衣襟道:“裴侍郎救我。”
裴矩笑起来,“将军实在过于慌张了,想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他们不来,我们还拿他们无可奈何,他们主动送上门来,将军若是不想死地话,机会可不能错过。”
“那依裴侍郎地意思是?”宇文化及胆颤心惊问。
“若是将军喜欢,可亲自迎接,然后在帐下安排几百刀斧手,号令一下,一拥而入,将他们斩成肉酱。”
宇文化及颤声道:“那我好像有点危险。”
裴矩淡然道:“将军若是不喜欢的话,那一切交给我处理就好。”
宇文化及大喜道:“那一切就请裴侍郎处理!”
裴矩点点头,缓步走出了营帐。宇文化及只觉得坐立不安,吩咐道:“士及,你去看看。”他话音未落,就听到帐外大乱,宇文化及不等出帐,只听到一声嘶吼传来,“宇文化及,你敢如此对我!”紧接着刺啦一声大响,营帐已经裂开个口子,一人杀气腾腾地冲入帐来,浑身浴血,赫然就是司马德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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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m//宇文化及见司马德戡冲进来,神色直如厉鬼,大叫声中,翻身栽倒。去看看小说网wwwcom。他本来武功就是一般,这些年来养尊处优更是早早的放下,虽是个大将军,可哪里有什么将军的气魄。不然裴矩建议的时候,他也不会连见司马德戡的勇气都没有。
当初杀死来护儿、杨之时,宇文化及也是没有露面,本以为裴矩会和上次一样,轻而易举的解决司马德戡,没想到司马德戡勇猛威武,就算裴矩都是无法解决。
对于裴矩,宇文化及内心有种惊惧,因为他越来越琢磨不透这个人。
处理西域的事情,在很多人眼中,是吃力不讨好的活,可裴矩主动接过此事,做的井井有条,数年不能回转东都一次。按照宇文述来讲,这个裴矩是裴阀中最为出色一人,可在宇文化及眼中,始终觉得裴茗翠才是裴阀第一人。但是裴茗翠倒下后,不理世事,裴矩的可怕之处终于一点点的显示出来。
轻而易举的化解了杨广死后的危机,淡静自若的安抚了江都军,举重若轻的铲除异己,这些在宇文化及眼中都是天大的难题,可是裴矩处理起来,轻松容易!
但是这么有能力的一个人,为什么制止不住司马德戡冲进他的帐中?
宇文化及虽懦弱无能,但是并不算蠢,那一刻只是在想,裴矩不是不能,而是不为!他想借刀杀人!
可是自己到现在为止,只求狗一样的活着,难道这都让裴矩起了杀心?想到这里,宇文化及内心的惊恐浓聚,反倒觉得司马德戡要杀他是小事!
因为就算躲得过司马德戡的追杀,他能躲过裴矩的暗算吗?
司马德戡双目红赤,死死的盯着宇文化及道:“为什么?宇文化及,我和你无怨无仇,你为何要让人杀我?”
宇文化及牙关咯咯作响。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司马德戡举步上前。可每迈上前一步。浑身就是不停地溢出鲜血。鲜血流淌不停。沿着躯体流下。几乎汇成了小溪。
宇文化及这才注意到。原来司马德戡身上伤处难以尽数。最致命地却是背心地一箭。那一箭从背心穿到前胸。森森地泛着寒光。
陡然间。司马德戡已经扑了过来。宇文化及嘶声大吼道:“和我无关!”
见到司马德戡恶狠狠地眼神。宇文化及只觉得全身发软。连躲避地力气都没有。司马德戡压到宇文化及身上。再也不动。宇文化及却是发出一声撕心裂肺地惊吼。径直晕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宇文化及清醒过来。这才发现弟弟就在眼前。一把抱住了弟弟道:“弟弟。司马德戡呢?”“死了。扑在大哥身上地时候已经死了。”宇文士及解释道。
宇文化及舒了口气。见到裴矩就在眼前。一颗心又是揪了起来。裴矩歉然道:“宇文将军。本来我已经布置妥当。没想到司马德戡居然彪悍如此。虽受伤多处。却是逃了出来。惊吓到宇文将军。望请恕罪。”
宇文化及喏喏道:“这……也怪不得裴侍郎。”
“宇文将军,司马德戡伙同赵行枢、李本、尹正卿阴谋造反,弑君作乱,如今司马德戡、赵行枢已死,余孽未清,下一步如何处理,还请宇文将军定夺。”裴矩问道。
宇文化及强笑道:“皇恩浩荡,这些人却是阴谋叛乱,本将军一时也想不出什么主意。一切还请裴侍郎和圣上做主。”
裴矩点头道:“既然如此,我就越俎代庖了。我已经命精兵一路前往司马德戡的营帐,诱杀主谋之人,不知道宇文将军可有异议。”
“没有,没有。”宇文化及只是摇头,“裴侍郎辛苦了。”
裴矩点点头,就要走出营帐,突然又止住脚步,“还有一事请示宇文将军。(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宇文化及心惊胆寒。“不知道裴侍郎何事指教?”
“指教不敢当。”裴矩微笑道:“只是我们在原武已经数。军中粮草恐怕用不了多少时日,不知道宇文将军有何应对之法。”
“一切裴侍郎做主就好。”宇文化及慌忙道。
裴矩这次并没有任何主张。皱眉道:“宇文将军,我又不是神仙,这粮草,还是变不出来的。”
宇文化及慌了神,亦是想不出什么主意,宇文士及见到裴矩隐约有了怒意,慌忙道:“裴侍郎,依我来看,河南诸地虽是落在萧布衣之手,但他势力广博,多少有些薄弱。荥阳、黎阳两地虽有东都大军镇守,但是汲郡、济阴地兵力却是少了很多。”
裴矩点头道:“驸马所言不错,那又如何呢?”
宇文士及听到驸马两字,脸有微红,“在下浅见,东都虽暂时不能攻克,但是我们可以先去强攻汲郡、济阴两郡,就算不能守住,可这两郡的粮草,也暂时可供我们吃上一段时间。”
“是呀,士及说的不错。”宇文化及连连点头。
裴矩沉吟良久,“此也是无可奈何之法。既然主意是驸马出的,还请驸马辛苦一趟,带精兵去两郡抢……嗯……是去催粮,不知道驸马意下如何?”
宇文士及没想到厨子也要去买菜,只能道:“裴侍郎信任,在下当求竭尽全力。”
裴矩满意一笑,转身出了营帐,宇文两兄弟舒了口长气,一屁股坐了下来。宇文士及苦笑道:“大哥,你方才可真没用……”
宇文化及却是喃喃道:“不对,不对,这里面有问题。”
“大哥,你怎么了?”宇文士及现在被大哥也搞的精神恍惚,心惊肉跳。
“裴……矩本事这么大,他实在没有必要和我们一伙。”宇文化及终于将心中的疑惑说出来,“可他看起来,还很帮我们的忙,这是为什么呢?刚才他要借司马德戡的手杀了我,那倒好解释了。但是他不杀我,那真的让人费解。”
宇文士及又气又乐,“这天下不是一个人地事情,我们又听话,又能做事,就算裴矩想要做什么大事。也是离不开我们!”
“真的吗?”宇文化及满是疑惑,喃喃自语道:“不对……这里面一定有问题!”题。”
宇文化及疑惑的时候,萧布衣亦是锁紧了眉头,说着相同地一句话。他们或许考虑地不同,但是研究的却都是一个人。
“西梁王,不知道何事不对?”张镇周一旁问道。
萧布衣沉吟道:“我总觉得这次裴阀、宇文化及有问题。”李靖南下,萧布衣整顿内政,大婚数月后。很快就踏上了东征之途。这次的目标简单明了,安抚河南境内众官百姓,抗击江都军。顺便观察河北群盗的动向。不过萧布衣素来能积极发挥将领的主动性,以往需要激励兵士锐气,总会身先士卒,到如今,贵为西梁王,虽然是王驾亲征,却已将军事大权交与张镇周处理。
现在的萧布衣,只要坐镇军中,就已经大为激励士气。很多事情,已不需要他亲力亲为。
张镇周虽是老迈,但是稳妥经验丝毫不下杨义臣,得萧布衣吩咐后,迅疾带精兵赶赴黎阳。李靖攻克黎阳后,对黎阳仓重点护卫,修筑工事从未停过。本来黎阳就是对抗河北山东地前沿要道,李靖想的极远,知道扼住黎阳。就是扼守住窦建德地前往东都之路。不过窦建德还没有攻过来,这些准备就先用到了江都军的身上。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江都军不能前往荥阳,亦是因为有黎阳牵制后方的缘故。可就算没有黎阳的牵扯,单说虎牢、偃师一路重关把守,江都军亦是不能深入腹地。
张镇周安营扎寨,和黎阳、黎阳仓成三足鼎立之势,江都军虽是瞄准了黎阳仓,却也是屡攻不克,无奈打消了攻占黎阳仓的念头。
张镇周得萧布衣的吩咐。并不急于出兵对决。他老谋深算,当然也看出江都军最大的问题就是粮草。是以只是坚守不战,坐等江都军崩溃。
萧布衣面前摊着一幅黎阳附近地地图,凝望着原武,沉声道:“江都军困守原武,不要说取东都,就算过运河,过虎牢对他们而言,都是个天大的难题,本王实在看不出江都军有什么胜出地机会,宇文化及也就算了,可裴阀毕竟甚为聪明,怎么会做此不智地举动?”
张镇周赞同道:“西梁王所言不错,裴阀、宇文化及自江都出发那一刻,可以说是败局已定,若依老臣来看,他们投靠东都是上佳的出路,但是西梁王几次招安,他们置之不理,实在让人想不明白。”
“投靠东都是他们的一条出路,但是不会是最后一条。”萧布衣沉思道:“他们最少可以去投靠河北的窦建德、山东的徐圆朗,或者是靠海的孟海公。”
张镇周不解道:“西梁王,据我所知,裴阀和你以往关系还算不差。”
“那又如何?”萧布衣问道。
“我听说西梁王当初是被裴阀一手提拔的,一直以来,和裴阀没有什么芥蒂。如今天下大势已定,裴阀弃西梁王选旁人,于理不合。再加上窦建德、徐圆朗、孟海公等人均是匪类,裴阀身受皇恩,真的很难让人认为,会投靠这三人。”
萧布衣轻叹道:“张大人想不明白,本王亦是想不明白,正因为如此,本王才是心中惴惴,亲自前来。好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江都军来意难测,我们却可循正途破之,十余万骁果军思归北返,势不能挡,军心一事,并非几人能控,我等坐观其果即可。”
张镇周点头,二人商议军机半晌,有军士突然前来道:“启禀西梁王、张大人,原武有探子来报。说骁果军哗变,司马德戡、赵行枢等人想要杀杨杲抢玉玺向孟海公叛逃。结果被宇文化及发现,诱骗到军营伏杀。江都军缺粮,宇文化及命令弟弟宇文士及去汲郡、济阴抢粮,美名其曰征调,此两郡有几县城被江都军攻破,频频告急。”
军士退下。萧布衣皱眉半晌,张镇周笑道:“西梁王,江都军果然如我们所料,开始内讧分化,西梁王为何反倒愁眉不展。”
萧布衣露出丝笑容,“本王一直想不出他们到底玩着什么把戏,所以头痛。不过他们眼下缺粮,倒是我们地机会。”
“我们要出兵剿灭抢粮地江都军吗?”张镇周问道。他毕竟沉稳,知道眼下还非攻打的机会。不过剿杀两郡地盗匪,灭其锐气也是个主意。
萧布衣摇头,“不出兵。本王倒觉得,大伙本是同根生,何苦相煎太急?他们缺粮,我们不如送粮前去!”
张镇周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送粮?”
“不错,不过需要个有勇有谋的前往,而且暂时先送几天的口粮就好。”萧布衣微笑道。
张镇周毕竟经验老道,转念之间,已然笑道:“西梁王果然好计谋。江都军缺粮。人心惶惶,我们送粮,一方面示仁义之举,让江都军叛逃加速。二来送粮过去,可是暂时解救两郡的危机,三来呢,他们就算就什么诡计,亦是难抗军心所向,最后我们送粮过去。江都军没有了顾忌,放肆吃粮,到时候我们只要不再运送,江都军吃光余粮,只怕崩溃就在旦夕之间。”
萧布衣笑而不语,张镇周皱眉道:“宇文化及胆小懦弱,贪图小利,可能接受我们赠送,可裴阀不是蠢的。他们很可能拒绝我们地赠粮。”
“裴阀拒绝更好。”萧布衣含笑道。
张镇周醒悟过来。“西梁王妙策,这粮他们收着不妥。不收更不妥。裴阀若是拒收,只怕军中再无立锥之地。好,我这就去选人前去送粮!”
萧布衣听张镇周说出自己地心思,并没有丝毫得意之色,心中只是在想,“不对,这里肯定还有个关键的地方自己想不明白,可到底是什么问题呢?裴茗翠不知道现在何处,她会不会和裴阀一块联手对付自己?”
正沉吟的功夫,有军士急冲冲进入营帐,双手奉上军文道:“启禀西梁王,东都有紧急军情禀告。”
张镇周接过军文,恭敬的递给萧布衣,萧布衣展开一看,脸色微变。张镇周心中忐忑,询问道:“西梁王,东都有事吗?”
“没有。”萧布衣笑容苦涩,放下军文,长叹道:“薛举死了。”
“薛举死了?”张镇周失声道:“他正要攻取关中,怎么会死?”
萧布衣看着军文,摇头道:“军文也是语焉不详,实在是因为他们也不清楚。只是薛举这一死,以薛仁果之能,不要说抢占关中,本王只怕……就算他们的根据地,陇西也败亡不远了。”
萧布衣坐在那里,一时间心绪如潮,暗想人算不如天算,谁知道薛举正当壮年,竟然会突然毙命,军文中说,薛举是染病身亡,染病谁都可能,但是死地如此之快,死的如此突然,毕竟还是有些蹊跷!
蓦然觉得,时间愈发的紧迫,李渊本来被他打压的喘不过气来,他正要施展连番攻击打地关中不得安宁,为自己平江南、河北争取宝贵地时间,可薛举突然的死了,已然缩小了二人之间地差距。薛仁果为人虽是勇猛,但是残忍无道,远逊薛举,他还能顶住多长时间?要是陇西被破的话,巴蜀、马邑、朔方都在关中地攻击范围内……
张镇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唯有苦笑,暗想老天爷真的帮助李渊,萧布衣千辛万苦地击败大敌李密,可不过是一场疾病,就去掉了李渊的大敌,实在让人扼腕。
萧布衣却陷入沉思之中,喃喃道:“染病身亡……染病身亡?薛举,你死的真不是时候,可你死的,真的又很是时候!难道又是他们做的手脚?”
张镇周不解,“”西梁王,你在说什么?”
萧布衣摆摆手,“没什么,本王只觉得。这天下……越来越有趣了!”时,中原各地,亦是烽烟弥漫。李世民重新领军和薛举在高抗衡,看起来已经一扭颓势,薛举病故的传来,关中士气大振。
李世民人在营中。胡子拉茬,他不再是玉树临风,不再是风流倜傥,他现在看起来和猛张飞没有什么两样!
从长安再次出发,回转到高,继续和陇西军团对抗。李世民接过长孙顺德的军权,重新指挥唐军。
长孙顺德没有任何不满,甚至在李世民接手的那一刻,施施然地就回转到了西京。他从来不抢功。不争锋,李渊让他领兵,他就出征击退薛举。将战线重新拉回浅水原、高一带,可李世民要他退后,他就撒手不管,诸事不理。
这样人,很多人看不起,可这样地人,却和李孝恭一样,都得到了李渊的绝对信任!
别人争夺天下,如火如荼。勾心斗角,他们看起来不过是个看客而已。
李世民对长孙顺德的态度见怪不怪,接过军权的时候,内心沸腾,外表冷静。他下的第一条命令就是,不得敦煌公号令,妄自出战者,斩无赦!
全军肃然,严阵以待。知道敦煌公知耻而后勇,这次当决心和薛举决一死战。战争鲜血最能让人飞快成长,以往的那个轻浮急进地李世民,经过唐军鲜血灌输、一场惨败的教训,已经变地沉稳凝练。李渊从来不怕儿子失败,只怕失败后不能吸取教训,没有谁天生会打仗,所以他采用激将之法,还是给儿子重新振作的机会。
眼下看起来。他已经达到了目的!
李世民冷静的外表下掩藏着狂热的内心。他自长安走出来的那一刻,已经准备。这次他和薛举,只能活一个!他要是输了,他不会再回长安!
虽然迫切想和薛举决战,但是李世民毕竟也很聪明,他知道眼下陇西军团锐气正锋,他若出兵,五成的胜算都没有。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没有八成地把握,不要出战,这是李渊在他出征前的千叮万嘱。
李世民所以只能等、只能忍。
有时候,等和忍固然让很多人不舒服,但是却能赢取胜利,这是个不争地事实。萧布衣不苦守,他赢不了李密,李世民不固守,一样无法取胜薛举。等待、忍耐对李世民来说,是他必经地一课,只有熬过这个关口,他才能有突破性的进展。
李世民等待父亲做其余地事情,等待给与薛举致命一击,李渊已经派人联系李轨,准备袭击陇右,让薛举腹背受敌,李渊已经拉拢突厥,断掉薛举的后援,李渊已经出兵去断薛举的粮道,李渊算定,薛举的粮草已经不足半月。李渊虽然坐镇西京,可已老谋深算的发出了一步步命令,准备制敌于死地,李渊隐忍了几十年,当然不在乎再忍几个月。因为只有到他这份上,才知道冲动害死人!建成已经百忍成金,终成大器,可世民还差的太远,他希望世民能够明白这点。
李世民憋住了气力,只等着和薛举最终一战,可他想到了太多,却从未想到过,薛举突然死了!一代枭雄死的那么无声无息,甚至比常人死地还要痛快些!
听到薛举病故的消息后,李世民久久不能相信,但是他确信了这个消息后,只是仰天骂了一句,这贼老天……真的不长眼!
可骂出之后,他突然觉得鼻梁酸酸的,有种想要流泪的冲动,他知道对于唐军而言,老天爷开了眼,薛举死了,薛仁果不足为惧,唐军到了今日,又迎来了一次重大的转折!他李世民否极泰来,终于可以风风光光的再赢一场……
但是这场胜利,真的来之不易!
老天总是喜欢不经意的捉弄苍生,在李世民破口大骂贼老天地时候,江南的鄱阳湖面,也有个人如此的骂着。
这贼老天……真的不长眼!
林士弘一口浓痰重重的吐入了鄱阳湖,双眸却如鹰隼般的盯着湖的对面。风平浪静,阳光普照,鄱阳湖碧波万顷,好一派祥和的景象。
贼老天并没有急风暴雨,相反,蓝天宛若湖面,万里无云。
可林士弘并没有因为这种好天气就喜欢上老天爷,相反,他烦躁欲狂,他现在已经面临背水一战的境况,他这次,不能再输,他已经没有多少筹码!
本来西梁军这段日子一直都是和林士弘处于僵持地阶段,他们想要灭了林士弘,有心无力,林士弘想要攻占荆襄,更是绝无可能。林士弘已经满意这种情况,最少天底下敢和萧布衣叫板地,已经没有几个。
他林士弘,宁可死,也不会投降萧布衣,鄱阳湖是他安身立命的本钱,他期盼着奇迹发生。奇迹没有发生,骑兵却是突兀杀来。李靖快马到了江夏,命沿途各地加紧造船,自己却率铁骑静悄悄地来到了豫章。
林士弘仓促接战,七战七败,折损数千精兵,李靖每次出动,就是千余的兵马,可他就是对李靖无可奈何。第一次输的时候,林士弘只觉得时运不济,是李靖偷袭得手,可第七次输的时候,林士弘已经明白了一点,想要用步兵胜过李靖,势必登天还难!榜位置跌出前十了,有劳兄弟姐妹们援手,支援些月票吧,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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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靖率领的铁骑,均有铁打的神经,绝对执行李靖所下的每一个命令。李靖为了每个命令,均比常人准备的要多上许多。
林士弘以前觉得领兵打仗不过如是,有骁勇的将领,有勇敢的兵士,水上他虽是计谋百出,但那是结合地势和船只的特点,在陆地上全无用武之地。
但是就凭他自己琢磨出来的带兵经验,董景珍、雷世猛就拿他无可奈何,双方有胜有负,就让林士弘觉得,荆襄军也是不过如此。
得知李靖来攻的时候,他把对付董景珍等人的那套又拿了出来,却没有想到,遇到了李靖,自己的勇士竟然和纸糊的一般。李靖铁骑的杀伤力,常人难以想象。他这才明白,有的时候,对方领军或许只是胜过一筹,但是这一筹的差距,他这一辈子也追不上!
李靖铁骑绕着鄱阳湖一圈,林士弘的步兵已经溃不成军。张善安接战,又是早早的向南逃窜,张善安此人狡猾非常,带兵只有一条策略,那就是打不过,逃!可林士弘不想逃,鄱阳已是他的根基,已是他的命,已是他一生的希望所在,他怎能放弃?
可在李靖的铁骑之下,想要命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李靖铁骑过去,鄱阳郡的盗匪望风而逃,无以为敌。林士弘故技重施,一声号令,命令所有的精兵藏身鄱阳湖岛屿。铁骑虽勇,可在湖面上亦是无从施展。林士弘以为这次和平常一样,对手见不好打,也就走了。
但林士弘没有料想到。李靖竟然有在此扎根的打算!
李靖并不急于去攻鄱阳湖的群盗,只用十数天的功夫,就踏平了鄱阳郡,尽数驱逐了鄱阳郡的盗匪,然后命西梁军驻扎鄱阳郡的弋阳县,对抗东南数郡地盗匪。自己却是绕着鄱阳湖转了十数天。
林士弘知道不妙的时候,已然晚了。鄱阳湖本处于三郡的交汇之处,三郡分别是九江、豫章和鄱阳郡。九江、豫章两郡本来就是在西梁军的掌控之下,现在李靖又收复了鄱阳郡,林士弘躲在湖中,看似稳妥,却已经被李靖封住了要道,如今已成瓮中捉鳖之势。
李靖铲除外围的盗匪,清除完进攻鄱阳湖盗匪的最后障碍。然后派兵守住要隘之处,接着就开始从各地调大船过来,看起来要在鄱阳湖和林士弘决一死战。
鄱阳湖群盗见到这次西梁军动真格地了。难免心中惴惴。可让他们稍微心安地是。林士弘还在。当初林士弘就以水军破了大隋地名将刘子翊。这次和李靖对决。还有很大地胜算。
林士弘也是如是想。他人在鄱阳湖上。坐等李靖筹集水军。他已经迫不及待地准备一战。他想要让李靖知道一点。骑兵你行。水军。老子天下第一!刘子翊就是败在老子地手上。你李靖也不例外。
风拂湖面。烟波浩淼。林士弘望着远方。虽是豪情万丈。却还是有了不安之意。这次李靖准备地太久。却是优哉游哉地并不攻击。林士弘知道。今不同往昔。若真地对抗。时间拖地越久。对他反倒不利。
李靖等得。但是他地数万水军在湖中。虽然各个岛屿均存粮。但是迟早有吃光地时候!众人虽会捕鱼为生。可总不能和鱼儿一样。终日在水上过活吧?
但是李靖不战。他亦不想主动出击。毕竟他手上地水军已是最后地筹码。押上去就要连本带利地赢回来。若是一把输出去。他再无翻身之地。
一艘小船鱼儿般地划过来。有兵士跳上大舰道:“启禀圣上。李靖如今在都昌下寨。从长江口调两艘五牙大舰前来。看其动静。似乎已准备进攻了。”
林士弘听到圣上两个字的时候,心中多少有些发苦。
杨广死后,本来就是各地反王称帝之时,可萧布衣没有称帝、李渊亦是没有称帝,就算河北的窦建德都没有称帝。(去看看小说网wwwcom)林士弘搞不懂这三人到底想着什么,他却迫不及待的称帝。
乱世江山,谁都说不准哪个能打下天下。林士弘一辈子都被萧布衣压着,只有在称帝一事上,抢在萧布衣的前面,这让他多少有些自傲。
虽然称帝不见得能坐稳,但在林士弘心目中,萧布衣是西梁王,他是皇帝,终究比萧布衣高上一筹。
但是这个皇帝的地盘少地可怜,而且实力亦是天下最弱的一个。林士弘称帝后,国号为楚,定都鄱阳,年号太平!
江南的百姓,最好太平,却亦是太平道最少参与的地域。林士弘并不清楚,自己不经意的起个年号,和太平道一样,却已经意味从此征战不休。如今这个楚帝丢了国都,终日在水上过活,能调兵不过数万,可算是很可怜的一个皇帝。
听到李靖要攻,林士弘心下振奋,听到李靖在都昌下寨,调动五牙大舰的时候,林士弘心中陡然涌出狂喜之色,仰天长笑道:“这真的老天助我。”
林士弘之弟林药师一旁问道,“大哥何出此言?”
林士弘欣喜道:“药师,你难道忘记了,当初刘子翊就是驻军都昌,用五牙大舰攻打我等,结果大败而归。”
林药师却是皱眉道:“大哥,我听说这个李靖横扫草原,坐镇太原,让突厥兵胆寒心惊。此人诡计多端,你可要小心谨慎些。”
林士弘冷笑道:“陆地上猛兽再凶恶,到水中亦是没有用武之地,这个李靖铁骑是不错,但是真的指挥水军,他不见得如我!你真地以为,这人是个天才吗?”
林药师突然道:“大哥,你莫要忘记了,李靖或许不会指挥水军。当初那个虬髯客指挥似乎有些门道。我听说,虬髯客和李靖关系很好。”
林士弘听到虬髯客的时候,怒火中烧,“莫要提那个鸟人,想当初我只以为他和道信想要帮我,没想到却让我归顺萧布衣。说萧布衣是什么天下之主,真他娘的是个天大的笑话。”
“大哥……”林药师欲言又止。
“你要说什么?”林士弘问道。
林药师低声道:“大哥……依我来看,这天下大局已定,萧布衣真的很有希望成为天下霸主。他现在地域广博,手下精兵能将无数,我们只凭鄱阳湖和他对抗……如今鄱阳郡都没了,是为不智之举。”
“若依你的意思呢?”林士弘冷冷道。
“我听说萧布衣此人宽宏大量,翟让虽是瓦岗之主,可投靠了萧布衣后。也封了个什么公……我们和他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若是主动投靠,想必他亦不会深究。”
林士弘目光冰冷。“药师,你要不是我弟弟,只凭这句话,我就宰了你!萧布衣和我,绝无和好的可能!有他无我,有我无他!虬髯客不来则已,若是来了,我让他来得去不得!”
他说的波澜不惊,可口气冰凝。不容置疑。林药师叹口气,不再言语。林士弘却已经吩咐探子道:“再去监视李靖地动静,有什么风吹草动,马上回禀!”
宇文化及听说张镇周尊萧布衣之令,派人送来粮草地时候,几乎以为自己没有睡醒。可见到众人议论纷纷,兴奋非常,又觉得自己太过清醒。
萧布衣怎么会有这么好心?知道他们缺粮就派兵送过来?这其中肯定有诈!
可江都军不管宇文化及地心思,哗然一片。都是议论纷纷。众人各种心思都有,有觉得西梁王果然仁义,毕竟江都军也好,东都军也罢,大伙本来是一家人,亦是大隋的子弟兵,杨广虽死,但是血脉关系尚在。去看看小说网wwwcom。西梁王当然不忍骁果军忍饥挨饿,这次送粮过来。可见关爱之心。当然也有觉得事情并非如此简单。两军交战,竟然给敌手送粮过来。这简直可以说是前无古人,都说西梁王诡计多端,莫非这粮草有毒吗?
众说纷纭,商量了良久,可却没什么主意。
杨杲高高在上,身边坐着娘亲萧淑妃,有些茫然地望着手下群臣,群臣亦是茫然的望着这个君王。杨杲聪明,很得杨广地喜欢,可毕竟还是太过年幼,如今为了活命,被群臣当作木偶一样的摆布,早就不能自主。
他因为聪明,所以一言不发,他在等裴矩、裴蕴发言。从江都行到原武,他发现身边的大臣越来越少,这二裴的脸色越来越阴沉。虽然还是对他毕恭毕敬,可杨昊却是敏锐的觉察到,这两个臣子并不把他放在眼中。
来护儿、杨死了,司马德戡、赵行枢也死了。
一个个和裴阀、宇文化及意见相左的人都死了,下一个死的是谁,没有人知道。
骁果军虽然还是号称有十万之众,但心思在他这个皇帝身边的,只怕一个都没有。杨杲心中有着说不出的悲哀,乱世之中,龙子龙孙地性命一如草芥,甚至比普通人还要低贱。他的哥哥死了,他还活着,可还能活到什么时候,自己也不知道。他十分不想唯一的哥哥死,可哥哥不死,就是他死!有时候,抉择就是如此残酷。
这时候地他,有点羡慕起杨侗来,最少杨侗看起来,还能一直活下去。听说萧布衣立杨侗为帝后,一直对杨侗母子照顾有加。没落王孙,能有杨侗的下场,已经是幸运之事。
这次西梁王又送粮过来,杨杲想接,甚至想不做这个皇帝,只要能回转东都,安生的做个王爷之流,也比整日提心吊胆的过日子强,可他不敢做主,他在等候吩咐。
宇文化及终于咳嗽声,“这粮草,还是接下来吧,毕竟……我们还是比较缺粮。”
裴蕴冷冷道:“嗟来之食怎能受之?”
宇文化及屁股有些发热,嗓子有些发干道:“那依照裴大人的意思呢?”
“不能收。”裴蕴斩钉截铁道。
宇文化及强笑道:“裴大人说的好。做人嘛……就要有骨气。”
百官一阵哗然,议论纷纷,神色颇为不满。眼下军中缺粮,人心惶惶,心道大伙本是代表朝廷之人,却效仿盗匪行径。四处抢粮,那实在不比嗟来之食强在哪里!可宇文化及和裴阀现在联合在一起,掌控全部权利,众人亦是敢怒不敢言。
裴矩见众人喧哗不满,沉声道:“我倒觉得……这粮草可以收下来。”他话音一落,百官肃然,纷纷点头道:“裴侍郎所言极是。”
“可这是嗟来之食呀。”宇文化及喏喏道。裴矩微笑道:“萧布衣乱臣贼子,这粮草却本来是我大隋之物,我们取之。没什么不妥,不知道圣上意下如何?”
“裴爱卿所言极是,”杨杲沉声道:“既然如此。还请押粮官进来,我……”
“区区一个押粮官,何须圣上亲自接见。”裴矩笑道:“不如由微臣处理就好。”
“裴爱卿所言极是。”杨杲微笑道:“如此就有劳了。”
裴矩领命出了营帐,见到押运官长的普普通通,属于扔人堆就找不到那种。那人虽是平凡,却是笑容满面。裴矩皱了下眉头。谁都看的出来,这押运官来此,多半就没有准备活着回去,可这人还是如此硬朗。实在让人不服不行。
押运官见到裴矩时,眼中闪过丝讶然,裴矩目光如炬,已经捕捉到他神色有异,微笑道:“你认得我?”
押运官眼中讶然一抿而灭,摇头道:“在下并不认得大人,不过是觉得……看大人儒雅斯文,当属深明大义之人,怎么会和乱臣贼子混迹一起?”
“你倒是很有胆子。阁下贵姓?”裴矩含笑问道。他心中却想,自己还是小看了萧布衣,终酿如今的结局。萧布衣手下,就算一个寻常地兵士,都是能侃侃而谈,不经意的游说对手,实在让人扼腕。他亲自出迎,当然不是送送押运官那么简单,实在也是想打探些口风。
他惊才绝艳。可毕竟势单力孤。只能叹息萧布衣地手下人才是越来越多,自己可用之人却是越来越少。此消彼长,他已有力不从心之感。眼下对他而言,还有一次机会,可这机会到底能不能反败为胜,他并没有十分的把握。想到这里,裴矩虽还是神色依旧,却多少有了悔意,他以前有无数的机会能杀萧布衣,只可惜,那时候他根本看不起萧布衣。他是个骄傲的人,骄傲的从不在卑微的人身上浪费功夫,可等到他意识到萧布衣是对手之际,却已错过了最佳时机。
现在就算是他,想杀萧布衣都是千难万难!
“在下姓卢……”那人不卑不亢道:“还不知道大人是哪个?还请话之,在下回去,也好向张大人有个交代。”
裴矩上下打量着那人,半晌才道:“西梁王可好?”
“西梁王……”卢姓那人想说什么,飞快住口,“在下没有见过西梁王。”
“是吗?”裴矩笑了起来,“我听说西梁王已经亲临黎阳,这诡计要不是他使出,那还能有谁呢?”
卢姓之人正色道:“东都尊敬江都军地性命,还请大人也能让我们能够尊敬!”
裴矩微怔,半晌才道:“你可知道,这里还是江都军地营寨,我一声令下,你可以死十次?”
“死十次和死一次没什么区别。”卢姓之人淡然道:“关键是这一次,是否死得其所。”
裴矩微有动容,轻叹声,“可惜……你走吧。”他拂拂袖,转身离去,施施然的一如既往。却没有注意到卢姓之人望着他的背影,脸色在那一刻颇为复杂古怪!
见到裴矩走远,卢姓之人带着兵士离开江都军营寨,只是临走之前,见四下无人注意,偷偷递给身边一名江都军兵士锭银子,问了几句,脸上古怪之意更浓。
裴矩就算本领滔天。毕竟背后不长眼睛,也就看不到卢姓之人眼中的兴奋,不然以他的狠辣,多半会将卢姓之人留下来。卢姓之人普通寻常,他只是感慨萧布衣手下人才无数,却并不想将此人杀掉。在他心目中。杀一两人已经于事无补,他也不可能一直杀下去。杀了来护儿,已经让群臣心中惴惴,杀了司马德戡,已让军心涣散,他知道,江都军有粮无粮,都挺不了多久了。萧布衣送粮这招,看似宽仁。却是狠毒非常,他除了故作大度接下外,暂时别无他法。他若是拒绝的话。只怕骁果军这几天就会逃跑大半。因为越来越多的人知道,跟着江都军,只能离河东越来越远,离开江都军,回转家乡还有希望。要维持军心,并非那么简单的事情,就算是他,也已经心力憔悴。
好在庆幸地是,他根本就没想维护军心。他想做地事情,永远没有人能够猜到!
裴矩回转到营寨后,在桌案前坐下来,拿起一支笔来,铺开一张宣纸,缓缓地勾勒起心目中地那个女人。为了理想,他实在抛弃了太多太多,有时候,他亦是有了疑惑。自己这一生,究竟值不值得?
他知道自己在想这个问题地时候,他就已经背叛了理想,可他已经不能不想,眼下只有画思念女子之时,他才能暂且放下一
可放下一切的时候,他皱着眉头,他看起来并没有表面上那么洒脱!
脚步声响起,裴矩伸手一拂。画纸已经片片碎裂。回过头去。裴矩脸上又露出温和的笑,帐外的人却没有进来。只是问,“我可以进来吗?”
“请进。”裴矩笑道。
裴蕴走进来之时,脸色凝重道:“你等地人来了。”
裴矩点点头,走了帐篷,出了军营,上马一路向北而行。军营中见裴侍郎文弱一人,孤身出营,却没有哪个理会。现在这个时候,没有谁会关心旁人,不管他是高官还是皇帝。裴矩催马行到前方山脚处,终于勒马不行。前方不远,站着一人,黑巾罩面,却是挡不住胡须如针,那人双眸有如鹰隼,见到裴矩孤身前来,却是不改警惕之意。
裴矩下马微笑道:“罗总管,这里无人,还蒙着脸,不觉得辜负大好阳光吗?”
那人冷哼道:“裴矩,我倒低看了你。”他扯下面巾,赫然就是幽州总管罗艺!
裴矩含笑道:“敝人本就不算太高,罗总管低看也是寻常。只是敝人文弱书生,这次亲身前来,罗总管总该相信在下的诚意了吧?”
“诚意,这世上有吗?”罗艺淡漠道。
裴矩不以为忤,笑容不减,“诚不诚,心中知道即可。可罗总管千里迢迢赶来见我,倒真的是诚意十足。眼下……我们可以合作了吧?”
罗艺本来故作冷漠,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你派人对我说的一切可是真地?”他虽是竭力压制,可还是难掩语气的激动。
裴矩收敛了笑容,肃然道:“罗总管,敝人到这时,还有欺瞒你的必要?”
罗艺眼中狐疑不定,“那可说不定。”
裴矩轻叹道:“敝人欺瞒罗总管,不知有何好处?我说的若非真的,何苦到现在,还和东都军僵持呢?其实我想……凭借我们裴阀地本钱,如果投靠东都,结果不见得比如今会差吧?”
罗艺冷哼一声,“那我就再信你一回,可你为何要选中我呢?”
“因为在我看来,这天底下,也就只有罗总管的燕云铁骑能抵抗住萧布衣的铁甲骑兵,不知道这个理由,可否充分?”
罗艺有些脸红,半晌才道:“你为何对萧布衣如此厌恶,不肯和他合谋?”
裴矩嗤之以鼻道:“萧布衣,竖子也,想他本是裴阀提携之人,到如今不可一世。我想请问罗总管,若你是我,是否会选择和他合作呢?”
罗艺倒对此颇为理解,心道从常理来讲,让以前地手下坐在自己头上,地确不是滋味。他对这点倒是深有体会,终于道:“那好,我就信你一次,裴矩,你莫要让我失望。”
裴矩点头,“既然如此,你我一言为定。”
“你准备什么时候动手?”罗艺问道。
裴矩轻叹道:“罗总管现在问这个问题,不觉得太早一些吗?不过你放心,你我今日有盟,等到时机成熟,我定会联系罗总管。至于这点,我想罗总管应该不用担心,想这天下,我还能借助何人呢?现在我们需要的,只是等待时机。”
罗艺点头,上马扬长而去,裴矩望着罗艺远走,突然诡异的笑笑,缓缓上马,向营寨驰去。卢姓之人回转到隋营后,第一时间请见萧布衣。萧布衣见到他后,笑道:“老三,恭喜你能回转!”
卢姓之人当然就是卢老三,听到萧布衣的调侃,苦笑道:“西梁王你神机妙算,就猜到他们不屑杀我。不过,你还有符平居的画像吗?”
萧布衣微愕,“要他的画像做什么?我手上有!”他吩咐几句,孙少方很快的取回画像,铺在了桌子之上,卢老三盯着那画像,皱眉不语。萧布衣还有画像,倒不是为史大奈寻找父亲,而是想要研究符平居这个人,见到卢老三脸色凝重,萧布衣心中一寒,“老三,你今天见到他了?”
//com//萧布衣虽然消息四面八方,但对于符平居的认识,却是一直如在雾中。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点点滴滴的拼凑,仍然无法让他对符平居形成个完整的意识,他只知道此人是楼观道的道主,此人是史大奈的爹,此人极有可能策划了蓬莱刺杀和洛水袭驾,还有此人先后刺杀他两次,除此之外,他对此人停留的印象只是文武全才,惊才绝艳。至于他到底藏身何处,萧布衣并不知情。
可见到卢老三一回转,就要看符平居的画像,萧布衣心中暗自骇然,第一念头就是,此人原来在江都军中!
卢老三只是望着那幅画像,良久道:“这个符平居画技极好,旁人画像,不过是形似,可他画的却很神似,所以才让我记忆深刻。但就是这个神似有了问题,今日我在江都军见到一个人和符平居面容截然不同,可神采却是相似的人。你看这人的腰带,上面打结画的竟然也和那人一模一样。”
萧布衣动容问,“那人是谁?”
卢老三这才抬起头来,“他只是出来问我几句话,没有说自己是谁。我询问旁边的兵士才知道,原来他就是以前的黄门侍郎裴矩!”
“裴矩?裴茗翠的爹?”得到肯定的回答,萧布衣愕然,缓缓坐了下来,一时间心绪如潮。
他从来没有见过裴矩,亦是从未想到符平居就是裴矩,这简直有点不可思议!裴矩是符平居,他是天涯?
卢老三道:“西梁王,我也只是猜测,做不了准,可能也不见得准。”
萧布衣点头道:“我知道,可是……你有几分把握?”
卢老三沉吟道:“我只是感觉,我得你吩咐送粮的时候,就听到江都军议论纷纷。西梁王果然是妙招,粮草一过去。那些人都是摇摆不定,都有了投降的心思。当时杨杲召集大臣应对,最后他们收下了我们的粮草,派裴矩出来回话。”他把裴矩所言说了一遍,一字不漏,萧布衣听了。微笑道:“我和裴矩从未见过,他倒对我颇为了解。”
“我当时倒没考虑这么多。可我第一眼见到裴矩地时候。就感觉很眼熟。但是我又确信自己从未见过这个人。”卢老三沉吟道:“后来我才想起。此人地气度风采极佳。若是见过一面。绝对不可能忘记。后来我才想起符平居地画像来。忍不住地震惊。我记得画像中地腰带结很特别。还特意留心一下。发现裴矩地腰带结和画像上竟然极为相似。西梁王。你说有这么巧合地事情吗?”
萧布衣那一刻已经心乱如麻。想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任凭谁是他。亦是不能想清楚这中地关系。他能到了今日地高位。裴阀提携功不可没。他能取了东都。裴茗翠当然起了极为重要地作用。要不是裴茗翠劝说和帮助。他萧布衣此刻最多只在江南活动。哪里能够坐镇东都?
裴茗翠从来只是说。和萧布衣在进行等价交换。但是萧布衣心中当然有杆秤。他知道他这一辈子。本质上。从来没有帮过裴茗翠什么!他十分想要帮助裴茗翠。但是他也真地不知道如何去帮裴茗翠!所以到了最终。他只能见裴茗翠越来越寂寞。那种无力地感觉。无法说出。可裴茗翠每次地举动。都会让他上到新地一个台阶。萧布衣每次想到这里地时候。都会心存感谢。
可就是这样地一个女人。她爹竟然两次要杀自己?
萧布衣想不明白。打破头也想不明白!
“西梁王,若裴矩真的是符平居,那很多事情,好像可以解释。”卢老三一旁提醒道。
“可以解释什么?”萧布衣问道。
“裴矩一直远在西域。十数年如一日。少在中原活动,这让他有很多时间去做别的事情。内城常人难进。符平居轻易进来,而且从社稷坛逃脱,轻车熟路,我觉得裴矩做到这点也不难,毕竟他身居高位,对东都内城了若指掌。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
“可老子要杀我,女儿要帮我,又是为了什么呢?”萧布衣喃喃问。
卢老三不能解释,唯有苦笑。萧布衣双眉紧锁,良久道:“你说如果裴矩真的是符平居的话,知道我到了黎阳,会不会再次刺杀我呢?他知道江都军此行必败,却还是带领兵士前来原武和我对抗,是否还有对付我的计谋?”
卢老三遽然而惊,失声道:“此事大有可能,他难道是行骄兵之计,暗中却想刺杀西梁王?怪不得他要打听,你是否来到黎阳!”
萧布衣倒不如卢老三那么吃惊,只是道:“若真地这么简单也就好了……可就怕猜不出他的用意,让我们无从防备。”
卢老三皱眉道:“的确,江都军此举让太多人想不明白。可越是想不明白,其中想必定有让人心悸地阴谋。”
卢老三说的深有体会,不由想起自己的兄弟,神色黯然,就算到现在,老二的死,还让几兄弟难以琢磨。萧布衣缓缓点头,“老三,你说的不错,所以我才会来黎阳看看。”
卢老三吃惊道:“西梁王……你总不会想当诱饵吧?那万万不可,大伙不能没有你,眼下一个符平居,怎么能让你以身犯险?”
萧布衣喃喃道:“我和他,迟早都有对决的机会,就算不是这次,还有下次……”
他知道裴矩的刺杀方法虽是简单,可却简单有效。而猜想到刺杀一法并非无因,首先因为符平居最少两次要刺杀他,妄想一劳永逸。其次却是薛举的死,在萧布衣心中始终有团疑云,挥之不去。
薛举之死,或许让西京振奋,却让萧布衣绝对的震撼。因为他知道自己地东都其实和薛举陇西一样,他若是倒下,那东都可以说是别人的囊中之物。
萧布衣知道,东都现在虽是强盛一时,可却是有着致命的危机。他还是太年轻,年轻,可以承受住失败,但年轻,显然也有很多弊端!最少,李渊死了。还有李建成,更何况李渊比谁活的都稳妥,自从入西京后,就再也没有亲征过。可他若是死了,东都只怕转瞬就要崩溃。守业不满一岁,如今天下未定,谁会服他?二哥、徐世绩都是领军帅才,却是为防他猜忌,除了行军打仗。诸事不理。再说领军之才,不见得有经营天下的能耐,他这个西梁王。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压力。
符平居显然看准了他这个最致命的弱点,所以不惜两次冒险亲身行刺,卢老三说地很对,他不应该再给符平居第三次机会!
可卢老三想的当然也有局限,他只是从刺杀地角度来考虑,却从未从刺杀的结局来考虑。萧布衣把符平居和裴矩联系在一起的时候,已恍然大悟,他立即明白了裴矩之意。裴矩显然亦想掌控东都,可他一直远离东都。想要取之并不容易。东都由他萧布衣掌管,裴矩要取,势比登天,可东都若落在旁人的手上,裴矩轻而易举地掌控了江都军,以正统之名,再取东都,并非难事,这样的话。裴矩所有的筹划看起来都有了解释,他要掌控东都,角逐天下!
天涯的气魄,果然非同凡响,常人难以揣摩!天涯的手段,果然惊天动地,让天下动容!
裴矩两次行刺,志不在他地性命,而是在于天下!萧布衣想通所有一切地时候。只余一个问题。那就是,裴矩是裴茗翠的爹。所有地这一切,裴茗翠是否知道?裴茗翠多半不知吧,而且和父亲完全不同地路数,因为裴茗翠的那种苦,实在是装作不来。裴茗翠一心都为杨广,如果得知,她爹一直为推翻杨广而努力,那她作何感想?
“老三,我要再辛苦你们几兄弟一趟。”萧布衣回过神来,已经想了对策。
“西梁王有事尽可吩咐,可是要潜入江都军的大营?”卢老三问道。
这种潜伏他们倒是轻车熟路,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每次对决前,卧底、探子均是必不可少。知道敌手地消息越多,对敌才能越有把握。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萧布衣摇头,“这事情,可以让别人去做。再说裴矩若真的是符平居,那是可怕之极,你们要去,实在太过危险。”
卢老三一拍胸膛,“危险怕什么,只要你不去冒险就好。”
萧布衣望了他良久,心生感动,“卢老三,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再去冒险。”
卢老三心中喜悦,迭声道:“那就好!”
“可你也不必冒险,首先是他的计谋我们已经猜测的七七八八,其次是他这种人物,岂能让轻易泄密和让人跟踪?江都军迟早要败,裴矩饶是狡猾非常,除刺杀一途,亦难有逆天手段。我想让你们……前往西京。”
“去西京?”卢老三诧异道:“去查探李渊的动静吗?我们在那面不是一直都是探子?”
萧布衣摇头,“不……应该说是去折城。薛举身死,他儿子薛仁果并没有马上进攻西京,可也没有退走……”
“那他在做什么?”卢老三不解问道。
萧布衣苦笑道:“薛举文武全才,老谋深算不下李渊。可薛仁果还不如老子的半分,听说此人极为贪财好色,对手下暴戾残忍,他接掌父亲的大权后,驻军折城,应该是安抚手下吧。不过据我判断,薛仁果远不如李渊的老谋深算,败亡是迟早之事,我让你去折城,就一个目的,调查薛举地死因!我怀疑他并非简单的病死!”
卢老三不解问,“薛举都死了,还调查什么,难道西梁王你想给薛举报仇不成?”
“我就算想,也要找到敌手才行。”萧布衣哑然失笑道:“老三,看一个人的身价,就要看他的对手!可要看他底牌,就要看他的盟友!薛举无声无息的死了,我只怕是李渊的底牌起了作用。”
卢老三心中一凛,“你说是李渊派人搞死了薛举?”
“我不知道,但是去调查,总是没错。薛举前车之鉴,我们端不能重蹈覆辙。”萧布衣正色道:“老三。薛举要是正常病死也就罢了,他若是死的蹊跷,你们此行有极大的危险。记住,安全第一!”
卢老三点头应是,当下去找兄弟准备,萧布衣吩咐完毕。舒舒服服地伸展开双腿,突然现出狡黠的微笑,自语道:“裴矩……其实,我很希望你来杀我!”阳湖上,风平浪静,时而几声船桨拍水之声,惊起数只白鹤。白鹤长鸣而起,震颤静夜。转瞬落在不远地沙滩上,不解的望着远方的水面。
那里,舟船无数!
这种场面。它们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可上次惨烈无比,还让它们心有余悸。可它们和百姓一样,无论如何动乱纷争,还是难舍养它的一片土地。轻啄着沙滩,只盼厮杀早早的结束,还它们个安宁。
林士弘紧张的凝望着远方,知道厮杀又将是极为惨烈,今夜。注定无眠。
他只觉得手心全是汗水,就算当初和刘子翊决战地时候,他都没有这么紧张。经过这些日子地查探,对于李靖地实力,他已经了若指掌。
李靖的实力不容小窥,上次刘子翊也不过带了一艘五牙巨舰前来围剿,可李靖不知道在哪里征调出两艘五牙大舰来围剿,可见准备充足。除了五牙大舰外,李靖手上地大船小船亦是不少。规模和林士弘已经不相上下。
林士弘见了,心中惊凛,暗想看这船只的规模,李靖绝非仓促来围剿,却是蓄谋已久,想必江陵等地一直没有动静,多半就是赶制这种五牙大舰了。
可他虽惊,却是不慌,因为没有谁比他更熟悉水战。这水战和陆战一样。并非船多就赢,关键还是要看是否指挥得法!
哗的一声响。一艘小船鱼儿一般的接近了林士弘大舰,有兵士跳上船来禀告道:“启禀圣上,李靖五牙大舰已然出发,最少有三十艘大船护航,趁黑夜之际,正向我们这个方向而来!”
“船上大约多少兵士?”林士弘心中振奋。
“五牙大舰能装八百兵士,那大船最少也百来人的样子。如此看来,李靖这次,最少应该带有五千水军来袭。”
林士弘微笑道:“来地好,传令下去,准备在葫芦口迎战。”
鄱阳湖水道九曲十八弯,湖中有岛,岛中有湖,林士弘将水军屯聚鄱阳湖深处,倚仗自己对鄱阳湖的熟悉和李靖为敌。李靖屯军都昌,他却藏在蚕豆湖,李靖要来攻打,当过葫芦口,那里地形复杂,水道狭窄,有如个倒放的葫芦般。林士弘早就盼着这天,只想用地利击之!
众匪这次并不锣鼓齐响传令,而是依据火光为号。火光明灭,宛若星光点点。左翼地船只当先行去,然后再是右翼的船只。
林士弘见到船队齐整,丝毫不乱,心中升起自豪之意,无论陆战如何惨败,可若论水军指挥,他不服旁人。
他现在身为皇帝,自然受众人的保护,大船行在众匪当中。船队分为三路,只是最后,却是缀着无数小船,密密麻麻。
林士弘向后望去,嘴角浮出微笑,这次来击李靖,当然和击刘子翊一般无二。大隋的水师,只以为船只大就有作用,却不知道小巧灵活亦有它的妙处。所有小船都是蒙着,下面装的自然是枯柴、干草和菜油等引火之物,火攻一法,实在是对付五牙巨舰的不二法门,恐怕就算杨素再生,一时半刻也是想不出应对之法。
林药师却是心中惴惴道:“大哥,李靖没有道理不知道刘子翊如何被灭。”
“你想说什么?”林士弘冷冷道。
“我只怕……只怕他们有应对之法。”林药师皱眉道。
“那依你的主意呢?”林士弘问道。
林药师苦笑,“若依我的主意,我们最好避而不战,再寻别处去躲。”
林士弘握紧了拳头,“这天下之大,若是鄱阳湖还不能掌控,我们哪里还有容身之地,这一仗,一定要打,而且一定要赢。”他眼中满是兴奋之意。林药师见到,不能再劝。船队虽多,可错落有致,很快离葫芦口不远。林药师突然伸手一指道:“大哥,你看。”
林士弘却是早已看到,湖对面。有灯光闪烁,两艘五牙巨舰,挂着大红灯笼,在水面上,宛若庞然怪兽般向这面行来。
李靖终于出动了水军!
“是否击鼓?”林药师急急问道。
“等等。”林士弘见到西梁军地水师,有些错愕,他没想到李靖骑兵迅疾,水军竟然也不慢,本来依照探子的消息。李靖此刻应该还在葫芦口!可李靖的速度永远超过别人的想象,如今西梁军的水师已经脱离了最狭窄的那段水道,打乱了他的一些部署。
“他们来地很快。”林药师焦急道。
犹豫只是片刻。对方的五牙大舰看起来又大了几分,就算大舰地拍竿都是隐约可见。五牙大舰宛若个巨大的海怪,张牙舞爪的向这面冲来。
灯光点点,却看不清船上到底装着多少西梁军!
盗匪船队微有骚动,跃跃欲试。这些人均是悍匪,身经百战,虽见隋朝水军气势汹涌,亦是全然不惧。
林士弘见地势不好,再过片刻。只怕更是不妙,如今已为离弦之箭,断然没有缩回去的可能,因为他只怕这一退,就会兵败如山,以后再无勇气对敌。
李靖擅用攻心战术,只是凭借船队地气势,已经压过他们一筹。
“击鼓。”林士弘发令。陡然间湖面上鼓声大作,惊起无数飞鸟。盗匪左翼霍然杀出。成弧线攻击五牙大舰的侧翼,右翼盗匪亦是如此,船行水面,快不可言。
隋军见盗匪攻击,毫不犹豫的鼓声响起,对面船队亦是分出两列大船,兜头痛击。林士弘不惊反喜,他诱敌之计看起来初有成效,鼓声再响。又有几艘战船分出去支援两翼的盗匪。船只相迎,操船手虽是活络。但是水道有限,只听到乒乒乓乓响声不绝,数艘大船已经撞了一起。
盗匪惊呼一片,只见到对手的大船船头包铁,竟然活生生地将他们地船头撞塌。盗匪虽惊不乱,纷纷拿起木板,搭到对方船舷之上,跟下来,就是肉搏拼杀,杀过去,就有活路,利用对手的大船,亦是一个办法。
林士弘见战船相撞,这次真地大惊,没想到隋军拼起命来,比他们还要勇猛。
可这时候在林士弘看来,气势已不能丢,对手狠,他们就要比对手还狠,对手凶,他们就要比对手更凶!
亲自操鼓,林士弘奋起精神,号令中军出动。方才分船,不过是诱敌之计,将隋军地战船分而化之,他的目的还是两艘五牙巨舰。因为五牙巨舰才为西梁军真正地主力,只要摧毁了五牙巨舰,西梁军已是不败而败!
贼寇大船径直前行,乘风破浪,目标直取五牙巨舰,后面缀着的小船亦是接着厮杀,鼓声悄然的向前。所有的小船宛若黑夜中的幽灵,可林士弘知道,这才是他真正的主力。所有的战舰,不过是为了吸引西梁军的注意,而这些小船很快会前仆后继的杀入,点燃西梁军地五牙巨舰。
不管过程如何,五牙巨舰一毁,西梁军就和没牙的老虎般,肯定崩溃。林士弘宛若搏命的赌徒,紧张的等待最后一击。
西梁军战船为护主舰,正面截击,双方战船交错而行。只听到铮铮铮响声不绝,西梁军战船已经弹出了根根钢锥,牢牢的插入盗匪大船上。林士弘微笑,他知道五牙巨舰虽然威力奇大,可是过于笨重,需要别的战舰保驾护航才能发挥出巨大的威力。西梁军这种战舰又叫做刺舟,主要负责拦截之用,只要困住敌船,就会拖回去,用五牙巨舰的拍竿一艘艘的拍碎。他战鼓再变,已经号令所有地小舟攻击!
如今水道纵横,巨舰全被困住不动,就算五牙巨舰亦是深陷其中!
小舟鱼儿一样的前行,蓦然火光闪烁,本来墨蓝的湖面,金光闪闪。林药师突然叫道:“大哥,不对。”
“有什么不对?”林士弘皱眉问。说话的功夫,小舟已经要杀到了五牙巨舰之前,林士弘心头狂喜,忘记了一切危机。
“大哥,你快看。”林药师伸手向左翼的方向指过去,林士弘扭头一望,发现盗匪都已经杀上了大船,“有什么不对?”话一出口,他蓦地觉察到什么不对,这次攻击实在过于顺利,李靖就算是蠢材,也能象征性的抵抗下,可西梁军水军除了困住他们的船外,再没有其他的举动,那些大船静悄悄的少有动静,船上地西梁军呢?
小舟已前仆后继地冲到五牙巨舰前,大火熊熊而起,可林士弘却是浑身冒着冷汗,四下张望去,只见远处夜幕深深,阴森恐怖,突然后方有盗匪惊叫起来,林士弘心头狂跳,叫道:“怎么回事?”
不等人回答,他已经明白了怎么回事,只见到远方火光一耀,一道大火竟然从湖面蔓延而来,林士弘低头一望,心胆俱裂,原来不知道何时,后方的湖面上已经飘了一层厚重地黑油!黑油遇火既燃,转瞬之间,盗匪后方、两翼已经是一片火海,将贼寇大船层层包裹。林士弘大汗淋漓,霍然醒悟过来,一口鲜血喷出!
远远处,有战舰静静的泊在湖面,李靖望着远方的大火,喃喃道:“两艘五牙巨舰,加上几十条船,林士弘,你的水军就值这些钱吧。骑兵你差的太远,水上,你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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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李靖自从到了鄱阳湖,就是开始给他挖了个大坑。
李靖马踏鄱阳郡,急调船只,甚至弄来了两艘五牙大舰。任谁都会以为,李靖要毕其功于一役,和林士弘在鄱阳湖上决一死战。林士弘也这么认为,他甚至一直都是沾沾自喜,在他看来,他林士弘的水军,李靖那是远远的比不上,他也就在一直痴痴的等待着李靖的进攻。
可直到大火燃起的那一刻,林士弘才如单相思被抛弃的痴情汉,悲痛欲绝,狂喷鲜血。
李靖够阴,李靖够狠,李靖做事让他打破头都想不到。
谁又能想的到,李靖调船过来,不是为了水战,而是为了点燃看烟花?林士弘想不到,所以他痴情的等待在鄱阳湖上一决胜负。
结果就是,五牙战舰,加上三十多条战船,除了水手、司令外,空无一人。空船当然会划的比较快,船开的快当然气势惊人。当盗匪的注意力全被眼前的气势所吸引的时候,李靖无声无息的绕到盗匪身后,放肆的在湖上倒油,等林士弘全力以赴去烧船的时候,却做梦也没有想到过,那是断了自己最后的生机!
因为李靖只负责断他们的后路和两翼,可他们却亲手点燃了前方,亦是他们最后的生机,还有什么比这个还滑稽可笑?还有什么比这个更残忍难堪?
李靖用牺牲了五牙巨舰和三十多艘战船的代价,成功的将鄱阳湖盗匪凝聚,然后一把火烧了了事。
到了现在,李靖甚至还没有用一弓一箭,可是和他为敌的盗匪,已经到了阿鼻地狱。或许……地狱也比这要好受一些。
盗匪顾不得再攻击,骇然的发现前面的巨舰下。也是漫过来厚重的黑油,那种油远比他们准备的菜油要猛烈,人家火上浇油,他们再油上填火,火光中,所有地人都不知道哪里有退路。火圈中,所有的战舰都已燃了起来,水面亦是一片火海。
这是极为诡异地景象。当年鄱阳湖大战刘子翊地时候。也有过这么一幕。可那时候被烧地是隋军。这回却换成了自己!
望着熊熊燃烧地湖水。有勇气跳下去地真没有几人。
林士弘立在船头。心灰若死。嘴角不停地抽搐。鲜血滴滴嗒嗒地还在流淌。汇在脚下。火一样地艳红。
“大哥。跳下去。”林药师终于抗不住炙热。跳脚大叫道。
林士弘却是大喝一声。“天亡我也!”
他又是一口鲜血喷出。摇摇欲坠。当初就算他七战七败。也没有如此地悲痛神伤。他知道这场火后。他已经一败涂地。他知道这场火后。林士弘就算活着。也没机会东山再起!
林药师顾不得许多,见到大火已经漫上甲板,一把抱住了林士弘,奋力向水面跳过去。林士弘没有反抗,任由自己下落,穿过浓浓的黑烟,熊熊的烈火。然后落在已烧的沸腾的湖水上,可一颗心却如万年玄冰,冰冷入髓。
噗通一声响,水花四溅,兄弟二人消失不见,可大火愈发地猛烈,滚滚浓烟蒸腾而起,冲上墨染般的天。
李靖不动声色,只是望着远方。等了良久。一只船都没有冲出火海,李靖这才点点头。“张亮,传令下去,所有兵士沿鄱阳湖要隘搜寻,有盗匪出来,格杀勿论!”
李靖身边那人听到,稍微犹豫下,还是飞快的传令下去,只是回转地时候,神色有些犹豫。
“何事?”李靖头也不回的问道。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
张亮吃了一惊,慌忙抱拳道:“李将军,在下觉得有些不妥。可我本是瓦岗盗匪,不敢多言。”
原来张亮本是瓦岗众,以前一直跟随李密。后来他和常何、祖君彦等人镇守金堤关。洛口仓被破,虎牢归降,李密、蔡建德、房玄藻等人下落不明,金堤关已经是孤城一座。李靖亲自招降,祖君彦突然失踪,常何、张亮二人立即开关献城,李靖见张亮颇有领军才能,这才带到了身边。
“你以前做过什么,我不想理会。”李靖望向远方,“我只知道,你献城的那一刻,已经加入了西梁军,你有功我赏,你有过我罚,你有意见,但说无妨。”
张亮露出钦佩之意,“李将军,想瓦岗军和东都虽对抗良久,死伤无数,但是李密败退后,西梁王多以招安为主。在下以前也算罪大恶极,可李将军却是既往不咎,不知这次为何要对林士弘斩尽杀绝?”
李靖淡漠道:“此一时、彼一时也!识时务者,当好言劝慰。不识时务者,诛杀无赦。你等不明大势,跟随李密亦是无可奈何之举。林士弘和西梁王对抗数载,却是穷凶极恶之徒,此等盗贼,明知大势已去,却还负隅顽抗,今日不杀,终成祸患。”
张亮恍然道:“在下明白,末将这就前往,亲自捉拿林士弘兄弟,还请李将军许可!”
李靖点头,见到张亮下小船向岸边划去,嘴角露出讥诮的笑,“今日一战,林士弘……就算活着,也已经死了。陈孝意听令!”
“末将在。”陈孝意从李靖身后闪出,凛然道。“我命你带一百兵士,乔装前往东阳郡,查探张善安的下落,莫要打草惊蛇,一有动静,马上回转通禀。”
“末将领令。”陈孝意退下。李靖终于舒了一口气,虽然鄱阳湖大获全胜,可他脸上没有丝毫得意之色,相反,眉头只有皱的更紧,“张善安若死,下一个目标,应该是谁呢?杜伏威有勇无谋,沈法兴势力雄厚。李子通背信弃义……”
嘴角突然露出丝微笑,火光照耀下,李靖眼中露出睿智的光芒,他显然又已做出了个决定!
北方的夏日,少了种毒辣辣的热,萧布衣人在营中。悠然自得。他一直往复东都和黎阳之间,如今和江都军已对抗数
有时候,等待不是浪费时间,却是在节省时间,李渊明白这点,萧布衣当然也明白。东都军,如今更应该称呼西梁军,都是训练有素地隋军改编而来,作战果敢勇猛。远胜常规军的力量,如果能用等待换取他们少损失的话,萧布衣宁愿等待。
好在他的等待终于有了结果。据他的消息,江都军已经人心惶惶,就算裴矩、宇文化及两人通掌大权,亦不能逆天行事。这段时间内,因为送粮一事,让江都军见到了投降地可能和可行,江都军秘密出营来请见张镇周的不在少数。张镇周把名字一一记下,只让众将领回转相机行事即可。
现在的萧布衣,不战已胜。所做的无非是更好地利用眼下的形式而已。
他提出只诛首恶,当然还有更深地用意,逼死宇文化及不是目的,榨取宇文化及最后的一丝作用才是他的最终目的。宇文化及现在只有一条路,那就是东遁,向窦建德、徐圆朗等人靠拢。
萧布衣更希望宇文化及向徐圆朗靠拢,因为谁敢收留宇文化及,西梁军就会以平叛之名最先攻打哪个!和乱臣贼子勾结之人,当诛杀无赦!灭了徐圆朗、孟海公后。只剩河北的窦建德,还有王薄、罗艺等人,最难啃的骨头,当然要留在最后来啃!
对于窦建德,萧布衣不敢小窥,因为窦建德或许不如李密气势恢宏,但是窦建德一直在河北经营,有些良好地百姓基础。天下大乱已久,百姓思安。这时候要和窦建德开战。多半会遭到河北百姓地激烈反抗。去看看小说网wwwcom。若是出外打家劫舍,百姓不见得会跟随。可若是被包围家园,这些人往往能有着惊人地战斗力,所以对于如何收取河北,萧布衣倒暂时没有想到什么稳妥地方法。
不过现在对他而言,还是要以击溃宇文化及为第一要务。
而听到南方传来的一个消息后,萧布衣更是心情舒畅。
李靖出马,非同凡响,七天踏平了鄱阳郡,然后用一个多月地准备,一天就歼灭了林士弘的水军。鄱阳群盗授首,林药师被斩,林士弘下落不明,这已无关紧要,因为林士弘无论怎么折腾,失去了鄱阳湖,他就和无水的鱼儿,没有什么作为了。
这块狗皮膏药贴在萧布衣的地盘太久,虽不算制约西梁军的东进计划,可还是有着不小的牵制作用。当初萧布衣就用巧计,加上道信的帮手,收复了豫章。可也因为道信的缘故,没有和林士弘马上对决。
一直没有消灭林士弘,固然是因为时机未到,另外很重要的原因却是林士弘太狡猾,一直倚仗鄱阳湖水军和西梁军对抗。可要取江都之地,林士弘必须要被消灭,不然会极大牵扯东进地西梁军。李靖不负萧布衣重托,一举歼灭了林士弘的有生力量,看起来不显山不露水,实在功劳赫赫。
李靖将林士弘的水军付之一炬后,再次全军潜伏,江南所有的人都不知道他下一个攻击目标要是谁,可谁都栗栗危惧。李靖江南一战成名,虽是不动声色,可谁都已知道这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披着狼皮的老虎!旁人不知道李靖的心思,萧布衣却知道李靖的拟定的详细计划,李靖并不急于向东推进,却是折而南下,准备先诱杀巨盗张善安,然后借整顿西梁军,再进行决战地功夫,先来招降建安、临川、永嘉、东阳四郡!
这四郡都处江南东部,地广人稀,未经太多的开化,以蛮人为主。这种力量和巴蜀相若,历代朝廷均以招安不求他们生事为主,李靖对草原有一套,对江南亦是不怵,既然主动请缨,萧布衣知道他不会让自己失望。
如果击杀了张善安,收复江南东部各地后,长江以南可以说是大半都已落在西梁军的手上,剩下的最后一个目标当然就是江都附近的盗匪。
有好消息当然就有坏消息。坏消息就是吴兴沈法兴势力已经做大,亦是以讨伐宇文化及为名,攻城拔寨,如今已下余杭、丹阳等郡,自称江南道大总管,下设百官。俨如一方土皇帝。如今江都在沈法兴、杜伏威和李子通的包围之下,岌岌可危。
裴矩、宇文化及离开江都,任命陈棱为江都总管。可十数万骁果军撤走,江都几乎成空城一座。裴矩、宇文化及可以说是毅然放弃了江都,陈棱坐镇江都,有苦难言,现在他手下兵力不足,再加上杨广已死,杨杲离开。他自己都不知道守卫着什么。凭借手上的实力,他已不能对抗三路盗匪,江都沦陷盗匪之手。可以说是迟早之事萧布衣听到这个坏消息的时候,并不着急,江都就算落在别人之手,抢回来就是。这四股力量如今混沌未明,他就等着局势明朗再说。攻打一股势力总比攻打四股要省心一些,冒然的加入这个战团,倒可能让几股势力联合起来,反倒不智。
李靖、徐世绩等人虽不参与治理天下,但是攻城拔寨地手段却是大同小异。远交近攻。除弱克强。对于稍弱地势力,当求一举攻克,可对于强悍地势力,当求先攻外围,除其盟友,断其外援,然后一股攻克。
对关中如此,对河北亦是如此打算,而对于江都。李靖也是如此做法。他是个老虎,但也和桑叶上地春蚕般,无声无息的啃食江都赖以生存的那片桑叶。
萧布衣想到这里,嘴角浮出了微笑,现在他不需要做太多的事情,只需要稳扎稳打。
营帐外,孙少方急急的进来道:“西梁王,张大人请见。”
萧布衣精神一振道:“有请。”
张镇周走进来,微笑道:“启禀西梁王。据我所知。宇文化及已经粮绝,如今正兵发黎阳。要和我们一战。”
宇文化及进攻本来是坏消息,可张镇周却当个好消息来说。萧布衣亦是笑道:“我们给他们送过两次粮,怎么他们粮草反倒吃光了?”
“本来还有一些。可他们见我们送粮草过去,只以为后顾无忧。更不知道节俭,反倒大吃大喝,很快将积攒地那些粮草吃光,又都是等你送粮,可这粮迟迟不到,是以告罄!西梁王这招釜底抽薪,果然高明。”
萧布衣含笑道:“其实本王还想给他们送粮,可想太过麻烦,不如请他们到营中来吃好了。”
“正该如此。”张镇周精神一振,已经明白了萧布衣的用意。
“宇文化及打过来怎么办?”萧布衣问道。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如今江都军锐气早消,军心涣散,外无救援,老臣请令出兵,当求一举击溃江都军!”
萧布衣收敛了笑容,沉声道:“既然如此,明日还请张大人领兵,本王亦想见见,过来讨粮之人,到底有什么本事!”明,列阵以待。
西梁王有令,江都军来抢粮,我们就让他们连粮仓都见不到!隋军出营相迎,士气高涨。长枪短刀明亮,铁弓铁盾泛寒,一列列一排排的西梁兵列阵淇水北岸,不要说黎阳仓离的尚远,就算近在咫尺,也管保江都军看不到一棵稻草。
相比之下,江都军显的有气无力,望着对岸的西梁军阵容严整,一些兵士甚至露出艳羡之色。本来以往,他们都是杨广的亲兵,高高在上,可山水轮流转,眼下的他们,更是希望加入对方的阵营。
除了死忠,只要还有头脑地都明白,跟着西梁王走,前途光明,升官进爵,跟着裴阀和宇文化及走,前途未卜,生死不明。
但现在还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所有的兵士均是保持沉默。宇文化及马上弯着腰,看起来已经无力支撑所有地稻草。
骑马从队伍中走出,回头望了眼,神色满是犹豫,他不想出阵。但是已不能不出阵,裴矩告诉他。此举叫做稳定军心。
望着淇水对岸,宇文化及扬声道:“西梁王可在?”
他喊了声,两军陡然间变得鸦雀无声,西梁军肃然是因为恭敬不能出声,江都军却是畏惧不敢出声。
可无论恭敬还是畏惧,两军均是兴奋中夹杂着期待。
骁果军期待中又带着些畏惧。只想看看,不动一兵一卒,就已经逼的江都十数万骁果军束手无策的人,又是何等的英雄气概。
鼓声三响,有铁骑从队中涌出,分为两列,个个铠甲鲜明,锦衣外罩,两队骑兵举旗又是列在两侧。正中缓缓行出一人,马如麒麟人如龙,端是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那人身后跟着数将,亦是威猛雄壮,常人难及。只是立在那里,并不出言。
江都军见到萧布衣气势逼人,有帝王之象,又见宇文化及瘪三般,愁苦不堪,不由暗自皱眉,心道不等打仗。胜负已定,宇文化及这个将军当的实在窝囊透顶!
宇文化及见到萧布衣的那一刻,惊惧暗生,往事一幕幕的闪过脑海,不由感慨万千。萧布衣踩着太多人登上了如今地位置,可踩的第一人就是他这个太仆少卿!
他这一辈子,如果可以重来一次地话,那就是绝对不想认识这个萧布衣。可世事无常,却不容重来一次。所以他岸边拱手道:“西梁王,一别经年,别来无恙?”
萧布衣肃然道:“宇文化及,不知道你今日所为何事?”
见到萧布衣板着脸,宇文化及胆颤心寒,却只能道:“今日江都军无粮,还请西梁王看到往日情谊上,再送一些过来。不然军中无粮,实在无以度日。”
他说的倒是理由十足。心道萧布衣既然送了两次粮草过来。就不在乎多送一次。可此话一出,两军哗然。就算江都军都觉得有些羞愧,暗想宇文化及竟然能在两军之前没有廉耻的要粮,可以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萧布衣仰天大笑三声,陡然间收敛笑容,冷然道:“宇文化及,本王和你有什么往日情谊?”
宇文化及一怔,半晌无言,暗想萧布衣说的不错,二人之间没有情谊,只有仇恨。
萧布衣肃然道:“宇文化及,本王两次派人送粮,是不忍圣上身边地骁果亲军忍饥挨饿,却和你没有半分关系!你不过是蛮人的奴隶破野头,蛮夷之辈,本王堂堂西梁后人,皇后子侄,圣上钦点的大将军,会和你有什么情谊?你家父子兄弟均受大隋的恩典,几代富贵,受圣上器重,满朝文武再无二家,可圣上南下,你不知道以死规劝,反倒奸佞妄言,以还阳一事作祟,害的圣上不能回转。本王无辜被害,并非半分怨怼之心,只思圣上厚恩,不忍江山就此沦丧,是以回转东都,立越王为主安定天下,本准备迎圣上回转,可你谋逆弑君,还想窥测篡夺天下,本王怎么和你有情谊?”
宇文化及没想到一句情谊让萧布衣扯出这多,却不能不辩解道:“萧布衣,圣上之死怎么和我有关系?”
“本王只知道,当初是你亲手持刀,一刀致圣上于死地,此地众军皆晓,司马德戡亲眼目睹。你为防司马德戡泄漏此事,不惜杀害他掩人耳目,可你瞒得了一时,可瞒得了天下人地耳目?”
萧布衣侃侃而谈,江都军肃然一片,心中复杂千万。宇文化及面红耳赤,一时不能言。他本来就不善言辩,更何况对萧布衣畏惧在心,一时间想不出如何反驳。
杨广的死,在宇文化及心目中,有些莫名其妙,但是不能否认,杨广临死那一刀的确和他有关。
“圣上待你恩重如山,可你不效仿诸葛瞻蜀亡而死的忠诚,却效法霍光之子霍禹谋逆,人神共弃,还准备抢占黎阳仓,为一己私欲祸害天下,请问你可有半分廉耻之心?你若是还有半点羞愧之意,负荆请罪归顺,本王可保全你地子嗣,你若是并无悔改之心,本王只怕淇水河边,就是你的埋骨之处!”
萧布衣早知道宇文化及会来,是以准备一套言辞斥责,宇文化及本就不学无术,诸葛瞻和霍禹是哪个全不知情。听萧布衣一番言论,唯一明白的一点是,萧布衣只肯饶了他地儿子,却不肯饶了他!他本性凉薄自私,老子死的时候,还只是惦记自己地安危,如何会顾及儿子。心中又是失望,又是羞怒,抬起头大声道:“萧布衣,和你作战较量,扯那么多没用地做什么?今日你要是不让出黎阳仓,我手下十数万大军不会饶你!”
他说的有气无力,自己都没有信心,萧布衣却是仰天长啸,声动三军。江都军听到,不由心生敬畏,暗想都说西梁王有万夫不挡之勇,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萧布衣反手摘弓,搭上一箭,宇文化及见了,只因为他要射死自己,知道萧布衣箭法如神,顾不得颜面,慌忙勒马后退。只听到嗤地一声大响,众兵士抬眼望去,只见到羽箭如电,插在淇水南岸,颤颤巍巍!
两岸虽然有万马千军,可羽箭射出那一刻,破空之声之猛,已让千军肃然,万马齐喑!
箭簇震颤,宛若三军震颤的心弦,萧布衣沉声喝道:“本王一诺千金,早已知晓,弑君一事,和尔等无关。本王只诛首恶,想降者,从箭左弃械来降,绝不追究以往之事,若违此诺,有如此箭。”他伸手抽出一支长箭,一把折断,肃然道:“想战者,可从箭右持兵来攻!但是过河之时,生死只安天命,何去何从,速做抉择!”
他话音一落,两岸只余风声水声,所有兵士只望着那支长箭,心头狂跳,血脉贲张,只是在想,今日淇水河畔,降还是战?要掉榜了,明天更新还是晚上八点左右吧,这两天白天忙,见谅。
//com//宇文化及从未想过淇水的对决竟然变成了选择。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
他素来碰到萧布衣的时候,都没有什么反抗之力,这次当然也不例外。见到萧布衣一箭射出后,他只能后退,听到萧布衣让他们速做抉择之时,心中暗自后悔。他本来不该出面,本不应该到此,本不应该来和这个命中的克星说哪怕是一句话!
但是他又不能不来,他是三军统帅,他怕不来裴矩就会杀了他,另立别的将军。面对选择,他脑袋浆糊一样,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宇文化及呆若木鸡,宇文士及却是怒吼道:“萧布衣,你莫要嚣张,鹿死谁手,犹未可知。众将士听令,有取得萧布衣项上人头者,赏黄金百两。”
三军默然,一时间竟无人能言。宇文士及变了脸色,才要提高奖赏,突然有一将轻骑而出道:“末将愿往!”
宇文士及认得这人是鹰扬郎将孟秉,不由心中微喜。暗想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像大哥那样,前怕狼、后怕虎,一辈子都在萧布衣的阴影之下,实在没有出息。
孟秉长枪一挥,所率之部已越众而出,一时间只见到水花四溅,铁骑翻飞。江都军仍是默然,甚至都没有击鼓呐喊之声。
萧布衣隔岸笑道:“看起来,想取我人头的真的不少。”他见惯了大战场面,见到对方冲出一路骑兵,足足有数千之多,却是全然不惧。
有兵士催马赶到,“启禀西梁王,张大人请你回转中
张镇周为人稳妥,不想萧布衣以身犯险,萧布衣不忍拒绝其意,他虽是西梁王,可领军的毕竟是张镇周,临阵指手画脚。喧宾夺主,他从不为之。
圈马缓缓回转,张镇周军中鼓动,三军闻鼓,倏然而退,竟然给淇水前留下作战之地。孙少方一直以郎将身份跟随在萧布衣之后。见状大奇道:“西梁王,不是兵法有云,过河未济,击其中流吗?张大人不趁敌军过河队形不整之际击之,反倒让出点空间,是否有些不妥呢?”
萧布衣含笑道:“我们现在要做地。不是怀疑。而是相信。至少我认识张镇周这久。从未见过他做出不妥之事。”
二人谈话之际。孟秉已带兵到了淇水中央。西梁军还是撤退。只是两翼骑兵却稍微上前。西梁军形成个凹进地半圆。盾牌手戳盾在地。构成第一条防线。弓箭手却已张弓拉箭。只等一声号令。
孙少方见了。吐了口气。“这些人……无疑是飞蛾扑火。”他虽也经过不少阵仗。可见到隋军地严阵以待。纪律严明。还是忍不住地振奋。知道这种阵容下。蕴含地冲击力强悍无比。张镇周果然名不虚传!
盾墙后。寒光点点。萧布衣嘴角却一直带着微笑。孙少方诧异道:“西梁王。你真地从来不紧张?”
“紧张不能让我们取得胜利。紧张何用?”萧布衣望着着江都骑兵道:“少方。如果你真地用心看。就会发现。他们是归心似箭呀。”
“归心似箭?”孙少方错愕不已。
江都军这时已经冲到了淇水北岸,西梁军鼓声陡歇。两军中,只余马蹄隆隆,遽然间,孟秉长枪一挥,手下骑兵已经三三两两的停住,犹犹豫豫。
众人怔住,搞不懂孟秉怎么回事!紧接着孟秉做了件让众人更不明白地事情,他翻身跳下马来!
宇文士及眼珠子差点爆了出来,隔岸厉声喝道:“孟秉。你要做什么?”
孟秉不理宇文士及。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只是弃枪在地,卸掉盔甲。摘下腰刀,跪倒在地道:“宇文化及倒行逆施,天人共弃,鹰扬郎将孟秉早就有心归附西梁王,还请西梁王既往不咎,饶恕我等!”
三军哗然,想要不信,却是不能不信。
宇文士及怔住,宇文化及勒马连连后退,脸色苍白,四下望过去,只见到众兵将脸上神色各异,却少有忿忿不平之色,不由心中一寒。萧布衣不等退后,再次勒马上前几步,沉声道:“本王一诺千金,弃了手上的兵刃投诚者,本王绝不追究。孟秉率部投诚有功,官升一级。”
孟秉再不犹豫,牵马当先走去,隋军鼓声一响,正中裂开个口子,其中寒光闪烁。宇文士及大叫道:“好你一个孟秉,临阵叛逃,这可是灭九族的罪名。你真以为萧布衣会放过你们,只怕你们赤手空拳进去,再无活命的机会。”孟秉等人并不畏惧,昂首走入,江都军在对岸看的面面相觑,不能言语。
风吹草动,河水淙淙,江都军均是望着隋军的阵营,只觉得惨烈地屠杀随后而至,没想到隋营中并无声息。
再过片刻,江都军中突然有了骚动,兵士纷纷向隋营后指去,只见到方才投降的江都军,如今已到了远方山坡处,向这面摆手示意,虽是见不清面容,但可知安然无恙。
宇文士及又气又恼,厉声喝道:“谁能杀得了孟秉,官升三级。”他话音才落,已经有两人骑马而出,大声道:“末将愿往!”
窜出的二人一个是虎贲郎将牛方裕,另外一人却是虎牙郎将许弘仁,二人不等宇文士及多言,已经率部杀去。
宇文士及见到二人杀气腾腾,心中却是涌起了不安之意,“大哥,我觉得不对。”不闻宇文化及回话,扭头望过去,才发现大哥早就不见。
“宇文将军呢?”宇文士及抓住个兵士问。
“他好像去了后军。”兵士战战兢兢道。
宇文士及怒问,“他去后军做什么?”
兵士无奈道:“这个……我怎么敢问?”
对岸陡然间又是欢呼声一片,宇文士及倏然扭头望过去,只见到牛方裕、许弘仁两人都已如孟秉一样,卸甲请罪,不由浑身冰冷,只见到这面的江都军亦是蠢蠢欲动,更是脑海一片空白。
如此大规模的临阵投降,他是从未想过,自从被萧布衣割了一刀后。他虽是忍耐多日,可这事真的是个男人,谁都咽不下这口气。当初杨广身死后,宇文化及随人摆布,其实多次想投降东都,可一来是畏惧裴阀。二来是宇文士及一力的劝阻。怒火冲昏了头脑,宇文士及那是宁死不想,本来想在淇水河边,了断恩怨,江都军十数万的兵马,那可是大隋精兵中的精兵,哪里想到未成开战,就已哗变近万人过去!
军心不可失,若是失去了军心。就算张须陀那等盖世豪杰,都是无力约束,更何况宇文士及这种百无一用之人!
见到孟秉、牛方裕、许弘仁先后归顺。江都军已经人心浮动,个个想到,这仗没法打了,以往打仗,总有个目地,这次打仗,却又为了什么?孟秉三人无事,自己过去,当然也是无事。
正犹豫的功夫。萧布衣已经沉声道:“早投诚,早回转看望亲人。江都儿郎不用再有犹豫,家中殷切希望,难道尔等感受不到?”
江都军很多已是握紧了手中的兵刃,遥望西方,萧布衣提高声调,大喝道:“本王有旨,杀了宇文士及者,官升三级。赏黄金百两!”
他这一喝,甚是突然,轰轰隆隆地传出去,震撼淇水!三军听闻,肃然一片,宇文士及强自镇定,大笑道:“萧布衣,你真以为……”
他话音未落,就看到江都军如狼似虎的双眸向他望过去。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不由背脊涌起阵阵寒意。
“再不动手。更待何时?”萧布衣突然大喝一声。
宇文士及浑身发颤,就见到江都军已经蜂拥而至。将他围的水泄不通,一时间刀枪剑戟纷纷戳来,寒光点点,宛若所有人心中压制已久的怒气!
宇文士及被江都军所杀之时,宇文化及并不知情。
在见到孟秉投降的那一刻,宇文化及已经拨转马头,偷偷的回转后军,命令手下军士收拾金银细软,准备撤离。他毅然地放弃了江都,却是无法舍弃那里的珠宝美女,就算这次逃命,亦是不忘记带上。
因为懦弱怕死,所以他比旁人更能敏锐的感觉到眼前地危机,孟秉投诚了,江都军投诚肯定不止他一个,江都军完了。想到这里的时候,宇文化及甚至连反抗都没有想及,就开始准备溜之大吉。
可才准备妥当,就听到前军一声大喊,我等愿降!
那喊声惊天动地,如雷声隆隆,良久不久,转瞬淇水南岸均是投降声一片,此起彼伏。宇文化及听的胆颤心惊,只是想,要赶快逃,不然被萧布衣抓住,那真的没有活路了。远方一快马飞奔而到,却是折冲郎将令狐行达,见到宇文化及后,来不及下马就叫道:“启禀宇文将军,我军已叛十之七八,内史令已被乱军所杀。”
宇文化及听到,马上幌了下,心中发凉。内史令就是他弟弟宇文士及,立杨昊为帝后,因为大臣被斩杀无数,就算宇文士及也能捞个内史令当当,可没想到,这个内史令竟然死的如此之快。
不过悲伤一闪而过,最多也是那种兔死狐悲的悲哀,和亲情完全扯不上任何关系。
“宇文将军,我们现在如何是好?”令狐行达急声问道。
宇文化及虽然无能,毕竟还有几个死党,这次投诚地不少,但也还有几个不想离去。宇文化及哪里有什么主意,突然想到了什么,慌忙问,“裴侍郎呢?”
“多谢宇文将军挂记。”一个声音从宇文化及背后响起,正是黄门侍郎裴矩。宇文化及被他的神出鬼没骇了一跳,却也有些惊喜。宛若抓住救命的稻草,急问道:“裴侍郎,现在军中哗变,我等如何处置?”
裴矩飘逸不减,沉吟道:“军心一去,只怕再难挽回。”
宇文化及暗道你这是废话,可见到裴矩还是镇静,也跟着镇定下来,“那依裴侍郎地意思呢?”
“这后军都是誓死效忠圣上之兵。眼下还有三四万之众。若是和萧布衣全力一战,未尝不能取胜。”
宇文化及就算是个傻子,也知道裴矩不过是安慰欺骗之言,“这个恐怕不妥吧。”这一会的功夫,我等愿降的喊声又近了几分,宇文化及只是想逃。可又觉得天地之大,却无安身之处。唯一能和他商量的弟弟又死在乱军,他这时候实在不比杨昊强上多少。
裴矩建议道:“宇文将军,我等来取黎阳仓储,但是辎重都在滑台,由刑部尚书王轨、工部尚书宇文智及共同掌管。我闻过黎阳向北,有武安杨善会骁勇善战,一方面抗拒窦建德,另外却据不接受萧布衣的招安。可算是对隋室忠心耿耿。若依我言,不如先去取辎重,然后取道前往武安。和杨善会合兵一处对抗萧布衣如何?”
“杨善会?没有听过呀。”宇文化及怀疑问。
裴矩微微一笑,“杨善会领兵之才不下张须陀、杨义臣等人,是最近几年才崛起之人,我等虽是兵精,却缺乏领军大才,如能说服杨善会拥护,可图和萧布衣一战。这几年若非是杨善会,窦建德说不定早就打到了东都,可没想到杨善会赤胆忠心。却被萧布衣钻了空子。宇文将军最近忧心忡忡,很多事情不知道也是正常。”
宇文化及知道他讽刺自己是糊涂虫,不由脸红,事到如今,有个方法总比等死强,“既然如此,不如我等先奔武安吧。辎重可派人前往通知王轨即可,何劳远取?”
为了钱财,宇文化及可以不要大军。可为了性命,钱财他也可暂时不要。他从江都带来了珠宝、女人无数,都让兵士押运,派弟弟宇文智及和王轨看守,不舍丢弃,但是眼下性命攸关,管他弟弟、女人、珠宝,可以统统不要!
裴矩点头道:“将军所言极是,既然如此。我等拥护圣驾先取道前往武安好了。”
宇文化及想轻便快行。把杨杲、萧淑妃也扔了,可一想到杨善会只拥隋主。这两人还是留在身边稳妥些。传令下去,后军变前军,绕路向北,过黎阳向武安进发。
他手下十数万的兵马,一朝之间就哗变七八成,但剩下的大军亦是浩浩汤汤。因为西梁军被投诚地兵士阻挡,一时半会杀不到面前,倒让宇文化及暗叫侥幸。可又想到侥幸的代价如此悲惨,不由心中酸楚。
喊杀声渐渐远去,西梁军想必是在收复降兵,无暇顾及江都逃军。江都军人心惶惶,等一路行到童山之时,只听到鼓声一阵,一队兵马从山谷杀出,列阵在前,为首一将,手持开山巨斧,沉声道:“宇文化及,程咬金在此,下马受死!”
宇文化及大惊失色,程咬金乃张须陀帐下名将,勇猛无敌,隋军看起来虽是不多,但谁又知道萧布衣到底在这埋下了多少伏兵?
裴矩安抚杨杲,并没有宇文化及一起,宇文化及无暇问计,连忙让郎将唐奉义带一队人马抵抗,自己带兵夺路而逃,只听到身后喊杀声一片,惨叫声连绵。等一直逃到大坯山地时候,唐奉义终于还是没有赶到。看情形,唐奉义多半是全军覆没了。
宇文化及欲哭无泪,望着手下兵士斗败公鸡般,只想过了大坯山后,应不在西梁军地大军范围内。那里地处西梁军、窦建德和杨善会的三者交界之处,想必就算萧布衣神机妙算,也不应该在此埋伏吧?
没想到念头不等转过,大坯山角又转出一队兵马,为首一将喝道:“宇文化及,舒展威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
宇文化及大惊失色,知道舒展威现在也为萧布衣手下大将,当初力抗李密大军,亦是战功赫赫。无心恋战,吩咐一队人马拦截,却已觅路杀出。
本来江都军还有三四万之众,可一路败逃,两次截杀,等到冲了出去,也不过还剩两万多人。宇文化及仰天长叹道:“兵败如此,非战之罪也!”
众兵将默默无言,有地心道。地确不是战之罪,而是你太过无能。见到宇文化及如此窝囊,很多人都心生鄙夷之意,暗想早知如此,方才就降了西梁军了。
默默赶路中,突然身后马蹄声急促。黄尘滚滚,似乎有大队人马追来。宇文化及大惊,慌忙让手下前去打探,自己却是急急赶路。他带着轻骑,一路向北狂奔,等过了良久,这才停下来,见到日落西山,形影相吊。两行泪水已经流淌下来。
身后有一骑飞奔前来,亦是气喘吁吁。那人却是郎将张恺,见到宇文化及大喜道:“宇文将军。后面不是追兵,而是刑部尚书王轨的兵马。裴侍郎请宇文将军稍等片刻,说他们随后就到。宇文化及暗叫惭愧,心道自己倒成了惊弓之鸟,如此逃逸多半被手下小瞧了。
等到夜幕降临的时候,裴矩、王轨、宇文智及终于赶到,可脸上都有不愉之色。宇文化及不见辎重赶到,保全了性命,又开始心痛珠宝美女。抢先问道:“智及,辎重呢?”
宇文智及垂头不语,王轨道:“宇文将军,萧布衣狡猾非常,他在淇水和你对抗之前,却派手下大将秦叔宝、狄宏远突袭了滑台,袭我军辎重。西梁军人数众多,秦叔宝又勇猛无敌,千军难挡……”
宇文化及脸色发青。眼前发黑,半晌才道:“这么说……辎重都丢了?”
众人默然,沮丧非常,才知道萧布衣这些日子也没有闲着。淇水劝降并非全部底牌,却早派秦叔宝、程咬金等人分路伏击,这下江都军十数万人马,转瞬变的只剩两万多人,而且辎重全丢。江都军现在已如眼下的夜色苍苍,完全没有了希望!
裴矩却还是镇静自若。沉声道:“两位尚书不必自责。想胜败乃兵家常事,卷土重来犹未可知。”
宇文化及喃喃道:“我们还有这可能吗?”
裴矩淡然道:“宇文将军不用担忧。想杨将军历经百战,未尝一败,我等拥圣上前往,他必定倒履相迎。我们再往北行,过了汤阴就到了魏郡,那里地处偏僻,少有兵力。到时候我们先取魏郡后,安顿下来,我愿意亲身前往,先去联系杨将军,到时候宇文将军只等消息就好。”
宇文化及望了裴矩良久,这才道:“如此有劳裴侍郎了。”他一直畏惧裴矩,只以为他一直和自己联手,不过是想弄死自己,可到如今,江都军已近落幕,他现在众叛亲离,裴矩居然还在他身边,为他出谋划策,不遗余力,这让他忍不住地鄙视自己的小人之心。
众人商议妥当,只怕西梁军追杀,不敢耽搁,趁夜色掩饰急匆匆的赶路。大军隆隆,终于消失在遥远天际,杨广手下地江都军逃亡地途中,彷徨、茫然、悔恨加有不甘,有如杨广临死那刻的心境。
萧布衣兵分三路,一路由程咬金领军截击埋伏,最大限度的打击江都军地残余势力,让他们再也不能翻身,第二路却是由秦叔宝领军袭击江都军的辎重,以求断其后路,第三路当然是由萧布衣、张镇周亲自出马,软硬兼施。
结果证明萧布衣和群臣制定地策略完全无误,孟秉、牛方裕、许弘仁等人早就有心归附,萧布衣、张镇周二人命他们先回营寨,到关键时候,给与江都军致命一击,三人背叛,带动了江都军数万叛军,宇文化及地大军崩溃可以说是在转瞬之间。击败江都军,是在意料之中,可萧布衣却总觉得其中很有问题!
裴阀、裴矩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用意何在?
可这时,他暂时把疑惑放在一边,因为据张镇周来报,此次来降者足有七万之众,如何整编安抚,是他眼下迫切需要处理的问题!
徐世绩亦是早就考虑到安置地问题,东都调度有方,早早的将辎重运到黎阳,七万降军虽众,可毕竟能保证这几天衣食无忧,住处不愁。
篝火熊熊,帐篷林立,七万降军均已妥善安置,人虽众多,却均是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在等待,等待西梁王在决定他们的命运!
萧布衣如约而至,带着史大奈、孙少方等手下,由张镇周陪同而来。见到期盼惴惴的目光,萧布衣含笑道:“今日我来,是想和你们……喝几碗酒,今日你们……均是有功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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淇水之畔,江都军只见到他在万马千军前,慷慨激昂,怒叱宇文化及,一箭如电,威风凛凛,可毕竟对他所感只在传闻和远观中。
西梁王高不可攀,高高在上,这让人敬畏,但是也会产生疏远。疏远久了当然就会猜忌,猜忌多了自然会引发内乱。
食言而肥的人多了,江都军当然不能凭借一眼就完全信任萧布衣。可见到他只带着百来人到了江都军的营寨,说只来喝几碗酒,露出亲善笑容的时候,所有人突然觉得,距离一下子拉的很近。
原来传说中的那个冷酷无情的西梁王,是个很不错的人!
西梁王要喝酒,早有一字桌案摆上,长长的蔓延入黑暗处。酒水淋漓,豪放奔烈。火光点点,看似蔓延到了天边,可火光闪烁,汇成无数道火线,聚集在萧布衣的周围。
远处虽是听不到,可是一声声的传下去,江都军先是骚动不信,然后是兴奋期待……
高高在上的西梁王亲身前来,就要和他们喝几碗酒,不论他想说什么,可能喝酒就意味着,他对江都军并没有敌意!
有兵士上前,拍开酒坛的泥封,酒香四溢的传出去,有江都军缓步上前,只想更近的来看萧布衣一眼。
萧布衣没有制止,反倒上前几步,举起一碗酒来,沉声道:“今日只要过了淇水的兵将,均是深明大义之人。这第一碗,就敬你们的深明大义!若没有你们主动息战,今日,不知道会死多少兵士。战场残酷。死伤本寻常之事,兄弟们热血男儿,当是轻生重义。可在场诸君,谁没有兄弟姐妹,谁没有妻儿老小?”
他一声喝后,全营只听到兄弟姐妹。妻儿老小八个字,三军肃然!
有人已经鼻梁微酸。难以抑制。目光不由望向家乡所在。杨广任性妄为。轻下江南。可这一去。就是两年之久。以往地他们。不过数月不归。就已经让家人牵肠挂肚。可数年不归。家人安在否?刻骨铭心地思念。唯有眼下地西梁王能够理解。
豁然间。所有地人感觉到。杨广不理解他们、宇文化及不理解他们、那些高高在上地官员不理解他们。只有眼前地西梁王。才是真正地理解他们。
骚动不安地夜。夹杂着期待和希望。萧布衣将手中地那碗酒一饮而尽。沉声道:“我这碗酒。敬你们地深明大义。敬你们让更多地人……能够活下去!”
“谢西梁王!”三军轰动。异口同声。萧布衣手一挥。轰隆声渐渐平息。萧布衣又举起第二碗酒道:“我这第二碗酒。敬你们地功劳赫赫。本王视四海为一家。大隋诺大疆土。本让四海所望。万国归心。可如今江山日颓。却让蛮夷所乱。反王所害。天下大乱。本王深为痛心。天下一统。大势所趋。江山安定。百姓所望。你们今日放下了刀枪。天下百姓要谢你们。本王要谢你们。给天下安宁。亦是给你们自己一个安宁。有时候。并非千军万马取敌首级才是赫赫地功劳。其实你们默默无闻地一个举动。亦是天下安定绝大地功绩。或许并非所有人能名垂千古。但是最少在本王心目中。有那么一天。有那么一批人。为了天下太平。冒着被怀疑猜忌地危险。毅然放下手中地刀枪。足矣!”
他话音落地。将碗中之酒一饮而尽。掷碗于地。发出清脆地裂响。在这静寂地夜中。响彻非常。
三军先是默然。霍然再次欢呼道:“谢西梁王!”
简简单的四个字,却已经说出千言万语,心中感激之意。(去看看小说网wwwcom)萧布衣微微一笑,转瞬又端起了第三碗酒道:“这第三碗……”他拖长了声调,静等军中静下来,这才沉声道:“这第三碗酒,要敬你们的赤子之心。你们不负家人所盼,不负天下所盼,终于决定回转家乡,虽然是困难重重,可凭赤子之心终究能感动天地,和家人见面。本王之后地日子里,会妥善安顿尔等回转家园,还请尔等少安毋躁,相信本
军营轰然响应道:“我等相信西梁王!”
萧布衣微微一笑,将手中之酒一饮而尽,朗声道:“多谢诸君信任,可惜人多酒少,不能和诸君畅饮,只求天下安定后,再和诸君把酒言欢!”
众人哄然响应,一时间欢声雷动。却有一人上前道:“西梁王仁义天下,对我等降兵亦是如此厚待!鹰扬郎将孟秉,代手下三千儿郎,想敬西梁王一碗水酒,聊表寸心。”
萧布衣含笑道:“孟郎将身先士卒,大义为先,手下兵士更是骁勇果敢,本王谢了。”
他并不推辞,举杯先饮,孟秉激动莫名,咕咚咚将一碗酒喝下,一挑大拇指道:“西梁王,我们服你。”
一人开头,又有人上前,“虎贲郎将牛方裕代手下敬酒。”
“虎牙郎将许弘仁代手下敬酒。”
江都大军虽是人数众多,均是分归这些郎将带领,每人手下均是统领数千兵士,这时候见西梁王敬酒,一方面心中钦佩,更重要的是为了表示忠心,安定手下的军心,均是上前敬酒。
一时间敬酒之人,络绎不绝,每一碗酒下去,郎将所率之部都是欢呼阵阵,一时间欢呼声此起彼伏,络绎不绝。可这一番敬酒下来,萧布衣又是足足干了十数碗之多,众兵将欢呼之际,又是骇然,心道西梁王不但武功盖世,而且海量惊人,性格爽朗,怪不得能人多是依附。
萧布衣喝了许多酒,依旧面带笑容,这时有两人上前。端起酒碗。
“鹰扬郎将杨士林……”
“鹰扬郎将薛世亮……”
远处呼声阵阵,显然是二人所率之部欢呼,萧布衣才是端起酒碗,突然警觉陡升,那一刻,他已经感觉到眼前二人。杀气重重!
萧布衣虽是喝了十数碗烈酒,其实并没有半分醉意,他看似随意,其实并不敢大意。来到江都营中,轻易地一个举动,就会引发另外的一场巨变。
尽快的安抚江都军,是眼下他的第一要务。事实证明,他说服的很成功,但是他心中总是藏着一个困惑。那就是,裴矩不应该这么快的放弃!裴矩应该还有诡计!
所以他含笑喝酒,慷慨陈词的功夫。却从未放弃警惕之
每个郎将上前,他微笑喝酒,却是注意对方的一举一动。害人之心他是没有,但是防人之心,他是从未放松过。
杨士林、薛世亮举步上前之时,萧布衣已经知道,这二人有问题。看一人的诚意,先看他地眼眸,孟秉等人。都是坦诚的汉子,双眸满是赤诚。这二人黑暗中低头走出,举碗挡住了脸。
这两人来意不善,萧布衣想到这里,已然后退了一步。那两人几乎在同时发动,一人霍然跃起,反手拔刀,兜头砍下。另外一人几乎是飞过了桌案,一拳击向萧布衣的胸口!
刀光未闪。拳头已到,瞬间已经击在萧布衣的胸口,赤手空拳那人的武功,显然要比持刀之人,要高明许多!
变化陡升,江都军倏然而静,难以置信有人会刺杀西梁
不信之后就是出离愤怒,这两个刺客从哪里冒出?难道他们不知道,这次行刺西梁王。(去看看小说网wwwcom)已将江都数万兵士陷于死地?
可见到那两人身手之高。所有人又涌出一个疑惑,在江都军中。怎么会有如此高明之士?那两人真的是江都军地郎将?
萧布衣正对二人,见到两张陌生的面孔。二人表情僵硬,直如死人,面孔陌生,萧布衣那一刻却是心中惊栗,他觉得危机如此熟悉,出拳那人身形有些熟悉。
这人他应该认识,这人不像是符平居!
可若不是符平居或是裴矩,此时此刻,又有哪个人要杀他,而且拥有如此高明的身手?
吸气后纵,在那人拳头击在胸口那一刻,萧布衣胸口陡然凹了下去。那人微愕,从未想到过萧布衣地身躯已经变的和棉花仿佛,任意涨缩。他那一拳,只要再入半寸,就能结结实实的打开萧布衣的胸膛,说不定能将他的胸骨打断,可就是差了这半寸,他蓄谋已久的一拳却如清风拂柳般,对萧布衣并没有造成实质地伤害。
那人心中一寒,暗想比起当初,这个萧布衣武功显然又高明了很多。当初和他擦肩而过,他的速度还是胜过萧布衣一筹,那时候,他砍了萧布衣两刀,却被萧布衣还了一弩,可没想到又过了几月的功夫,二人速度已经不相伯仲。
萧布衣地武功,怎么有如此快地进境?
那人想到这点的时候,反手就抓,他知道萧布衣看似奔放,却是小心非常,更有护甲在身,当初就因为护甲,这才让他功败垂成!这一次他是蓄谋已久,只要缠住萧布衣,就算让萧布衣击上两弩,同伴却能一刀斩下萧布衣地脑袋……
他和同伴混入西梁军并不容易,但是混入江都军中还不算是什么难事,他一直在等这个机会,要刺杀萧布衣,已非容易的事情。
这是他最后的机会,萧布衣一死,他还有希望!虽然这个希望看起来更像狂妄!
但是他已别无选择!
嗤的一声响,那人右手若钩,已经撕下萧布衣的胸襟,几乎就在同时,刀光一闪而下,已经从萧布衣面门砍过。
萧布衣避过一勾一刀时,已单刀在手,一刀劈出!他已经知道对手是谁,他从未想到过,没有等来符平居,却等来了意料之外的人,可那人来杀他,并不稀奇。
萧布衣拔刀出刀,已经毫无先兆。一刀劈出,却是劈向身前半空之处。身前虽是没人,但是谁要窜到他地身前,就会被他一刀两段。
这招看似突兀,却早就算准那人定会上前,萧布衣生死历练。早知道如此对自己最为有利。那人一勾没有得手,果然上前,可转瞬见到一道闪电半空划下,心中大惊,翻身倒跃,避开了萧布衣必杀的一刀。
他虽然想要杀了萧布衣,可毕竟还是不想送了自己的性命。能活下去,一切才有可能!
二人均是武功翘楚之辈,料敌先机均是不差。虽是生死一线,但均能避过对手的杀手,可一来一去之间。先手已然易手。
萧布衣避过杀招,为自己抢了反击的机会,那人后退,却已经丧失了最后击杀萧布衣的机会。若不偷袭,他要再杀萧布衣,再无可能!
这时候,萧布衣已经退到手下之前,持刀的杀手却是和赤手空拳那人有了差别,萧布衣一刀逼退同伴。他却不退,反倒提刀向萧布衣冲来,那人气势汹汹,身材魁梧,前冲之际,一股狂风卷起,看起来万人难挡!
萧布衣几退之下,瞳孔爆缩,却已看出机会。陡然前窜。却以更猛烈、更剽悍、更凶狠的速度挥出去一刀,这一刀极快、极厉、又是极静!
一刀挥去,天地万物似乎凝于那一刀;一刀挥出,两道刀光,只飞起一个好大地头颅,带着一腔热血!
持刀那人虽已挥刀,却是差了片刻,他单刀还未及萧布衣胸膛之际,就已经被萧布衣一刀砍了脑袋!
他头颅飞上半空之时。双眸中还有着不信、不解和不悔!他不信这世上还有如此快刀。他不解为何同伴要退,他不悔自己做出地抉择!无论同伴如何对他。他的命本来就属于同伴,再还给他又能如何?
可无论如何,一刀下去,生死两隔,恩怨了却!个郎将纷纷上前,已经兜住了刺客的后路。众人无不知晓,刺客逃,那就是他们的毙命之时,西梁王就算再宽宏大量,可若碰到危急性命之时,也不能大方地饶过江都军!
一定要拦住刺客,那是救自己的性命,亦是救全军的的性命,他们才看到了希望,手下兄弟才看到了希望,怎么能再次绝望?
他们和刺客,只能活一个!想到这点之时,他们毫不犹豫地涌向刺客,虽知道,这一上前,就可能是死,可西梁王不是说过,战场残酷,死伤本寻常之事,兄弟们热血男儿,当是轻生重义!
一命换全军之命,死了,也值得!所有上前之人那一刻,热血沸腾,再不考虑其他!
十数个郎将无不出生入死,身经百战,或远不如萧布衣地身手,但是在官兵中,已非泛泛之辈,他们同心联手,这是第一次,但是……是否是最后一次?
生死刹那,赤手空拳那人倒退之际,就见到同伴被萧布衣一刀所杀,不由目眦欲裂。他本来志在天下,可却被萧布衣牢牢的守在东都,他本巅峰之际,却是一朝烟消云散,他并没有远遁,他一直留在这里等机会,他没有远遁,因为他知道,就算遁到天边又能如何?
没有雄心,失去了大志,他这样地人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不能轰轰烈烈的活,他宁可轰轰烈烈地去死,而不是苟且一生,坐望他人拥有江山,一辈子让世人耻笑。
从这点来看,他是个骄傲的人,可骄傲的人,往往是可悲地人!而骄傲的人,注定不能卑微的活!
所以他做了一个惊人的举动,他带着还留着身边的最后一个手下,混入江都军中,等待刺杀的机会。
他知道,江都军肯定会败,萧布衣一定会亲身过来安抚江都军,他太了解萧布衣,甚至胜过了解自己,他知道这应该是他最后的一个机会,他不想错过。
倒跃那一刹,他已经看清楚周遭的形式,江都军十数个郎将已经断了他的后退,萧布衣地手下却已经分散去兜他的两翼。萧布衣持刀凝立。目光如电的望着他!
萧布衣没有动,难道算定了他无法逃脱?
萧布衣的手下动作迅疾,似乎早有准备。
这难道是个陷阱,等着他进入,这怎么可能?那人一阵惘然,他不信。不信萧布衣能算准他会袭击。
身后的阻力最是薄弱,十数个郎将实在算不了什么,从身后杀出,再次混入江都军中,他不见得不能活命!他武功盖世,就算张须陀那种盖世豪杰,都是难奈他何,就算张须陀那种无敌英雄,只逞匹夫之勇。还不是死在千军之中?
战或者逃?念头一闪而过,不知为何,他还是想到了张须陀。他突然想到张须陀说过的最后几句话,张须陀无能无力,心力憔悴,上愧天子,下负兵士,卷土重来又有何用?楚霸王还有乌骓马虞姬可念,可惜……卷土重来又有何用?他那一刻突然明白张须陀地心境,他那一刻突然明白了张须陀的无奈。若非亲临其境,怎能理解张须陀的悲哀?
卷头重来又有何用?这几个字迅疾在他脑海中闪过。扩大充斥了他地周身!他那一刻,瞥见萧布衣眼中讥诮,他已经决定不再逃,逃有何用?他和张须陀不同,他和张须陀又没有什么两样,因为他们真的已经没有什么可念!
没有了可念之事、之物、之人,死对他们来说,不过是个字而已!
轻舒一口气,灵台清明。于周遭万物了如指掌,那人反手抓过了一刀,宛若是旁人送过一般。十数件兵刃就是递在身后,可就是数寸的距离,那人已经苍鹰一样地跃起,猎豹一样的上前,他那一刻,气势全出,他的目标。当然是杀了萧布衣!
十数郎将兵刃走空。不由心寒,那人身形有如鬼魅。他们实在不敢相信,这世上竟然有武功如此强悍之人。那人跃在半空,只是凝望着萧布衣,可他和萧布衣还有距离,他还有一刀的机会,但是他蓦地发现,前方阻碍重重。
两名兵士遽然窜出,一左一右的拦在他的身前,长枪穿刺,急奔他地大腿。那人脚尖轻点,已飘然若羽地窜过了二人,他甚至没有挥刀。但他虽想决战,护卫却不容他上前,西梁王千金之体,怎能再次犯险?再有三人上前,那人只是一出手,三颗人头已然飞起,鲜血四溅。他一刀连斩三人,不过刹那,可挥刀那一刻,史大奈从黑暗中窜出,出拳重重的击在那人地肋下。
那人厉喝声中,再次挥刀,史大奈踉跄后退,胸口鲜血淋淋。他躲的虽快,却差点被那人一刀斩杀。
那人连挥两刀,气势稍衰,落在地上时,看似并未受到史大奈的一拳影响,脚尖再点,他离萧布衣看起来,近在咫尺。可就是这咫尺,却宛若有天涯之远,因为又是这片刻地功夫,最少有十数名兵士长枪在等候,这些人训练有素,视死如归,武功远高于寻常兵士,那人心中已经知道,萧布衣有备而来。
萧布衣怎么会防备他,他怎么也想不明白。
只是寒光点点,容不得他多想,单刀劈去,十数杆长矛飞上半空,那人仍是不退,硬生生的从十数人身边挤过去!众人大惊失色,从未想到世上还有如此拼命之人。那人已见到萧布衣的笑容,才待出手,胳膊已被兵士抓住,双腿亦被一人搂住。他心中一寒,双手用力一挥,抓住手臂的兵士脑浆迸裂,双腿挣出,踢在地下那人的胸口,那人被他一脚踢中,鲜血狂喷,却是双手急探,再次抓住刺客的双腿。刺客还待连踢,挣脱抓住他之人,陡然间胸口一凉,乒的一声大响。
那人不再前行,却是僵凝不动,缓缓的低头望过去,一刀刺穿他的胸口,刀萼重重地击在了他的胸膛,大力之下,几乎将他的胸骨全部击碎。
他凝立不动,可兵士却不迟疑,长枪刺出,转瞬间,那人已中十数枪,鲜血喷涌。那人不再反抗,只是静静的望着萧布衣,甚至痛哼都没有发出一声,兵士被他勇猛所摄,竟不再杀。
萧布衣手中之刀已然脱手,穿透了那人的胸膛。望着那人,萧布衣突然轻叹声,“李密,你完了!”
他出刀若电,击中敌手的要害,心中却有了遗憾,他已经认出来,杀他的人不是符平居,却是那个傲啸天下,曾让天下英雄俯首的魏公,李、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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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营中,除火焰闪动,众人静寂无语,呼吸可闻。
李密?刺杀西梁王的竟是李密?
所有的人都被李密这个名字所震惊,就算远在江都,他们亦是知道就是李密这个人,害的圣上无法回转,害的他们有家不能回。所有的骁果军想到这里,心中升起熊熊怒火,恨不得将李密斩成肉酱。可西梁王已重创了李密,骁果军虽是愤怒,却不敢轻举妄动。有的甚至在想,李密刺杀西梁王,西梁王会不会迁怒江都军呢?
众人心思复杂,只是望着浑身浴血的李密。谁都看的出来,李密已不能活着出了军营。
李密浑身浴血,血染战衣,鲜血顺着身躯流淌,流到脚下,宛若泉水。他没有再看伤口,却是顺着血水望过去,目光落在抱住他双腿那人。
那人被他一脚踢在胸口,以李密一脚的力道,那人胸骨早碎,要是旁人的话,早已毙命。可那人的耐心和拼死能力还是让李密小瞧了,竟然能在间不容发的功夫再次出手,再次的抓住了李密的双腿。若非那人抱住李密的双腿,束缚住他的行动,萧布衣不见得能一刀重创了李密。
那人胸骨寸断,眼看不能活了,可嘴角却带着一丝笑,李密看得出来,那人是发自内心的开心。他已经认出了那人是谁,嘴角露出苦涩的笑。
“云郎将?”
他从未想到过,当初千里追他的云郎将,如今竟然追到了江都营中,而且给了他最致命的一击。
当初他不屑杀了云郎将,云郎将却从未放弃过缉拿他归案的念头。云郎将的武功不能和他比。因为他一招就能将云郎将击败,可云郎将武功一点不差,不然也不会一招就击败了王伯当。一夫拼命,万夫莫敌,云郎将或许从出手的那一刻就知道会死,可他就因为抱着必死的决心。这才不躲不闪。
云郎将一口口地血呕出来。痛地浑身发抖。可一双手却如铁索一般。扣住就没有松开。就算死。他也不会放开!
“为什么?”李密很沉静地问。似乎是和朋友在交谈。他眼中。并没有恨意。有地只是茫然不解。
云郎将一双眸子已神光涣散。却还是笑道:“为……什么?你是……贼。我是兵。足……矣!”他说完这句话后。头颅软软地垂下去。可一双手却如千古磐石。仍是紧紧不动。上面青筋暴起。
李密望着云郎将。突然仰天狂笑起来。笑中带泪。笑中带血。“好一个你是兵。我是贼!这个理由真……他娘地充足!”
他笑着吐血。可他已没有多少血可以流。他还能坚持站在那里。只因为他不想在萧布衣地面前倒下去。就算死也不想倒下去!
夜空中满是狂放地笑声。众人无言。萧布衣目光已有了怜悯之意。
虽有手下护卫前仆后继的阻挡,但是对于一刀击中李密的要害,萧布衣多少还有些诧异。李密功夫奇高。方才若是逃命的话,他不见得拦得住。李密从来不蠢,他懂得生机在哪里,可李密这次没有逃,他选择了战,这让人很是困惑。
云郎将?萧布衣很是困惑,李密认识这个人?可萧布衣却记得这人报名进入西梁王勇士府的时候,并不姓云,他的名字好像是卜密。
史大奈也是望着萧布衣。目光中也有讶然。这个卜密怎么是什么云郎将?当初他招能人义士,武功高明之辈。卜密加入进来,一直默默无闻,可因为武功很好,作战勇猛,是以逐步提升,这次得以留在萧布衣的身边。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可萧、史想不到,就是这个不起眼的卜密,死死的锁住了李密,亦是给了李密重重一击。卜密?云郎将?他为何一定要抓李密,这好像是个迷,可云郎将死了,谁也无法再解释!
他是兵,李密是贼,所以卜密要捉李密?萧布衣想到这里,觉得好像很简单,但是又很复杂!
萧布衣这次当然是有备而来,但是这些准备却是为了对付符平居,李密一头撞进来,谁都想不到!自从卢老三猜测裴矩就是符平居地时候,萧布衣不能不小心翼翼。此人武功奇高,萧布衣明白,这世上若有能制住符平居之人,暂时还不会是自己。
幸好他手下亦有死士,也有高手,现在他贵为西梁王,只要出行,就会有高手跟随。李密知道这是刺杀萧布衣的机会,符平居知道,萧布衣当然也知道。
他们都是武功高强,谋略过人,亦是能抓住转瞬即逝的时机。
萧布衣认为符平居会来,所以认真布防,不然手下地侍卫亦不会井然有序的前仆后继。可他没有想到的是,对付符平居的圈套,居然用到了李密的身上!
李密洛口仓一败后,再没有了消息。萧布衣一直在想着这人会逃到何处,此人是枭雄,到了哪里都会兴风作浪,但是此人洛口一败,和江都军一样,均没有翻身的可能。
李密最好的一次机会已经错过,就算再图谋一地,不过亦是个盗匪,再次和西梁王军抗衡的结果,还会是败!这是命,这是李密选择叛逆后就注定的命,他当然也知道这点,不然当初他也不会投奔杨玄感。
大隋就算风雨飘摇,可大隋地天下,无论如何都落不到泥腿子手上,这亦是命!
听到李密放声狂笑的时候,别人不解,萧布衣却想到了很多。
他从李密的笑容中已经听到了不甘、愤懑加上讥讽和自嘲。李密当然不甘,他虽是个蒲山公,但是他最高也只能定位在反王之上,他就算天下闻名的魏公,他就算威震天下,可说句实话,除了盗匪。没有哪个瞧得起他,就算是个云郎将,对他的评语也不过是,你是个贼!李密心高气傲,眼高于顶,如何会甘
笑声渐渐衰弱。李密嘴角已无鲜血可流,但是他一双眸子仍是熠熠生光,“萧布衣,我不服你。”
萧布衣轻叹道:“你不用服我!”萧布衣说的真心真意,并没有半分嘲讽之意。李密突然厉喝一声,双手一挣。
众兵士见到他已如死人般,有气无力,不免心中懈怠,可听他雷霆一吼。均是心头狂跳。李密双手一挣,十数杆刺入他体内的长枪尽数取在手上,厉喝声中。用力挥了出去。他拔枪一掷,有如奔雷,萧布衣一伸手,已取兵士长刀在手,手腕一翻,只听到叮叮当当之声不绝,长矛虽厉,却被他尽数劈落于地。
李密奋起最后神勇,掷出长矛。双目红赤,见状仰天长叹道:“可惜……你已不是萧布衣!”
他话音未落,人已仰天栽倒,跌落尘埃的时候,只见到鲜血四溅。所有兵士被他神勇所摄,均已退后数步,只有一双手牢牢的抓住李密地腿,宛若生死不渝地情人。
云郎将虽死,可仍未放手。他千里缉凶,数年追踪,临死的那一刻,终于得偿所愿!
李密仰天倒下去,宛若山岳,可这个盖世枭雄死的时候,却和张须陀没什么两样,落寞、无奈、叹息、有心杀敌、无力回天!
可惜,你已不是萧布衣!这是一世枭雄最后的一句话。萧布衣听到后。去看看小说网wwwcom。突然想到大苗王所言。你是西梁王,你已不是萧布衣!
无论苗王和李密。他们都清醒的明白这一点,西梁王不是萧布衣!
若是萧布衣,当会单枪匹马和李密一决生死,若是萧布衣,当会明白李密为何不逃的心境,若是萧布衣,二人可轰轰烈烈地一战,就算诡计百出,刀光剑影,若是萧布衣,他李密死在萧布衣手上,虽死也少了许多遗憾。
可李密要杀的是西梁王,西梁王千金之子,想杀并非容易地事情。所以他以盖世豪情,甚至没有冲到西梁王身前,就已经力尽血干!
他就算死,也希望,是死在萧布衣手上!
可死就是死,无论死在谁手上,结果显然都没什么两样!震天下的李密死了,那个号令天下盗匪,统帅千军万马地李密死了,临死前,孤孤单单,只有一人跟随。
李密死了,他心中没有半分欢愉,却是多少感觉到落寞,孙少方早将李密的同伴脑袋拎过来,辨认下道:“启禀西梁王,李密的同伙是蔡建德,我只怕房玄藻就在附近,要不要派人去搜?”
萧布衣摆手道:“不用了。”
孙少方还待再说,萧布衣已经吩咐道:“少方,你来负责,把已死护卫厚葬,家人妥善安置。李密、蔡建德二人,埋了就好。他怎么说,也是个让人尊敬的敌手。”
李密虽贵为魏公,可兵败洛口后,跟随身边地最多不过两个人,一个是房玄藻,另外一个就是蔡建德。他的学生王伯当已死,李密未到瓦岗之时,身边就是此三人,瓦岗崩溃之后,身边不过是这两人,甚为凄凉。孙少方猜测合情合理,因为李密到此,房玄藻多半跟随,萧布衣并非妇人之仁,却是为免引发江都军猜忌,不再去查。再说李密已死,房玄藻孤身一人,更是不足为虑。
早有江都军众郎将上前,战战兢兢道:“西梁王,刺客一事……”
“刺客是瓦岗李密,和尔等无关。”萧布衣朗声道:“想他混入营中,多半是想陷害尔等。尔等不必多虑,李密已死,这件事,就这么算了,莫要再提。”
孟秉等郎将大喜,齐声道:“西梁王明察秋毫,属下感激不尽。”
萧布衣知道此刻军心浮动,只能又安慰几句,这才和张镇周、众侍卫回转营寨。又和张镇周商议良久。等到深夜时分,这才得以安歇。
可才到了毡帐前,萧布衣就止住了脚步,半晌挑开帘帐,惊喜道:“大哥,是你?你何时来的?”
虬髯客望着萧布衣良久。突然身形一晃,已经到了萧布衣地身前,一掌劈来。
他这一掌来势奇快,可以说是身形才动,掌到眼前。萧布衣心中一凛,本能出手格挡。他一提掌,身子已经退出了帐外,只觉得脸上厉风一道,刮的隐隐作痛。失声道:“大哥,你做什么?”
早有护卫涌过来道:“西梁
他们见到西梁王入了毡帐,霍然而出。只以为有刺客潜伏,不由惊惧,转瞬涌到萧布衣的身前。
萧布衣一摆手道:“无事,你们暂且退下。”
兵士面面相觑,不敢有违,迟疑退后,萧布衣却掀开帘帐进入,见到虬髯客还是坐在方才的位置上,方才那一掌。好似幻觉。
可萧布衣却知绝对不是,不解问,“大哥?”
虬髯客露出微笑道:“布衣,坐。”
萧布衣坐下之时,没有半分犹豫。虬髯客喟叹道:“李密死了,天涯很狡猾,可是我已经不能再等他。”
萧布衣微愕,“大哥……你方才也在?”李密才死,虬髯客就已知晓。这让萧布衣马上意识到,大哥其实一直在他身边。
虬髯客微笑道:“你合众人之力,可杀李密这等高手。方才大哥试了你一招,仓促之下,你还能躲得开我的一击,既然如此,天涯就算偷袭,一时间也难奈你何。他若是不偷袭,你手下精兵无数。他亦是对你无能为力。大哥直到今天,终于可以放心的去做事了。”
萧布衣心中感动。“原来大哥一直在关心我的安危。”
虬髯客笑笑,“我不是为你,而是为了个天下太平。李密不是天涯,也就不用我出手了。周武帝前车之鉴,我不想你重蹈覆辙,三弟,你记得,你牵系着太多人的期望,莫要让我们失望。”
“大哥……你要去做什么?”萧布衣问道。
虬髯客轻叹道:“我想三弟旁敲侧击,想必也明白了很多事情。这些事情,我本意不想让你知晓。太平太平,数百年来,一直都是祸乱地源泉,我本以为立誓之后,能约束此道终归太平,可人欲无穷,凭我一己之力,想要消弭太多地偏见,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一心不生,万法无咎,我终究还是不如僧粲呀。”
萧布衣轻声道:“大哥,我想天涯随江都军……过黎阳一路向北,一时半会儿不会再来找我麻烦了。”
他暗含试探,其实是想确认天涯到底是谁,虬髯客拍拍萧布衣的肩头,“三弟,你比大哥要聪明。不过天涯到底想做什么,天底下,没有一人能够知道。好了……我要走了,这一别,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见了。”
萧布衣暗自心惊,“大哥何出此言?难道这天底下还有你不能做到的事情?若真的危险,只要你一声吩咐,我竭尽全力也要助你。”
虬髯客笑笑,“这世上,有很多事情,不一定要用武功和兵力来解决的。布衣,我谢谢你地好意。我这次离开,是因为明察暗访后,心中有个极大的谜团,若不破解,我寝食难安。布衣,你自己保重。”
他转身欲走,萧布衣突然道:“大哥,你是去见昆仑吗?”
虬髯客身子一凝,半晌才道:“我现在……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昆仑。”他话音未落,人已不见,萧布衣掀开帘帐追出去,只见到夜幕沉沉,空中繁星点点,微风拂来,虬髯客早就踪影不见!
杨念甫醒来的时候,发现泪水又已经浸湿了枕头,他缓缓坐起来的时候,先是拭去了泪水。他不能哭,他也不想哭,因为姐姐从来告诉他,男儿地泪水,向来比金子还要珍贵。
可他白日虽是笑容依旧,但是每晚睡去的时候,都是忍不住的梦中哭泣。他梦见了姐姐,梦见了母亲,梦见了父亲。
他没见过父亲,也没有见过母亲,可姐姐有爹妈的画像,总是在无人的时候。指着那风流倜傥地男子道,小弟,这是爹爹,你要记住他的样子,就算在千万人中,也要一眼认出爹爹来,不要错过。娘亲过世地时候,就这一个愿望,你一定不能忘记!
杨念甫不能忘记。姐姐说地每句话,他都不能忘记!
可他这些日子来,见过了千万人。却从未见过想见之人。他已经知道,爹可能去了江都,姐姐不让他麻烦萧大哥,他谨记姐姐地话,从未向萧大哥提及此事。但是他已经是太仆少卿,他在考虑,用什么样地借口,才能去江都呢?
“小弟,萧大哥找你。让你去客厅。”裴蓓不知何时已经到了门口,轻轻的敲敲门。
杨念甫缓缓站起来,心中涌起温馨之意,每次听到这些人叫他小弟地时候,他才能感觉到,家地温暖。
他虽是太仆少卿,也可以拥有自己的府邸,但是他从未想到过搬离萧大哥的府邸,因为这里有萧大哥。还有和姐姐一样的亲人。
他虽然少了一个姐姐,但是多了三个姐姐,他已经很感谢苍天地眷顾,可苍天若真的有眼的话,他多么希望姐姐能够回来再斥责他几句?
鼻梁有些发酸,小弟走到门前的事情,已经露出了笑容,他不想辜负亲人的关怀,他不想任何人见到他地忧心忡忡。姐姐说过。男儿的事情,要男儿自己来做!
推开房门。发现裴蓓姐、巧兮姐、雪儿姐姐都在望着自己,眼中带着古怪。杨念甫垂下头来,知道她们对自己很怜惜,亦也有同情之意,可他不想被同情。但是他不会说,亲人的好意,他永远不会拒绝。
他实在,太缺乏亲人地爱!
“三位姐姐,我去了。”杨念甫抬头展颜一笑,大踏步地离去。等到了客厅,杨念甫将所需汇报的事情都在脑海中整理了一遍,他要让所有人知道,他没有辜负萧大哥的提拔。走到厅中,见到背对自己坐着个人,他才要叫声萧大哥,强自抑制。
那个人白发苍苍,萧大哥绝对没有白发。那是谁,怎么能大摇大摆的坐在西梁府中?
听到脚步声,那人缓缓的转过身来,杨念甫见到的那一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从来没有想到过,会有人如此的苍老。那人不但一头白发,胡须亦是白色,脸上皱纹累累,愁苦满面,双眉之间地川字纹,看起来如被人砍了三刀。
杨念甫见到那人,可以确信从未见过那人,可那人地目光落在他身上之时,空气中仿佛都起了涟漪,不知过了多久,刹那或者永恒,那人终于嗄声道:“念甫?”
他声音嘶哑,宛若很久没有说过话,他目光黯淡,宛若行将就木,可那一声呼喊,却是情真意切,有如压抑了千年地呼唤。
杨念甫心头狂颤,突然叫道:“你是我爹?”
他叫的自然而然,可双脚如同钉在地面上,一步也无法挪开。这种父子之情古怪莫名,他一有了这个念头,就是不可遏止。
眼前地这个人完全没有画像中的风流倜傥,意气风发,他苍老的简直可怕,一张脸苍白的像是太久没有见过阳光,他脸上没有任何伤痕,可杨念甫一眼望过去,第一个感觉就是,这人满脸忧伤。一道道,一条条,让人一望之下,有种想要落泪的绝望!
这人和画像中爹爹完全不同,但是杨念甫却已经认定,这是他爹爹!他是圣女地儿子,天生有种敏锐的感觉,血浓于水,他已经热血沸腾。
所有的恩怨在那一刻,都到了九霄云外,所有的思念到了现在,都化作热泪盈盈。
那人两行泪水已流淌下来,颤巍巍的向前走了几步,一把搂住了杨念甫,嘶声道:“我不是你爹!”
杨念甫一愣,不等反应,那个老男人已经泪流满面道:“我不配当你爹!念甫,你爹是个没用的人!”
杨念甫十余年的不满,那一刻,陡然烟消云散,他已然知道,在他苦苦思念的时候,还有那么个男人忍受着无数的屈辱,亦在思念。相思寂寞,相思入骨,这个男人,备受煎熬,还能够活下来,只因为……他还想再见亲人一面!或许十数年来,江山豪情不在,大隋帝国迟暮,可那段缠绵血泪、不屈不挠已冥冥注定,相思或许成空,但是骨肉终能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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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m//大厅内骨肉重逢的时候,厅外几人也是唏嘘不已。去看看小说网wwwcom。裴蓓她们在厅外见到杨秀和小弟父子相认,涕泪横流的时候,也是忍不住的眼圈发红。
三女悄然退后,不想打扰父子重聚,袁巧兮低声道:“小弟真可怜,好在终于能够见到他爹。婉儿……”
说及婉儿的时候,袁巧兮又是心下一酸。原来萧布衣自从巴蜀回转后,除了安定民生,积极备战外,最关心的事情就是杨秀的下落。
婉儿简简单单的几个字,萧布衣看似无意,却已牢牢记在心头。回转东都后,萧布衣当下让手下前往江都打探杨秀的消息。本来另立新君之时,往往皇室中人最是危险。当年杨广当上皇帝后,就将几个兄弟杀的杀,囚的囚。幸运的是,裴阀、宇文化及拥立杨杲为帝后,为安军心,并没有对皇室大肆屠戮,再说杨秀早非当然的杨秀,窝窝囊囊,是以活了下来。萧布衣命秦叔宝、狄宏远袭击江都军的辎重,一方面是断其后路,最重要的却是要找回杨秀和小弟相见。
“我倒觉得,杨秀其实也蛮可怜。”蒙陈雪同情道:“我听说蜀王杨秀文武双全,相貌堂堂,可今日一见,他想必这些年来,也是痛苦不堪。”
袁巧兮怜悯道:“是呀,他被父亲关押了几年,又被亲生哥哥关了十数年,终日囚笼,不见天日,他还能活下来,也是个奇迹。”
三女心中戚戚,都露同情之意,杨秀比杨广年纪要小,可现在看起来,说他是杨广的爹都有人相信。圣女为杨秀痛苦终生,可杨秀所受之苦,看起来丝毫不弱于圣女。好在小弟终于苦尽甘来,让人在心酸之中感觉些安慰。
裴蓓叹息声。袁巧兮慌忙问,“姐姐,怎么了?”
裴蓓摇头道:“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裴姐姐,你说的真好。”袁巧兮佩服道。
裴蓓微笑道:“这句话是萧大哥说的。当初他回转东都后。忧怀难遣,月下说了这句,我也就记了下来。”
袁巧兮脑海中现出残月。枯树。孤单落影地情形。喃喃地念着这几句话。只觉得萧布衣地落寞孤寂。泪水忍不住地涌出来。
蒙陈雪幽幽一叹。“布衣说地好。裴姐姐记得好。悲欢离合不可避免。现在小弟虽然好了。可公公到现在还是音讯全无。真地让人心焦。”
“人命天定。胡思乱想也是没用。”一个声音突然从三女身后响起。
三女急急转身。异口同声道:“萧大哥!”
萧布衣微笑问。“小弟去见他爹了?”
裴蓓点头。“萧大哥。我还想去找……”
萧布衣沉默良久,“这次我派秦将军突袭了江都军地辎重,发现宫女大臣不少,并没有发现我爹。宇文化及远道而来。更不像带着我爹的样子,我觉得……我爹和皇后,可能是自己走的。”
“他们怎么会有这个本事?”裴蓓想起萧大鹏糊涂的样子,想笑,可又很是担忧。
萧布衣轻叹道:“我这个爹呀……不过担心也是没用,我又派了几批人暗中查访,蓓儿,我想问你一件事情。”
“你说。”裴蓓毫不犹豫。
萧布衣想了半晌,终于摇头。喃喃道:“我总觉得,能摆脱你和裴茗翠追踪的人,很有些门道……”
他欲言又止,有兵士急匆匆的赶来禀告道:“启禀西梁王,徐将军求见。”
萧布衣不再多说,吩咐三女几句,立即前往去见徐世绩。去看看小说网wwwcom。徐世绩大展心中抱负,精神甚佳,见到萧布衣。低声道:“西梁王。苑君璋求见,只是不得门路。这才找上了我。”
萧布衣怔了下,半晌没有想起这个名字,“苑君璋是谁?”
“他是刘武周地妹夫。”徐世绩解释道。
听到刘武周三个字,萧布衣眼前一亮,微笑道:“他终于还是等不及了。”
徐世绩亦是笑道:“薛举已死,薛仁果不得军心,残忍暴戾,听说又和李世民僵持许久,感觉溃败迟早之事。李渊要是胜了薛仁果,下一个目标只怕就是刘武周和梁师都了。刘武周虽有马邑、雁门、楼烦三郡,但是地处边陲,不占地利。若再不先发制人,等到李渊收拾的时候,恐怕再无还手之力。”
萧布衣沉吟道:“世绩,你说苑君璋来此做什么?”
“估计是寻求结盟,或者是请我们出兵。”徐世绩道:“苑君璋备了份厚礼,态度极为恭敬。”
“结盟并无问题,出兵大有问题!”萧布衣犹豫道:“我等河北未平,江南未定,我又趁兵权在手,提拔寒门,悄然削弱门阀势力。所有的事情绝非一朝一夕能成,要知道欲速则不达,眼下已是连番征战,兵士疲惫。千里出兵,若是失败,这些兵士死无葬身之地,妄自兴兵,甚至有可能威胁到我们的稳定。”
徐世绩点头,“西梁王所言不错,眼下裴矩、宇文化及拥护杨杲逃亡魏郡,要趁热打铁的攻打杨杲,才是名正言顺的事情。妄自出兵关中,我只怕朝中有九成以上会反对。眼下窦建德心意未明,擅自出兵,只怕会让窦、李结盟,到时候我等腹背受敌,大为不妙。可李渊为人老奸巨猾,效仿西梁王般,颇施仁政,若是让他安定了关中,实乃我们最大的隐患。”
萧布衣点头,“这个我当然知道,所以我们宁可让刘武周当权,也不能让李渊独自称王坐大。”
徐世绩眼前一亮,“西梁王,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很多。我们不能明面帮助刘武周,以免引发窦建德、罗艺的焦虑,但是我们……”他低声在萧布衣耳边说了几句,萧布衣笑起来,“此计可行。”
“那我即刻着手准备。”徐世绩精神大振。“西梁王,你觉得派谁前往最好?”
“这个我倒要好好考虑。”萧布衣沉吟道。
“好好考虑总是没错,可苑君璋总需一见。”徐世绩建议道。
萧布衣点头道:“说我忙,让他等几天吧。”
“西梁王何事要忙?”徐世绩不解问道。
萧布衣含笑道:“我们着急,他们就会提高条件,我们不忙。他们就会放低姿态。放心吧,等几天,误不了事情,相反,更可能加强他们合作的决
徐世绩点头赞叹,暗想萧布衣细节见真功夫,这种动用心机地方法,常人难及。当初自己就被他的阴招算计,不能回转瓦岗。回转将军府后。苑君璋早就焦急的等候,见到徐世绩前来,陪着笑脸道:“徐将军。西梁王答应见我了吗?”
“西梁王岂是想见就见?”徐世绩轻叹声。
苑君璋赔笑道:“我当然知道不好见,不然怎么会求徐将军?现在徐将军掌管东都大权,实乃西梁王手下地头号人物。”
徐世绩脸上很受用的样子,“我方才求见西梁王,他说最近要击叛逆宇文化及,事务繁忙,大约可在一个月后见你。”
苑君璋一张脸和苦瓜般,“徐将军,如今关中吃紧。(去看看小说网wwwcom)光阴如金,一个月太长了吧?”他说话的功夫,伸手递过张礼单,徐世绩看了眼,笑容更浓,“那我看看半个月后和西梁王再商量一下。”苑君璋又是递了张礼单,徐世绩一看,心道听说刘武周破楼烦郡后,掳掠了晋阳宫。可真没少拿金银珠宝,这几份礼单着实不菲。
“既然苑先生爽快人做爽快事,我当然爽快人说句爽快话,你给我三天的时间,我帮你说服西梁王!”
苑君璋暗想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个徐世绩,大义凛然,没想到也是如此贪财。
不过对于贪财地人,苑君璋素来不怕。他怕的只是对方不贪财。焦急的等了三天后。徐世绩果然派人来找,亲自带苑君璋去见西梁王。
等到了王府后。门外又等了好久,萧布衣这才宣见。
苑君璋暗自气恼,心道这个萧布衣好大的架子,可毕竟有求于人,脸上笑容不减。过了花园,小径,绕过假山流瀑,只闻鸟语花香,景色清幽,莺声燕语,一股香气袭来,就有女子笑道:“我在这儿呢。”
苑君璋有些错愕,过了个月亮门,只见到萧布衣蒙着双眼,正在和三个女子嬉笑打闹,玩着捉迷藏的游戏,徐世绩咳嗽声,“西梁王很忙……”
“是呀,真地很忙。”苑君璋随声应道。
萧布衣那面嬉笑阵阵,徐世绩亦是不敢上前,只能让苑君璋等候。不知过了多久,一女子嗤嗤娇笑,突然向苑君璋地方向躲来,萧布衣脚步移动,竟然瞬间到了苑君璋面前。
苑君璋吓了一跳,慌忙退后,可没想到萧布衣只是一伸手,就抓住了他的手腕。扯下蒙眼黑巾,大笑道:“抓住了,当罚酒三杯!”
三女都是掩嘴偷笑,苑君璋满是尴尬道:“西梁王,在下苑君璋。”
萧布衣松开了手,哈哈大笑道:“原来是苑先生,本王正在等你,来……既然被本王抓到,一样要罚酒三杯。”
他拉着苑君璋的手来到桌案前,早就有仆人斟上美酒,苑君璋不好推辞,连尽三杯,萧布衣拍掌笑道:“好酒量。苑先生,不知道刘将军可好?”
刘武周马邑起事,号令一方自保,也和李渊当初一样,以匡扶隋室为名,如今并未称帝,是以萧布衣仍以将军相称。
要知道如今天下三分大局已定,可无论萧布衣、李渊还是窦建德,都并没有称帝。只有林士弘那种,破罐子破摔才会迫不及待的称帝。萧、李、窦并不着急称帝,是想要充分利用大隋的资源,等到剿灭旁人后,称帝不过是顺水推舟的事情。刘武周不想称帝,是知道暂时没有这个实力。
“刘将军一向安好,令在下前来,特让在下替他向西梁王问候。”苑君璋礼物开道。又递过一张礼单来,萧布衣望也不望上一眼,让仆人接下,轻叹声。
苑君璋慌忙问,“不知道西梁王何事叹息?”
萧布衣望向远方道:“想当年,本王和刘将军也有过几面之缘。当年我和他都为大隋竭尽心力,没想到光阴冉冉,到如今……往事不堪回首呀。”
苑君璋暗想萧布衣惺惺作态,“启禀西梁王,其实这次来……除了问候王爷外,在下还有些别的目的。”
“哦?”萧布衣双眉一挑,“不知道先生还有何事?”
苑君璋犹豫再三,终于道:“西梁王,想你匡扶隋室。兢兢业业,可如今河北未定,关中正兴。迟早会成为西梁王地心腹大患,不知道……你可想过出兵关中?”
“出兵关中?先生何出此言?”萧布衣大为诧异道:“想本王志不在争天下……而在平天下!本王前来东都,亦是情非得已。如今东都已定,想唐王必不负天下,还隋室个安宁。关中已有唐王出马,本王若出兵,未免多此一举。再说天下大乱多年,百姓思安,能不出兵。还是不要出兵了。”
徐世绩一旁道:“西梁王悲天悯人,末将佩服。”
二人一唱一和,倒是配合极佳。苑君璋忍不住地冷笑,萧布衣见到,皱眉问道:“苑先生,不知道你有何高见?”
苑君璋沉声道:“难道西梁王以为,李渊平定了关陇后,就会乖乖的将大好江山送到你的手上?”
萧布衣摆手道:“非也,不是送到本王地手上。而是要送到皇泰帝之手。到时候关中若定,天下可定,本王和唐王一殿称臣,共同辅佐皇泰帝,还天下太平,岂不美哉?本王也累了,兵士亦是疲了,想唐王多半亦是如此的想法。本王和唐王相识已久,可谓是惺惺相惜。默契在心……”
“我只怕西梁王言不由衷吧?”苑君璋终于忍无可忍。亦不想再忍。萧布衣端起美酒,慢慢的抿着。“还想听先生高见。”
苑君璋见萧布衣并不恼怒,精神一振,“其实现在谁都知道,天下三分,当以西梁王、唐王、长乐王最强。”
“哦?那刘将军知道与否?”萧布衣含笑问道。
“刘将军若不知晓,如何会让在下前来和西梁王结盟?”
“结盟?说的好!”萧布衣淡淡笑,意味深长。
方才见到萧布衣不理政事,只顾得和女人调笑,苑君璋多少有些轻视之意。可他知道,萧布衣绝非表面看起来这么简单。这些年来,轻视萧布衣的人,已经基本死绝,剩下地,都把他当做个极为阴险地笑面虎看待。
苑君璋在刘武周手下,算是颇有谋略之士,知道萧布衣方才所言,暗指他们还不够结盟的资格,面不改色,苑君璋沉声道:“如今西梁王坐拥荆襄、虎踞东都,剑指天下,刘将军亦知道,不够和西梁王结盟地资格,所以一直颇为犹豫。可方才听西梁王一番说辞,才知道刘将军差矣。若西梁王真地如此想法,只怕坐以待毙不远矣。”
萧布衣只是笑,“那本王倒要好好听听。”
苑君璋沉声道:“其实西梁王不言,聪明人都已知道。西梁王眼下兵力不足四处出兵,劳民伤财,是以才想先平江南河北,再全力进取关中。若是薛举未死,此招其实大善。可如今薛举已死,李渊已抢占了先手,我只怕西梁王不等平定江南之时,以李渊之能,已经平定关中。到时候他占关中要塞之地,若和长乐王联手,只怕西梁王腹背受敌,死无葬身之地!”
“这世上,不是说联手就能联手的,不然本王和李渊早就联手了。”萧布衣淡漠道。
苑君璋连连冷笑,“西梁王难道忘记唐王之妻姓什么了?”
“姓窦,那又如何?”徐世绩一旁道。
萧布衣脸色微变,“难道窦氏和窦建德还有什么关系不成?”
苑君璋肃然道:“当然,窦建德其实和窦氏颇有渊源,这中关系,不用我来详说。我只想告诉西梁王一点,李渊联手窦建德的可能性。远比你要大的多。西梁王只想按部就班,却不知道,李渊、窦建德早就暗通书信,商议联手取你的东都。”
萧布衣不再微笑,脸色变的阴沉起来。
苑君璋见到,续道:“前些日子。李渊早就向突厥奉表称臣,自称儿皇帝,西梁王只以为始毕可汗受你誓言约束,不能出兵,却不知道突厥人反复无常,撕毁诺言只在旦夕之间。李渊一直对西梁王示弱,却早就筹划好进攻中原之策。他只等平定关陇后,派精兵从潼关出发,突厥人、长乐王再分两路。分三路大军来取东都。试问李渊如此之策,又如何会和西梁王匡扶隋室,一殿称臣?”
萧布衣怒拍桌案道:“无耻之极。难道他们为了争夺天下,引狼入室,竟然能置天下百姓于不顾吗?”
苑君璋轻叹道:“据我所知,黄河两岸,不倚仗突厥地势力之人,只有西梁王、魏公和刘将军三人了。”
萧布衣听到魏公二字的时候,心中一阵茫然。
苑君璋说的不错,李密地确从未倚仗过突厥势力,他和自己一样。均是心高气傲之人。可就是这个魏公,却死在自己地手下!
一时间,不知道是何滋味,萧布衣缓缓坐下来问,“本王想问一句,刘将军为何选中了我?想梁师都、郭子和均和刘将军接壤,若是联手,可抗李渊!”
苑君璋正色道:“想堂堂男儿,不能平灭突厥。保家卫国也就算了。可若是勾结突厥,祸害中原百姓,那真是为世人不耻。刘将军一身铮铮傲骨,不想借突厥之兵,这才选中西梁王,想梁师都、郭子和均以子为人质,自称儿臣,求得突厥人的支持,无耻卑鄙。刘将军怎会和他们联手?”
“说的好!”萧布衣一拍桌案。“那不知道苑先生有何对抗李渊的妙策?”
苑君璋轻舒一口气,“其实刘将军早就筹划已久。他占了楼烦、马邑、雁门三郡后,迟迟没有出兵,不过是骄兵之计。李渊为取关中,倾精锐之师南下,如今精兵良将均在关中之地,而晋阳却只让黄口小子李元吉镇守。此子无能之极,整日寻欢作乐,不理政事,刘将军算计,若是骤起精兵去攻太原,李元吉胆小怕事,不见得守得住。只要太原一克,我等转瞬取西河等郡,挥兵南下,可沿李渊当年所走之路而下,速战速决,当能尽取河东之地。”
“这么简单?李渊老谋深算,你们可莫要轻视。”萧布衣诧异道。
苑君璋笑道:“多谢西梁王提醒,其实不能说我等轻视李渊,而是李渊轻视我等,这才留李元吉镇守太原。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刘将军既然出手,当有八成的把握。”
萧布衣沉吟良久,“然后呢?”
苑君璋沉声道:“然后我等可伺机过河,进取关中之地。若是能得关中,刘将军可把关中让给西梁王,只求封土为王,占据河东之地就已心满意足。”
“刘武周的野心实在不大。”萧布衣喃喃道。
苑君璋笑道:“刘将军尚有自知自明,知晓只凭自己,断然取不了天下。只求助西梁王击溃关中后,以附骥末,马首是瞻,裂土封王,愿望已足。”
“你说了半天,本王还不知道需要做些什么。”萧布衣含笑道:“此去河东,地形崎岖,山脉连绵,本王劳兵远征,并非良策。”
苑君璋沉声道:“西梁王何必明知故问。”
萧布衣皱眉道:“此话怎解?”
苑君璋脸现振奋之意,“现在谁不知道,西梁王威震中原,倚仗地就是天下无双的铁甲骑兵!刘将军不敢期望西梁王兴师动众,只求西梁王派出三千铁甲骑兵援助,可取河东!李元吉无能,井陉关并未重兵把守,西梁王铁骑可从太行而上,过井陉关入太原。到时候西梁王和刘将军兵合一处,区区李渊,何足道哉!”
他说地滔滔不绝,萧布衣听到,喃喃道:“这个主意地确不错,本王真的找不到拒绝地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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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萧布衣犹犹豫豫,苑君璋劝道:“西梁王,我听说,西梁王本和李渊交情不错?”
萧布衣想了半晌,“其实本王和他,也算不上什么交情。不过念及当年一殿称臣,总希望他还能幡然醒悟罢了。”
苑君璋心中冷笑,才想说萧布衣是妇人之仁,陡然间心中一寒,暗想这个萧布衣不是妇人之仁,而是狡猾到了极点。因为到现在为止,他已经把所谋之事悉数说出,只盼能说服萧布衣出兵援助。可到现在为止,萧布衣唯唯诺诺,还是让人琢磨不透心意。
他一直在骂萧布衣糊涂,不知道他为何能坐上今日的高位,剑指天下,可到现在才明白,此人装呆卖傻的本事,实在非同凡响。
可眼下他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更何况这个主意是他和刘武周等人商讨甚久,更有深意,到了如今,绝不能半途而废。至于说出南下计划,一方面是博得萧布衣的信任,另外也是他们相信萧布衣亦不会错过结盟的机会。
“西梁王,想一山容不得二虎,西梁王若不早下决定,只要刘将军再倒,我只怕李渊很快就要联系窦建德与你为敌,到时候大势已去,悔之晚矣。徐将军,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他的礼物并没有白送,徐世绩点头道:“西梁王,我也觉得此法对我们百利而无一害。”
苑君璋和徐世绩一唱一和,终于坚定了萧布衣的信心。萧布衣放下酒杯,沉声道:“苑先生,本王可出兵助刘将军,不过需要你们答应几个条件。”
苑君璋精神一振,“西梁王请讲。”
萧布衣笑道:“第一个条件是。铁甲骑兵粮草辎重全由你等提供。”
“这个自然。”苑君璋毫不犹豫道。
“第二个条件是。铁甲骑兵只能由本王手下来指挥。”
苑君璋稍微犹豫。“这个嘛……西梁王也应该知道。战场形势瞬间百变……”
“所以本王才让手下来指挥。”萧布衣淡然道:“若说对战机捕捉地敏锐。本王地铁甲骑兵不逊他人。”他口气中满是自傲。苑君璋微笑道:“既然如此。我等恭敬不如从命。不知道西梁王可有其他地条件?”
“本王最要紧地一个条件就是……”萧布衣略作停顿。径直说道:“本王地三千铁甲骑兵必须跟随尉迟将军地大军!”
苑君璋半晌才道:“必须跟随尉迟敬德吗?”
萧布衣毫不犹豫道:“不错,若是刘将军不同意的话,本王绝不会出兵!”
苑君璋露出笑容,“其实这也不是问题,想尉迟敬德和刘将军是生死弟兄,跟随哪个都是一样。”
“不一样。”萧布衣口气淡然,其意甚坚。
苑君璋一咬牙道:“在下斗胆以人头担保。答应西梁王地三个条件,决不食言。”
萧布衣舒了口气,“那本王就放心了。”
“不知道西梁王何时出兵?”苑君璋道。
萧布衣正色道:“三日后即可。还请刘将军在井陉关接应!至于细节方面,苑先生可与徐将军商量。”
苑君璋谢过,起身离去,徐世绩送走苑君璋后,回转第一句话就是,“西梁王,我觉得这里面有问题。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有什么问题?”萧布衣微笑问。
“刘武周提出的条件对我们好处太多,我只怕其中暗藏机心。关陇诸阀中,若依能力。以李渊、薛举、刘武周最为狡猾。刘武周此人诡计多端,又如何会领兵为西梁王身先士卒,为他人作嫁?”
“世绩,依你之意呢?”萧布衣问道。
“我觉得有一点很奇怪。”徐世绩疑惑道:“按理说……刘武周和突厥兵接触最早,我听西梁王所言,当初雁门一事,刘武周就暗自投靠突厥,可到了如今,梁师都、郭子和、甚至是李渊。都对突厥奉表称臣,以求突厥人暗中支持。可刘武周居然没有半分联系突厥人的动向,这个于理不合。”
萧布衣笑笑,“我只知道,沉默之后就是爆发,刘武周隐忍这久,当然不会考虑为我等打江山了。”
“西梁王说的极是,我只怕他们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徐世绩正色道:“他们希望我等出兵支援。若能借我等铁骑之力取下河东。再下关中的话,他就可以取代李渊。和我们对抗!说什么把关中让给我们,裂土封王,不过是个幌子而已。”
萧布衣笑起来,“世绩,你想的和我一模一样,可方才为何不劝阻我?”
徐世绩狡黠地笑,“西梁王不也说了,宁可关中落在刘武周的手上,也不愿李渊坐大?刘武周此举,不是正合你意?”
萧布衣点头道:“不错,刘武周在利用我们,我们何尝不是在利用他?刘武周狡猾多端,在关陇,是仅次李渊、薛举的第三号人物,可薛举都是抗不过唐军,我出兵助之,唯一的希望就是,刘武周不要败的太快,再给我们一两年的时间。现在对于我们,一寸光阴一寸金,谁能跑在前面,先解决了周边的麻烦,才能取得最后的胜利。至于要下关中,只凭刘武周,恐怕还没有这个本事!”
徐世绩颇为欣慰,“协助刘武周,事关重大,更要提防刘武周的狡诈,依西梁王所见,派谁去最好呢?”
“单雄信现在如何了?”萧布衣问道。
“难道西梁王想派雄信前去吗?雄信自从跟随翟让来到东都后,一直闭门不出,郁郁寡欢。”徐世绩道:“当初瓦岗种柳,大伙都想着做出一番事业,可到如今……他难免会有些不适应。”
徐世绩轻叹一声,回想当初轻狂。亦是宛若隔世。
萧布衣喃喃道:“瓦岗已成过去,不提也罢。历史上,不合潮流地,终究会被淘汰。我知道他得李密信任,对关键时候一直不能助李密一臂之力甚为遗憾。”
徐世绩单膝跪地,“还请西梁王不要见怪雄信!”
瓦岗五虎中。张童儿被裴行俨所杀,陈智略下落不明,邴元真为人圆滑,徐世绩虽离开瓦岗,可对单雄信却是义气尚在。只怕萧布衣猜忌单雄信,是以求情。
萧布衣站起来扶起徐世绩道:“他重情重义,我何怪之有?世绩,你我兄弟一场,不必多礼。”
徐世绩目露感动。如今在西梁王手下,名将众多,可要说功高盖主的两人。无疑就是徐世绩、李靖二人。徐世绩先在襄阳执掌军权,如今又在东都总揽军事大权,可说是东都隐形的二号人物。李靖自从和萧布衣一起后,先克黎阳,后平瓦岗,转瞬又灭了林士弘,兵指江南,可以说是战功赫赫。萧布衣虽是少有地纳谏之主,但是这两人都是兢兢业业。小心谨慎,不该管的事情素来不越权过问。瓦岗众将归附后,兄弟又能聚首,徐世绩虽是高兴,可素来都是自持自重,少和众兄弟来往,和翟让亦是少有见面。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不是官高了看不起弟兄,而是怕被人猜忌说是结党营私。
跟随萧布衣多年,亲眼见到萧布衣一步步走到如今的高位。徐世绩更是小心翼翼,历代功高盖主引发皇帝猜忌的多了,庆幸的是,萧布衣对他们地情义还是少有变化。
徐世绩沉吟的功夫,有兵士上前道:“启禀西梁王,单雄信求见。”
萧布衣微笑道:“这可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了,快请吧。”
徐世绩虽已适应了萧布衣稀奇古怪的想法和言语,但也想不明白曹操和单雄信有什么关系。心中微动。已想到单雄信来此作甚。
单雄信前来拜见的时候。容颜略微憔悴,见到萧布衣后单膝跪倒道:“西梁王。单雄信有礼了。”
萧布衣笑着扶起单雄信,“雄信何必多礼,不知道今日来此作甚?”
单雄信自从到了东都后,深入简出,主动求见萧布衣倒是头一次。单雄信见萧布衣开门见山,也不犹豫,径直道:“西梁王,我听说魏公已亡?”
萧布衣轻叹道:“你所言不差,魏公和我,虽是大敌,可却多少惺惺相惜。他混入江都军营对我行刺,连杀数人,我出手……”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单雄信黯然道:“西梁王,魏公孤身行刺于你,想必亦是到了穷途末路……”
萧布衣半晌才道:“他若肯归降,我不见得会杀他。”
“他这种人,怎么会归降?”单雄信喟然道。
萧布衣无奈笑笑,“雄信,魏公已死……”
“在下听说魏公尸体已运回东都?”单雄信问道。
萧布衣皱眉道:“那又如何?”
徐世绩道:“李密率众作乱,为祸中原,如今又是行刺西梁王,罪大恶极,理应枭首示众。本来西梁王只想埋了他,但是群臣不依,都认为要示众几日为妥!”单雄信感激李密地知遇之恩,徐世绩对李密却没什么好感。
单雄信犹豫良久,“依照法理,西梁王这种手段以平民愤,也是应该之事。可雄信得魏公信任,朋友一场,只求将魏公示众完毕后,收葬魏公的骸骨,不知道西梁王能否诏许?”
徐世绩微皱眉头,却是一言不发。他当然了解单雄信,亦知道李密若是自己地朋友,也是如此做法。可单雄信这么说,实在是极为冒险。
萧布衣收敛了笑容,半晌才道:“可以。”
单雄信双膝跪倒,叩首在地道:“单雄信谢过西梁王。”
他转身离去,徐世绩眼珠一转,已跟随他离去,萧布衣缓缓坐下来,自语道:“都说单雄信忠义无双,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徐世绩跟随单雄信离开。等不见萧布衣的时候,这才轻声道:“雄信,你可知今日之语,若是碰到别人,恐怕是砍头的罪名。”
单雄信喟然道:“砍头又能如何?不过西梁王宽宏大量,的确常人难及。若有机会,我当求肝脑涂地报之。”
徐世绩微笑道:“雄信,现在就有机会,西梁王只怕你不去。”他把苑君璋所言简要说了一遍,单雄信微愕,“我屡战屡败,在西梁王面前,不堪一击,难道西梁王还会用我?”
徐世绩摇头道:“雄信此言差矣。以往实乃瓦岗军心涣散,非战之罪。再说这世上也只有一个西梁王,你在西梁王手下铩羽而归。我何尝不是如此?可西梁王浑身是铁,又能打几根钉,如今他打下诺大的江山,可东南西北均需要人手,而这将才,并非人人可以。”
单雄信沉吟道:“旁的不说,单是程咬金、秦叔宝二人,若是领兵,就是远胜于我。”
“他们当然还有他事。雄信若是不想前往,当我没说好了。”徐世绩摊摊手道。
“世绩,还请给我几日时间考虑。”单雄信缓声道。
徐世绩点头,露出微笑,“那好,我就等你消息。”他又扯了几句,再次回转求见萧布衣,见萧布衣还在沉吟,把方才之事一说。肯定道:“西梁王,据我了解,雄信应可答应领兵。”
“世绩辛苦了。”萧布衣微笑道:“不过铁甲骑兵要去太原,难走河东一线,只能按苑君璋所言,沿太行山北上走井陉关入太原和刘武周汇合,不然就恐怕泄露消息,难起出乎不易的效果。不过要沿太行山而走,就极可能遭遇到宇文化及和杨善会……”
“西梁王。杨善会到底想着什么?”徐世绩突然问。“我觉得这个人实在奇怪透顶。”
“我也不知道。”萧布衣摇头道:“他本隋臣,在山东一带剿匪颇为得力。可我们几次招安,他均是不做答复,实在奇怪之极。不过杨善会虽勇,可毕竟偏居武安,应该无关大局。”萧布衣说到这里,略作沉吟,又想到杨得志所言,心中奇怪,“他本守在临清,可被窦建德几次攻打,已经退守到武安一线。窦建德现在要不是急于剿灭孟海公,说不定已经杀了杨善会,取了武安。”
徐世绩点头道:“西梁王说地不错,杨善会虽然百战百胜,但毕竟孤身一人,又无坚持根基所在,窦建德手下猛将无数,若真的攻打武安,杨善会不见得守得住。”
“但是他谁都不投靠,到底在想着什么呢?”萧布衣沉吟道。
“这个人……和天涯一样难以捉摸。”徐世绩突然道。关于太平道如何处理一事,萧布衣也曾和他探讨,是以他也知道天涯这个人。
萧布衣双眉一扬,“和天涯一样难以捉摸?”
徐世绩笑道:“我也不过随意一说,如果真如西梁王所猜测,裴矩就是天涯,那杨善会地所作所为真地和裴矩一样,不可理喻。二人都是明知道不可为而为之,看起来想要逆天行事,没想到最终还是难免败亡的下场。”
“杨善会、天涯、裴矩?不可为而为之?”萧布衣极力思索,“杨善会和裴矩可有什么关系?”
徐世绩摇头,“根据我们手上地资料,是半分都没有。裴矩一直远在西域活动,而杨善会一直在山东左近剿匪。萧布衣无法整理出头绪,摆摆手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大势所趋,就绝非一些阴谋诡计所能抵抗。我们只需小心杨善会、裴矩二人即可,却不用在他们身上花费太多的功夫。”
徐世绩赞同道:“西梁王所言极是。”
“但我们出兵井陉关,还要小心这两路兵马暗中破坏。”萧布衣吩咐道:“世绩,马上传令下去,命秦叔宝带精兵一万前往贵乡,一方面截断宇文化及的归路,一方面试探窦建德反应。命程咬金带精兵一万驻扎灵泉,随时准备进攻宇文化及部。命张镇周大人带精兵一万,进驻临水,牵扯住武安杨善会的兵力,掩护我们地铁甲骑兵顺利前往井陉关!”
徐世绩疑惑道:“西梁王。贵乡在武阳郡内,已近窦建德部,只怕会引发窦建德不满。”
萧布衣笑道:“他不满又能如何?我们并非要和他们开战,兴正义之师,剿灭乱匪而已。秦叔宝有勇有谋,定能妥善处理!”
“雄信虽勇。但是缺乏谋略。”徐世绩突然道:“刘武周狡猾多端,我只怕雄信应付不来。”
“你说地不错,所以我让单雄信带兵和尉迟敬德一起。”萧布衣沉吟道:“尉迟敬德重义,单雄信性格相若,二人并肩作战,倒可互补。不过李将军南下之前,亦是说过结盟一事,他当初说,出兵与否在我。可若是出兵,应考虑一人作为副手带兵。”
“是谁?”徐世绩问道。
“此人叫做张公瑾,是李将军选拔出的人才。”
徐世绩沉吟道:“李将军不但用兵如神。选拔手下亦是不差,郭孝恪、张亮、陈孝意、齐洛等人现在都可以独挡一面,这个张公瑾,想必亦颇有才干……”
二人正商议地功夫,有兵士急冲冲的上前,递过一卷军文。萧布衣打开一看,微笑道:“是李将军地消息。”
徐世绩精神一振,“不知道李将军又有何喜讯?”
“李将军在东阳郡龙丘山找到张善安的藏身之所,已设伏诱杀了张善安!”萧布衣舒了口气。“江南地盗匪又少了一个。”
徐世绩难以置信道:“这么快?”
长江两岸,鄱阳湖左近数得上的盗匪也就是林士弘和张善安,自从萧布衣取了襄阳后,数年未平,没想到李靖出马,只用了月余地功夫,就烧了林士弘,斩了张善安。李靖一如既往的冷静,冷酷加上那么一点点冷血!
在李靖眼中。这些盗匪就和庄稼一样,等着他挥舞着镰刀依次去收割!陆上水上,麦子还是水稻,一样的收割无误!“可听李将军地口气,觉得还是慢了些。”萧布衣叹口气,“他已平了东阳,本来准备按计划招降周边三郡,没想到南岭那边酋长冯盎造反,贼帅高法澄、沈宝彻作乱南岭。他只怕这些人干扰荆襄之地。临时改变了计划,已经带精兵赶赴南岭招安……他请我莫要担忧。说据他观察,江都众匪要想决出胜负,还是需要一些时日。南岭蛮夷之地,地广人稀,要平定并非难事。”
徐世绩轻叹声,“这个李将军,在他眼中,似乎没有不能做到地事情。”徐世绩说到这里,多少有些怅然,他并非不服李靖,而是艳羡他地威名赫赫。他胸中亦有百万兵,可因为形势需要,一直都是坐镇留守,分派调度,李靖铁骑踏平江南之际,他听到后有振奋,但是亦有遗憾。
萧布衣已看出他的惆怅,微笑道:“世绩,什么事情都是一样的做。你的功劳,丝毫不小,若是没有你坐镇东都调度四方,李将军亦是不能安心平乱。”
徐世绩笑笑,轻声道:“西梁王,我明白!”
徐世绩明白的时候,宇文化及却是想不明白!他现在脑袋里面一半是面粉,一半是清水,只要想想,就会搅成浆糊般。
人在府邸,宇文化及忧心忡忡,没有一刻安宁。十数万骁果军回归,没想到转瞬就只剩下两万多人。这些人一路仓惶北逃,到魏郡的时候,总算安定下来。两万骁果军毕竟不是白给,轻易的占领了魏郡,甚至把窦建德地手下还逐出了魏郡。宇文化及守在魏县,裴矩并未食言,在宇文化及安定后,马上带着几个兵士前往武安去见杨善会,按照商议地计划行事。
可裴矩一走就是十数天,这些天来,宇文化及整日都是睡不安稳,夜夜惊醒,只怕萧布衣地大军来打。裴矩一走,他更是没了主心骨,整日以酒浇愁,这一日,又是喝地醉醺醺,观看着歌舞,想到伤心处时,涕泪满面。正捧着酒碗痛饮之时,宇文智及急匆匆地赶到,低声道:“大哥,大事不好了,灵泉有大军出没地迹象,可能是萧布衣想要进攻我们!”
宇文化及一拍桌案,愤然而起道:“萧布衣欺人太甚!我一忍再忍,他难道真要逼我死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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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m//都说忍无可忍,无须再忍,宇文化及对萧布衣实在是忍无可忍!
狗急了跳墙,兔子急了还咬人,宇文化及急了,也顾不得上许多。去看看小说网wwwcom。他最低要求一降再降,可悲哀的发现,萧布衣根本没有想给他活路!
如果活路都没有,他还会顾忌什么?
反正死路一条,何必如此窝窝囊囊的去死?
这个念头在宇文化及脑海中急剧膨胀,不可遏止,他本来醉意十分,泥菩萨还有三分的火气,更何况是他!借酒意恨恨的将酒碗摔在地上,宇文化及恶狠狠道:“好,萧布衣,这是你逼我的。你总说我造反,那我就反给你看看,我要让你知道,老子也不好惹!反正是死,死也要轰轰烈烈!老子一辈子做狗,今天,我要做皇帝!”
宇文智及吓了一跳,“大哥,你说什么?”
“早死晚死,迟早都是他娘的死……既然如此,我背负弑君的罪名,当然不能枉费这个罪名,当一天皇帝也是好呀!”宇文化及摇摇晃晃,举着酒碗放肆狂笑道。
宇文智及脸色微变,上前搀扶道;“大哥,你喝多了。”
三兄弟中,宇文士及狂傲,宇文化及懦弱,宇文智及却是极为谨慎胆小。如今众人听从裴矩的主意,赶着去武安和杨善会汇合。听裴侍郎说,杨善会此人最为忠君爱国,认为萧布衣、窦建德均是乱臣贼子,这才谁都不降。此人百战百胜,已是他们最后的希望,宇文化及这时候突然起了做皇帝的念头,那无疑是自毁长城,也怪不得宇文智及畏惧。
宇文化及一把推开了弟弟,怒声道:“我没有喝多,我现在比谁都要清醒。你们看我无用,真的什么都要推到我身上?真的什么事情都要冤枉我?眼看我要死了。还想冤枉我,你到底是不是我兄弟,你们到底是不是人?”他说着说着,失声痛哭起来,鼻涕一把泪一把。
宇文智及劝道:“大哥,你多心了。”
“滚开。我一点没有多心!我知道。你们推我为首。并没有抱什么好心。无非是想把我当作替死鬼罢了。你们真地以为我不知道。我其实什么都知道!我无用。我无能。可你们一定把我按在大将军地位置上。拥护个傀儡做皇帝。杨杲是傀儡。我他娘地何尝不是傀儡。你们可以左右逢源。四处讨好。可事到临头。死地都是傀儡!死地都是冤大头!死地都是大将军!你要是真地当我是大哥。你为何不当这个大将军?当初我什么都不知道。一切听你们地主意。可我现在终于明白了。原来所有人都知道我蠢。都在利用我地蠢!你们都知道我怕死。可你们都把我往死路上逼!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要你们这么对我?你说……你说呀!难道我天生……就是被你们利用地。难道我一辈子……就是被你们陷害地?”
宇文化及失魂落魄。抓住了弟弟地脖领。拼命地摇。
宇文智及双目泛白。强自道:“哥……你……你松手!”
他用力一推。宇文化及踉跄后退。一屁股坐在地上。嗄声道:“那个死鬼杨广一辈子都当我是狗。临死前还当我是狗一样地耍。他要死是他地事情。可他为何用我手上地刀自杀?他这个畜生。一辈子玩我。临死前都不让我安生!萧布衣也是个衣冠禽兽。说什么他娘地以德服人。仁义天下。我呸!他地恶毒。老子一清二楚。他这一辈子。比谁都恶心!他一辈子骑在我头上拉屎。抢了我太仆少卿地位置。逼死了咱们地爹。他和我们地仇恨。永远无法解决。他每上一步。都是以无数人地骸骨堆砌。如今死在他手上地人。你算算。比谁杀地都多。这如果都能算是仁义地话。老子我就是救苦救难地菩萨了!他自号仁义。可对老子当年陷害他一事显然耿耿于怀。不然也不会谁都能饶恕。偏偏不肯饶恕我。他比谁都阴险。知道老子要投降。而他执意要杀老子。会坏了他仁义地罪名。所以他才明知道我是清白地。去看看小说网wwwcom。偏偏把弑君地黑锅扣在老子地头上。然后他才大仁大义地杀了我!老子冤枉死了。他却被百姓称颂。你说这世上。还有比他更恶毒地人吗?你们都知道这点是不是?所以你们准备万一不行了。就宰了老子。然后可以到萧布衣地手下再混个官做做是不是?”
宇文智及脸色微变。作声不得。宇文化及一辈子糊涂。可酒醉吐真言。也说出了真相。宇文智及不能否认。他有时候真地有这个念头。宇文化及喝醉地时候。是比正常地时候要清醒!
宇文化及鼻涕一把泪一把。“现在一切都是我地错。老子一辈子就没有做对地时候。本来以为是时运不济。现在才明白一直都是被人当作木偶一样地摆布。如今一事无成。人马日益减少。还背着弑君地罪名。为天下人所不容。眼看就要被灭族了。可就算我地亲弟弟。还在欺瞒着我!”
宇文智及终于恼羞成怒,“大哥,你说话怎么不摸摸良心,那些都是士及地主意,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是你弟弟,我这一辈子,到现在有什么好?上阵亲兄弟,打仗父子兵,你死了,我又有什么好处?好,你不信任我,那你杀了我好了,如果你杀了我,能心中舒服些的话,杀了我也无妨!”
呛啷声响,宇文智及已经拔出宝剑,倒转剑柄递给了宇文化及。
宇文化及一把抢过宝剑,目露凶光。宇文智及心中骇然,忍不住的退后了一步。宇文士及喃喃自语道:“我不杀你,我杀你做什么?你是我的亲弟弟呀!我要杀一个人,杀了他,就可以做皇帝了。老子既然背上这个黑锅,当然不能白背,总要名副其实才好!”
“大哥,你不能杀杨杲。”宇文智及叫道。
宇文化及仰天长笑,“到今天,我还有谁不敢杀?”
他手持宝剑,踉跄向门外走去。宇文智及不敢阻拦,没想到宇文化及这辈子一事无成,好不容易借酒鼓起了勇气,准备干一番惊天动地的事情,却被门槛所阻拦。他一脚踢在门槛上,摔倒在地。宝剑亦是脱手而出。
“大哥!”宇文智及惊叫声,慌忙上前,见大哥双目紧闭,却已醉死过去,不由抹了把冷汗。叫兵士扶宇文化及上床休息,宇文智及舒了口气,自语道:“他醉了,醒了就没事了。”
他是宇文化及的弟弟,当然明白大哥的懦弱。是以放心的离去。可等出了房门,就有大臣围上来,纷纷问道:“左仆射。怎么样了?”宇文化及表面独揽大权,将宇文士及封为内史令,将宇文智及封为左仆射,是以群臣如此称呼。只可惜这个左仆射有名无实,更没什么计谋,支吾半晌才道:“大将军睡了,明天再说吧。”
灵泉有大军出没,群臣人心惶惶,这才找宇文智及问计。宇文智及又来找大哥,哪里想到听到大哥一顿埋怨,差点被大哥掐死。
群臣在门外,多多少少也听到一些唠叨,都是暗自摇头,心生离意。
落水之人,就算碰到一棵稻草,也会抓住不放,可抓住稻草的时候。并不妨碍他们去寻找下一根稻草。现在还有人不想离去,并非对宇文化及情深意重,而是指望裴矩还能带回生机。
一夜无话,宇文化及挺尸一样醒来地时候,已经到了第二日晌午,觉察到阳光刺眼,宇文化及对镜一照,发现镜中那人容颜憔悴,满是颓唐。长叹一声。
叹声未绝。突然听到门外闹哄哄地一片,宇文化及酒意已去。怨气还在,抢了墙上地长剑在手,怒气冲冲地奔出去,喝道:“何事嘈杂?”
陡然发现群臣竟然均在,而且脸色极为诡异。所有的人都是望着自己,眼中含义复杂千万。宇文化及心中一凛,颤声问道:“何事……嘈……杂?”
宇文智及衣冠不整的出来,面带惊惶道:“大哥……你真的做了?”
“做什么?”宇文化及丈二的和尚,摸不到头脑。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
宇文智及脸色惨然,“事到如今,大哥你何必隐瞒。”
群臣默然,可个个都是脸色灰败,如丧考妣。宇文化及见了,心中蓦然涌上寒意,“我……我做了……什么?”
他说到这里,声音嘶哑,一个可怕地念头涌上了脑海。没有了酒意壮胆,他再次恢复了无能本色。
宇文智及脸色惨然道:“大哥,没想到你真的杀了杨……圣上!到如今,我们如何是好?”
宇文化及倒退数步,宝剑当啷落地,失魂落魄道:“我杀了杨杲?我没有杀,我没有杀,你们又要冤枉我!”
他声音暗哑,脸色苍白,只觉得浑身无力,又如坠入渔网的大鱼,虽拼命挣扎,却被越缚越紧。
他知道自己是被冤枉的,他没有杀杨杲,绝对没有!
可这世上,自己的清白并非能靠自己来证明,而是需要靠旁人!这无疑是世人的悲哀,亦是宇文化及的悲哀!
宇文化及的话,没有一个人能信,杨杲死了,宇文化及昨天叫嚣着要杀杨杲,有半数的大臣都是亲耳目睹,要杀杨杲、有能力杀杨杲地人,江都军中只有一个,那肯定是宇文化及!
宇文智及如是想,群臣也是这么想,可宇文化及不是这么想,他还是无力的证明着自己的清白和冤屈,所以他还是涩然地问,“圣上真的死了?”
宇文智及终于明智了一次,低声道:“大哥,你何必明知故问,事情既然无法挽回,我们还是想着怎么补救的好!”
“我没有杀圣上!”宇文化及恨不得杀了这个弟弟,这个时候、这种和事佬,不明真相却把人往死路上逼的,无论是谁都想一刀捅死!
宇文智及骇了一跳,退后的时候满是无奈,宇文化及却是疯狂的向杨杲所住的处所跑去。群臣面面相觑,终于蜂拥跟随,不知道这时候宇文化及又会有什么疯狂的举动?
宇文化及奋起全身的力气跑到杨杲地府邸,众宫女、宫人见到他脸色阴沉,只觉得他杀意弥漫。都是纷纷闪避。宇文化及一直冲到杨杲尸体前,这才止住了脚步,脸色铁青。
杨杲死了,死的不能再死,宇文化及看到地第一眼,感觉自己也是随之逝去。
杨杲死了。死的无声无息,脸色如常,甚至没有半分的痛苦之意。杨杲,不过还是个孩子,雁门关的时候,他聪明伶俐,还是想着和父皇同甘共苦,可再聪明的龙子龙孙,这个时候都比蝼蚁还要低贱。他做皇帝。不由自主,死了,亦是不由自主。他就算再聪明,想要保全自己的性命都是不可得。好在幸运地是,他死了应该比活着幸福,最少他死了后,不用整日提心吊胆地过日子。
杨杲死了,宇文化及不寒而栗,傀儡死了一个了,那剩下的那个傀儡,也就是自己。什么时候会死?忍不住的浑身发抖,宇文化及头脑再次空白。萧淑妃早就哭的和泪人一样,见到宇文化及,悲愤上涌,一把抓住了宇文化及,嘶声道:“你这个畜生,你为何要杀他?宇文化及,我什么都给了你,到这个时候。你还不肯放过我们母子?你想做皇帝,你做就是,可为何要杀了杲儿?”
宇文化及麻木不仁,只是喃喃道:“圣上并非我杀,圣上真的不是我杀的……皇太后,你要相信我,你一定要相信我!”他那一刻陡然醒悟过来,再这样下去,只有死路一条。拼命的抓住萧淑妃的胳膊。有如抓住救命地稻草。
萧淑妃一口呸了过去。“你这个畜生,到这个时候。你还要骗我?你杀了杲儿,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你索性杀了我好了!”
“皇太后,真地不是我杀地圣上,我有什么必要骗你呢?”宇文化及急声道:“你我夫妻一场,你还不明白我?你快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圣上什么时候死地,他死地时候,谁在他身边?”
萧淑妃满脸悲愤,“宇文化及,不用惺惺作态,若不是你,还有谁能杀杲儿?”
“还有人想杀圣上。”宇文化及紧张道:“皇太后,那人……”
他话说半截,突然止住,满脸都是惊惶之意,因为他这时候看到了一人,一个可能是凶手的人!
裴矩和群臣走进来的时候,飘逸依旧,可满脸都是悲痛之意,“大将军……”
宇文化及喉结动了两下,松开了双手,艰难道:“裴……侍郎,你回来了?”
裴矩望见杨杲的尸身,脸色大变,失声道:“大将军,真的是你杀了圣上?”
宇文化及神色木然,缓缓道:“是我杀的,你又能把我怎样?”
他话一落地,群臣悚然动容,宇文智及退后两步,一副不出意料的表情。萧淑妃扑了过来,一把抓在宇文化及脸上,悲声道:“你这个畜生,你杀了我丈夫,又杀了我儿子,我和你拼了!”
她一把在宇文化及脸上挠出五道血痕,宇文化及却是半分不觉得疼痛,突然放声长笑起来,“好吧,我承认,我想做皇帝,我先杀了杨广,又杀了杨杲,现在军中,老子最大,你们有谁不服?我想当皇帝,你们有谁反对?”
他那一刻,面沉如水,群臣惊秫,竟不能言,却都是不约而同的望向了裴矩。
裴矩轻咳声,“大将
“不要叫我大将军!”宇文化及桀桀笑道:“要叫我圣上,我今日称帝,国号嘛……就称作许好了。”
宇文化及怪笑地时候,死死的望着裴矩道:“许你阴谋,就许我反抗,这世上没有不可能的事情。裴侍郎,你说对不对?”
裴矩满脸无奈,“大将军……圣上,我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不知道?”宇文化及大笑起来,“那有谁知道?”
众人见到宇文化及有疯狂之意,竟然质问起一向忠心耿耿的裴侍郎,真的不可救药。有郎将张恺壮着胆子问,“恭喜大……不,恭喜圣上荣登大宝。可是圣上,我们下一步如何来做?”
“如何来做,当然是去武安找杨善会了。”宇文化及神色悠然道:“裴侍郎,你说对不对?你总不要告诉我,这些日子,没有找到杨将军?”
群臣都是望着裴矩。若有期待,裴矩笑容发苦,“我用了数日的功夫,终于说服了杨将军,请他扶植圣上。”望向已死的杨杲,裴矩舒了一口气,“可现在……”
他已说不下去,但是群臣都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杨善会只拥隋主这颗大树。可现在大树已经被他们砍了,他们要前往武安,只怕下一步被砍的就是他们了。
群臣心中茫然。一时间不知道路在何方。
宇文化及却是笑了起来,“你等不用慌张…群臣精神一振,齐声问,“原来圣上早已经成竹在胸。”就算是宇文智及都是大为诧异道:“圣……上有何妙策?”
众人见裴矩称宇文化及是皇帝,也就马上改口称呼他是皇帝。反正现在在他们眼中,皇帝和将军没有什么区别,都是等死地命。
宇文化及淡然道:“我……当然没有计策,可我想……裴侍郎一定会有,对不对?”他现在已经再没有任何期望。没期待的人,心灰若死,反倒有种赴死地淡静。
裴矩满是苦意,“启禀圣上,老臣真的无计可施。”
宇文化及才待再说什么,有兵士急匆匆的赶到,“大将
“要叫圣上。”宇文化及镇静道。
兵士微愕,马上改口道:“圣上,大事不好了……”
“是不是萧布衣打过来了?”宇文化及问道。众人见到宇文化及前所未有的镇静。没有跟着镇定,反倒心中惴惴。
兵士摇头道:“不是,是长乐王的旗号。他们聚众来攻魏县,势头凶猛,马上就要杀到城内了!”
众人大惊,宇文化及打了个冷颤,“裴侍郎有何妙策呢?”
裴矩眉头紧锁,“窦建德乱臣贼子,我等若是落在他手上。只怕死无葬身之地!但我等北有杨善会。西有萧布衣,东有窦建德。这天地之大,若说活路,只有转战东南,过徐圆朗之地投靠孟海公……”
他话未说完,有一将浑身浴血冲过来,却是兵部侍郎崔君肃,“启禀将军、窦建德部已破东城,我军无心恋战,纷纷溃散……请将军速做定夺。”
众人虽是惶惶如丧家之犬,可说句实话,还是打心底瞧不起窦建德,均觉得要被窦建德俘虏,真的没什么好结果。崔君肃地紧张传染给了宇文化及,本来宇文化及觉得一切都是裴矩地主意,可见到他无奈地表情,到现在还为自己出谋划策,又觉得自己疑神疑鬼。可杨杲要非裴矩所杀,又是死于谁手?脑海中又是一阵混乱,可逃命的念头一涌上来,又急躁起来,摆手道:“从城西撤离,然后取道东南。”
他命令一下,众人纷纷收拾,众人早习惯了逃亡地生活,亦是忘记了,魏县足足还有两万多江都军。
群臣慌乱大逃亡,在数千江都军的簇拥下,蜂拥的向城西撤离,幸好窦建德部兵力不足,只攻城东,一时半会儿没有杀到面前。众人冲出城西,急急如丧家之犬,忙忙似漏网之鱼,一口气奔出十数里,然后取道向东南逃窜。
众人虽是鄙夷宇文化及,可这时候都是六神无主,只要有个出主意的就会奉为金科玉律,只想远远逃离再说,没想到才转过一处山脚,不由都是叫了声苦,只见到前方队伍齐整,甲泛光寒,队伍前方一杆大旗迎风招展,上面书个大大的苏字!
为首一将,手持长枪,冷然道:“宇文化及,苏定方在此等候多时了!”
宇文化及脸色巨变,没想到窦建德这次居然派手下勇将苏定方来攻自己,才要拨转马头,只见到后方尘土四起,又一路骑兵杀到。
两路大军一夹,已牢牢地扼住宇文化及的大军,群臣一望,只见到后方旗帜上写个大大的刘字。众人脸上齐变,暗自叫苦,宇文化及木然当场,嘴角带着苦涩地笑,喃喃道:“苏定方、刘黑闼都来了,窦建德,你可真瞧得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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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从江都回转的那一刻起,他的命运就早已注定。傀儡的命运当然是任人摆布,等到摆布的那个人累了,目的达到了,傀儡的命运就可以结束了。
宇文化及想到这里的时候,斜睨着裴矩,对于眼前的大军,反倒不放在心上。他一直觉得裴矩有问题,这个疑心随着他的穷途末路,益发高涨。杨广死的时候,裴矩在场,杨杲死的时候,裴矩亦是在场!如果黑衣女子是裴矩派来,行刺杨广,进而逼死杨广,那他当然也可以派刺客杀死杨杲。
无论这世上如何看待他宇文化及,但宇文化及自己知道,自己没做的事情,就是没做过!
可人活在世上,除了白痴和疯子,做任何事都会有点目的,裴矩如果有阴谋,目的何在呢?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宇文化及最近一直想着这个问题,想的脑瓜子都有些发疼,他实在智商有限,想不明白这种复杂的问题。更何况杨广比他聪明、来护儿比他聪明,这些人也没有想明白,都是糊里糊涂的死去,他呢,有什么本事抗衡裴矩,不知道死之前,能不能想的明白?
他怀疑裴矩,可他却无法斥责裴矩。开始他是害怕裴矩杀了他,可后来他发现没有理由斥责裴矩。裴矩的阴险不是他的奸,而是他的忠!裴矩一直表现的忠心耿耿,忠心的让人感动的涕泪横流,杨广感激他,杨杲感激他,江都百官感激他,就算他宇文化及,在老爹死了后,被裴矩救命,得以又活了一段时间。当时也对他感激涕零。
于是乎,在所有的感激下,大隋倒塌了,江都军一步步走到了今日的地步,自己的一生看起来也要到了尽头。
宇文化及悲哀的想,傀儡没有了价值。就连当傀儡地资格都没有了……
一个人被人利用是种悲哀,可更悲哀的是,一个人连被利用的价值都没有了!
宇文化及思前想后,面对大军围堵,居然毫不慌张,江都百官若非早对他知根知底,肯定会大喜若狂。可眼下的他们,内心只有深深的悲哀,他们知道。宇文化及是在等死。
投降或逃亡。这是个难题!
裴矩双眉紧锁。一言不发。这个时候。却没有任何人怪他。所有地人都认为。江都军中若还有个人竭尽心力地话。那无疑就是裴矩。可裴矩毕竟不是神。大势已去。他又如何能挽回败局?
宇文化及目光一扫。突然放声长笑起来。他也不知道自己笑什么。可他十分想笑。长笑未歇。他已经摘下了马鞍上地长枪。厉声喝道:“想活命地。跟我冲出去!”
他不想再做傀儡。只想自己选择一次!
可等到他选择地时候。已经没有人选择他。马蹄单调地踏着青草前行。一人孤单地冲向了千军万马!凄美而又惨烈。孤单而又悲凉!
宇文化及头一次不想哭。不想埋怨。他握紧了长枪。只是望着苏定方!杀了苏定方。证明他宇文化及不是孬种。宇文化及一辈子糊涂。如今死到临头。要死地明明白白!
距离急剧的缩近,苏定方不动,甚至没有下令。千军万马只是望着那个赴死之人,宛若望见扑火的飞蛾,眼中带着不解、怜悯和同情……
宇文化及不需要这种同情。他长枪刺出。前所未有地坚定。长枪刺出那一刻,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他十分奇怪,奇怪为何河北军没有放箭,奇怪为何苏定方动也不动……
长枪堪堪刺到苏定方胸口之前,马儿突然一声悲嘶,向地上摔去。(去看看小说网wwwcom)宇文化及一惊,不等反应过来,就觉得腰间重重挨了一下,腾云驾雾的飞了起来。
飞起来地时候他才发现,马儿中了一箭,自己是被苏定方一枪杆击飞了出去。
咕咚两声大响,宇文化及和马儿先后摔倒在地。硬硬的泥土,摔的让人五脏欲裂,宇文化及眼前金星乱冒,才要挣扎站起,就被兵士死死的按在地上,绑成了个粽子。
脸孔向着地面,沙砾磨着脸颊,宇文化及头一次咬着牙,没有痛哭,没有哀求,可周身却被绳索和悲哀缠绕,他只求死的悲壮些、男人一些,可没有人给他这个机会。
苏定方不再理会粽子,策马前行,沉声道:“长乐王有令,降者不杀。”
群臣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的望向裴矩。
裴矩沉吟片刻,却是望向了宇文智及道:“左仆射,依你所见呢?”
宇文智及见到大哥被擒,早就六神无主,大声道:“苏将军,吾等愿降,还请你饶我等一命。”
他当下下马,弃了兵刃上前几步跪倒在地,苏定方一挥手,已有兵士上前,将宇文智及五花大绑。裴矩见状,仰天长叹道:“事到如今,我等无力回天!”
“是呀……是呀……”群臣随声附和道:“裴侍郎,我等已经竭尽心力,无奈天不佑我。此时此刻,再不归降,等待何时?”
裴矩落泪道:“今时今日,若因为我等忠心,再负隅顽抗,陷数千江都军于死地,我等于心何忍?大势已去,徒之奈何?”说完翻身下马,上前走了几步,裴矩深施一礼道:“对面可是长乐王帐前赫赫有名的苏定方将军吗?”
苏定方马上施礼,“前方想必就是裴侍郎了。”
裴矩沉声道:“江都军不过是思乡心切,又被东都所阻,无意冒犯贵地。若有过错,裴某人斗胆请求一肩担当,只求苏将军饶了江都儿郎的性命。”
苏定方翻身下马道:“裴侍郎言重了,长乐王来此,只因听说宇文化及弑君,这才兴兵为先帝复仇。他与江都儿郎无怨无仇,怎会坏他们的性命?这次长乐王大兵前来魏县,其实只想迎隋帝前往乐寿。还不知隋帝此刻何在?”
宇文化及远远听到。大笑起来,“又来个假仁假义地正义之师,窦建德要打我,就攻打好了,偏偏这多借口。我告诉你,杨广被我杀了。杨杲也被我杀了,现在的隋帝被你们捆着呢,还不快来松绑?”
苏定方脸色微变,“裴侍郎,隋帝真的去了?”杨杲才死,他奉命埋伏在此拦截江都军,对魏县发生之事并不知情。
裴矩双眸含泪道:“大将军……他多半是一时糊涂,唉……”
群臣七嘴八舌道:“苏将军,宇文化及弑君和我等无关。还请你向长乐王说明。”
宇文智及虽被绑着,一张嘴却不闲着,慌忙道:“苏将军。宇文化及弑君一事……和我无干。”
宇文化及只是笑,却不再发一言,当初的预言完全应验,他心中反倒没有了愤怒,只有深切的悲哀。苏定方望了宇文智及一眼,心中鄙夷,暗想这全世界所有人都可以这么说,就是宇文智及不能说,此人人品之差。实属罕见。
懒得理会宇文兄弟,苏定方沉声道:“既然如此,还请各位莫要反抗,和我暂且回转魏县去见长乐王,一切还请长乐王定夺。”
众人一惊,失声道:“长乐王到了魏县吗?”
苏定方微笑道:“长乐王为示迎接隋帝的诚心,如今已到魏县。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
众人心中忐忑,却只能道:“那是最好,长乐王果然仁义忠厚。”
群臣下马。列成一排,江都军见状,只能弃械投降。苏定方兵不血刃的解除江都军地武装,却不自傲,只命众人回转,态度和善。刘黑闼早命后军变前军,折回魏县。两路大军压着江都军,缓缓的回转魏县。
群臣本来心中惴惴,可见苏定方、刘黑闼均是以礼相待。心中稍安。宇文智及见到被绑地只有自己和大哥。其余的人都是安好无恙,不由心中惴惴。问身边的兵士道:“这位大哥……方才苏将军说过。降者不杀吧?可为什么我被绑着呢?”
兵卫大哥寒着脸道:“只说不杀,没说不绑。要不……我给你去问问宇文智及点头哈腰道:“那当然最好。”
没想到兵士只是冷哼一声,继续前行,宇文智及越想越不对劲,忍不住大汗涔涔而下。宇文化及离他不远,见状冷笑道:“这帮人打着正义之师的旗号,只要带着宇文两个字地人,一定会杀的,这就是所谓的正义!”
宇文智及一颗心沉了下去……
众人回转魏县,只见到动乱已平,四处均是河北军的旗号,江都军最后两万兵力,如今已完美的划上败亡地句号,因为他们回转后,就从未胜过一场!
苏定方带领群臣,来到城中地一个大府邸。这府邸本来是宇文化及所住,没想到宇文化及再次来到的时候,已经成为阶下之囚。
群臣唏嘘之际,见到河北军兵强马壮,纪律严明,均是心下凛然。
本来两军交战,最苦地就是城中百姓,可河北军前来,魏县城中百姓反倒安乐了很多。河北军对城中百姓秋毫无犯,多加安抚,群臣见了,都是面面相觑,暗想这个土包子窦建德倒有几分本事。
众人进了府邸,先在庭院中静候,没等多久,窦建德就宣他们去后花园相见。群臣心中忐忑,依次前往。后花园颇大,众人进入,却无丝毫拥挤之意。只见到园中杨柳依依,尽头站在一人,背对众人。
那人前方,却是放着一口棺材,鲜花铺道,幽香暗传。
风吹柳青,白花飞扬,可加上了棺材,让整个后花园有了分凄凉地诡异。
谁都不知道棺材里是谁,可谁都不希望自己被装入那个棺材,宇文化及比群臣多一样的待遇,被五花大绑推进来的时候,感觉那口棺材应该属于自己。
所有地繁华胜境都已离他而去,到如今,回首望去,才知道不过是镜花水月。
自己死后,还能有口棺材。也算不差。宇文化及想到这里,嘴角浮出了微笑。他一步步的降低着自己的要求,从伊始想踩萧布衣,到后来不想被萧布衣踩,从后来的想要活命,到如今的只想要一口棺材。他已经想开了。想明白了,左右不过个死,死……看起来并非那么可怕,可怕的是要活着遭受无穷无尽地痛苦!
群臣有的见到宇文化及的微笑,都认为他疯了,吓傻了,却没有谁真正关心他地内心。因为所有人的目光都被树下那人吸引。
那人当然就应该是长乐王!
可谁见到他的背影,又觉得他不是长乐王,因为这个长乐王和想象中地大不相同。长乐王的背影看起来很忧郁、还有些落寞。唯独缺少傲视天下的霸气。群臣大多数人都是先在西京、后跟随杨广去了东都、江都,虽然经常听过窦建德的这个名字,可实际上。窦建德一直在河北山东转战,见到他的人寥寥无几!
在他们眼中,窦建德和李密没有什么区别,不过是个盗匪头子而已,可见到他背影的那一刻,他们却诧异地觉得,这个感觉并不正确。
窦建德是个很复杂的人!
这是他们的第一感觉,窦建德称霸河北,如今和西京李渊、东都萧布衣分庭抗礼。可以说是天下三大势力之人,这样地人,当然称得上霸主,这样的人,当然应该华丽庄严,可这么个庄严的人,穿着地青衣上,却打着两块补丁!
那人衣袖已经磨的残破,洗的发白。可他就是随随便便地穿在身上,不以为意。他虽是穿着带补丁地衣服,可谁见到他第一眼,注意的都不是他衣服地补丁,而是他背影的孤单。
长乐王……看起来并不快乐!
听到脚步声传来,长乐王缓缓转过身来,微微一笑。
众人这才见到他的脸,长乐王约莫四十岁上下,他地眉很重。他的嘴唇稍厚。他的鼻梁很挺,他的一双眼却很多情。
多情并非男女之间的那种多情。而是说他眼中极富感情,谁见到他的一双眼,都能感受到,这个人,很睿智,谁看到这双眼,都能觉得,很多话,不用多说。
“本王此行,本为接隋帝前往乐寿,没想到……还是迟了一步。”窦建德轻叹声,回首望向棺椁,脸上有了难过之意。
他的声音低沉,隐有磁性,他的声调不大,可他说话的时候,所有地人都在认真的听。
真正有权利的人,不用凭声调高昂来博取注意,只有泼妇骂街,才会竭斯底里。长乐王说了一句后,众人肃然。长乐王默然良久,似是沉思,又像是伤感,可花园中,除了鸟语风声,再无其余动静!
宇文化及心道,又是个假仁假义的伪君子。在他看来,窦建德要接杨杲前往乐寿不难理解,毕竟唐王、西梁王眼下都是挟天子以令天下,他们眼下都在榨干隋朝的最后一分力量,窦建德显然也想效仿,这才来接杨杲。可他失算了,所以难免难过。
窦建德伤心绝不是因为杨杲的死,而是因为没有捞到便宜,宇文化及如是想着。
想明白这点后,宇文化及突然有些奇怪,暗想自己都想明白的事情,裴矩没有道理不明白,可为何裴矩谁都考虑去投靠,却是唯独排除了窦建德?
难道不过是因为窦建德是贫民出身,他们这些贵族从心底瞧不起?
“你们辛苦了。”窦建德终于再次开口,“隋帝是谁杀的?”
群臣一致望向了宇文化及,苏定方上前道:“启禀长乐王,方才宇文化及说,是他所杀!”
窦建德双眸一凝,已经望在宇文化及身上,淡然问,“宇文化及,苏将军说的可是真地?”
宇文化及见到窦建德地淡定,一股怒火却是冒了出来,他现在最恨这种淡静,因为他从来没有这种淡静,见到窦建德,他突然想起了萧布衣。
窦建德和萧布衣截然不同。可宇文化及却一下子就看出,他们有几处很相同。那就是他们都有一种沉稳,一种处事不惊的态度,一种将万物掌控手中地讥诮。而他,最恨的就是这种态度!
“是我杀的又如何?”宇文化及咬牙道:“杨广是我杀的,杨杲也是我杀的。老子想杀哪个,就杀哪个!现在老子是皇帝,你想要报仇,找我好了。”
群臣默然,窦建德并不恼怒,脸上只有忧伤,轻叹声,“很好。”
“很好?”宇文化及怔住,一时间不知道窦建德是何意思。
“坐。”窦建德一挥手。早就兵士搬过椅子过来,群臣怔住,可这时候不要说坐。就算窦建德让他们下油锅,他们都得跳下去。讪讪地坐下来,都不明白窦建德到底算的什么帐。群臣中,唯有宇文兄弟没有椅子,宇文化及已经知道不妙,怒声道:“窦建德,要杀就杀,何必多言?”
“该杀的会杀,该死的会死。你也不必急于一时。”窦建德淡漠道。
宇文智及却是咕咚跪下来,哀求道:“长乐王,所有的一切和我并没有任何关系,求你不要杀我!”
宇文化及厉声喝道:“智及,起来!不要再丢宇文家的脸!”他一辈子从来没有如此硬气地时候,实在是那一刻从窦建德眼中看出,他已经必死无疑!他的路已经走到了尽头,唐王、西梁王、长乐王都是一样,抓住他。必杀无疑!天下之大,已经没有他的容身之处。虽然他是冤枉,虽然他觉得不公,但是他已不准备辩解,辩解无用!窦建德说的不错,该死的会死,可该死如何界定,只能说是弱肉强食,这世上。本来就是谁的拳头硬。屠刀就在谁手上!
窦建德不理宇文智及,只是轻声道:“我本以为。尔等会投靠东都,所以并不理会。可没想到……你们终究还是来到了我这里。知道隋帝在此,我马不停蹄的赶来,却还是迟了一步。本王本是隋臣,后遭人陷害,无奈揭竿而起。先帝倒行逆施,三征辽东,又逢灾年,河北、山东两地民不聊生,十室九空,本王痛心疾首,无奈只能自保,也管不了许多。吾为隋之百姓数十年,隋为吾君二代矣。今宇文化及弑君,大逆无道,此吾仇矣,此隋臣仇矣,天下大乱,大道不公,本王既然还在河北,宇文化及送上门来,本王当为诸公讨之。”
群臣面面相觑,从未想到窦建德会说出这番话来。
谁都认为窦建德是盗匪,谁都认为窦建德和大隋势不两立,可谁能想到,为杨广报仇的竟然是窦建德。可更多的人只是想,窦建德亦是和萧布衣相同,无非是博得名声而已。
窦建德不管群臣所想,只是一挥手,手下推着个盖着白绸地车上来。车子咯咯,似乎载物极重,群臣凛然,暗想这不知道是什么杀人利器。不承想苏定方掀开白绸,有银光闪烁,车上装的竟是满满的银锭。
窦建德轻声道:“本王只想保一方平安,无意和尔等为敌。尔等既然来了,想留地可以留下,本王不会亏待,想走的请便,这里就是诸位盘缠。本王知道诸公或不在乎这点财物,只是聊表存心。去西京也好、去东都也罢、就算去草原义成公主处、本王均会派兵护送你们过河北。到底何去何从,还请诸公自己定夺。”
群臣诧然,从未想到竟是这种结局,众人有迟疑、有怀疑、有感谢,一时间无法做出抉择。窦建德的目光却是落在棺椁上,隐有悲痛,“江都军皆可离去,可宇文化及与国连姻,父子兄弟受恩隋代,身居不疑之地,而行弑逆之祸,若不诛之,本王亦是无法向天下交代。定方……”
“属下在。”苏定方快步上前道。
“宇文化及弑君,当诛九族,将宇文兄弟,子侄尽数绑了,明日午时斩于市集,以儆效尤!”窦建德轻声道。
宇文智及听了,有如五雷轰顶,径直晕了过去,宇文化及怒道:“窦建德,你好毒,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原来他还有两个儿子,也在江都军中,窦建德此举,无疑将宇文家斩草除根。
窦建德转过身去,淡然道:“宇文化及,本王无愧于心,何惧鬼神?死到临头,不知道你还有何话想说?”
江山写到今天,正好是一周年,一整年来,墨武无一日断更,更新量也算是不少,为了这365日的坚持,请朋友们都投张月票奖励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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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个周年庆,庆祝加留念。
这对墨武来讲,当然又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或许多年后想起,还会唏嘘不已。
因为难以忘记每天,电脑前,敲出每个字,汇出心中的构想。
回首望过去,自己也觉得有些惊讶,坚持365天的写,没有一天断更,更新日期记录着墨武的轨迹,写江山已经变成每天不可缺少的一件事。
伊始写江山的时候,没有意料到那么艰难,也没有想太多,只是翻阅半年多历史,有了豪情,就想写那段历史。
我每本书里的人物无奈的时候,都会说一句,如果可以重来……
那如果可以重来,还会写江山吗?很疑惑……
江山伊始,成绩不好,墨武还是坚持了下去,不管风言风语。(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江山到现在,成绩勉强,墨武继续坚持,只写心中想写,不想让太多的朋友失望。
写自己想写,这对墨武来说,是写两年多,还能坚持下去的动力。
总有朋友问。写作技巧是什么。我通常只说一句。写你地世界就好!
因为。终究会有人在你地世界!只是多少地问题。能写出自己心目中世界。那是件很美妙地事情。也是件激动人心地事情。更是对自己辛苦地一个奖励。
我喜欢这个世界。也希望志同道合地朋友喜欢。
大苗王说过。如果得到地太多。老天都会嫉妒。不要妄想将该所有地东西归为己有。该放手地就要放手!
这句话其实也是墨武勉励自己地话。每当墨武低落地时候。就会用书中地话来鼓励自己。也学着那么去做。一年365天。很有些累。好在有很多朋友一直鼓励。一直支持。在墨武低谷地时候。有你们。低谷不再是低谷。高山有力气攀登。对此。墨武永远铭记。
江山写了一年了。去看看小说网wwwcom。总有读者问什么时候结束。在构思框架中。已完成了近四分之三。剩下地应该是年底11月份左右结束吧。
伊始写的时候,就是这个框架,写到最后的时候。还是这个框架,细节改动,大体不变。
大龙套。也就是反王窦建德终于开始登场了,反王到他,也是全部正式亮相了,当然亮相的倒下地也很多了,不亮相的也就基本得不到出镜的机会了。情节到如今,不是展开,而是开始收线了。
李密、窦建德、都是反王中很叱诧风云的人物,对他们的研究,很耗气力。
李密很狂。毁誉参半,窦建德却是个好人,可我们只能说,不见得好人一定能有好下场,尤其是残酷的历史下。
在隋末的那段记载的历史上,好人基本都被李渊干掉了,坏人很多却被李渊留下了,这是个遗憾,但也是个实情。每次读这段历史的时候。都是扼腕,所以墨武重新开始架空,架空嘛,当然架空出一个自己喜欢地世界。
不过好和坏,其实很难说,只能说是否对权力造成威胁,威胁的当然就要铲除!
窦建德布衣起家,平民之王,穿着破衣。娶一个悍妇。这个人物身上,有很多墨武喜欢的地方……希望能好好写写他。
当然不止研究反王。隋末江山中,其实有很多璀璨地人物,比如说杨坚、杨广、李渊、义成公主、始毕可汗、李靖、红拂女等等,对很多人物,墨武都很认真的去揣摩去研究,从出身、年代、所作所为到周边大势再加上历史人物的评论。
所以墨武根据这些,写出了这些人物,有时候会和朋友们的印象中差距很大。
所以传说中隋唐第二条好汉的爹其实是个窝囊废,而第二条好汉就是根本不存在的人物。
所以传说中大被同眠的杨广非但不滥情却很专情,可以为初恋,终生不忘。
所以传说中风尘三侠之一的红拂女并非风华绝代,而是个张鸡婆。很多人喜欢这个人物,很多人也讨厌,但是无论喜欢讨厌,她都是现实中能见到的人物,我讨厌她地琐碎,喜欢她的用情。
这世上,本来就没有绝对的讨厌和喜欢。
红拂女当然不是个完美的人物,但是在墨武眼中,却是个真实的人物。
今天写了宇文化及,又一个大龙套要谢幕了——(当然除了主角,其余的都可以看做是龙套,呵呵。可每个人在出场的这一段时间,也可以看成是主角。)写作时,感受他的悲哀,感受他的无奈,感受他地无助,墨武没有将他往很坏了写,但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傀儡的命运,其实牵线的时候已经注定。
就算是坏人,当然也有悲哀。这也就是常说的,可恨之人,亦有可怜之处。
当然……墨武以一个仰慕者的身份仰望着这些历史人物,只希望能描绘出他们千年风采的十之一二,那已是很荣幸的事情。
唠唠叨叨这些,又要继续工作去了。
写随笔的时候,听着两句歌词,深有感触,与朋友江山周年共勉。
不管外面雨大天有多么黑,
再苦的日子它都会有滋味!!!
江山秀美,醉酒当歌,剩下地几个月中,还请追随。周年了,唠叨半天了,有月票、推荐地,当贺礼送吧,墨武拜谢了。
//com//窦建德破魏县,擒宇文化及,败江都军,轻描淡写。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他这个人说话平静,没有仰望过哪个,可也不轻视哪个,就算对擒住了隋臣,对想杀宇文化及,也是客客气气。
可谁都看的出来,他做下的决定,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宇文化及听说还有说话的机会,哈哈大笑起来,生命的最后关头,既然卑微也不能活命,为何不高傲的去死?
“窦建德,你要为天下大公,你以为你是谁?”
“我是窦建德。”长乐王淡淡道。
宇文化及舒了一口气,“我想告诉你一点,你杀了我,以后一定会后悔!”
群臣暗自摇头,没想到宇文化及到如今还是大言不惭,虚言恫吓,窦建德却是望了宇文化及良久,这才沉声道:“你说的可能对,我或许会后悔,但是现在,我还是要斩你!”
宇文化及没有愤怒,只是释然,“死对我来说,并非最坏的结果。”
窦建德轻叹声,“宇文化及,无论你以前如何大逆不道,但是今日的宇文化及,总算没有让人轻视,我会让人给你痛快的一刀。”他就要转身,宇文化及突然叫道:“等等……”
“何事?”窦建德问道。他从出现到如今,处理事情都是有条不紊,不卑不亢。可他对谁都一个态度,那就是郑重。
宇文化及沉声道:“你即是隋臣。当然知道死囚地规矩。”
窦建德回道:“你有什么请求?如能做到。不违常规。我当为你做到。”
“我临死前。只想再和裴侍郎说几句话。”宇文化及冷静道。
窦建德望向了裴矩。询问道:“裴侍郎。你意下如何?”
裴矩道:“我不反对。可不知道……宇文将军要对我说些什么?”
“这是你们之间地事情。无需他人知晓。”窦建德道:“明日斩了宇文化及后。诸君可以下了决定。我很快要回转乐寿。还请诸君速速抉择。”
他说完后,已消失不见,群臣面面相觑,如果不是眼前还有银光闪闪银子。几乎以为是梦一场。几个兵士前来,将宇文兄弟押走,却有一人斯斯文文的走过来道:“诸位大人,不才宋正本,长乐王让我带各位到行馆休息。”
众人又是一惊,没想到眼前的就是窦建德手下的第一谋士宋正本。
窦建德河北起义,手下猛将文臣亦是众多,刘黑闼、苏定方、王伏宝等猛将都是有万夫不挡之勇,而窦建德击溃薛世雄后。势力迅疾而起,占据河北大半领土,听说均是宋正本出的主意。
窦建德得义成公主赐官。在乐寿开坛自称长乐王,下设百官,这个宋正本极被看重,所以被封为纳言,可以说是位高权重。
宋正本如窦建德般,都是不卑不亢,带领众人到了行馆后,吩咐下人照顾,然后转身离去。众人见行馆并无兵士把守。对窦建德想放他们更信了几分。
有的本想偷偷溜走,可想着兵荒马乱,孤身一人,若是遇到盗匪,说不定会客死他乡。再加上窦建德看起来还不错,不妨留下看看形势再定!如果窦建德真的势力恢宏,就算跟随他,也是大有可能!
江都群臣其实一直都瞧不起窦建德,这是不争的事实。这就像贵族落魄成叫花子。还是瞧不起天生地叫花子一样。
那种优越感,根深蒂固,极难消弭!
但是今日,江都群臣蓦然发现,窦建德虽然穿着破衣,布衣而起漳浦,已远比他们高贵太多。(去看看小说网wwwcom)他们从未想到过,窦建德比他们还像贵族,那种气质。并非天生。而是经过后天的千锤百炼。
李渊百忍成金,萧布衣百炼变钢。而窦建德却可以说,百磨终成大器。
窦建德自称隋臣,可他在群臣眼中,实在算不上什么臣子,因为他不过是隋臣中最卑贱的那种。窦建德家世代务农,当过最大的官就是个里正。何为里正?隋朝有文,民间五百家为乡,设置乡正一人;一百家为里,设置里长一人。
窦建德以前不过是上不了台面的一个人!
这种官,说是芝麻小官都是高抬他,可就是这样的一个里正,百经磨难,千番艰难,到如今,成了分割大隋天下地一个霸主,可与萧布衣、李渊分庭抗礼。
大浪淘沙,洗尽千古风流,隋末大乱以来,巨盗没有千余,数得上名号也有百来人之多,而如今,还能存活下来的巨盗,能让人重视的已不过十数人,这些人最终能活下来,当然有他过人的本事!
就算是天下群盗盟主李密,聚众百万,兵动东都又能如何?他宛若颗璀璨的流星,划出极美丽灿烂的一刹,但是坠落的亦是无可奈何。
瑰丽的、注定要短暂,而平实的、才能长久不衰。
很多人觉得窦建德和李密相似,却很少有人注意,窦建德和李密却有极大不同。
李密地本质其实还是个贵族,而窦建德的根基就是布衣。萧布衣那种布衣,却是糅合在二人之中的变异。
李密有才,不是一般地有才,他能轻易的号召出雄兵百万,他能轻易的指挥动百万的百姓,这点少有人做到,可李密世袭蒲山公,还是世代贵族,骨子里面有种天生的骄傲,从来没有瞧得起这些百姓!
这种贵族的傲慢和偏见,就算是李密都是不能避免。
他高傲,所以他寂寞,他宛若鸡窝中的一只凤凰,整日和鸡为伍,看不起这些鸡,却只能指挥这些鸡。但是最后的时候,才悲哀的发现,无论他这只凤凰多么有能力,多么想展高飞。可却带不动那些最多只能离地三尺地根基跨越千山万水。最后他一败涂地,但是高傲的他终于最后还是振翅飞了下,他宁可高傲的去死,也不愿卑微的去活,所以他孤傲而又孤单的死去,他自瓦岗起义。就从未融入到他赖以生存的根基去。
可窦建德却和李密有极大不同,他势力最少地时候,身边不过只剩下几个人。
但是他是布衣,纯正的布衣,他了解百姓的想法,他能把自己完全融入到了河北这片土地,他能把自己完全融入百姓之中。一颗沙石微不足道,但是千山万水都被沙石铺就,那已变成很难征服地大漠。所以就算是萧布衣、李靖想要对河北开战的时候。都是再三思量,寻找时机。
对河北开战,对窦建德开战。等于向河北的百姓开战!
李密地百万大军,可以一朝烟消云散,但是窦建德十数万大军,却是铁板一块,再加上百姓基础,很难撼动。
窦建德被人陷害,揭竿而起,当初和他一起造反的孙安祖、高士达等人都比他要有名,可最后活下来的却是只有窦建德。可他还是卑微如草芥。少有人注意。就算张须陀、杨义臣也没有把他太放在眼上,可这时候不引人注意的他又做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那就是窦建德只凭二百多死士,趁大雾袭击薛世雄的营寨,击溃了薛世雄地数万正规军!自从以后,窦建德地锋芒再也掩饰不住,他数年的积累终于爆发出来,这次轻易击败江都军,擒住了宇文化及。所有地人都以为他会自豪,会高高在上,可是窦建德的表现又让所有的人诧异。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他还是谦逊平静一如既往。
他自认是隋臣,对于以前那些作威作福地隋臣,他并没有迫不及待的骑在他们头上,他甚至对他们还有尊敬。
无论对杨杲、还是对于杨广,所有人的感觉是,他的尊敬并非做作。
杨广若是在天有灵,知道最后为他讨个说法的。不是他信任的七贵、不是他的表亲李渊、不是他的侄子萧布衣。而是他一直瞧不起的布衣里正窦建德,不知道他作何感想?
他肯定心中五味瓶打翻。酸甜苦辣咸一应俱全!
群臣现在就是这种感觉,讪讪中,多少带有些期待,他们流亡了太久,也想要个安定。无论明日如何,他们最少知道,今晚、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群臣舒舒服服地睡了,因为他们又有了归宿,乱世之中,能有个安稳的归宿已经是幸事,宇文化及却是盯着昏暗孤灯,无法去睡。
生前何必久睡,死后必会长眠。现在的他,距离长眠的时间越来越近了。
本来谁都以为最后时间的他,会竭斯底里,痛不欲生,发疯都有可能。可谁都没有想到,宇文化及最后的时候,冷静非常,慢慢的喝着酒,吃着临死前最后的晚餐,看起来比窦建德还要冷静。
当然,冷静有时候,也是另一种发疯!
谁都不知道宇文化及想着什么,谁也不关心他想着什么,对于一个要死的人,谁会关心太多?
宇文智及关在另外一间牢房,和大哥遥遥相望,却是从未望过大哥一眼,他嗓子已经嘶哑,他眼泪已经哭干,他地双眼流的不止是泪,甚至是血。
他害怕,他愤恨、他绝望、他不甘。
如果知道自己明天会死,很多人其实都和他一样。
所有的一切和他无关,但是他必须要死,只因为他有那个弑君大哥,这是不是嘲弄,这是不是捉弄?他痛恨这世上唯一的大哥,他这时候恨不得想掐死这世上唯一的大哥,可他现在已近全身无力,他甚至不能掐死一只蚂蚁。
他的声音终于低微,他的举动终于僵硬,他不等挨上那一刀,他的生命已渐渐逝去……
宇文化及也没有去望弟弟一眼,他只是端着酒杯,望着孤灯,似乎那里有一辈子看不够的美景。窦建德果然仁义,在他临死前,给了他好酒好菜,他要珍惜这顿酒菜。
酒有说不出地美味,菜有荤有素。宇文化及慢慢品尝,突然两行眼泪流下来。因为他蓦然发现,这些年来,他从来都是食不知味,可终于有一天知道了,却是最后一天。
牢门咣当声响。裴矩缓缓地走进来,宇文智及奋起最后一丝气力,扑到囚牢前,嘶声道:“裴侍郎,救我!”
裴矩也不看他,径直走到宇文化及的牢笼外,沉声道:“圣上……我来了。”
“圣上?”宇文化及微笑了起来,“裴侍郎,你真有趣。”他自己都不记得称帝过。偏偏裴矩还记得。他说过当一天皇帝也好,结果他就真地当了一天皇帝,可第二天就要被人砍头。这时候裴矩称呼他圣上。已是最辛辣的嘲讽。
裴矩风度依旧,却没有什么笑容,只是道:“老臣已经竭尽心力,到如今害圣上身死,百死不能恕罪,可……”宇文化及端着酒杯,含笑截断他的话头道:“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裴矩不解道。
宇文化及缓缓道:“你为什么要逼死杨广……逼死杨杲……然后……逼死我?裴侍郎,我发现你真的深不可测。三代君王死在你手上,你也算足以自傲了。”
裴矩不语。宇文化及突然敲敲脑袋,“我忘记了,应该是四个。当初杨广登基地时候,裴侍郎也出了力呢。说不准杨坚之死,也有裴侍郎的功劳。”
裴矩沉声道:“如果说这些能让圣上舒服些,圣上大可一吐为快。”
宇文化及握着酒杯,手上青筋暴起,还能抑制住自己的情绪,“当年家父死时。裴侍郎为我出谋划策,我一直都是心存感激。可人要死了,脑筋不知道为何会很清楚。我突然觉得你不是帮我……而是想要害我!”
“最少你现在还活着,最少当年若非化及苦苦哀求老夫,老夫也不会犯下欺君之罪。只是想着救人一命,哪里想到……”裴矩叹息道:“我理解圣上此刻的心情,我甚至恨不得,能以身代替……”
宇文化及笑的流泪,“说的好。说地真好!我真希望窦建德能够听到这句话!我活着。好像比死还要痛苦,若当初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我倒宁愿当初就去死。裴侍郎,我到底哪里得罪了裴侍郎,让裴侍郎如此待我?难道到我最后一刻,你还不肯让我明白,你真的如此狠毒?”
“明白什么?”裴矩皱着眉头问。
“我现在知道,我们就算投靠杨善会,亦不过是苟且残喘。天下大事已定,我们离开江都、取东都、占魏县、去武安,招招错棋。十数万江都军一朝散尽,到了今日的下场,可以说是你一手策划。我真的不明白,我现在都看出这条路绝对走不通,裴侍郎没有看不出的道理?可你还是鼓动我走下去,走到今日的结果。依你的能力,蛊惑大军杀我并非难事,当初司马德戡造反,你甚至什么都不用做,我就必死无疑,可你偏偏救了我。依你的能力,就算带江都军投靠西梁王、长乐王、山大王都是没有问题,可你偏偏谁都不投靠,到如今终于落到窦建德手上。你这么聪明的人,为什么要做这么糊涂地事情?裴侍郎,我要死了,求求你,告诉我原因,好不好?”
裴矩叹息道:“圣上,任何人到你这地步,都会疑神疑鬼,老臣做人,可用八个字来形容。”
“哪八个字?”宇文化及急切问道。
“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裴矩肃然道。
宇文化及先是愕然,然后是手上青筋暴起,浑身发抖。
裴矩正色道:“圣上,我知道你心情不佳,可换作任何一个人是老夫,做的只能和老夫一样。老夫鞠躬尽瘁,出谋划策,不过是尽人臣的本分。圣上要怪,老夫只能听着,可我想若有杨将军,再加上江都军数万,说不准能击败萧布衣……反败为胜……但是你突然杀了隋帝……自毁长城……那真地人力难挽。”
“裴矩……我操你十八代祖宗!”宇文化及望着裴矩的一张嘴,终于按捺不住胸口的怒火,劈手将酒碗掷了出来。
他厉喝一声,四壁的油灯都是明灭不定,裴矩慌忙闪躲,可酒碗来势很快。他终究还是没有躲开。
只听到哎呦声,接着啪的一声响,裴矩已被酒碗砸中了胸口。酒碗落地,一声脆响。牢房咣当声响,宋正本已经冲了进来。宇文化及冲到囚牢前,嘶声道:“裴矩。你这个杂种养的,害我到今天的地步,你过来,你过来!让我掐死你!”
裴矩酒水一身,满是尴尬,宋正本见到,慌忙先拉着裴矩出了牢房,牢房中只余宇文化及凄厉的喊叫,“窦建德。不是这样,我没有弑君,我没有弑君!杨杲不是我杀的、杨广不是我杀地。这两个人都是裴矩杀的!”
咣当一声大响,铁门隔断了内外,亦是将宇文化及的嘶叫割裂,宋正本笑道:“裴侍郎宅心仁厚,可遇到了条疯狗。”
裴矩苦笑,“任何人到了这种地步,只怕都是一样。”
“裴侍郎辛苦了,回去换件衣服休息吧。”宋正本道。
裴矩点头,缓步向行馆走去。背景孤独。宋正本盯着裴矩的背影,过了片刻后,向窦建德的行宫走去。
窦建德为人简朴,行宫说的好听,却也不过是间大房子而已。
这次击败江都军,虽算不上什么成就,可获得地珠宝倒是极多,窦建德一件不留,除了留下江都群臣的盘缠。尽数分给了手下。
房间内,窦建德角落坐着,对着孤灯,见宋正本走进来,轻声问,“如何?”
宋正本皱眉道:“启禀长乐王,宇文化及疯了,他只想把所有的罪名推到裴矩地身上。”
“那他们说了什么?”窦建德问。
宋正本摇头,“微臣不知。不过苏将军一会儿就到。”房门一响。苏定方推开了房门,“长乐王。宇文化及是个疯子……我方才听的一清二楚,裴矩并没有什么问题,想必宇文化及想拉裴矩同死。”他把牢房中发生的一切说了遍,竟然丝毫不差。
窦建德认真的倾听,一直到苏定方说完,不发表任何意见。
等苏定方说完,窦建德才问,“你等是何看法?”
宋正本道:“宇文化及已经丧心病狂,让人齿冷。现在谁都知道,杨广是因他而死,裴矩并不在场,他却尽数推到裴矩的身上,简直没有任何理智可言。这种疯子,我们何苦在他身上浪费功夫?”
苏定方接道:“凡人做事,总得有个理由。江都军数战皆败,在我看来,一方面是思乡心切,不得不反。可他们畏惧萧布衣的手段,不敢前往东都,只能苟且残喘,兵败前往去找杨善会,亦是无奈之举。若是你我,穷途末路,恐怕也想不出更好地方法。”
窦建德缓缓点头道:“原来如此。”
“长乐王,那我们如何处置宇文化及呢?”两个手下异口同声的问。
窦建德摆摆手,轻声道:“斩了吧!”启,牢房中,关着几个要死的人。宇文智及早就痴痴呆呆,宇文化及在铁门关闭后不久,已经停止了喊叫。
他努力了,他也放弃了,他发现比起裴矩和萧布衣,他只能用低能来形容。他本来想,就算死,也不会让裴矩好过,那一刻地恶毒膨胀地不可收拾,所以他要找裴矩谈话,所以他哀求窦建德,事情的真相远非他们看到地那样,他希望长乐王给他一个机会。
但是他错了,他根本没有任何机会!
他始终是个傀儡,是个木偶,只能在别人的安排下,要死、要活!
他现在真的有些精神恍惚,甚至都不能确定自己的猜想是否正确。这样的猜想,又如何能说服旁人呢?
带着镣铐走出了大牢,阳光明媚,可对于牢狱中的他而言,甚为刺眼。听着单调地叮叮当当落在身后,听着嘈杂的指责斥骂落在身后,眼前,影子晃过,化作一张张狰狞的面孔。宇文化及跪在集市上的时候,嘴角浮出了微笑。
斜睨到厚背砍刀举起,光寒照人,宇文智及一声惨叫,再无了声息。宇文化及那一刻,平静非常,望着刺目的阳光和刀光,最后说了一句话,死了,还是傀儡吗?
刀起刀落,飞起个好大头颅,鲜血溅出,撒在前方丈许白布上,绘出傀儡深深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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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西落,残阳如血,映照他的酒杯之上,将美酒照成了红彤彤的血色。萧布衣缓缓的将那杯酒饮下去,如同饮血。
他也感觉自己是在饮血,饮的是对手之血。
他当然知道宇文化及是冤枉的,而且宇文化及弑君的消息,很大程度是他命人传遍大江南北,裴矩和他共同导演了宇文化及的死,可听到宇文化及的死,他没什么感觉。
没有感觉无疑就是对这种事情已经麻木。
这世上天天有人被冤枉,不在乎多一个被冤枉。只是从以前的被冤枉,到如今让别人受冤枉,萧布衣经过了几年的转变,自然而然。
“启禀西梁王,关中有军情禀告。”有军士快步上前,毕恭毕敬的递上军文。
萧布衣接过来,看了几眼,嘴角带了丝微笑,孙少方一直陪着萧布衣在饮酒,见状问道:“西梁王,关中有好消息?”
“坏消息也可以当作好消息来看。”萧布衣道:“好消息是关陇诸阀又少了一个,我们也就少了个对手,平天下少了份干扰。”
孙少方错愕道:“薛仁果被平了?”
“不止被平了,还被杀了。”萧布衣轻叹声,“都说薛仁果是个万人敌,原来是说随便谁都能抵挡的意思。”
他还是在笑。但是目露思索之意。征战数年。他脑海中存在地那段历史越来越模糊。他已完全不知道。历史地下一步走向是什么。而他现在能做地事情。就是和群臣制定出对自己最有利地征战方针。
而在他地方针中。李渊无疑是最难啃地一块骨头。但是萧布衣此刻。只是把他当作一个对手来看。而没有别地含义。
仁者无敌并非虚言。真仁假仁姑且不谈。但是征战天下。必须要表现出这个仁来。李渊、萧布衣还有窦建德。均是在仁义上大下功夫。这才能雄霸一方。长盛不衰。而薛仁果非兵力强悍不如。缺少地恰恰是个仁字。
孙少方难以置信道:“都说薛仁果勇猛无敌。薛举虽死。可陇右势大。薛仁果又带有十数万兵马。怎么只支持了几个月就溃败被杀?”
“是呀。怎么只支持几个月就被杀了呢。薛仁果真地让我失望。”萧布衣轻叹道:“还是在高、还是浅水原。上次是李世民大败。这次轮到薛仁果了。李世民吸取上次大败地教训。一雪前耻。薛仁果败亡。意料之中。可速度之快。也是难能。我听说薛仁果这人。残暴好色。自从薛举死后。对手下一直猜忌甚重。李渊不断地派兵袭击薛仁果地粮草。薛仁果十数万大军无粮。人心惶惶。又因为薛仁果无德约束手下。浅水原大战。甚至有很多薛家军临阵投降。就如江都军一样。薛仁果犹犹豫豫。想逃又是不甘。结果被李世民率大军困在了城中。困了几日。将领纷纷翻城墙出来投降。薛仁果见大势已去。本来想趁夜逃脱。回转陇右聚兵再战。没想到早被李世民等人算到。调重兵围追堵截。薛仁果身陷重围。力尽被擒。李世民第二天就毫不犹豫地斩了薛仁果。薛家军群龙无首。当下溃败。陇右各郡已是望风而降。看起来不用多久。陇右就会尽数落在唐军之手。没想到呀。真地没有想到。只用了三战就结束了陇右。李世民三战两胜。薛家军地薛仁果输了两场。就把整个陇右输了出去。”
萧布衣说到这里。满是无奈。他不惋惜薛仁果地死。只是叹息薛仁果地蠢。
可认真想想。又觉得薛仁果的败亡几乎和宇文化及如出一辙。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二人都是长途跋涉,粮草不济,二人都是眼高手低,昏聩无能。本来宇文化及无路可退,薛仁果还有个陇右,没想到薛仁果不争气,连逃命回去的能耐都没有!
这下薛举、薛仁果均死,薛家军已经名存实亡。
“看起来以德服人最为重要。”孙少方想笑,又是心情沉重,“坏消息看来是,李渊尽取陇右之地,我们的对手实力大增。”
萧布衣虽还在笑,但是也有了苦意,“这还不是最坏的消息。少方,你要知道,薛家军久在陇右,本是彪悍非常,可他们的剽悍,很大程度,却是建立在强大的马队上。薛仁果一死,陇右马匹尽数归于唐军。本来据我所知,李渊虽对突厥自称儿皇帝,可为了避免受制于突厥,又警惕突厥地残忍好财,在马匹的采购上,一直都是适可而止。可他身居四塞之地,依据地利,本来就不需要在骑兵上大费功夫。但这次尽取陇右的马匹,声势大壮。根据消息所传,李渊秘密命李世民组建精锐马队,号称玄甲天兵。这支骑兵,不言而喻,以后肯定会给我们带来不少地麻烦。”
“玄甲天兵?”孙少方冷笑道:“他们好大的口气。”
萧布衣笑笑,“其实我们的强悍之处,就在于最早建立了旁人没有的强大马队,我们速度快,突袭猛,在奇袭中很占优势。这下唐军组建马队,看似突然,不言而喻,就是唐军为对抗我们所准备!口气大不大,要试试才知道。”
孙少方脸带尊敬之意,“西梁王,我倒觉得无需畏惧……”
萧布衣倒有些诧异,“少方,为何这么说呢?”
“想当初,谁都说突厥骑兵无敌天下,谈虎色变。可李将军惟独不惧,只用了三百铁骑,就让突厥兵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唐军再是如何,还能胜过突厥兵不成?可就算胜过突厥兵,我敢说,只要有李将军带军,唐军在骑兵上,绝对不能讨好去。”
他口气中对李靖有着说不出的自信,实在因为草原一战,让他对李靖有莫大的信心。李靖出兵奇诡,作战却是极为朴实。已将马上骑兵合击之法发挥到淋漓尽致的地步,他实在不信,这世上还有哪个指挥骑兵能胜过李靖。
指挥亦是一种艺术,李靖就是将这门艺术发挥到完美境地!
“少方,你说的不错,看来我们很快就能看看。我们的铁甲骑兵和唐军玄甲天兵,到底哪个厉害。”萧布衣含笑道:“我对李将军训练出来地铁甲骑兵,亦有着莫大的信心,不过很可惜,我们只有一个李将军。像李将军这种作战大才,可遇不可求呀。”
他语气中有些惋惜,转瞬振奋道:“不过我们等得!但是小心使得万年船,他们既然组建了玄甲天兵,我们就得通知单雄信、张公瑾二人小心点。现在他们已经顺利的到了井陉关。只等着刘武周的消息,然后同时发动。”伸手招过近身兵士,让他去请张镇周前来商议下一步地计划。
孙少方亦是惋惜。要说萧布衣手下用兵第一人,当之无愧就是李靖。其实就算徐世绩都承认,他是师承李靖,若论指挥调度方面,徐世绩比起李靖而言,还是差了几分火候。可胖子毕竟要一口口的吃,就算是李靖,毕竟不能撒豆成兵,也要一仗仗的打过去。谁都以为他胜的轻而易举。可只有萧布衣才知道,这个二哥在作战前的准备,实在比任何人都充足和细致。李靖作战不求急,只求胜。若没有胜出地把握,他绝对不肯拿手下地兵士去赌博。这就让他可以一夜击败林士弘,但是准备等待时机却可能要用几个月。
现在李靖人在岭南招安,萧布衣知道秦叔宝、程咬金等人虽是名将,行军作战胜人一筹,但是他们远没有李靖的大局观。去看看小说网wwwcom。所以萧布衣眼下只能按照既定计划来做,不能急躁。窦建德现在态度不明,萧布衣若是没有十足把握对河北一鼓而克,那就是逼窦建德和李渊联手了。
不等张镇周前来,又有兵士急匆匆的赶到禀告道:“启禀西梁王,窦建德使臣前来求见。”
萧布衣双眉微扬,沉声道:“来者是谁?”
“齐善行和窦红线。”“有请。”萧布衣点头道。
兵士退下,孙少方振奋道:“西梁王,窦建德终于忍不住了要过来。”
“我们让秦、程二位将军试探他们的反应。他们当然要过来看看我的态度。”萧布衣面带微笑。
“窦红线我知道。那是窦建德的女儿,可齐善行是谁?”孙少方问道。
“窦建德虽布衣起家。但取河北大半之地后,却多用隋朝旧臣。他手下现在能人异士不少,最有名的却是三武三文。”
“何为三武三文?”孙少方问。
“这是说他手下人才济济,却有六人最为有名。其中三虎将以刘黑闼、苏定方、王伏宝最会用兵。而三文臣就是说的纳言宋正本、国子祭酒凌敬和礼部尚书齐善行了。这个齐善行,听说是极为明大局、识大体之人,不能小窥……”
说话地功夫,萧布衣抬头远望,缓缓站起道:“齐大人、窦姑娘千里迢迢前来,本王有失远迎。”
齐善行约莫在四十岁上下,三缕长髯,面色清癯,窦红线穿着件淡绿衫子,衣着朴素,不卑不亢。
二人身后,跟着几个手下,一人地手上捧着个匣子,不知道装的是什么。
见到萧布衣起身,齐善行抢先两步,深施一礼道:“西梁王实在谦逊过人,在下久仰西梁王地大名,恨不能见。今日得偿所愿,实在三生有幸。”
齐善行说话轻柔,彬彬有礼,孙少方一见,暗想这个说客果然名不虚传。
窦红线却和萧布衣早就相识,见到萧布衣现在高高在上,倒没有丝毫地畏惧之意,开口就道:“西梁王,我等并非千里迢迢而来,而是已经近在咫尺了。”
萧布衣故作诧异道:“哦?红线姑娘说笑了,想本王在河南,姑娘在河北,说是千里之远并不为过,不知和姑娘近在咫尺所言何意?”
他正色说出,窦红线却感觉他话中有话,脸色微红。“是呀,河南河北好像有千里之遥,而黎阳的确在河南,但是贵乡呢,灵泉呢,又在哪里?难道西梁王也把他们划入了河南的势力范围?西梁王。当初我等为和西梁王结盟,不惜和魏公翻脸,不再出兵,可没想到言犹在耳,不过半年多,西梁王就撕毁前诺,悍然兴兵河北,岂不让天下人齿冷?如此食言而肥,似乎难当仁义之名吧。”
齐善行一旁道:“红线。不得无礼,想西梁王必定能给我们个合理的解释。”
二人一唱一和,可却是言辞灼灼。隐有不满之意,竟有兴师问罪的味道。
孙少方不明所以,更是搞不懂萧布衣什么时候和窦建德有过盟约。
萧布衣却是不慌不忙,“齐先生、红线姑娘先请坐下一叙,本王之心,可鉴天日。来人呀,先准备酒菜歌舞,本王要亲自款待长乐王所派使臣。”
“不必了。”窦红线黑着脸道:“西梁王,如今灵泉、贵乡均有西梁军驻扎。长乐王因遵当初约定,并未兴兵。可两军相望,生死一线,只怕随时都会冲突,西梁王还有心思饮酒作乐,可是真不把兵士和百姓的性命放在眼中?”
齐善行接道:“红线,不得无礼,想必西梁王会给我们个合理的解释。”
孙少方一听,心道盛名之下。其实难副,三文三武,看起来也是不过如此。这个齐善行诺大的名声,不过是个唯唯诺诺之辈。见窦红线咄咄逼人,简直不把萧布衣放在眼中,忍不住心中有气,“窦红线,你说话还请客气些,勿要横加指责。西梁王因你等为长乐王的使臣。这才好言相向,西梁王大人大量。可我们却不容你放肆!”
窦红线正待反驳,齐善行微笑道:“红线,孙郎将说地极是,我想长乐王必定会给我们个合理地解释。”
孙少方微愕,没想到自己不识得齐善行,齐善行却认得自己。他虽和萧布衣是生死弟兄,但是素来低调,到如今不过是个郎将,可说是默默无闻,齐善行一眼就能认出自己,想必是有备而来,这个人并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萧布衣对于这种质疑、谈判却是轻车驾熟。他怎么说,五年来的光阴,也在庙堂上四年多,见到的各个都是老谋深算,心机重重之辈。窦红线扮黑脸,齐善行扮作红脸,看似气势汹汹,不过是增加点谈判的本钱好了,不然打过来就是,哪里那么多的废话。
见众人落座,萧布衣这才肃然道:“红线姑娘此言差异,想本王一片赤诚之心,忧国忧民,半分不假。古人有句话说的好,话不说不清,理不辩不明,有什么误会,大伙好好地商量,定能找出解决之道。”
齐善行虽博学多才,也不知道哪个古人说过这句话,只能道:“西梁王说的极是,红线,还请少安毋躁。”
萧布衣把酒水换了茶水,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水,这才道:“还不知两位前来,有何贵干?”
窦红线差点气晕了过去,才要怒斥,齐善行只能止住。心道窦红线虽然这些年来,一直都在外奔波,远比寻常女子见识广博,可若真的说及言辞,那可比老奸巨猾的西梁王差的太远。
想当年,萧布衣初出茅庐,一张嘴说的四方馆那些使者哑口无言,扬名域外,这口才之佳,那绝非是吹出来的。
知道如果这样的绕法,那估计过年都得不出什么答案,齐善行索性开门见山道:“西梁王,我等虽是初次见面。但是西梁王和我主均是神交已久,其实盟约早在当年缔结。想当初,瓦岗未平,坐镇黎阳地却是李靖李将军,那时候,红线姑娘其实就已经求见过李将军,不知道西梁王可有印象?”
萧布衣缓缓点头,“当然记得。李将军说,红线姑娘主动前来说要结盟,说什么天下大乱,民不聊生,长乐王有感百姓之苦,希望和本王结盟……”
窦红线面露喜色,问道:“后来呢,西梁王……”
“后来说什么了?”萧布衣一拍脑袋,“你看本王这记性。对了,少方,后来怎么了?”
孙少方瞠目道:“此等机密之事,属下不知。”
齐善行微微一笑,不卑不亢道:“后来李将军就说事关重要,不能擅自做主。所以他派人回转去禀告西梁王。不过当时李将军说了,西梁王兴正义之师,若非旁人来犯,绝不会轻犯旁人。”
萧布衣恍然道:“齐先生言之有理,那后来呢?”
齐善行见萧布衣顾左右言其他,并不恼怒,继续道:“后来西梁王得知李将军禀告,非常高兴。当下派使者前往乐寿,求见长乐王。说我等均是正义之师,又均得过可敦相助……西梁王当年因为义成公主的举荐,这才能平步青云。我主地长乐王封号,却是义成公主赏赐,这样来说,西梁王和长乐王本就意气相投,情同手足。西梁王派使者说,只要河北军不兴兵来犯河南,你们就绝不会兴兵来取河北。”
萧布衣点头道:“齐先生记忆极好,你一说,本王就记起来了。所以本王才说。话不说不清呀。”
窦红线暗自痛恨,心道萧布衣狡猾非常,这些明明都是商议好地事情,他故作糊涂,那多半是对河北不轨了。原来当初萧布衣在洛口鏖战瓦岗之时,罗艺没有闲着,兴冲冲的带着燕云铁骑前来,窦建德当然也不会悠闲。窦红线先找李靖、后找李密商议结盟一事。当初并不清楚这场战到底要打到什么时候,河北军就耍个心眼。只想暗中两面讨好,萧布衣和河北军相隔甚远,窦建德手下倒是有许多建议先和萧布衣结盟,牵制李密地势力,然后再抓紧时间扫荡河北、山东两地。可窦红线因为罗士信人在瓦岗,却倾向和瓦岗合作。但后来窦红线知道罗士信离开了瓦岗,又觉得父亲的手下所言大有道理。
河北军摇摆不定之际,西梁军、瓦岗军不等春暖花开,就几次鏖战。定出了胜负。
尽管很多人觉得瓦岗军可能会败。但是谁都没有想到过,瓦岗军竟然败的如此之快!
天寒地冻。大雪封路,燕云铁骑倒可以轻骑前来,河北军想要出兵,却已经困难重重。首先是李靖扼住了黎阳,随时可包抄他们的后路,其次是粮草补给极为困难,再加上河北军千里远征,很多都不情愿。
窦建德无奈,只能坐观其变,萧布衣却不客气,一口气将河南诸地收拾个干净。到如今,萧布衣大军前往河北,窦建德亦有苦衷,不想马上开战,这才想要旧事重提。萧布衣的缓兵之计看似微不足道,但是当初在左右河北军地决定上,却起了不小的作用。
齐善行说地口干舌燥,终于把事情提醒了一遍,可还是面带笑容道:“在下虽远在河北,可却听说过,西梁王素来一诺千金,仁义之主……”
萧布衣大言不惭道:“齐先生言之有理。”
齐善行话题一转,突然道:“可西梁王既然一诺千金,说和河北军和平共处,不知为何陡然兴兵入河北,派精兵驻扎贵乡、灵泉两地呢?”
萧布衣含笑道:“原来两位千里迢迢兴师问罪却为这个,两位实在误会本王了。想本王当初许诺,绝不会兴兵来取河北,可这次前往河北却是为了平叛。宇文化及弑君之人,倒行逆施,本王击败宇文化及,却不能尽数剿灭,只怕他带江都军骚扰河北百姓,这才出兵围剿。兴正义之师,岂能行迂腐之事?齐先生,你说若是有贼去了你家,偷了东西,又跑到了邻家,邻家恰巧无人,难道齐先生就为了不被邻家误会,就眼睁睁的守在门外,视邻家遭殃不成?”
“这个嘛……”齐善行只能苦笑。
萧布衣却是一拍桌案道:“什么这个那个,本王当然不能坐视不理。所以本王不顾被天下人误会和唾骂,毅然出兵河北,实乃一番好意,可见天日。两位真的误会了!”
萧布衣侃侃而谈,孙少方听了,不能不服,暗想西梁王不愧做贼出身,这道理说的,实在大义凛然,浑身正气。
窦红线面红耳赤,齐善行心思飞转,二人面面相觑,也只能心中叹息,这个西梁王,真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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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是当年,李玄霸遇到他,亦是被他辩的哑口无言。
很多时候,道理就是谁的拳头硬,谁够无耻,才会留在谁那里!萧布衣就成功的将道理留在了自己的身边。
齐善行虽然总觉得萧布衣说的有问题,可饶是他博学多才,一时间也是不明白问题出现在何处。
明明萧布衣有觊觎河北的企图,可经萧布衣大义凛然的一说,齐善行倒觉得已方有些小家子气。
窦红线没有那么多复杂的心思,索性化繁就简道:“如此说来,西梁王悍然出兵,兵逼河北三地,完全是不得已而为之了?”
萧布衣点头,“红线姑娘到如今,终于明白了本王的良苦用
窦红线冷笑道:“我们感激西梁王的一番好意,可如今贼已被擒,西梁王总不好在邻家赖着不走吧?”
齐善行点头,心道窦红线以子之矛,攻子之盾,这句话质问的倒咄咄逼人。
萧布衣沉吟道:“贼被抓了,我们当然不好留在主人家。可实际上,好像贼还在吧?”
窦红线冷笑道:“都说西梁王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手下人才济济……”
萧布衣对于称赞。素来都是谦逊地接受。“红线姑娘所言极是。”
“但没想到……”窦红线话题一转。“西梁王消息闭塞如此。实在让人失望。西梁王难道不知。宇文化及已被家父斩了吗?”
萧布衣脸色微变道:“真地。我怎么不知?”他满脸错愕。齐善行二人均是看不出真假。孙少方只能心中叹息。暗想这个西梁王。实在是个大大地骗子。而且是骗死人不偿命那种。宇文化及地死讯。几日前就已传来。而且是孙少方亲自通知给萧布衣。但此刻。萧布衣竟然一付毫不知情地样子。
窦红线冷冷道:“真地不知?我只怕是故作不知吧!可无论知与不知。现在已经无关紧要。我可以明确地告诉西梁王。宇文化及之死。千真万确。”
“宇文化及狡猾非常。就算本王。也是捉他不到。怎么会说死就死?”萧布衣怀疑道:“只怕是红线姑娘戏弄本王吧?”
窦红线一摆手。早有手下把手中地匣子送上来。孙少方霍然拦在萧布衣身前。喝道:“做什么?”
齐善行微笑道:“当初我等前来,长乐王就只怕西梁王不信,这才将宇文化及的脑袋封存带过来。宇文化及弑君之徒,神人共怒。长乐王讨伐之心,丝毫不让西梁王。这匣子里面装的就是宇文化及地首级,还请西梁王一验。”早有兵士上前。接过匣子,却不开启。
萧布衣凝望匣子良久,这才哈哈大笑道:“长乐王果真深知吾心,诛杀叛逆,万民称庆!如此说来,我倒和长乐王惺惺相惜了。”
“西梁王,要开匣子吗?”孙少方问。
萧布衣一摆手,“本王还信不过长乐王吗?这匣子,不开也罢。”
孙少方道:“西梁王宅心仁厚。少方佩服。”
萧布衣当机立断道:“既然叛逆已除,本王大军再在河北,那真的是于理不符。少方,速速传令下去,即刻召回秦叔宝、程咬金两位将军。”
孙少方领命退下,窦红线见状,心中微喜,“西梁王果然是信人,其实我们这次前来。还想和西梁王……”
她话未说完,一人沉声道:“西梁王,不知宣微臣前来,有何要事?”
萧布衣一见,微笑道:“张大人,快请坐。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这两位是长乐王的手下,长乐王诛杀叛逆,国之大幸。”
齐善行见那人武将打扮,虽是年迈。却是精神矍铄。心中凛然道:“这位可是张镇周张大人吗?”
萧布衣点头道:“不错,齐先生认识吗?”
齐善行摇头道:“久仰大名。今日得见,三生有幸。”窦红线听到张镇周之名,也不由多看了两眼。见其其貌不扬,瘦小枯干,心道这可真是人不可貌相。谁又想得到,就是这老者,征战海外,声名赫赫,年迈之际,又再披甲胄,死死的抗住了李密的进攻。
萧布衣把齐善行等人的来意说了遍,张镇周赞叹道:“西梁王、长乐王为天下人着想,铲除叛逆,还天下安宁,实乃百姓幸事。”
等张镇周落座后,萧布衣这才问道:“红线姑娘,你想和本王做什么了?”
窦红线面红耳赤,半晌才道:“不是我想和你……而是我想代家父和西梁王再议彼此领地一事。”
萧布衣双眉一扬道:“长乐王此言差矣,想我等均为隋臣,不得圣上赏赐,何来领地一说?当初和长乐王所约,就是他平定河北盗匪,共同匡扶大隋江山……这点还请红线姑娘莫要混淆才好。”
窦红线脸色微红,心中着恼道:“小女子失言了,还请西梁王大人大量,莫要怪罪。西梁王所言不错,家父和西梁王均为隋臣,不分轻重,当求合力还天下安宁。家父之意,眼下战乱多年,百姓日苦,他定会信守诺言,还请西梁王遵守前诺,给河北河南一个安宁。”
萧布衣点头,肃然道:“这是自然,本王一诺千金嘛。只是本王听闻杨善会、罗艺二人本是隋臣,如今却是犯上作乱……”窦红线暗想,现在你这个西梁王了不得,想打谁就把造反地帽子扣在谁头上,听到杨、罗两人的名字,不由留心。齐善行微笑道:“这两个乱臣贼子,惹西梁王不悦,长乐王早就想平,就不劳西梁王费心了。”
萧布衣微微一笑,暗想这个齐善行果然有些门路,不等自己提出,就抢先拒绝了。
原来萧布衣知道窦建德在河北威望甚高。自己在河北却全无根基。河北现在百姓太苦,积怨亦是最大,冒然进攻,民意难违,所以他想树立声望后,再逐步消弱窦建德的势力。如果能借攻击杨善会、罗艺的机会。取道河北,树立威望不失妙策。他本来想再借大义之名出兵,没有想到齐善行居然看穿了他的心思。
不想放弃这个机会,萧布衣微笑道:“长乐王百战百胜,原本不需本王出马。可本王听说最近几月,长乐王和罗艺、杨善会交手的时候,多不顺利,这才想派兵相助,齐先生不急于否定本王的好意。若有可能,大可和长乐王商议后再做决定。”
齐善行道:“西梁王好意,我定当转达。不过一切还要长乐王做主。在下不敢擅专。既然误会已除,长乐王牵挂,我等还想早日回转禀告。”
萧布衣微笑道:“既然如此,本王亦不好挽留,还请齐先生勿忘本王今日之言。”
齐善行应允,和窦红线带手下出了王府。萧布衣见到他们消失不见,沉声道:“张大人,杨善会那面如何了?”
张镇周皱眉道:“此人坚守城池不出,老臣拿他无可奈何。一时间找不出他的破绽。听西梁王的吩咐,这才回转。”
这时齐善行、窦红线已在长街之上。窦红线见四下无人注意,这才恨恨道:“齐先生,这个萧布衣……得了便宜还卖乖,我看着就是一肚子气。”
齐善行低声道:“红线,我等实力不济,徒之奈何?忍一忍吧。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窦红线道:“西梁军不见得有传说中地那么厉害!”
齐善行苦笑道:“红线若是这么想,那可是大错特错。不信西梁军实力的人,到现在均是铩羽而归。只凭黎阳城的气象。就可知道西梁军地不俗之处。长乐王派我来此,让西梁王撤兵是个目的,谈判重新敲定盟约更是其次,而观察西梁王的实力倒是此行地首要目的。”
窦红线不解道:“黎阳城有什么气象?你看出西梁王有什么实力了?我看黎阳城的守兵,也是稀松平常了。这些兵士虽是阵容齐整,我们也不见得比他们差。”
齐善行人在马上,四下望过去,缓缓摇头道;“我久闻西梁王的大名,听说年纪轻轻。却有过人之处。本以为或少有夸大其词之处,没想到传言还是不能形容其人阴险的十之一二。方才一番言辞。红线你数次被他言语激怒……”
窦红线脸红,“谁让他出言暧昧轻薄,若非家父说过,忍让在先,我方才已经和他翻脸了。”
齐善行皱眉道:“你真的以为他想轻薄你?”
“这个……齐先生,不用讨论了。”窦红线蹙眉道。
齐善行感喟道:“能成大事之人,绝不会耽于美色!红线你虽不差,可对志在天下地西梁王来说,实在算不了什么。长乐王、西梁王、唐王现在为天下霸主,可哪个都是极为隐忍自律之人!东都时的李渊虽传是个酒色之徒,可据西京消息传来,这人每日不过睡一两个时辰而已。大部分时间却不是寻欢作乐,而是巩固民生,批阅奏章。你父更是如此,只有你娘亲一人……丫环奴仆不过十数人,简朴一如当年,只是不敢一日懈怠。西梁王到如今,声势浩大,就算后宫三千也是不为过,可到现在,他不过娶了三人而已。试问如此自律之人,怎么会没事轻薄于你?”
“那他故出暧昧之言又是为何?”窦红线不解问。“当然是想激怒你,进而要从你口中得到更多有用的消息。”齐善行道:“好在你亦是小心翼翼,但也是被他抓住了几次错处。此人心思极快,口齿伶俐,嬉笑怒骂皆成文章,方才一番话下来,看似随意,却是紧紧扣住大义之名,更是想借我们之口,得到名正言顺出兵河北地机会。他攻打宇文化及就是施展的这个伎俩,意图试探河北的反应。长乐王看穿他地诡计,所以才兴兵以雷霆手段铲除宇文化及,灭了萧布衣的念头。萧布衣刚才要和我们联手共击杨善会和罗艺,看似好意。却是想借联手之际,拉拢民心,试探河北军的实力,这等心机,我们不能不防呀。”
窦红线吸了口凉气,良久无语。回想当年初见萧布衣之时。一时间感慨千万。
她虽然和萧布衣没见过几次面,可也知道这人几次浮沉,到如今才成为东都之主。本来方才见到之时,感觉和当年运河畔相见没什么两样,不明白他为何能到今日地地位。哪里想到经过齐善行一分析,才明白此人的不同之处。
望向远方,齐善行又道:“红线,看一个城池的气象,兵士其次。你首先要看地是百姓的气象。”
“百姓的气象?”窦红线望过去,半晌看不出什么。齐善行问道:“你觉得这里地百姓如何?”
“好像很安详。”窦红线迟疑道。
齐善行点头,“何止安详。还有快乐安定之感。或者说,他们每个人脸上洋溢的都是强烈的自信,试问黎阳地处山东、河南、河北三地战乱地中心,在这里地百姓,本来应该人心惶惶,他们为何不怕?因为他们相信西梁王!相信西梁军有保护他们的能力!只是这一个相信,凝聚地力量就只能用可怕来形容。河北的百姓亦信令尊,所以坚不可摧,但是就算我等兵力相若。河北连番动乱,十室九空,百姓数目如何能和河南相比?从这点来看,我们已处于下风。”
窦红线越听越是心惊,这才明白父亲为何一定要齐善行前来。
虽然都是长了一双眼睛,但是看到的层次明显有高下之分。
“按照齐先生所言,我们就没有还手之力吗?”
齐善行摇头道:“红线,不用焦急,眼下我们均是试探。长乐王想要攻下河南异常艰难。但是西梁王想占河北,亦是要付出血地代价。若只有我们这两方势力,当然早就开战,但是谁都不想消耗实力,便宜了李渊。所以现在我们要做的是……”
齐善行话到半途,突然住口不谈,只因为前面来了一骑。马上那人也正望着他们,目露沉吟之意,那人是个女子。
窦红线也望过去。眼中露出诧异之色。这里毕竟是黎阳城。二人还是小心翼翼的低声交谈,只怕祸从口出。窦红线是个极为出色地女子。在这乱世之中,毕竟还是男人唱主角,她以女儿之身奔波,却让各方势力不敢小窥,这在乱世之中已是少见。但是她第一眼望见对方那个女子的时候,却感觉此女极为的与众不同。
那是一种说不出地感觉。
那女子人在马上,第一眼让人感觉就是孤寂,那是一种就算身在千万人中亦有的孤寂,也是骨子里面的寂寞。可这种孤寂地背后,却是那种看穿世情地悲哀。能够看穿世情,因为她的睿智,她地睿智,让她感觉有着说不出的自信。
可她偏偏又让人难以产生敌意,甚至让窦红线有了一种同情。
因为女子很瘦弱,轻轻的咳,看起来随时都会毙命。她这样地女子,本应该在闺房中静养,而不应该在大街徘徊。窦红线知道,这女子绝非小家碧玉,因为她一举一动都是有着天生的雍容华贵!
直到女子和二人擦肩而过的时候,窦红线才发现,她甚至没有注意到那女子的容貌。回想起来,那女子长的并不出众,她的眼很大,脸颊消瘦。
“不知道是谁呢?”窦红线喃喃自语道。
她本来就没有期望齐善行能够回答出来,齐善行除了识大体外,其实有个很出色的本事,那就是过目不忘。可这个过目不忘最少要见过才能不忘,大街上随便个女子,她不指望齐善行能够认出来。
齐善行果然摇头道:“我没有见过。”
马蹄沓沓,几人背道而驰,离开已有了距离,窦红线忍不住又回头望了眼,恰逢那女子也转过头来,向她微微一笑,然后再不回头,消失在路的尽头。
窦红线望见她的背影,突然有种想落泪地冲动,因为她从这女子的身上。望见了另外一个人的影子,那个人,是她一生的爱,亦是一生的痛!那个人如今远在千里,正和孟海公在作战,可她千里奔波。对他从来没有忘记。
“是她,真的是她?”齐善行突然道。
窦红线精神一振,“她是谁?”
“她……好像是裴茗翠,可她怎么憔悴了这多?”齐善行疑惑道。
“裴矩的女儿?杨广极信任地那个裴茗翠?”窦红线吃惊问。
齐善行点头,“应该是她,她来这里做什么?”
“裴侍郎已经投靠了我爹,为何他女儿却游荡在黎阳的大街上?”窦红线早就听过裴茗翠地大名,却没有想到她是这个样子。转念又想,她这种女子。本来就应是这种模样,“裴矩、宇文化及和江都军北返,别人都是妻妾成群。裴矩却孑然一身,这点很奇怪。齐大人,你确认这人是裴茗翠吗?”
齐善行摇头道:“我当年在东都,见过此女一面。应该是她,她容貌或许憔悴太多,但是那种不经意流露地不羁,让我印象颇深。不过她没有和裴侍郎一起不足为奇。裴矩和裴茗翠虽为父女,可这父女向来是聚少离多。听闻裴矩两朝元老,风流倜傥。但原配死后,就一直再没有娶妻,所以他投奔长乐王才是孤单一人。”
窦红线皱眉道:“这父女也真的奇怪。”
齐善行苦笑道:“地确有点,不过杨广死后,裴茗翠成无根之木,应该成不了气候,我们莫要多事了。红线……我想和你说件事情。”
“齐先生请说。”窦红线恭敬道。
“我知道……你对罗士信很好。”齐善行犹豫道:“这些事情,本来不是我应该过问。”
窦红线脸上一红,“齐先生客气了。其实我知道……你们对家父和我,都是拳拳关爱之
“听到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很多。”齐善行轻声道:“罗士信是员虎将没错,若论武功统军,在长乐王属下,绝对算得上翘楚之辈。但是此人据我来看……生性凉薄,对人苛刻,绝非佳偶。红线,我私下和长乐王谈论。都说你不应该选他。”
窦红线涨红了脸。“齐先生,我爹和你说地这些?”
齐善行摇头道:“长乐王他……当然不会勉强你。但是我为人臣,却知道他的心思。”
“这个不劳齐先生费心了。”窦红线道:“现在士信和孟海公激战,为我爹竭尽心力,没想到爹竟然会猜忌他,我会回去和爹说说。”
她催马前行,转瞬把齐善行抛在身后,齐善行无奈摇摇头,纵马跟了过去。
那落寞女子此刻却已到了王府前,早有守卫兵士上前道:“来者何人?”
兵士持枪上前,谨慎非常。
如今的西梁王府,早就戒备森然,等闲人不能进入。落寞女子在马上道:“请你们通禀西梁王,就说裴茗翠请见。”
兵士面面相觑,有一人道:“西梁王岂是你想请见就见的?”
女子蹙眉,才待再说什么,身侧走来一人,突然道:“裴小姐,你怎么来到了黎阳?”那人大眼浓眉,满是诧异。裴茗翠含笑道:“徐将军,原来你还认识我。”徐将军就是徐世绩,见到裴茗翠的时候,满是错愕,转瞬道:“你要见西梁王?我带你进去!”
他不说二话,当先行去,兵士纷纷退到一旁。
西梁王吩咐过,有几人若来,完全不需要禀告就可来见,徐世绩正是其中的一个。
裴茗翠下马,缓步走进王府,见王府颇大,守卫不差,可简朴非常,轻轻的点头。
二人过前厅,走长廊,见到萧布衣的时候,见他和张镇周正指着地图指指点点。听到脚步声,萧布衣抬头望过去,见到裴茗翠之时,有些惊讶。转瞬放下地图,快步走过来,惊喜道:“裴小姐,是你?”
他的高兴绝非做作,而是发自内心,裴茗翠见到,笑容暖暖,“萧兄,一别经年,别来无恙!”
萧布衣不知道裴茗翠为何会来,但是她无论什么时候来,他均是欢迎。
对于裴茗翠,他从来没有什么男女之情,这是他地朋友、他的知己,对于这个红颜知己,他唯一的希望,就是她能过地好一些。
“不知道裴小姐此行有何贵干?”萧布衣开门见山,亲手送上茶水。如今能得他送茶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
裴茗翠接过茶水,轻声道:“我有令尊的消息了。”,推荐票月票什么的,只要是票,俺都需要,呵呵,有劳诸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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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萧大鹏,萧布衣实在不知道如何处理。这个不是他亲人,胜似亲人的爹现在不知在哪里?
萧布衣其实是个善解人意的人,无论对方做什么事情,他最少采用尊重的态度,就算对萧大鹏也是如此。
他知道喜欢一个人的滋味,更知道喜欢一个人不能相见的滋味。萧大鹏对萧皇后的态度、萧皇后对杨广的态度,别人或许不能理解,但是萧布衣却深深的理解。杨广死了,最悲哀的不是臣子儿子,而是那个和他相濡以沫数十年的萧皇后1萧布衣因为理解,所以让萧大鹏自己处理,可他从未想到过萧大鹏突然蒸发的无影无踪,就算他倾尽全力都是无法寻觅。
听到裴茗翠说及萧大鹏的时候,萧布衣忍不住问道:“我爹……在哪里?”
张镇周一旁道:“西梁王,老臣还有他事,先行告退。”张镇周是老臣子,当然知道很多事情他不需要参与,身为人臣,最重要的就是安守本分。
张镇周退下,徐世绩却还是坐在原处,想走一时间又有些犹豫。萧布衣笑道:“世绩留下吧。”
裴茗翠喝着茶水,目光却落在桌面的地图上,微笑道:“萧兄,要攻打徐圆朗了?”
萧布衣不能不佩服裴茗翠的聪明,地图上的焦点是在琅邪、东平两地,裴茗翠一眼就看穿他的意图,颇有见识。
实际上,萧布衣明白,裴茗翠这人才识丝毫不让旁人,只是她心思不在此处而已。
“有这个打算,却还没有行动。”萧布衣道。
裴茗翠不再讨论徐圆朗地事情。径直道:“蓓儿当初到了江都。曾经找过我。”
“她说你已经竭尽心力。可家父失踪地过于突然。”萧布衣感激道:“没想到裴小姐这些日子。还是一直没有忘记。”
“你先不要急着感谢我。”裴茗翠道:“我只是发现了令尊地行踪。可他现在去了哪里。我也不清楚。”
徐世绩忍不住问。“在哪里发现地行踪?”
裴茗翠落寞地笑笑。“萧兄。你这个爹爹不简单呀。”
萧布衣半晌才道:“如何个不简单法?”
“能让家父、我、来护儿还有西梁王你都找不到行踪的人,怎么能用个简单来形容呢?”裴茗翠淡淡道,萧布衣沉默下来。
裴茗翠一语道破玄机,萧布衣竟然有了同样地感觉,他也觉得这个爹并不简单,最少他这个爹当个山贼有模有样,就算他这个儿子都是发现不了破绽。萧布衣才到这个时代后,一直以为这个爹不过是山贼的爹,可过了一段时间。发现他是个逃兵。这个逃兵最高的职位不过是个偏将,这个逃兵说,不堪忍受杨广三征辽东。这才落草为寇。可很快,萧布衣又发现,原来这个爹是西梁后人,竟然能和萧皇后扯上关系,而且对萧皇后颇为内疚。在萧布衣的眼中,这个爹是个痴情的西梁老男人,并非所有的男人都要做大事,萧大鹏只想陪伴萧皇后渡过余生,这点让人同情。也让萧布衣理解。本来以为萧大鹏地身份到此明朗,没想到草原一行后才发现,这个爹原来还和北周的公主有过瓜葛,这就让萧布衣大为错愕,而且他记得,萧大鹏当初在龙舟上,竟然向他询问过李渊!萧大鹏怎么会认识李渊?但是他竟然还能忍住不问,因为他尊重这个爹,知道这个爹无论如何。都还明白事理,不会对他这个儿子怎么样。但是等他终于想问的时候,却发现这个爹不知道去向。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
能让裴茗翠都感叹的人,怎么能用个逃兵来形容?
他一直不明白,因为他不是萧大鹏的儿子,但就算是萧大鹏的儿子,是否明白父亲的一切呢?
“当初圣上自尽……”裴茗翠说的很慢,似乎有些深意,“我虽是伤心。可想到萧皇后和令尊都处身险地。所以不等蓓儿来找,我就派人去见萧皇后。毕竟萧皇后待我不薄。哪里想到过,我去的虽快,但是还找不到二人。我于是想到了有三方势力可能会插手此事,一方势力当然就是萧兄,我知道萧兄现在地地盘或许没有一统,但是势力却已经分布在黄河两岸,大江南北。可蓓儿来找我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萧兄并没有插手,萧兄没有必要在这种事情上耍心思,所以我想萧皇后失踪,可能是两股势力斗争的结果。这两股势力当然是来护儿和家
萧布衣道:“我当时也这么认为。”
“可后来我发现自己又错了,为了萧皇后,我亲自去找了家父,和他一番交谈后。我认为……家父没有劫持萧皇后和令尊。”
“裴小姐说没有,那基本就是没有。”萧布衣毫不犹豫道:“裴小姐也实在没有必要在这种事情上骗我。”
二人相视一笑,暖意融融。徐世绩一旁看到,心中暖暖。眼前这两人可以说是大隋地异数,难得是默契在心,并无敌意。
“当时我就想,如果家父没有动手,那动手的难道是来护儿?可想想又觉得不可能,因为萧皇后是太子杨生母,来护儿拥护杨,正要倚仗萧皇后,怎么会把她藏起来?虽然这么想,可我还是暗中查看,发现来护儿也是焦急的四处寻找,基本可以肯定,他也不知道萧皇后的下落,因为他同样没有必要在这件事上做作。可这就陷入了死结,我实在搞不懂还有谁会关心萧皇后呢?”见到萧布衣欲言又止,裴茗翠笑道:“萧兄当然猜出来了,关心萧皇后的当然还有一人,只是这人一直被我们忽略不计。”
萧布衣无奈的笑,“不错,关心萧皇后的还有一人,那就是我爹!”
“是呀,”裴茗翠叹息道:“这的确是个误区,因为令尊实在卑微。卑微的让人都以为他是个受害者。却没有人留意,原来他留在萧皇后身边,真地一直想要保护萧皇后!而且,他也有能力保护萧皇后!”
萧布衣双眉一竖,“他有什么能力呢?”
裴茗翠狡黠的笑,“难道你这个做儿子的还不知道?”
萧布衣摇头。“裴小姐,实不相瞒,我真的不知道。”
裴茗翠双眸一霎不霎,盯着萧布衣地双眸,幽幽一叹,“我一直都以为,如果你知道前因后果的话,那萧兄实在是天底下最负心机之人,可现在看来。萧兄真的是不知情。这么说,令尊有很多事情,根本没有对你说及。他瞒着你,或许有不得已的苦衷。可萧兄能发展到今日,想必亦是令尊不能想象,不然……当初萧兄也不会狼狈的被人追杀。”
她说地很有深意,萧布衣目露沉思,徐世绩听地云山雾罩,只能默默的喝茶。他想插话,可发现他根本不知道两人说什么!
“家父有什么苦衷?”萧布衣问道。
裴茗翠笑道:“你都不知道,我这个外人如何知晓?其实我怀疑到令尊身上的时候。当下再次去了宫中,既然有了这个疑团,想找疑点就容易了很多。从蛛丝马迹上,我得出了个结论,那就是萧皇后走的并不匆忙,令尊离开的也不匆忙,二人离开,显然早就准备。”
“可萧皇后她……”萧布衣欲言又止。
“萧皇后对圣上一往情深,按理说圣上才崩。(去看看小说网wwwcom)不会走的如此决然,可我想……萧皇后亦是怕你父亲危险,所以这才离开皇宫吧。令尊不顾危险留在萧皇后身边,萧皇后又怎么能让令尊以身犯险?毕竟真正想念一个人,在心中即可,不用总守在墓前。”裴茗翠说到这里的时候,扭头向厅外望去。徐世绩在她扭头的那一刻,却发现了她眼角地晶莹。
萧布衣却是起身为裴茗翠又去倒了杯茶,他当然明白裴茗翠有感而发。思念看起来非但没有随着时光而黯淡。却如水滴石穿般滴滴嗒嗒。时间越久,刻痕越是明显。
等觉得裴茗翠情绪平复后。萧布衣这才问,“那后来呢?”
“后来我当然就去找。”裴茗翠回头地时候,已经露出笑容,“我一再惨败,难免不服……”
“其实裴小姐是为了蓓儿的请求吧。”萧布衣感激道。原来裴蓓、薛布仁到了江都,当下就去找了裴茗翠。裴蓓心急,当然会求裴茗翠。突然想到了薛布仁,听说他还在江都,萧布衣皱起了眉头,萧大鹏地事情,自己不知,难道薛布仁这个从小地兄弟也不知道吗?
“你不要把我想的那么伟大,我做事情,只凭喜恶,没有什么情义可言。”裴茗翠道:“我当下着重两路去找,一路向北,一路向西。我当时想的是,令尊带着萧皇后,最应该的就是去找你,现在西梁王中原无人不知,他找到了你,才能安定下来。”
萧布衣摇头,“他没有找我,到现在,我从未见过他。”
“是呀,”裴茗翠又叹,“我很快就发现,原来我又错了。令尊显然也考虑到这点,这才反其道而行之,让来护儿、我还有裴蓓带的人都扑了个空。他找萧兄是正道,可谁都想不到,他竟然取道向东。”
萧布衣霍然站起,“东面入海,他去哪里做什么?”
徐世绩却问,“没有回转襄阳和东都,并不意味着去了东方,还有南方。再说裴小姐找不到,也不意味着萧伯父一定是去了别的方向。”
“萧兄请坐下说话,徐将军,我当然还有根据。”裴茗翠道。
萧布衣无奈坐下,这个爹,行事实在太让人出乎意料,也只有裴茗翠这种人,才能孜孜不倦的寻找。
“我一直没有找到令尊的行踪,已经意识到可能出了问题,这才加派了向东、向南的人手。但是所获甚少,其实我已经绝望,我发现令尊做事小心地让人难以想象,他不想让人找到他。那这世上,能找到他的真的不多。”
萧布衣将手中茶水一饮而尽,喃喃道:“我说当初他为何要执意留在姑母身边,原来……他早有打算。”
“不错,是早有打算。”裴茗翠微笑道:“本来我都已经绝望,知道恐怕完成不了蓓儿的心愿。但是山穷水尽之处,却是突现端倪。萧兄,你可认得真由纪子这个人?”
萧布衣有些耳熟,稍作沉思就答道:“这好像是个大和女子,裴小姐为何提及这个人?”
徐世绩不能不叹息,萧布衣真的好像没有不知道的事情,这点他是远远不如。他并不知道,萧布衣是在江都认识地真由纪子。那时候为取宝藏,萧布衣开始搅乱扬州城。金佛被虬髯客所盗,真由纪子等人心急如焚,萧布衣做个顺水人情。又帮助他们找到了金佛,是以让他们感恩戴德,没想到多年后,裴茗翠竟然提起这人。
“令尊行踪诡秘,要不是真由纪子这个人,我还真的无法发现令尊的行踪。”裴茗翠道:“和真由纪子一起地还有她哥哥真由信雄、慧隐和广齐。”
萧布衣点点头,这几个人他都认识,可见裴茗翠所言不虚,“他们四个人都是信仰大隋文化。难道又来中原取经来了?可真由纪子和我爹,又有什么关系?”
裴茗翠道:“大和和中原相隔海域,交通隔断,信息更是不畅。他们并不知道圣上已逝,所以仍乘船前来朝拜,哪里想到过此时非彼时,不但陆路满是海盗,就算水上也是一样。他们还不等到了中原,途经一海岛。就遇到了一伙海盗。海盗凶恶,将他们劫持,一船之人几乎被尽数斩杀。”
萧布衣暗自心惊,“那后来呢,他们如何逃脱海盗的追杀?”他已隐约猜到了什么,却还是难以置信。裴茗翠笑笑,“这时候海上来了一舟,舟上有两人,有一人出手。凭一己之力。将近百海盗杀的一干二净,这才救下了真由纪子等人。之后那两人飘然而去。再没有了下落。”
萧布衣心头狂跳,还能镇定问道:“那人是谁?”
裴茗翠喝了口茶水,这才慢条斯理道:“真由纪子并不认识出手救他们那人是谁。”
萧布衣诧异道:“裴小姐说了一通,那和我爹又有什么关系?”
“真由纪子虽不认识令尊,可她和大哥却去过东都,请过金佛,是以见过圣上。而圣上接见外使,很多时候都会带萧皇后出面,真由纪子是以才见过萧皇后地绝代风华。而舟上那人虽未下船,可真由纪子等人已经认出,那人极其相似萧皇后!”
萧布衣惊的目瞪口呆,“难道杀死海盗那人,就是我爹吗?”
“总不会是我爹了。”裴茗翠笑了起来,“我听真由纪子描述,救他们那人脸上伤痕累累,倒和令尊颇为相近。”
萧布衣端起茶杯,却忘记早就没有茶水,可见心乱如麻。他的确有点难以接受这个事实,那个萧大鹏窝窝囊囊,心无大志,只想为他多讨几个老婆的寨主爹居然是个高手?而且听裴茗翠描述,还可能是个绝世高手。
怪不得裴茗翠方才说自己当初被追杀的时候,满是诧异。
高手的儿子,才到马邑地时候,如此狼狈,实在让人难以想象。
“裴小姐……你是想说……”萧布衣咽了口唾沫,整理了思路,艰难道:“我爹本来是个高手,一直留在萧皇后身边,等到圣上死后,这才带着皇后悄然离开。他是个高手,这点就不难做到,然后他们一路东行,漂洋过海,不知所踪了?”
徐世绩皱眉道:“这好像有点不可思议。”
裴茗翠淡然道:“我也觉得不可思议,可若非如此,怎么会骗过我们这么多人?”
萧布衣轻叹道:“我也觉得难以想象。”
“真由纪子等人上了岸,议论获救一事,被我地手下碰到,我这才知道前因后果。”裴茗翠笑道:“你若不信,可问问他们。他们听说圣上已崩,东都另立新主,当初犹豫是否再来东都,我告诉他们现在东都是西梁王萧布衣做主。仁义诚信,才知道他们竟然也认识你,可算是巧。可他们犹豫不决,我也没有强迫他们前来,或许有一天,在东都能够重新遇到他们吧。”
萧布衣这才明白前因后果。暗想世事难料,巧合甚多。当初自己不经意的认识真由纪子等人,哪里想到会在他们身上发现萧大鹏地行踪。可若没有真由纪子,只怕就算裴茗翠都是无法追寻到萧大鹏的行踪。
这个萧大鹏的身上,到底还藏着多少秘密?
轻轻舒了口气,裴茗翠道:“萧兄,我总觉得欠裴蓓点什么,裴蓓求我来查,我当然也竭尽所能。这次也算还了个人情?”
萧布衣明白她是说四方馆裴蓓刺杀李浑一事,当初自己愤然质问,没想到裴茗翠至今还是没有忘记。
当时从裴茗翠地角度而言。她并没有做错什么,或者说,所有的人都没有做错什么。命运的安排下,所有人都觉得自己做的天经地义。萧布衣现在已经比任何时候都明白裴茗翠当时地心境,她身处那个位置,选择的显然是最能解决问题的方法。就像牺牲一些人,也在所不惜!就像他明知宇文化及不过是傀儡,受到冤枉,但是他毫不犹豫的将宇文化及置于万劫不复。比起江山,比起他的西梁军,比起一统天下,牺牲个宇文化及又算得了什么?
因为理解,所以他对裴茗翠有种亲切,因为理解,所以他真不想裴茗翠继续这样下去。
但正是因为理解,他又偏偏无话可说!
“这一路来,见到江南已逐渐稳定。东都附近尤其不错,这黎阳虽是征战中心,百姓安乐更胜从前。”裴茗翠笑容灿烂,“能带萧兄去东都,或许是我这辈子,唯一做过正确地一件事。”
“裴小姐,你活地苦,太过自责。”徐世绩一旁突然道:“我知道……你并不如你想的那样。”
徐世绩一直旁观,少有说话。但是这句话说的诚心诚意。
裴茗翠斜睨他道:“你知道我怎么想的自己?你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你真的以为你知道?”
徐世绩脸色微红。裴茗翠的三个问题,他一个都回答不出。
裴茗翠望着桌面的地图道:“萧兄下一步想必就是攻打徐圆朗了吧。祝你马到功成。我还有他事,就先走一步了……”
她才要起身,萧布衣叫住,“裴小姐……”
“何事?”裴茗翠问道。
“你想必知道……令尊去了河北。”萧布衣为难道。
“我知道,那又如何?”裴茗翠问。
萧布衣轻叹道:“江都军北返,我数次遣人招降,可令尊显然对我并不认同。这次他去河北……”
“他是他,你是你,我是我。”裴茗翠轻声道:“争夺天下,骨肉亲情都可以抛却不理,更何况你们没有任何关系。不过……萧兄,你莫要小瞧了家父……和窦建德。”
“我从来不小瞧任何人。”萧布衣道。
裴茗翠点点头,喃喃道:“那就好。”她向门外走去,可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回头望过去,见到徐世绩移开了目光,萧布衣目光中却有挽留之意,略作沉吟就道:“萧兄,下次相见,不知道何年何月,我送你件东西。”她伸手入怀,掏出了件东西递给萧布衣。
徐世绩只以为会送什么女儿信物,才要离开,没想到裴茗翠手上,竟然是片龟壳!裴茗翠伸出手去,见萧布衣满是诧异,微笑道:“怎么了?你不认识这个东西?”
萧布衣叹息道:“我认识,可我手上已经有了四块,我真地不知道,这第五块代表着什么意思。”
这次轮到裴茗翠吃惊,“你说什么?你有了四块,这是第五块?那四块你是从何得到?”她脸色有些苍白,蓦然间,已摇摇欲坠!在调整,总是莫名其妙地丢失帖子,就算精华贴也丢(这个作者不能删除的),昨天留意了下,了颜由之的帖子,还有沙漠玫瑰,前面一串用户名,墨武只记得这个玫瑰,呵呵抱歉,再有就是白开心1地两个帖子,还有一些书友也反应这两天帖子丢失,已经上报了我的编辑,正在查实中,望朋友们谅解,书评继续发,呵呵,墨武认为,丢也是偶尔,咱发多了,丢失几率也小了,是不是,呵呵,对给大家带来的不便,墨武感到抱歉,希望朋友们继续支持,多多发布精彩书评,谢谢!!
//com//裴茗翠摇摇欲坠,萧布衣大为诧异,上前一步去搀扶。去看看小说网wwwcom。裴茗翠轻轻的摆摆手,徐世绩却早把椅子搬过来。
裴茗翠坐下,头一次有些茫然。
萧布衣见到她脸色前所未有的差,暗自担心,可一时间也不明白问题到底出现在哪里。见到龟壳那一刻,他也有些心悸,他从未想到过,他会见到第五块龟壳!
陡然想起,裴蓓曾对他说过,裴茗翠当年前往张掖,就是为找一片龟壳,难道这块龟壳就是她在张掖寻得?可若是这样,自己手上的龟壳又是怎么回事?
大哥说过,天书龟壳有四,得四块龟壳,可得天地人三书,可自己得到了四块龟壳,像是明白了很多事情,可又像并不清楚。所有的一切朦朦胧胧,他那时已经把天书的秘密抛在了一旁。人的命运,要靠自己来把握,他到如今,东征西讨,早就将脑海中的历史抛在一旁。他一路向前,只凭双拳单刀加上一帮兄弟,要打出个大大的疆土。
他对此从未后悔过。
天机、天书、龟壳、甲藏、水幕、地下迷宫种种纠葛,都被他抛在了脑后……甚至、他到现在,都没有查询太平道的秘密。因为他已经知道,太平不太平,得太平道的支持,虽可一时强盛,但是遗患无穷。
我命由我,不由天!
萧布衣就是这种想法,所以才有条不紊的按部就班,尽量消弭太平道的痕迹,准备让太平道无疾而终!可他没有想到过,尘封的记忆再次被裴茗翠唤醒,而看起来,她也是惊诧莫名,她为何会诧异,也是奇怪为何多出第五块龟壳吗?可就算多出一块,她为何亦是如此吃惊?
徐世绩望着二人脸色迥异。也是心中惴惴,可仍是无法融入这二人的世界中。裴茗翠、萧布衣都是智珠在握,聪明绝顶之人,如果这二人都对这片龟壳诧异莫名的话,那其中定然有个惊天的秘密。
可遗憾的是,他只能看着这片龟壳。一头雾水。
不知道沉寂了多久。裴茗翠这才道:“天书龟壳有四。萧兄当然知道。”
“据我所知。地确如此。”
“得四块龟壳。可得天地人三书!”裴茗翠又道。
萧布衣沉吟半晌。“传说是这样。”
“这么说。萧兄已经得到了天地人三书?”裴茗翠肃然道。
徐世绩却已站了起来。“西梁王。末将请退。”
萧布衣摆手道:“世绩。无妨事。或许我和裴小姐都是当局者迷,所以……我们需要一个旁观者。你放心,这些算不上什么秘密。相反……我们需要解开这个秘密。”
徐世绩见到二人脸色凝重,越说越玄,只怕其中有什么不该自己听的。见萧布衣挽留,这才强笑道:“既然如此,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萧布衣这才回答裴茗翠地问题,“我一直觉得我好像得到了三书,可现在想想,却又不像,我不妨将所有的事情和裴小姐说一遍。这里或有误会、或有圈套、或许只有裴小姐才能分辨。我知道,裴小姐一心为大隋,应和太平道绝无瓜葛。”
见裴茗翠露出苦意,萧布衣皱眉道:“裴小姐,我说的可有不妥?”陡然想到裴矩,萧布衣已经明白了裴茗翠的心意,不由为她扼腕。
裴茗翠却恢复了镇静,轻声道:“请萧兄明言,多谢。”
萧布衣整理下思路。这才说道:“我手上的确有四片龟壳,当时得到第一块龟壳,是在马邑。那时候,还没有见到裴小姐,那时候,我根本就不知道龟壳的含义……我地那片龟壳,其实是从一个小偷手上获得。去看看小说网wwwcom。”他将当初在马邑获取龟壳的情形说了遍,裴茗翠听完,有些诧异道:“这……怎么可能?”
“我知道。这一切在裴小姐眼中过于巧合。但是到今日,我真的没有欺瞒裴小姐的必要。所有的人都认为我是天机。亦是觉得我是得太平道相助才到今日的地位。但是只有我自己才明白,那些人猜的并不正确,包括圣上和张将
裴茗翠摇头道:“我不是说你得到龟壳太巧,萧兄,你继续说下去吧,我一会儿再和你解释。”
萧布衣点头,续道:“第二块龟壳却是从我大哥手上获得……”他删繁就简的说了一遍,裴茗翠这次只是点点头,“那其余的两块呢?”
“其余地两块说来有些轻易,却是我从李兄手上获得。”萧布衣笑道。
“李兄?”裴茗翠满是诧异,“李靖?”
“不是李靖,是李玄霸!”萧布衣道。
裴茗翠豁然站起,难以置信道:“李玄霸?那两块龟壳是李玄霸给你的?”她那一刻脸色红赤,直欲滴出血来,可见情绪激动。萧布衣和她认识多年,头一次见到她有如此失态之时。
不知过了多久,裴茗翠终于回过神来,一阵剧烈的咳,缓缓地坐下来。
萧布衣虽不知道她为何一次比一次情绪激动,可也不忍道:“裴小姐,我是绝无虚言……”
裴茗翠点头,惨然笑道:“事到如今,你有什么欺骗我的必要呢?其实在我看来,萧兄被推动,真的是身不由己,谁都以为你知道的最多,但是你却很多都不知道,要非如此……”
她又是一阵咳,打断了下文,徐世绩终于忍不住道:“西梁王、裴小姐,还是过两天再说吧。”
裴茗翠方才门外之时,虽是脸色很差,可如今情绪愈发的激动,让徐世绩觉得若再激动,多半会激的吐血。
萧布衣也正有此意,柔声道:“裴小姐,很多事情,已经过去了,我等要看的是将来,何苦在过去的事情上纠缠不清呢?”
“萧兄看的开。所以能够成就一番伟业,我看不开,所以作茧自缚。”裴茗翠终于缓过神来,“可不是每个人都会做大事,也不是每个人都能看得开。萧兄……请你说下去。”
她眼中露出恳求之色,萧布衣见到她凄婉欲绝。陡然想到一件可怕地事情,不由背脊涌起一股寒意。
他的确很多事情看的开,所以很多事情,并不费力去思索。这可能让他错过很多事情,但是亦让他心胸保持开朗。但是这不说明他蠢,相反,对于天书龟壳一事的诡秘上,他只比裴茗翠晚想到一步。
见到裴茗翠地脸色,萧布衣陡然明白。她伤心为了谁!
可见到裴茗翠哀求的眼神,萧布衣明明不想说,却是不能不说。因为,裴茗翠从来没有求过他!
自从裴茗翠认识他以来,就当他是朋友,从来只是帮手,无怨无悔,却没有求过他什么。这一次,不过让他说出真相,他又怎能拒绝?
“萧兄不肯说吗?”裴茗翠凄然问道。
萧布衣一咬牙,“好。我说,我今日就和你说个清清楚楚。第三块龟壳没到我手,只是藏着一个惊天语言,就是李氏当为天子六个字。而第四块龟壳,却是李玄霸托李世民交给我……”
他一口气说下去,将当初遇到李玄霸发生的一切详尽说了遍,发现裴茗翠脸色反倒越来越平静,萧布衣反倒心中惴惴,感觉这不是什么好现象。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
事到如今。太平道一事,萧布衣的确没有对裴茗翠隐瞒的必要。说完了李玄霸,他又把洛水袭驾、地下迷宫、无上王地事情说下去。徐世绩一旁听了,不由惊心动魄,从未想到过,萧布衣平静地表情下,竟然藏着这多的秘密。
谁都觉得萧布衣以布衣之身做到今日的西梁王,已是难得的异数,可谁又能想到。这个西梁王暗中。和太平道之间又有这么多波澜诡谲的隐秘。
听萧布衣如此一说,徐世绩也想到了很多。却没有开口。他不知道自己听了这些,是福是祸。
这一番话下来,三人竟一直坐到了天黑。
等到萧布衣亲自点燃油灯后,见影子跳动,裴茗翠如同幽灵般孤寂,又觉得自己过于残忍。裴茗翠只是静静的坐着,谁都不想、也不忍唤醒她。
灯火跳动,只映的裴茗翠脸上出奇的白,白地甚至有些透明,徐世绩虽不算明了,却只觉得鼻梁微酸,忍不住昂起头来。
幽幽一叹,仿佛从地狱传来,裴茗翠抿着嘴唇,双眸中闪动着宛若油灯地火焰,枯黄飘忽,“萧兄,真的谢谢你,我今日来,从未想到过会收获这多。”
“裴小姐收获了什么?”徐世绩问,可话一出口,就觉得后悔,他倒宁可不听这个秘密。
裴茗翠笑容有些凄惨,“萧兄见到我拿出第五块龟壳时,想必就想到了奥秘所在。”
萧布衣半晌才道:“龟壳有四,但是蓦然出现五块,肯定有一块是假地?”想到这里地时候,他有些心悸,但是他还能很好的控制自己,他只怕裴茗翠会吐血。
“也可能有两块是假的,也可能是三块。”裴茗翠喃喃自语。
萧布衣脸现苦笑,不等回答,徐世绩突然道:“或许五块都是假的!”
徐世绩一下子将问题推到了极端,却也并非没有可能,毕竟既然假货出现了,很让人怀疑到其余的龟壳,毕竟三人都不知道对龟壳如何辨别。
室内静寂一片,呼吸可闻,萧布衣沉凝许多,突然道:“我相信,最少有一块是真的!”
徐世绩听到他口气不容置疑,蓦然涌起了信任,沉声道:“不错,张大哥给你的必定是真的!”
萧布衣抿着嘴唇,用力点头,突然有些疑惑,虬髯客送给自己的龟壳是藏宝地那个,只有那个对自己最有用处。其余三块中,有一藏甲暗指地下迷宫,预言和自己扯不上关系,太平令呢,更是到现在还不知所云。虬髯客突然在扬州出现,虽说是为了寻道信。但是真的没有想过宝藏的问题?后来起出宝藏,旁人都是感慨这是巨大的财富,只有虬髯客不屑一顾,往事历历在目,萧布衣越想越疑惑,为何虬髯客会给自己诺大的宝藏?这个问题。他以前也想过,可直到今天,才是疑惑重重,不可遏止。但是可以肯定的一点是,虬髯客对他绝对没有恶意。
这种发自心底地信任,不容置疑。
“萧兄……你说李……玄霸让你看的两块龟壳,一块是预言,一块是太平令。不知道……”裴茗翠欲言又止,有些为难。
萧布衣一翻手。已经将太平令放在桌案之上。
裴茗翠微微一笑,暗想萧布衣现在虽为西梁王,可机敏豪爽不减当年。一下子就听出自己的用意。
伸手拿过太平令,裴茗翠翻来覆去地看了良久,缓缓的推了回去,半晌无语。
“裴小姐有何看法?”徐世绩问道。
“我听过太平令,那是当初张角号令天下的信物,可我从未见过太平令,亦不知道眼下这块地真伪。就算是真的……”裴茗翠讥诮的笑,“太平道四道八门,纷纷攘攘。只凭一块令牌想要号令,很难做到。”
萧布衣笑笑,“原来如此。”
他没有任何激动和失落,裴茗翠见了,凝望良久,“萧兄可知道为何龟壳分四块?”
“不知。”萧布衣毫不犹豫道。
裴茗翠笑了起来,“最不知的人得到最多,最了解的人失去最多,这岂不是个笑话?”她虽是在笑。口气中有着说不出的忧伤之意,萧布衣不知如何劝解,只能默然。
“据我所知,龟壳本来是太平道宗主所制,代代相传制造之法,到如今,太平所制龟壳,却是经昆仑之手所制。虬髯凌峰,昆仑绝顶……”裴茗翠望了眼萧布衣。问道:“萧兄知道这八个字地意思吗?”
萧布衣半晌才道:“不知。”
“这八个字地意思是。太平道中以昆仑最大,而虬髯就是要实现太平道凌峰夙愿之人。”
徐世绩吃了一惊。“裴小姐,你说虬髯是争天下之人?”
“按照道理是这样,我也只是道听途说,你们可信可不信。”裴茗翠淡淡道。
萧布衣却只是点点头,“多谢裴小姐相告。”
徐世绩不能不佩服萧布衣的沉着,裴茗翠说虬髯客要争天下,这历来都是君王大忌,可萧布衣竟然还能不动声色。
裴茗翠点点头,露出赞赏之意,“据我所知,龟壳有四,分归四道所有。而虬髯所掌,却是天下无双地财富。至于其余三块龟壳,应是由李家、楼观、茅山三道宗主掌管,三块齐聚,得天地人三书。至于到底如何从龟壳中寻天地人三书,我真的不得而知,但是在我来看,人书并非如传言所言……简简单单的说出每个人地命运!”
萧布衣皱眉问道:“那依裴小姐的意思呢?”
裴茗翠望着太平令,沉默良久才道:“太平道数百多年来,良莠不齐,每代宗主都是惊才绝艳之人。他们自任宗主开始,就会开始选拔人才,从幼时培养,教习武功兵法谋略,补充在八门之中,而这里,就以将门为主。按照我想……这人书就是记载太平道眼下的人才,以期在争夺天下中,起到出乎不意的作用。你们也应该知道,这些经昆仑选拔之才,哪个在大隋都会有不小的作为,但是这些人具体埋藏在哪里,当然只有得人书后才能知道。”
“原来如此。”萧布衣轻叹一声,“我倒没想到是这个意思。”
“因为龟壳是宗主所保管,所以我觉得,萧兄从虬髯客手上获得龟壳并不奇怪,但是龟壳落在混混之手,有些不可思议。”
“那龟壳落在李玄霸和裴小姐之手,也有些不可思议。”徐世绩突然道。
“世绩!”萧布衣低声喝道。
裴茗翠涩然的笑,“徐将军说的不错,不过我这块龟壳,也可以说是人送的。李玄霸手中的两块龟壳,却是有着极大地玄机。得龟壳得天书,萧兄并没有得到三书,这说明你手上的四块龟壳并非完全正确。而据我所想……”
“裴小姐,你累了。不用想了。”萧布衣突然道。
裴茗翠垂下头来,“再说几句,总可以吧?”
萧布衣目光复杂,缓缓的拿起那块太平令,“谎言伤身,真话伤心。不过裴小姐若想说。我就会听。”
裴茗翠握住茶杯,十指芊芊,手背上却是青筋暴起,“萧兄是天机,所以精气血运行都和常人有异,萧兄写的字体古怪,旁人只以为粗鄙,可落在有心之人眼中,还是会发现异样。可是当初萧兄虽是聪颖。但对于所有的阴谋诡计却是混混沌沌,并不知道你在殿试写下几个字地时候,已经被有心人看到。进而定下了对付你的计策。”
“对付我?”萧布衣皱眉道。
裴茗翠还是握紧了茶杯,掩饰心中的激动,她本来就是极为聪明之人,这些日子就是孜孜以求太平道之秘,不然也不能信口说出这多关键所在。可正如她所言,知道的多,失去地多。从萧布衣这得到最关键的消息后,所有地一切在她脑海中已经清晰明朗。
她强迫自己说下去,虽然忍着胸口刀剜般的痛。她知道要是不说下去。她这一辈子,只有比这更加的痛苦。
“有心人试探出你是天机,开始进行周密的计划。他知道天机必定是不凡之人,所有他要妥善加以利用,于是他第一步就是先取得你的信任,然后成为你的朋友。成为萧兄的朋友并不难,甚至可以说是非常简单,因为那时候地萧兄,简直能用天真来形容!”
萧布衣想笑。可见到裴茗翠痛苦地样子,又觉得心中难过。
“然后他就向萧兄说了个惊天大慌,说什么一定要对萧兄说实话,萧兄为人谦和,以诚待人,很快地就和有心人称兄道弟。而这人想必定然深谙太平之秘,这才做出龟壳、预言、太平令来取信萧兄。他知道太平道内部不和,一时半会绝不会猜穿他地谎言,若非如此。蓬莱刺杀之时。他也不会当机立断,舍命保全家族。结果他成功的欺骗了萧兄、欺骗了天下人!”
说及天下人地时候。裴茗翠嘴角已经溢出血丝。萧布衣暗自心惊,“裴小姐,他这么做,也可以说是不得已而为之。”
裴茗翠漠然的笑,“真的是不得已而为之吗?李渊避难太原,急取关中,除去薛举,抢占巴蜀,一步步丝丝入扣,恐怕亦早已落入有心人的算计之中吧?他知道你是天机,故意取信于你,给你假的龟壳,只想让你误入歧途,真的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吗?他当然知道萧兄是个信人,亦知道萧兄绝对会把这个秘密守口如瓶,所以才能向你撒这个弥天大谎。他算计极准,萧兄也真的始终没有吐露龟壳天书一事。若非今日我前来黎阳,只怕你我……一辈子都被他蒙在鼓中而不自知。”
萧布衣心中一凛,“那他……那他……”
裴茗翠恢复了冷静道:“你我显然……都已经落入他的算计之中,这人东都第一高手,极有心机之辈,真正算得上是大奸大恶之人。”
萧布衣虽有种被骗的愤怒,可见到裴茗翠表情沉凝如水,反倒有种担心,“裴小姐……”
裴茗翠缓缓站起来,“晚了,我要走了。”
她由愤怒转化为平静,不过转瞬地功夫,徐世绩也看出不对,担忧道:“裴小姐……”
“我想走了。”裴茗翠道。
萧布衣皱着眉头,吩咐道:“既然如此,世绩,你送裴小姐吧。”
徐世绩点头,裴茗翠也不拒绝,等和徐世绩出了王府,回头道:“徐将军,不劳远送了。”
她神色淡漠,拒人千里之外,徐世绩虽是担忧,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有兵士早把马儿牵来,裴茗翠并不上马,牵马前行,等到了前面的巷子,消失不见。
徐世绩仰望星辰,只觉晚风清冷,正要回转,突然听到远处咚的一声。他毫不犹豫的疾步奔去,只见到转弯不远处,裴茗翠已软倒在地。徐世绩那一刻心中惶恐,慌忙上前叫道:“裴小姐……”
裴茗翠昏厥过去,紧闭双眸,眼角余两行清泪,如风中悲雨,叶上残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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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都不知道裴茗翠有多苦,可徐世绩却清晰的感觉。
一番长谈,徐世绩很多地方其实不清楚,可他最清楚的就是裴茗翠的悲。
眼见裴茗翠倒地,唤一声不闻,他只以为裴茗翠已经毙命,饶是经过大风大浪,亦是慌了手脚,许久不动。
“快背她先回去。”一个声音传来,惊醒了徐世绩。徐世绩扭头望过去,见到萧布衣目光灼灼,回过神来,“裴小姐没事吗?”
萧布衣有些古怪的望着徐世绩,不再多话,快步上前,轻轻的一搭她的脉门,舒了口气,径直将她背负起来,疾步向王府走去。
徐世绩终于冷静下来,一连串的吩咐下去,让兵士去请御医。
脚步繁沓,兵士见西梁王背个人回来,亦是紧张莫名,如临大敌。萧布衣将裴茗翠放在床榻上,感觉方才她轻飘飘的没有分量,不由暗自心惊。
徐世绩跟随进来,低声问,“西梁王,她应该没事吧?”
“好像不妙,等御医来再说。”萧布衣心中担忧,却强自镇定。他略明医理,已看出裴茗翠的情况绝对不容乐观。
御医如飞赶到,一来就是五六个。这里虽是黎阳,可西梁王经常驾临,当然要配备御医一干人等。
现在地西梁王。千金之子。东都群臣如何敢怠慢。
众御医见西梁王脸色凝重。不敢怠慢。当先推了个老御医上去。那个老御医叫做包不知。就算杨广病了。都会找他。本来他这名字是谦逊之意。徐世绩一见他。却涌起一股不祥之感。
包不知果然不包治。切脉切了左腕切右腕。然后再换回左腕。如是者三。眉头越皱越紧。萧布衣知道他切脉是查裴茗翠地五脏六腑、气血阴阳。方才他只是一搭脉。就觉得裴茗翠气血极为衰弱。这个包不知如此郑重。只怕大凶大恶。包不知切脉完毕。却不多言。只请身边地一干御医切脉。五六个人轮番把脉。个个脸色凝重。如丧考妣。
徐世绩已经知道不妙。果不其然。等众御医切脉完毕。包不知上前就要跪倒。萧布衣慌忙扶住。“包神医。有话直说。本王不会怪责。”
包不知额头冒汗道:“裴小姐……如果安心静养地话。还可以再活两年。”
“你……连病情都不说吗?”徐世绩上前一步。双目圆睁。
“至于病症……”包不知欲言又止。
萧布衣止住了徐世绩的进一步举动,扫了一眼众御医的脸色,点点头道:“我知道了,你们先退下吧。”
众御医如蒙大赦,包不知满脸愧色。“西梁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萧布衣和颜悦色道。
“裴小姐这病……其实病根由来已久,积郁成疾,已成顽疾。若天下还有一人能解的话……”
“是药王孙思邈吗?”萧布衣无奈的问。药王孙思邈学究天人,这天底下也只有一个,可他毕竟孤身一人,又如何救得了许多?孙思邈做书传世,想必也是明白这点,但实在得道者少。
包不知喏喏道:“就算药王亲临,裴小姐若是不改抑郁。只怕一样的结果。”他说完后,惶惶而退,萧布衣望着床榻上地裴茗翠,突然想起了裴蓓,心中微酸。
裴蓓和裴茗翠有着极大的不同,但也遭遇了相同的处境。(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可那时候,裴蓓有着强烈的求生愿望,但是裴茗翠呢?最后一丝求生的念头,已经被她自己无情的亲手打破。裴茗翠……还有活路吗?
“东都有最好地御医。”徐世绩突然道。
萧布衣点点头。“好。”他吩咐丫环照顾裴茗翠,已和徐世绩退出了卧房。回到厅中坐下,良久无言。徐世绩忍不住道:“西梁王,既然黎阳的御医治不了裴小姐的病,为何不早日将她请往东都医治。”
“心病还须心药医。”萧布衣伸手一指胸口道:“裴茗翠的病在于心。”
“在于心?”徐世绩一阵茫然。
萧布衣轻叹道:“我和她是好朋友,她病了,我比谁都着急。可我也知道,焦急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她的心病,我无能为力。方才我其实不想让她说下去,但是我无法阻止。”
徐世绩这才觉察到萧布衣的意味深长,缓缓坐下来问,“她的心病是什么?”
“对于裴茗翠,你了解多少?”萧布衣问道。
徐世绩苦笑道:“本来不多,可经过今天的长谈,我发现已经了解不少了。”
萧布衣淡淡道:“我都对她不敢说了解,看来我们的徐将
他欲言又止,徐世绩有些脸红,“相对而言。”
“是啊,相对而言。”萧布衣神色黯然,“你若有兴趣地话,不妨听我说说怎么结识的裴茗翠,听我说说我对她的理解。”
“有。”徐世绩只说了一个字。
萧布衣笑笑,“说句实话,我在见到她地第一眼,真的不认为她是女人,可我到现在才发现,她实实在在是个女人,而且是个……让人很难忘记的女人……”
他双眸怅然,又回忆起当初的一幕,点点滴滴的说起以往和裴茗翠的相识、误会、了解和相知……
这是个漫长的故事,萧布衣在述说的时候才突然发现,他实在和裴茗翠没有说过太多的话,裴茗翠对他而言,不过是个熟悉地陌生人。
裴茗翠有意无意之间,和所有人保持着距离,她欣赏萧布衣,但是素来无事不登三宝殿。她很苦,萧布衣理解她的苦,可裴茗翠从未对萧布衣抱怨过哪怕一句!
就算是今天最激动之时。她亦是没有抱怨,她只有深切的悲哀。
萧布衣见证着她一步步的走向不可自拔的深渊,却是无能为力,因为这是命,裴茗翠地道路,命中注定!
萧布衣说的很仔细。说的也很慢,长夜漫漫,他和徐世绩就是面对面交谈,或者不能说是交谈,只能说,萧布衣在说,徐世绩在听。
直到晨星已起的时候,萧布衣这才把和裴茗翠有关地事情说完,然后他舒了口气。端起茶杯,才发现茶水早已冰冷。
“和你们相比,我发现……我真的很单纯。”徐世绩突然说了句。
“单纯不是坏事。复杂也不是坏事。”萧布衣道:“关键地是……这是你的选择就好。”他望着手中的茶水道:“这就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你选择了,所以你才能走下去。”
徐世绩一时间不能理解萧布衣的思维,良久才道:“我们该怎么办?”
“这句话应该换作,你是裴茗翠,你怎么办?我们有什么权利给裴茗翠抉择呢?”萧布衣问道。
徐世绩愣住,良久才道:“你说的对。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我不是裴茗翠,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做。”
他真的很难决定,可他还是忍不住的问。“如果依照你地看法,裴茗翠最伤心地还不是杨广地死,杨广地痴情,而是她一生中最深爱的男人,却是欺瞒了她?”
“好像是这样。”
“裴小姐因得杨广地信任,姨娘的嘱托,所以一生都在为杨广的大业而努力。而按照裴小姐的意思,李玄霸显然是太平道重要的角色,可李玄霸一直隐瞒着这个事实。”
“好像是这样。”萧布衣波澜不惊。
“李玄霸骗了裴茗翠。也骗了你,难道你一点都不愤怒?”徐世绩不解问。
“我愤怒有用吗?”萧布衣淡淡问。
徐世绩怔住,萧布衣说的没错,人已死了,愤怒有什么用?
“李家崛起,避祸太原,称霸关中,李玄霸的安排可以说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徐世绩道:“他遗言让李世民和你结盟,让李世民示弱。显示天真无耻。显然也不过是权宜之计。他的所作所为,可以说都和裴茗翠地想法背道而驰。他做的点点滴滴。也可以说是变相的利用了裴茗翠的感情。而情人间,最怕的就是利用和隐瞒,最伤心的就是欺骗!”
萧布衣笑起来,“你很像个感情高手,不过你对我说这些,有什么用?”
徐世绩愣住,“我们要了解她,才能救她!”
“现在没有人能救她!能救她的只有她自己!最少我知道……裴茗翠病了数年,很多人都说她活不了多久,但是她还能坚持下来。”萧布衣舒了口气,伸了个懒腰,“东都有最好的御医,有最珍贵的药材,可不见得能医好最悲伤地心情。现在唯一期冀的是,时间……”嘴角带了讥诮的笑,萧布衣又道:“世绩,老天很不公,因为它带来了太多的忧伤不幸,可老天又很公平,因为它带来了快乐幸福,老天又很滑稽,最后用时间抚平所有的一切。人总是如此,在幸福的时候,不加留意,所有的精力却是放在了痛苦的事情上。”
徐世绩摸着如针的胡子,“你到底想说什么?”
“要快乐,要忧伤,是你来选。”萧布衣站起来,双眸闪过奇异之色,他像是望着徐世绩,又像是望着他地身后,“你看着地是快乐,你才能快乐,你盯着忧伤,你就会忧伤。裴茗翠不但比我聪明,还比你聪明,你说的一切,我说地一切,她当然明白。明白是一回事,会不会做是另外一回事,如果所作所为都是合乎逻辑,这世上怎么会有那么多荒唐的事情?”
见萧布衣向厅外走去,徐世绩问,“你去哪里?”
“你关心裴茗翠,所以还请你如果可能的话……带她回东都。有一点御医说的和我们想的一样,她真的需要休息,而我呢……我还要找张镇周制定攻打徐圆朗的策略。”萧布衣已经走出了客厅,最后丢下一句话。“希望……你能成功。”
徐世绩望着萧布衣远去的背影,却没有追上去。他觉得萧布衣真的有些冷漠,他实在没有任何把握说服裴茗翠,这实在比安排一场大战还艰难。
可他还是想要试一试,因为他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缓缓的坐下来,将冰冷地茶水一饮而尽。徐世绩站起来,转身准备去见裴茗翠,他不知道裴茗翠醒了没有,但是知道自己虽一夜未眠,但是神采奕奕。
他只是跨出了一步,就已止住了脚步。
裴茗翠原来早就醒了,而且就在他的身后!
徐世绩第一次发现自己也有如此慌乱的时候,整整的一夜,他都被裴茗翠的事情吸引。全部的身心,都用来分析裴茗翠这个人,他想帮她。他想为她做些事情,这不是怜悯,徐世绩觉得,这是他应该做地事情。
可见到裴茗翠那一刻,他才发现,那个应该被救助的是自己。他呼吸不畅,举止艰难,而且就这样呆呆的望着裴茗翠。他突然明白萧布衣为何说那番话,为何有古怪的目光。因为萧布衣早就发现了裴茗翠,而那番话,显然是在劝裴茗翠。
想到这里,徐世绩恨不得掐死萧布衣!
不知多久,一阵阵轻声的咳将他从空白的意识中唤醒过来,徐世绩终于恢复了镇静,轻声道:“裴小姐……”
“什么事?”
“我觉得……你需要休息……东都有最好的……”
“东都有最好的御医,有最珍贵的药材,可不见得能医好最悲伤地心情!”裴茗翠淡漠道。
徐世绩宣告自己劝说失败。他不能不承认,萧布衣说的虽是冷酷无情,但是他说的都很对,看人也很准,他不可能说服裴茗翠放弃顽固、偏执、执着多年地念头。
缓缓的坐下来,徐世绩涩然道:“裴小姐……很抱歉。”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要歉仄,他的思维很是混乱,这时候他听到裴茗翠的声音传过来,“可东都还有时间。”
“什么?”徐世绩霍然抬头。
裴茗翠目光却是望向远方。喃喃道:“我想在东都住上一段时间。”
徐世绩怔住。裴茗翠问道:“东都大总管不欢迎吗?”
“欢迎,当然欢迎。我……马上护送裴小姐去东都。”徐世绩道。
裴茗翠并不反对。只是缓步向厅外走去,朝阳初升,一切都是蕴含着勃勃生机,可徐世绩却已敏锐的发现,阳光下,还有道孤单影子,满是落寞……邸前。
虽然一夜无眠,可他仍是神采奕奕。
这里面固然有易筋经的效果,可不能否认的是,权利亦是催他不停地前行。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明白杨广为何每日只睡一两个时辰。
因为他每日有处理不完的事情!
这种体制下,所有臣子均是小心翼翼,不敢引发君王的半点猜忌,萧布衣虽是西梁王,但是谁都知道,萧布衣称帝是迟早的事情,他现在行使的就是君主的权利。三省六部还不算健全,可就算不断的补充下,他还是有大量的事情要处理。
这些日子在东都、在黎阳两地,他不停的奔波,可事务没有一日断绝。他小心翼翼地处理东都的内政,大刀阔斧的开拓疆土。
虽然和窦建德有约定,暂时互不攻打,可那不过是局限在河北。眼下除了东南之地,还有山东在他势力扩张范围内。
不过窦建德显然也瞄准了山东这块肥肉。
眼下山东被三巨盗瓜分,一是东平、琅邪的徐圆朗,一个就是齐郡、北海的孟海公。还有一个就是已被窦建德赶到东莱的王薄。
王薄起义极早,可一直不成气候,如今占据东莱,偏居一隅,被灭看起来是迟早的事情。窦建德和孟海公素有旧怨,一直全力攻打孟海公,徐圆朗自从占据东平、琅邪后,一直固步自封。不图发展。
在这个乱世中,不图发展,就是被灭亡的先兆。萧布衣东征西讨,这段时间又是忙于恢复民生,一直无暇顾及徐圆朗,但是和群臣几经商议。眼下显然到了收获的季节。
秋风萧瑟,红叶飘零,萧布衣随手抓住一片红叶,看了半晌,这才向府邸内走去。
他知道,这是他大战前最后地悠闲了,从这一刻起,他就要把全部地精力投入到消灭徐圆朗的战斗中。他手下兵强马壮,勇将渐丰。但是每次作战,他还是会小心翼翼,全力以赴兵士恭敬地前方开道。这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恭敬。
一方面是因为他是西梁王,另外一方面是因为,萧布衣是个真正的将军,身先士卒,果敢勇猛。
见到张镇周的时候,他正在看着地图,他看起来也是一夜未眠的样子。抬起头来,眼中有了点血丝,萧布衣望见。歉仄道:“张大人,我来晚了。”
本来要在昨晚制定攻打徐圆朗的全盘计划,可裴茗翠地突如其来,显然打断了二人的计划。张镇周身为重臣,懂得避嫌的道理,可他昨晚回转,显然一直在做着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应该说西梁王来的很早。”张镇周微笑道:“恕老臣多问一句,裴小姐现在可好?”
萧布衣摇头,“很不好。”
张镇周叹息声。“为什么有才的女子,总是遭老天嫉妒,整日烦忧。”张镇周颇为老迈,可绝不昏庸,相反双眸中,有种历经沧桑的睿智。
萧布衣答道:“因为她们懂的太多。”
张镇周皱眉道:“懂的太多?”
萧布衣伸手指向地图道:“张大人,你看这幅地图上,东平、琅邪地域极大。可只看这幅地图,让人很容易忽略这在大隋地疆土上。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一块。只有极为睿智的人。才能透过这块疆土,看到北方地窦建德。南方的群盗,东方的孟海公,还有西方的我们。”
张镇周目露沉吟,“西梁王说的大有深意。”
萧布衣一笑,“张大人知道这点,我也知道这点,所以这些日子才会竭尽全力的考虑各种情况来保证对战徐圆朗的顺利。我们懂的多,所以每日殚精竭虑,苦恼忧虑,可徐圆朗呢,我觉得他只是在期冀我们不攻打他,让他做个土皇帝就心满意足,所以他现在比我们反倒快乐些。而有才的女子和我们亦是一样,懂地多,考虑的多,这才忧心忡忡,自寻烦恼。”
张镇周微微一笑,“原来我们都在自寻烦恼,西梁王看问题与众不同,怪不得能到今日的地位。”
萧布衣笑着坐下来,“张大人,如何出兵?”
张镇周精神一振,指着地图道:“若依我之意,济阴已在东都势力范围下。大军可以黎阳作为接应,大军从此出发,顺河而下,驻扎济阴。济阴接壤东平,我们可先攻东平,以雷霆之势驱逐徐圆朗到鲁郡和琅邪两地。”
“驱逐?”萧布衣皱眉琢磨着这个词。
张镇周笑道:“东平正中有个巨野泽,占地极广,地形复杂,不适合展开骑兵攻势。只有在鲁郡、琅邪两地,才能发挥我等铁甲骑兵的最大威力,聚而歼之,所以当求先攻东平,盗匪即使败退也暂时不会躲入巨野泽,而会向鲁郡、琅邪求援。不过东平和武阳、魏郡只有一河之隔,那里有窦建德的河北军驻扎,我们虽和窦建德结盟,但攻打徐圆朗绝不能不防备窦建德攻击我等。”随手在地图上圈了三点,张镇周道:“西梁王,若依我建议,我等一出济阴,马上在阳谷设下暗卡,监视河北军的举动。在梁山、历山两处派兵埋伏,窦建德不来则已,若是敢来,并不兜头痛击,却断其后路,定让他有来无回。”
萧布衣颇为赞赏,暗想张镇周做事滴水不漏,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不知道西梁王对老臣之策有何建议?”张镇周恭敬道。
萧布衣略作沉吟就道:“此策甚好,既然如此,不宜再做耽搁,张大人,请传令下去,让秦叔宝带兵去监视河北军的举动,还请张大人再次出马,以正兵攻击东平盗匪。程咬金可率部前往金乡,随时听候号令准备攻击鲁郡。只要两郡一克,剿灭徐圆朗大军的有生力量,徐圆朗孤守琅邪,迟早败亡。至于本王嘛,当率铁骑协助张大人共击东平!”也下来了,是墨武地责任,俺这阵子一直没有爆发,更新显得有些少了,开始收尾情节了,一切为了质量,请兄弟姐妹们多担待点了,拱手致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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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郡三山鼎足而立,亦是被笼罩在秋日光芒之下,满是萧杀。鲁郡三山分别为邹山、尼丘和防山。泗水从西到东的流淌,穿三山而过。
依据三山又分别有三座城池,叫做任城、邹县和兖州。
三山鼎足,三城亦是如此,三城遥相互望,可互相支援,这里有徐圆朗大军驻扎。这三城中,驻扎着徐圆朗的精锐之兵,因为他们已得到消息,西梁军极有可能进攻徐圆朗的势力范围。
徐圆朗起兵亦早,可他的势力却没有最大规模的扩充。以前的他一直夹在瓦岗、河北、淮南之间,再向东去,又有孟海公的势力死死的扛着。
若以棋局而论,徐圆朗的地盘不在边角,只能说是近中腹的一块棋。这块棋极力的腾挪,势力最盛的时候,北至东平,南临琅邪。都说棋无两眼不活,但是徐圆朗坐拥东平、鲁郡、琅邪、彭城四郡,可以说是喘气的地方还有。
可西梁军破了瓦岗后,尽收河南之地,一路东行,顺便兵逼彭城。徐圆朗不愿正面接触,一声号令,将彭城的大部分兵力撤到了微山湖以东,在徐圆朗的版图中,彭城可以说是只余一半的地域。
徐圆朗只凭这三郡半,又坚持了大半年的时间。
其实徐家军忍辱退让,一直期冀着西梁军先平窦建德,或者期盼能够偏安一隅,做个土皇帝足矣。西梁军攻占黎阳,铲除瓦岗后,一直都没有大规模的动静。半年多来,西梁军再没有大规模的出征作战,就算上次入境河北,和窦建德对抗魏郡。也是稍触即回,并没有和河北军生死搏杀。这让徐家军心存侥幸,这甚至让他们认为,西梁王占据大半个中原,已经心满意足,大伙……好好的。你不打我,我不打你,那不是很美妙的事情?
可期冀显然没有化为奇迹,西梁军不是不打,而是要蓄力再打,只是几日的功夫,根据军情来报,金乡、方与两地已经屯扎了数万的西梁军,如同个噬人的猛虎。蠢蠢欲动。
西梁军调度之快。进军之猛。实在让人为之骇然。
金乡、方与两县。隔着昭阳湖、微山湖遥指任城和邹县。随时可以绕过两湖攻打。这让徐家军寝食难安。
本来觉察到西梁军有出兵地迹象后。谁都以为。西梁军肯定会先取东平。再顺势南下。所以徐圆朗早早地在鲁郡部署重兵。只希望可以支援东平。守住琅邪。
但谁都没有想到过。西梁王一出兵。就是重兵攻打鲁郡。亦是徐圆朗心脏所在。西梁王用兵。果然神鬼莫测!
徐昶立在城头。眉头紧锁。听到兵士急报。沉声道:“念。”
兵士大声道:“今晨时分。西梁军又有大军从单父县出发。增兵金乡。粗略估计。能有三千之众。程咬金驻守金乡。召集临近船只。又召集附近地能工巧匠。赶制小船。如今西梁王在昭阳湖边排列地小舟。已有数百艘。”
“再探再报。”徐昶沉声道。
兵士应令退下,急急的出城,徐昶锁紧眉头,沉吟不语。
鲁郡是徐家军的心腹所在。是以徐圆朗让儿子徐昶亲自带兵镇守。更派了不少大将协助,可徐昶坐拥数万精兵。却还是心中惴惴,因为以往他面对地不过是流寇,可现在要对抗的却是称雄天下的西梁军,他真的心中没底。
西梁军雄起、作战能力极强绝非无因,因为萧布衣取了东都之地后,可以说尽取东都的卫府精兵。去看看小说网wwwcom。而这些精兵可以说早就身经百战,甚至有不少还是杨坚当年的班底,再加上兵士的装备精良,东都无数郎将拥有指挥才能,还有李靖苦心训练数年的铁甲骑兵,这让萧布衣稍加训练的就能应对最残酷地战争。能够有效的以十数万兵士对抗李密的百万瓦岗军,这些都是关键性地因素。而徐家军虽然作战多年,但是不言而喻,战斗力已经差了不少,唯一能让他们值得信赖的,只剩下地利!
这些日子来,西梁军源源不绝的增兵金乡、方与两县,似乎没有尽头的时候,可见西梁军对鲁郡已经势在必得。如果说还有两个原因让徐昶支持的话,那就是老爹的重托还有男儿血性。
徐圆朗坚决不降,是男人这时候就不会降,西梁军就算能打下鲁郡,也要付出血的代价。可老爹为何不降呢?为了个空中楼阁,还继续坚持下去,值得吗?
想到这里的时候,徐昶心中凛然,暗想难道自己觉得此战必败了?不然怎么会有这种念头?
可是……就算将门的罗士信都已背叛去投降了窦建德,他们太平之人,还有多少有着光复大道地理想呢?就算是父亲,不也是想着做个土皇帝,哪里会搞什么人人平等?
环视身边众将,徐昶问道:“你们觉得……程咬金到底有什么诡计呢?”
一人上前施礼道:“启禀徐将军,这是我等主动出击的结果。”
那人叫做周文举,是徐昶手下的一员偏将,这次主动出击就是他的主意。原来徐昶带大军驻守的时候,程咬金兵临金乡,众人就是议论纷纷。有人主张坚守城池,有人主张御敌在鲁郡之外。周文举就定下一策,说鲁郡、彭城、济阴三郡中水道纵横,有南阳湖、昭阳湖、微山湖等湖泊纵横相隔,形成狭长的天然防御地带,想要快速推进极为不易。徐昶不应该舍弃这种地利固守城池,最好的方法就是派兵扼住险要的陆路口,这样程咬金绝不容易从金乡、方与两县攻来。结果不出意料,程咬金散兵在金乡、方与两县,按营扎寨,几次进军出击,均遭遇徐家军顽强的抵抗。无功而返。程咬金按兵不动,可增援地兵力越来越多,眼看也有数万之众,隔湖相望,让徐家军亦是不敢有一日怠慢。
周文举请功,周围的主守派均是露出讪讪之色。徐昶看到眼中。更是忧心。他本来就是颇为干练之人,经过几年的磨练,更知道大局为重。
“周偏将的计策是好,不过别的兄弟也是好意,我想现在最要紧地是……大伙齐心协力的保鲁郡的安宁,击败西梁王,依家父慷慨,每个兄弟均有重赏。”
他一句话调动了众人的积极性,都是点头道:“徐将军所言极是。”
“文举……程咬金现在按兵不动。积极造船,不知道你有何妙策?”徐昶询问道。
周文举沉声道:“程咬金地用意昭然若揭,很显然。我们扼住独山、昌虑两处要塞,他几战皆败,从陆路不通,就想造船运兵过湖,包抄我们地后路……”
众将凛然,徐昶点头道:“文举所言极是,我也如此想法,那可有破解之道?”
“主动出击!”周文举沉声道。
众将失声道:“主动出击,你可是疯了?你可知道。现在金乡有数万西梁军,而且还在不停地增援中!我们出击,用多少兵力才行?”
周文举道:“我没有疯,兵法有云,出乎不易,攻其不备。我等坚守月余,他们只以为我们不敢出兵,必定懈怠。这时候出兵,程咬金防不胜防。再说我们现在要克服地不是西梁军。而是要克服对他们的畏惧。西梁军绝非不可战胜,他们这月余几次败退就很好的说明了这点,再说我们并非要攻击西梁军,而是昭阳湖畔的小舟。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只要从捷径用轻骑,一把火烧了那些小舟,让程咬金的大军成无牙的老虎,士气低落,那就是我军进攻之时。到时候若是一举击溃程咬金的大军,不要说守住鲁郡。就算是反攻东都都有可能!”
众将面面相觑。大有怀疑之意,徐昶一拍大腿。振奋道:“文举好计谋,就依你意!”他实在憋的太久,反攻东都倒不希望,可能给西梁王兜头重击,不也是生平快事?
有兵士急急地登上墙头道:“启禀徐将军,雷泽有紧急军情。”
“念。”徐昶并不回头。
“刘复礼查:济阴有西梁军大军出没之迹象,只怕西梁军要重兵攻打东平,还请徐将军派兵支援。”
众将愕然,都道:“这……不太可能吧。”
从形势分析,攻打鲁郡就是四五万的西梁军,而且还有不停增援的架势,如果西梁王再分兵去取东平,若是兵力持平,那就是要十数万地大军。这十数万大军几天的功夫就能运到两郡左近,西梁军怎么有如此的速度和调度能力?
周文举道:“徐将军,这多半是西梁王的疑兵之计。诱我等分兵去援,然后趁鲁郡实力空虚之际来攻,不能不防!”
徐昶本是犹豫,听到手下建议,已下定了主意,“再去探来,等消息确切再来禀告!”
东平郡有两山巍峨挺立,余脉连绵,历山、梁山分峙西东,俯瞰苍生。东平郡有两大城,分为雷泽、郓城,相隔百余里,依据地势,分望远方群山连绵。
鲁郡有湖道为天然的屏蔽,郓城却是背倚巨野泽,宛若从湖泽中爬出的一只水怪,凶恶的望着前方的梁山。
东平境内亦是戒备森然,雷泽、郓城均是城门紧闭。
所有的兵力都已经退守城中,因为他们亦是嗅到了危险,西梁军离他们已经不远。萧布衣人在历山上,俯瞰前方地雷泽城,眉头紧锁。
他的目标当然没有变,还是先取东平,再下鲁郡。这是他和张镇周制定的策略,绝不会轻易改变。
当然,每次计划实施的同时,都会辅佐些疑兵之计,这亦是他们惯用的手段。兵法之道,虚虚实实,若是被敌手看清你的作战企图。不能说是必败无疑,但是再战的时候,显然要花费数倍的气力!
作战计划的任何一个细节都已经反复地敲定,剩下地就是等严格的去执行。要取徐圆朗,先攻东平郡;要攻东平郡,当然是先克雷泽城!
雷泽、郓城遥相互望。郓城背倚巨野泽,攻击不易,最好的方法当然还是将守军诱出来聚而歼之。不过郓城守军亦是狡猾非常,不能轻易就出。既然如此,先克雷泽,后取郓城,分兵埋伏救援之路,抗击郓城来援之兵。所有的一切,井然有序。次序分明,随机而动!
孙少方立在一旁,长吁了口气道:“西梁王。张大人开始出兵。”
雷泽城或许看不到,但是他们从山上望过去,可见到一列列兵士阵容齐整,推车运梯的急速向雷泽城的方向冲过去。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攻城攻坚战已正式开始!
守卫雷泽地是徐圆朗手下大将刘复礼,此人多谋,固守城池不出,只等援军。客观来讲。攻城当然要困难许多,刘复礼以逸待劳,并不出兵,实在是一块硬骨头。
可就算他是块铁板,在张镇周的运作下,亦是要敲出裂缝来。此行萧布衣势在必得,绝不容败。
从山上望过去,才能发现西梁军地恐怖之处。
西梁军人数虽多,但是队形极为齐整。就算行军中,亦是保持着进退得法,他们或许不是最勇猛地军队,但是他们无疑是纪律最严明的大军。
大隋举国上下,如今要说纪律严明,也只能有唐军可以相提并论。因为这两支军队地根基,还是大隋开国之君杨坚训练出来的精锐之师。
想当年,隋军东征西讨,甚至杀到海外琉球。岂非无因!
西梁军蚂蚁般的蔓延。转过山脚时,从山上望过去。雷泽城已经严阵以待。萧布衣目光敏锐,已经看到徐家军亦如蚂蚁般蜂拥上前,涌上墙头,伏低了身子,一排排、一列列的严阵以待。
所有人均是躲在城垛之后,饿狼一样地望着扑面而来的西梁军,生死搏杀,一触即发!
长矛短刀泛着令人心寒的光芒,星星点点,整个雷泽城,弓搭箭、弩绷弦,已经变成了个刺猬般,竖起了全身地硬刺,坐等西梁军送上门来。上,这已经是他生活中最寻常的事情。
轻轻一叹,萧布衣道:“少方,这是第几次攻城了?”
孙少方想了半晌,摇头道:“不太记得了,我只知道,西梁王的征途中,总是有着一座又一座的城池,而你……总能攻克它。”
“是呀,总有一座座城池。”萧布衣的目光越过了雷泽、远山,望向了更远的地方。能到今日的程度,实在也有点出乎他的意料,可他已经不能不走下去。攻陷雷泽后,还有更多的固城等待他去征服。
西梁军和徐家军已经越靠越近,杀伐不可避免。萧布衣目光收回来,嘴角突然露出丝微笑,夹杂着残忍,“这座城池,亦是一样地结局!”
西梁军此刻已经攻到了雷泽西城,无数虾蟆车当先开道,有盾牌兵护卫。嚓的一声响,无数铁盾稍微倾斜的戳在护城河前,搭起钢铁之墙!
城上鼓声一响,旌旗摆动,长箭如雨的向护城河那面倾斜而下,阻挡西梁军的第一波进攻。他们已经看出来西梁军的企图,西梁王企图用盾牌掩护虾蟆车,填平护城河,扫清攻城前的第一道障碍。
护城河一平,西梁军才能长驱直入,攻到城下,进行第二轮的攻击。
此法当然绝非不能破解,若是城中出兵,可破虾蟆车,只是刘复礼无论如何,都是不肯开城出击。
因为他在城头上,已经见到远远处,有大军林立,前方如火如荼,他们却等候着他出城。只要他一冲出,西梁军就会蜂拥而至,陷他入万劫不复之地。所以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手有条不紊地进行塞水断流,添沟平壑!
长箭虽是犀利依旧。看起来却已经软弱无力。
萧布衣山上望见,喃喃道:“刘复礼真的不想出城一战吗?”
孙少方也已经看清了形式,微笑道:“出城是送死,不出城是等死。城虽高、墙虽厚,但是他们后继无缘,他们终究是……螳臂挡车。不自量力!”
二人从山顶上凝望着雷泽城的动静,见到攻防如潮,均是脸色平静。有兵士急匆匆的上山道:“启禀西梁王,金乡有军情禀告。”
萧布衣展开文书看了眼,“程咬金正使用疑兵之计,近万大军进进出出,扩建营寨,形成增援的迹象。他已成功的拖住了鲁郡的大军,眼下徐昶并无增援东平的打算。若等着消息再传过去。就算来援,亦是最少十日之后地事情。而这十日,完全可以发生太多地事情。”
孙少方精神一振道:“程将军果然大能。只用不到万余地军队,就骇的徐昶精兵不敢轻举妄动!徐昶若是知道真相,只怕要气地吐血。”
萧布衣微笑道:“程咬金这人,看似鲁莽,但是用兵极为稳健。秦将军又是扼守住河北军南下的企图,少方,雷泽、郓城,已经孤立无援!少方,把消息传给张将军。现在我们再无顾忌,让他开始按计划攻城!”填平了护城河,开始了第一轮攻城。
张镇周坐镇中军地哨楼之上,远远的望着城楼的动静,眉头紧锁,却是一道道的号令发出去。
西梁军进退有序。攻击的有条不紊,只是守城的徐家军亦是知道,眼下生死一线,城池一失,只怕个个死无葬身之地。生死攸关下,所有的兵士都激发出十分的潜能,城头气势如虹,已经压的西梁军喘不过气来。
孙少方见到,变了脸色。他现在才明白。为何萧布衣就算对待一个雷泽城,还是如此慎重。这场战役和以往没有什么不同。可这次战役其实有着极大地不同!
因为在以前,无论守东都、战邙山、攻黎阳、克洛口,都可以说是西梁军的保卫战。他们为了保护家园,可以激发出难以想象的战斗力!这次攻取雷泽,虽看起来微不足道,但是却意味着西梁王和他地兵士开始角色转换。
由以往的被动防守,到如今的主动进攻,西梁军要能经得住这种考验。同样的道理,徐家军虽是盗匪,但是经营此处多年,他们守的是家,自然个个搏命!
想明白了这个道理,见到了西梁王的眉头紧皱,孙少方不由握紧了拳头。
果不其然,第一拨进攻遭遇到的抵抗,可以说是极为惨烈,张镇周几次变换攻城之法,却均是无功而返,不等日落,张镇周已经传令收兵!
残阳如血,泼在城上城下,所有的人望着断刃残肢,败退的沉默,胜利地无言。
孙少方见萧布衣亦是沉默,想要安慰,一时间却是无从说起。如今的惨烈显然算不上什么,因为战斗不过是,刚刚开始!之际,只听到西梁军中陡然间鼓声大作,厮杀震天,无数西梁军转瞬冲出,继续开始攻城。
黑夜中,只见到城下暗影如潮,徐家军一时间不知道有多少人马来攻,均是大惊,握紧手中的兵刃弓箭,严阵以待。
这拨从喊声来看,足足比白日要激烈了数倍,徐家军纷纷涌上墙头,严阵以待,只见到乱箭如雨,喊声洞天,可过了一晚,除城下走马飞奔,飞箭如蝗,竟然没有一兵攻上墙头。徐家军暗自嘀咕,心道都说西梁军犀利无比,百战百胜,今日一见,不过如此!可夜幕中,只听到轰轰隆隆声响不绝,徐家军心惊胆颤,不知道西梁军到底搞些什么明堂。
等到第二日清晨时分,西梁军已歇,天边现出曙色,城头守军向外望过去,突然都是叫了起来,刘复礼向外一看,不由吸了口凉气,只见到这面城墙下,倾斜着堆了无数土石,尽头足足有两人之高,西梁军原来昨日趁夜幕掩护,开始城下垒土。虽然土石离城头还远,可西梁军此举造成的震撼,简直是摧毁性质!
若依这种速度,只怕用不了几天,这土就能堆到墙头了吧?刘复礼心惊胆颤,这时候对面营寨中一阵鼓响,徐家军再次心惊,只以为西梁军再次攻城,没想到百余骑军中而出,分列两侧,掌旗手高举大旗,旌旗飘扬,上书个大大的萧字!
一人白马长枪,身着金甲,越众而出,离城池一箭距离后,长枪一挥,只见三军肃然,万马齐喑,徐家军一见,心头狂跳,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过,西梁王竟然王驾亲征,来取雷泽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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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m//西梁王虽是个活生生的人,可对于徐家军而言,已是个传说。(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虽少有人见过西梁王,可只见到这气魄,见到这威武,见到这千万人吾往矣的毅然沉凝,所有的人都觉得,只有他才称的上西梁王这三个字!
日头东起,阳光照在萧布衣的身上,让他的金甲之上,泛起了淡淡的光辉。光辉泛在萧布衣的身边,让他如神一样的显在所有人面前。
徐家军忘记了射箭,有些目瞪口呆的望着眼前的那个金甲人,传说中的西梁王,似乎和眼前的很有区别。
可传说,怎么能尽信?
萧布衣人在马上,面带笑容,对于这种阵前说敌,他经验丰富。兵法有云,攻城为下,攻心为上,无论战争如何惨烈,分化、说服是他应该做的第一件事情。所以他让张镇周暂停攻城,自己亲自出马。
张镇周并不反对,他和萧布衣的行事原则不同,但是他尊重萧布衣的每一个意见,这无疑是人臣安身立命的本钱。他历经三代君王,早就看穿了兴衰荣辱,他还能用命,不是为了荣华富贵,而是为了黎民百姓。
所以萧布衣也很尊敬他,在这世上,这种人很少,但不是没有!
“刘复礼将军,还请出来一叙。”萧布衣扬声道。
他并没有刻意高声,但是三军城楼均是听的一清二楚,徐家军见了,忍不住的骇然。
刘复礼稍作犹豫,已经现出身来,高喝道:“西梁王,不知何事见教?”
萧布衣轻叹一声。“刘将军。我知阁下本为隋臣……”
徐家军微乱。刘复礼蓦然满脸涨红。知道已中了萧布衣地诡计。萧布衣看起来不但了解雷泽城。还了解他刘复礼地出身。原来中原盗匪横行。可稍微有点见识地盗匪还是对朝廷有种骨子里面地自卑。就算是河北大盗窦建德。亦是没有例外。徐圆朗起事甚久。说实话。手下地这些将领倒有大半是降地地隋臣。毕竟他们远见博识。绝非泥腿子能够比拟。刘复礼本是小小地隋官。到了徐圆朗地手下却受到重用。前来镇守雷泽城。
现在他虽是盗贼。可以前毕竟还是隋臣。这是个事实!
萧布衣用一句事实让刘复礼无言以待。续道:“天下大乱。非本王所愿。可本王亦知。犯上作乱。本非尔等所愿……”
徐家军已经放下手中地弓箭。刘复礼亦是表情复杂。
“哪个不想安居乐业。哪个不想父慈子孝。哪个不想堂堂正正地做人?”萧布衣沉声道:“可我知道。尔等一直……没有这个机会!可眼下。机会就在眼前……放弃抵抗。本王承诺。还尔等一个美好地故乡!”
“放屁!”刘复礼终于回过神来,嘶声吼道:“萧布衣,你想以假仁假义收买人心吗?”
萧布衣摇头道:“本王何须假仁假义,何须收买人心?本王一统天下,大势所趋。万民所望!刘复礼,这雷泽城在你眼中是铜墙铁壁,在本王眼中,却是不值一哂!昨日一战,非本王不想攻,无非是想让你们知道,只要本王喜欢,要让这座城池成为废墟,亦不过是轻而易举之事。今日城前之土石你们也已看到。凭本王大军的实力,就算不攻,这泥土七日内可推到城头之上,到时候,尔等孤城一座,再无屏蔽,拿什么和本王抗衡?”
徐家军望向城下,都是露出惊凛之意。他们知道,西梁王不见得是危言耸听。这些虾蟆兵极为高效。一夜之间,已经填土数人之高。真的要想把土推到城头之上,也非不可能地事情。
这种攻城方法,并非前无古人,因为杨广就做过一次。(去看看小说网wwwcom)那一次是他二征辽东,杨广马鞭一指,隋朝大军丢了背负的沙袋过去,就几乎将辽阳城前给堆平!
当年的隋军,就是用沙袋从远到近堆出一条通往城头的大路!
那次要非杨玄感作乱,杨广一刻不停留的就要回转东都,隋军几乎就要骑马冲上墙头,当时辽东君臣差点被这种攻城方法吓死。那种豪气、奢靡、简单而有极富震撼力的攻击方法,难道要在今日重演?
刘复礼冷冷笑道:“西梁王,你未免高看了自己。你要知道,我早就预警出去,徐昶的大军随即就到,郓城又怎会让你轻松填土?”
萧布衣微笑道:“是吗?根据我的消息是,本王的数万精兵已近鲁郡任城,徐昶地大军如今和乌龟一样,还缩在鲁郡不敢出头。至于郓城的张光耀,我真的很希望他来救你,你若是还有眼睛,不妨回头去看看。”
刘复礼心中凛然,扭头望过去,只见到东方远处,浓烟滚滚,却是郓城地方向。
“本王早就派出精兵去攻郓城……”萧布衣淡漠道:“他们还能抽出一人来救你们吗?”
徐家军呆若木鸡,萧布衣暗自好笑,原来他早就让手下在雷泽和郓城之间燃放烽火,制造郓城被攻的假象,这才让刘复礼狐疑不定。攻打东平郡的时候,要研究的不但有地势、兵力、外援诸如此类,就算主将的性格,亦是在他们的考虑之中。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古人兵法所言,李靖明白、张镇周明白,萧布衣亦是慢慢的学习掌握。根据他们手上的消息,刘复礼对徐圆朗颇为忠心,郓城守将张光耀却是有些胆小懦弱。就算见到烽火,亦是不敢轻易带兵出城。
刘复礼从未想到过,一人的言辞能有如此犀利地作用,萧布衣只凭一番言辞,已经断绝了他们的生机,让徐家军人心惶惶。
这番话,他分辨不出真假,但是毫无疑问,他的手下大部分已经相信。
一股怒火充斥心头,刘复礼大声道:“萧布衣,今日有你没我。有我没你。徐总管待我恩重如山,任凭你口灿莲花,也是无济于事。”
萧布衣见刘复礼发怒,反倒笑起来,“是呀,徐圆朗待你恩重如山。所以你就忍心将手下的生命置之不理!”
徐家军默然,可心情却和昨天迥然不同。
萧布衣这番攻心之术,显然又起了不少的作用。他先用雷霆之势重兵攻打,后用怀柔手段单身劝说,最后又用离间之计分化对手将领和手下的关系,到如今,徐家军已埋下了祸乱的种子。
张镇周人在中军,不由微笑,他发现西梁王的唇枪舌剑真地让人防不胜防。萧布衣这招。是因人使用,尤其是对那些逼不得已造反地盗匪,尤其有用!
刘复礼怒不可遏。才发现自己上了萧布衣的恶当。
对于萧布衣,他是谨慎加谨慎,小心加小心,知道西梁军勇猛无敌,他第一时间缩回城池备战,只希望徐圆朗早早的救援。没想到徐昶手中近十万大军,竟然按兵不动。当初传言,萧布衣淇水河边,几句话就瓦解了江都十数万大军。他还不信,觉得言过其实,可今日一见,才知道宇文化及当初的心境,亦知道阵前和萧布衣说任何话都是错误的举动。
但是萧布衣孤身找他一谈,他怎能避而不见,那样地话,他如何面对一帮手下?
萧布衣阴狠毒辣,阵前一番假仁假义。却成功的动摇了徐家军的军心。伸手持弓,一箭怒射了过去,刘复礼厉喝道:“萧布衣受死!”
他这一箭虽劲,却也没有想到射死过萧布衣。去看看小说网wwwcom。毕竟萧布衣百战成名,武功之高,让人难以想象。可这一箭已代表他和萧布衣势不两立,再无和解的可能!
长箭才及萧布衣胸前数尺距离,萧布衣伸手抬枪,只听叮地一声响。羽箭落向地面。
原来萧布衣一枪刺出。正中寒铁箭头,这一枪无论精准、速度和胆气。均让三军动容。徐家军变了脸色,这才明白西梁王百战百胜绝非无因。
西梁军见状,军心大振。霍然举枪高喝道:“西梁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数万大军齐喝,震颤远山近水,高墙飞鸟,数万大军整齐一致,气势逼人。
西梁军地呼喝,发自肺腑,只因为每次西梁王出征,都会给他们带来莫名的勇气。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萧布衣以万尊之躯,带着西梁军身先士卒,怎能不让兵士勇气大增?
萧布衣击落羽箭,长枪一摆,西梁军肃然无声。这无声无息,实在比地动山摇地呼喝还让徐家军胆颤心惊。只因为由始至终,西梁王都在向徐家军展现着一种铁血雄风,这种无形的压力,亦是萧布衣精心策划地一种!
“螳臂挡车,不自量力。”萧布衣扬声道:“刘复礼,本王已给你太多机会。只是你不仁,本王绝不能不义。本王今日在此立誓,降者不杀,若有心归附,可出城到历山脚下投诚,可若和刘复礼顽抗到底,只有死路一条。何去何从,尔等速做决定。昨日此刻,不过是本王试探而已,明日此刻,就是本王正式攻城之时!”
他长枪再挥,西梁军阵霍然而开,徐家军望去,又倒吸了口凉气。
昨日攻城,西梁军的确只用了很简单的攀登工具,可今日隋军阵中,却有着数不清地虾蟆车、攻城车和投石车。有了这些攻城工具,只怕不等填土,西梁军就已经攻上了城头。
萧布衣施压完毕,策马回转,西梁军三呼万岁,依次向后缓缓撤退。
城上盗匪只见到旌旗摆动,铁盾生光,西梁军如同波浪般的起伏运作,不由又添了分担忧。
西梁王有令,明日攻城,所有人当然都是养精蓄锐,等待明日一战!
萧布衣才回转营寨,张镇周就找上门道:“西梁王,狄宏远、舒展威等人已经准备妥当,只等城破后,转瞬就取郓城。”
萧布衣点头道:“让他们扼住要道,雷泽的守军,一个都不能放到郓城去!”
张镇周微笑道:“这点西梁王绝不用担心,我们放烽烟示警。如今雷泽四面楚歌,城破不远。”
“你觉得城破要几天的功夫?”萧布衣问道。
“三天。”张镇周沉声道。
萧布衣轻叹声,“我们所率,都是大隋精锐之师,千万要珍惜使用,若依我之法。还是夜晚垒土强登,不断施压为好。眼下雷泽孤立无援,崩溃不远,若是求快,只怕我方亦会伤亡惨重。”
张镇周道:“老臣当求随机应变。”
萧布衣点点头,不再多言,张镇周目露赞赏之意。萧布衣虽然高高在上,却只肯从建议的角度来和张镇周交谈,而不会横加干预。毕竟,指挥大军攻城的还是张镇周等人,萧布衣有个优点。那就是用人不疑,是以才得到手下的信服。
“金乡那面如何了?”萧布衣又问。
张镇周微笑道:“暂时没有出兵的迹象,西梁王但请放心,只要那面稍有动静,程将军就会以最快的速度通知我们。不过金乡不用担心,可齐郡那里却有了问题。”
“齐郡?”萧布衣皱起眉头道:“那好像是个比较遥远地地方?”他当然知道齐郡如今在孟海公的势力内,可如今孟海公和西梁军隔着个徐圆朗,所以萧布衣从未过多地考虑。
窦建德还有和萧布衣结盟的实力,可徐圆朗、孟海公、王薄等人在萧布衣眼中。只是被剿灭的对象。
乱世之中,结盟也要有实力才行!
“我才得到齐郡的消息,窦建德手下大将罗士信和孟海公对抗数月,突出奇兵,三战三胜,尽取齐郡的章丘、亭山、淄川等地。孟海公退守北海,可实力大损,看来败亡是迟早的事情了。”
萧布衣叹道:“东进之路,鲁郡东边就是和齐郡、北海两郡接壤。那我们取了鲁郡后,很可能和罗士信交锋了。”
张镇周点头,“地确如此,窦建德手下猛将无数,其实照我来看,这个罗士信却是最为犀利……我等不能不防。”
萧布衣沉吟片刻,“罗士信这人勇猛多谋,兵法娴熟,是个好手。寻常之将恐怕抵挡不住。秦叔宝、程咬金倒可和他一搏。可三人素有交情,不适合让此二人对抗。”
“老臣倒是想到一人。”张镇周微笑道。
萧布衣眼前一亮。“裴行俨?”
张镇周道:“西梁王和老臣不谋而合,裴将军亦是勇猛多谋,若攻破鲁郡后,暂时由他对抗罗士信,可保山东无忧。只是他现在……还在鹊头镇,按照李将军地吩咐,监视杜伏威的举动,只等着给他们致命的一击。”
萧布衣点头道:“我知道了,我会尽快调他前来!”制定了更深远的作战方针。他们绝不满足只占领河南、荆襄之地。他们现在宛若个楔子般的切入了山东的境内,而且不断的增加力度,很快地就要将山东搅地天翻地覆。
他们和窦建德结盟,但是只限于河北,至于山东,那都是心照不宣地尽快掠夺更大地地盘。
但是他们,终究还是有对决地那一刻!
可刘复礼却已望不到更远,对于今天发生的事情,他忧心忡忡。他虽然无比痛恨萧布衣,但是不能不佩服萧布衣,萧布衣白天一番话,他手下的兵士一夜之间就跑了两成之多!跑的人比死的要多。
这些人本是守城的兵士,昨天一晚攻打,都是舍生忘死,可今晚没人攻打,反倒尽生离意。虽然没有打开城门,但是很多人却是从城上吊着绳子爬下去!若非他得知消息,第一时间赶到,斩了几人后,逃命的恐怕只有更多。
孤单的立在城头上,刘复礼突然觉得无限寂寞。虽然他身边还有兵士无数,但是他却只觉得孤军奋斗。对徐圆朗地忠诚,让他不会背叛,但是很显然,对徐圆朗忠诚的人并不算多,他们背叛的心安理得。因为他听到了城兵的议论,那就是……鲁郡迟迟不肯派出救兵。不是他们背叛了徐圆朗,而是徐圆朗抛弃了他们!
刘复礼没有想到过,徐家军崩溃的如此之快。
红日冲破青云,撒下了第一抹淡金的光辉,将诺大个雷泽城拖出个长长、孤单的影子。西梁王言而有信。果然一日一夜没有攻城。
只是承诺,到日头升起那一刻,宛若雾气般消失地无影无踪。号角嘹亮,鼓声大作,一排排、一列列西梁兵齐整的从地平线处涌出。步伐坚定地向城池的方向冲过来,一时间尘土飞扬,烟雾弥漫……
攻城,这一刻正式开始!
雷泽鏖兵的时候,任城亦是准备着一场反击战。
程咬金虽数次败退。可进攻企图不减,造船计划不减。又是两天的功夫,昭阳湖边地小船已有千余艘。
这个程咬金。几乎将金乡附近所有的船只都收集过来,而且还是不停的赶制,谁都看的出来,他要从水上径直运兵,包抄徐家军的后路!
这个计划,很嚣张!
徐昶就是看不惯这种嚣张,几天地功夫,引火之物都已经准备稳妥。夜黑风高时,周文举已经整装待发。抄一条极其隐秘地小路去昭阳湖,准备一把火烧了程咬金的船。
徐昶在周文举临行前,心中却有了不安。因为在这之前,他又收到雷泽地紧急求援,原来萧布衣亲自驾临东平,西梁军正在疯狂地攻打雷泽城!可对于这个消息的准确性,徐昶很是怀疑。众将分析了太多可能,很多都认为萧布衣是诱敌之计,准备诱使徐昶支援东平之际。全力的来取鲁郡,徐昶深以为然,所以他回个消息,让刘复礼守住。
他觉得刘复礼最少能守数月以上,到时候若真地消息属实,他再带兵解围也不迟。
眼下最要紧的事情,先灭程咬金。
“将军放心,这条路极其隐秘,我们定能事成!”周文举临行前。信誓旦旦的保证道。然后他就带着千余铁骑。消失在夜色之中。
徐昶望着周文举远去的背影,心中不安之意更浓。他已经让手下快马去请示爹爹的意见,可最快的情况,也要明天才能回复。
周文举一路西行,马衔枚,人衔草,已经静悄悄的绕路来到了昭阳湖岸边。一夜急奔,他们没有疲倦,只有兴奋。
来到目的地的时候,已近天明,只闻流水淙淙。
黎明前地那一刻,无疑是最黑暗的时候,亦是人最放松警惕之时。周文举看到泛着白光的湖面上飘着的无数小舟,已经预见湖光熊熊的场面。
嘴角带着狰狞的笑,周文举知道西梁军还离这里有段距离,等到他放火烧船后,混乱之际,想要逃走并不是什么难事。
让众手下牵马沿湖边悄然而行,近小舟之时,周文举突然有些不安,他觉得昭阳湖边过于宁静……
可现在已容不得他多想,手一挥,众兵士沿昭阳湖四散分开,取出火箭,就要点燃射过去,陡然间觉得隆隆的脚步声传来,周文举变了脸色,回头望去之际,就听到破空之声传来。紧接着,惨叫声不绝于耳。
周文举大惊,慌忙向湖边望过去,只见到小船上,不知何时,已经站了无数兵士,个个手持长弓,向岸上射来!
徐家军猝不及防,不由大乱。周文举暗叫糟糕,知道已中了程咬金的埋伏,自己精心策划的好戏,没想到居然早被程咬金看穿!
羽箭如蝗,徐家军早就乱了阵脚,忘记了使命,四处乱窜。
周文举极力约束,这一轮乱箭下来,他手下死伤小半,想要合力逃出去,只见到对面西梁军铁盾泛光,长矛林立,整齐地向这个方向逼过来。
转瞬间,徐家军四面被困,周文举厉喝声中,催马向西梁军冲过去,西梁军鼓声一响,无数利箭阵中射出。人喊马嘶,等周文举冲入阵中之时,才发现手下人数锐减,而仅剩的人手亦是陷入苦战之中……
这时间,只听到军中鼓响,西梁军陡然间散开一条道路,周文举心中一喜,不等反应,只听到马蹄急骤,一骑飞奔而至。马上那人,手持开山巨斧,胡子蓬松,厉喝声中,一斧劈来,周文举躲闪不及,已被连人带马劈成两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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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就是周文举惨败,而在战场上,很多时候,败的结果就是死。徐昶、周文举谋划已久,却从未想到过,湖畔的小船和当初鄱阳湖上异曲同工。可惜林士弘已不知下落,不然倒可以告诉周文举一句,有时候,船不都是用来划的!
程咬金已等了太久,他遵西梁王号令,带军士马不停蹄的赶来金乡,他手下兵士,不到万余!
可他的任务一点都不轻,他要用手上这些兵士拖住徐昶的七八万大军,不能让他们去增援东平郡。
程咬金长相粗鲁,内心细腻,征战多年,知道轻重。
他的作战经验,完全是从实战中进行积累,或许不能提高到李靖的高度,创造太多的奇迹,但是真的食君俸禄,还是能够与君分忧。他到了金乡后,并不急于进攻,实际上,他进攻的结果,很可能是铩羽而归。徐家军七八万的精兵在此,他用七八千去攻之,无疑以卵击石。他首先就是把本来不多的人数分在金乡、方与两地,然后分兵昼进夜出,伪装成不停增兵的样子。这些天来,他不停的倒换着兵力,加大着营寨,做出增兵的样子,成功的拖住徐昶的大军。
程咬金当然不满足于此,他不但要拖,还要造出主动进攻的样子。学李靖般,不停的调运增建船只。他从来没有渡过昭阳湖的打算,他只在等着对面的人过来。结果如他所料,周文举送上门来,程咬金早早的设伏,一举歼灭了周文举部。
不过歼灭了周文举部,在程咬金眼中,算不上什么赫赫功绩,这只能说是给徐昶一个教训。如何尽量的牵制住徐昶的大军,才是他一直需要考虑的事情。
拎着开山巨斧。点点滴滴的淌着鲜血,周文举一死,不用太久的功夫,周文举部无心抵抗,已基本被剿灭,剩下地冒死跳到湖中。昭阳湖边,血流成河,昭阳湖上,湖水如血。这时,日头还没有升起。程咬金锁紧了眉头,有偏将问,“程将军,接下来如何处置?”
程咬金微微一笑,不等回答。远方有马蹄急劲,一马如飞赶到,马儿口吐白沫。显然累的不轻。马上兵士飞身下马,递过军文道:“程将军,西梁王急文。”
程咬金展开一观,精神一振,上面只写着几个字,雷泽已克,分兵转取郓城,大军即刻南下,请程将军配合!
一夜无眠地不止是金乡地西梁军。远在数百里之外地西梁军。亦是无眠!
徐昶接到求援信地时候。其实并不知道。就在周文举出发前。雷泽城已被攻克。在徐昶地眼中。雷泽城坚固非常。粮草充足。再加上郓城遥相互望。守个几个月不成问题。
可守城绝非想想就可以。徐昶把自己身边地事情想地太复杂。又把刘复礼那面想地很简单。
绝望之下。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刘复礼已濒临绝望。守城地徐家军也很是绝望。他们看不到一点能有救援地迹象。他们满目看到地只是西梁军地前仆后继。惊涛骇浪。
从正式进攻地那一刻起。西梁军就开始展现出极为强悍地作战能力。他们攻城器械充足。攻城车、投石机无不用极。
和城高地攻城车。西梁军竟然准备了数十辆。推到雷泽城对面之时。造成地压力难以言表。无论攻城车。还是地面地西梁军。以极强地攻击能力压制着徐家军。羽箭如雨。压地城头兵近乎喘不过气来。
可如此猛烈的攻势下,西梁军并没有迫不及待的攻城,他们只是填土。
成百上千的虾蟆车蜂拥而至,推车填土,城上的守军就是眼睁睁的看着城下的泥土一寸寸地变厚,一寸寸的增高。
张镇周人虽老迈,可若说随机应变,丝毫不差。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首发wwwshuDaonet对于萧布衣的建议,他亦认真考虑过。萧布衣说的没错,这次战役看起来寻常,却有着极大的不同之处。最少眼下看来,他们处于一个战争转折点,他们从以前的固守保卫家园,到主动攻击旁人的家园。徐家军毕竟不同江都军,江都军是丧家之犬,四处奔走,但是徐家军却有着自己的家园,为了保家,这些人可能激发出前所未有的战斗力。
两军交战,当然不是比拼阵法、人数、装备精良那么简单!萧布衣地每一个对手,都可以说是有着迥乎不同的特点,避其锋锐,击其惰归可以衍化出更多的情况。
现在的西梁军,并不和士气正酣的徐家军正面接触,却是用垒土这种方法,一点点的摧毁着徐家军的信心。
只是用了一天一夜的功夫,西梁军已经将泥土堆的有城墙三分之一地高度。
这种压迫地感觉几乎让徐家军发疯,他们后继无援,看着西梁军垒土,感觉自己是被西梁军一分分的活埋,对于这种攻城方式,他们束手无策。唯一地方法当然是出城抗敌,可他们这个时候,又怎能敢开城出击?
西梁军以极猛的攻击,极少的代价,第三天的深夜的功夫,搭出了一条扑向城头的土路,然后西梁步兵,持枪操盾,开始向城头进攻!
徐家军已经傻了眼,看着眼前一排排的兵士大踏步的冲上了墙头,不知道如何应对。萧布衣说的不错,没有了城池的庇佑,徐家军就和在荒野中赤身裸体对着虎狼一样。西梁王说了,七天就能推到墙头,结果西梁军只用了三天!
徐家军并不知道,西梁军中有着无数有经验、高效的兵士,回洛仓大城就是一夜间崛起,九营连环也不过是用了数天的功夫。雷泽城虽不算矮,可在西梁军眼中,绝非不可逾越!
攻城战很快就变成了攻坚战,西梁军扳回了地势的劣势后,没有任何停歇,就开始向城头发动了如潮的攻势。就算地势倾斜。就算环境迥异,就算这一次作战和以往统统不同,可他们还是保持着队列,保持着变化。
铁血纪律永远是他们取胜的第一要素。
无论什么环境,乱即是败,败就是死。他们不能败!
长枪手、刀斧手、盾牌手、弓箭手前后呼应,组成了铜墙铁壁,虽缓慢,却坚毅不可抵抗的推到了墙头……
城头飞箭如蝗,竭力的进行着最后的抵抗。无数的西梁军倒下去,但是更多地西梁军补充上来。在徐家军眼中,西梁军已经汇成了洪流,夹杂着热血,不可思议的冲到了墙头。冲过了城楼!
城头争夺战,惨烈非常。
这一场大战,从深夜开始。足足战了一个时辰,徐家军终于崩溃!
崩溃的缘由很简单,他们已看不到希望,他们发现面对的西梁军,有着钢铁一样的意志!
西梁军攻城的时候,萧布衣并没有身先士卒,现在地他,的确不需要每次都要勇猛在前。适当的鼓舞士气,剩下的。交给手下的兵将去做就好。
这是必经阶段,亦是一种信任。
他知道,张镇周不会辜负他的信任,天下之大,他只能尽力做最有用之事。眼下夜凉如水,他也没有悠闲。
月光如雕塑般的立着,和主人一起望向雷泽城西。它已敏锐的知道,主人又要再次出征。
萧布衣身后,是千余铁甲骑兵。黑夜中,宛若幽灵,让人难以察觉。千余兵马,悄无声息,这本身就是件很恐怖的事情!
千余铁甲骑兵,攻其不备,战斗力比万余步兵还要恐怖。(去看看小说网wwwcom)首发wwwshuDaonet
雷泽城三面都是喊杀震天,只有城东还很安静。萧布衣、张镇周一如既往地执行着攻三方、放一面的策略。
狗急了跳墙、兔子急了咬人,人要是退无可退。也是件可怕的事情。所以他们为了避免死战,还是给徐家军留了一条退路。
这条退路是徐家军地生路。亦是西梁军的生路。
因为这条路,徐家军不会全身心的抵抗,西梁军可以再次减少损失,远远处,不时的有徐家军偷偷撤走,有的向北、有的向南,却少有向东之人。向南的当然准备回转鲁郡、琅邪,因为那里是徐家军的根基所在,徐圆朗、徐昶还有十数万大军,可图一战。向北的却因为那里有历山,西梁王说过,在历山投降,降者不杀。现在所有人都知道,西梁王有不杀降者地习惯,除了李密、宇文化及那种罪魁祸首外,就算翟让、王儒信、秦叔宝、程咬金等人,投降过去均是安然无恙。在很多人看来,只要能好好的活着,在谁手下其实都是一样!
向东,就是奔郓城,可唇亡齿寒,现在已没有谁认为,郓城能够守住。
所以郓城虽然离他们最近,可去投奔的反倒最少。
对于散兵游勇,萧布衣并不在意,他目光炯炯的望着西城门,他在等刘复礼。他知道刘复礼忠心耿耿,绝不会降,可还有生机的话,他应该也不会刻意求死。
不知过了多久,远远处,陡然传来惊天动地的呼声,呼声中悲壮夹杂着喜悦,萧布衣双眉一扬,知道雷泽城西城已破。
西城一破,剩下的事情水到渠成,他萧布衣为了对徐圆朗开仗,准备了数月之久,结果用了五天,就攻下了徐圆朗东平重镇的第一座城池。
当然,这不过是个开始,徐圆朗、孟海公、王薄占据了山东之地,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在充足地准备下,尽快的击败徐圆朗,收复半数山东之地。
远方欢呼声未歇,城东马蹄急劲,萧布衣目光一凝,已看到一队铁骑从城东逃逸出来。略作犹豫,却是径直向东而来。
“西梁王,刘复礼来了。”孙少方一旁道。
萧布衣点头,“他还想要去郓城。”
“是呀,多半想和郓城的张光耀负隅顽抗,这等狂徒,顽固不化。当杀不赦!”孙少方恨恨道。
萧布衣却笑了起来,“无论如何,他还是个有坚持的人。”二人谈话的功夫,蹄声隆隆,刘复礼带逃兵已近。
夜深人不静,雷泽城火光熊熊。他们仓惶而出,并没有注意到,黑暗中,杀机四伏。
萧布衣没有一丝紧张之意,他意态悠闲,宛若看着羊入虎
萧布衣不动,铁甲骑兵不动,萧布衣长枪挥起,铁甲骑兵波浪般的蓄力……
夜幕重重。深秋中带着萧杀的浓重。微风过,红叶飘零,陡然间风向陡转。暗夜中掀起了惊涛骇浪!黑甲铁骑从准备到冲出,有如怒海狂涛般的凶猛无俦,空中红叶、地上黄尘蓦然而起,席卷冲向前方。
刘复礼心胆俱寒,徐家军惊慌失措。他们蓦地发现黑暗被撕开个口子,铁甲骑兵冲出之时,秋风扫落叶般。
徐家军逃兵也是数千之众,可只是被这一冲,已经不成阵型。萧布衣带兵趟了逃兵。冲散了徐家军,只是一转,铁甲骑兵再次回转冲锋。
徐家军已经胆寒,他们虽也有骑兵,可和威震天下的铁甲骑兵一比,简直是骑着木马在作战,他们不战已败!
刘复礼醒过神来,不再向东,却是带兵折而向南!
萧布衣既然在东城外有埋伏。想必到郓城亦有伏兵,前方险阻重重,要想活命,只能放弃郓城。逃命途中,当然来不及详细规划,所有地主意,可以说是转念之间。
刘复礼带兵落荒而逃,转瞬湮没在黑暗之中,这让他们有些庆幸。夜幕很好地掩护了他们地行踪。
众人一路南奔。绕过巨野泽,等到了巨野县地时候。已经天光大亮。本准备稍作休息,然后赶往鲁郡,没想到巨野县早就大旗飘扬,上面写着诺大个梁字,张牙舞爪,在众人眼中丑恶狰狞。
刘复礼一颗心针扎般的痛,却不能不绕路而行,巨野县本无布防,失陷也是在情理之中,可他没有想到过,西梁军动作如此迅疾。这里以前,均是徐家军的领土。
东平郡如今,只剩下郓城一座孤城,有如孤零零的山!可惨烈不容他伤悲,众人才过巨野县,就闻到身后铁蹄隆隆,回头望过去,只见到黄尘卷起,直冲霄汉,不由变了脸色。
所有的人都逃了一夜,只以为将铁甲骑兵远远地抛开,没想到抛开的只是灰尘,留下的却是难醒的噩梦。铁骑不多,看起来不过千余人,可没有任何人有回转去迎战的勇气。众人策马狂奔,不敢有歇,疯狂之下,飙出甚远。铁骑之声却是不急不缓的始终在耳边回荡,让徐家军惊心动魄。
刘复礼还有空回头望一眼,只见到蓝天白云,秋风瑟瑟,只是想,郓城现在如何?能抵住几天?
刘复礼从未有想到过,郓城一天都没有顶得住!太阳升起之时,郓城已经陷落!
张光耀从未想到过雷泽城会这快的失陷,他本来一直还在埋怨,自从西梁军进军东平后,刘复礼只坚持了五六天。他和刘复礼一直都不算和睦,但是这不妨碍他为徐圆朗卖命。刘复礼求援的时候,他想过出兵,但是转瞬打消了这个念头。他认为刘复礼最少能支持几个月,天下大乱,可徐圆朗扼守东平到琅邪,一直没有人顾及打他们,他们安宁久了,对即将到来的战争并没有充分地准备。
他的职责是守城,而不是救援,若是因为救援引起损兵折将,徐圆朗不会赞赏他,刘复礼当然也不会给他说什么好话,所以他就算见到西方烽烟四起,刘复礼求救连连,他只是下了一道命令,擅自出兵者,斩!
他很庆幸刘复礼守在第一道防线。
所以张光耀在城头上见到雷泽城的逃兵时,还在暗自骂娘,他觉得刘复礼实在无用之极,他觉得就算是个木头人来守城,都不会败退地如此之快。
可刘复礼偏偏败了,一败涂地,城下的徐家军哀声道:“张将军,刘复礼辜负徐将军的信任,已夺路而逃,求你收容我们。”
张光耀陡然升起了豪情。他和刘复礼一直都是暗中较劲,这次刘复礼败了,他当要扳回这个面子。
城头下徐家军哀鸿遍野,难以尽数,只请张光耀开城。
张光耀见到远方烽火的时候,有了那么一刻犹豫。开城后,西梁军趁此冲进来怎么办?
城下的徐家军仿佛看穿了张光耀的心思,哀声道:“张将军,我们都知道徐总管手下,你最仁义。如今刘复礼弃我们于不顾,你若是再不收留我等,我等真的死无葬身之地。西梁军勇猛彪悍,多一个人,多一分气力也是好的。”张光耀已经意动。才想要人打开城门,身边有一偏将道:“张将军,提防有诈。”
“有什么诈?”张光耀一怔。
偏将道:“西梁王攻破城池。怎么会放他们到此?我只怕他们已投降了西梁王!”
城下一听,纷纷跪倒道:“张将军,这怎么可能?西梁王是人不是神,才攻入雷泽城,正忙着城中作战,如何有闲暇顾及我等?张将军仁义过人,万勿听信小人地谗言,让我等死无葬身之地!”
“张将军……求你救我等一命。”
“张将军……你是我等地再生父母……”
“张将军……”
一阵阵哀号如同锥子般的入了张光耀的耳,又如泡沫般聚集在他身边。带的他飘飘欲起。见众生膜拜,张光耀觉得不能辜负仁义之名,沉声道:“打开城门,放他们进来。”
“张将军,万万不可……”有人急劝道。
张光耀冷冷道:“这里,我还能做主!这些都是我们的生死弟兄,我怎能见他们去死?打开城门,不听号令者,斩!”
城门咯吱吱地打开。城下徐家军跪倒叩首道:“张将军,你的大恩大德,我等永世难忘。”
众人闹哄哄的涌进城门,足有数千之多,众人争先恐后,反倒都挤在了城门后,一时间无法进入。有人暗自皱眉,可张光耀城头远望,见远处没有动静。暗骂手下疑神疑鬼。不一会的功夫。逃兵已进入半数。有偏将崔大海带手下前来叩谢,崔大海是刘复礼手下数得上地人物。这次来谢,难免让张光耀飘飘然。崔大海带着几个兵士登上城楼,当下跪倒道:“张将军的大恩大德……我等永世难忘!”
张光耀哈哈一笑,却见崔大海身边一人霍然上前,不由一惊,沉声喝道:“做什么?”
那人速度奇快,张光耀却也非寻常之辈,只是一退,就到了一丈开外,可他快对手更快。那人身材魁梧,迈上一步,张光耀一退,不但没有拉开距离,反倒缩减了几尺的距离。那人也不拔兵刃,双拳霍然击出,正中张光耀的胸口。张光耀嘶吼一声,竟被那人活生生的打到了半空。
那人再补一脚,已将张光耀踢下城头。半空啊地惨叫,紧接着砰的大响。张光耀才飘飘然片刻,就石头一样的坠落,摔死在城下。那人霍然转身,厉喝道:“西梁王已到,降者不杀!”
他从怀中掏出个竹筒,空中一扔,只听到咚地一声响,竹筒飞到半空,耀出灿烂地火光,只是片刻,远方蹄声隆隆,西梁军已从远处飞速杀到。守时间张皇失措,城门处却是惨叫声连连,堵住城门地逃兵霍然拔出兵刃杀出,死死的抵住城门,不用太久地功夫,西梁大军已快疾杀到,由城门而入,一时间杀声震天……轰隆隆的蹄声时刻回荡在耳边,没人敢去探查,只知道能到鲁郡任城,就能保住性命。
一直从天明奔到黄昏,众人总算熟悉地形,前方城池在望,不由心下大喜。等奔到城下时,气喘吁吁。徐昶早就接到通传,急匆匆的赶到城头,见到刘复礼,不由大惊失色,他才接到周文举已死的噩耗,哪里想到过刘复礼竟然亦是败逃,才要吩咐手下打开城门问明情况,让众人进来,身边谋士慌忙道:“徐将军,万万不可,提防有诈!”
徐昶怒喝道:“这是我们的兄弟,绝对不会……”
他话音未落,只见到远方黄尘滚滚,千余铁骑奔来。徐昶只能静观其变,不再执着开城,萧布衣带千余铁骑尾随而至,离一箭之地止步,见刘复礼还未入城,扬声道:“刘将军,还未劝开城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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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城头兵将还是城下逃兵,都是心中惴惴。
城头徐昶等人一听,自然震骇莫名。暗想刘复礼这快就败,让人觉得不可思议,原来是早就投靠了萧布衣,他不但将雷泽城拱手相让,而且还伙同萧布衣过来想要骗取任城,其心可诛。
虽然还有人对此大为疑惑,但萧布衣兵临城下,随时都可能破城而入,这时候信任刘复礼,无疑可能会有杀身之祸。徐昶总觉得刘复礼得父亲信任,轻易不会背叛,还是半信半疑之际,城楼上大将李公逸已破口大骂道:“刘复礼,徐总管待你不薄,你伙同萧布衣前来赚取任城,良心可被狗吃了不成?”
刘复礼手握长枪,嘴角抽搐,知道已深陷不白之冤,可偏偏无从置辩。
萧布衣这招好毒!毒的让他没有丝毫还手的余地!
“徐将军……莫中了萧布衣的离间之计。”刘复礼抬头叫道:“萧布衣一路追赶我等,大军仓促间难以尽下,如今只有千余之众,请派兵出城,管保让他有去无回!”
想到这里,刘复礼心中有了莫名的震撼,暗想萧布衣孤军深入,若是能擒住他,不但能解任城之围,还可能收复东平,进取东都!这个计划浮上脑海后,一发不可遏制,可环视身边众将,刘复礼心又凉了半截。
他带着几千人手从雷泽城逃出,但从深夜逃到黄昏,如今手上不过数百人之多。萧布衣的铁甲骑兵,伊始就是千余人,到现在并未减少,而且个个神采奕奕。以眼下的人手要擒萧布衣,无疑痴人说梦。可徐昶若是派兵出城。结果完全不同。
他若有期望的望着徐昶,心中忍不住的懊丧,他知道,若是徐圆朗在,绝对不会错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萧布衣听到刘复礼的建议,却只是含笑的望着墙头道:“徐将军。眼下真的是你千载难逢的机会……”
徐昶又犹豫起来!
萧布衣到底什么意思?刘复礼地建议可信多少?若是真地出兵。让人趁机攻进城池怎么办?他狐疑不定。李公逸却已低声道:“徐将军。这二人一唱一和。提防有诈。刘复礼故意说萧布衣可擒。想他威名赫赫。怎么会孤身犯险?我觉得刘复礼还是想要骗开城门。或者……他想要对你不利。”
徐昶打了个寒颤。“李将军觉得……我应该如何?”
“让他们河蚌相争!”李公逸沉声道:“徐将军……你让刘复礼去擒萧布衣。可看他地真心假意。”
徐昶觉得主意不错。城头上高叫道:“刘将军。你身处疑地。非我不肯开城。只要你擒得萧布衣。我等才能信你。”
刘复礼觉得如同盆凉水浇了下来。半晌无语。
他怎么能擒得住萧布衣?但是他又如何可以不战?
握紧手上长枪,刘复礼凄然笑道:“徐将军,这等时机错过,终身憾事。可刘复礼身受徐总管大恩,当肝脑涂地,虽知必死。却不能不战。徐将军……末将若死,萧布衣身单力孤,还请徐将军出兵一战,可图霸业。”
他说的悲壮,城上城下悚然动容。徐昶意动道:“公逸,我觉得刘复礼不像虚情假意。”
李公逸慌忙道:“徐将军,这想必是苦肉计,还请将军莫要上当受骗。”
二人城头商议之时,刘复礼已在马上。向城头遥拜道:“将军,请话于徐总管,说刘复礼,此生不能再为他尽力。”
遥拜完毕,刘复礼扬声道:“西梁王,你好心机!”
萧布衣淡然道:“刘将军不用着急,这次骗不开城池,容你我商议再做决定。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首发WwwShudaonet”
刘复礼戟指痛骂道:“萧布衣,你害我于不义。我死也不会放过你。兄弟们。是男人,和我上前杀了萧布衣。”
他一声断喝。手下轰然响应,虽是数百,可悲壮豪迈之气沛然而生。
徐昶心中微动,不等多说,刘复礼已催马前行,直取萧布衣!
他知道,萧布衣南征北战,东讨西杀,武功之高,铁骑之猛,天下罕见。他这次出击,必败无疑,可他已别无选择,眼下他唯一能做到事情,就是以血点醒徐昶。
他只恨,徐圆朗不在任城!
数百人纵马冲来,气势逼人,萧布衣人在马上,也有了尊敬之意。刘复礼的忠心,让他也是颇为感动。这样的人才,若是收于手下……
念头一闪而过,见到刘复礼眼中熊熊地怒火,萧布衣不再想着招降的念头。他一路狂追,其实有很多机会径直刺杀刘复礼于马下,但是他并没有这么做。他本来的目的就是,就是要在任城下,离间刘复礼和徐昶的关系,动摇徐家军的军心!
这个主意,他不想更改。一时之仁,却拿着手下的伤亡做代价,萧布衣不屑、亦是不能为之。
长枪一挥,黑甲铁骑倏然而动,刘复礼和手下满是悲壮之气,可黑甲铁骑一动,就算城头的徐昶见到,都是忍不住的骇然失声道:“世上竟有如此骑兵?”
黑甲铁骑如龙在天,如虎下山,前冲之际,已分成了三部分。或许身历其境,只能感觉黑甲铁骑地犀利剽悍,可人在城头,才发现黑甲铁骑指挥灵动,浑然天成。
黑甲铁骑如龙如蛇,浑然一体,无论冲锋摆动,均已能发挥出骑兵最大的冲击。
都说哀兵必胜,可无论谁都能看出,刘复礼哀是哀了,已没有半分必胜的可能!
羽箭漫天,刘复礼身边人马倒下无数,不等靠近黑甲铁骑之时,已被乱箭射死小半。可他终于接近了萧布衣,只有一枪之隔。
伤亡惨重他已在所不惜,他只求能和萧布衣一战,他手握长枪,在光电火闪地那一刻,用力戳了过去!能刺死萧布衣。他死而无憾。
萧布衣双眸中带着分感喟,带着丝尊重,更多的却是冷酷无情。他知道刘复礼求死,他知道刘复礼想要杀了他,可两军相争,生死一线。就是这一线,已是刘复礼永生不能逾越的沟壑。
他精神集中之下,刘复礼所有的动作都慢了下来,刘复礼一枪刺出。在旁人眼中看来,悲壮威猛,势不可当。但是在萧布衣眼中,却已不足一哂。
他稍微侧了下身子,对手冰冷的长枪擦他肋下而过,甚至磨到了萧布衣的铠甲,可萧布衣早就算定走势,知道刘复礼的威胁到此为止。他后发先至,长枪点出,一刺即收,可已洞穿了刘复礼地咽喉!
刘复礼微微停顿后。已二马交错,向马下倒去,萧布衣回眸望过去,摇摇头,却已带队屠戮了城下那数百徐家
两军交错之际,铁甲骑兵早就持盾在手,护住周身和马匹,可长刀却是毫不留情的劈了过去。鲜血四溢,人吼马嘶。战场上刀光枪影,冷酷无情,等第一轮冲锋过后,徐家军中能存活地不过是百余人。
这完全是一边倒的屠戮!
城头见到,惊骇莫名,虽没有身临其境,可一颗心砰砰大跳,好像要被激出血来!他们这才明白为何黑甲铁骑能够纵横天下,莫谁能敌!这种骑兵的战斗力。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他们不要说是没有。就算想都不敢去想。
刘复礼死,可脚儿却是挂在马镫上。//wwwshudaonet首发书道//被马儿拖着前行,孤孤单单,鲜血淋漓的撒了一路。萧布衣在这功夫,已率队回转,准备第二轮冲锋。
既然动手了,当求斩尽杀绝,给城上地兵士带来最大的压力和震撼。可回转过来之时,萧布衣微愕,城下剩余的百来人,没有溃散,纷纷拨转马头,怒视着萧布衣。
将军已死,他们活着,还有什么味道?
怒火熊熊,这时候,死对他们而言,已无半分恐惧,生对他们来说,亦没有半分留恋。
战死,是他们渴望的结果。挥动着手中的兵刃,披着残阳淡漠地光芒,百余人嘶吼着冲来,义无反顾,萧布衣笑容冰冷,却是毫不犹豫的挥动长枪,发出号令。
黑甲铁骑这次并没有径直冲过去,而是散于两翼,成半圆形兜了过去,兵法有云,十则围之,李靖训练出天下无双的铁甲骑兵,不但将骑兵的威力发挥到淋漓尽致,而且将古人兵法融在其中。
对手不过百人,以千余铁骑,当然最有效、最冷酷地方法就是,围而歼之!黑甲铁骑进退自如,聚散如风,转瞬间已经围住仅存的徐家军,百余人如怒海悲浪,呼啸后,融入广博的海域,再没有了声息。
刘复礼全军覆没!
城头徐昶已然落泪道:“开城,出兵,我负刘将军!”
世事总是如此,在发生后,才能辨别出真伪,才能引发人地自责。徐昶见刘复礼全军覆没,惊凛黑甲铁骑战斗力的同时,也悲伤刘复礼地惨死,更重要地一点是,他眼睁睁的看着刘复礼去送死,徐家军会如何看他?他要挽回军心,更紧要地是,爹爹已经秘密传令过来,亲自率大军来抗萧布衣,可如今徐圆朗未来,先折大将,徐圆朗怎会饶他?
有一将站出,洪声道:“徐将军,你乃千金之子,不可擅出,末将请求带三千兵马去击萧布衣。”
出来那将魁梧高大,叫做张善相,亦是徐圆朗手下的猛将。徐昶这次再不犹豫道:“张将军,你率三千人马去击萧布衣,我随后会派兵支援。”
张善相应令下城去点人马,就算李公逸,见到这种悲壮,亦是不能再说,只因城头众将望他的眼神中,都有着极度的鄙夷。
鼓声大响,城门咯吱吱地作响,张善相已率兵杀出,气势汹汹。这时候,铁甲骑兵早已杀完最后一人。所有人凝立远方,静静的望着城门的动静。
萧布衣以千余铁骑,竟然逼的任城中数万大军不敢出城,也算是一时无二。
等张善相带兵冲出之际,萧布衣嘴角带丝微笑,却没有迎头痛击。三千兵士对他而言。还可一战,甚至能有七成取胜的把握,但是万一被困,铁甲骑兵必有损失。
他虽身先士卒,追击数百里并不停顿,可周边的情形却还是了若指掌。心念转动,长枪挥起,铁甲骑兵拨转马头,已向北驰去。
张善相见刘复礼惨死。早就怒火熊熊,此次出兵,只求一战。见萧布衣北退,毫不犹豫的带兵追去。
徐昶见状,心中振奋,暗想萧布衣地铁甲骑兵不过是恃强凌弱而已。张善相一出城,就能骇的对手不战而逃,真地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李公逸却是急声道:“徐将军,我觉得大为不妥,萧布衣不战而走。只怕萧是诱敌之计。”
徐昶冷冷的望着他道:“你的意思是让我紧闭城门,弃张善相的性命于不顾吗?”
李公逸真地如此想法,他绝非和萧布衣同谋,而是小心谨慎,对徐圆朗忠心耿耿。听徐昶已有疑已之意,心中涌起寒意,不敢多言。
徐昶城头远望,见到张善相和萧布衣均是不见踪影,他虽多疑。并非不知轻重,听到李公逸提醒只怕萧布衣真的是疑兵之计,再杀了个回马枪,张善相不见得抵挡的住。
虽然很想贬低西梁军铁甲骑兵的实力,可方才在城楼,那股冲击带来的震撼还让徐昶久久难以忘怀。
连续派出了三队人马作为接援,足足有万余兵众,徐昶这才舒了口气。可这些人马派出去,良久没有音讯。徐昶有些后悔。暗想逞一时意气。倒害整日担心,李公逸说地虽不中听。可毕竟还是有些道理。没想到才坐了下来,就有兵士急匆匆地赶到,“启禀将军……总管带兵已到兖州,命将军坚守莫动。”
徐昶霍然而起,失声道:“我爹到兖州了?”
兖州离任城已不远,徐昶从未想到过,徐圆朗前两日还在考虑是否出发来援,这快就到了兖州徐昶良久无语,环视周围,暗自心寒。张善相还未回转,徐昶心中已有了不详之意。如今东平已失,刘复礼又死,他坐镇鲁郡,可说是碌碌无为,张善相若是事成,就算小小的击败萧布衣,都算是让他可以将功补过,可若是张善相败了呢?
众将无语,却都看出彼此眼中地担忧之意。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已黑,前方嘈杂声传来,看情形,依稀是派出地徐家军,徐昶心中微喜,可见到众人来到城下的时候,不由大皱眉头。
派出的三拨接应人马均已回转,唯独不见了张善相。徐昶高声问道:“张将军呢?”
城下将领沮丧不已,良久才道:“张将军一路追击,又中了萧布衣地诡计,被冲杀离乱,中伏而死……”
徐昶一屁股坐下来,心灰若死。现在想起来,这个结果,出乎意料,看起来又在情理之中,萧布衣黑甲铁骑名震天下,所向披靡,素来都是追别人的命,哪里能让别人追赶?
张善相去追,如同羊入虎口,怎能不死?
可到现在才想起萧布衣的厉害,又有什么用?
正沮丧之际,有兵士急报,徐总管已到,徐昶慌忙去接。原来当初徐圆朗起义后,自称总管,封儿子为大将军,统领东平、鲁郡两郡,自己却是在琅邪发展。本来按照徐圆朗的计划,张须陀死,他可得罗士信投靠,然后可攻打孟海公,径取山东之地。可世事难料,罗士信的确在攻打孟海公,却是已归窦建德手下。
徐昶碌碌之辈,徐圆朗手下虽然将军不少,但缺乏罗士信这等将才。徐圆朗竭力发展,不过是发展山东半数之地,要知道像萧布衣、李渊那种能天时地利人和三者齐聚的人,毕竟寥寥无几,就算裴矩惊才绝艳,不得时机。亦是难有作为。徐圆朗一辈子到现在才取三郡,到现在又失东平,也怪不得徐昶惶惶不安。
徐圆朗来到之时,脸色阴沉,让人看不出喜怒。徐昶心中惴惴,强笑道:“爹。你亲自前来,孩儿没有远迎……”
“现在什么情况?”徐圆朗沉声道。
徐昶喏喏道:“孩儿……慢慢和你说吧。”
“不用慢慢说了,我找个人替你说吧。世彻,你来说情况。”徐圆朗淡淡道。一人从徐圆朗身后站出来,恭声道:“是。”
那人高高瘦瘦,徐昶一见变了脸色,那人叫做刘世彻,本是爹手下第一谋士。没想到爹这次前来,会把他也带了过来。由此可见。徐圆朗对于此役极为重视。
“眼下的情况是,萧布衣五天攻下雷泽城、半天攻下郓城,然后孤身率千骑追赶刘复礼。刘复礼力尽战亡在任城城下。我军大将刘复礼、张光耀皆阵亡。张镇周已连收东平六县。东平皆在萧布衣的掌握之中。”
徐昶大汗淋漓,跪倒道:“孩儿督战不利,还请爹爹重责。可实在是鲁郡亦是告急,程咬金以七八万之众牵扯住孩儿的兵力,让孩儿无法分心顾及东平。”
徐圆朗轻叹声,“程咬金真地有七八万兵力吗?”
徐昶面红耳赤,赌咒道:“爹,孩儿绝不敢虚言。”
徐圆朗缓缓摇头,刘世彻道:“程咬金听闻总管率兵前来。已从金乡撤兵。而根据当地民众所察,他不过七八千之人!”
“七八千?”徐昶脖子上青筋暴起,“决不可能,我几次派人去探,发现他数次增援。怎么会才有七八千的兵力?”
徐圆朗轻叹声,“昶儿,你中计了。萧布衣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他取鲁郡是虚,取东平为实。程咬金用昼伏夜出之法。循环用兵,这才给你造成不断增援的假象,不然也不会牵扯住你,如今程咬金……已从金乡撤兵。”
刘世彻道:“你们若用正兵,早已击溃了程咬金,偏偏周文举用什么偷袭之法,反倒中了程咬金的诡计,程咬金若真地有七八万之众,如何会闻总管前来。连夜撤走?如今的情况就是。萧布衣连番诡计,取下东平。我们连折刘复礼、张光耀、周文举、张善相四将,情形不容乐观。”
徐昶嘴角抽搐,难以置信,可又不能不信。他终于明白父亲为何会亲自前来,原来在萧布衣、张镇周、程咬金这些名将面前,他直如孩童般。
“孩儿百死不能恕罪,还请爹爹重罚。”徐昶嗄声道。
徐圆朗本来面沉似水,听到这里反倒站起来,轻轻拍拍儿子头顶,沉声道:“人谁无错,过而能改,善莫大焉!只是刘将军因你而死,实在让人伤心。”徐圆朗双眸含泪,“萧布衣诡计多端,逼死刘将军,昶儿,你难辞其咎,当收敛刘将军尸体,明日戴孝送他一程。”
徐昶慌忙道:“孩儿遵命。”
徐圆朗这才环视,沉声道:“昶儿无知,有负众兄弟的爱戴,若有不对的地方,徐某当求为他赔罪。”他向四周拱手为礼,众将慌忙跪倒道:“总管言重。”刘复礼城下身死,众将兔死狐悲,难免心中不满,可徐圆朗只是几句话,就让众将再次死心塌地,驭众的本事可说是极为高明。
刘世彻道:“眼下都已查明,一切都是萧布衣地诡计。眼下生死存亡之际,我等当求同仇敌忾,共抗西梁大
众将齐声道:“我等当求同仇敌忾,共抗西梁大军!”众人异口同声,声音高亢,一扫颓唐之意,徐圆朗缓缓点头,深施一礼,抬头望向北方,双眸却带了忧虑之意-杀个回马枪击杀张善相后,凭借铁骑快疾,萧布衣不敢大意,连夜回转到了巨野县。
张镇周早就收复巨野,在那里安营下寨,萧布衣赶来和他汇合。他们兵出河南来取山东,为求神速,一击而克,到如今,手上不过五万大军。当然攻下东平后,暂时以此为根基去取鲁郡,徐世绩人在东都,会和魏征负责调度运兵前来。张镇周才见萧布衣,就告诉他个不好地消息,“有确切消息,徐圆朗已带兵增援鲁郡,我已命程将军撤离。”
萧布衣不出意外,点头示意知道,张镇周转瞬告诉他个意外的消息,“卢老三回来了。”萧布衣精神一振,“带我去见。”进了毡帐,卢老三微笑示意,萧布衣打过招呼,目光一扫,却是落在一黑衣女子的身上,诧异道:“思楠,怎么是你?”
原来营寨中,除了卢老三和蝙蝠外,还坐着个人淡如菊的女子,女子虽是蒙着面,萧布衣却是一眼就看出,那正是离别甚久的……吃白饭的思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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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m//见到思楠的那一刻,萧布衣蓦然发现,他们离别,已近一年。(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去年秋风瑟瑟之际,思楠毅然南下,没想到今年秋风萧索的时候,思楠莫名其妙的回转到了他的大营。
萧布衣认识的女子很多,但是这个思楠无疑是很特别的一个,他没想到这时候还能见到思楠。
思楠对他,从来没有什么恶意,这点和裴茗翠倒是极为相似。不过裴茗翠一无所求,独自的摸索真相,到如今作茧自缚,思楠却一直有个没有说出的要求,到如今还是没有说出。
当初鏖战李密之际,思楠决然离去,一去渺无音讯,一年后,萧布衣已击溃李密,鏖战山东,思楠蓦然回转,她有什么目的?
萧布衣前思后想,一时间怔怔的再无话语,思楠双眸清澈,淡淡道:“你不想见到我?”
萧布衣清醒过来,大笑道:“怎么会,我只怕见到你的书信!”
思楠双眸闪亮,记得当初和萧布衣说过,任务艰巨,不知生死。萧布衣当初牵挂她的安危,却并未阻止她。萧布衣无疑是个尊重别人选择的男人,可萧布衣问如何联系,问请求是何事,思楠只觉得生死未卜,这才说要是死了,必定会有书信转达。
萧布衣重提此事,一时间往事如烟、历历在目,思前想后,思楠饶是诸事淡漠,生死均不放在心上,也是不由的痴了……
二人对望,静寂无声,卢老三咳嗽声,打破沉寂道:“西梁王……其实……”
萧布衣醒过神来,诧异道:“你们又是怎么遇上的?”
“在折。”卢老三简单明了道。
萧布衣更是奇怪。“思楠……你为何……”见思楠一如既往地冷漠。萧布衣眼珠一转。笑了起来。“来……大伙好好地说说。”
他打破头也想不明白思楠这一年去了哪里。更不知道她为何要去折。但是他明白一点。思楠想说地事情。没有人能拦得住。她要是不想说地事情。用刀子都撬不开她地嘴。
所以他恢复了镇静。只想做个听众。望了眼思楠。萧布衣心中暗想。不知道扬州刺杀杨广地到底是不是思楠?
虽然关于杨广之死地版本。千奇百怪。可萧布衣得到地是最确切地那种。而且知道那时候刺杀杨广地女子。很可能就是思楠。
但是他当然还是不能完全肯定。
因为没有谁了解这个来无影、去无踪的女子。只是根据他的消息,他已知道那黑巾下,是怎么样的一张脸……
倾国倾城?红颜祸水?萧布衣想到这里。脸上带着笑,心中不知为何,总是有点惋惜。思楠遮住了自己地一张脸。是不是也因为知道,乱世之中,貌美如花绝非什么好事?
张镇周带萧布衣到了营帐中,已然退下,他素来都是这种人,少好奇,安本分,他需要做的只是听从萧布衣的吩咐,然后行军打仗。这样他或许少了很多乐趣。但是他却能活的更久。
等到毡帐中只余萧、卢还有思楠三人的时候,萧布衣轻声问,“蝙蝠他们……没事吧?”他当初怀疑薛举的死,是以派卢老三、蝙蝠等人前往,这时只见到卢老三,难免挂念。
卢老三微笑道:“谢西梁王挂牵,他们均好。如今在东都,因为我怕耽误事情,所以自动请缨来找西梁王。她……也要跟随。于是我们就一起来了。”
萧布衣点点头,步入正题道:“事情怎么样?”
卢老三道:“我们兄弟几个在袁先生的安排下,乔装去了潼关。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一路无事,过西京暂短停留后,然后悄悄去了折城。那时候……薛举早就入土,但是薛仁果还没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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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布衣点头,“估计那时候战情也十分紧张吧?”
卢老三苦笑道:“其实算不上太过紧张,薛举一死,薛仁果暴戾好色。不得人心。薛家军人心浮动。薛家军和唐军在高对垒,常有薛家军的将领。或一人、或带着手下,暗夜偷偷的投靠唐军。唐军为了招降他们,假仁假义,轻易不会杀戮薛家军。其实那时候……不像是要大战,而是做买卖……大伙都要为自己找个好归宿。我从未想到过,陇右铁骑在薛举一死后,竟然军心涣散到如此地地步。”
萧布衣叹息道:“如此作战,焉能不败,薛仁果实在让我失望。不过木已成舟,多想无益,你们可查明薛举到底如何死的?”
他一直对此事心存疑惑,甚至有极大的忧虑,问话地时候,十分关切。
思楠轻声道:“应该是不得好死。”
“为什么?”萧布衣皱眉道。
思楠扭过头去,不发一言,萧布衣唯余苦笑,后悔多问了一句。卢老三好像习惯了思楠的冷漠,皱眉道:“说句实话,我们现在所有的一切还只是推测,我只能将自己听说和知道的说一遍。当初我们到了折城后,薛家军已无斗志,可薛仁果还是大肆的屠戮对他不满之人,重用亲信。薛举的死,很突然,当时有两个传说,一个是薛举被薛仁果所杀……因为薛仁果总被父亲训斥,所以不满,想要独揽大权。”
萧布衣双眉一挑,“这……我倒没有想过,第二个可能呢?”
“第二个死因却是说薛举被厉鬼缠身,这才殒命。当初浅水原一战,薛举重兵出击,杀死唐军十之五六,都说如今浅水原冤魂无数,阴间作祟!”
卢老三说的郑重,萧布衣却是大笑起来,“无稽之谈,本王击溃李密百万大军,一生杀戮无数,从未见过什么鬼魂索命。”
卢老三脸上有些古怪,“我们当然也不信,所以我们偷偷的在折城明察暗访,却是发现奇怪之处。薛举身边素来有数十个亲卫。个个武功高强。薛举本人也是凶悍善射,骁武绝伦,可薛举死后,他的数十个亲卫均是不知所踪!”
“这地确有些古怪。”萧布衣点头问,“你们当然要查这些亲卫去了哪里?”
卢老三露出钦佩之色,“西梁王一猜就中。当初折城议论纷纷,蝙蝠老大就是准备从这点入手,没有想到,查了许久,那些人竟然和凭空消失般。这时候薛仁果杀戮完毕,已巩固了势力。当然这种巩固是他自己认为,实际上薛家军已有半数以上有了背叛的念头。薛仁果愚蠢至极,并不马上回转陇右安抚军心,若是偏安一隅还能挺上一段时间。却不自量力率部前往浅水原,要雪被李世民击败的耻辱。我们没有跟过去,却在薛府悄然打听。知道有个总管姓安,很得薛仁果的信任,当下就找机会捉了他。安总管虽是在别人面前飞扬跋扈,可遇到我们几个,当然没有好果子吃。”
他微微一笑,萧布衣也想起当初对付翟弘的计策。可见到卢老三脸色变的黯然,知道他想起了老二,连忙问,“安总管怎么说?”
“安总管说。那数十个亲卫,都得了疾病死了。都说这些亲卫地怪病也是厉鬼作祟,怕传染给旁人,所以这数十人都被一把火烧死,也就让人找不到行踪。”
萧布衣皱眉道:“一两个还有情可原,数十个一起得病,那怎么可能?”
卢老三点头道:“可安总管知道的就是这些,不过我们倒还知道点意外的消息。原来薛举死地前几天,见过几个人。”
萧布衣精神一振。(去看看小说网wwwcom)“都是谁?”
“一个是个和尚,叫做法琳。wWwSHudaonet首发书道”卢老三道。
萧布衣心中一凛,“法琳?他怎么会去了折?”
“西梁王认识这个和尚?”卢老三倒有些差异。
萧布衣缓缓道:“这个人……其实介乎僧人道士之间。当初我在扬州大明寺外见过此人,后来这人随道信到了东都,再后来,我就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卢老三哦了声,也不太过在意,“当初薛举好像得了个头痛病,然后法琳求见薛举。说是唐军的冤魂作祟。请求做法事超度亡魂。薛举半信半疑,薛举手下第一谋士郝瑷斥责此为无稽之谈。所以薛举终究没有听从法琳的建议,后来这和尚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萧布衣心中疑云团团,沉声道:“后来呢?对了,这个郝瑷呢,你们有没有见到过?”
“薛举死后,这个郝瑷第三天就死了,别人都说他因薛举之死,忧伤过度死了。”
萧布衣喃喃道:“薛举地亲卫死了,第一谋士郝瑷也很快死了,我倒觉得不是忧伤过度……”
“那西梁王怎么认为?”卢老三问。
“或许……有些人想掩饰薛举之死的真相,这才把他身边的人斩草除根。”萧布衣下了判断。
卢老三脸色突然变的苍白,萧布衣一眼望见,诧异问,“老三,你怎么了?不舒服?”
卢老三摇摇头,“没什么,当初蝙蝠老大也是这么判断,所以我们觉得薛举的死……真的大有问题!”他舒了口气,又道:“薛举死前那晚,却是先见了莫贺咄毕……”
萧布衣皱眉道:“那是始毕可汗地弟弟,和阿史那都是兄弟,一直统领五原之地,在草原势力不弱。薛举见他,难道是再次寻求突厥人地支持?可薛举那么精神,还能会见突厥使者,怎么会当晚就死?”卢老三无奈道:“具体的真相如何谁都不知道,不过根据安总管说,那晚薛举见到莫贺咄毕后,就要见儿子薛仁果。薛仁果到地时候,就带着安管家。安管家说,那时候莫贺咄毕出来的时候,薛举相送,他们两个还是满脸微笑。莫贺咄毕带着两个手下,还和薛仁果打个招呼。后来薛仁果和薛举去了内厅,安管家守在门外,没想到……薛仁果再出来的时候,神色有些慌张,说薛举染病死了。”
萧布衣浑身一阵,“死了?”
他虽知薛举必死。可没想到死地如此痛快。卢老三眼中露出惊凛之意,“安总管说,当时他在府外,隐约听到如牛般的嘶吼,好像是薛举发出的声音,后来他跟随薛仁果进去。发现薛举……七窍流血,血都是紫色,那时候数十亲卫亦是一样的症状……”
萧布衣心中有了寒意,“他们……中了毒?是莫贺咄毕下的毒?此人素来贪财,没有可能害命……再说,他身份也不低,怎么会轻易的对薛举下毒呢?”
他紧锁眉头,总觉得有些问题,卢老三叹口气。“安总管说,薛仁果对薛举的死虽有惶恐,却并不悲哀。然后让安总管处理后事。一把火把所有地尸体烧了,对外称薛举染病身亡。安总管的妹子嫁给了薛仁果,很得薛仁果地宠爱,是以薛仁果并没有对安总管下手。不过郝瑷质疑薛举之病,听说和薛仁果谈过,结果第三天就死了,所有的人都说……薛仁果害死了父亲,不想别人知晓,这才杀死了郝瑷。因此薛家军人心惶惶。所有人无心作战,这才导致浅水原大败,薛仁果众叛亲离,被人设伏所擒,然后才被李世民所杀。”
萧布衣喃喃道:“好手段呀。”
卢老三道:“我们虽不知薛举到底是谁所杀,死因又是什么,但是可以肯定一点,那就是薛举……绝对是非正常死亡!”
萧布衣叹口气道:“我知道了,有机会我们倒要找莫贺咄毕和法琳问问真相。对了。你们把安总管带回来了吗?”
他这一问倒是合乎情理,因为他知道卢老三做事稳妥,安总管既然知道这么多事情,卢老三他们当然会想办法带回此人让自己询问。
没想到卢老三一张脸有些发白道:“我们的确想带他回来,可没想到再去找他的时候,他已经死在家中,无声无息。”
萧布衣双拳一握,“应该是有人一直注意你们。”
卢老三叹道:“西梁王果然警觉非常,我们当初查得安总管死前十指断折。是被人活生生地捏断……蝙蝠老大马上说。此人武功极高,我们不是对手。要立刻走。我们当下快马出了折城,好在那时候薛仁果才死,折城混乱不堪,唐军为防薛家军狗急跳墙,宣布只诛首恶,是以我们才能顺利的从折城混出来,可那人如果暗中监视我们,不知为何没有在城中下手……”
“这有何奇怪。”思楠突然道。
卢老三诧异道:“姑娘知道了什么?”
思楠道:“西梁王当然明白。”她说完后,再无言语,一如既往的淡漠。
萧布衣略微沉吟,已然清楚,“他不是不想当场杀你们,只是想要看看你们到底多少人,想引发你们的慌乱逃离,将你们一网打尽!”
他其实一直有个疑问,那就是思楠在这里扮演着什么角色,可思楠不说,他只能听下去。
卢老三一拍大腿,“西梁王说的不错!只可惜……西梁王忙于征战,无暇前往折,不然说不定可以生擒那人。”
思楠冷哼了声,想说什么,终于止住。
卢老三微笑道:“当然这位姑娘在,其实也能抓住那人,可惜……功亏一篑。”
思楠半晌才道:“你高看我了,我也不如他,你们能活命……是运气!”
卢老三见萧布衣满是不解,解释道:“当初我们见到安总管死,已觉得处身于极大地危机中。从折城逃命后,一路沿径水向安定而行。”
萧布衣微笑道:“这是好招,想谁都以为你们会东行回转洛阳,却没有想到你们反其道向西而走。”
卢老三摇头道:“这是蝙蝠老大临时想出来的主意,只想要有埋伏,也应该在唐军的地域内……其实说实话,我们后来得知李渊向突厥奉表称臣,又是对莫贺咄毕卑躬屈膝,已觉得薛举的死,应和李渊有关。我们没有想到李渊如此卑鄙,竟然采用临阵暗算之法……”
“两军交战,伐心、伐谋、最后才是伐兵。”萧布衣淡淡道:“若是不动一兵一卒败敌手之兵,算得上最高明地手段。说不上卑鄙。若一定等到要损兵折将才能分出胜负,非统领所愿。”
卢老三叹道:“西梁王说的也是,薛举一死,薛家大军不攻自破,李渊真的高明。可他高明,我们可就惨了。我们一路西行,本以为出乎意料,没想到行出数十里,到一荒山前,突然遇盗匪打劫。本来我们以为是寻常地盗匪,没想到一个高手竟然隐身其中,他突然发难,一掌差点打死了老四,然后老五也是身负重伤……”
萧布衣听的心惊肉跳。“那你们怎么活着回来地?”突然望向了思楠,萧布衣恍然道:“原来是你暗中出手相救?”思楠不语,卢老三却感激道:“地确是这位姑娘出手相救……”萧布衣知道吃白饭的女子叫思楠。但这显然是二人地称呼,卢老三只习惯用姑娘来称呼。
“我们当时都以为必死之时,没想到这位姑娘蓦然杀出,一剑刺伤了那个高手的掌心……那人惶惶而退,剩余的盗匪却已不足为惧。这位姑娘一剑救了我们四条性命,大恩大德,永世难忘。”
说到这里,卢老三起身施礼,思楠却还是无动于衷。卢老三也是不以为意,坐下道:“西梁王,这就是我们兄弟西行后的结果,可以说也没有打听到什么,对于那个高手是谁,也是毫无头绪。因为老五事后说,那人容颜呆板,肯定乔装改扮,不想让人看出真面目。”卢老三说到这里。突然向萧布衣使了个眼色,隐含深意。
萧布衣微愕,目光落在了思楠地身上,缓缓点头。
卢老三脸现喜意,知道萧布衣已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打了个哈欠道:“西梁王,我也累了,还请告退好好的睡上几天。”
萧布衣感谢道:“老三,这些日子真的辛苦你们了。对了……老四、老五都没事吧?”
“他们已没有性命之忧。但是还要养些日子,蝙蝠在东都照看着他们。”
萧布衣点头。拍拍卢老三的肩头,“好好的休息,剩下的事情,我来处理。”卢老三起身出帐,可还是转头望了思楠一眼,见到萧布衣明了的眼神,这才离去。萧布衣坐下,思楠并没有任何动静,不想说话,看起来也没有离意。
萧布衣习惯了她的冷漠,当初离别时地感情流露,看起来已被一年的时光冲淡。
倒了杯热茶递上去,萧布衣轻声问,“这一年来,你还好吧?”
“你呢?”思楠不答反问,语气漠漠。
萧布衣抿着茶水,半晌才道:“一年征战厮杀,离别忧怀而已。去年和今年,或许在别人眼中,大不相同,但在我心中,并没有什么两样。”
他说完后,感触颇深,良久无语,思楠秋波横斜,落在萧布衣身上,肆无忌惮。
可目光还是一如当年,让人看不出她内心想着什么。
萧布衣蓦地发现,他太多时候,已习惯将自己包裹在厚厚的硬壳中,有时候说出来地真假自己都不清楚,唯有在思楠面前,他才流露出伤感疲惫。
因为思楠和他,好像没有任何冲突交集。
“你去年……下了扬州?杀杨广的刺客,是你吗?”萧布衣打破了沉默。
“不错,是我。”思楠直认不讳。
萧布衣倒有些错愕,“我本来以为你不会答。”
“为什么不会?”思楠幽漠道:“对我来说,发生过的事情,不是秘密。只有未来的事情,横加干预,才会打破预期的轨道。对于未来的事情,我不会说,可对于发生过地事情,我没有必要隐瞒。”
“不干预未来地事情,这是……救你那人说的?”萧布衣试探问。
思楠犹豫片刻,终于道:“你很聪明。我知道,你和我交谈,不过是想问问刺客地真相……”不理萧布衣的尴尬,思楠径直道:“卢老三隐瞒了些事情,他知道我会说。”
萧布衣放下茶杯,正色道:“思楠,你说错了一点。”
“哦?”思楠波澜不惊,“哪里错了?”
“我和你交谈,不是因为刺客,而是因为我当你是个朋友。刺客的事情,你若不想说,我不会问。”萧布衣真诚道:“其实相对敌手是谁,我更想知道,这一年来,你过的好吗?”
思楠双眸凝亮,一直望着萧布衣的双眼,萧布衣并不闪避,面带微笑。
良久,思楠才移开了目光,石破天惊道:“这个刺客,你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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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m//听卢老三说及折城之行的时候,萧布衣心思飞转。(去看看小说网wwwcom)薛举不明不白的死,让他大起戒心。他知道,李渊绝非表面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他让卢老三调查真相,并非想为薛举报仇,而是不想重蹈覆辙。
李渊既然能用这手段对付薛举,当然也可能用到萧布衣身上。萧布衣虽从未和李渊直接开仗,可已经敏锐的察觉到,李渊的势力很不简单。他和李渊的战争,几年前就已经开始,他和李渊的较量,从来没有停止过!
卢老三虽说没有查到什么真相,萧布衣却已从卢老三的描述中想到很多微妙之处,他不动声色的将这些记在脑海中,慢慢串起来,然后准备到关键的时候使用。
他的成功,绝非无因。因为他虽比李渊年轻,但是若论隐忍上,已丝毫不让李渊。
现在他需要很关键的一环,就是要知道刺客到底是谁,莫贺咄毕到底打着什么算盘,草原因素瞬息万变,他已经嗅到了其中的血腥暗藏。而解开这个谜题的关键,很大程度在思楠身上,可他不想勉强她说出来。
但思楠显然和他唱着对台戏,脱口就说出刺客萧布衣认识,那一刻,萧布衣心中的震撼,无以伦比。
刺客武功高、或许比思楠还高,方才思楠也说过,她不如刺客。思楠绝非个客气的人,她说不如刺客,当然就是不如刺客。
武功比思楠还高,他又见过的人,简直屈指可数,呼之欲出!
见萧布衣脸色阴晴不定,思楠道:“你还没有想到是哪个吗?”
“反正你也要说。”萧布衣笑道。
他镇静自若地表情倒让思楠琢磨不透。思楠叹口气道:“你这么聪明。当然已经猜到了。符合条件地没有几个人。我也没有想到鹊山要杀你地符平居会去了折城。他真地无所不在!”
见到萧布衣微愕一闪而过。思楠问道:“你不信?”
萧布衣目光一闪。“为何不是社稷坛杀我地符平居?”
思楠皱眉道:“原来你已经知道……两次出现地符平居并非一个人。”
萧布衣兴趣大增。“那你又是如何知道?”原来当初他和思楠鹊山对战符平居。二人就曾研究过两次出现地符平居是否同一个人。后来思楠匆忙南下。这问题也就不了了之。没想到一年过后。二人显然都了解些真相。
可思楠又是从哪里知道地消息?萧布衣蓦然发现。他对思楠地兴趣。还远超过了符平居。
思楠冷冷道:“萧布衣,好像是我先问的问题。”
萧布衣爽快道:“已经过去的事情,不算是秘密,我就不妨告诉你。据我所知,社稷坛刺杀我的符平居就是裴矩,亦是大隋的黄门侍郎。他还有另外地身份,就是楼观道的道主……亦是北周的天涯!”
他不怕思楠说出去,因为他知道,思楠其实也没有谁可以倾述。更何况,他不想让思楠认为,他在欺骗她什么。
将关于裴矩的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因为关联极多,自然又说到天涯明月一事,思楠双眸满是惊奇。静静的倾听。萧布衣已知道,这个吃白饭的妹妹,知道的东西也是可怜。不过又过了一年,她除了会杀人外,还多少会思索,主动的去寻求答案。萧布衣觉得,这是个好现象。
等认真听萧布衣说完后,思楠这才诧异道:“你说裴矩就是符平居?那么说,我第三次遇到地符平居是裴矩?”
萧布衣惊奇道:“你在和我分别之后。又碰到过符平居?你怎么能活下来?”
思楠这次并没有拒人千里之外,简单道:“杨广绝非那么容易杀的,你要知道,这人对自己的性命,比谁都要看重。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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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到现在,仍是不肯说出指使她的人是谁。萧布衣唯有苦笑。却也钦佩她的坚持。
“当初我见到符平居的时候,也很是诧异。不过他却对我暂时没有恶意,他给了我进入宫中的令牌,我这才得以混入宫中。你说符平居就是裴矩,这大有可能,试问若非宫中重臣,怎么会能让我随意进入宫中呢?”思楠认真道。
萧布衣微笑道:“我方才也和你说了,裴矩若是符平居,一切都好解释。他苦心积虑,推翻隋朝,妄想自己称帝,掌控东都,是以才想杀我。”
“可以他的身手和身份,要杀杨广,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他为何一定要假我之手呢?”
“不是裴矩假你之手,而是收养你的人假你之手。”萧布衣正色道:“你总不会说,这两个人是同一个人吧?”
思楠头一次露出苦恼之色,“当然不是同一个人!可裴矩显然和他有关系,他可是……他要命令裴矩杀杨广也不难呀,为何一定要我去杀?”
她语气不再波澜不惊,而是有了丝不满,萧布衣心中一动,暗想思楠口中地他,当然就是收养她的人,思楠认为,他可以指挥裴矩,那他当然就应该是昆仑!把念头压制住,萧布衣淡漠道:“杀一次也是杀,杀两次也是杀……”
萧布衣话音未落,只听呛的一声响,思楠已拔出长剑向他刺来!剑离他半尺之距已然停下,思楠持剑之手本来稳若磐石,可那一刻,却有了颤动。
她纤手晶莹如玉,可五指收紧,一条青筋在手背上浮现,甚至也有些颤抖。
萧布衣凝望剑尖,没有丝毫愤怒不安之意。轻声道:“我若有什么说错的地方,还请你谅解。”
思楠双眸露出不安之色,夹杂着苦闷,“你没有说错!可我不知……我是否做对了!”
呛的一声响,思楠还剑入鞘,缓缓的坐下来。低声道:“我方才真想一剑杀了你!”
萧布衣苦笑道:“思楠,不知我哪里得罪了你呢?”
思楠双眸缓缓的闭上,喃喃道:“我这一年来,过的很不好!”她说完后,再无声息,可脸上黑巾无风自动,可见心情极为的激动。
她是天下无双地剑手,一个女子,剑法能与男儿争雄。已经是很值得骄傲的事情。她清心寡欲,专心练剑,亦知道七情是阻止她提高剑法的心魔。可她此刻,却显然没有想到这点。
她陷入了苦恼之中,萧布衣看出,她改变了许多。
不知过了多久,思楠这才轻声道:“你为何不问?”
“问了你会说?”萧布衣道。
“你没问怎么会知道我不说。”思楠反诘道。
萧布衣无奈地摇头,想了半晌,“那你为何过的不好呢?”他有些勉为其难的味道,但真诚可见,思楠一直凝望着他的双眸。眼中烦躁渐去,露出丝温暖之意,“我以为你会问折城的事情。”
“那些不过是枝叶末节,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我们知道鹊山的符平居再次在折城出现就好。”萧布衣淡然道:“相对于刺客而言,我更关心你!”
思楠手抓座椅地把手,冷冷道:“我不需要你地关心,我的事情,和你无关!”
她口气再次生冷。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拒人于千里之外,萧布衣并不着恼,微笑道:“我关心你,也和你无关呀。你需要不需要是一回事,我做不做是另外地一回事!”
“这就是你一直信奉的对朋友之义吗?”思楠问道。首发wwwshuDaonet
萧布衣肃然道:“不错!”
“你真的是个奇怪的人,或许……你们都是奇怪的人吧。”思楠喃喃道:“萧布衣,其实我虽然表面很冷静,但是我内心很不安……自从洛水袭驾后,我就很不安。我杀了个不想杀的人。”
“你是说……不想杀陈宣华?”萧布衣问道。
“你见过陈宣华吗?”思楠道。
“见过。”萧布衣脑海中浮现出假陈宣华临死前地那张脸。那张脸上凄婉欲绝,可无怨无悔。
“我和她……”思楠的声音颤抖起来。无法遏制,“是不是真的很像?”
萧布衣很是奇怪,“据我所知,你当时刺出那剑后,陈宣华幂罗已掀开,你应该见到过她地面容!”
“我忘记了。”思楠紧闭双眸,颤抖道:“你观察的很仔细,我的确见过陈宣华的那张脸,但是惊虹一闪,我那时候……脑海一片空白,事后我又刻意忘记,到现在,我真的不记得陈宣华长的什么样子!萧布衣,你相信我!”她霍然睁开双眸,紧张的望着萧布衣道:“你相信我,我真的……真的……不记得她地样子了。”
萧布衣皱眉道:“好,我相信。”
“那你见过陈宣华,可否告诉我,我是否和她很像呢?”思楠问道。
萧布衣无奈道:“我的确见过她,但是……我从未见过你的面容。”
思楠微愕,毫不犹豫的伸手去揭黑巾,萧布衣慌忙止住道:“等等……”
“等什么?”思楠不解道。
“你说过,谁见过你的面容,你就会杀了谁,无论男女。”萧布衣吃惊道:“我可不想看了你脸后,和你决出生死。”
“我三个任务均已做完,不再受这个誓言的约束。”思楠已伸手摘下了面巾,然后……一张清秀绝俗、非人间之秀美的面孔,已现在萧布衣的眼前。
萧布衣虽早有准备,知道思楠极可能和陈宣华长的很像,可见到思楠面容之后,还是眼前一亮,良久无言。
那张脸宛若花树堆雪,新月初升,让人望去,只觉惊艳!
他一眼就看出来,思楠地确和陈宣华长的极像。可又大有不同。相同的是在面貌,不同的却在气质,他见过的陈宣华虽假,可却有种天生的雍容之气,思楠虽和陈宣华相像,但是神色中却多了分野性。
或许。她们二人成长地环境截然不同!
望了良久,思楠忍不住道:“萧布衣……你说话呀。”她脸色有些苍白,可能太久戴着纱巾的缘故,这时候多少有些激动,带着分酡红,更增娇艳。
萧布衣移开了目光,轻声道:“很像,若是乍一看,很可能会觉得是一个人。”
思楠双拳紧握。双眸有了焦灼之意,“萧布衣,你如此聪明。我和陈宣华如此相像,这说明了什么?”
萧布衣半晌才道:“不知令堂可曾说过……你有个姐姐或妹妹?”
思楠摇头,坚定道:“从来没有!”
萧布衣舒了口气,“那就是说,你和陈宣华没有半点关系。”
“你骗我!”思楠霍然站起,大声道:“你肯定认为,她和我是姐妹,对不对?不然你怎么会如此问?你都这么认为,那么说我的感觉没有错?当初我从未想过要杀她。是她突然凑上前来!我不想杀她,我杀了她那一刻,我真地很心痛!我后来就是因为想到了她,这才没有杀了裴茗翠。我竭力地想要忘记洛水的那一幕,可我每次做梦都能记起,我刺她一剑地时候,我的心口也在痛,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思楠少有的失态。眼中盈盈泪珠,萧布衣暗自叫苦,“我……她……你……思楠,这些都是意外,或许我看错了也说不定。”
“你撒谎!”思楠手握剑柄,忿然道:“你们都在骗我,你也不例外!”
门外脚步声急促,张镇周的声音从帐外传来,“启禀西梁王。老臣有急事禀告。”
萧布衣心中一动。“我没事,退下吧。”
张镇周应了声。聚集的众人散去。萧布衣和张镇周合作这久,当然明白张镇周的意思,思楠情绪激动,声音变大,随时都可能对他不利,张镇周怕他有失,这才借口求见。
张镇周突如其来,倒是稍微稳定了思楠的情绪,她本非如此失控的人,可实在压抑太多,陡然爆发,这才宛若山崩地裂般。
可外界介入进来,她又暂时的恢复了淡漠,可萧布衣已经看出,她已压抑不住自己地伤悲。
萧布衣饶是足智多谋,一时间也是不知如何劝导开解,思楠说的不错,他的确怀疑思楠和假陈宣华是姐妹,谁都不能证明是,但是谁都不能证明不是!
“我杀了她后,一直心中不安,一直欺骗自己看错了。”思楠闭上眼眸,泪水滑落,“我本来以为自己已忘记,可我在杀杨广之时,他证明我没有看错!他望着我地眼神让我知道,陈宣华真的像我。”霍然睁开双眸,思楠凄然问道:“萧布衣,我那一刻不想杀杨广,他那么痴情,对陈宣华那么痴情,宁可自己死,也不想伤害我,我怎能杀他?”
萧布衣安慰道:“我知道你没有杀他……”
“我没有杀他有什么用?”思楠厉声道:“他还是死了,他因为我死了。这世上……还有什么有如情人的当胸一剑更加致命?我走了,我知道他一定会死,他已绝望,可我不能不走!”
她泪水再次滚滚而下,可见这件事给她造成的困惑极大。
萧布衣这才明白,这一年来,思楠的确不好过。
“一直以来,我只听说,陈宣华是红颜祸水,杨广荒淫无道。”思楠咬着嘴唇道:“可陈宣华为了心爱的人,挡了一剑!杨广为了心爱的人,自尽身亡!这难道是红颜祸水,这难道是荒淫无道?萧布衣,你这么聪明,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萧布衣感觉聪明二字有如根针般,刺入了他的胸膛。他早知世事无奈,可他还能说什么?
“这一对痴情的人,却先后死于我地剑下,我到底做了什么?他们又做错了什么?你这个聪明人,告诉我这是为什么?”思楠突然嗄声道:“而且这中间还有一个,可能是我的亲生姐妹。萧布衣,这一切。都是因为你……我恨你!”
她双眸陡然间寒光闪现,再次拔剑,一剑光寒,直刺萧布衣!
这一次,她不会再住手!
她本万事淡漠,可这一年来。受尽内心折磨,她把所有的根源归结在萧布衣的身上,萧布衣不死,她不会安乐……
剑光耀处,鲜血迸出,帐内静寂一片。了迷惑之意,她没有想到过能刺中萧布衣!可这一剑,却是实实在在的刺在了萧布衣的肩头。
萧布衣没有惊惶、没有闪躲、没有愤怒、没有反击。他只是望着思楠,笑容带有分怜悯,同情中带着无奈。
思楠停剑不发。喝道:“萧布衣,为何不还手?我知道,你这一年武功不会放下,可你要想杀我,就要出
她拔剑而出,带出一溜血滴,空中鲜血飞溅,凄艳惊心,思楠振臂再刺。可剑到中途,终于还是止住……她没有见到萧布衣有半分拔刀的意思。
纤手剧烈地颤抖,思楠颤声道:“萧布衣,今日有你无我,有我无你,你真的不想还手吗?”
萧布衣长叹声,“思楠,你错了。我和你,从未势不两立。如果你刺我几剑。能觉得好受些,我挨上几剑又有何妨?你让我出刀,你难道不知道……我不会杀你?”
他说地真诚坦荡,一双眼眸更是晶晶闪亮,一霎不霎。
思楠身躯巨震,不知望了多久,一跺脚,闪身出了营帐。可才出了营帐,就见到远方火光熊熊照的大营如白昼般。近处长矛林立。刀光闪耀,思楠二话不说。轻叱一声,已挺剑击去。
张镇周远远见到,心中大寒,他终究还是放心不下萧布衣,是以远远留守保护西梁王!他见到思楠的第一眼就知道,这种女子,祸乱之源,是以他早就让兵士准备。对付高手,他当然有自己的办法。见思楠挺剑杀来,张镇周只以为萧布衣出了意外,令旗一摆,最少有十数把长枪刺出,刀斧手却已手臂凝立,只等思楠落地,投掷刀斧!
这种杀阵,专门对付高手!
萧布衣冲出帐外,不由大惊,腾空而起喝道:“住手。”他后发先至,终于伸手拔刀,刀光一耀,矛头断落。
众兵士见状大惊,不等张镇周下令,已经纷纷后退。思楠脚尖再点,已经冲出营去,没入沉沉夜色。还有兵士想要阻拦,萧布衣长声道:“本王有令,放她出营!”
他一声喊过,轰轰隆隆,众兵士纷纷退后,让出一条路来。张镇周慌忙上前道:“西梁王,老臣不知……”
“张大人忠心耿耿,没有过错。”萧布衣见他望着自己地肩头,摇头道:“皮外伤,不妨事。张大人,你坐镇军中,我去去就回。”
他还刀入鞘,大踏步向思楠离去的方向奔去,张镇周本想劝住,终究还是后退。却早就派人去找孙少方等人,让他们跟随萧布衣而去,看看有何需要帮手之处。
萧布衣冲出大营,才发现天边微亮,暗想又是一夜未眠。奋起力气,举步急追,可佳人已渺,再看不到踪影。
孙少方等人气喘吁吁的赶到,萧布衣有些歉然,简略说明事情始末,让孙少方先派人回转通知张镇周无事,自己却是放心不下,继续搜寻。等到天边红日隐隐,朝霞满天的时候,萧布衣已搜遍方圆数十里。
秋风起,露水浓,萧布衣焦急如焚,并无归意。
举目远方,只见天苍苍、野茫茫,红叶乱舞,野草摇曳,远方人影不见,暗想思楠会去哪里?她举目无亲,从折而归,她去折干什么,她会不会再去哪里?
心乱如麻,可冷风吹过,萧布衣这才冷静下来,徐圆朗大军已至任城,大战一触即发,无论如何,他都要回转安定军心,商讨对策。
缓缓转身,萧布衣长叹声,迎着朝阳向大营走回,只是才走了两步,萧布衣又止住了脚步。
朝阳升,秋风起,远方树下,站着一人,背对朝阳,茕茕孑立。
深秋之晨,荒芜凄凉,却掩不住那人的落寞孤单。只是那人双眸晶晶,凝望着远方地萧布衣,一霎不霎。
秋风冷,萧布衣却蓦地感觉阳光温暖灿烂,一夜疲倦云消雾散。大踏步走过去,柔声道:“思楠,你没事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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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m//思楠并没有远走,早已还剑入鞘,见到萧布衣前来,眼眸中不再有焦灼之意,反倒如梦如幻。(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深秋之晨,多了萧瑟之意,可萧布衣踏着阳光走过来,其意融融。
思楠突然想到昆仑说过的一句话,只有他……才能实现你的夙愿。或许真的只有这种人……才能做到所有人不能做到的事情。
她这一年来,一直都是在愁苦中渡过。她本心静如水,十数年都在武学和剑术上习练,可入世后,却被这个光怪陆离的乱世所干扰,更是被那一段情所震撼。
她从未想到过,这世上还有这么一段情,她更没有想到过,她亲手扼杀了这段情。可更让她困惑不安的是,她难道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姐妹?
她一直被这个问题困扰,可她一年来,并没有寻找到答案,她蓦地发现,原来自己的力量也是如此卑微,凭借自己的能力,这辈子都不见得能找寻到症结所在。
知道的越多,烦恼越多!她烦恼越多,思考越多!她已经不像伊始那种,只为了个愿望去做事,然后静等结果,她开始思考,自己做的是对是错!
她本来漠然生死,无视情感,但是她突然有了恨、有了不公之感……
她在营帐那一刻,一年多的积怨、辛劳突然集中爆发,她突然强烈的憎恨起萧布衣,因为所有的一切,都和萧布衣有着莫大的关联。因为萧布衣,她杀了陈宣华,因为萧布衣,她逼死了杨广,杀了萧布衣,一切烦恼就会烟消云散,她涌起这个念头的时候,不可遏止。
她出剑那一刻。甚至想到,萧布衣也可杀了她,那亦是没有了所有的烦恼。
她出剑那一刻,并没有后悔,她本来就是这样的人,随心所欲!
可见到萧布衣不躲不闪。见到萧布衣一夜都在找寻她。她蓦地涌起了前所未有地悔意。
萧布衣已走到她地身前……
萧布衣只是说了一句话。思楠眼中已蕴含了泪水。她所有地委屈、不满、焦灼、愤懑。或许只有眼前地人才能够倾诉!
“对不起!”思楠低低地声音。
萧布衣灿烂地笑。“不用对不起。我理解你!”
思楠双眸闪亮。“你怎么会理解我?你和我……根本不是一个世界地人!”
萧布衣微笑道:“但是你我,都是被太平道所累的人。他们做事。素来不择手段,我们卷入这个漩涡,不由自主。你要知道。我被张须陀追杀,不就是他们阴谋?可那场追杀,我们不能埋怨自己,亦不能怨恨张将军。”
思楠缓缓的坐下来,坐在树下,喃喃道:“可你熬了下来,而我……找不到答案。”
“答案这种东西,强自寻找,只能自寻烦恼。或许……两个人找。总比一人来寻觅要强上一些。”萧布衣也盘膝坐了下来,带着鼓励的微笑。
大树下、阳光里,若是外人看来,这二人不像是什么威震天下地西梁王,神秘无双的剑手,更像是一对喁喁私语的情侣。
可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彼此的关系复杂错乱,和情字完全扯不上半点关系。
思楠闭上眼睛,“你能帮我?”
“或许是你在帮我。”萧布衣微笑道。
“你现在是西梁王。如何会纠缠在这种枝叶末节上。”思楠淡淡道。
“就因为我是西梁王,我才更有可能发现常人无法知晓的事情。(去看看小说网wwwcom)”萧布衣肃然道:“我在帮你,但你也可能在帮我,这本来就是相互的关系。”
思楠摇头道:“我真的帮不了你什么……一年前我知道那些,一年后,我并没有进展。首发wwwshudaonet当初杀了陈宣华后,我压抑住了那种不安,后来和你一路到了襄阳、东都,虽然表面上平静依旧。可只有我自己才明白。我很焦躁。我离开了你后,前往刺杀杨广。在他眼中,我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也看到了陈宣华的影子!我觉察到杨广地绝望,也发现自己内心的绝望。杨广放我走,可我当时并没有离开江都。我第二天就潜回皇宫,本来想问些事情,没想到杨广早就死了,我抓了个亲卫询问,才知道杨广在我走后,就自尽身亡。”
萧布衣望着她如画般的面孔,上面满是悲哀,不由叹道:“造化弄人,思楠,你报恩并没有错。就算你不杀杨广,他一样活不了多久。”
本以为思楠会反驳,没想到她由烦躁到平静如水,不过只用了一夜地功夫。她睁开双眸,望着萧布衣道:“我刺了你一剑,你不恨我?”
萧布衣道:“我只知道……你刺出那剑时,比我还苦。”
“你……”思楠欲言又止,伸手撕下条衣襟,为萧布衣包扎了伤口。等包扎完毕后,思楠才道:“我欠了你一剑,我会还给你。”
她说的不容置疑,萧布衣唯有苦笑,“不着急马上还给我,或许我能赚点利息。”
“利息?”思楠有些愕然,不解其意。
萧布衣岔开话题道:“说你的事情吧。”
思楠没有深究,继续道:“我虽没有杀了杨广,可知道他死后,不知为何,竟然很是难过,然后我就留在扬州,打听杨广和陈宣华的一切,我这才真正的明白这两个人。我才知道,自己真的很残忍。”
“不是你残忍,是指使你的人残忍。”萧布衣冷静道:“或许……我们能找他问个清楚。”
思楠摇摇头道:“找不到了。”
萧布衣一凛,“为何找不到?”
思楠凝望着西方,喃喃道:“我离开扬州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找他。可到了指定的地点后,等了月余,他竟然完全没有出现,这不像是他的风格。我很诧异,也很愤怒,因为……”
她欲言又止,萧布衣却道:“因为他还答应过你什么事情吧?”
思楠娇躯微颤。“你都知道什么?我得他收养传授功夫,从未对他所言起过半分怀疑,可直到杨广死后,我这才对他地命令有了不解。”
萧布衣淡然道:“我早就说过,他是个骗子。”
“他不是骗子,他答应过。只要我做完三件事后,就会给我答案。”思楠急声道:“他的预言,都是极为精准,他没有骗我的理由。他知道张须陀要杀你……他知道李密会打襄阳……他更预言你是无上王第一大将军,他说的,不会有错!”
萧布衣叹息一口气,“好的,我们不讨论他是不是骗子的问题,先说你之后做了什么?”
思楠如画的脸上露出茫然之色。“我……我等不到他,只能去昆仑找他!”
萧布衣难以置信道:“你去了昆仑?”
他当然知道昆仑在哪里,昆仑就是昆仑山。横贯新疆、西藏之间。对这个时代地人来说,那是个极为神秘之地,他实在难以想象,思楠竟然孤身去了那么遥远的地方。
这才发觉,思楠脸上除了茫然、焦灼外,还带着分憔悴,萧布衣心中竟然没来由地一痛。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这个神秘的女子,其实早在他心中留下了刻痕。
他受了她的一剑,可他更为她悲哀。
思楠点头道:“我去了昆仑。我知道那是他所在的地方,可我在昆仑找了大半年,却是一无所获。首发wwwshuDaonet这些日子来,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他却再也没有出现过……我真地不知道,到哪里才能找到他!”
萧布衣皱眉道:“他叫什么名字,或许有名字更好找一些。”
他故意装作漫不经心,一颗心却是怦怦大跳,思楠却已毫不犹豫道:“他教我武功剑术。自称昆仑,可是……我直到现在,你对我说及后才知道,原来他就是太平之主,甚至地位还在天涯之上!萧布衣,可以毫不忌讳的说,他的武功,我们眼下加一起再练十年都赶不上。”
萧布衣苦笑道:“你说的是实情。”
其实萧布衣早觉得教思楠武功的是昆仑,试问要非昆仑。天下又有哪个能教出思楠这种本事。想太平楼观道主天涯都有着骇人之能。诱杀北齐第一名将斛律明月,想三祖僧粲亦是本领滔天。教出道信这种徒弟,昆仑能救僧粲、降天涯,思楠这么说,已经是给他萧布衣面子。
“他要杀杨广,易如反掌,就算裴矩亦是如此,可他们为何要让我去杀?我一定要抓他们问个明白!”思楠沉声道,她经历了一番心理急变,看起来又恢复到以前那个淡漠地女子。
萧布衣沉默半晌,“如果知道昆仑什么样子,以我地能力,发动人手去找,把握更大些。”
思楠摇头,“我不知道他长的什么样子,因为每次……他都带着面具。”
萧布衣愕然,没想到思楠自幼被昆仑栽培,竟然也没有见过昆仑地真身。
想起虬髯客说过,传说中昆仑,高不可攀,实为天地中央之极,也是连接天地之源,他好像对昆仑颇为了解。那虬髯客应该知道昆仑地真面目吧?
“我在昆仑徘徊了大半年,却终究找不到他,”思楠道:“我无奈只能东归,路过折城的时候,见到了卢老三他们,他们正在做你吩咐的事情。我想……昆仑对你如此重视,所做地都是为你,最终的答案还是要落在你的身上萧布衣哭笑不得道:“你早想到这个症结所在,也就不用千里跋涉,直接回转找我就好。”
“我这一生,其实什么都不懂。”思楠道。
萧布衣望了她半晌,“其实有时候,不懂也是好事。”
思楠默默咀嚼着他的这句话,又道:“我当时本想径直来找你,可却发现有几个人在跟踪着卢老三他们。那几个人跟踪的手法极为巧妙,就算卢老三、蝙蝠也没有察觉。”
萧布衣道:“再巧妙,也没有逃过你的眼睛,对不对?这说明吃白饭的思楠比他们更胜一筹。”
他不经意开个小玩笑,只想思楠能轻松一些。没想到思楠脸色变的古怪,轻声道:“我的跟踪之术,是昆仑传授……”
没有带纱巾地思楠,宛若一幅绝美的山水,无论喜怒哀乐均是让人沉迷的风景,萧布衣见了。一时间也移不开目光。
他现在才明白,为何杨广会对陈宣华念念不忘,也明白为何思楠一直要带着黑巾。
陈宣华能让杨坚、杨广两代君王迷恋,实在是因为有着绝俗地容颜,就算像她的两个女人,一样让人迷恋的无法自拔。他一直面对着的都是带着黑巾的思楠,从来不觉得什么,但是思楠不戴面巾的时候,他实在有些不自在因为她地一笑一颦并非做作。都是引人入胜,却能无形中的牵动男人的心思,让人流连不肯移开目光。杨广痴迷陈宣华。是不是也因为这种原因?
萧布衣想到这里的时候,暗自凛然,移开了目光,扭头向远处望去。
他这个细微的举动,却被思楠发现,思楠蹙眉问道:“你到底有没有听我在说话。”
“有。”萧布衣干脆利索的说道。
“可我觉得你好像心不在焉。”
萧布衣转过头来,肃然道:“思楠,听人说话,用耳朵就好。我现在。前所未有的集中注意力在听你的话。”
思楠扁扁嘴道:“哦,那我刚才说什么?”
“你说你的追踪术是昆仑传授,”萧布衣这才调动着脑细胞,慢慢道:“那些人……如果我没有猜错地话,当然就是和鹊山符平居一伙地,他们……是太平道徒!如果他们的追踪术也是和你一脉相承地话,那他们当然不如你……”
思楠点点头,“我就是这个意思,后来我见卢老三他们离开安总管。鹊山符平居马上露面,他不再戴着那个面具,而且乔装打扮,我当时只觉得他很熟悉,一时间倒没有想到其他。他询问安总管都说了什么,然后就……杀死了他!”
萧布衣心中有点寒意,不知道是觉得思楠的淡漠无情,还是有感鹊山符平居神秘冷酷。
“其实我有一点很奇怪,薛举死了。知道秘密的亲卫都被斩尽杀绝。就算那个第一谋士亦是难免毙命,为何安总管还能活下来?”思楠突然问。
萧布衣道:“方才我也在考虑这个问题。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些人觉得安总管本来无足轻重,又因为要杀安总管,只怕会引发薛仁果的疑心,影响大局。所以薛仁果死后,安总管的寿命也到了尽头。他们唯一没有算到的是,会有人去查薛举的死因,所以这才要对卢老三斩草除根。”
思楠颇为赞同,“你分析的很是合理,当时我见到那人地冷酷,就想到他可能对卢老三等人不利,所以一直才暗中跟随,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了,那人显然对折附近的地形极为熟络,他极为谨慎,混在马贼中,就想出乎不意的杀死卢老三等人。那人下手极狠,老四、老五被他一掌就差点击毙,好在他们都带有随身硬弩,这才抗了片刻。我本来还不敢确定,可一见到他出手,就马上认出,他是鹊山的符平居,因为对于他的身手,我可是记忆犹新。”
萧布衣皱眉道:“恭喜你武功大有长进。”
“为什么这么说?”思楠不解道伤了他。他的武功不会退步,当然就是你进步了。”萧布衣笑道。
思楠摇头道:“这次你可大错特错,我是在他吃惊的时候出剑,这才伤了他!”
“他为何会吃惊?难道是见到了你的绝世容颜?”萧布衣调笑道。话一出口,萧布衣就是自悔孟浪。
思楠没有责怪地意思,只是好奇的问,“我……很美吗?”
萧布衣苦笑道:“这个嘛……瞎子会说不。难道你自己从不知道?”若是别的女子问,他会觉得矫情,可思楠问出,萧布衣觉得自然而然。
思楠虽神秘,但是她的确涉世不深,而且很显然。很多东西她不甚了然。
“少有人见过我的容貌,更不会说我美丑。想见我脸的……以前都被我杀了,你是第一个赞我美貌之人。”思楠道。
萧布衣有些不自然的笑,“那我倒是荣幸之至。”
思楠并未留心,更没有什么喜悦之情,可见方才不过是随口一问。转瞬道:“他吃惊……是因为听到了弓弦地响声。”
萧布衣心头狂震,变了脸色。
思楠见到他的脸色,漠漠道:“你这么聪明,当然也猜到了。”萧布衣涩然道:“你是说,虬髯客出现了?”
“虬髯客当时并没有出现,可就是那声弓弦响动,已足以让鹊山符平居魂飞魄散。”思楠说到这里,也露出钦佩之情,“萧布衣。这世上要说武功能让我钦佩地二人,一个是传我武功地昆仑,另外一个当然就是你的结义大哥虬髯客了!”见萧布衣不语。思楠道:“鹊山符平居虽是武功不差,但和虬髯客比拟,还是差地许多。弓弦一响,那个符平居就几乎不能动,我趁机一剑刺伤了他。可他毕竟非常之辈,要逃走我还是拿他无可奈何。所以卢老三都以为是我救了他们,却不知道真正救他们之人却是虬髯客。”
萧布衣良久才道:“那你没有去问问虬髯客吗?据我所知,他和昆仑很熟。”
思楠叹息道:“我那时却不知道这些事情,可我还是向弓弦响处追去。没过多远,竟然遇到了虬髯客。”
萧布衣精神一振,“他说了什么?”
“我问他为何不抓住那个符平居,他说我要找答案,还是来找你最好。”思楠漠然道。
萧布衣哭笑不得,没想到事情兜了个圈子,又回到自己身上。见到思楠灼灼地目光,萧布衣知道不说点什么,无法交差。整理下思路,萧布衣沉声道:“其实我和你一样,对于太平道都是处于茫然之中。可五年多的时间,我多少明白了很多事情。方才我也对你说了天涯明月等事情,太平道的四道八门你也大略知晓。我只捡和你我有关的来说,其实你我的不解之谜,都在昆仑、虬髯客,真假符平居几人的身上!只要能逼其中一人说出来真相,就可破解你我绝大多数的谜团!”
“废话。”思楠蹙眉道:“关键是你我有这个本事吗?”
萧布衣笑道:“不要急。我们虽然没有这个本事。但是我们有脑子,可以想。其实所有的一切相比伊始。清晰明了太多。”
“我却觉得很迷糊。”思楠苦恼道:“我觉得所有的一切都是噩梦!我只想找到昆仑,完成我地心愿后,然后再也不想被尘世所扰,远离所有的人。”见到萧布衣望着自己,思楠问,“我说的有问题吗?”
萧布衣望着她地绝世容颜,半晌才道:“我希望你能达成所愿。我把自己明了推断的一切和你说一遍,具体如何来做,还要你我共同努力。好在你没有杀了裴茗翠,不然有个关键我始终无法想通。”
思楠道:“我不杀裴茗翠,只以为在她眼中,也看到了深深的绝望。她为了杨广,可以不惜性命,我非冷血之人,见到她的悲痛欲绝,如何能刺的下去?”
萧布衣轻叹道:“太平道自张角创建以来,分为四道八门。八门主要是人才储备,具体这些人如今都在哪里,应该只有天书才有记载。太平虽号太平,可显然从来让天下不再太平。太平道这一代有八字箴言,叫做虬髯凌峰、昆仑绝顶。亦是就是太平以昆仑为头,虬髯却是实现太平道大道之人,亦是争夺天下之人。这两人都有雄才伟略,极大的智慧。虬髯虽身负使命,有感苍生之苦,却已决心不再染指江山一事,是以和昆仑商议,迫太平门下亦不能染指江山,否则格杀勿论,虬髯一念之间,天下苍生之福。”
见到思楠目光有了疑惑,萧布衣问,“思楠,你有什么疑问?”
思楠道:“昆仑为何反倒要听虬髯的话,虬髯为何是实现大道之人?”
萧布衣干笑道:“这个嘛……我倒不算清楚。”
思楠淡淡道:“我倒想到一个可能。”
“是什么可能?”萧布衣嗓子有些发干。
思楠轻声道:“我知道张角姓张,虬髯客也姓张,你说,张仲坚会不会是张角的后人呢?是以,他才可以是实现大道之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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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地方她没有接触,但是她接触后的事物,她能自己消化分析。
她凭着直觉一下子认定虬髯客和张角有种神秘的关系,就算是萧布衣听到了都有些目结舌。可他不能否认,思楠说的大有道理。
见萧布衣目瞪口呆,思楠不解道:“我是听你说了太平道一事后,才有的这种想法,你不觉得大有可能吗?”
萧布衣展现笑容,“很有可能。可如果真的这样,我倒更加钦佩大哥,因为这个决定,更非常人能够做到。”
思楠道:“知人知面难知心,你难道从未对他有过猜忌?”
萧布衣淡淡道:“我这五年内,得大哥、二哥相助甚多,他们若要我的江山,我会双手奉上。”
他说的斩钉截铁,铿锵有力,思楠看了他半晌,“我感觉……虬髯客的确没有什么争天下的想法。更何况,他并不出风头,如今天下大势已定,江山更不是想让就让。”
“你这一年来,想的很多。”萧布衣道。
思楠皱眉道:“非我所愿,如果虬髯客是张角的传人话,那昆仑反倒有可能是辅助的作用,不如说,辅助幼主的大将军?所以以昆仑的身手,才能听虬髯所言,因为据你所言,虬髯虽不想争天下,可昆仑呢,你见过他吗?谁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她这个念头更是异想天开,萧布衣诧异道:“你想的很奇怪,但是却也有可能。思楠,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地是。虬髯既然有这么大地权利。不知道……”思楠犹豫下。“不知道你能否帮我……让他请出昆仑呢?我首先声明。这不是我最先想求你地事情。因为昆仑还欠我个答案。我从未想到过。他也有说过不算地时候。”
见萧布衣犹豫。思楠垂下头去。“你若为难。就算了。”
她口气满是失落。萧布衣热血上涌。“好。我若再见到大哥。定当对他说及此事。就算请不出昆仑。我也要替你问个明白。”
思楠霍然抬头。眼中满是感激。“那……谢谢你。你继续说下去吧。我也很想知道太平道地事情。”
她吐气如兰。软语相求。倒是和萧布衣结识后少有地事情。萧布衣略微沉吟就道:“昆仑、虬髯身为太平两大高手。想必还有约束道徒地能力。是以誓言一下。无论真假符平居、还是茅山道都不能违背誓言。只怕会受到太平道高手地追杀。依我判断。裴矩是楼观道地道主。那个假符平居……很可能……是李家道中人。眼下更是秘而不宣。只是……他们行事更加诡秘。李渊又一直对外宣称。和太平道划清界限。是以我从未想到过。他早就得到李家道地支持。一直在暗中行事。这个老狐狸。骗术真地高明!”
萧布衣说到这里。神色有些诡异。
思楠却是敏锐的察觉到这点,问道:“你想到了什么?”
萧布衣摇摇头,“没什么,只是我想……这人到底是谁呢?李渊如此作为,我只怕李家道就算扶植李渊上台,也是见不得光。”整理下思路,萧布衣又道:“染指江山显然有个范畴,像裴矩那种为人臣者。可以说是安定江山,辅佐社稷,反倒让虬髯客无可奈何……而鹊山那个符平居,很显然和李唐有着极为密切的关系,因为薛举之死,李唐是最直接的受益者!太平四道,据我所知,楼观道主是裴矩、茅山道主是王远知、龙虎道主是虬髯、而李家道主,我到现在不知是谁。毫无疑问。除龙虎道外。其余三道都是卷入乱世江山中,暗中策划。其中以楼观、李家最为激烈。无论蓬莱刺杀、亦或洛水袭驾、或是迷宫天书,均是三方暗中博弈地结果。首发wwwshuDaonet你我本是棋子,可他们多半做梦也没有想到过,我们这枚棋子蓦地脱颖而出,而且对他们造成极大的威胁。(去看看小说网wwwcom)是以裴矩这个真符平居要杀我、李唐那个假符平居亦要杀我!因为他们难以想象,棋子走出了一片自己的天空,而且要把他们的所谋击个粉碎。”
思楠静静的听,突然道:“原来你这个天机……过的也很不自在。天机不是知晓一切吗?你好像糊里糊涂呢。”
萧布衣笑,“那我可能就是最没用的天机吧?”
思楠摇头道:“有用无用,谁能说的清楚。他们诸多算计,反倒让你突兀崛起,我想……这就是昆仑所说的天机难测吧?”
萧布衣满是豪情道:“我管得了许多,我只知道,眼下西梁军铁骑之下,佛挡杀佛,魔阻除魔,些许魑魅魍魉,不足一哂。”
萧布衣少有地豪气,实在是因为,在他的心目中,阴谋诡计可挡一时,铁骑一统却是大势所趋。他现在天时地利人和皆占,按部就班行事,虽前途艰险重重,他却有信心全力铲除。
思楠久久的望着他,眼中带了分复杂。
萧布衣瞥见,心中微颤,“思楠,我说错了吗?”
思楠摇摇头,“你没有说错,只是比起一年前,你地雄心,或者说是野心,越来越大了,这或许就是昆仑说过的,权利越大,欲望越大吧。他们轻视了你,就要付出代价。依我看来,伊始他们根本没有把你当作是对手,可察觉你是对手的时候,想要除去,已经力不能及。鹊山符平居就是个很好的例子,现在的他,要想胜你,只剩下一种方法。”
“什么方法?”萧布衣凛然问道。
“堂堂正正的以大军击败你。”思楠道。
萧布衣微笑道:“我击败他有很多方法,但是我也只想用大军堂堂正正的进驻关陇,击败李家道!只要李渊一倒,猢狲自然散去。你说的没错,无论以前他们如何掌控,到今天,大局已非他们能够掌握。裴矩苦心孤诣,却只能败逃河北,鹊山符平居想杀我一劳永逸,如今却只能暗助李唐。暗算薛举,却怕我知晓防备。茅山道谣言蛊惑,已于事无补,我击河北、攻关陇后,太平三道不攻自灭!”
他说的豪气干云,显然心中早有打算。
思楠幽幽一叹道:“昆仑说地没错。他们都是妄想逆天行事,却不知道,反倒助你崛起。这历史……真的微妙。”
萧布衣怔住,“他们逆天行事?”
“是呀,你是天机,你是无上王的大将军,你要南征北战,战无不胜,你要剿灭突厥。征服高丽,你是命中注定的人物,他们妄想抗你。岂非逆天行事?”
萧布衣本来以为自己完全了然,这一刻又是糊涂起来。
他沉默下来,思楠也是想着心事。萧布衣见到地上影子极短,这才抬头望天,发现已到晌午,暗道自己荒唐。如今他随大军,一夜一日不归,张镇周肯定心急如焚。
站起身来,萧布衣笑道:“思楠。我还要剿灭突厥,征服高丽,时不待我,你若喜欢,和我回转营中,以后慢慢详谈如何?”
思楠抬头望向萧布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你虽然说了四道,可昆仑呢,你好像还没有说。”
萧布衣沉吟道:“思楠。对于昆仑,我亦是不甚了然。此人极为神秘,我素来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可有件事让我奇怪,那就是昆仑、虬髯既然立下不染指江山的誓言,那他何以会两次安排你刺杀杨广?这实在和他地誓言大相违背!”
思楠点头道:“你说的正是我疑惑所在,我……我还是想找他,因为……有件事情,一定要他才能给我答案。首发wwwshudaonet”
“你我目的虽不相同。(去看看小说网wwwcom)可都想研究这个昆仑。”萧布衣笑道:“既然如此。道不同,可可以相谋。太平三道如今已是摇摇欲坠。我想昆仑让你暗中助我,迟早会和我一见。既然如此,反正你寻他不到,你留在我身边,能见他的机会更大一些。更何况,我大哥迟早也会来找我,到时候……你亦可以向他询问此事。”
思楠沉吟起来,阳光斜照在她晶莹如玉地脸庞上,泛起淡淡的光辉。
她任何地表情都很专注,可就是这种无意的专注,更显美态。
但最要命的是,她自己浑然不觉。在她心目中,容颜比起她想要的答案,微不足道。
萧布衣见了她的表情,心头狂跳了几下。竭力的让自己移开目光,这才道:“思楠,你意下如何?”
“眼下好像只有这个办法。”思楠沉声道:“萧布衣,我和你一起。”
她说的平淡,萧布衣舒了口气,“那你最好把纱巾再戴上吧。”
“为什么?”思楠奇怪道。
萧布衣苦笑道:“你这种绝世容颜,只怕让我地兵士见到,会如痴如醉,无心作战。真假符平居都改变不了地命运,只怕要被你一手摧毁。”
思楠冷冷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
萧布衣干涩道:“我想什么?”
思楠扁扁嘴,“因为你是西梁王,因为我像陈宣华,西梁王以大隋为根基,以为杨广报仇为己任,以平天下为目标,又怎么会和祸国殃民地红颜祸水在一起?你让我戴上面纱,是不想别人知道我长地像陈宣华吧。”
萧布衣愣住,半晌才道:“你真聪明,我想什么……你居然一清二楚。”
他有种如释重负的表情,思楠见到,竟然恢复了平淡,“不过你放心,我这人……素来都是公平。眼下你助我,我怎么会如此地不分轻重。”她从怀中掏出丝巾,就要带上,突然问道:“萧布衣……你见到我,会不会如痴如醉,无心应战?”
萧布衣回过头来,摸摸鼻子道:“有点。”
思楠反倒笑了起来,“口是心非。”她戴上面纱后,萧布衣突然觉得,周围的景色都有些黯淡起来,舒了口气。突然抬头远望道:“走吧,他们在等我。”
他大踏步的向前行去,思楠望着他的背影,摇摇头,快步跟上。
离营寨不远,孙少方等人都迎了上来。见萧布衣和思楠和好如初,都暗道西梁王果然能人所不能。
他们在附近等了好久,当然只怕萧布衣出了意外。
“西梁王,张大人、程将军正在议事,说你若回转,请你前去。”
萧布衣点点头,吩咐孙少方给思楠安排住所,然后径直来到议事营帐。
程咬金、张镇周正指着一张地图商议着什么,见萧布衣入帐。回转施礼。
萧布衣一挥手,让二人免礼,径直问。“现在是什么形势?”
张镇周望了眼萧布衣肩头的伤势,皱了下眉头,却没有多说什么。这些事情,他显然不宜插手,“西梁王,据探子来报,徐圆朗最少带五万大军赶来鲁郡,昨夜已抵任城。我得知消息,调程将军回转。只怕徐圆朗看穿程将军的虚实,对我们不利。”
萧布衣道:“程将军这些日子辛苦了,以数千大军,竟能拖住徐昶的七八万精兵,东平被克你虽未参与,却是功不可没。”
程咬金心中微喜,咧嘴一笑,“西梁王过奖了,只是竖子无能。徐圆朗远胜徐昶,我们这次只怕要有场硬仗。”
“不到万不得已,我真不想打这场硬仗。”萧布衣叹息道:“张大人,可派使者前去劝降了?”
“已派三次,可均被徐昶轰了回来。”张镇周无奈道:“徐圆朗真的不自量力。”
“说说眼下的战局吧。”萧布衣盯着地图道。
虽然身经百战,可萧布衣惯用地方式还是先礼后兵。如今他坐镇东都,威震天下,很多时候,只要一纸宣召。就有隋官奉旨而降。
所以他对徐圆朗也是这种方式。若能不战屈人之兵,当属最理想地方式。
如今的徐圆朗。属于不上不下的那种,要争天下,缺乏实力,可要不争,又是心有不甘。萧布衣几次劝降,均是无功而返,礼已经礼过,当然要考虑重兵攻打。
张镇周指点地图道:“如今我们已经完成了初步目标,顺利的攻下东平郡,收复六县,斩了徐圆朗手下的刘复礼、张光耀、周文举和张善相四员大将,徐家军被迎头一击,士气低落。可很显然,徐家军根基尚在。初步估计,徐昶手下应有七万精兵,分布在任城、兖州、泗水、梁父、博城几地,构成个狭长的防御。”
他伸手将这几地轻轻地勾勒,绘出一道从西南到东北的曲线来。
“徐圆朗极为重视这场硬仗,又带五万精兵前来……主要分布在任城和博城两地,增强这两处地防御。”张镇周又介绍道。
萧布衣问道:“任城处于和我方交战最前之地,重兵把守有情可原,博城距离我等尚远,他为何也要派兵把守……”才问完后,萧布衣自问自答道:“他怕孟海公过来吗?”
张镇周点头道:“我们的分析也是如此,罗士信已克齐郡,孟海公退守北海、高密两地。窦建德如今声势浩大,手下又有精兵强将无数,孟海公对他,就和徐圆朗抗拒我等般,迟早灭亡。孟海公现在有两条路可走,一条当然就是去抢王薄的东莱,实在无路可退,可从海路逃亡。另外一条路当然就是从北海、高密进攻琅邪,或者一路南下渡淮水。徐圆朗最后的根基就是靠海的琅邪,当不能让孟海公过境。”
“张大人说的很有道理,”萧布衣道:“不过他还有一条路可走。”
程咬金笑道:“孟海公若是识时务,当会选择投靠窦建德。”
张镇周醒悟过来,“的确如此。窦建德以仁义治军,若有降兵,绝不会杀。不过孟海公和窦建德征战多年,只怕放不下面子了。”
三人沉默片刻,萧布衣斜睨程咬金一眼,见到他并无尴尬之色,放下了心事。
萧布衣在讨论孟海公归降地问题,只怕触动程咬金的神经,因为程咬金毕竟亦是投降之人。
张镇周继续分析道:“徐圆朗比儿子显然高明许多。他昨夜才到任城,今晨已派万余兵士前往任城西南三十里之地……”
萧布衣皱起眉头看着地图,“那里近南阳湖,他派兵做什么?”
程咬金道:“根据我和张大人分析,他多半准备在那里安营下寨,深沟高垒。和任城成犄角之势,对我们进行抵抗。如今要逢入冬,他欺我等粮草运送困难,想要和我们打一场持久战。”
张镇周点头道:“程将军说地不错,我等兴兵来取山东,长途跋涉,粮秣供给地确很有问题。虽说有徐将军、魏大人运筹帷幄,极力保证我们的供给,但是说实话。我们适合速战速决,不然于军心不利。”
萧布衣知道张镇周说出他们地要害所在,而徐圆朗亦是抓住了他们眼下唯一的弱点。
实际上。没有太多的兵士喜欢长途征战,军心思归、连年征战是最危险地事情。别看他现在荣耀一时,但是不能不考虑士兵的承受能力。
杨广国力虽空前强盛,可从不考虑士兵的承受能力,所以打了三次辽东后,逃兵无数,萧布衣现在握有微薄的本钱,当求小心经营。从河南进攻山东,鏖战徐圆朗后。不言而喻,还要休整一段时间,给兵士缓冲地时间,这才能继续征战窦建德。
李渊显然甚明用兵三味,这才坚壁高垒,疲薛家军的军心,这才能三战功成。没想到徐圆朗亦把这招学去,用到他萧布衣地身上。
相对而言,李渊一直隐忍。以逸待劳,坐等敌人送上门来,虽是被动,却显然舒服很多。
见萧布衣皱眉,张镇周像看出了他的心事,微笑道:“西梁王倒不用过于担心,徐圆朗亲率十数万众扼守鲁郡,但是若论实力,远不能和唐军比拟。地势更是远远不如关中。天时地利人和他三者皆不占。倒行逆施,败亡不过迟早的事情。”
萧布衣精神一振。“不知道张大人有何妙策破之?”
“徐圆朗虽有十数万大军,可为防我们,战线拉的极开,犯了兵家大忌。”张镇周指点地图道:“他依靠地势山形,在昭湖深沟高垒铸出防护,又在任城、兖州拉出一道弧形的防御,摆明了东平郡虽失,可鲁郡寸土不让的架势。又希望借冬季将至,希望僵持之下,逼我等退兵……”
“这个计策,比徐昶的等死要高明些。”萧布衣笑道。
“可高明也是有限。”张镇周沉声道:“据我所知,鲁郡本有十县,十年前统计户籍不过十二万。先帝征伐辽东,河北山东两地十室九空,此地百姓眼下也不过十万。徐圆朗号称精兵十数万,但很多亦是本地地百姓。这多兵力蓦然注入,只怕不等我等粮秣不济,他们已然无法支撑。徐家军眼下哀兵出战,气势如虹,若是接战,我方并无必胜的把握。眼下西梁兵不过五万,在任城西北四十里依山下寨,亦是深沟高垒,造成和他们长期对抗地假象……”
“那真相呢?”萧布衣双眉一挑,微笑道。
“真相就是只需派一队精锐骑兵长途奔袭,绕过他们的防御,顺南阳、昭阳、微山湖南下,趁徐圆朗后方空虚之时,绕抱犊山攻其老巢琅邪!虽不见得下城,但是徐家军后方不稳,军心大乱,我等一战出击,可望功成!”
萧布衣一拍桌案道:“此计甚妙。”
张镇周微笑道:“此乃程将军的妙策,老夫不过是代他之
萧布衣赞道:“张大人沉稳、程将军果敢,本王得你们相助,大幸也。”
他随口一句,让张镇周、程咬金不由心中暖意浓浓,萧布衣最犀利之处,不是在于铁甲骑兵,而是在于集思广益,是以程咬金在李密手下碌碌无为,到了萧布衣手下,却渐渐锋芒渐显。
三人正待商议细节,有兵士匆忙进帐,呈上公文道:“李将军岭南有军情禀告。”
萧布衣随手接过,展开观览,大喜道:“好消息。”
“不知是何好消息?”二人齐声问道。
萧布衣难掩振奋道:“李将军下桂州后,招抚南岭百姓,收复酋长冯盎,斩贼帅高法澄、沈宝彻二人,隋臣李光度、宁真长皆降。所到之处,隋臣、盗匪望风归降!到今日,李将军已连下岭南九十六州,所得民户六十余万,岭南悉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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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m//季秋本来觉得,银青光禄大夫离他已经不远,可听到周所言,
他已经知道,形势极为不妙。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乌江县留有四十三个人手,均是从淮南军中选拔出来,以备潜入历
阳、协助陈正通破城之用。这些人其实都是极为彪悍,只可惜的是,他
们碰到了更为彪悍的西梁勇士,这才被血腥屠戮。
按照萧布衣的意思,所有的事情很简单,他们将四十三人斩尽杀
绝,先除后患,然后让季秒诱使1弘烈出兵,王弘烈贪功,只要季秒说
出历阳的紧迫,让他今晚出兵大有可能。只要王弘烈出兵,萧布衣就有
机会伏杀这些淮南兵。
要杀这四十三人,季秒才能表示忠心,要杀光这些人,季秒才能安
心来骗1弘烈出兵。
萧布衣为了稳妥,为季秒换下一双沾血的鞋子。季秒换上另外
的鞋子后,只是感激萧布衣考虑的细心,可他没有想到,破绽就是这双
鞋,而四十三人虽是死绝,可还有他人见到了当初的惜形!
周奉祖绝非无的放矢,季秋明白这点,所以整个人如同冰窖般,双
耳嗡鸣,只见到周奉祖指手画脚,唾沫横飞,却已听不清周奉祖说些什
么。
不知过了多久,季秒见到王弘烈阴沉如冰的时候,这才清醒过来
大叫一声,“魏1饶命,我是被逼的。”
他话音一落,周围静寂下来。王弘烈有如就要噬人的怒狮,咆哮
“周校尉说的竟然是真地?季秋,你敢骗我!”
‘呛啷’一声响。王弘烈已拔出宝剑。
季秋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可却知道。
再不为自己辩解。再没有活命的机会。他可以为高官厚禄背叛王
世充,当然也可以为性命再次背叛萧布衣。
危机关头,脑海中异常地清醒。季秒‘咕咚’跪倒。哀声道:
魏王,你在杀我之前,能不能听我最后几句※
王弘烈吹牙道:“你还要说什么?”
季秋挤挤眼睛,挤出几滴眼泪。痛不欲生,“魏1,我该死,百死
不足恕罪。我前去联系陈正通,不知为何。竟然被萧布衣得到消息。
他当时派数百人围攻我。我力尽不敌,这才被擒。萧布衣于是逼我诱
你出兵…一”
杨公卿却是脸色大变。失声道:“萧布衣到了历阳※
季秒连连点头,“地确如此,我知道萧布衣已带万马千军到了历
阳,只怕一他们要攻江都了。”
“于是你投靠了萧布衣,就来陷害我?’王弘烈咬牙切齿道。
季秋慌忙道:“其实我没有打算出卖魏1,可我想一一d√一条
命,就算死了又能如何,可魏王和杨将军都不知道萧布衣的消息,若是
仓促应战,只怕难以抵挡。小人于是想,就算死,也要死得其所,这才
假意投靠了萧布衣,告诉他们乌江县的惜况,以取得萧布衣地信
仫……”
“你取得信任地方法,就是牺牲了魏王的四十多个手下?’周奉祖
哈哈一笑,幸灾乐祸的补充道:“真的是滑稽。”
季秒恨不得掐死周奉祖,可知道这时候唯有悲惜能够打动王弘烈,
哽咽道:“四十多人地性命,再加上个我,也不足魏1性命的百分之一
重要!”
他这一句话打动了王弘烈,因为王弘烈已放下了宝剑,半晌才道:
“然后呢◇”
“然后我成功的让萧布衣信任了我,这才得以回转。”季秋可怜巴
巴的望着王弘烈,“我只想告诉魏王,萧布衣已率大军逼近六合山,就
在七里坳埋伏,而且手下猛将无数,还请魏王何去何从,速做抉择。只
要魏王无恙,我就算被人误解,千刀万剐又有何妨?”
季秒说的极为动惜,王弘烈已被打动,周奉祖冷哼一声,不等说什
么,杨公卿已经质问道:“你表面上忠心耿耿,可你方才对魏王所言,
让他出兵,又是怎么回事※你明明知道萧布衣就在七里坳埋伏,你还想
让魏王出兵,其心可诛!”
帐内静寂一片,只余粗重地呼吸。(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季秋满头是汗,内心恐惧,对于这点,他实在无法自圆其说。突然
灵机一动,季秒道:“其实我也是逼不得已,萧布衣让我前来,当然也
不会放心我。在我来到这里之前,他已让我吞下一种毒药,若是没有解
药,七天后就会毒发身亡。魏王,小人当然是有私心,所以只能暂时按
照萧布衣地吩咐,可真的不希望魏1出兵。我只想如果能造成个出兵地
迹象,骗取解药,然后再对魏王说出实惜。”
季秒说的真挚无比,自己都有些相信这些真实的谎言。王弘烈犹豫
不决,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周奉祖出奇的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眼珠飞转,显然想着什么。
陡然间营寨外脚步声繁沓,有兵士急匆匆的冲进来道:“启禀魏
五、杨将军,六合山的西北、西南两处,发现有大军出没的迹象。”
杨公卿脸色凝重道:“可知道是哪里的人马※
兵士摇头道:“对方人马没有标识,我们暂时不能发现是哪路人
马。”※
王弘烈顾不得季秋,怒柏桌案道:“萧布衣如此嚣张,我不攻他,
他反倒要想着打我?杨公卿,速命大军集合,我们这就去七里坳和他一
战。”
“万万不可。”杨公卿慌忙摆手道:“魏1,萧布衣有勇有谋,我
们不可仓促作战。”
你这么说的意思,就是我不是他的对手了?”王弘烈脸色铁青。
季秒为求减免罪责,哭泣道:“魏王,小人知道罪不可恕,也请你
从事。”
周奉祖却道:“季秒,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众人意见不一,面红耳赤。杨公卿沉声道:“大敌当前,我等岂可
自乱阵脚※
王弘烈头脑清醒些。知道杨公卿说的大有道理。慌忙问,“杨将
军,依你建议呢◇”
杨公卿正色道:“魏王。我只是实话实说。非我涨他人的志气。
灭自己地威风,实在是一…当年依圣上之能,尚在萧布衣手下吃瘪,铩
羽回转。萧布衣手下能臣猛将无数。末将对他们,并无必胜的把
握。”
王弘烈冷哼一声,却还忍耐着听下去。杨公卿又道:“萧布衣蓄谋
已久,诱魏王出兵,不可不防。两军交战。还是实力最为重要。我想
就算圣上知道这里地惜形,想必也早有定论…一”
“你他娘地能不能爽快的说一句话′,弘烈终于不耐烦道。
杨公卿却也不恼。“眼下魏王所率精兵,实乃是圣上的心血。对
阵萧布衣,我们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只要不折损人手,就算是成功。
圣上知道,当不会责怪!”
“那你地意思是?”王弘烈心思飞转,一时间也有了犹豫。他是鲁
莽暴躁,可毕竟还有脑子,现在还不服萧布衣地人,死的死,亡的亡。
事实摆在面前,让王弘烈也不敢太过狂妄。他刚才虽是叫嚣,可对萧布
衣也有些发怵,这时候杨公卿给个台阶,他当然要考虑就坡下驴。
杨公卿正色道:“若依末将的意思是,萧布衣既然在七里坳埋伏,
等我们入彀,我等不如连畏拔寨,赶往六合城,让他扑个空。六合城地
势扼要,可说是江都地前沿。只要我们守住六合,让萧布衣无法逼近江
都,那就是大功一件!至于以后如何,想必圣上必有定论。不取历阳,
只能算是没有功劳,不失六合,才是固本之计,还请魏1明断!”
王弘烈良久才道:“你让我退兵?”
杨公卿哕嗦了一堆,无非是顾及王弘烈的脸面,听他开门见山,不
再犹豫,“不错,我请魏1为求稳妥,连长撤兵,圣上若是责怪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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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弘烈望向西方,那里是历阳的方向。不知望了多久,这才道:
“好,吩咐下去,连畏撤兵!”
方才还是准备出兵的命令,这一刻变成了撤兵,自然引发了不少议
论。不过既然魏王下令,倒无人敢有意见。一时间山谷沸腾起来,淮
南军毕竟训练有素,若论单兵作战,或许不如江淮军凶猛,可若说集
团、大规模地行动,远比江淮军要纪律严明。
拔营有条不紊,季秒却是大汗淋淋,不知王弘烈对他如何处置。稍
微有些奇怪地是,周奉祖居然没有再多说什么,让季秒多少有些心安。
由诱骗出兵,变成让王弘烈撤兵,季秋知道,自己彻底的失败,银
青光禄大夫不用想了,就算保全性命,自己此生在1世充手下,也不会
再有任何机会。
可自己,能保全性命吗※想到这里,季秒打了个寒颤。
王弘烈已道:“押季秒回转江都,请圣上定夺。”
季秒慌忙道:“谢魏1。”
谷中拔营已毕,杨公卿见到王弘烈听从自己地建议,不由大为欣
慰。要知道王世充派他前来,就是要约束王弘烈,少做错事,虽然闻萧
布衣前来,就连畏逃命很不体面,可毕竟比万余兵士全军覆没要好。
心中多少还有些疑惑,那就是历阳◇定,萧布衣又如何会这快的从
鹊头镇运兵到了历阳?疑惑一闪而过,杨公卿已传令下去,淮南军依次
出谷,前往六合城。
六合城离六合山并不算远,不到百里的距离,杨公卿开拔的时候,
只想着,不到天明就可到六合城,到时候坚守城池,等待王世充的旨意
再做决定。
他虽然心中有些畏惧萧布衣,可他不认为萧布衣有实力突破他固守
的城池,他心中其实也想和萧布衣一战
临出谷的那一刻,望着漆黑的畏空,杨公卿心中陡然有了不安,似
乎觉得有点不对,又想不出哪里出了问题。
王弘烈虽是魏王,但杨公卿是这里的主将,他竭力的让自己镇定下
来,回忆今晚发生的一切。左思右想,自己的决定都不应该有什么问
题,这时淮南军前军已出了山谷。迅即布阵前行。
这时候淮南军显出极好的作战素质,虽是黑暗行军。却是错落有
致。有条不紊。
杨公卿坐镇中军,和王弘烈一起并辔前行,四下望了眼。突然问
道:“魏王。周奉祖呢?”周奉祖算不上什么大人物,不过和王弘烈关
系不差,一直充当王弘烈地亲卫,这刻魏1撤离。当追随左右。
杨公卿随口问了一句,王弘烈微愕,转瞬有些恼怒,招呼个亲卫前
来,命令他去传周奉祖过来。二人交谈的功夫。也已接近了谷口。两
侧山峰对峙,颇为险恶。
突然心中升起警觉。杨公卿勒马问道:“怎么不见谷口兵士来报军
情?”
杨公卿毕竟有领军才能,这里虽离杨公卿驻营地方有些距离,但是
为了魏1地安全,杨公卿还是派人在山峰两侧,群山周围安排下探子,
留意周围地动静。
本来撤离谷中,这是要道,两侧山峰也应该有人把守监视,这时撤
离,应该有兵士前来通禀情况,可是两侧山峰静悄悄的没有动静,让杨
公卿不免诧异。
可他虽是吃惊,却不担心,因为他记得,在两侧山峰,最少安排了
七处哨卡一就算敌人前来,也不可能知道这七处暗卡。
但七处哨卡怎么会没有一处前来禀告◇杨公卿想到这里,一颗心又
提了起来,这时候中军亦是快到了谷口。
杨公卿不闻前军有何异常,心中稍安。转瞬又感觉自己实在有些疑
神疑鬼,他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怎么一听萧布衣地名字,就有些心神
不定v
寻找周奉祖兵卫已经回转,竟然带来个不正常地消息,周奉祖不见
了。他们找了许多人问,最后一次见到周奉祖的时候,是他领命出营
后,径直向远山走去,就再没有人见过他的下落。
王弘烈大为诧异,杨公卿却是不安之意更浓,突然叫道:“快去找
季秋前来。”他话音才落,就听到有异响从两侧的山壁传来。
黑暗中,看不真切,只觉得山上有极快地东西滚落,而且轰隆之声
渐响,要传到山脚之时,不但地面有些抖动,就算周围的群山都在颤
抖。
众兵士大叫起来,声音中满是凄惨惊惶之意,仿佛坠入了人间地
狱。众兵士再不是纪律严明,而是纷纷拥挤,乱作一团。王弘烈吃了
一惊,慌忙问,“何事?’随着他话音落地,只听到‘砰砰’的数声大
紧接着马儿悲鸣,军士怒吼惨叫,淮南军大乱。
山上竟然滚下了无数的大石!
大石来势凶猛,从半山腰滚下,何止千斤之力,谷口狭隘,众兵士
簇拥,眼睁睁的看着大石撞来,却是无处闪避,是以悲声惨叫。大石不
但压死了战马,撞死了兵士,还将出口之路挡住!
杨公卿眼睁睁地看着大石滚下,没有半分办法。可心中更惊惧地念头涌起,淮南军中了埋伏,自己落入了萧布衣的圈套!
萧布衣人在谷外地高地,听到谷内惨叫的时候,露出丝微笑。他身
边一人,脸色平静,听到谷中大乱,叹口气道:“老三,我虽不喜欢用
你的这种诡计,可不能不说,你总是能牵着他们的鼻子走。”
那人却是赫赫有名的李靖。
王弘烈和杨公卿只怕做梦也想不到,他们躲避的西梁军没有在六仑
山西侧的七里坳埋伏,反倒神奇的到了六合山东侧!
他们更是想不到,名震天下的萧布衣和李靖,此刻正在等着他们入
伏。
所有的一切,都是萧布衣一手策划,见出谷的淮南军已有骚乱,显
然被谷中的异动惊动,不再是阵容齐整,萧布衣双眉一扬,微笑道:
“二哥,你的机会来了。”
李靖无奈摇头,“按计划行事吧,你要小心。”
萧布衣点头,却是带着数百人手向东而去,那里正是六合城的方
向。萧布衣知道,有李靖在此,混乱中的淮南军败局已定,他要去做另
外的事惜。
倾听着远方的动静,李靖终于举起混铁枪,他的目标就是,已出谷
的淮南军!
淮南军本来有万余的兵马,可经过萧布衣的巧计,已分◇成两部
分。前军三千多人,依李靖判断。击之可获全胜。
只要击溃这三千兵马。谷中不战自败!
眼下西梁军并没有大军出没,那些大军出没地迹象,不过是些假
象。到现在。李靖、萧布衣手下不过两千余人。李靖现在可调度的兵
马,不过是铁骑千余,可只要有这千余地兵马,李靖就已心中有底。
铁枪落下。马蹄隆隆,铁甲骑兵几乎在瞬间就提到了最高地速度,
如同饿虎下山般,向远处的淮南军扑去一一
有的时候,兵多不见得有用。李靖想到这点地时候。已离淮南军
一箭之地。他镇定地发出了第一道命令,“射!”
伴随一声令下。羽箭如蝗,铁骑速度之猛,几乎就在羽箭落下时,
已冲入了淮南军的阵营。
长枪攒刺,刀光胜雪,一时间,谷口前,黄尘滚滚一一
杨公卿心急如焚,大石还是不停的滚落,谷口根本无法再出人马。
可就算冲出去,亦是无法集合作战,转瞬要被敌手屠戮。西梁军狡猾非
常,他们根本不和淮南军硬碰硬,他们捡了淮南军最弱处敲击,让近万
兵士根本无从发力
杨公卿明白这点,勉强冲到谷口处,大声喝道:“搬开石头,张
策,廖良,带人手去山上捉拿敌军。”他已看的明白,其实两侧山峰地
人并不很多,可就是这些不多的人,却利用地势将他们牢牢的困在谷
中。
石头推下来容易,要搬开实在困难,杨公卿不是不明白这点,可除
了此招,他一时间亦是无法想出其余的计策。
淮南军稍定,才要去搬石头,捉敌兵,突然间身后一片大乱,杨公
卿回头望过去,只见到后方押送辎重地地方已起了熊熊大火,不由得目
瞪口呆!
他百般谨慎,千种小心,哪里想到过,还是落入到萧布衣的算计之
中。
萧布衣听到身后铁骑隆隆地时候,一时间亦是热血沸腾。今日之
事,可说是落在他的算计之中。扭头望向身边地一人道:“周奉祖,你
做的很好。这银青光禄大夫一职,非你莫属了。”※
周奉祖露出卑谦的笑,“也要萧将军计策好才行,王弘烈自词明
智,杨公卿狐疑谨慎,季秒自作聪明,他们却都没有想到,所有的反
应,全在西梁王的算计之中。”
萧布衣微微一笑,“你的消息十分可靠,杨公卿谨慎非常,若非是
你,我也不能轻易的拔除杨公卿布下的暗卡,偷袭他们,更是不太可能
的事情。
周奉祖恭敬道:“属下尽力而已,西梁王雄才伟略,一统天下指日
可待。可笑王世充不自量力,妄想阻挡西梁王东进的步伐,”
要是王弘烈、季秒等人在此,多半会惊落了下巴,他们多半也想不
到,周奉祖居然已被萧布衣收买。
杨公卿倒是开始怀疑起周奉祖,可惜大局已定。
周奉祖是个小人物,可这个小人物有时候也能发挥出意想不到的作
用。萧布衣微微一笑,心中暗道,季秒也是小人物,可这会多半是身陷
囹圄,更是做梦也想不到,他不过是枚棋子,关键的人物却是周奉祖!
其实萧布衣的计策说出来很简单,不过当然还是虚虚实实。他不是
想诱使王弘烈出军,而是想逼迫王弘烈退军。王弘烈固守,萧布衣拿他
无可奈何,王弘烈一退,萧布衣就有出手的机会。
淮南军的战斗力毕竟不容小窥,再加上杨公卿领军,历阳◇定,萧
布衣一时间无法派大军过境,可萧布衣却知道,他还是有机会给与淮南
军兜头一击。
这场若胜,不但能更好的安定江淮军,还能给王世充以相当的打
击。
萧布衣出计,往往是在敌人觉得不可能的时候!
他早就收买了周奉祖,这个人虽是无足轻重,可和季秒搭配一起,
却起到意料不到的作用。季秋的那双鞋,当然是萧布衣留出的破绽,乌
江镇消息泄露,亦是萧布衣话于周奉祖所知。
周奉祖几句话就让季秒再次背叛,可季秒所言,引发杨公卿的狐
再加上伪装的大军埋伏,终于让杨公卿为求稳妥,急急退却!
杨公卿这一退,萧布衣就得到东进的时机,望着远方的六合城,萧
布衣嘴角再次露出笑意,因为他知道,那是他再战的舞台,而能否力压
江都,围困王世充,就看此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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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个李靖,好一个李将军!”张镇周素少赞人,可这时也忍不住称赞不已。
实在是因为李靖所为,实在不负将军二字!
程咬金笑骂道:“奶奶的,我这辈子甚少服人,李将军却让我心服口服!”
他一改素来的谨慎,亦是喜形于色,实在这是个让所有西梁军都振奋的消息。
岭南悉平!
简短的四个字,不知道包含了李靖的多少艰辛智慧!岭南悉平后,只要再下江淮江都两地,可以说隋朝一半江山已落入萧布衣之手。
李靖此举可说是功劳巨大,影响深远。
其实在李靖主动请命去收复岭南之时,萧布衣已做好了长远的打算,岭南地域广博,多为蛮夷之辈,反复无常,不懂常理,岂是那么好收复的。他不知道李靖用了何等的计谋,可知道李靖绝对有大智慧。收降隋臣,斩了高法澄、沈宝彻,连下岭南九十六州,李靖用了不到两个月的时间!
萧布衣遥望南方,唏嘘道:“李将军不负众望,国之大幸。”方才他对思楠说,若是虬髯客、李靖要他的江山,他会双手奉上,其实并非虚情假意。实在是因为这两个兄台完全改变了他的一生,若无裴茗翠,萧布衣不能入主庙堂,若无虬髯客,萧布衣或许不过是个碌碌无为的盗匪,可若没有李靖,他绝没有眼下这般游刃有余。
或许,他早被李密打出了东都,或许,他根本就没有能和关中抗衡的本钱。
李靖为他训练出天下无双地黑甲铁骑。李靖暗中运作。为他击溃了瓦岗百万大军。李靖突出神来之笔。抢占黎阳。力压潼关。李靖准备月余。一夜之间灭了林士弘地鄱阳水师。杀张善安、斩岭南盗匪、收复南方疆土。李靖战功赫赫。可称地上萧布衣手下第一功臣!
若是这种功臣。多半功高盖主。萧布衣却知道绝对不是。
李靖只求战。只求胜!
他要战出大隋第一战神之名。他要胜出大隋地江山一统。或许千古后。除了一统江山地开国之主外。能够万世流芳地还有那天下闻名地李战神!
等兴奋稍平。张镇周问。“李将军平定岭南。功劳赫赫。不知道下步如何打算?”
原来在萧布衣手下。就算徐世绩、张镇周这等老臣每次动兵。都要和萧布衣进行商议。只有李靖带兵平南。可以先斩后奏。是以战略意图少有人知。
本来李靖在斩了张善安后,要图谋江都之地,不想岭南陡然作乱,声势浩大。危及萧布衣地大后方荆襄之地,更让李靖不能专心对付江都三盗,所以李靖径直先平岭南。萧布衣给与李靖绝对的信任,李靖也没有辜负萧布衣的信任,以最快的时间解决了岭南。
虽然李靖用兵奇诡,但是现在很显然,他下一个目标就是江都!
萧布衣微笑道:“李将军已安抚了岭南之地,眼下已快马前往鹊头镇,李将军到了鹊头镇。裴将军就可暂时撤离,另有他用,这无疑也是个好消息。”
张镇周眼前一亮,“萧将军,如果裴将军可以不用再守鹊头镇,带兵去攻琅邪一事,可由他全权负责。”
裴行俨也是个将才,他的指挥才能却是在战争中磨砺而出。可杜伏威、辅公毕竟亦是身经百战,也不简单。行俨在击李密时。曾出兵北上。协助萧布衣。可瓦岗军溃败后,裴行俨再次回转鹊头镇。密切监视杜伏威的动向。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萧布衣坐镇东都后,虽第一时间封杜伏威为东南道大总管,让他剿灭东南地盗匪,可谁都知道,这种赏赐,和结盟性质类似,谁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撕破脸皮。
李靖如能取代裴行俨,当然会有更好的对付江都群盗之计!
而用裴行俨攻取琅邪,亦是步好棋,可以说是量才使用。
程咬金却有了讪讪之意,不算自在。
其实自从归顺萧布衣后,程咬金一直均是谨慎做事。他知道自己数次易主,难免引发君王的猜忌。若是再有反叛,君王毫不犹豫的会先怀疑降将。可萧布衣却和旁人大有不同,对于以往的事情,他既往不咎。程咬金得其信任,慢慢的显露才华,心中自然喜悦。他小心翼翼的融入这个环境,计策既然是他提出,他当然有意带兵去攻,而且他有很大的把握搅乱琅邪。可这毕竟也是关系重大,裴行俨身为萧布衣手下最值得信任的猛将,算是首义之臣,程咬金当是不敢和他争功。
萧布衣目光一扫,见到程咬金地尴尬,微笑道:“裴将军还有他事,其实张大人何须他处寻觅,攻打琅邪之人不就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他伸手一指程咬金,程咬金又惊又喜。
张镇周有些犹豫,轻咳道:“这个嘛……”
“不用犹豫,想程将军这次巧计拖住徐昶,可见有勇有谋,前往攻打骚扰琅邪,足可胜任。”
张镇周道:“西梁王有令,想必是好的。”
萧布衣、张镇周再无异议,程咬金深施一礼道:“得西梁王信任,末将定当竭尽所能,不失西梁王重托!”道:“西梁王,不知道老臣有句话当讲不当讲。”
“请说。”萧布衣尊敬道。
“程咬金先随张须陀将军,又跟李密,后来才投靠的西梁王,让他带领千余骑铁甲骑兵,恐怕非稳妥之事。老夫绝非对程将军有所偏见,实在是因为觉得裴将军更胜此任。”
萧布衣坐下来,微笑道:“张大人替本王考虑,当是忠心耿耿。不过程将军此人是个聪明人,只是以前未得重用,才不能尽展其才。你我和他交战几次。已知道他粗中有细,可堪重任。想李密手下,也就他和秦将军二人领军,颇有大能。你放心,这次他出兵,就算无功。也不会有什么过错。至于裴行俨,我却是想要让他作为后盾,顺便监视李子通地动静。程咬金带兵去攻琅邪,和东海郡接壤,李子通这人真正的小人,反复无常,不能不防。”
张镇周微笑道:“原来西梁王亦有算计,老夫倒是多虑了。”
萧布衣沉声道:“不过让程咬金千里奔袭,还是有相当的危险。张大人。我等虽和徐圆朗对垒,一时间不能决出胜负,却可派几路轻骑循小径在鲁郡出没。以疑兵之计,牵扯住徐圆朗的大军,让程将军顺利去攻琅邪郡。”
“老夫正有此意。二人相视而笑,默契不言之中。又有军士进帐,递过公文道:“启禀西梁王、张大人,太原加急公文。”
萧布衣展开一看,微皱眉头,张镇周不安道:“难道刘武周变卦了?”
张镇周不担心单雄信、张公瑾二人,亦不担心唐军强大。最担心的就是马邑的那个刘武周。
刘武周是个极为阴沉之人,就算摆萧布衣一道都是不足为奇。何况当初在雁门之围前,刘武周为引突厥兵南下,就曾暗算过萧布衣一次,他们和刘武周结盟,无异是与虎谋皮,但是他们却又别无选择。
薛举败亡,显然能牵制住唐军步伐的也就只有梁师都、刘武周二人。萧布衣现在和时间赛跑,无论如何。(去看看小说网wwwcom)在李渊谋定关陇之前,他要尽量扫清一切障碍。
大隋烽火连天,但是大隋根基尚在,依据大隋的基础,再起江山并不困难!
拖住李渊地步伐,是萧布衣眼前需要做地事情。当然萧布衣也敏锐的感觉到,暗中有股势力,也在试图阻挡他前进的步伐!
“刘武周决定挥兵南下,攻取河东。”
“这是好消息。那西梁王为何要皱眉?”张镇周不解道。
“消息是好消息。可不是好时机呀,我看张公瑾信上所言。刘武周几乎倾力南下,孤注一掷,我只怕他重蹈覆辙。薛举前车之鉴,不能不防呀。”萧布衣轻叹道:“如今已到了入冬季节,刘武周从马邑南下,若只全力攻打太原,并攻克太原的话,那无疑给李渊当头一棒。但是他若准备这个冬天就打到黄河渡口,战线拉的太长,恐怕粮秣不济。唐军才败薛举,士气高涨,经验丰富,若是仍旧采取坚壁清野之策,刘武周只怕溃败在即。”
“我们本来就没有准备让他胜。”张镇周笑道。
“可是……依我们眼下地情形,要败徐圆朗恐怕还需一段时日,要攻窦建德,更要等到开春以后,甚至更久,刘武周若溃败,梁师都、李轨都不足以拖住李渊的步伐,到时候我们先手尽失。”萧布皱紧眉头,“更重要的一点是,张大人,薛举的死,很是蹊跷!”
张镇周倒有些差异,“薛举不是病死地吗?”
萧布衣摇摇头,把自己调查的结果简略说了遍,当然这里删繁就简,把太平道的事情避而不谈。
听完萧布衣的描述,张镇周也是目瞪口呆道:“西梁王,你说李唐对薛举并没有必胜的把握,这才设计暗中害死了薛举?”
这有点不可思议,但是也并非没有可能。
张镇周打了几十年地仗,当然知道两军对垒,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都可能发生。转瞬明白过来,“你觉得……他们会用同样的手段对付刘武周吗?”
“这种计谋,偶尔为之尚可,反复使用就不见得灵光,可是我们不能不防备。”萧布衣道:“首先,我们要把薛举之死地古怪告诉给刘武周,以刘武周地老谋深算,肯定会加倍提防。其次呢,我们可以考虑诱杀那个刺客……”
张镇周好笑道:“刘武周如果知道我们这么为他着想,会不会过来登门拜谢?”
萧布衣也笑了起来,“拜谢不用了,可我们真地不想他这么快的就败。我们和他。虽然称不上唇亡齿寒,可毕竟利益攸关。想诱杀那个刺客,并非简单地事情,刘武周那高手不少,尉迟恭、宋金刚,还有刘武周本身都是不差。我们若再能派过几个高手协助,等待机会,并非没有可能。”
“可我们……根本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下手。”张镇周皱眉道。
“早有准备,总比事到临头要好,更何况……”萧布衣欲言又止,心道虬髯客肯定已经盯上了假符平居,可古怪的是,以虬髯客的身手,要擒那人并不困难。为何两次让他逃脱?
这里面,显然还有什么关键所在。
“我们这并没有什么高手,西梁王你当然算一个。但是你肯定不能去。”张镇周道:“这里根本离不开你。”
萧布衣点头,搜索着手下的名单。
假符平居比起裴矩来,显然还是差了些,当初鹊山一战,自己是十二分的小心,用了心神防备思楠,反倒错过了杀他地机会。
高手并非无所不能,用更多的好手,加上兵士、利器。要杀鹊山符平居并非绝无可能。
“我倒有个人选。”张镇周突然道。
萧布衣很是诧异,“是谁?”
“那个黑衣女子武功不差,如果可能……大可派她前去。”张镇周建议道。张镇周经验老道,早就看出思楠武功很高,他亦是敏锐的明白,思楠不宜留在萧布衣的身边,只想把她派出去。
萧布衣半晌才道:“我答应要帮她一件事情,她亦是要等一个人,恐怕不妥。这件事……容我好好想想!”作乐。
毕竟这世上,并非所有的人都在想着争霸天下,一统江山,岁月苦短,及时行乐地人大有人在。
李建成沉稳,李世民聪颖,可若是要形容李元吉,只能说他荒淫无能、无知无畏。
其实在东都的时候,李元吉在李渊眼中。还是个不错的孩子。虽然李元吉一直对李玄霸、李世民很不满意,可对于李渊地话。他素来言听计从。李元吉就算意气些,就算不懂事,可毕竟还是李渊的孩子。对于这几个儿子,李渊均有说不出的疼爱。
李渊觉得,他亏欠这几个儿子太多,尤其是李元吉,母亲早死,他又年幼,没有李玄霸、李世民的运气,可以说是李渊四个儿子中,最不得志的一个。
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李渊就算老谋深算,还是很少算计到儿子头上,更多的时候,他对儿子只有宽容,也希望儿子们能够感觉到他地仁厚,磨砺中成长。
所以李世民就算浅水原惨败,李渊还是要给他机会。李元吉就算稍微不太懂事,他还是让李元吉镇守太原。
太原是李渊起义的根基之地,更是许多兵士的故乡,不容有失,李渊将这个重任交给李元吉,只希望他如建成、世民一样,能成大器。
这时候地李元吉地职位不比两位兄长差,他身为太原总管。
当然李渊也知道,李元吉没有任何守城的经验,所以还派遣殿内监窦诞、右卫将军宇文歆协助李元吉镇守太原。
窦诞是李渊地女婿,宇文歆作战经验丰富,由这二人辅佐李元吉,李渊这才能够安心南下。当然在李渊进取关中的时候,中间也发生个小插曲,就是刘武周在晋阳宫晃了一圈,有进攻太原的企图,窦诞、李元吉慌忙请示李渊,当时军心浮动,几乎让李渊进取关中的大业功败垂成。好在李世民用计重拾军心,这才让李渊得以顺利南下。就是这个小插曲,让李渊觉得,元吉这个儿子,还很听话,会有出息!
李渊不需要儿子有多能干,但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听话。
因为他为几个儿子都考虑全面,因为更多的时候,李渊才是掌控大局之人,只要李元吉按部就班,太原有几万强兵。可够吃十年地粮食,守住太原,没有太大的难度!
可李渊毕竟没有千里眼,他并不知道,眼下的太原城,已经危机四伏!
李元吉这个听话的儿子。眼下正在作战。
不过这场战役不是和刘武周开战,而是一场模拟战役。
没有了李渊在身边,李元吉终于撕开了自己在父亲面前的伪装,痛痛快快的骄横奢侈,无拘无束。
一片好大的园子内,厮杀声一片,身穿甲胄之人,不但有男人,还有女人。
所有地人都是手持兵刃。身穿战袍,女人们本是体弱,穿上甲胄后。娇喘细细,走路都走不动,更不要说挥舞兵刃。李元吉身披甲胄,手握长枪,所到之处,无不披靡!李元吉那一刻意气风发,觉得自己不比李世民差到哪里。
浅水原大捷的消息传来,太原城欢呼雷动。只有一个人不高兴,那就是李元吉!
当初听到李世民惨败地时候。太原城哀鸿遍野,只有一个人兴奋莫名,那就是李元吉!
李元吉和李世民,从来不像是兄弟,而更像是仇敌。
他希望李世民败,他希望李世民死,他从来不希望李世民取胜。他觉得父亲偏心,因为他知道,所有的事情都是父亲安排。李世民不过是等待享受荣耀光环就好!
为什么父亲不把这光环罩在他的头上?
每次想起这个的时候,李元吉都是忍不住地痛恨,他不服!他不服这种命运的安排!
李元吉想到这里的时候,手中的长枪恶狠狠的扎了出去,仿佛对面地兵士就是李世民。他恨不得一枪戳死李世民!只听到一声惨叫,一个兵士被他戳中小腹,摔倒在地。众人一惊,不由停下手中地兵刃。他们其实在玩着个打仗的游戏,太原安定久了。李元吉反倒渴望打仗。可窦诞、宇文歆当然不会让他轻易犯险,再说也没有什么仗可打。李元吉就想出了这么个主意。让士兵、下人、婢女穿上盔甲在花园中作战。在这里,他是所向披靡地大将军,可以享受战胜地快感,在这里,他勇猛无敌,从不会受伤,当然也是没有人敢伤他。不过以往这个游戏都是适可而止,这次李元吉下手如此之恨,还是头一次。看那士兵抱着肚子,翻来滚去,早有人上前,可只是片刻的功夫,那人一蹬腿,已然死了,众人默然。李元吉却是挥舞着长枪喝道:“继续,死个人有什么大不了,战场怎么能不死人?”
见到众人不动,他长枪再次向身边的一个人刺去,凶狠非常。那人自然不甘心就死,慌忙躲避,李元吉却是疯了一样,四处乱刺。李世民大胜地消息刺激的他几乎发狂,他要发泄满腔怒火,长枪挥舞中,李元吉转瞬又伤了两人。
见到鲜血迸出,却激发了李元吉凶残之性,在他眼前,只有数不清的仇人。他奋力厮杀,兴奋膨胀,陡然间肩头一痛,手臂无力,长枪掉在了地上。
花园中静寂一片,所有人都是难以置信的望着李元吉。
一个兵士枪尖带血,脸色苍白。
原来方才乱战自保的时候,他一枪扎中了李元吉的手臂!
李元吉望见自己手臂冒血,惊骇的大叫起来,声音高亢。早有兵士上前,按住那个行凶之人,窦诞急匆匆的赶到,见到李元吉受伤,也是吓了一跳。
李元吉大叫道:“杀了他,杀了他!”
众兵士却不听令,有种兔死狐悲的悲哀。窦诞皱了下眉头,“先把他投入大牢,你们都退下。”可李元吉不听,疯狂地冲过来,一把抢过兵士的刀来,砍了那人的脑袋。鲜血四溢,所有人都是骇然无语,窦诞并非惊奇,显然司空见惯,只吩咐众兵士将花园收拾干净,早有丫环为李元吉包扎伤口,却被李元吉一把推开。他冲到桌案处,捧起酒坛子,咕咚咕咚的浇了下去。
窦诞并没有阻拦,实际上,李元吉更过分的事情也做出过。
一坛酒不够,李元吉很快又浇下去第二坛,他不是喝酒,更像是用酒水在洗澡。
等浇了第三坛的时候,李元吉满脸涨红,毕竟他也灌下去不少,他不是酒量很大的人。他双目红赤,脚下飘忽,望着窦诞,突然笑了起来,笑的很诡异,夹杂着神秘,“姐夫,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惊天的秘密……这个秘密,只有我知道!”
窦诞哦了一声,轻描淡写地问,“是什么秘密呢?”
李元吉向前走了两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喃喃道:“这个秘密就是,李世民绝对不是我爹的儿子,绝对……不是!”,俺都想要,请都投给俺好吧?!拜谢!
//com//李世民不是李渊的儿子!
这个消息或许称不上惊天的秘密,但是若是被唐军听到,多半惊骇莫名。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李元吉说出这个秘密后,死死的盯着窦诞,留着口水,晃了两晃,仰天倒了下去,醉的人事不省。
窦诞脸上没有半分震惊,他甚至有点无奈。
实际上,这个惊天的秘密,他已经听过了八百遍,甚至听的耳朵都已经起了茧子。现在的总管府,上至奶妈,下至婢女,甚至就算门口那两只石狮子,都已经知道了这个只有李元吉才知道的秘密。
窦诞只希望这不是个秘密,那样的话,李元吉也不用每次醉酒后都说一遍。
李元吉现在已经不像话,荒唐无比,可窦诞还是把消息压了下来,并没有把李元吉的所作所为禀告给李渊。
他觉得没有必要,这不过是些小事而已。
像今天这样,杀几个人,没什么大不了,李元吉喜欢打猎,只是扑捉鸟兽鱼虾的网就有三十车,李元吉可以不吃饭,但是不可以不打猎,所以窦诞就陪他去打猎,李元吉在长街上喜欢玩抢劫打猎的游戏,窦诞也由得他,李元吉喜欢玩女人,看中的直接就去人家留宿,窦诞更觉得没什么。
毕竟这些在士族眼中,鸡毛蒜皮而已。
李渊虽说仁义天下,百姓为基,可就算李渊骨子里面都看不起这些百姓,更何况是窦诞这些人。
有些时候。口号喊喊就行。用不着真地付诸实际。窦诞不求别地。只求李元吉安安稳稳地在太原呆着。让他不至于难做就好。
吩咐下人将李元吉抬到舒适华丽地房间后。窦诞摇摇头。才要离去。宇文歆已经急匆匆地赶到。“总管呢?”
“睡了。”
宇文歆有些焦急之色。“那什么时候能醒?”
窦诞有些不满道:“总管难得睡一会。你这么快吵醒他做什么?”
论职位。窦诞不如宇文歆。毕竟他不过是个殿内监。宇文歆已是个大将军。可若论实权。窦诞当然远在宇文歆之上。只因为窦诞算是李渊地嫡系手下。
宇文歆脸上掠过不满道:“殿内监,据我的消息,刘武周有向太原用兵的迹象。”
窦诞先是一惊,转瞬有了狐疑之意,“真的?可别像上次一样,只是转了一圈就走了。他们……有多少兵马?”
“这个……”宇文歆犹豫起来,“殿内监,你也知道。我地责任就是有危险,第一时间通知你和总管,现在还没有确定。”
窦诞嗤之以鼻,“宇文将军,你不觉得滑稽可笑吗?上次你谎报军情,让我急冲冲的去报唐王,差点乱了军心,唐王宽宏大量,既往不咎。你这次用个不确定。还准备让我受责吗?等你确定了再说吧!”
窦诞拂袖离去,宇文歆犹豫片刻,无奈离去。等到宇文歆确定后,已是七日之后,他急匆匆的再次赶到总管府的时候,只听到嘈杂喝骂声一片。
宇文歆满是诧异,不知道还有谁敢在总管府撒野。
进到府中一看,才发现是车骑将军张达面红耳赤指着李元吉叫道:“总管,你让她出来!”
宇文歆一头雾水。见到窦诞幽漠的看着,旁边的人有同情、有愤恨、有司空见惯。
李元吉高高在上道:“你让谁出来?”
张达脸露痛苦之意,“总管,算末将求你成不?”
李元吉哈哈大笑,“车骑将军何出此言?我怎敢让你来求,你方才还不是要打我一顿地样子?”
宇文歆大局为重,不想理会二人的恩怨,大声道:“总管大人,下官有急事禀告。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
李元吉不理张达的忿然。望向宇文歆。“宇文将军,有何急事呢?”
宇文歆道:“据探子来报。黄蛇岭有数千盗匪出没,恐威胁太原安危。”
李元吉失声道:“黄蛇岭?”
见李元吉重视,宇文歆多少有些喜意,可听到下一句话,宇文歆差点气晕过去。
“那我岂不是不能去那里打猎了?”
黄蛇岭在太原东南,榆次北,群山峻岭,素来有野兽出没。李元吉经常去那里围猎。宇文歆没想到,李元吉这时候还有心情去打猎。
“启禀总管,贼匪有数千人之多,我总觉得可能是刘武周的先遣之兵,不能小窥。不但不能打猎,我们还要派兵围剿,以确保太原的安全。”
李元吉撇撇嘴,“几千匪盗,何足道哉。”突然瞥见一旁的车骑将军张达,李元吉笑道:“张将军……剿匪一事,事关重大,本总管打算派你前往,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张达面红耳赤道:“总管,你先交出她,我再去剿匪,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李元吉一拍桌案,霍然站起道:“张达,你有什么和我讨价还价的余地?我玩你老婆,是看得起你,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张达怒吼一声,就要冲上去,却被宇文歆一把抱住,宇文歆已然明白了事情的始末。原来李元吉到了太原后,正事没做什么,女人倒是找了不少。他除了惹是生非外,就是打猎玩女人,这些事情天怒人怨,可都被窦诞遮掩下来,并不话于李渊。李元吉玩女人,只要看的上眼,管她是谁,统统留宿不误。宇文歆没有想到,他竟然搞到下属老婆地份上,不由凭添了一分担
张达被宇文歆抱住,挣脱不得,李元吉却是毫不畏惧,实际上,他一直如此做法。上次花园玩打仗的游戏,被一士兵刺了一枪,李元吉心头火起,虽斩了那个兵士,却打听到那兵士是车骑将军张达的手下。李元吉报复心切。径直将张达地女人抢过来,虽然那女人姿色寻常。张达忿然来找,这才遭李元吉奚落。
“张达,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个就是杀了我,找回你老婆。”李元吉讥讽道:“另外一个就是去黄蛇岭。拎一百个盗匪的人头来见我,少一个,我就拿你老婆的脑袋凑数。”
宇文歆暗自皱眉,心道李元吉做的实在有些过火。
张达长吸了一口气,肃然道:“总管,这里还有宇文将军,希望你言而有信!”
宇文歆突然觉得有些寒心,缓缓的松开手臂,却还是全神戒备。无论李元吉如何不像话。可他毕竟身负唐王的重托,不能让他有事。张达并没有过激地行动,问道:“不知我可领多少兵马?”
“想我唐军兵强马壮。杀千余盗匪,八百人足矣。”李元吉微笑道。
张达双眸喷火,暗想如果黄蛇岭真的是刘武周的军队,他活转地机会不大。
无论薛举还是刘武周,因为一直坐镇边疆,和突厥人接壤,素来都是兵强马壮,不比突厥兵逊色多少。自己以少击多,凶多吉少。
李元吉根本就没有准备让他回来。但是他怎么能不回来?
窦诞本来一直幽漠淡远的望着,听到这里,皱了下眉头。可见到李元吉笑的阴险,终于还是把劝说地话缩了回去。
宇文歆道:“总管大人,盗匪不可小瞧……”
“这里你是总管,还是我是总管?”李元吉微笑道。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
宇文歆心中一凛,缓缓退后。
张达却已大踏步的转身出了总管府,点齐兵马冲出太原城,直取黄蛇岭。
窦诞终于道:“总管。想车骑将军张达亦是一员猛将,我们何必因为一个女人让他反目?依我之见,不如把女人还给他吧?”
“还给他?”李元吉大笑了起来,“怎么还?死了的人怎么还?”
窦诞、宇文歆心中一凛,“总管……你……说什么?”
“那个女人不知好歹,本总管看上了她,是她的福分,没想到她还推三阻四,然后……就死了呗。”李元吉得意的笑。
宇文歆却觉察到了不妙。“那……张达回来。我们怎么还人?”
“还?”李元吉又笑了起来,“我们为何要还?张达回来。当然就是他的死期!”
窦诞皱着眉头道:“车骑将军张达在太原颇有威望,李总管,妄自杀了他,只怕会让军心不稳。”
“他约束手下不利,刺杀于我,又勾结盗匪,来犯太原,这些罪名,哪一个恐怕都够砍头了吧。”李元吉淡淡道:“你们放心,所有地一切,我来担当!”
他言语中满是恨意,窦诞、宇文歆面面相觑,一股寒意涌出来,不明白张达哪里得罪了李元吉,难道仅仅是因为张达的手下刺伤了李元吉?李元吉就抢了张达的老婆,然后要杀死张达?
他们当然不知道,李元吉地恨由来已久,却是对另外一个人所发。
李元吉缓缓坐了下来,双拳紧握,望着张达远去的方向,喃喃自语道:“总有一天,我会把所有的妙计如数地用在你的身上。而今天,不过是个开始!”
张达上马提枪,胸口怒火勃发。
他当然不知道,他莫名的成为了李世民地牺牲品。妒火和恨意早早地在李元吉心中埋下,到如今慢慢积累,一发不可收拾。
他只知道,杀了盗匪,拎一百个人头回来,可救他的妻子。想到妻子两个字地时候,张达胸口一痛。冷风吹过,他已经清醒了过来,李元吉会信守承诺吗?他真的能带八百人击溃盗匪?
若宇文歆说的是真地,他这样怒气冲冲的前往,不就是飞蛾扑火?
可飞蛾明知道扑火,还是前仆后继,他张达到了今日,再没有回头的可能。
黄蛇岭在太原东南,榆次城的北面,他带部下快马急奔两个时辰,已到了山脚下。举目望过去,只见到山青青。石瑟瑟,入冬的太原,很有些冷意。
可不要说是盗匪,就算是人影子都不见一个!
张达心急如焚,回头望向手下的八百兵士,喝道:“入山去搜。”
喝令下。他心中闪过丝歉仄,可转瞬被怒火所掩盖,兵士并没有任何埋怨,有几队入山去搜。他们已经知道张达的事情,心中隐有同情之意。
李元吉坐镇太原,根本不把手下当作人看,他们只是敢怒不敢言。
山中搜了个把时辰,惊起野物无数,可黄蛇岭还是人影全无。张达心中已经有了不详之意。眼看天色渐黑,却不想回转,他也不能回转!
众人出山。张达喝令道:“或许盗匪去了榆次,我们去看看……”他这时候突然想到了一个念头,这个念头如此狠毒,甚至让他双手有些发抖。
可转瞬就摇摇头,张达自言自语道:“你不能那么做,你那样做,和李元吉那个禽兽有什么区别?”
原来方才他转念间,已经想去附近的村落,找百来个百姓杀了。这样他就可以向李元吉交差,可他毕竟还有良心。
众兵士默默跟随,转过山脚处,突然不约而同地止住脚步,现出惶恐之色。只因为前方不远处,有千余兵士默然而起,持枪拿盾,堵住了他们地去路。
张达先惊后喜,才要带兵冲过去。突然听到身后马蹄隆隆,不由大惊失色,回头望过去,不知道哪里出来的一队骑兵,急风暴雨般的断了他的后路。
正前将领脸色黝黑,铁塔仿佛,一挥手,两队兵士夹过来,步伐铿锵。
张达见一面是山。前后夹击。只有侧面一条路,一带马缰。可见天边灰暗,陡然勒住了缰绳。
为首将领稍微有些诧异,他本以为张达会夺路而逃,其实远处还有伏兵,他带兵来此,本意却是想偷袭榆次,再下太原,亦想到唐兵会送上门来,早就有所准备,当然不会错过。
两队兵士并不止步,将唐军夹在正中。张达手下均是惶惶,见对方阵容齐整,刀枪泛寒,哪里是什么盗匪?
张达回头望了眼手下,长吸一口气,突然跳下来马来,掷枪在地道:“不知道来者何人?在下车骑将军张达,请求一见贵统领。”
为首那将见他弃了兵刃,沉声道:“尉迟敬德在此,不知道张将军有何见教?”
张达双手高举,示意没有恶意,上前几步道:“原来是尉迟将军,在下久仰大名,有心归附,不知道尉迟将军可否给条活路?”
尉迟恭微愕,转瞬道:“张将军若肯真心归附,尉迟恭保不害你等性命。”
张达苦笑一声,“我信得着尉迟将军,想当年,尉迟将军为了西梁王,抛却大好前程,此事已传遍大江南北,若是旁人,张某人真的不敢归附。”
他缓步走过来,早就有兵士上前将他捆了,张达早就横了心,并不反抗。
尉迟恭凝望他手下地八百兵士道:“不知道这些人是否准备和张将军一同归顺?”
张达长叹道:“在下逼不得已,这才投靠,却还没有和这帮手下商议。不知道尉迟将军可否网开一面,放他们回转?”
尉迟恭摇头道:“不行,不降即死,无他路可走!”
张达无奈,高声道:“李元吉倒行逆施,太原迟早不保,各位兄弟,归顺尉迟将军,还有活路一条,何去何从,速做抉择。”
他话音方落,就有兵士骑马向一旁窜去,毕竟很多人还是家在太原城中,不想投奔。八百兵士乱做一团,却也有的早不满李元吉,凝立不动。
逃窜的兵士没走多远,只见到远方又是杀出一队人马,半空满是破空之声,羽箭如蝗的射向唐军,逃走地百来人,甚至来不及抵抗,已经纷纷倒地不起。
尉迟恭斜睨张达地表情,见他脸色麻木,视而不见,暗自奇怪。等将逃兵斩尽杀绝后,尉迟恭命手下将唐军降兵尽数缚了。却亲自带着张达一路北行。沿黄蛇岭余脉到一山谷之处。山谷内,毡帐林立,要害处均有伏兵把守。
张达见了,暗自心寒,心道宇文歆说什么盗匪出没,看来不过是刘武周的疑兵之计。他们真正地意图显然是要掩护大军到来。
可这些人不从正北的汾河河谷正面来攻太原。反倒绕远到了太原地下方,看着阵仗,显然蓄谋已久。
惊凛中带着复仇的快意,张达见刘武周大军到来之际,反倒兴起了斗志。当然这股斗志就是对李元吉而言。
一路无话,尉迟恭带张达到了中军帐中,推他进入。大帐内坐着一人,脸色阴抑,赫然就是马邑刘武周。
宋金刚、苑君璋一左一右坐着。刘武周左手处还坐着一人。神色从容,三十上下,脸含微笑。
见尉迟恭进帐。刘武周长身而已道:“尉迟将军果然不负所托,马到功成,这位……原来是车骑将军张达。”
他一口道出张达的名字,倒让张达大吃一惊。
尉迟恭沉声道:“在下幸不辱命。刘将军,张达并未反抗,已然归顺,在下说过,要饶他一命。”张达心中感动,暗想尉迟恭果然名不虚传。
刘武周、苑君璋和宋金刚他都认识。可见到那中年之人,却一时不知道是何人物,看刘武周神色,对他很是尊敬。
刘武周微笑道:“张将军肯弃暗投明,实乃明智之举……”
张达截断道:“刘将军,其实我来投诚,实在不得已而为之……”他当下将遭遇述说一遍,然后道:“在下投诚,已是抛妻弃子。再无回头之路,只想手刃李元吉,以泄心头之恨。当求引路回转,攻击太原,刘将军若能为我报仇雪恨,张达一辈子足感大恩。”
刘武周有些意外,犹豫片刻道:“还请张将军稍事休息。”
张达被带了出去,刘武周沉声道:“诸公,不知道张达所言有几分可信。我们若由他领路攻击太原。有多少成功地把握。”
蓦然得到张达相助,刘武周虽是振奋。却还是保持冷静,倒不愧是一方霸主。
苑君璋道:“要是张达使的苦肉计呢?”
刘武周皱眉道:“我想依李元吉的头脑,眼下当还不能发现我等绕路来此。”
帐外有兵士急匆匆赶到,“启禀刘将军,太原城有密信前来。”
他呈上公文,刘武周一看,一拍桌案道:“看起来真的是天助我也,张达所言不虚。”原来刘武周早就蓄谋南下,当然亦在太原城安排细作,随时有消息送出。张达一事,逃不过他的耳目,信上所述倒和张达所言完全吻合。
“既然张达……”刘武周目光一扫,突然道:“公瑾,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原来他左手的中年人却是萧布衣地手下大将张公瑾,此人得李靖推荐,端是气度非常,就算刘武周见到,亦是不敢怠慢。
刘武周尊敬之余,却是暗中着恼,心道萧布衣随意派出一人,看起来都是不差。张公瑾、单雄信一路从井陉关行来,刘武周派尉迟恭佯攻井陉关,却暗中接应单雄信等人和尉迟恭汇合。张公瑾跟随刘武周出谋划策,单雄信自带铁骑另驻他地,就算刘武周很多时候,都是不知道黑甲铁骑的行踪。
很显然,萧布衣也在防备刘武周,刘武周当然心知肚明,可要用萧布衣的骑兵,却也当作不知。
张公瑾听到询问,轻声道:“在下忝为同盟,不敢擅专,只提看法,具体如何来做,还请刘将军自己决定。”
他说地斯文,刘武周含笑道:“公瑾实在客气了。”
张公瑾建议道:“其实我等虽得张达相助,但计划不应有变。就算张达并非李元吉施展的苦肉计,但在我看来,张达早就不得李元吉信任,冒然回转,绝成不了气候。我等若以他为引,恐怕反倒会损兵折将。”
众人均是点头,方才的振奋之意已消失不见。
“这么说,张达也是可有可无了?”苑君璋问。
张公瑾笑道:“绝非如此,张达虽在太原失去信任,可这事情也是近几天的事情。我等本来就想先攻榆次,后下平遥,对太原形成合围之势。有张达带路,尉迟将军之能,当能最快取此两地,李元吉骄奢无能,窦诞贪功之辈,我等可同时派兵去太原城下诱敌来战,只要诱使他们出城,一战败之,太原士气低落,再加上榆次、平遥援助之地均失,太原再无援兵,到时候再用刘将军的内应,重兵来攻,太原可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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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m//李元吉醒来的时候,很不高
人要是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会塞牙,李元吉眼下就认为,他是最倒霉的时候。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
当然他倒霉的时候,就是他手下百姓倒大霉的时候。他变换着心思折磨着手下,可眼下最想折磨的那人,居然还没有回来。
如今离张达离开已有七日,可张达如同失踪般,再没有任何消息。李元吉不相信张达能抛妻弃子,可实际上,张达真的做到了这点。李元吉暴躁欲狂,张达的妻子死了,他无可奈何,所以他又杀了张达的全家。太原城的军民知道这件事后,都是保持沉默。
可沉默下隐藏的愤怒和反抗,就算宇文歆都有些不安。李元吉现在的所作所为,已让太原城的百姓不能忍受!
李元吉不在乎,他现在只有两个目标,一个就是想办法找到张达,然后将张达的肉一片片割下来,然后分给手下的兵士吃掉。他的愿望如此强烈,甚至每次想想,都会兴奋不已。他对张达痛恨,只是因为,他不能容忍自己的命令得不到服从。他的第二个目标当然是李世民,他也想将李世民的肉一片片割下来,因为他实在无法容忍李世民一直骑在他的头上!
不过这两个目标看起来都是很难实现。
望着躺着的一床女人,李元吉突然露出点罕见的笑容,仿佛想到了什么好方法。
府外突然嘈杂声一片,李元吉皱起了眉头望过去,两人急匆匆的走进来,当然就是窦诞和宇文歆。
床上自然惊呼声一片,一时间五六个女人躲在被下。窦诞顾不得一床春色,焦急道:“总管,大事不好了。”
“又有什么事情?”李元吉很不耐的问道。
“榆次被克了。”窦诞神色紧张。
李元吉愣了下。“黄蛇岭北地榆次?那我……不是不能去打猎了?我今天闷地慌。姐夫。你赶快把榆次夺回来。我要去黄蛇岭打猎。”
李元吉说地天经地义。心中只是想。榆次被克关我屁事?
如果李元吉不是李渊地儿子。宇文歆只想一把掐死他!如今到了这种时候。这个纨绔子弟还只是想着打猎?
“总管。我恐怕你以后有一段时间都不能打猎了。”宇文歆竭力让自己说地平静些。
李元吉冷哼一声。不等再说什么。窦诞解释道:“总管。这次真地大事不好。原来刘武周倾尽兵力南下。一日就攻陷了榆次。榆次和太原相互守望。榆次被陷。太原危机!刘武周马不停蹄。又重兵围攻平遥。平遥若克。会阻河东北上援我之兵。到时候我们孤军奋战。形势不妙。”
李元吉嘴角抽搐下。终于意识到事态地严重性,愤然道:“榆次守将吃屎长大的吗?那么大的城,怎么会一日就被攻克?”
窦诞苦笑道:“这个……本来不会这么快就被攻克。可张达和榆次守将汪得力关系密切,张达去黄蛇岭后,投降了刘武周,然后深夜就去了榆次。汪得力自然没有防备,听说是张达先进了城池作为内应,这才里应外合的打开城门。他们攻下榆次后,马不停蹄的去取平遥。准备故技重施,好在平遥守将姜宝谊早有准备,发现异常,这才将刘武周的大军拒之城外,可这一日内,已经有三封告急军文求救。”
李元吉有些发怔,“那太原可是守不住了?”
宇文歆皱眉道:“总管,现在说守不住还是为时过早,太原城乃唐王根基所在。去看看小说网wwwcom。早有储备,如今有精兵数万,粮草充足可用十年。只要我们尽心来守,刘武周想要攻克,势必登天还难。”
李元吉心中稍安,转瞬破口大骂道:“我干张达那畜生地十八代祖宗,他莫要落在我手上,要是被我抓住,我让他生不如死!”
一堆污言秽语喷出。李元吉发泄着心中的愤怒。宇文歆道:“总管。张达背叛唐王,迟早会死。可眼下当务之急,是要做两件事情。”
“快说,快说。”李元吉催促道。要说动用心机,他是逐渐成熟,可要说守城,他是狗屁不通。
“眼下第一要派精兵援助平遥,不然姜宝谊孤军作战,很快就会支持不住。”宇文歆建议道。
“去援助姜宝谊,谁来援助我们?”李元吉不满道:“我不赞同。”
宇文歆愕然,窦诞接道:“总管,刘武周虽然兵锋甚盛,可我们唐军亦不是白给。平遥和我们唇亡齿寒,若不援助,坐望他们被攻,岂不让军士失望?再说平遥若克,唐王只怕会对我等不满。”
“军士失望关我屁事?”李元吉道,转瞬觉得有些不妥,李世民现在屡战屡胜,自己若是连平遥都保不住,那真的又被他骑在脖子上,“去救可以,但是要胜,而且我不会去,”
“那是当然,”窦诞舒了一口气,“总管千金之子,自然不适合以身犯险。只要总管同意,我们自然会派兵士援救,刘武周不过是个马邑校尉,要胜他之兵,有何难事?”
“那第二件事呢?”李元吉问道。
“第二件事就是为防万一,要将眼下情况马上向关中禀告,请求唐王调河东之兵来援太原。”宇文歆道:“太原根基之地,不容有失。”
李元吉有些犹豫,半晌才道:“一切你们做主就好。”
宇文歆舒了口气,欣慰道:“末将这就去办!”原的消息后,第一时间召集了群臣议事。长孙顺德不在,李孝恭亦是没有参与,这让李渊多少有些遗憾。
可遗憾只是暂时,李渊对这二人还是采用容忍的态度。他当然知道很多当年的往事,亦是知道长孙顺德为何总是懒洋洋的提不起精神。
长孙顺德其实心已死,他是长孙家自长孙晟后的奇才,可这个奇才却因为个女人自暴自弃。他还能留在李渊身边,李渊已经很是庆幸。长孙顺德虽懒。可若非他出谋划策,暗中挑动,他李渊不见得坐稳关中。事后证明,长孙顺德的每一个意见,都对李渊有极为重要地参考价值。这样的一个人物,李渊也就能忍受他的懈怠。至于李孝恭没有前来。李渊更是谅解,他现在很同情李孝恭。
李孝恭眼睛瞎了,中蛊毒后瞎了。虽然有司空地解药,可大苗王显然更胜一筹。李孝恭不但瞎了,而且最近还要忍受蛊毒反噬的痛苦。
中了大苗王的蛊毒,显然不止让你瞎眼那么简单,甚至让你觉得生不如死。李渊去看望过两次,就没有再去看第三次,实在是李孝恭有点让他感觉惨不忍睹。
李孝恭这段日子。急剧的消瘦,甚至已变的和鬼一样,李渊甚至觉得。鬼也比他好过一些。
李渊见到李孝恭的样子,对大苗王和萧布衣自然恨到了骨头中,他恨不得立刻南下踏平巴蜀,一解心头怒气。可他知道,眼下时机未到,他不怕苗人,亦是不怕蛊毒,毕竟在大军压境面前,蛊毒不见得能挡关中铁骑。
可是李渊却怕萧布衣。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他知道萧布衣其实很期盼他发兵。李渊若是发兵,不但得不到巴蜀百姓地支持,还会给与萧布衣从巴蜀逆攻的借口。
关中和东都相隔不过八百里,可因为地势,却各自为战,少有交集。李渊知道,现在还不是双方交战的时候,他们彼此都明白,最后才是决出胜负地机会。不然谁都不见得会有机会!
李世民也不在李渊的身边,浅水原击败薛举、高杀了薛仁果,薛家军已经大败,可战争还远没有结束。李世民带铁骑趁胜追击,要尽收陇右之地。跟随李世民前去的,还有殷开山和刘弘基。刘弘基等人虽在浅水原被擒,薛举却暂时没有杀他们,李世民攻破高后,救回刘弘基等人。心中稍安。有刘弘基、殷开山相助。再加上李渊不停的派使臣前去劝说,陇右郡县。已投降了七七八八。李世民如今远在陇右,那这次,应该派谁前去解太原之围呢?
想到这里,李渊有些头痛,环视群臣。
群臣静等吩咐,李建成跃跃欲试。以往有机会,他都是让给弟弟李世民,他十分疼爱这个弟弟,可这次世民去了陇右,他觉得这个机会应该落在他的身上。
或许别人觉得这是个苦差,可李建成知道,这是他以后登基的本钱。谁都知道,李渊迟早登基,李渊登基后,李建成就是太子。从太原起义,李建成把李渊一系列地吩咐完成的极好,虽自取永丰仓、下潼关后,李建成再无显赫的战功,但是这不能说他没有功绩。前方作战固然重要,但是治理好一方之地却是重中之重。施仁政、颁均田令、建国子学、颁法令、保障前方将士供给、安抚后方百姓安宁,李建成就在父亲地安排下,一步步的学习着治理国家的手段。
李建成明白父亲的良苦用心,但是他还是想要证明给旁人看,他李建成在指挥方面,亦是不差。
大殿中,众人保持沉默,李渊目光终于掠过李建成,落在裴寂的身上,“裴长史,刘武周南下,你意下如何?”
裴寂挺直了腰板道:“回唐公,区区一个马邑校尉,无根无基,能成多大的气候?在微臣看来,太原精兵数万,粮草充足,又有元吉、宇文歆、窦诞镇守,刘武周绝难攻克。他虽下榆次,转攻平遥,可太原不克,断其归路,焉敢放肆南下?若依微臣所见,稳妥的方法就是让太原守军坚守不出,然后调动河东人马去援,解平遥之围,然后我等可深沟高垒,暂且避而不战,刘武周定当无功而返。”
李渊缓缓点头,裴寂虽以前不过是个宫监,可分析的井井有条,和他不谋而合。
先不说李世民不能马上带兵回转。单说就算要打,依照李渊的方针,也是先攻关中地心腹大患梁师都,刘武周在他眼中,不过是个跳梁小丑而已。
想区区一个校尉,又能有多大地本事?
“若依裴长史的建议。应如何援助呢?”李渊轻声道。
裴寂肃然道:“若唐王不嫌微臣老迈,微臣当请精兵三万去击刘武周。”
李渊正是此意,含笑道:“裴长史忧心为国,本王甚感欣慰。这样吧,太常卿李仲文沉稳老练,可担大任。本王就派李仲文为先锋,裴长史为主帅,去解太原之围,不知道尔等意下如何?”
群臣并无异议。都说唐王英明,李建成却听到身边不远有声冷哼,很有些不满地味道。斜睨过去。才发现是司马刘文静。
李建成心中凛然,李渊又道:“裴长史眼下一直负责法令拟定之事,既然要出兵解太原之围,手上之事……不如转交刘司马处理,不知道刘司马意下如何?”
刘文静勉强施礼道:“微臣领命。”
等众人退朝,李建成马上去见父亲,李渊见他前来,并不意外,摆摆手道:“建成。坐吧。”
李渊桌上,案牍如山,他看奏章极为仔细,不停批阅,虽见儿子前来,却还是没有停下手中之笔。
李建成见状,关心道:“爹,你最近操劳不休,也要适时休息。关中还要靠你主持大局。孩儿无能,不能帮爹爹排忧解难。”
李渊笔端稍凝,半晌抬起头来,“你对为父今日的安排不满?”
李建成慌忙跪下道:“孩儿不敢。”
“不敢……而不是没有不满?”李渊已经听出言下之意,放下笔来,走过来扶起李建成道:“建成……我知道,你其实很想领兵出征,却解太原之围。”
李建成紧抿嘴唇,可目光坚毅。显是默认。
李渊轻叹道:“其实你领兵已颇有经验。在取西河、下绛县,克永丰、攻潼关几战中。你都展现出良好的领军素质,这些足矣。建成,你要知道,爹地目标,是希望你能继承我的位置,更希望你能治理好国家,而不是希望你成为一个勇夫。作战的事情,可以由旁人去做,可江山之主,一定要由你来接手。为父若是登基,你就是太子,继承为父地基业,千秋万代,为父怎么会让你轻易犯险?”
李建成满是感激,可心中总觉得有些不妥,“可……我只怕……唉……”
李建成欲言又止,李渊却似看穿了他的心意,微笑道:“建成,你放心,为父会处理一切。再说,要说江山一统,还差的很远。不过眼下虽烽烟四起,不能否定地是,大隋根基尚在,我们都是在大隋的根基上行事,萧布衣很聪明,再加上……他机遇很好,所以真正是为父心腹大患的,肯定还是萧布衣。民心思安,窦建德虽亦仁义,但毕竟还是有着匪盗之名,就算他有通天之能,也不能逆转乾坤,眼下他不过是为父和萧布衣均衡势力的棋子而已。在我看来,这江山一统的日子,并没有那么遥远了,所以你安心做事,莫要为父失望。只是为父本来不觉得萧布衣是个对手,可他竟然背景极为广博,实在让人意料不到。”
李建成静下心来,“爹,裴寂并没有军事才能,他能够打败刘武周吗?我总觉得“裴寂的领军之能地确不强,所以我才派李仲文辅佐。只要太原不失,裴寂能稳妥行事,或许不能击退刘武周,可逼退他并不是什么难事。”李渊微笑道。
李建成默默咀嚼着父亲地话,知道击退、逼退虽不过一字之差,但其中含义实在深奥。
“再说裴姓本是河东大族,裴寂这支虽在裴阀中地位不高,但以他眼下的地位,要取得支持并不困难。当初北周能在河东站稳脚跟,就是靠裴氏一族地支持。今日为父让他前往,就是希望他能调动河东力量抗拒刘武周。”李渊道:“建成,你莫要担心,为父自有分寸。”
李建成突然道:“可爹……今天刘文静好像很不满。”
“他不满又能如何?”李渊道:“为父让他修正法令是给他机会,若是不知轻重,为父当斩不饶。”
李建成垂头不语。暗想爹爹好像对刘文静很有成见,不过这刘文静颇有大能,不能量才使用,却也可惜。
他虽有异议,但是对父亲素来少有反驳,又想到。世民……不知道如何了?
刘文静退朝回府,一路上脸色平静,可回到府中,四下无人之际,却是拎了坛酒出来。也不拿碗,径直拍开泥封,咕咚咚的喝了几口,放下酒坛后,这才怒声道:“李渊。你欺人太甚。”
他眼中满是怒火,和朝廷之上的温文儒雅截然不同。
“老子就算是帮条狗,也比帮你要强。老子做了这些事情。你竟然这样对老子。裴寂无能之辈,你重用有加,老子竭尽心力,你竟然让我去修法令?我只怕你这种猜忌之辈,轻视刘武周,终究会在刘武周手下吃个大亏!”
很多人都觉得李渊将裴寂手上之事交给刘文静,那是对他地极为信任,因为朝廷上,除了李渊的亲人外。也就是裴寂可以和李渊勾肩搭背。
只因为当年裴寂、李渊两个老男人,都是一样的不得志,裴寂和李渊吃喝嫖赌,均是一起。李渊太原起义,裴寂更是头一个响应,更是冒着杀头的危险,将晋阳宫几乎连锅端给了李渊。
虽然这之后,裴寂多是做些文职,协调李渊整治关中之事。可李渊对于裴寂极为器重,甚至可以同榻而眠。
刘文静自从起义后,小事不论,但说从突厥借马,和突厥和谈,稳定后方,智取潼关,救李世民于浅水原,哪件均是赫赫战功!
可刘文静虽是大才。李渊却素来不冷不热。就算李建成都为刘文静抱屈,刘文静怎么不急怒攻心?
眼中怨毒更浓。刘文静正在寻思什么,下人急匆匆的赶到,“司马大人,长孙顺德请见。”
刘文静微愕,不知道长孙顺德找他做什么,“请他贵客厅等候,我马上就到。”刘文静见一身酒水,想要去换,心念一转,反倒拎着酒坛子晃晃悠悠地向贵客厅走去。一路上寻思道,自己和长孙顺德素来没有什么交情,平时也就是公事来往,他蓦地前来,可有什么深意?
刘文静是心思极重之人,知道李渊手下端有几个厉害角色,这个长孙顺德虽在别人眼中,风流好酒,可在刘文静眼中,却是极为厉害的对手。
见长孙顺德负手而立,欣赏着墙上的字画,画上画的是草原上万马奔腾之景。刘文静怨毒尽去,换上不羁之情,高声道:“长孙大人前来,下官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长孙顺德缓缓转过身来,见刘文静步履蹒跚,也不介意,微笑道:“不速之客,还请海涵。”
“大人可要喝酒吗?”刘文静拎着酒坛子道。
“恭敬不如从命。”长孙顺德并不说明来意。刘文静琢磨着他地心思,已让下人拿过海碗。倒了两碗酒,二人均是一饮而尽,刘文静装作醉意醺醺道:“难道长孙大人来此,就是为了和下官喝酒不成?”
长孙顺德望着酒碗道:“刘司马,想人生不如意者十之八九,一时得失算不了什么。其实在我看来,修改法令,也是不错的事情。”
刘文静大为诧异,不解其意,转瞬狂笑道:“这事情地确不错,唐王器重,我刘文静当肝脑涂地,竭尽心力。”
他当然说的言不由衷,长孙顺德微皱下眉头,转瞬望向厅外道:“我听说刘大人以前在草原呆过一段日子?”
“那又如何?”刘文静警惕道。
长孙顺德沉吟片刻,“没事了,在下告辞了。”他话音一落,已长身站起,向厅外走去。刘文静不解其意,一时间亦没有挽留,长孙顺德走到厅外,突然止住脚步道:“刘大人,其实很多东西,值得你去珍惜。错过了,实在遗憾。”他说完后,缓步出了刘府,刘文静心思飞转,不懂长孙顺德到底何意,只是懒得理会长孙顺德,怨毒再起,喃喃道:“李渊,你不要以为,这天下,已落入你手!总有一天,我要让你后悔,今日的所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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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m//长孙顺德出了刘府,顺着长街走下去,神色有些惘然。去看看小说网wwwcom。他看起来像全无目的,又像是忧思满怀。
回到府邸前,见一人在树后遮遮掩掩,长孙顺德止住脚步,本来就算那人当街行凶,他也不想理会,因为他觉得一切都是无趣之极。他想起自己方才所为,只觉得滑稽。他劝别人珍惜,可当年的他,何尝珍惜过?
难道所有的事情,一定要等到无法挽回时,才能化作个无法磨灭的经验……或教训?可他见到树后那人是谁的时候,蓦地改变了主意。
这世上,本来就是在犹犹豫豫中渡过,长孙顺德自嘲的笑笑,他为情所伤,可树后那人,显然为情所困。
绕路走到那人的身后,看着那人很久,长孙顺德一言不发。那人精神过于焦虑,只是盯着长孙府大门处,并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人。他本来是翩翩佳公子,可如今容颜憔悴,胡子拉茬,倒像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子。
长孙顺德轻叹声,拍拍他的肩头道:“柴公子,既然来了,为何不入府坐坐?”
柴绍骇了一跳,见是长孙顺德,脸涨的通红,“长孙先生,我只是随便走走。”
他们早是旧识,如今虽都在唐王手下加官进爵,私下还是喜欢用旧称。
“真的不进去坐坐?”长孙顺德奇怪问道。
柴绍摇头,退后一步,长孙顺德无奈,缓步回府,入府门的时候,回头望去,见到柴绍还是望着大门,并非望着自己,心中琢磨,柴绍自从到关中后。一直神情恍惚,不过素来都是李采玉在哪里,他就在哪里。
想到这里的时候,见到厅中坐着李采玉,长孙顺德恍然,明白柴绍为何要守在府门外。却不知道李采玉找自己何事。李采玉身边站着马三宝,倒是器宇轩昂。
长孙顺德目光从马三宝身上掠过。微微一笑。马三宝却是脸色肃然。不苟言笑。
“长孙叔叔。我有事求你。”李采玉开门见山道。
“说吧。”长孙顺德和蔼道。
“我想和裴长史一起出征。解太原地危难。”李采玉道。
长孙顺德端起茶杯。喃喃道:“你是想躲开柴绍吧?”
李采玉俏脸涨红。半晌才道:“元吉危难。我真地想要去救他。”
长孙顺德皱眉道:“采玉。你是女中豪杰,领兵不差,要去的话。完全没有任何问题。可这种事情,找唐王就好,何必找我?”
“我爹不同意。”李采玉无奈道。
长孙顺德望着茶杯,“其实……柴绍真得很不错。他或许多疑了些……可能有这么个人为你……”
“长孙叔叔,你莫要说了。”李采玉坚定道:“我主意定了,不会改变。”
长孙顺德抬起头来,“我可以替你向唐王说说,但是希望你不会后悔。”
“多谢长孙叔叔,我不会后悔!”李采玉欣喜道。
等李采玉走后。长孙顺德摇摇头,喃喃道:“为什么……后悔一定要在事情发生后呢?”他说的古怪,可脸上的悲凉之意更浓,想起刚才在刘文静府中见到的那幅画,脑海中浮出草原的波澜壮阔,万马奔腾。
长孙顺德眼前迷离,眼前景象陡转,仿佛回到了从前……那个让他终生后悔地从前。
草原的尽头,有一女子。(去看看小说网wwwcom)盛开的花朵般明艳,她眼眸明亮,熠熠光彩,而她眼中只有那个俊朗的男子,“安大哥,我多想和你牧马放羊,终此一生,可是……我不能!”
安大哥有了那么分犹豫,“芳儿。为什么?我们……你听我一次。放开一切,我们远走高飞。好不好?”
女人俏丽的脸庞带有了恨意,“安大哥,我活着,不止为了自己,安大哥,你能不能谅解我?你能不能等着我?我知道,这对你很不公……”
长孙顺德闭上眼睛,两行热泪流淌过冰冷的脸颊,这世上,又何尝有过公平?
李采玉走出长孙府邸地时候,抿着双唇,却是难掩眼中的释然。她知道,长孙顺德既然答应了她,肯定会为她做到。
长孙顺德无疑是个有能力的人,对李采玉很难的事情,长孙顺德处理起来,游刃有余。可释然不过是片刻,见到柴绍从树后闪身出来的时候,李采玉绷紧了脸。
马三宝见了只能叹息,女人无疑是很感性的动物,她喜欢你的时候,你满脸麻子她都觉得和星星般闪耀,她讨厌你的时候,你就算文曲星下凡,她也觉得你满脸麻子。
马三宝想要退后,他实在不想参与进去,他还能留在这里,不过是想要探明真相,他好像已经忘记了草原。
马三宝当然就是文宇周,他似乎也有些开始混淆自己的角色,
文宇周一直想杀长孙顺德,他也不是没有机会,可他奇怪地是,他到如今竟然没有下手的打算。每次见到长孙顺德,他都觉得另有一番印象。
他实在不想把那个温文尔雅,又颓唐荒废的长孙顺德和那个残忍地安遂家联系起来,他第一次想要好好的琢磨这个长孙顺德。他虽一直在李采玉身边,但是他并没有什么感觉,有的时候,一男一女就是一男一女,变幻不出别的花样,文宇周对李采玉一直以礼相持,他甚至有点同情柴绍。
马三宝向后退的时候,却被李采玉一把抓住。素手纤纤,有如苍鹰抓住了兔子,再不肯放松,马三宝只能站立不动。
柴绍目光扫过双手紧握,有了分痛苦,“采玉……”
“或许你叫我李小姐更好一些。”李采玉道。
柴绍想退,可他已无路可退,“采玉……李小姐,我知道做错了,可你总得给我机会改正。好吗?”
“柴公子,我也知道自己做错了,也请你给我机会改正,好吗?”李采玉目光灼灼。
柴绍怔住,李采玉却已拉住文宇周远走,柴绍想要跟随。可终于还是止步。
他神情空虚,面色清冷,不知凝立多久,这才向长孙府邸走去。
长孙顺德见到柴绍前来,不出意料,只是摆摆手道:“坐吧。”
柴绍没有坐,他径直跪了下来,长孙顺德大惊,霍然站起道:“柴公子。怎么了?”他伸手去搀扶柴绍,柴绍纹丝不动,却抬起头来。含泪道:“长孙先生,都说你能别人所不能,那我求你话于我知,如何让采玉不再恨我?”
长孙顺德坐了回去,摇头道:“我不知道。”
柴绍急了,“长孙先生,你一定知道,你若是不救我,这世上没有人能够救我!”他为了这段情。实在心力憔悴,他竭尽心力的做事,可离李采玉只感觉越来越远。
长孙顺德突然挽起了袖口,柴绍吃了一惊,以为他要教训自己。没有想到长孙顺德只是露出一条手臂来,柴绍望过去,陡然目瞪口呆。
在他看来,长孙顺德虽颓废慵懒,但是风度翩翩。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是少有的美男子。可柴绍从未想到过,这个美男子的手臂上,竟然有无数道疤痕。
那些疤痕纵横交错,乍一看到,触目惊心。
疤痕看起来有新有旧,一条胳膊也被这些伤疤弄的丑陋狰狞,柴绍长大了嘴,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
长孙顺德淡淡道:“这些伤疤,是我这些年地痛。是因为一个女人。柴公子。我只能告诉你,我自己都救不了。如何能救你?所以,你请回吧。”
柴绍张张嘴,听出长孙顺德并无虚言。至于长孙顺德为了哪个女人,他并不知情。他能知道的一点是,自己可能就是以后的长孙顺德!
转身走了几步,柴绍声音低沉道:“长孙先生,方才采玉来这里,是不是要请你向唐王说,她要和裴寂一起出征?”
长孙顺德犹豫下,终于点头,“不错。你怎么知道?”
柴绍无声无息的笑笑,满是凄凉,“我当然知道。”他缓步的走出了府邸,再没有回头,长孙顺德皱起眉头,闭上眼睛,嘴角带着,和柴绍同样凄凉地笑。
张镇周坐镇中军帐,连笑的功夫都没有。他看起来不比萧布衣悠闲多少!
和徐圆朗转瞬对抗了月余。
这一个月,看似漫长,可又过的极为短暂。白雪飘飘,寒冬降临,五万大军的军需供给绝非简单地事情。
这个时候,本来就不适合出兵。
可西梁军和徐家军对垒,却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好在徐世绩在萧布衣出发前,就已经考虑到了这点,能让张镇周觉得欣慰的是,徐家军地十数万大军仓促赶来,肯定不如他们准备充足。
从这点来看,徐圆朗更加难过。鲁郡百姓不足十万,要供给十数万大军,无疑是件十分艰难的事情。
徐家军将防线扯的很长,几乎遍布了鲁郡,张镇周却号令将攻击点收拢,将大军集中在巨野县。他现在在等机会,等着徐家军崩溃的机会。
张镇周无疑是个老狐狸,很多时候,甚至不想动动爪子,只等猎物送到嘴里。程咬金那面亦有消息传来,他们急攻琅邪,已破费县,就是在这两三天的功夫。
琅邪七县,根据张镇周的消息,费县算是防备最薄弱的一个县城,他和程咬金商议,亦是以这个县城为突破点。
程咬金不负众望,绕路奔袭,悄然从彭城郡路过,等待机会,一举杀到了琅邪,攻破了费县。
费县军民还在歌舞升平之际,知道是西梁骑兵杀入地时候,几乎目瞪口呆。他们徐总管正是前往鲁郡抗拒西梁军,可是西梁军竟然杀到了他们地后方?那前线战情到底如何,难道徐圆朗已经全军覆没?
想到这里地时候,琅邪恐惧地情绪继续蔓延,也就让程咬金轻而易举的占领了费县。程咬金攻破费县。趁乱去击其余各县,可均未成行。毕竟琅邪也有数万地徐家军,程咬金一支骑兵,能攻破费县已经算是成功。
费县当然还无法左右大局,可费县西北的颛臾却是徐圆朗的老巢所在。程咬金的攻击范围一下子逼近徐圆朗地心脏,在张镇周看来。徐圆朗必定撤兵回援老巢。
徐圆朗撤兵,西梁军的机会当然会来,所以他就在等鲁郡徐家军的动向,然后考虑下一步如何攻击。
张镇周坐镇中军帐中,就是在等着探子的消息,虽然他将兵力收缩在巨野,可他的探子早就分布在鲁郡地四面八方,甚至已经混入了鲁郡地各大城池。徐圆朗若有何动向,绝对逃不过他的耳目。营寨外时而传来欢呼声。张镇周却是不为所动。萧布衣进来时,带来了股寒意。张镇周微微皱眉,他当然不是对萧布衣不满。而是觉得可能会有些问题。
萧布衣也是锁紧眉头,这些日子,他亦是忙碌非常,始终在东都和东平郡间游走,时而询问军情,时而处理民政,让他忙的不亦乐乎。
前线西梁军知道西梁王时刻和他们在一起,不由勇气大增,信心百倍。
虽然寒冬季节。可西梁王以万金之体和他们并肩作战,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他们振奋莫名?
方才萧布衣就是冒着风雪,在营寨外鼓舞兵士的士气。
很多时候,以他现在的身份地位,不需要再身先士卒,只要让兵士明白,他是关心军民疾苦,这些足矣。
百姓的要求实在很简单,萧布衣想到这点的时候。抖抖身上的积雪,眉头亦是皱了起来。迎到张镇周地目光,萧布衣已得到了答案,“徐圆朗那面还没有动静?”
张镇周摇摇头,“这人很镇静,并没有迫不及待地回转,让我们暂时无隙可乘。”
他虽是无奈,却不焦灼,因为他更知道。现在是比拼耐性的时候。徐圆朗能称霸一方,占据山东半数领地。绝非无能之辈萧布衣缓缓坐下来,微笑道:“无妨事,他们不得民心,重兵之下,百姓挺不了太久。等到百姓积怨,就是他们崩溃之时,我想他们现在更是期待我们的进攻,因为他们压力比我们要大。张大人,我们可以等。”
张镇周欣慰道:“有西梁王一言,老臣再无压力。”
原来张镇周不怕战,可素来都是选择最佳时机出手。他只怕萧布衣最近连战告捷,一时间头脑发热,催他出兵。那样地话,五万兵士对抗徐家军,并不占任何优势,要添进去也是转瞬的事情。萧布衣虽急,却没有失去冷静,选择无条件的信任张镇周,让张镇周如何不心中欣慰?
徐圆朗策略虽是正确,可他的弱点当然就是底气不足,势力太弱。萧布衣现在地域广博,堪称中原第一人,有东都、荆襄两地源源不绝的供给,就算拖,也能拖死徐圆朗!
“西梁王,太原方才有加急军文来告。”
“太原怎么样了?”萧布衣精神一振。
“情况不妙。”张镇周道:“不过这些均是在意料之中。刘武周克榆次,攻平遥,引太原之兵,虽一鼓作气击败窦诞地援军。可窦诞自从大败之后,和宇文歆闭城不出,刘武周急切难下。如今已有近月,刘武周虽攻克太原城附近数县,但是并没有动摇河东地根基。”
“李渊呢,有什么动静?”萧布衣神色平静,这些均在意料之中。
刘武周虽蓄意南下,若能轻易的征服河东,李渊也就不是李渊了。若真地是那种不中用地对手,萧布衣何必如鲠在喉。
“根据关中急报,李渊已派太常卿李仲文为先锋,裴寂统帅大军前往援助太原,如今已过黄河。”张镇周道。
萧布衣皱眉道:“为何派裴寂?不是李世民吗?”
“李世民如今在陇右,一时间无暇分身。”张镇周解释道。
“那为何不是李建成?”萧布衣随意问道。他这么一问也是情理之中,毕竟裴寂并没有什么战功,李渊派裴寂解太原之围,倒是有点出乎意料。
“我估计李渊大胜薛举后,对刘武周并没有足够的重视。裴姓是河东大族,李渊估计也想利用这点。”张镇周道:“至于不派李建成。肯定是因为李建成身份重要,眼下不能轻易犯险。”
萧布衣突然笑道:“那李世民呢,李渊就放心他冒险?”
张镇周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有兵士急急进帐,呈上紧急军文。张镇周霍然而起,只以为是徐圆朗大军有了新举动。没想到展开军文一看,脸色突变。
“西梁王,有意外。”
“什么意外?”萧布衣微笑问。
“罗士信突然挥兵西进,如今已过阳谷,攻下寿张、范县两地。一路势如破竹,我军难挡。秦将军现在从郓城出兵阻敌,两军相遇梁山!”
萧布衣不动声色,“寿张、范县眼下好像是我们的地盘?”
张镇周哭笑不得,“可以这么说吧。齐郡和东平相隔济北郡,那里是孟海公、窦建德和徐圆朗三方的势力缓冲地带,亦被这三方瓜分。窦建德取的是济北郡的长平、东阿两地。孟海公进占肥城。寿张、范县本来是徐圆朗的地盘。我们取东平后,已派兵驻扎两地。三方默认以阳谷为界,我们按照西梁王的意思,并不主动对窦建德开战,没有想到他们居然忍耐不住,主动过阳谷进攻我们!”
“好事情呀。”萧布衣突然笑道。
张镇周愣住,“好事情?”他实在无法理解萧布衣的思维,萧布衣道:“我等仁义之师,定不会师出无名。打徐圆朗缘由简单。这是个贼,打就是。可要打窦建德,一方面要防备李渊暗中作祟,联合窦建德,还要说服东都百官,又要等东南平定。眼下罗士信给我们求之不得地借口,岂非好事情?”
张镇周明白过来,只能道:“西梁王总能绝境逢生,固然与众不同。可罗士信兴兵来犯。连取两地,气势汹汹,我们总不能任由他来犯。”
“张大人不必担心,罗士信急攻之下,或许能逼秦将军百里之地,可罗士信极刚,秦将军却韧,我想用不了几日,秦将军必定能扳回先手。眼下我们需要做地事情。不必慌张。给秦将军强有力的支援,我想罗士信虽勇。必不能久!”萧布衣断言道。立,甲泛寒光。
山风过后,旗帜哗啦啦的响彻,给空气中带来冰冷之气,可大军均是鸦雀无声,可见双方统领都是治军严格之辈。
罗士信铁盔铁甲,手持铁枪,坐在马上,有如铁铸般,双眸森冷,望着他从未想到过的敌手。痛苦激出他的战意,戾气磨出他的锋锐,罗士信虽是凝立,却宛若硬弩之箭,只待惊天一击。
可他并没有迫不及待,因为他知道对手绝不会一击就溃,他或许对西梁军并不了解,可对于眼前这人,却是知根知底。
他真地没有想到过,张将军帐下三虎还有刀兵相见的那一刻。
他从齐郡陡然分兵来攻济北,剑指东平,本以为可偷袭东平,乱张镇周地后路,到时候和徐圆朗兵合一处,大破西梁军。没想到萧布衣早派人手防备,而防备他地却是曾经生死与共的铁血弟兄!
秦叔宝脸色蜡黄,背负铜锏,手持长枪,人在马上,双眸闪着火焰般地光芒。他看起来又消瘦几分,双颊凹陷,瘦骨嶙峋,可人在马上,渊岳峙,宛若千军中的定海神针!
北风吹来,秦叔宝脸上微现痛苦之意,可双眸战意却浓。
秦、罗二人所率之部均不过万人,二人又曾并肩作战,熟悉非常,可以说是势均力敌,沉默之下的爆发,当可说惊天动地。
二人知根知底,罗士信征战多年,秦叔宝更是不差,罗士信见西梁军杀到,并不退却,依山布下偃月大阵,以步兵为刃,以轻骑为锋,以弓箭手为萼,以盾牌手、长枪手为干,若是从梁山一观,当会发现,河北军宛若一把偃月弯刀,透着股杀气,透着股煞气,只等将军一声令下,荡平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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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m//河北军气势逼人,罗士信人在马上,牵一发而动全身,随时可以发出惊天动地的攻击。(去看看小说网wwwcom)秦叔宝望见,却是全然不惧。
他身经百战,当然见过这种阵仗,偃月阵以攻击为主,以气势取胜,罗士信摆出这种阵仗,攻击意图极其明显。
可偃月阵气势虽盛,但是若一攻不克,锋锐速减,很难保持连续、有摧毁性的攻击。若是遇到针对性的反攻,偃月阵很可能损失惨重。
这种阵法,对付普通的兵阵,出乎不易,极为有效。可要想对付秦叔宝,效果却差了很多。
秦叔宝有备而来,在他号令下,西梁军简简单单的列方阵而行。
有时候,复杂的,并不见得一定是有效的,跟随张须陀征战多年,秦叔宝早就明白了这个道理。
他命盾牌兵先行,弓箭手、硬弩兵压住阵脚,骑兵远远的散开,随时准备迂回攻击河北军的腹背。偃月阵锋锐难挡,可腹背显然是偃月的弱处所在。
秦叔宝就是瞄准了大阵最薄弱之处!
若说河北军是一把锋锐尽显的长刀,西梁军就如一块无缝可循的铁板。以钝迎锐,以厚重对轻灵,这无疑是秦叔宝的迎敌策略。几次撞击或许会惨烈无比,火花四射,可这把长刀若是劈不开铁板,就是件很危险的事情,更何况秦叔宝还准备抡起大锤子砸过去。那这把长刀不但是豁口的问题,还可能一折数段。
寒风凛冽,秦叔宝不动,西梁军不动,河北军亦是如同和山岳凝结在一起。两军寒风中对峙,已很有些时候。
秦叔宝不动,因为他要磨掉对手的锐气,因为他想后发制人。可最重要的一点是,他的阵法针对性极强,却少了偃月阵的灵活所在。他不能主动进攻,他虽是布置的攻击大阵,却采用了守势。
有得有失。两军交战。他懂得如何隐藏自己地弱点。他不急。他在这附近等了月余。当然不在乎多等个一天两天。更何况。他地身后。是有萧布衣和张镇周地强力支持。而罗士信身后。只有一座山。
空山孤寂。是否有如罗士信此刻地心情?秦叔宝人在马上。心思飞转。往事一幕幕地划过。从三虎相识。到归顺张将军。然后三虎并肩、离心、背叛到如今地两虎相争!可秦叔宝一直思考着几个问题。罗士信是否和自己一样地痛苦。罗士信如此执着。又是为了什么?窦建德一直隐忍退让。应该不会主动挑衅。罗士信此次兴兵过阳谷。攻击西梁军。可是得到了窦建德允许?
秦叔宝不语。罗士信亦是沉默。他眼眸如鹰。盯着西梁军地阵型。他希望能找出对手最脆弱地地方。然后毫不留情地碾碎对手!
可他找了许久。还是叹口气。罗士信并没有必胜地把握!秦叔宝不但对他了解。对他地阵型也是非常了解。秦叔宝布下这阵法。简直就是他地克星。
攻还是撤。这是个难题!
罗士信终于动了。可他骑马而出。河北军还是如风中山岳。纹丝不动。罗士信孤孤单单一人出了大阵。离西梁军两箭之地地时候。勒马不前。
“秦将军,不知可否出来一叙。”
两军交战,对方的主将既然敢孤身出阵,那亦是一种勇气和挑衅。秦叔宝并不犹豫。催动黄骠马上前。离罗士信一箭之地勒马,沉声道:“罗将军。不知有何赐教?”
二人神色冰冷,以官职相称,当然是意味着今日只讲大势,不讲私事。
罗士信抿着嘴唇,半晌才道:“长乐王仁义过人,深得民心,秦将军,你若投靠,我管保你官位在我之上。”
秦叔宝微愕,转瞬放声大笑,满是凄凉,“罗士信,这是我识你之后,听到的最有趣的一句话。(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罗士信脸色不变,“秦叔宝,我和你相争,并非什么有趣的事情,我其实不想和你作战,你可知道为什么?”
秦叔宝道:“是什么原因?”
“张将军大隋第一名将,世人敬仰,却被人暗算而死。我不想和刺张将军一刀地叛徒作战,可我又不能不战。”罗士信冰冷道。他找不到西梁军的弱处所在,却一语击在秦叔宝最脆弱的地方。
山风呼啸,两军肃然。
秦叔宝眉毛拧成一团,脸现痛苦之意,“不错,我是个叛徒,可我在改过,这总比一路错下去要好。张将军世人敬仰,不求名利,唯一所求就是个天下太平!秦叔宝只想改过完成他地遗愿,罗士信,西梁王一统天下,大势所趋,窦建德盗匪出身,迟早败亡。你若真还记挂张将军一分,也应该和我一样,投奔过来。我想张将军在天若是有灵,终会欣慰。”
罗士信放声长笑道:“秦叔宝,你以为说一番假仁假义的话语,就能让世人谅解?你只以为装作悔改,就能抹杀你的滔天的罪恶?”
“我本就没有准备让世人谅解,我也没有准备抹杀自己的良心。”秦叔宝淡然道:“我所作所为,只为减少罪孽。天下太平之日,就是秦叔宝自裁以谢张将军之时。”
罗士信怔住,良久无语,他心中有了分尊敬之意。他理解秦叔宝的苦,他后悔方才说的那些话。他只想击溃秦叔宝,却没有想到,自己反倒先动摇起来。
朔风擘面,罗士信已冷静下来,“无论如何,今日之战,不可避免,秦叔宝,你可有胜我的把握?”
秦叔宝笑道:“我没有,难道你有?”
罗士信再不多言,铁枪缓缓举起,只是一挥,偃月大阵终于进攻,秦叔宝却缓缓的退回阵中,没有半分地慌张。
偃月阵虽是犀利,可要杀到眼前。显然还需要一段时间。这段时间杀气漫天,扣人心弦,可在秦叔宝心目中,分配部署还是游刃有余。
地面陡然起了阵狂风,白雪激荡,偃月大阵发动伊始。异常的缓慢。从远方看,只见到阵型如山般的移动,可他们移动渐渐的加速,转瞬之间,已离西梁军不过千步的距离。
罗士信少了冲动,秦叔宝更加沉稳。
眼下二人斗智斗力,斗勇斗阵,牵一发动全身,虽离的最近。可谁都没有准备出手。当然两军对垒,最理想的情况就是击毙主将,那敌军不击自溃。兵法有云。射人射马、擒贼擒王,可二人又都清楚,绝无可能一举击毙对手。既然如此,不如全力地以阵法取胜。眼下主将不动,胜利的关键在于阵法地变幻。
战鼓隆隆,号角苍漠,偃月阵由缓到急,推动之中,步伐齐整让地面群山为之震颤。偃月阵法度森然。快而不乱,加速中,已用排山倒海之势,迫向对手。
秦叔宝暗自叹息,罗士信果然不同凡响,这些日子来,竟然将本是匪盗,不堪一击的河北军训练成如此纪律严明的铁军。
战鼓声声,河北军偃月弧形没有丝毫的改变。平平地推了过来,可速度加快,已由小步变成大步,大步变成疾步!
罗士信还是凝立不动,可寒风飘雪中,他身后兵士宛若惊涛骇浪,转瞬间又冲到八百步之距!
偃月阵还在加快,这种距离,是把阵法冲击能力提升到最犀利的距离。
罗士信再次举枪。只听到嚓的一声响。偃月阵已然现出犀利之锋。河北军亮出了隐藏的锋芒,刀出枪举。弩泛寒光,偃月阵弹出一道锐利的锋线,向西梁军划来,两军不过五百步地距离。
风云突变,杀气横弥……
河北军带着战意,卷着积雪,充满杀气冲了过来。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罗士信还是纹丝不动,他知道秦叔宝当然不会坐以待毙,这时候他完全摒弃了所有地恩怨,他只求胜,这是一个将军此刻必须全力去做的事情。
西梁军中陡然号角吹响,方阵已经由极静变为了极动,五百步地距离不算近,可也绝对不远,这些距离,也够秦叔宝布置出三道防线。
三道由不同兵种构成地防线。
方阵陡变,凸出了一个锐角,盾牌兵当先急奔而出,次序分明,罗士信脸色微变。从他的角度来看,西梁军由方阵变成个三角阵型,盾牌兵突出形成两道斜斜的防线,凸出个角度,却可以最大程度消减了偃月阵地正面一击。
盾牌兵之后,却是由长枪手、刀斧手组成的第二道防线,能有效的抵抗着偃月阵的余力冲力。弓弩手早早的弓搭箭、弩上弦,极力的杀伤冲来的有生力量。
罗士信看到西梁军瞬间的功夫布出了三道防御,已知道自己的第一次冲击,不能对对手造成实质性地打击。
嗤嗤声响,空中利箭那一刻几乎遮云蔽日,在一箭之地时,两军弓弩手当先开道,力求以远程攻击打乱对手的阵型。长箭才落,两军相撞,相战,雪地瞬间就被鲜血染红。河北军锋锐无比,可撞击在西梁军的铁板上,只是划出一溜火花。
敌势稍阻,秦叔宝已发动命令,散在远处的骑兵从左右两侧直插河北军的腹背。
骑兵得到命令的时候,化作两道旋风,迂回急冲对手的侧翼最弱之处。
河北军稍有骚动,以为这就是闻名天下的铁甲骑兵。秦叔宝却知道不是,但他有信心用这些骑兵来击乱河北军的腹背。
只要罗士信地阵型一乱,那就是他反击的机会。
秦叔宝指挥若定,当然就是等待着这个机会。
秦叔宝手上的骑兵虽不是铁甲骑兵,但是比起河北军的铁骑而言,也是丝毫不逊。
萧布衣的铁甲骑兵八千有余,可他的骑兵却是最少有数万之众,而他眼下的战马,只有更多。
萧布衣这些年来,一直从马场挑选最快、最好的马儿补充在铁甲骑兵中,一直保持着宁缺毋滥的态度,组建天下无双地黑甲铁骑。这黑甲铁骑中,有优秀地战马、最严格地训练、最精良地甲械配备。还有的就是最充足的补给。
可八千铁骑虽是不少,对萧布衣诺大的地域而言,还是太少。实际上,现在东都黑甲铁骑被几路抽掉,太原、岭南两地已经用了大部分的黑甲铁骑,这个绝不能省。程咬金要带兵突袭琅邪之地。又带走了萧布衣手下地半数精锐骑兵。眼下萧布衣虽是西梁王,可手上能配合张镇周的黑甲铁骑不过千余,可张镇周营中还有七八千骑兵之多,萧布衣将黑甲铁骑藏身其中,只等着给徐圆朗最致命的一击。
好在现在的西梁军就算不凭黑甲铁骑,一样可以让对手胆寒。
黑甲铁骑已很吃紧,就算萧布衣都是只有千余最精锐的铁器可用,秦叔宝当然没有机会指挥。可秦叔宝所率的铁骑,却绝对是西梁军中仅次于黑甲铁骑的骑兵!
这已是萧布衣骑兵阵营中。第二梯队中最好的骑兵。
马声隆隆,惊天动地,再加上一身黑甲。急风暴雨般的杀到,就算罗士信见到,都是有些变了脸色。
他早就防备了对手地铁骑,是以隐在两翼的骑兵一直没有出动。见到秦叔宝发动,毫不犹豫的让两队铁骑兜头去迎。
他虽然听过铁甲骑兵地威名,可知道那也不过是人,而不是神,他不认为自己训练的铁骑抗不住对手的冲击。
骑兵短兵接战,人吼马嘶。河北军两翼有了乱相。
罗士信虽然有信心抵抗萧布衣的黑甲铁骑,但是他的手下,不见得那么有信心。黑甲铁骑威名之下,已经让河北军有了阴影。
两军交战勇者胜,河北铁骑士气不如,气势已稍弱,秦叔宝见状,心中微喜,号令军中击鼓。鼓声大作。两翼铁骑再次发力,已击的河北铁骑连连后退。
罗士信双眉紧锁,却还是指挥若定。
他明白此刻不能慌、不能乱,因为慌乱的结果就是兵败如山。秦叔宝前来之际,显然针对他的气势有了应对之法。几番冲突,秦叔宝已经消磨了河北军的锐气。
等到河北军锐气尽失地时候,那就是西梁军反攻之时。
罗士信传令,盾牌兵、长枪手已分出两路,瞬间冲到了两翼。秦叔宝暗叹。见对方阵型不乱,却已发号司令。让两翼骑兵暂离。
西梁骑兵忽然而来,瞬间撤离,纪律严明,让罗士信暗自心惊。转瞬之间,已撤到河北军攻击范围之外,伺机而动,等待下一次交锋。
偃月阵这时已连斩数次,却还是不能奈何西梁军,蓦然刀锋处,又是调出不少兵力,已呈衰竭之像。
西梁军正面一冲,河北军败退,形成个反弧,西梁军却不迅猛追击,只是恢复方阵之状,缓缓上压。
两军乱战,可阵型却是变化莫测,丝毫不见混乱之状。
秦叔宝暗自皱眉,罗士信也是不由叫苦。
二人并肩作战多年,当然明白彼此的心意。河北骑兵比起西梁铁骑虽然稍有不及,可尚能有还击之力,加上盾牌兵、长枪手补给,只要能拖住西梁骑兵,当能再次反攻,击败西梁骑兵。秦叔宝虽占优势,可已知道陷阱所在,不求一举击退来敌,号令骑兵暂离。
罗士信一计不成,再生一计,让偃月阵稍现缺口,引西梁军来攻。
只要西梁军杀入,他就会让两翼兵士包抄后路,弓弩手射杀来敌。可秦叔宝久经阵仗,一双眼睛颇为毒辣,河北军虽退阵型不乱,显然是暗藏埋伏,他又如何会中计?是以秦叔宝只让西梁军列方队缓步冲击,进攻来敌。
二人斗阵斗谋,不分上下。罗士信见西梁军并不上当,号令下去,河北军加速退却。再过片刻的功夫,两军已离开数箭之地。
罗士信暗自皱眉,知道已方锐气已失,就算再次冲击,不过是重蹈覆辙,当机立断。让大军撤退。
秦叔宝见了,却不追击,轻叹声后,良久不语。
两军越行越远,若非地面鲜血流淌,死尸遍地。所有的一切,仿佛从未发生过。接到梁山的战况,张镇周知道秦叔宝击退罗士信来犯,长舒一口气道:“西梁王,秦叔宝果然名不虚传,不负西梁王厚望。”
萧布衣皱眉道:“这个罗士信……真的很古怪。”
张镇周诧异问,“他……有什么古怪?”
萧布衣却想起往事,他和罗士信相遇是在地下迷宫之时。然后就少有交集。不过在他感觉中,这个罗士信真的处处针对于他,难道罗士信和他前生是冤家?可鹊山刺杀之际。罗士信出手阻拦假符平居,助他一臂之力,转瞬不知所踪,本来萧布衣还想将他拉拢至麾下,哪里想到他居然再次兴兵来犯。
摇摇头,萧布衣道:“他本是张须陀将军手下,无缘无故先投李密,后投窦建德,实在让人琢磨不透。”
张镇周沉吟道:“有时候。有些人已经没有回头之路。”
萧布衣冷哼一声,“这种冥顽不灵之人,的确没有回头之路,就算落在我手,也是当斩不饶。他可知道,梁山一战,西梁军有多少为他丧了性命?”
张镇周劝道:“西梁王莫要动怒,想河北军亦是死伤不少。这一仗,可以说是不分胜负。”
“河北军也是人。西梁军也是人。”萧布衣冷冷道:“罗士信肆意妄为,留着他只是个祸害,他莫要落在我手。”
张镇周很少见到萧布衣这种神色,心中凛然。
萧布衣突然双眉一展,“徐圆朗那面有何动静?”
“没有,任城方向并没有任何动作,看起来他们并没有与河北军合谋。”张镇周摇头道。
萧布衣沉吟道:“这倒有些奇怪。按理说以窦建德的为人,既然敢进攻我等,当然会有些把握。如今我军正和徐圆朗对战。他们没有道理不联系徐圆朗就妄自进攻。窦建德这种人。怎么会做出如此莫名其妙地举动?”
“那西梁王的意思是?”张镇周也觉得果然古怪。
“我只怕……这次进攻是罗士信地独自举动。”萧布衣皱眉道。
“西梁王,你是说窦建德对此并不知情?”张镇周惊奇道。如果真如萧布衣所言。那罗士信此举真的和背叛无异。罗士信先叛张须陀,再逆李密,如今又要反叛窦建德,这人的举动,简直不可理喻。
“窦建德知情与否都已无关紧要。”萧布衣淡漠道:“罗士信既然敢开战,我们岂能无动于衷。张大人,把消息传回东都,大肆宣扬窦建德企图进攻东都的野心,等灭了徐圆朗后,我们出兵河北也就顺理成章,到时候……那些老顽固就不会阻止我们出兵,我们亦可用正义之名。”
张镇周笑道:“西梁王果然不会错过任何一个机会,我只怕,到时候就算西梁王不出兵,东都百官也会请你出兵。”
萧布衣微微一笑,心中却在想,窦建德外示仁厚,却是果断手辣,知道自己要攻宇文化及,抢先斩了宇文化及,这次自己要借口攻击罗士信,不知道窦建德会不会斩了罗士信呢?徐圆朗听到窦建德出兵阳谷的时候,一时间还是难以置信。
萧布衣来攻之时,他其实第一时间想到是去联系窦建德,可窦建德也是第一时间的拒绝了徐圆朗。
徐圆朗虽然不满,却也理解窦建德做法。要是萧布衣去打河北地话,他也绝对不会引火上身主动攻击萧布衣。
现在萧布衣势力强悍,更胜李密当年。想打谁就打谁,谁都是期盼他晚打一会儿,轻易不会主动进攻。徐圆朗现在也是心急如焚,不知道如何是好。
众人商议,莫衷一是,有主张马上出兵和窦建德一起攻击萧布衣,也有主张坐等两虎相争,徐圆朗一时间心乱如麻,这时有盗匪急匆匆地来报,“罗士信请见。”
五个字说完,殿中静寂一片。
徐圆朗一时间脑海中一片空白,不知过了多久,这才吩咐道:“请进来。”
刘世彻马上道:“徐总管,罗士信勇猛无敌,武功高明,我们不得不防。”罗士信身为窦建德手下大将,谁都不明白他来此作甚,可如今关头,都是心中惴惴。
罗士信缓步走入大殿地时候,脸色沉凝,见徐圆朗后,深施一礼道:“徐总管,许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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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m//徐昶见到罗士信的那一刻,握紧了拳头。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除徐昶外,议事众人其实并不知道罗士信和徐圆朗的准确关系。就算是徐昶,对当年一事也是懵懵懂懂。
他只知道,自己是火门中人,父亲是将门的将军,而罗士信和父亲一样,均是将门中人。
他们都属于太平道人。
一入太平门、终身太平人,可毫无疑问,罗士信已背叛了太平道,按照父亲的说法,这人应该终生受到太平道无穷无尽的追杀。
师尊武功盖世,手下四道八门,能人异士无数,不要说要杀罗士信,就算要杀张须陀,都不见得没有可能!
可罗士信竟然还好好的活着?
想到这里,徐昶只觉得滑稽可笑。可更让他觉得滑稽可笑的是,父亲一直说,所有的一切都是听从天意安排,起义终究能够成功,但是到了如今,谁都能够看出来,徐圆朗若能坚持到明年的开春,已经是个奇迹。
徐圆朗现在不过拥有鲁郡、琅邪两郡,如何能抗拒萧布衣的百万雄师?
奇迹,在哪里?
徐昶想到这里的时候,才发现父亲一直在望着罗士信,罗士信也一直望着徐圆朗,二人的目光中蕴含着点他看不懂的含义。众人见到徐圆朗一直盯着罗士信,表情复杂,隐含振奋,均是以为他觉得绝处逢生,喜不自禁。
刘世彻觉得徐圆朗甚至有些失态。因为罗士信自从入殿后。徐圆朗就是这么呆呆地望着他。一言不发。罗士信说完话后。亦是冷漠如冰。
轻咳声。刘世彻道:“总管大人……”
徐圆朗终于从沉默中惊醒过来。“罗将军。许久不见。不知遽然来此。有何贵干?”他态度已变得沉凝。又如一方霸主。
罗士信一语石破惊天。“据我来看。鲁郡最多只能再守四个
众人变色。李公逸痛斥道:“罗士信。你来做萧布衣地说客不成?我等十数万大军在此。萧布衣不过数万之众。到如今按兵不动……不过是……”
他欲言又止。只因为见到徐圆朗望过来。眼中满是责备之意。
罗士信道:“你们按兵不动,非不为也,而不能也。只因为西梁军威名之下,速取东平,让你等心惊胆寒,已生惧意。你等深沟高垒,坚壁清野。妄想逼退西梁军,却不知道,区区五万兵士。就压的你等不敢出战。等到明年开春之际,道路通常,粮秣畅通,萧布衣只要再增兵数万,你等不攻自溃。萧布衣并不急于攻打你们,并非兵力难遣,而是聪明之至。而五万你等都是不能抗衡,西梁王坐拥百万雄兵,你等拿什么抗衡?”
众人已变了脸色。
虽然他们不想承认。可却不能不承认,罗士信说的极有道理。
大兵压境的压力,实在让他们难以承受。现在萧布衣区区五万兵力,就已经让他们人心惶惶,若是十万、二十万兵临城下,他们都不能保证自己不投降,又如何保证手下能坚持到那个时候?
而调动二十万兵力对萧布衣而来,实在是轻而易举之事。
谁都知道,东都只是正规的卫府精兵。就有二十万之众,以萧布衣地域之广,招募百万雄兵,亦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李公逸又急又气,“罗士信,你难道是给萧布衣做说客的吗?”
徐圆朗摆摆手,沉声道:“真依你言,那又如何?”
罗士信沉声道:“坚壁清野绝非良策,想李渊此举对付薛举。实因有关中四塞之地。你等效仿此举。却有被萧布衣瓮中捉鳖之嫌。”众人都是面红耳赤,可见徐圆朗并不恼怒。(去看看小说网wwwcom)只能压制火气。罗士信却是侃侃道:“我这几日来,从阳谷出兵,已取寿张、范县两地。西梁军连连败退,不可一世的西梁军,看起来并非不可战胜。”
众人又是振奋,又是心酸。振奋是因为罗士信并非虚言,而心酸却是因为,寿张两地本来是徐圆朗地地盘。
“罗将军到底有何高见,不妨直言。”刘世彻道。
罗士信道:“若依我见,当主动出击,一举击溃来犯之敌。”
李公逸吸着冷气,“罗士信,你站着说话不嫌腰痛,若是我们……”他本来想说,若是能打败萧布衣,何须乌龟一样,可这样说未免太削减士气。
刘世彻比起李公逸聪明很多,主动问道:“罗将军既然肯来,难道说长乐王已有和我们共进退的打算?”
“我只能说,机会就在眼前。”罗士信道:“眼下我已攻到梁山,和秦叔宝交过手,试探出西梁军并非不可战胜。若是徐总管肯主动出击,到时候我攻萧布衣的后路,以徐总管眼下的兵力,击退他们,完全可行。”
徐圆朗郑重道:“罗将军,我只想问一句,你今日带兵来攻萧布衣,是你的主意,还是长乐王的主意,抑或是……其他原因?”
他问地极有深意,除罗士信外,只有徐昶明白一二。
众人凝神倾听,罗士信沉默良久,“我可说服长乐王出兵。”
“这么说,这次出兵,罗将军并没有得到长乐王的许可?”刘世彻大为诧异。
李公逸冷笑道:“罗将军,若真的如此,我只怕加上你,也是于事无补吧?你拖我们下水,对你有何好处?”
罗士信双眉一扬,冷笑道:“眼下是最好的机会,你等若是不信,我多说无益。眼下我就在寿张驻兵,你等若是想通了,还可来找我,再定大计。”
他说完后,转身就走,徐圆朗突然叫道:“罗将军。”
“何事?”罗士信并不转身。
徐圆朗犹豫片刻,“罗将军。我想和你……单独谈上几句。”
群臣凛然,知道罗士信武功高强,怕徐圆朗有危险,才要劝阻,徐圆朗摆摆手,止住众人。他毕竟还是一方霸主。言出法随,莫敢有违。徐圆朗决定的事情,谁都看出来,没有人能够阻拦。
罗士信沉吟良久,这才道:“好!”
徐圆朗舒了口气,已经当先行去,带罗士信到一偏厅,屏退左右,就算徐昶。都被拦到了外边。
徐圆朗为罗士信倒了杯茶水,轻声道:“罗将军,请喝茶。”
“我到这。不是为了喝茶。”罗士信冷冷道。
徐圆朗轻叹道:“罗将军,上次一别,有数年未见了,我从来没有想到过,你会投靠窦建德。我也从未想到过,你会来找我。”
“我到这里,也不是为了说这些闲话。徐总管,你若有意,你我联手。要胜萧布衣的大军,并非全没有把握。”
徐圆朗苦涩的笑道:“胜了又如何?”
罗士信怔住,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
徐圆朗道:“你说的不错,萧布衣在巨野只有五万左右的兵力,我等若是拼个鱼死网破,说不准能大破西梁军。可罗将军也应该知道,巨野在萧布衣地版图上,不过九牛一毛,五万西梁军对萧布衣而言。也是无足轻重……”
“都像你这么想,那萧布衣永远不可战胜。都像你这么想,我们只能坐等他一个个剿灭。”罗士信冷笑道:“如今萧布衣的策略就是……”
“我不关心他的策略。(去看看小说网wwwcom)”徐圆朗打断道:“罗士信,我只问你,你来攻打萧布衣,是师尊地意思,还是你自己的主意?”
他单刀直入,显然也是目光敏锐,罗士信沉默下来。“有区别吗?”
“区别很大!”徐圆朗正色道:“若是师尊有令。我就算倾尽全力,也会和你兵合一处。无论成败!我这条命,本来就是师尊所赐,再还给师尊,也没有半分怨言。可若是你的意气行事,我凭什么和你一起全军覆没,飞蛾扑火?”
“你难道从未考虑过你的手下?”罗士信冷冷道。
徐圆朗叹道:“相对师尊而言,这些人算得了什么。”
他说的极为冷酷无情,罗士信并不诧异。实际上,他以前对师尊亦是如此的崇拜和信任,为了师尊,甚至可以出卖张须陀。
那次出卖,当然比徐圆朗还要冷。
想到这里,罗士信感觉胸口微痛,张须陀虽死数年,可每次想起,他还是忍不住地心痛。他知道秦叔宝也是如此。
“徐总管,实不相瞒,我并没有再遇见师尊。”罗士信叹口气,望着同样将门中人,感慨万千,“我只是在走……自己选择的路。机会就在眼前,你是否抓住,还看你自己的主意。”
他转身就要离开,徐圆朗脸上突然露出极为怪异之意,“你一直没有见过师尊?”
“师尊若是见到我,如何会让我活到今日?”
“我也一直没有见到过师尊。”徐圆朗地声音突然有些发颤。
罗士信身形一凝,“你要说什么?”
徐圆朗上前一步,“罗士信,自从你走后,我就再也没有师尊的消息。不然我也不会只安守三郡,再无他图。”
望见罗士信凝立不动,徐圆朗几乎以为他没有听到自己所言,“罗士信,你不信吗?”
“你这几年再也没有见过师尊?”罗士信的声音也有些发颤。徐圆朗苦笑道:“此事千真万确,罗士信,当初你来之时,我是何等兴奋,你解围与否无关紧要,我只以为……你是得到师尊的号令才过来,哪里想到,全然不是这回事。”
罗士信霍然转身,“你说……师尊数年没有出现了?他会去哪里?”
他虽不满师尊的安排,可毕竟自幼被师尊养大,在背叛师尊的同时,也有内疚之意,听闻师尊数年不现,心中不免有了惶惶之意。
徐圆朗颤声道:“你也认为师尊有了意外?”
罗士信哂然道:“师尊武功盖世,怎么会有意外。”见到徐圆朗满是惊惧地脸。罗士信陡然心中有了个可怕的念头,失声问,“当初你怎么会知道我会来投靠,那时候,师尊尚好?”
徐圆朗摇头道:“那时我就没有见过师尊,我知道你会来。是因为……师尊用独门的通讯之法话于我知,后来……你岂不真地来了?”
罗士信嘴角抽搐两下,脸色有说不出的可怕。
徐圆朗心中一动,“当初你……你……离开张将军之时,当然见到了师尊?”
罗士信失魂落魄道:“没……没有。我也是得到师尊的独门传讯。”他从未怀疑过师尊的命令,是以不能有违,可今日和徐圆朗一对质,心中竟忐忑不已。越想越是混乱,越想越是惊惧。罗士信大叫一声,已经冲出偏厅。
早有盗匪聚在外边,徐昶见罗士信冲出。脸色大变,只以为父亲有了意外,慌忙率众人拦截。
罗士信一伸手,两个盗匪已然飞了出去。徐昶才要出手,徐圆朗已经冲了出来,喝道:“住手,让他走。”
众人见徐圆朗无事,慌忙闪开,罗士信身形一晃。已经消失不见。众人七嘴八舌地问候,徐圆朗脸上亦是和罗士信一样,不停抽搐,见鬼一样,喃喃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罗士信冲出任城的时候,失魂落魄,脑海中只是想着这两句话。他在得师尊命令后,无奈遵从。却从未想到过,师尊的命令也会有假!
要杀张须陀,到底是不是师尊的命令?他因此背叛了师尊,难道说,他又做错了?
罗士信混乱不堪,孤魂一样的在雪地上行走,一直到夜幕降临之时,这才回到守城寿张。兵士见到他表情可怕,没有谁敢问候一声。罗士信对已严格。对手下亦是严厉到苛刻地程度。可他素来十分公正,战胜后所得地钱物分文不要。悉数的都分给手下。所以他能最短地时间内,建立一支纪律严明的铁军,可也正因为他太公正,不苟言笑,所以他并没有一个朋友。
他可以统领千军万马,但是他找不到一个可说话的人。
师尊传讯的记号素来都是独一无二,不会有旁人冒充!罗士信走向自己的府邸,还是想着这个问题,可师尊若还是健在,怎么会突然要害张须陀,为何这数年再也不见?
这很不正常!
罗士信想到这里的时候,又是忍不住地发抖,这时候,他见到府邸有点亮光。这是他住地地方,任何人不得他的许可,不能进入,来到这里的是谁?见到亮光,他怔怔地前行,油灯下,一红衣女子站起,惊喜道:“士信,你回来了?”
罗士信嘴角抽搐两下,突然扑了过去,一把抱住那女子,紧紧的,让女子难以呼吸。
女子并没有慌乱,只是有了惊诧,不知道什么事情能让这个铁打的汉子失魂落魄。可她只有心痛心酸,因为她无能无力。
“怎么办?我到底做了什么?红线……你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罗士信紧紧的抱着这世上,最后一个关心他的女子,涕泪横流!
风雪飘零夜,数十骑从东而来,撕裂黑暗,来到东都上春门处。马蹄轻快,踏破了雪夜地寂静,亦是惊醒了守城地兵士。早有兵士上前,见到为首那人,吹了声哨子,上春门有了丝骚动,无数兵士涌出来,分列两旁。
他们神色中兴奋夹杂着仰慕,尊敬中带着敬畏,因为他们要护卫的是,东都第一人!
萧布衣见众兵卫列在路旁,有些无奈苦笑,只是点点头,带众人进入了东都城。
原来他御驾亲征,东都军民均已知晓,所有人都是心中爱戴,却是夹杂着担心。从东平到东都,近千里地路程,不知道夹杂着他们多少地思念和担忧。
西梁王公务繁忙,始终在东都和前线奔走。这些兵士知道西梁王回转,无以表达心中的感激,只能列道两旁护卫。
现在的西梁王,无论在哪里,身边都是护卫云集,不要说假符平居。就算是虬髯客亲自前来,一时半刻也到不了萧布衣的身边。
长街肃清,兵士延展开去,无声无息的护卫着萧布衣。萧布衣心中感动,催马已到西梁府。
回到王府,萧布衣吩咐众人莫要惊醒府中众人,悄悄的来到略显冷静的大厅坐下来。望了眼如影子般跟随的思楠,萧布衣道:“我回到家了,安全了。思楠。你也累了,不如去休息吧?”
他口气谦和,和朋友商量一样。思楠经过一番情绪激动后。已经恢复到以往地冷漠,她又留在了萧布衣地身边,和以前一样,仿佛从未有离开过。
她虽刺伤了萧布衣,萧布衣却没有责怪的意思,反倒对她有些怜惜。
他虽不知道思楠到底要求他做什么,想要从昆仑那里得到什么答案,但毫无疑问,思楠很不快乐。他只希望。能尽自己一分力,帮助思楠。
他知道思楠的思维,很多时候虽不可理喻,但是她已经慢慢的有自己的思想。他答应思楠要找虬髯客替思楠问清楚一切,可虬髯客却始终再没有来找萧布衣。
萧布衣这才知道,原来在这世界上,想找一个人,是如此地困难。
思楠不知看了多久,这才道:“萧布衣。你还是一如既往的简朴。我本来以为,身为现在天下第一人的你,王府会奢华非常。”
萧布衣笑道:“因为我还是我,你还是你。这个天下,总会不停的改变,但是有一些东西,永远不会改变。”
“比如说?”思楠好奇问。
“比如说……友情、爱情、还有亲情。”萧布衣说到亲情地时候,多少有些怅然。他回转东都,就是因为亲情。可他撇开了这份愁绪。认真道:“占有地多,不意味你得到的多。就算你把全天下地珠宝放在你屋子中。你真正得到它了吗?没有,因为你不在了,它还在!”
思楠认真的思索,半晌才道:“你说地比道信还要高
萧布衣一震,“你见过道信?”
自从他听说法琳去见过薛举后,他也一直研究道信这和尚。当然他表面还是不动神色,可道信和虬髯客一样,蓦地也消失不见。
萧布衣不能不说,这是种最稳妥的法子,道信什么都不做,可实际上,他做的最明智。任何一代君王,就算暂时能得到这些势力地拥护,迟早也会猜忌。而道信让他连猜忌的理由都没有,可道信认识假陈宣华,又怎么会认识思楠?
思楠惊奇道:“我当然见过,那天我初次见过你,下雪天,道信在讲法,我就去听了。我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萧布衣暗叫惭愧,心道自己疑神疑鬼。思楠还记得他们初见之事,让萧布衣回想起来,恍如昨日。
“虬髯客应该不会来了。”思楠喃喃道:“萧布衣……我不陪你了。”她出了客厅,消失在雪夜之中。萧布衣望着她的背影,舒了口气。
扭头向一旁望过去,萧布衣站起来迎过去,“巧兮,怎么还没有休息?”
夜深人静,本是熟睡的时候,袁巧兮却是捧着托盘在厅外站着。萧布衣知道,思楠是因为见到了袁巧兮,这才离去。
这个古怪的女子。
袁巧兮展露幽兰般的笑容,“萧大哥,我睡不着,听说你回来了,我就过来看看。对了,要我去叫醒两位姐姐吗?”虽然和萧布衣已然成亲,可她还是习惯称呼萧布衣为大哥,因为这个称呼让她亲切。
萧布衣摇头道:“很晚了,不要唤醒她们。守业呢,还好吧?”得到肯定的答复后,萧布衣道:“巧兮,我更希望你能好好的休息,而不是等我。对了……你发现没有,最近蓓儿好像很贪睡?是不是……”他欲言又止,有些担忧裴蓓地身体,只怕旧病复发,袁巧兮却是抿嘴笑道:“粗心的大哥,你难道还不知道?”
萧布衣怔住,“知道什么?”
袁巧兮有些脸红,“裴姐姐不让我说。”
“你不说,家法伺候。”萧布衣伸手去呵痒,袁巧兮咯咯笑着,求饶道:“大哥,我招我招,可是你不要告诉姐姐,是我说出去的。”
萧布衣见她俏脸生春,灯光下娇艳欲滴,忍不住爱怜,“当然不会说,巧兮,这是我们的秘密。”
袁巧兮微笑道:“裴姐姐也有了,所以最近比较贪睡。”萧布衣乍一闻,不解其意,醒悟过来,欣喜十分,陡然间发现袁巧兮垂下头去,眼角好像有了泪水,忙问,“巧兮,你哭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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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梁府的人对她素来敬重,蒙陈雪、裴蓓二人对巧兮比对亲妹妹还照顾。袁巧兮这一生,没有经过蒙陈雪、裴蓓二人的波折、心酸,更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爱情。
可这世上,太多的爱情都是平平淡淡。袁巧兮明白这点,所以她很知足,懂得知足。
知足的人,通常很幸福,也会谨慎的维系自己的幸福。或许有人觉得累,但是有人,显然觉得快乐。萧布衣每次从战场回转的时候,袁巧兮都是会第一时间出现在他面前。
这个细节微不足道,可萧布衣却知道,为了见他,袁巧兮很多时候,都是静夜守候。蒙陈雪、裴蓓当然也挂念着他,可是她们总把这个机会让给袁巧兮,她们不会和巧兮争,她们对这个妹妹,可以说是纵容,她们亦希望,巧兮永远快快乐乐。
每次袁巧兮见到萧布衣的时候,都是欣喜非常,像这次几乎落泪的情况,萧布衣前所未见。
这一刻,萧布衣心中只有眼前这个,数年不变的娇羞少女,想到了太多可能,可又觉得没有一个可能,西梁府没有人会欺负袁巧兮!
他追问了几次,袁巧兮只是垂头不语,萧布衣倒真的有些急了。他饶是智谋过人,武功高强,可遇到这种细腻的女儿心思,一时间也是不知如何是好。
“巧兮,你再不说,我就会问裴蓓。”萧布衣无奈,只好使出撒手锏。
袁巧兮慌忙摇头,“萧大哥,不要找两位姐姐,和她们无关,是我无用。”
萧布衣皱眉道:“巧兮。我说过很多次了,你对我的作用,没有任何人可以替代。我和雪儿的时候,还会想到草原,我和蓓儿在一起的时候,我会想到江湖。只有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才会无忧无虑,不想江山,不想一统,只是想着你!”
袁巧兮身躯微颤。脸颊挂着泪水。“萧大哥。我谢谢你。你每次说地话。总让我安
“傻孩子。谢什么?”萧布衣微笑将巧兮搂在怀中。“你是我地妻子……”
“可是我……没有做到妻子地责任。”袁巧兮又要落泪。
萧布衣奇怪道:“难道这世上。还有人比你做地更好吗?”
袁巧兮垂头道:“雪儿姐姐有了守业。裴姐姐也要为萧大哥生个活波可爱地儿子。可就是我……什么都没有。”
萧布衣想了半天。不由哑然失笑。暗想这个巧兮。突然伤心。原来是因为这个。
可见到她泪珠盈盈,蓦然感觉到了她对自己真心的爱。轻轻吻去她眼角的泪水,萧布衣在她耳垂低语道:“那你和我……可要努力了。”
“努力什么?”这次轮到袁巧兮不解。见到萧布衣古怪的眼神。袁巧兮浑身差点烧起来,却喃喃道:“萧大哥……我好想……为你也生个儿子。”
萧布衣不由心热,雪夜中,还有什么比这种喁喁私语更让他热血沸腾。才要抱起巧兮,萧布衣陡然叹口气,因为他听到厅外有脚步声传来。
袁巧兮异常失落,萧布衣却在她耳垂低语道:“巧兮,回房等我,我们要加倍努力才好。”袁巧兮一张脸和红霞般。慌忙点头,细步离去。至于来的是谁,她也没有太过留意。
只是她知道,萧大哥如此深夜找这几个人来,肯定是有大事发生。她只希望,萧布衣不要又谈一个晚上。
厅外来了五人,其中一个是孙少方,还有两个是和尚,萧布衣见了。没有丝毫诧异。
孙少方道:“启禀西梁王。人已经带到。”
萧布衣并不诧异,微笑道:“请坐。(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那四人互望一眼。都是深施一礼道:“谢西梁王。”
原来这四人都是和萧布衣在大明寺有过一面之缘,亦是裴茗翠口中提到过的慧隐、广齐和真由信雄兄妹。
萧布衣这次回转东都,处理政务是一个方面,顺便要见这四人也是一个目地。孙少方知晓原委,在萧布衣回转王府的时候,已快马加鞭去找四人。
虽是夜深人静,雪落寒声,可四人都满是兴奋之意,望向萧布衣的目光简直可以用崇拜来形容。
当初在大明寺见到萧布衣之时,这四人都已知道萧布衣绝非常人,就算郡丞王世充对萧布衣都是客客气气。可让他们诧异的是,萧布衣蹿升如此之快,实乃历代罕见之事。
当知道萧布衣就是西梁王,也就是眼下大隋之主的时候,四人震惊莫名。犹豫了很久,他们才决定来见萧布衣。
毕竟大隋在大和国民眼中,可以用崇拜来形容,他们期冀继续维持和大隋的这种关系。
大隋对他们而言,是个神秘的国度,有太多的东西值得他们来学习。他们亦是到过东都,可见过的杨广,素来都是高高在上,话都说不上几句。这次听到萧布衣召见,又和萧布衣近在咫尺,虽是深夜,却是振奋莫名,没有半分睡意。
萧布衣如今已由当初地锋芒毕露,变成如今的韬光养晦,随随便便的一个举动,在四人地眼中,都有说不出的威严肃穆。
他虽是微笑,可在四人眼中,自然变成高深莫测,不可琢磨。
四人喏喏落座,不敢坐实,慧隐打破沉寂道:“还不知西梁王何事宣召?”
孙少方早就上前呈上一幅画卷,展开放在桌面上,萧布衣问,“我听说,你们见过此人?”画上那人,威武雄壮,就算脸上的伤疤都是惟妙惟肖,赫然就是萧大鹏。
原来萧布衣要寻萧大鹏,早命京都画匠将萧大鹏的相貌绘制出来。
慧隐不敢立即确定,转回头望向真由纪子道:“纪子。应该是这人吧?”
真由纪子肯定地点头道:“没错,当时就是这人救了我们。”
萧布衣虽早有心理准备,可听到这个消息,还是有些震动,沉声道:“请你们把当日所说之事,详尽和我说及一遍。”
慧隐四人面面相觑。还是推举真由纪子将当初发生的事情详尽说了一遍。真由纪子口齿伶俐,将当初的事情说的清清楚楚,萧布衣认真听着,真由纪子所讲,和裴茗翠所言一般无二。
等到叙述完毕,真由纪子忍不住问,“请问西梁王,这人到底犯了什么过错……”
真由信雄喝道:“纪子,不得无礼。”望向西梁王。真由信雄沉声道:“西梁王,当初有个裴小姐说及,西梁王可能对此人大有兴趣。西梁王若是不喜,我们不会和旁人说及此事。”
真由信雄毕竟比妹妹沉稳许多,只怕这里面有什么秘密,会让他们惹祸上身。
萧布衣微微一笑,“无妨事,这算不上什么秘密。本王只怕……这世上,对此人感兴趣的不多。”
真由纪子见萧布衣笑容和善,丝毫没有高高在上之感,心生好感。好奇心让她问道:“最少那个裴小姐也对那人很感兴趣,在我看来,此人行侠仗义,无上大能。”
她说到无上大能的时候,察觉萧布衣握住茶杯地手有些颤抖。
可定睛望过去,又觉得萧布衣稳若磐石,似乎从未触动过,真由纪子又怀疑自己看到的是幻觉。(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萧布衣握着茶杯,微笑道:“无上大能?”他说地很轻。四人感觉有些异样,又无法分辨萧布衣的意思是什么。
“这么说,你们自那以后……再也没有见过这人。”萧布衣望着那张画,缓缓问道。
“我们……是没有见过……”真由纪子欲言又止。
萧布衣霍然抬头,“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方才一直温文尔雅,可这一抬头,双眸如电,直刺对手的要害。他感觉异常敏锐,瞬间捕捉到真由纪子的犹豫。他直觉认为。真由纪子隐瞒了什么。
真由纪子骇的花容失色,她从未想到过一个人会有如此犀利的眼神。一个人只凭眼神就让她心中战栗。
“我……我……没什么意思。”
萧布衣收敛了目光,露出微笑,“你说你们是没有见过这人,言下之意当然是别人见过?”
真由信雄等人都满是诧异,齐声问,“纪子,你还知道恩公地什么事情呢?”
萧布衣判断出三人地表情不是作伪,马上明白这事情只有真由纪子一人知道。倒有点担心真由纪子不肯说明真相,没想到她恢复了镇静,沉声道:“西梁王所言不错,可我真想知道西梁王对我恩公是何用意?”
“哦?”萧布衣笑起来,“你又是什么意思?”
真由纪子道:“西梁王对我等有恩,我只怕西梁王对恩公不利,如果那样的话,请恕纪子不能说出恩公后来的下落。”
谁都看出她说的不容置疑,慧隐等人已经冒出了冷汗,萧布衣笑笑,倒有点钦佩这女子的胆量,毫不犹豫道:“这人叫做萧大鹏,他是我爹。”
他话一出口,除孙少方外,在场四人都是难言诧异之色,可也不约而同的舒了一口气。真由纪子马上知道,萧布衣不是说谎。
因为现在的西梁王就算说谎,也不会找这么个笨拙的理由。
慧隐钦佩道:“虎父无犬子,令尊如此英雄豪杰,才有了西梁王这样地不世奇才。”
广齐本不做声,这时才道:“西梁王能有如今地巅峰之境,也是因为西梁王本身天纵奇才、不懈努力地缘故。”
两高僧显然不得禅宗真髓,不停地拍着萧布衣地马屁。萧布衣却是凝望着真由纪子道:“现在……纪子小姐可以说了吧?”
真由纪子感觉到萧布衣目光灼灼,隐有直指人心之能,忍不住垂下头去,低声道:“西梁王,不知道你是否知道百济国?”
萧布衣微愕,只是点点头示意知道。百济国是辽东的附属国,和山东隔海相望。都说辽东本来是华夏箕子所建的国度,百济、新罗两国均为辽东的附庸。眼下的百济王为扶余璋。当年大隋攻打辽东的时候,扶余璋请求和杨广共击辽东。
这些信息从脑海中一闪而过,萧布衣不知道真由纪子为何会说及百济国。
虽然心中有了猜测,萧布衣还是静静等候真由纪子地答案。
没想到真由信雄怒喝道:“纪子,你怎么会和他们扯上关系,难道那个百济王子……”
真由纪子突然有些脸红。萧布衣有些莫名其妙,他也知道个百济王子,当初虬髯客大闹扬州、为混淆王世充的视线,还给了百济王子一拳。他没有想到,竟然还能和这人扯上关系。
“纪子小姐,请说下去。”
萧布衣发话,真由信雄马上住口,真由纪子红晕消去,低声道:“西梁王。好像令尊就去了百济国。”
“你是从何得知?”萧布衣不解道。他现在发现和这女人说话别扭无比,吞吞吐吐地,毫不爽快。好在他也不少和女子打交道。更是有求于人,是以极为耐心。
真由纪子道:“我是从百济王子口中得知。”
不等再说什么,真由信雄霍然站起,怒声道:“纪子,你为何去找他?”他表情愤怒,好像对这个妹妹极为不满,真由纪子骇了一跳,说不出话来。萧布衣向一旁的孙少方使了个眼色,孙少方会意。沉声道:“真由信雄,这是王府,现在是西梁王在问话,他不喜别人在问话的时候打扰他。从现在开始,你若是再打断纪子小姐说的话,我就会让人把你地嘴缝上。”
真由信雄一愣,见到孙少方严厉的表情,打了个寒颤。他知道西梁王的权利,这些话绝非虚言恫吓。虽是不满,却真的再也不说一句话。
萧布衣微笑道:“纪子小姐,你现在可以说下去了。”
真由纪子反倒有些歉然,望着大哥,想要说什么,扭过头来,神色黯然。萧布衣暗自皱眉,知道百济、新罗、辽东、大和数国因为比较接近,素来关系错综复杂。明争暗斗。
他听说扶余璋这人极有野心。可以说是仅次高丽王的一个人物,但是他不用太关心。因为怎么对付这些人,还要一统天下之后。他并非好战,可计划中要击突厥,只因为突厥和李唐已经沆瀣一气,李渊可以向突厥奉表称臣,他却做不到,李靖、李密、徐世绩也做不到,因为他们都是高傲地人。可他若是不称臣,突厥肯定会联合李渊对付他们,看起来和突厥作战,不可避免。至于辽东诸地,杨广征伐后,元气大伤,死伤无数,可以说十年内,不能对中原造成威胁,是以他对这些人的内斗,并没有太多的兴趣。
真由纪子轻声道:“其实并非我找百济王子,而是他来找我……百济和大和国素来关系不错,百济王子也不算太坏……”看了萧布衣一眼,真由纪子又道:“他找我说,他要回国去。”
萧布衣耐性极好,心中叹气,孙少方看到萧布衣的表情,忍不住道:“纪子小姐,西梁王想听地是……萧先生的事情。”
真由纪子道:“萧先生的下落和百济王子有关。”
孙少方马上闭嘴,认真倾听,真由纪子续道:“辽东、百济、新罗三国接壤,可一直并不和睦,恩怨由来已久。当初隋主征伐辽东地时候,百济王扶余璋曾经请求并肩作战。可后来隋主无功而返,而辽东亦是损失惨重,一时间无法计较和百济的恩怨。百济王扶余璋知道建武,也就是高丽王睚眦必报,是以一直忧心忡忡,只想先发制人。”
萧布衣点点头,“百济王子到东都做什么,难道想请本王出兵去打辽东吗?”
真由纪子诧异地抬起头,钦佩道:“他真地有这个念头,可是他见不到你。”
萧布衣已经明白过来,现在并非谁都可以见到萧布衣,他事务繁忙。很多事情都是由手下来处理。卢楚、魏征、徐世绩、马周等人,无论谁来处理这件事情,都没有必要通禀萧布衣,因为东都这时候根本不可能出兵。既然如此,他们肯定不必把这件事情报上来。
“百济王子后来怎么样了?”萧布衣问。
“他一直徘徊在东都,然后就遇上了我们。”真由纪子道:“他当时想请我们出兵相助。共击辽东,可却被我大哥一口拒绝,因为我们国内也有极大的危机。”真由信雄满脸地愤怒,可还是不敢多言,真由纪子又道:“百济王子和我认识,是以在东都的时候,倒和我见过几次。可最后一次他来找我,却是兴致勃勃,说马上就要回国。我当时很是诧异。问他为何不再等候西梁王,他却说道,不必等候西梁王了。因为他的国度,来了个很有本事的人,可以帮他们打败高丽王。”
萧布衣愣住,几乎难以置信,他从未想到过只凭一个人就能击败高丽王。
想杨广动用了诺大地兵力,三征高丽不成,劳民伤财,百济王子竟然说那个人可以打败高丽
真由纪子看出萧布衣地不信,苦笑道:“这的确有点匪夷所思。我当时也不信。可百济王子言辞确凿,态度极为慎重,让人不能不信。我当时有了好奇之心,就问那个人是谁,百济王子开始不肯说,但是我……”说到这里,真由纪子又有些脸红,萧布衣不想理会他们的瓜葛,径直问道:“后来他想必还是说了?”
真由纪子垂头良久。这才抬头道:“后来他还是说了,他说百济国最有名的十三武士联手,也是打不过那人的一只手。”
“一只手?”萧布衣诧异问,“他是断臂了吗?”
真由纪子摇头,“百济王子说,那人用腰带缚住一只手。然后凭借另外一只手,就打败了百济国不可一世的十三武士。”
“那十三武士想必都是泥捏地。”孙少方笑道。
真由纪子摇头道:“我听说百济国有了这十三武士,勇猛无敌,才让新罗、辽东两国不敢轻易来犯。”
萧布衣问道:“那人是谁?”
真由纪子道:“我听百济王子的仆人形容。那人正是这画中人地样子。也就极有可能是令尊。”
孙少方哑然,萧布衣只是笑笑。“原来如此。百济王子如今在哪里呢?”
真由纪子回道:“按照日期来算,应该已经回国。”
萧布衣沉默下来,良久不语。众人不知道他的心意,不敢言语。萧大鹏和萧布衣的关系,就算这些外人并不算知情,都觉得很是怪异。
“夜深了,多谢你们。”萧布衣摆摆手道:“回去休息吧,少方,明日谢他们百两黄金,以厚礼相待。”
孙少方应令,才要带四人离开,慧隐却站起来,“西梁王宅心仁厚,我等早是知闻,但我们可以不要赏赐吗?”
萧布衣微愕,“那你们要什么?如果是什么太子重臣的事情,很抱歉,我没有兴趣参与。”
他不想卷入大和国的纷争,实在是因为眼下有太多的事情要处理。慧隐有了失望之意,广齐却道:“那我们可以请贵国高僧入大和国讲解佛法吗?”
慧隐脸现喜意,又露出非常期待的样子,可见对中原地佛法极为的仰慕。
萧布衣双眉一扬,“要请哪个?”
广齐说了几个名字,却都是东都佛寺地高僧。原来杨坚信佛,杨广也主张佛道并重,东都城只是佛寺就有十数座。萧布衣掌管东都后,对这些寺庙以前礼待之,听广齐说完名字,让孙少方记下,“若是这些高僧并不反对,我没有意见。至于上大和国讲法地费用……”
“可由我国支付。”广齐急声道。
萧布衣本来想主动支付,毕竟这种弘扬佛法的事情,是历代明君所为。听广齐主动揽下来,倒是微愕,不过也没有多想,只说道:“你们要负责他们地安全,不然我会找你们麻烦。”
慧隐、广齐连连点头,喜不自胜,萧布衣却已站起来,走出了客厅。几人都是望着他的背景,心中很是古怪。
到底萧大鹏和萧布衣有什么问题呢?他们并不明白。
慧隐等人并不知道,萧布衣其实也想不明白,虽然知道的多了,可对于这个父亲,萧布衣只有更加糊涂。雪已停,夜更静,萧布衣眉间心上,都是满满的疑惑,无可排遣。只见到远方孤灯明灭,嘴角突然浮出丝微笑。
向着孤灯走过去,推开房门,有温香软玉在怀,幽香暗传,袁巧兮那一刻去了羞涩,热情如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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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袁巧兮小猫一样的蜷伏在被中,嘴角挂着丝甜蜜的微笑,萧布衣轻吻下她的脸颊,轻手轻脚的推门而出。
寒风擘面,萧布衣并不在意,径直出了府邸,亲卫见到,均是纷纷行礼,萧布衣微微一笑,吩咐众人不必跟随,自己沿长街走下去。
举目望过去,满眼的雪花玉树,洁冰琼枝。萧布衣深深的吸了口了寒气,运息数周,周身融融。
如此寒冷的天气对他而言,算不了什么。踏着软雪,听着吱吱声响,望着诺大的东都,萧布衣豪气陡升,冬天虽冷,但春天显然不会远了。
长街清冷,少有行人,萧布衣随意走去,感受着这座属于自己的城池,嘴角带了丝笑意。
转过一条巷子,远方有一人缓步走来,轻裘裹着瘦弱的身躯。一阵寒风吹过,那人并没有发现萧布衣,却很有些寒冷,裹住轻裘,然后就是剧烈的咳。
那人咳的如此猛烈,在萧布衣的眼中,甚至有种惊天动地之意。
萧布衣四下望去,见到那人孤身一人,犹豫片刻,缓步走过去。那人并未留意,咳嗽稍停,还是弯着腰,见到一双鞋出现在眼前,缓缓的抬起头来,淡淡道:“萧兄,没想到这快又见了。雪地一点殷红,被那人用脚尖踩住,裴茗翠握紧了右手,竭力让自己站的挺直一些。她也没想到会碰到萧布衣,她走出来,只想让冰雪冷却自己的悲愤。
萧布衣转头去望雪景,轻声道:“这个冬天……有些冷。”他等了一会,估计裴茗翠可以从容的抿去血迹,顺便将那带血的手帕藏起来后,这才转过头来。
他懂得尊重朋友。或许在他心中,就算他萧布衣是高高在上的西梁王,可在裴茗翠的眼中,贫贱富贵,他都是萧布衣。他越站越高的时候,发现身边能跟上的人却是越来越少。他不经意的察觉。就算卢老三、孙少方等人,都已不知不觉地改换了称呼,所有的人都开始对他有了敬畏之色,他并不喜欢,可又不能阻止,所以他不想再失去裴茗翠这个朋友。
裴茗翠并没有收起手帕。也望向远方地白雪皑皑。“这个冬天。真地有些冷。”
萧布衣目光扫过。柔声道:“这么冷地天气。要是不舒服地话。其实最好呆在家中。”
裴茗翠淡淡道:“呆在哪里。对我来说。都是一样地冷。”
萧布衣心中喟叹。不再劝说。对于任何女人。他都有办法。可就是对裴茗翠。他束手无策。
寒风再起。吹地树上地积雪沸沸扬扬。萧布衣缓缓走了几步。挡在风口道:“裴小姐。家父又有消息了。”
裴茗翠有些诧异。“不知道令尊现在如何?”
“他去了百济……”萧布衣把真由纪子讲的大略重复了遍,只是这一会的功夫,他后背头顶已经堆满了皑皑的白雪。
裴茗翠看着身前的萧布衣,缓步走开去,到了个背风的地方才止步,皱眉道:“萧兄,恕我直言,我觉得令尊很怪异。”
“不止你觉得。我只怕所有人都这么觉得。”萧布衣道:“他和我的关系一直很好,我从未让他生气过。可他蓦地离开了我,带上萧皇后,去了百济,要灭辽东。这种事情,荒唐绝伦,他为何不和我商议一下呢?”
“我倒不觉得荒唐,其实如果他真地能够灭掉辽东的话,对萧兄是好事。”裴茗翠突然道:“萧兄现在已把大隋半数疆土划入了版图之内。可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因为……除了你看到的势力外。内在地勾心斗角,很多都会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多谢。”萧布衣沉声道:“不过到了今日。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他们并不能轻易的遂了心愿。”
裴茗翠笑笑,“我听说李将军已经平定了江南大半疆土,如今只剩下江都周边之地,想以李靖之能,若无意外,快则数月,慢则一年内,就可以完全让南方平定下来。所以说,若无意外,对萧兄最有威胁的还是河北和关陇两地。关陇借助突厥之力,而河北的后方却是辽东……令尊就算不能平定辽东,可若利用百济扶余璋的野心,要牵制辽东并不困难。如果辽东不能在天下之争抽出身来,对你前进的步伐极为有益。”
萧布衣讶然道:“你说家父是为了我,才去的百济?”
裴茗翠淡淡道:“令尊去百济,总不会为我吧?”裴茗翠过人之处,就是总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所有症结地关键所在。她分析的简单,可却直接,萧布衣是萧大鹏的儿子,萧大鹏显露峥嵘,明显应该和萧布衣有关。裴茗翠说到这里,不知道应该好笑还是悲哀,因为她和萧布衣看似截然不同,但却惊人的相似。他们都是极为睿智之人,可他们背后都有个古怪的老子。
萧布衣昨夜听到真由纪子所言,脑海中的概念还很模糊。可今日听到裴茗翠分析后,才有些确信了心中所想。
萧大鹏非但不是他的累赘,看起来还可以助他一臂之力!
这个做爹的一辈子窝窝囊囊,但是最关键的时候,还是想着他这个儿子。
可以一己之力要牵制辽东,这实在是异常狂妄地念头。萧布衣实在想不到窝窝囊囊的萧大鹏还有这般能力,他一个寨主,如何能有让扶余璋都信任的本事?
二人沉默良久,萧布衣道:“看起来我需要派人去百济看看。”
裴茗翠道:“虽和令尊并不熟识,可据我来看,他的一举一动早有准备。以百济牵制辽东的念头,看似狂妄,但是令尊不见得不能做到。萧兄,很多时候,顺其自然吧。”
她幽幽一叹,萧布衣盯着她的双眼,“那裴小姐呢。为何不顺其自然?”
“说人易,说己难。”裴茗翠自嘲道:“我人生的乐趣,就在于自寻烦恼。若是这个乐趣也没有了,那还有什么意义呢?”
萧布衣摇摇头,静静的立在风中,心绪起伏。他虽然还有很多事情。可他并不想离开,他只想再陪裴茗翠一些时间。
他珍惜这个朋友,他也知道,裴茗翠更珍惜这份友谊。
没想到裴茗翠突然道:“萧兄,多谢你和徐将军的盛情款待,我要走了。”
“去哪里?”萧布衣讶然道。见到裴茗翠沉默,萧布衣歉然道:“或许……我不该问。”
“我想去太原。”裴茗翠低低地声音。
萧布衣怔住,“去太原做什么?刘武周和唐军正在太原交战,兵荒马乱。你去那里……”他陡然想到了什么,脸上带了悲哀。
裴茗翠扭过头去,“萧兄……你是我地……知己。我也很庆幸。有你这个知己。有时候,我无法承受的时候,见到你地时候,才会重新有了勇气,因为我知道,在这世上,还有萧兄这样的人,对我从不算计。只要世上还有一个像萧兄这样的人,已经让我感觉……我所作所为还是有些意义。”
萧布衣抿着嘴唇。皱着眉头,可却一言不发,他无话可说。
“可你也知道,我一定要弄清楚。”裴茗翠道:“不然的话,我死了,也不会安乐。我这些日子在东都,把所有的事情都想了一遍,我想……我的答案在太原。那里不要说是兵荒马乱,就算是刀山火海。我裴茗翠,也一定要跳。”
萧布衣鼻梁微酸,“你想到了?”
“你……也想到了?”裴茗翠那一刻地脸色,比雪还要白。(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其实我早就有了怀疑……”
“可你为何不说?”裴茗翠霍然上前一步,目光如火。见到萧布衣无奈的表情,裴茗翠怒气全去,轻轻的咳道:“因为你是萧布衣,所以你不会说。”
萧布衣突然道:“裴小姐,我本来是个布衣。”裴茗翠微愕。一时间不明白萧布衣的意思。萧布衣笑笑。表情满是讥诮,“我要是不遇到你。我不可能到今天的地位。我本来……是个很快乐的人。我以前,无忧无虑,有钱花钱,以赛马为生,以发现良马为乐趣,就算以后因为莫名的缘由当上马贼,改行做生意,我从未想到过,自己会变成大将军……西梁王……掌管东都,甚至要平定天下,还百姓个安宁……”
裴茗翠静静的听,望着那刀削般的脸颊,带着熟悉地陌生。
“我本来是个随遇而安的人,”萧布衣又道:“裴蓓说我,婆婆妈妈,裴小姐你也说,我心太软,可我还是一步步走到现在,我看过了太多太多冷酷无情。我知道,很多时候,人为了活命,为了利益,为了达到巅峰……”
“所以做的任何事情,都有了借口?”裴茗翠冷冷道。
萧布衣只能叹气,他不能不佩服裴茗翠,总能从对手不达意地话语中抓住最重要的一点。他还是想尽最后的一分努力劝说,但是却发现,还是徒劳无功。
摊摊手,萧布衣道:“或许我现在还能做一件事,那就是派人送你到太原。”
裴茗翠露出笑意,“谢谢你。不过不用了,我还有些能力,没有找到答案之前,不会死的。萧布衣却打了个寒颤,半晌才道:“那……祝你一路顺风。”
“谢谢。”裴茗翠微笑道:“萧布衣,我这一生,若说做过一件不后悔的事情,那就是认识了你。”
萧布衣想笑,却觉得脸上的肌肉有些僵硬,“你什么时候走?”
“现在。”裴茗翠已经转身离去,可没走几步,又停下了脚步,回头望去,只见到萧布衣还是立在那里,双眸炯炯。
“或许……我需要你帮我做件事。”
“你说。”萧布衣毫不犹豫。
裴茗翠道:“告诉徐将军,说我谢谢他,他是个好人!”
她说完这句话后,转身离去。再不回头,萧布衣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长街尽头,这才抖抖身上的积雪,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他本来要找魏征,可转念一想,还是向徐府走去。
世上有太多重要地事情要处理。但眼下的这件事情,对徐世绩来说,无疑是最重要的事情,裴茗翠离开了,他觉得应该最先告诉徐世绩。
可到了徐府,徐世绩竟然不在,萧布衣无奈摇头,吩咐兵士等徐世绩回转后,让他去魏征府邸。他清早起来。就是想找魏征、马周二人商量东都的内政。他虽是西梁王,可还是喜欢这种沟通方式,只有这种方式。而非朝廷上那种庄严肃穆,才能让手下不觉拘束,各尽所能。
若是早朝的时候,是讨论问题,而很难解决问题。因为随便的一个问题,就可能牵扯到太多地关系,萧布衣不想做暴君的一言堂,可也不想在争论上浪费太多的时间。
见到魏征地时候,他正要出门。见萧布衣亲身前来。慌忙下跪道:“微臣……”
“不必多礼。”萧布衣一把将他拎起,径直问,“巴蜀经商处理的如何了?”
“一切如常,袁先生甚至已发动江南华族去巴蜀做生意。根据萧尚书所言,到现在,大苗王的三个儿子对我们地印象已经大有改观。虽然还有芥蒂,但是再用一段时间,相信可以让蜀人真心的站在我们这面。”
萧布衣舒了口气,巴蜀是萧布衣的一块心病。无论公私来说,他都是要亲自过问,不能有丝毫闪失。马周当初不过提及一句,萧布衣回转东都后,却很快的将马周的想法付诸于实际。
只有他这个年代的人,才知道经济战有时候比战争还要有效。
巴蜀贫穷,是因为自闭。他要用经济打开巴蜀这条道路,让他们认识到朝廷地好,这才能长治久安。
有钱了。谁还会想着造反?萧布衣就是这个简单地理论。所以在东都恢复的时候,大力地发展着经济。如今东都、荆襄、巴蜀三地的贸易往来已经极为频繁。当初杨广是用折本的买卖勾引西域各国来做生意,满足自己地虚荣。萧布衣却是用着正常的贸易往来,巩固着自己的地位。
见魏征欲言又止,萧布衣奇怪道:“魏先生,可有其他事情吗?”
虽然以往的兄弟或多或少都有官职,萧布衣对于这些首义功臣,生死之交还用原先的称呼。这不是忽视,反倒更是一种尊敬。
魏征舒了口气,“我才听到一个很坏的消息,不敢确定,所以才想要去找西梁王。卢楚、徐世绩都已赶往你的府上,我才接到徐将军的传达,说让我前去。西梁王,你没有接到消息吗?”
萧布衣摇头,“我今日早上,一直在闲走,到底是什么消息?”他心中微凛,魏征本来淡静自若,他都觉得消息恶劣,可见事态的严重。
魏征肃然道:“始毕可汗死了!”
萧布衣僵立半晌,喃喃道:“这……真地是个很糟糕的消息!可是……他正当壮年,怎么会死?”
魏征摇头道:“我不知情,西梁王,还是回转你府邸好一些。”
萧布衣哭笑不得,人生总是不经意中走着回头路,他找徐世绩,没想到徐世绩却早早的去找他。始毕可汗的死讯,让萧布衣本不清朗的天空上,又有了一层阴影。
没有谁比萧布衣更明白始毕可汗的重要性,眼下草原动荡,可始毕可汗迫于誓言,不能明目张胆的出兵相助。草原集权度不高,始毕可汗虽是最高统领,可他手下还有小可汗、俟斤等头领,这些人明面不动声色,却都在暗中左右着中原的动荡,失去了始毕可汗的约束,这些人无疑和脱缰地野马般,酿成的祸害难以想象。
陡然想到个关键的问题,萧布衣急声问道:“如今草原又立可汗了吗?”
魏征摇头,“我不知情。”
二人谈话的功夫,早就快步走出魏府,上了快马。向西梁府飞奔。
这时候天光大亮,街上行人渐多,有识得西梁王的百姓,见到西梁王纵马狂奔,双眉紧锁,都是心中惴惴。暗想又有大的举动了,只恨自己不能出一分气力。
萧布衣回转府中,卢楚、徐世绩都已在厅中等候,脸色凝重。所有的事情本来按部就班,可始毕可汗一死,打破了原来地部署和均衡。
突厥兵铁骑强悍,若是公然相助投靠一方势力的话,情形并不乐观。突厥人狡猾非常,唯利是图。只有对他们称臣,突厥人才会相助,萧布衣绝对不会效仿李渊之法。所以无论如何,眼下肯定又多了一方敌人,而且是极为强悍地对手。
“现在草原地可汗是谁?”萧布衣开门见山,示意已知道始毕可汗的死讯。
“现在有两个可汗。”徐世绩皱眉道。
“两个?”萧布衣诧异道:“怎么会有两个可汗?”
“这两个可汗都是始毕可汗地弟弟。”徐世绩道:“一个叫做咄毕,自封颉利可汗。另外一个却是阿史那。和西梁王你有过交情,在可敦地扶植下,称作处罗可汗。”
“始毕可汗怎么死的?”萧布衣诧异问道。离雁门大战不过几年,上次去草原的时候,始毕可汗看起来还是极为健康。怎么会说死就死?
卢楚摇头道:“听说……是病死的。不过颉利可汗一口咬定是可敦害死的可汗,他蓄谋已久,得到铁勒不少族落的支持,再加上占领了突厥牙帐,如今声势浩大。处罗可汗和可敦守着仆骨、拔也古的地域,相对而言,势力差了很多,可敦嫁给处罗可汗了。”
萧布衣缓缓坐下来,摆摆手道:“等等。你们让我想想。”
众人都是望着萧布衣,希望他能再出奇谋。众人虽是不差,可要说对草原的熟悉,当然不及萧布衣。
萧布衣闭上双眸,眉头紧锁,似乎想着极为关键的事情。众人不敢打扰,心中却都是叫苦。
“对了,你说颉利可汗叫做咄毕?”萧布衣双眼一扬,睁开双眼。
“没错。”众人都是点头。
萧布衣吸了口凉气。半晌才道:“据我所知。薛举死之前,就曾经见过咄毕。咄毕一走。薛举当晚就毒发身死,薛家军也从此一蹶不振。”
众人都是吸口凉气,魏征抢先问,“西梁王,你地意思是,这一切都是咄毕捣鬼?是咄毕暗算了哥哥始毕可汗,然后抢了突厥牙帐?”
萧布衣笑容苦涩,“可以这么推测,可却不完全对。”
魏征诧异道:“哪里不对?”
徐世绩悚然道:“西梁王,你是说……这一切,又是李渊在捣鬼?是李渊联合咄毕联手搞出这些事端?李渊可因此巩固关中,咄毕亦是能够夺得可汗之位?”
“除了他之外,我实在想不到别人。”萧布衣皱眉道:“你们要知道,薛举、始毕可汗的死,虽然都和咄毕有关,但是受到打击最大的就是我们!我们本来抢先一步击败李密,又和始毕可汗定下盟约,互不侵犯。薛举一死,李唐已经扳回了一手,始毕可汗一死,突厥人更是可以肆无忌惮地出兵相助,他……真的好算计!”
萧布衣握紧了拳头,嘴角露出冷笑。
“西梁王,李渊老谋深算,出此计策不足为奇。”卢楚道:“事情既然发生了,当想应对之法才是。”
萧布衣嘿然道:“好,他出招,我来接招。我要让他知道,中原由不得他做主,草原也是一样。他如此算计,迟早会众叛亲离!”
众人都以为萧布衣是说李渊,只有萧布衣自己才清楚,他绝对不是说的李渊。
一直有股势力暗中推动,阻碍着他的前行,到如今,却已经图穷匕见,敌手渐露幕后的狰狞面容,或许……幕后敌手也已经知道,他已到了要和萧布衣见面、交手的时候!
萧布衣沉静下来,吩咐道:“我等断然不会向咄毕卑躬屈膝,眼下最要紧的就是,借助阿史那和可敦牵制突厥兵南下,我想阿史那想必也十分希望我等相助。卢大人,还要你找个熟悉突厥事务的大臣秘密出使可敦那里,寻求联手的可能。”
卢楚应令,萧布衣陡然想起了什么,“对了,裴小姐要去太原,不知走了没有。她如果不知道突厥地事情,恐怕会有什么意外,世绩,你去通知她吧。”
徐世绩脸色微变,转身冲出了王府,萧布衣望着徐世绩的背影,喃喃道:“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可惜……可恨!”请朋友们帮忙下,谢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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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m//徐世绩冲出王府的时候,暂时把一切都放到了脑后,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找到裴茗翠,说出自己心中的想法。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
他从未如此勇敢过!
上马狂奔,迎着风雪,他径直先来到了裴府。裴矩虽然跟随了窦建德,可因为裴茗翠的缘故,萧布衣一直保留着裴府。裴茗翠回到东都后,还是在裴府居住。这条路徐世绩走过无数次,可鼓起勇气走进没有几次,每次他走进裴府的时候,见到裴茗翠淡淡的目光,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徐世绩先跟瓦岗,后随萧布衣,作乱平匪交相辉映,入主襄阳,治理东都,忙忙碌碌操劳数载。其实他期待着轰轰烈烈的一场仗,向往着轰轰烈烈的一场爱,这是所有年轻人的梦想,他还年轻,当然也不例外。
可他日常事务中消磨,虽是磨去了他的棱角,却没有磨去他心中的峥嵘,他记得萧布衣的承诺,更用李靖磨剑数十年来激励自己。
他不会忘记自己的壮志,亦是不想忘记自己的豪情。但是偶尔空闲下来,回头望去,感情的路上,却是一片空白。因为他知道,在见到裴茗翠的第一眼后,他这一生,就不会再忘记。
爱有积累,但爱显然也有一见钟情。徐世绩每晚想着那个孤单落寞的女子,都是千里之外,陪她心痛。
他知道,自己很傻,他知道,这种爱,很难有什么结果,但是他选择了,他就会去爱,埋在心中的去爱。
这种爱,叫做相思。他已过了初恋的年纪,可再见裴茗翠的时候。还是手足无措,口干舌燥。他每次忙碌的时候,如果能和裴茗翠说上两句话,就会精神百倍。他压抑着心中的思念爱恋,因为他知道,裴茗翠还是放不下一个人。
他可以和任何人去争。他如何能和一个死人去争?
所有相思爱慕埋藏心底,他只以为,一辈子不会吐露这种心情,他只以为,一辈子可以享受这种安宁。
可他没有想到。裴茗翠突然走了。去了太原。她去太原做什么。可会有什么危险?难道是去……想到这里。徐世绩忍不住地心痛。带着涩然地笑。
住宅内清减依旧。可伊人不见。有一下人道。裴小姐一个时辰前就已离开。
徐世绩怔住。催马向城北喜宁门地方向赶去。他有种预感。这次分别。很可能再也不见。他有些痛恨自己地懦弱。
或许说出来会有机会。可他真地又怕说出来后。再也没有机会。
北风凛冽。飞雪激荡。徐世绩立在城外。询问城兵后得知。裴小姐地车子。应该是在一个时辰前向北而去。
只是一个时辰。就如天堑般阻隔二人之间。
朔风劲吹,徐世绩勇气不减,陡然间喝马前行,向北追去。如果没有岔路的话,他有信心赶上裴茗翠!
可人生不会没有岔路,徐世绩追出一个时辰后,已经选择了多条道路,前方依旧是白雪渺渺,北风飘飘,徐世绩终于勒住了马,凝立良久,如石雕木刻。
伴随着一声幽叹。徐世绩终于明白。自己再没有追上裴茗翠的可能。圈马回转,心中五味瓶打翻般。不知何等滋味,等再次回到城门的时候,有一兵士喏喏上前道:“徐将
徐世绩已恢复了冷静,沉声问,“何事?”
“这是裴小姐给你的一封信。”兵士有些胆怯道。
徐世绩没有质问兵士,方才为何不给自己,只是一把抢过那封信,握在手心,仿佛握住了最后地一丝希望。
无论如何,裴茗翠临走前,还记得他徐世绩,徐世绩想到这点的时候,叹了一口气。(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他也是聪明人,知道很多事情,说出来难免尴尬,这时候,书信就起了个缓冲的作用。他已经不再奢求什么,只要裴茗翠以后,有那么一刻,会想着他这个人,或许,这已足矣。
缓缓的拆开了书信,徐世绩怔住那里,一时间脸上表情复杂千万。信上只有八个字,却让他一时间无法消化!
我若不死,必来找你!
信中只有这简简单单八个字,笔致纤细,柔弱中却透着刚劲,显示写信的人那一刻,心境沉稳。徐世绩一颗心砰砰大跳起来,裴茗翠到底想着什么,她有危险,可自己怎么帮她?
徐世绩那一刻心乱如麻,不知如何是好。女人的心事,真的迂回百转,让男儿难以猜测。徐世绩望着信上的八个字,恨不得将八个字吃下去,然后琢磨出裴茗翠的心意。
沓沓马蹄声响起,徐世绩警觉恢复,握紧了信纸,抬头望过去。
萧布衣微笑地望着他,轻声道:“天气很冷,回去吧。”
徐世绩舒了口气,歉然道:“西梁王,眼下大乱在即,我……失礼了。”
知道始毕可汗的死讯,他第一时间召集群臣去见萧布衣,可在众人商讨对策的时候,他却离开了几个时辰,这不仅是失礼,而且还是失职。
萧布衣笑笑,“其实……抱歉地应该是我。”
徐世绩诧异道:“西梁王此言何解?”
“我本来想第一时间通知你,可听到始毕可汗死后,我一时间忘记了裴小姐已离开。”萧布衣真心真意道:“世绩……或许我早些说,你还能追到她。”
徐世绩展露笑容,“裴小姐要是不想见我,我就骑着老鹰都追不上。”
“看起来你还没事,最少可以开开玩笑。”萧布衣欣慰道。
“多谢西梁王宽宏大量。”
徐世绩本来想把书信交给萧布衣,他知道以萧布衣的见识,肯定能对信上的八个字有所见解。可只犹豫片刻,他就决定放弃这个念头,这是裴茗翠给他的信,他不想让任何人看到。
萧布衣目光从书信上掠过,嘴角带着笑,“你放心。草原四个可汗也好,八个可汗也罢,一时间对我们都是毫无影响。不过窦建德有要出兵的迹象了。”
徐世绩微凛,“对我们出兵?”
萧布衣点点头,“据探子的消息,窦建德离开乐寿。已到阳谷,他最少带了三万兵马随行驻扎在寿张,他总不会游山玩水,想必知道罗士信既然抢先开战,我们亦不会放弃这个机会,所以要先下手为强。”
徐世绩提起精神,“那我们要想想如何应对,他们若真的和徐圆朗联合起来,我们的形势并不乐观。”
萧布衣点点头。已经勒马回转,徐世绩心中感动,暗想萧布衣前来。当然不是为了裴茗翠,而是为了兄弟。
握紧书信,扭头望过去,只见到寒风起,雪朦胧,徐世绩却像透过了风雪,望见一辆马车缓缓前行……
裴茗翠坐在马车上,透过车窗向远方望过去。虽然寒风不断的从窗口吹进,引发她一阵剧烈地咳。但是她全然不在意。
马车地车厢很大,里面坐七八个人都不会拥挤,裴茗翠身边却只有一个黑衣人,宛若裴茗翠的影子一样。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见到裴茗翠不停的咳,影子终于道:“小姐,放下窗帘吧。”
影子本来不指望建议有效,可裴茗翠终于放下了窗帘,割断了窗外的寒。她闭上双眸,喃喃道:“影子。你跟我很多年了。”
“是呀。”影子道:“裴小姐,你救了我们,就算让我们去死,我们也绝无怨言。”影子当然不是一个,而是许多。
可所有的影子对主人当然都是如影随形,忠心耿耿。
“当初我觉得自己就是个影子。”裴茗翠喃喃道:“我就是圣上的影子,他走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后来我觉得一个人力量过于渺小。又找了你们做为帮手。我一直以为。没有了个体,影子就没有了存在地意义。没有了圣上,我就没有了存在的意义。”
影子有些惶恐道:“小姐……”裴茗翠又道:“可是我发现我错了,圣上虽然不在了,我还能活下来。”目光移到了影子身上,裴茗翠微笑道:“所以如果我若不在了,你们也要好好活下去。”
影子惶恐不安,马上跪下来,“小姐,我们若是有错,只请你指出。”
裴茗翠伸手搀扶起影子,“你们没错,错地是我。我只是在想,任何人都不是影子,你不是,我也不是。”
影子不解其意,怔怔的立在那里。裴茗翠突然道:“始毕可汗之死调查的如何了?”
萧布衣消息迅疾,可有时候,还不如裴茗翠的信息网。在萧布衣还在研究始毕可汗死因的时候,裴茗翠却已经开始调查了。
“具体的死因还不知晓,不过他显然也是中了一种毒,和薛举一样的毒。所以他们二人地死,应该都是同一方势力下的手。”影子回道:“小姐,我们如果到了太原,肯定能得到草原那面地第二拨消息。”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裴茗翠喃喃道:“好在萧布衣已经防备了,想要对萧布衣重施故技,只怕要困难很多,再说……虬髯客绝对不会容忍第二次刺杀发生……”
她说地含糊,影子却像听懂的样子,“小姐,萧布衣那面,你应该不用担心了。如今太平道已分化成三大阵营,彼此制衡,拥护李唐、拥护萧布衣,还有一股就是……”
她欲言又止,裴茗翠淡淡道:“还有一股就是我爹地势力?”
影子惶恐道:“小姐,我多嘴了。”
“这没有什么。”裴茗翠喃喃道:“据我分析,我爹现在已是黔驴技穷,再也不能左右大局了。就算他能如李密般占领窦建德的地盘,那又如何?不是和李密一样的下场?我固执,他比我更加的固执。李家道果然阴险,竟然用弃卒保帅的方法,到现在才让我发现居心险恶。我从未想到过,为了权势,一个人所用的心机。可到了如此可怕的地步。”她说地平淡,影子却是打了个寒颤。
“萧大鹏呢,现在调查他有进展了吗?”裴茗翠突然又问。
“最新的进展,还是裴小姐你从萧布衣那里听到,也就是此人眼下在百济。”影子无奈道:“裴小姐,我们的确很用心地调查这个人。可调查到大业五年的时候,所有的调查就戛然而止。”
“戛然而止?”裴茗翠微笑道:“这么说,他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影子摇头道:“当然不是,只能说……他把自己的身份隐藏的很好。萧大鹏和薛布仁是在大业五年地时候,加入王仁恭的部下,那时王仁恭当然还不是马邑太守。当然……那时候萧大鹏不过是个小兵,归属王仁恭手下一名偏将,那偏将叫做元天雷。所以王仁恭就算不死,恐怕也不见得将元天雷手下的一个小兵放在心上。小姐应该还记得王仁恭的辽东名战吧?”
裴茗翠道:“我当然记得。想当年圣上百万大军讨伐辽东,结果死伤无数,铩羽而归。王仁恭以数千骑兵殿后。大破辽东军。当时诸军不利,唯有王仁恭以一军破敌,是以圣上大悦,重赏了王仁恭。”
“可小姐不觉得奇怪吗?”影子问道。
“有什么奇怪?”
“都说王仁恭当年骁勇无敌,万夫不挡,可他最后却被刘武周杀死了,简直可以说死的窝囊透顶。”
裴茗翠道:“人老了,自然就胆小了,再说能领兵之人。不见得一定要是武功高强之辈。等等,你难道想说……当初破辽东军的不是王仁恭,而是萧大鹏吗?”
影子连连点头,“我的确有这个怀疑。”
“证据呢?”裴茗翠问。她虽是落魄之中,可思维还是缜密非常,所有的事情经过她幕后剥茧抽丝,已露端倪。
她从来不肯妄自的去评价一个人,当她认定一件事后,基本就已是事实。
“当初王仁恭地策略是以一军诱敌。以伏兵破敌,不过当时王仁恭手下不过数千,伏击之人只有千人左右,元天雷、萧大鹏等人就在伏兵之中。追击王仁恭地是高丽王手下的第一勇士高破虏,此人骁勇好战,击杀隋军无数,当初王仁恭并无必胜地把握,是以自己诱敌,却派元天雷伏击。结果就是乱军之中。元天雷战死。高破虏被一来历不明的长矛击毙!那一矛极为犀利,是从密林中掷出。在场千军,可场面极为混乱,是以没有人知道那长矛是谁掷出。高破虏即死,辽东军大惧,正逢王仁恭带兵杀来,是以将辽东军杀的落花流水。”
“来历不明的长矛?元天雷即死,王仁恭也已被杀,当年的情况你又从何得知?”裴茗翠大为诧异。
影子道:“元天雷虽死,可当年跟随萧大鹏的弟兄还在。如今萧布衣塞外的马场虽已转移到中原,可山寨中还有焦作、石敢当二人做通风报信之用。焦作为人好酒、又喜吹嘘,虽对山寨通信的事情守口如瓶,可对于往事却是肆无忌惮,我就借酒馆老板诱他说出当年的事情。不过他对萧大鹏所知也是不多,他只知道,萧大鹏初到军中之时,萧布衣尚是年幼,萧大鹏、薛布仁二人投身军旅,只说家中亲人被盗匪所杀,想要当兵剿匪。萧大鹏那时表现地武功寻常,但是作战勇猛,性格豪爽,很快就结识了一帮兄弟,跟随他前往山寨的均是当初一起的兄弟。”
裴茗翠喃喃道:“表现的武功寻常?”
“是呀。萧大鹏掩饰的极好,焦作一直都是这么认为,更不信萧大鹏会是什么高手。他们服萧大鹏,是因为他的义气,而不是他的武功,这些人要是知道萧大鹏如今的所作所为,多半还是不信。”影子道:“焦作说当初众兵士伏击之时,萧大鹏却害了肚子,是以偷偷上密林深处解手,等到高破虏死后才出现。可他出现后,拼死救了几个兄弟的性命,是以并没有人抱怨,甚至报功地时候。还算了萧大鹏一份。王仁恭破了辽东军后,见元天雷阵亡,萧大鹏人缘又不错,是以提拔他为偏将。后来萧大鹏做了一段时间,见圣上还要讨伐高丽,就带着兄弟们还有他儿子萧布衣做了逃兵……后来……他们就是打劫商队为生。所作所为乏善可陈,直到萧布衣认识了你。”
裴茗翠闭上眼睛,可心思如电,想着前尘往事,一时间亦是纠缠不清。
她一直以为,自己的父亲已经是异常的神秘诡异,可萧大鹏和父亲一比,看起来不遑多让。
萧大鹏为何要隐藏身份?萧布衣对这个爹,应该是全然不知!裴茗翠相信自己的直觉。亦认为,萧布衣对萧大鹏的了解,肯定不如自己多。这在外人看来。像是个笑话,可裴茗翠坚信这点。
萧大鹏……萧布衣……裴茗翠默默地念着这两个名字,似有所悟。
“小姐,萧大鹏如此高手,我想能瞒得了兄弟,可却瞒不过两人。”
“是哪两个?”
“薛布仁和萧布衣!”影子判断道:“据焦作所言,薛布仁和萧大鹏自幼结识,可如今亦是下落不明,找不到行踪。萧布衣是萧大鹏的儿子……我们……”
“薛布仁是否知情我不知晓,可萧布衣应该不知。”裴茗翠疲倦道。
“小姐对萧布衣很是信任?”
裴茗翠淡然道:“我若是连他都不能信任,这世上再无可信之人。”
“那徐世绩呢?”影子试探问道。
裴茗翠双眸一瞪,影子慌忙跪倒道:“小姐恕罪。”
裴茗翠望了影子良久,轻叹道:“影子,我知道你的良苦用心,可我现在……真的不想去想多余地事情。”
影子已泪流满面,“小姐……无论任何,我只请你莫要萌生死志。你真地死了。我等亦是不想活了。”
“起来吧,我不会那么容易就死了。”裴茗翠眼中也有了感慨,“你现在……尽力派人去找薛布仁了解当年地真相,如果找到,他愿意说就说,不说也不用强求。不过我信萧布衣不会瞒我,他地确是不知道萧大鹏的底细。萧大鹏是绝顶高手,萧布衣本来再不济,也应该武功不差。可他初到马邑的时候。武功差的可以。萧大鹏显然把儿子也一口气瞒下来,这人……真的奇怪呀。”
“但是小姐难道没有觉得还有事情有点奇怪?”影子问。
裴茗翠皱眉问。“又有什么奇怪的呢?”
“萧布衣的武功突飞猛进,到如今……”
裴茗翠摆摆手,“萧布衣武功和萧大鹏应该没有关系。”
“可是和虬髯客有关!”影子径直道:“虬髯客独来独往,从不收徒,为何要教萧布衣武功?难道仅仅是因为几面之缘?”
裴茗翠笑笑,“影子,我发现,你越来越聪明了。”
影子苦笑道:“小姐当然也想到了!虬髯去草原绝非无因,说去找汗血宝马更不过是个借口!可他去边陲做什么,又有谁能有这个分量让他前往边陲?我想他的目标,极可能是想找……萧大鹏!虬髯客肯定和萧大鹏有什么瓜葛,是以才会教萧布衣武功!”
裴茗翠又是良久无语,若是几年前,有人如此推测,她肯定要斥责为无稽之谈,可如今种种事情综合在一起,她反倒觉得大有可能。
以萧大鹏展现地身手,再加上虬髯客亦是武功高绝之辈,草莽之中,这些人多是或有所闻,二人说是不认识,才真的有点奇怪。
陡然想到了什么,裴茗翠问道:“影子,萧布衣的娘亲是谁?”
影子怔了下,“没有人知道,萧大鹏对兄弟们说,妻子早死,留下了萧布衣,他对妻子显然极为情深,是以一直未娶。”
裴茗翠吁了口气,“大鹏地妻子,绝对不会是黄雀呀,能让萧大鹏再不娶妻的女子,更不简单。我真的很想知道,这女子到底是谁呢?”
“要寻找他妻子的底细,显然比揭萧大鹏的老底还困难。”影子只能叹气,“最少,萧大鹏还活着,萧布衣的娘肯定死了,不然以萧布衣现在的身份,有哪个娘亲会不在他的身边?”
裴茗翠点点头,“萧布衣也可怜……自幼没了娘亲。”她说到这里,想到了自己的身世,微微心酸,推开窗帘,呼吸着清冷地空气,喃喃道:“揭露这个谜底虽然很难,但也很有趣,最少……我们现在的疑惑越来越少,而且就要解开一个非常大的谜团,难道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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凄清的房间内,只有他孤孤单单的一个人。他睁开眼眸后才现在,自己还活着。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自从张将军死后,他一直处于这种虚幻的境况。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
可现在,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着!
他十四岁就参军,身经百战,几经生死,本以为早将生死看透,蓦然回首才发现,死不容易,活亦艰难。得到师尊传令的时候,他从未怀疑过有假,这才坚定不移的执行。等到张须陀死后,他却受不了良心的谴责,终于从乱军中抢出张须陀的尸体埋葬。本以为自己会和张须陀一块死去,没想到窦红线又唤醒了他。随后的日子,他毅然背叛了师尊,先后跟随太多的枭雄,他每一天都以为自己会被师尊处死,可师尊终究没有出现。
罗士信不明白为何师尊不再找他,却从不去想这个问题。
但是他蓦地怀疑师尊根本没有传令给他,那传令的人是谁?那个暗中作祟的人是谁?那个改变他一生的人究竟是谁?
罗士信浑身骨骼已咯咯作响,如果他知道那人是谁,他一定会用尽全力去杀死那人,可悲哀的是,他第一步走错后,就越行越远,再也没有纠正过来。
门外脚步声响起,罗士信抬头望过去,双眸满是死灰之意。
窦红线见到罗士信的双眸,心头微颤,这是个她终身不能忘怀的男人,就算他百般古怪,可她亦是不离不弃。
她喜欢他,从见到的第一眼就喜欢,不管他是将军布衣,从来就没有变过!
“士信。我爹找你。”窦红线低声道。罗士信不听号令。冒然从阳谷出兵。进攻萧布衣部。谁都认为。窦建德会勃然大怒。因为罗士信打乱了窦建德部署。谁都知道。罗士信此举无疑是在和东都宣战。而这又是窦建德一直避免发生地事情。
罗士信也清醒地知道自己擅作主张地后果。所以他看见了窦红线为难地表情。已经恢复了镇静。沉声道:“好。我去见他。”
见到窦红线垂头不语。罗士信又道:“红线。你放心。所有地事情。我会担待。”
他大踏步地从窦红线身边走过地时候。只问道一股幽香传来。他忍不住地向窦红线望了眼。只见到两滴泪珠落入了尘埃。
窦红线哭了?她为何要哭?是因为他罗士信地缘故?
罗士信想到这里。脚步不停。心中却满是歉仄。他不是不分好歹之人。亦知道在这世上。最后一个还关心他地人。无疑就是窦红线。他欠窦红线太多太多。就算让他用性命去还。他都会毫不犹豫。
他走出府邸的时候,已经决定。所有的事情揽下来,绝不会让窦红线为难。
可他显然不知道,他做了这个决定地时候,已让窦红线为难。
罗士信不愿多想,找到窦建德的时候,窦建德孤身一人,正望着雪地寒梅。寒梅孤清,幽香暗传,窦建德的目光只是落在寒梅上。听到脚步声,淡然道:“来了?”
罗士信想到千万种可能,甚至想到窦建德会勃然大怒,如同个狮子般向他怒吼,可他从未想到过,窦建德还是如此从容。
面对简简单单的问话,他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窦建德显然也没有准备让他回答,缓缓转过身来,窦建德问。“现在不是攻打萧布衣的最好时机。”
罗士信本来准备争辩。去看看小说网wwwcom。可他哑口无言,无从置辩。窦建德说的没错。眼下是个时机,但绝非最好的时机,但是他罗士信等不及了。
“可是既然出手了,就要准备了。”窦建德又道:“萧布衣绝对不会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会借你出兵这件事讨伐河北……”
罗士信喏喏问,“长乐王,对于此事……”
窦建德摇摇头,“对于已发生的事,抱歉无用,悔恨无用,想着怎么解决才是正途。士信,过去地事情,让它过去吧。”
罗士信一直觉得窦建德太过寻常,素来都是按部就班的做事,虽然在河北称霸,占据了绝大的地盘,但是窦建德先败给罗艺,又败给了杨善会,看起来并不善战。可就是这不善战地人,已能和萧布衣、李渊并列为隋末三方霸主,当然有过人之处。
现在罗士信终于发现了窦建德的过人之处,那就是,他有容人之量,他能容忍手下犯错。罗士信本来满腔怒火,只想和窦建德大吵一架,分析眼下的形势危急,拎着他的耳朵告诉他,你要是坐待徐圆朗灭亡的话,下一个灭亡的目标就是你。可听到窦建德所言,他蓦然发现,原来自己一切的担心都是多余。
窦建德比任何人都明白这点。
可他从容的心态,甚至让他可以面临泰山压顶而色不变。突然觉得,窦建德并非那么讨厌,罗士信自嘲的笑笑,只因为刹那间地理解。
他在等着窦建德给他下达命令,他这是张将军死后,头一次心甘情愿的接受命令,可窦建德望着寒梅良久,突然道:“我现在……只有红线一个女儿。”
罗士信一颗心沉了下去,他感觉自己明白了什么。
窦建德又道:“其实我窦家在河北,本来人丁兴旺,可到如今,只有我和红线还活着。虽然我后来又娶了个妻子,可只为了照顾红线。在我心中,江山再重要,也是不如一个红线。可红线不知道,她只为我的江山忙碌。”
自嘲的笑笑,窦建德转过身来,“或许,我和她都明白,可却都没有说出来而已。”
罗士信道:“你们明白,我却不明白。”
窦建德微微一笑。“你不明白,因为你从未尝试去了解别人。”
罗士信沉默下来,咀嚼着窦建德的话。窦建德缓缓道:“其实,我不过是个里正,世代务农。只因为帮助个兄弟逃难,全家就被朝廷杀个一干二净。活下来的……只有我和红线……”
罗士信不明白窦建德为何要讲这些。可见到他鬓角华发,突然发现,原来窦建德真的有些老了,或许只有老人才会缅怀旧事,而像罗士信这样,只知道向前。
“我本来不过想保一方父老,可却悲哀的发现,无论个人能力再强悍,也是很难做到这点。乱世之中。求生的方法显然就是不断地壮大自己。于是我就和孙安祖投靠了高士达,这两人都是我的上司,亦是我地兄弟。那时候,我还天真的以为,做盗匪不过是短暂的权宜之计,天下还会太平!可事实并非如此,天下只有越来越乱,盗匪也是越来越多,孙安祖死了,高士达也死了,我身边的兄弟不停的死。死的我都已经麻木。”
窦建德说到这里时候,笑容苦涩,“可能让我坚持下去地,不是天下,而是红线。”
罗士信静静地倾听,他很少有这么倾听地时候。
“高士达死了,孙安祖死了,他们一个个的死了,是因为不如我窦建德吗?”窦建德轻声道:“非也。只是因为我知足常乐,因为我知道,跟着百姓一起,我窦建德才能发挥出最大地力量。而他们,太不满足现状,脱离了这方百姓,宛若无源之水。去看看小说网wwwcom。其实我一直想着,维持眼下的状况不好吗?最少百姓喜欢,因为他们苦了太久。我是跟着他们苦过来。知道他们的痛苦,更明白……明年开春的时候。他们希望握着的不是刀枪,而是锄头!”
罗士信长吁了口气,再望着窦建德地时候,已带着尊敬。
他默然发现,窦建德或许出身卑微,可他心胸远比太多人要宽广。
望着窦建德的破衣,罗士信已不觉得做作。一个人如果到了窦建德这种地位,恐怕早就浑身绫罗绸缎,妻妾成群。但是根据罗士信所知,窦建德虽为一方霸主,到现在,节俭依旧,不过只娶了个老婆,而且婆娘的脾气还不好,就算在乐寿,丫环下人也是不过十数人而已。
能有如此地位,又能做到节俭如此地人,如今天下,不过窦建德一人!
“高士达死后,为了一帮兄弟的活路,我只能挺身而出。”窦建德淡淡道:“他们信任我,我也要对得起他们的信任!我转战河北各地,东躲西藏,我有自知之明,知道那时拿着刀枪的手下,如何比得上大隋的精兵?就算今日,他们亦是不行!他们能抗下去,靠的不是装备精良,马匹强悍,而是靠着对这一方热土的……热爱!”
窦建德说到这里的时候,脸色肃然,“我窦建德能到今日的地步,靠地不是自己能力滔天,而是他们对我的尊敬,我也要对得起他们的尊敬。想当初,薛世雄率三万精兵,数万征募兵士,约有七八万大军前往东都剿灭瓦岗盗匪,在河北征粮秣。若是让他们得手,只怕河北百姓又要饿死万千。我扬言撤离,企图突袭隋军,我绝不能容忍他们如此做法。可以当时的兵力抗击薛世雄,无疑以卵击石。是以我带着二百八十三名手下,从一百四十里外星夜去取薛世雄的大营,我只想若能杀死薛世雄,燕赵军不攻自破。”
罗士信有些不解,不明白窦建德为何要对他讲这些。可他明白的一点是,窦建德不需要向他炫耀,窦建德也绝对不是个喜爱炫耀的人。
可窦建德当初所为,在任何人眼中,均是疯狂的举动。他不过带着二百多手下,就击溃了薛世雄七八万大军,窦建德也是因此一战成名,从河北群盗中脱颖而出,名扬天下。
“很疯狂,是不是?”窦建德淡淡道:“可除此之外,我再无他法。恐怕就是士信你当时在,也无法想出退薛世雄大军,保百姓免于饿死之地的方法。”
罗士信叹口气,“长乐王,你说地不错。其实你的方法,我也想不出。当初若我是你,我根本无计可施。”
窦建德苦笑道:“当初我和兄弟们知道此行九死一生,但是我们不得不去,我们实在不想愧对一方百姓的厚爱。可能我窦建德的命真的不错,我赶到河间七里井、也就是薛世雄驻军所在。正逢天降大雾,咫尺之外,都是不可见人。那可真的老天相助,你想不到,薛世雄也绝未想我会偷袭,所以防备懈怠,被我轻易的杀进大营。我火烧营寨,制造混乱,本想去刺杀薛世雄。却没有想到他早不知去向,燕赵大军其实早就疲倦思归,再加上我的一点压力。所以一朝崩溃,所有地一切,如同梦中!可薛世雄乱军之中身负重伤,后来身死,倒让我意料不到。我不知道像他那种大将,若不是我,又有哪个伤得了他?”
窦建德说到这里,眉头微蹙,有些疑惑。
罗士信愕然道:“都说长乐王你千军杀入。重伤了薛世雄,难道不是吗?”
窦建德摇头,“不是,我根本没有找到薛世雄,谈何伤他?”
罗士信大为奇怪,知道窦建德这时没有必要撒谎,可若非窦建德,当时又有哪个能重伤薛世雄呢?
“会不会是你地手下?”罗士信隐约想到什么,握紧了拳头。
窦建德摇头道:“不是。实际上,我地二百多兄弟,武功高明的没有几人。他们均是见过薛世雄地画像,当时亦是以搅乱隋营为主,并没有碰到薛世雄。不过无论如何,薛世雄败了,或许是老天助我吧,它降下大雾,又重伤了薛世雄!”
说到这里。窦建德笑容有了讥诮。罗士信压下疑问,只是舒了口气。却觉得和窦建德亲近了许多。
他虽然一直跟随窦建德,但是和窦建德这些日子说的话加起来,也不如这一天多。
“士信,你一定很奇怪我为何要对你说这些吧。”窦建德突然道。
“地确很奇怪。”
窦建德吁了口气,“因为我当时星夜狂奔的时候,只是想着一个人!传言说我姓窦,李渊的老婆也姓窦,只以为我们会有瓜葛,却不知道,我这世上如果说是亲人,只有红线一个。我在生死路上狂奔的时候,只是想,我还没有为红线找个婆家,我若是死了,红线就会无依无靠,所以我不能死!”
罗士信心中不知道是何滋味,眼前的人看起来完全不像威震天下的长乐王!
“战胜了薛世雄,没有让我有丝毫高兴,得到了河北、山东大片疆土,对我而言,和得到一块田地没有什么区别。”窦建德道:“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不是江山,而是……红线!只要她能开心快乐,我就开心快乐。所以她想做的事情,我都会尽力去做。我知道,我虽想固守河北,保百姓安宁,可兄弟们不同意,红线不同意,你也不同意,我决定认真考虑你们的建议。”说到这里,窦建德拍拍罗士信地肩头,转身离去,留下最后一句,“士信,帮我照顾红线,谢谢你。”
窦建德离开花园,步履缓慢,可腰板却挺的很直。罗士信望着他的背影,目光复杂,心中一时间,不知是何滋味。
他从未想到过,会是这种结果,他更没想到过,窦建德是这样地一种人。
不知站了多久,罗士信只觉得手脚麻木,心中暗想,窦建德那仗胜的的确极其侥幸,薛世雄伤的奇怪,难道又是那人暗中作祟?一想到那个人,他就是满怀恨意。他头一次涌出要为窦建德作战的念头,只因为窦建德的几句话。
可不等举步,罗士信又停了下来,只因为前方不远处站着一人,冰雪寒梅般。
罗士信望着窦红线,头一次发现她的憔悴,亦是这些日子来,第一次凝望她的双眸。经历如此波折,窦红线没有不满,没有怨恨,罗士信看到的,依然是,从未改变地关怀和爱恋……
马车的车厢不小,可外表看起来也有些破旧,三匹拉车的马儿瘦骨嶙峋,车子只有个马夫,跟车走的有两个下人,风尘仆仆。看起来毫无油水。
这辆车过了冰封的黄河,沿太行山一路北上,过井陉关,到了太原地界。车子走的道路是萧布衣黑甲铁骑同样地道路,如今盗匪横行,它能一路平安无事,看起来倒是个奇迹。
裴茗翠坐在车厢中,也不知想着什么,脸色木然。影子一旁见了。暗自担心,她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尽自己的力量。维持路上地安宁,送小姐平安到了太原。
马车内部虽是宽敞舒适,可从外边看,无论车马,均是落魄,少有人注意。
当然偶尔还会有盗匪出来拦截,可车外的两个下人打发起来轻松如意。那两个下人虽是落魄,可拳脚却是一点都不落魄,甚至可以说是惊魂夺魄。打的不开眼地盗匪,抱头鼠窜。
裴茗翠一路虽有波折,却无大碍,目标地点直指太原。
这一日北风凛冽,万物苍白,路上连个人影都是不见,马车在道路上缓缓的行走,裴茗翠也不催促,影子更是不想催促。她只怕小姐到了太原就是终点,鞍马劳顿,她却只希望一直走下去。
陡然间前方马蹄急劲,有一骑赶到,马上那人跳下马来,急声道:“小姐……前方有变。”
裴茗翠波澜不惊,轻声问,“何事?”
那人道:“前方突然出现不少乱匪,我们过去。只怕有危险。”
“这天气。怎么还会有乱匪?”裴茗翠皱起眉头。
那人摇头道:“暂时不明,我是接到前方的通传后。这才快马回转告诉小姐。若要消息,一会儿可知。”
原来裴茗翠赶往太原,虽看似孤单,影子为了照顾小姐的安危,前方如行军般,有十数骑不停的探路奔波,一有异常,马上过来通传。若是寻常的几个盗匪倒是无妨,但是若有大军出没,当要回避。
眼下刘武周正在太原鏖战,影子为怕殃及池鱼,是以更是多派人手巡查路况。
影子急道:“小姐,我们再等等吧。”
裴茗翠点头,马车停到路边,过了半个时辰左右,又有一骑飞奔而至道:“小姐,是刘武周地败军。”
裴茗翠微愕,“刘武周败了?”她言语有些不信,那人道:“不错,听说是裴寂大军已从河东开拔,刘家军久攻不下,军心涣散,太原出兵,三战告捷,刘武周败退百余里。前方地乱匪,就是刘武周的手下,还请小姐绕路而行。”
裴茗翠听完后,喃喃道:“败地好,败的好。”
影子不解,“小姐,你希望……李唐获胜吗?”
“李唐胜败与我何关。”裴茗翠淡漠道。
影子道:“小姐,你前几日还说,李渊轻敌,很可能铩羽而归,可刘武周怎么这么快就会败了?”
裴茗翠叹道:“没有败退,怎么会有胜机?我在马邑的时候,知道刘武周这人阴险狡诈,实在非同凡响,他应是骄兵之计吧。”
“骄兵之计?”影子似懂非懂,“裴小姐,你地意思是……”
“赶路吧。”裴茗翠道:“他们的胜负,不关我事。”
“可道路堵塞,我等从哪里去雁回山呢?”影子焦急问。
裴茗翠沉吟不语,一时间也是没有什么法子。影子吩咐道:“你们再去探路……看看哪里能到雁回山,又没有乱匪的。”
那两骑才要离开,又有一骑赶到,马上那人道:“裴小姐……单雄信领兵求见。”
众人微愕,影子皱眉道:“那个瓦岗巨盗他来做什么,肯定不怀好意,不见不见。”裴茗翠望向远方,轻声道:“请他过来吧。”
通传之人毫不犹豫的回转,影子要说什么,裴茗翠却是摆摆手道:“他若是不怀好意,带兵冲过来就是,影子,你不用担
等了盏茶的功夫,远方马蹄沓沓,百来骑从远方而至,为首一将,单手横槊,正是瓦岗名将单雄信。他身后跟着百余骑,可动作整齐,虽是寒风凛冽,却是如山如岳,气势直如千军万马,裴茗翠见到,赞叹道:“萧布衣的铁甲骑兵,果然名不虚传。”
单雄信却已挂了马槊,翻身下马,紧走几步,深施一礼道:“裴小姐,西梁王知你前来太原,只怕沿途不平,特命我在此守护,只请护送裴小姐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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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m//萧布衣派往太原的两员大将,看似随意,却是很有深意。(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单雄信归顺萧布衣后,一直均是低调行事,张公瑾本是默默无闻,却被李靖推荐,萧布衣大力提拔。萧布衣派二人领铁甲骑兵来到太原,当然也因为这二人一直在他手下没有作为,想要起到出乎不意的效果。
影子虽是也知道不少,但毕竟只调查裴茗翠关心的事情,对于瓦岗众将的下落并不了然。所以她虽然知道单雄信,却不知道单雄信已经投靠了萧布衣。
听单雄信说,是接到西梁王的命令,特意在太原等候的时候,影子也有些感动,也终于明白,为何小姐会如此信任萧布衣!
萧布衣实在值得裴茗翠这么信任!
裴茗翠听到单雄信的请求,不出意料道:“那……多谢西梁王一番好意了,我想去太原雁回山,可我……不想让太多人知道。”
单雄信沉声道:“我知道有条小路去雁回山,裴小姐请放心,我带的百来军士,不会有任何人多口。”
裴茗翠点头,“有劳。”
她回转车厢,示意马夫跟随。单雄信行在最前,手下的铁骑跟随其后,用意是给裴茗翠开路。影子见到,多少放心些,“小姐,萧布衣好像无所不知,他好像知道你的目的所在。他对你……好像很关心?”
裴茗翠望着车窗外的飞雪道:“不说,不代表不知。关心,不代表别的意思。”
影子微愕,见到裴茗翠的落寞,不好再劝,她知道小姐到雁回山有一项极为重要的决定,甚至和生死有关,她一直忠心耿耿,自然不希望小姐走极端,所以她一反常态。总喜欢和小姐提提萧布衣,可看起来,小姐和萧布衣,的确除了关心,没有别的意思。
单雄信带队前行。一路上又有几骑回转。均是裴茗翠地前哨。一会地功夫。马车旁已经跟随了七八个手下。个个神色肃穆。一言不发。
单雄信得到萧布衣地号令。只要护送。不理其他。行了数里后。他带队驰马向路旁插过去。黑甲铁骑跟随。趟出了一条道路。可容马车前行。
旷野荒芜。颇为冷清。只余寒风呼啸。这么一队兵士。带着孤零零地马车。虽是白天。却多少有些诡异。
单雄信果然对这附近地地形了若指掌。百来骑在苍茫地雪地上毫没有半分迟疑。七拐八绕。行了一个多时辰后。这才到了一处山脚。
单雄信勒马不前。回转车厢前道:“裴小姐。已到了雁回山附近。”
“西梁王可说。我到此地做什么吗?”
“没有,他只说你要来太原,让我尽量保护你的安全。”单雄信答道。
“西梁王可说……一定要你跟随我呢?”裴茗翠道。
单雄信一愣,摇头道:“没有。他只说太原大战在即,怕裴小姐被散兵游勇所伤。裴小姐若是不喜,我就可以走了。”
裴茗翠微笑道:“我非不喜,而是后面的事情,实在不宜跟随太多的人。”
单雄信抱拳道:“那我就在此等候吗?”
裴茗翠摇头道:“天寒地冻。去看看小说网wwwcom。单将军辛苦了,请回吧。以后地事情,我自己可以处理了。”
单雄信并没有半分不满,点点头,就要策马离开。萧布衣千里传讯,让他听从裴茗翠的吩咐即可,他严格的执行着萧布衣的命令。
见单雄信要走,裴茗翠突然道:“单将军……”
单雄信勒马,“裴小姐何事吩咐?”
“请转告西梁王。我若有消息。第一时间会告诉他。”裴茗翠说的有些古怪。
单雄信并不多问,只是道:“我一定转告。”
“还有。疆场多磨,望单将军保重。”裴茗翠真诚道。
单雄信自从来见裴茗翠后,一直都是脸色肃然,不苟言笑,裴茗翠亦是一直言语淡淡,似乎并没有把单雄信放在心上。单雄信听到裴茗翠的关心,稍有错愕,转瞬微笑道:“裴小姐,天寒地冻,你看起来脸色不好,也请保重。”
等单雄信走后,影子道:“萧布衣未免太小瞧了我们吧?”
裴茗翠摇头道:“他不是小瞧我们,是在提醒我。”
“提醒什么?”影子不解道。
“提醒可能会有人杀我。”裴茗翠幽幽道。
影子打了个寒颤,“是谁?”
裴茗翠摇摇头,“走吧。”众人前行,裴茗翠的手下对雁回山似乎极为熟悉,转瞬进了山谷,循路而行。等又到了一处山脚下,马车已不能行。裴茗翠终于出了马车,抬头望着高山,脸色木然。
影子心中一寒,她知道这座山,就是李玄霸埋骨之处!裴茗翠虽一直没有说明地点,她隐约猜出裴茗翠的心意,等确信了这点,不知为何,漫天冰雪亦是抵不住心中泛起的那股寒意。
裴茗翠上马,缓缓向半山腰行去,众手下紧紧跟随,只怕有失。山势渐渐陡峭,等到下马地时候,裴茗翠已冻得脸色苍白,裹紧了白裘。影子心痛,半跪道:“小姐,我背你上去。”
裴茗翠摇摇头,“算了,快到了。”她走的虽慢,可每一步,均是无比坚定。等绕过半山腰,过了一片好大的松林,这才来到一块荒地之前。
荒地上凸起一坟头,已被皑皑积雪覆盖,前竖一石碑,上刻五个大字。
李玄霸之墓!
墓碑简简单单,让人觉得这墓中埋地定然是简简单单的人,可却少有人知道,这个坟墓下,埋的却是当年东都第一人!
可再风光的人物,死后也和旁人没有什么两样,自己能占据的地盘不过是数尺之地。
裴茗翠望着墓碑,脸色木然。众手下和影子均已退后,他们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自从李玄霸死后。裴茗翠再忙再累,每年都要前来看望。对李玄霸的思念,宛若刻在墓碑上字,难以磨灭。
嘴唇轻轻的颤,裴茗翠上前几步,已到了墓碑之前。去看看小说网wwwcom。伸手抚摸着墓碑。手指顺着碑上的五个字划下来。
墓碑石雕,冰冷异常,可裴茗翠的手,比墓碑还冷,她地一颗心,比冰还冷。
“李玄霸之墓……李玄霸之墓……”裴茗翠喃喃自语,泪水突然流淌下来,轻声道:“玄霸,你可知道……我是多么的想你!”
她只是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却说的一往情深,众人鼻梁均酸,影子更是昂起头来。不想让泪水流下来。眼前的一幕,有如裴茗翠初闻李玄霸死讯之时。山风呼啸,松林呜咽,洋洋洒洒的雪花飘落下来,盖在裴茗翠地身上,宛若另一块墓碑。
“当初我听到你死之时,其实并不相信。”裴茗翠喃喃道:“因为我一直以为,你最少还有一年的时间。可苍天总是喜欢捉弄你我,就算这一年。苍天都不想赐给你我,苍天无情,碧海有恨,我总是在想,或许是因为我们得到了太多,所以才失去的更多。如果真地这样,若真的有选择,我宁可一无所有,也要换回你的性命!可是我……没有选择!”
她泪水点点滴滴。落在墓碑之上,转瞬冻成极小的冰屑。影子见天气如此之冷,终于再也按捺不住,低声吩咐了两句,有手下奔出,去收集枯枝残叶,准备在裴茗翠身边堆起来,点起个火堆。
裴茗翠浑然不觉,只是望着墓碑。继续道:“我知道你死后。第一时间……就是要给你报仇,自然而然!我甚至没有勇气去看你一眼。因为你在我心中,早就无法泯灭,看不看又有什么区别?我去了河北,设计杀了王须拔,魏刀儿狡猾非常,逃过我手,可毕竟天网恢恢,还是死在萧布衣的手上,萧布衣也是你的朋友,为了你报了仇,所以你若是知道了,也应该高兴,对不对?”
她潸然泪下,对着墓碑,宛若李玄霸就在身前,众人黯然伤神,虽是数载已过,可伤心更浓。
“你虽是带病之身,却一直劝我保重身体,我谢谢你!你虽自陷危机,却提醒我莫要与天下为敌,我谢谢你!你虽忧愁满怀,可每次见我后,都是逗我开心,我谢谢你!或许你对我,我对你,已不用说什么谢谢,因为所有地一切,早就心心相印。”说到这里,裴茗翠伤感道:“我这一生,只有一个喜欢的男人,那就是你。活着如此,死了也一样。”
裴茗翠说的平平淡淡,影子再次落泪,终于明白小姐地心意。在小姐心中,爱情显然不可替代!
“玄霸,我和你,或许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可我却想和你同年同月同日死!可我还是不能死……”裴茗翠黯然道:“我知道你会谅解,因为我答应过姨娘,要照顾圣上。可知道你死地那一刻,我知道……自己迟早会追随你而去。我替你报仇后,就到了你的墓前告诉你,请你等我……等我来陪你。这里很冷,你一个人在这里,应该很孤单寂寞吧?我本来以为,蓬莱刺杀,不过是李敏一手策划,可从未想到过,洛水袭驾,圣上南下,姨娘还阳,扬州刺杀,一环一扣紧密地让我无法呼吸。你知道我这个人,要查,就要查个水落石出,我知道多半又是太平道在捣鬼,我身负圣恩,又有姨娘的重托,我不能不闻不顾。可是我一个人的能力实在太小太小,我眼睁睁的看着大隋江山倾颓,眼睁睁的看着圣上死在我怀中,无能为力!”
大火终于燃起,带来暖暖之意,冰雪消融,又将四周带来了朦胧的雾气,凄迷诡异。
“可是我知道地越多,迷惑越多,我知道太平道越多,才发现它真的深不可测。就算是我爹,亦是太平道中人,玄霸,你听了。是否会觉得惊讶?”
裴茗翠说到这里,不再落泪,挺直了腰板,缓缓的离开了墓碑,仿佛远离着坟墓中的那个人。
“你应该不会惊讶,或许……你早知道这样。是不是?”裴茗翠问道:“蓬莱刺杀,不过如惊鸿一现,可那场刺杀所蕴含的机心,我竟然到现在,还是没有完全挖掘出真相。虽然李阀倒台,圣上赢了一仗,但是你过世了,我本以为输的一败涂地。可我从未想到过,原来那不过是。所有阴谋的一场预演!”
裴茗翠自言自语,脸上表情已由哀伤变成了黯然。
“我一直在搜寻答案,甚至连我父亲都被我挖掘出来。可是我始终有个疑惑,那就是……始终有个隐形人,一直在推波助澜。要是没有这个隐形人,所有的事情不会如此演变。可这人有如此惊天之能,对我可说是了若指掌,我地一举一动,甚至都会落入他地算计之中,这人是谁呢?我慢慢的觉得,这人对我很熟悉。甚至可能是……我身边的人。”
裴茗翠说到这里,苦涩的笑,“你看我多傻,我明知道你听不见,我还要和你说,不过我想,所有的这一切,你应该也知道,对不对?”
“我身边能符合这些条件。又能兴风作浪地人,当然是我爹。”裴茗翠叹息一声,“所以我把所有的注意,都集中在我爹身上。我也是颇有成果,经过一番艰苦卓绝的努力,我终于发现我爹的真实身份,很可笑,是不是?我在竭力地维护着圣上地统治,可我爹却想推翻大隋!这世上最滑稽的事情。莫过如此。本来以为找到了答案。我爹是天涯,是符平居。是大隋地重臣,又是太平道的道主之一,他是我爹,肯定对我了若指掌。他来兴风作浪,完全符合条件。那时候……我不知如何是好地时候,却舒了口气,反倒有些释然……”
“小姐……你休息会儿吧。”影子担心道。
裴茗翠苍白的脸被火光一映,变的殷红。她摇摇头,继续说道:“我也不知道自己释然什么,我以为……我已经找到了答案,但是我心中总是觉得有些不对,又不知道不对在哪里!这时候一个不经意地消息传来,让我再度陷入迷惑之中,那就是萧布衣在鹊山被符平居刺杀。我很奇怪,因为家父装病去了东都,之后就回转了江都,在我的每天关注下,他绝对不可能分身去了千里外的鹊山,那人冒充我爹要杀萧布衣,他什么目的呢?我爹要杀萧布衣,因为他占据了东都,让我爹不能回转,那人要杀萧布衣,难道也是痛恨萧布衣挡了他的路……我到这时候,陡然发现,原来所谓的答案,不过是一知半解,我从头来想,才发现,所有的事件发展,绝非我爹一个人能够推动发展,因为他有很多时候,分身乏术。我曾经质疑过我爹,可他并没有否认,想必是……他根本不屑反驳,他就是那样的人,做的事情,无需和女儿解释。”
裴茗翠说到这里,凄凉地笑,“我想了很久,终于明白,所有的事情还有个关键人物,这个人物不但了解我爹,当然还很了解我,而且他还很了解萧布衣!他实在太了解这些对手,可以轻易将所有人玩弄在掌心之上。我一直在想这个人是谁,我怀疑了太多的人,比如说昆仑、道信、虬髯客、萧大鹏、袁天罡、甚至什么无上王、青龙、徐洪客诸多人物,可这些人能力有,但是总是欠缺一点关键因素,所以我觉得他们都不是。我陷入前所未有的迷茫之中,这时候我突然听到,薛举死了……”
裴茗翠说到这里,轻轻的咳,似乎怕惊醒坟墓中的李玄霸。
“薛举死本来算不上什么大事,可薛举若是死在疆场,我没有半分奇怪,但是他竟然是病死的,而且还有谣言说他是浅水原大胜后,杀的唐军太多,所以被冤鬼缠身而死,这实在有点滑稽!薛举一方霸主,若真的也可以这么死,那这世上,能活下来地枭雄真的没有几个人了。我很奇怪,派人去查。玄霸,薛举死了,最受益的当然是你家了,当时我还没有多想,只觉得老天实在庇佑你家。我从来也没有……怀疑到你的身上。”
裴茗翠又退了一步。认真的看着那坟墓,冷冷道:“我怀疑了那么多人,从未怀疑过你,因为我怎么会怀疑一个死人?玄霸,你说是不是?”
墓碑当然不会说话,可裴茗翠口气冰冷。天空黯淡下来,整个坟墓周围,突然有了阴森森的诡气。
影子已露出骇然之色,若非她太了解小姐,几乎以为小姐已经疯了!
“我真正开始怀疑你,是在见到萧布衣之后。”裴茗翠道:“那时候,我不过想从萧布衣那里了解萧大鹏的内幕,可我没有想到过,在那里。我竟然发现了你的秘密。你太了解萧布衣,若我没有给他那片龟壳,或许我一辈子也不会知道你地秘密!原来……你在东都地那些日子里。拖着病体,做了很多不为人知地事情。龟壳秘密就算太平道的寻常人等都是不能知晓,可你竟然能以假乱真,做出龟壳。天书地文字更是只有天机能懂,但是你却看的轻而易举,你若不是太平道中极为重要地人物,又如何知晓这多事情?可笑我一直被你的假象所迷惑,相信你只能活一年,就是不死在蓬莱。如今亦是病死。但是你真的……死了?”
她说到这里,满是讥诮,“我真的不知道你到底死了没有,可你若是还活着,那就很容易解释太多的事情。李家道为何在蓬莱没有反抗之力,任由李阀被诛灭,因为你们早就有了弃卒保帅的策略,所以李渊后来才能坐镇太原,入主关中。你们既然知道我爹的袭驾的计谋。当然早有准备,想你堂堂东都第一高手,武功远胜萧布衣,既然在防备之下,早知道会有刺杀发生,魏刀儿、王须拔如何奈何得了你?你那场做戏,悲壮惨烈,却无非是做给圣上看,做给我来看。做给世人看。结果就是。你成功了!你成功的将李渊转到太原,然后隐居幕后。出谋划策,两次袭驾,搅乱天下,直取关中,击败薛举,坐拥关陇,图谋天下!一举一动,深谋远虑,真地环环相扣,无懈可击!”
影子满是骇然,手心已出了冷汗,她不是畏惧这等匪夷所思的阴谋诡计,而是暗想,如果李玄霸真的活着,小姐如何承受?
“你为什么不说话?”裴茗翠冷冷地望着墓碑,“我想到你可能没死的时候,所有的谜团已经迎刃而解,也明白为何会冒出个假符平居行刺萧布衣,因为那个人就是你!当初你本来有太多的机会可杀萧布衣,为何要到鹊山才杀?那当然是,你本来没有瞧得起萧布衣,就和我爹一样,认为他绝对成不了气候。所以你虽称赞他,说他是东都最奇,可素来不把他当作是对手。你甚至不过是想,给他片龟壳,让他信任天书预言,投靠李唐,为你李家打出一片大大的疆土!但是萧布衣显然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命由他不由天,他只凭一腔热血,兄弟之义,打出了诺大的江山,你终于知道,他才是你家最大的对手,所以你终于要出手杀他!可惜呀……机关算尽,萧布衣进展神速,你想杀他之时,对他却已经无能为力。但是你还是想着一切办法,来抗拒萧布衣的天下一统,于是你在算计了薛举后,又马不停蹄地暗算了始毕可汗,因为你知道,始毕可汗信守诺言,终不能大举出兵,你暗算了始毕可汗,拥护颉利,凭借草原联手,可和萧布衣抗衡。你终于忍耐不住,频频出手,所以让我更能看清你的本来面目。我想你现在,应该不是躺在山上,而是还在草原或者关中,对不对?”
墓碑当然不会说话,可山风呜咽,吹的火光跳动,众人均是一身冷汗。裴茗翠道:“李玄霸,我和你赌一场,我赌这坟墓下绝对没有你,若是你赢了的话,我亵渎了我们的爱,打扰了你的安宁,妇人之心,罪不可赦,我自刎在你的坟前谢罪,可我赢了的话,我当然有权知道真相,是不是?”
众人惊凛,不等多言,裴茗翠已毅然道:“你沉默,我就认为你默许,来人,开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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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茗翠说出开棺的时候,幕前已是鬼气森森。墓碑在火光闪耀下,影子蛇一样的扭动,仿佛一个人要从地下钻出。
手下们毫不犹豫的上前,先清除了积雪,然后确定棺材的范围,做挖掘的准备。他们都是裴茗翠的死士,既然是裴茗翠的吩咐,不要说开棺,就算让他们从万丈高崖跳下去,都是毫不犹豫。
裴茗翠的手下,武功或许并不高强,可真的算是鸡鸣狗盗之徒,应有尽有。探秘、杀人、寻根、挖坟看起来都是做的轻车熟路。
天色阴沉,已近夜晚,再加上众人黑衣,幽灵一样,围绕着座孤坟挖掘,只怕胆小的路过见到,会被当场吓死过去。
影子突然诧异道:“小姐……李家的祖坟均在河东,为何李玄霸的坟墓却埋葬在太原雁回山?”
“他说这是他出生之地,所以埋在了这里。”裴茗翠漠漠道。
积雪去除,有人已回禀道:“小姐……坟墓并没有被人动过。”
他这个禀告有些突兀,裴茗翠只是点点头,“继续。”
冰天雪地,冻土绝不容易挖掘,可那些手下无怨无悔,而且很快的功夫,就去除了冻土,露出棺椁外的青石板。李玄霸毕竟是李渊之子,虽是葬的简朴,可看眼下的情形,虽过数年,尸体绝不会腐坏。
剩下的工作倒好处理,等要掀开青石板之时,裴茗翠突然道:“等等。”
众人只以为裴茗翠回心转意。均是住手。裴茗翠望向一个黑衣人道:“你们散开。蝎子。查查。”
她命令简单明了。众手下退后。蝎子瘦小枯干。点头上前。蹲在石板前。取出根长长地银针从石板缝隙中插了下去。
等了片刻。蝎子把银针拔出来。银针光亮如旧。蝎子却在鼻端嗅了下。半晌道:“石板下。棺椁上。有毒。”
蝎子声音生硬。嗓子像被砍了一刀。每个字都仿佛挤出来一样。影子心中凛然。知道蝎子是裴茗翠手下地用毒好手。棺椁上为何下毒。难道有人早就知道。会有人挖坟?
裴茗翠喃喃道:“好手段。果然好手段。蝎子。有何破解之法?”
蝎子道:“方法倒是简单。不去触摸就好。不过数年积累。石板下毒气很重。要散后才好。”
“一切你来处理,我只要看看里面有什么。”
蝎子伸手从怀中掏出几付手套模样的东西,递给几人。那些人套在手上,掀开石板,露出厚重的棺椁。从外边来看,棺椁黝黑发亮,看不出什么。蝎子却是从怀中掏出个药瓶。倒了点粉上去。黝黑的棺椁突然现出点点绿色,众人心惊,知道这棺椁上,很可能涂了剧毒,所有人那一刻只是想,李玄霸……居然如此之狠!
若是旁人不知情,只怕才触摸棺椁,就已毒发身亡。
蝎子见到棺椁上现出绿色,并没有什么畏惧。只是点燃根枯枝,在上面撒上些粉末,转瞬枯枝浓烟滚滚。蝎子将它投下去,等了盏茶的功夫,这才道:“可以开棺了。”
裴茗翠道:“等等。”
众人愣住,裴茗翠道:“巧手,你去检查下外棺。”原来棺椁泛指棺材,棺是说装尸体地棺材,而椁却是外棺。又叫做套棺。却是用来装棺材所用。如此下葬,一是身份象征。另外却是为了保护里面的尸体,众人见到裴茗翠要检查,这才明白开棺也不是简单的事情。
另外一黑衣人上前,掏出个小锤子,非金非银,敲了半晌,从上盖敲到侧板,这才道:“小姐,外棺实木,根据所回之音,里面应该没有机关。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裴茗翠道:“没有机关,不代表没有毒物,巧手,你来处理棺盖。蝎子,还是你来开棺。”
巧手取出一把极为锋锐的匕首,轻易的划断棺钉,蝎子却让众人推远,独自掀开棺盖。只听咣当声响,烟尘弥漫,蝎子早就纵开,等到烟尘散尽,这才道:“很毒。”
众人不知道他是说棺椁里的药物毒,还是说李玄霸心思毒,可都知道一点,蝎子自有防毒地本事,可方才若不是蝎子,随便哪个冒然开棺,吸进口毒烟,只怕早就见了阎王。
蝎子手上不停,又点了几根枯枝,撒下药粉,等了良久,这才道:“小姐,此人心毒手段更毒,这等下毒之法,世上少见。”
他们方才都听到裴茗翠的喃喃自语,知道了很多事情,更为小姐不值,是以话语均有忿忿之意。
裴茗翠微笑道:“蝎子,多谢你提醒了。不过内棺还是要查查,小心一些,总是好的。”
众人点头,如方才一般检查,不过内棺并无古怪,处理完棺钉后,蝎子手有些颤抖,问道:“小姐,要打开吗?”
他紧张的不是里面布置什么机关,而是想起小姐的诺言。裴茗翠虽是对着石碑做赌,可谁都知道,裴茗翠一诺千金,这棺盖开了,里面若真的躺着李玄霸,小姐怎么办?
裴茗翠望着内棺,轻叹道:“开吧,其实我真希望……我猜的是错的。”
蝎子手臂用力,揭开棺盖,纵身向后退去。这次并没有毒粉喷出,安安静静。影子心中一颤,差点晕了过去,她依稀见到里面竟然躺了个人!
李玄霸若真的死了,那小姐地猜测错了无关紧要,但是为了他送命,还是不值。
裴茗翠目光一霎不霎,望着棺中,半晌才道:“蝎子,去把那张纸取来。”
影子听她语气波澜不惊,终于仔细望去,见到棺中的确有一人,穿着华丽。可好像竟是假人。忍不住上前几步,睁大眼望去,影子差点兴奋的跳起来,“小姐,里面没有尸体,好像是个木头人。”
原来她认真观看。才发觉棺中那人虽是雕刻地栩栩如生,但显然不是人体。就算棺椁保养再好,尸体干瘪也是不可避免,棺中躺的,脸色真如李玄霸生时,温和恭良。可影子只有暗恨,谁知道这种外表之下,竟然是蛇蝎心肠。
影子回头望过去,见到裴茗翠两滴泪水滑落。再也兴奋不起来。
李玄霸死也罢,活也好,对裴小姐而言。均已是个残酷的现实。有时候,活着不见得比死了要好!
木头人双手交错,手上却是持着一张纸签,这时看到,有着说不出的怪异。
蝎子探身取了纸签,纸签不过就是一张,他虽不想看,可却不能不检查上面是否有毒,他有责任保护小姐的安全。
欲言又止。蝎子终于还是把纸签递给了裴茗翠,裴茗翠看了半晌,翻过来又看看。火光下,裴茗翠的脸色如常,看不出心意,影子不敢去看,只能留心小姐地脸色。
裴茗翠将纸签收入怀中,淡然道:“我赢了,所以不用死了。巧手。你们把一切,恢复原样吧。”
众人大喜,快速的将一切恢复原样,又把泥土掩盖拍实,甚至从一旁取了积雪撒上,等到一切稳妥后,已让人看不出坟墓有动过的痕迹。
裴茗翠道:“走吧。”她脚步虽是缓慢,走地却是坚定,一直行到山下。坐在马车中。一语不发。
影子心中惴惴,轻声道:“小姐……他……知道你要来吗?”
“他知道我迟早要到吧。去看看小说网wwwcom。不然何以留下一张纸签呢。”裴茗翠淡然道。
“那他也太过狠毒了,他知道你来,还要下毒,这是什么意思?”影子忿忿道。
裴茗翠道:“你若是知道有人挖你棺,只怕也和他一样的做法。”
影子怔住,没想到裴茗翠竟然会为李玄霸辩解,心感不安,听到外边有人问,“小姐,下一站是哪里?”
“原路回转,先找个地方歇息吧。”裴茗翠吩咐道。
马车前行,车厢内一片静寂,影子点燃了油灯,良久才问,“小姐……他说了什么?他说什么,你都不要信呀。”
裴茗翠掏出纸签,递给了影子,“你自己看吧。”
影子接过纸签看了眼,脸上突然变得古怪莫名,因为灯光下,纸签上一个字没有!
“这……这是什么意思?”影子吃吃问道。
裴茗翠淡漠道:“意思当然很简单,他是说和我……已无话可说。”
影子见到裴茗翠的淡然,心中却是戚戚,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安慰。车外寒风呼啸,不知过了多久,裴茗翠突然道:“影子,现在有两事件需要你去做。”
“请小姐吩咐。”
“第一件就是……你亲自去东都,告诉徐世绩我们今日所见即可,不用多说什么。”裴茗翠道:“至于第二件事情,是派人去查当初将李玄霸下葬地有哪些人,是谁安排。”
“这个很重要?”影子不解问。
“当然,因为李玄霸之死极为隐蔽,下葬之人,自然和李玄霸大有关系。”裴茗翠道:“我现在想知道的是……知道这些秘密的人,是李渊呢,还是李世民?”上,百官朝拜,高呼万岁。
当然百官朝拜的是皇泰帝,因为今日皇泰帝早朝,萧布衣于是在杨侗身前设了个座位。
他这个位置到如今,也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过那一人,也是胆颤心惊的坐不安稳。
萧布衣望着下面黑压压的一片人头,也是暗自感慨,新年又近,这个新年,他终于不用再往返奔波。
去年地新年,他是在巴蜀渡过,今年的新年,他一定要与民同乐。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群臣逐渐了解眼下的策略,才能让东都地百姓渐觉安心。
总是往外跑的萧布衣。让东都百姓总是忍不住的想起杨广。杨广登基十数年,可就算亲手建了东都大城后,在这座新兴大城也没有呆过几年,萧布衣不想让他们把自己和杨广联系在一起。
一年多地时间,萧布衣进行了数次战役,可无论是击林士弘、讨伐宇文化及、还是平徐圆朗。均是不动根本,更谈不上劳民伤财。虽然徐圆朗还是未平,可如今的东都,已经基本回到以往地运转轨道,一年多地时间,国储渐丰,百姓安乐,东都更是成为天下贸易之都,就算不用厚利引诱。西域商人也悄然而来寻求商机,杨坚、杨广两父子打下地根基,萧布衣不需太多的改变。只要让这种制度恢复运作即好。
三省六部人员已基本补齐,看起来黑压压地一片,煞是壮观。
萧布衣等众人三呼完毕,多少有些飘飘然。
不能不承认,被这多人膜拜的感觉,实在是不错!
原来杨广死后,李渊拥护杨侑,萧布衣拥护杨侗,均已先后称帝。不过这两个皇帝显然均是傀儡。是方便萧布衣、李渊二人行事。杨侗称帝后,大赦天下,可只是在高位几日,就感觉浑身不自在,借口萧布衣日理万机,方便起见,一般不理朝政,没事就在宫中歇着。今日当然有话要说,这才前来。
萧布衣等众人起身。沉声道:“各位大人有事请讲。”
他虽是西梁王,东都之主,对于群臣一直均是客客气气。
杨侗轻声道:“西梁王,朕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他小心谨慎,只怕引发杀身之祸。
萧布衣拱手施礼道:“不知圣上有何吩咐?”
杨侗慌忙道:“吩咐不敢当,想先帝在时,勤勉有加,然则穷兵黩武。终导致江山大乱。天幸西梁王驾临东都。将天下大任一肩担当,先平内乱。后诛反叛,剿灭瓦岗,安抚巴蜀,旗帜所到,岭南悉平,南方初定,江南如今只有江都群盗,却已不足为虑。中原可说半数安定,此等作为,功德无量。”
他这一番马屁下来,萧布衣正色道:“圣上过誉,本王身受先帝厚恩,所做均为应尽之责。本王能击败盗匪,安抚天下,也是倚仗圣上顺应民意,大力支持之故。”
杨侗摇头道:“西梁王此言差矣,想自古江山,有德有能者居之,我何德何能,到如今还敢身居天子之位。如今民心所向,万众归心,我只请西梁王顺应民意,称帝登基,这才是天下苍生之福。”
他话音一落,群臣齐声道:“请西梁王顺应民意,称帝登基!”
声音激荡,良久方平,萧布衣沉吟良久才道:“圣上禅让之德,实乃尧、禹所为,天下明君,可本王身负先帝厚望,只想平定天下,以告先帝在天之灵。至于称帝一事,从未想过……”
杨侗慌忙道:“西梁
“圣上莫要再说了。”萧布衣摆摆手,心中苦恼。其实在旁人来看,他称帝地确时机成熟,但是他有苦难言。可敦只尊隋室,前几日派答摩支来朝联络,就是因为东都有个杨侗,如今李渊肯定已和颉利沆瀣一气,自己这时称帝,可敦那面多半不会赞同,到时候自己就算是把辛苦积累地草原资本一股脑的推到敌对之面,实在非明智之举。
他深谋远虑,当然明白小不忍则乱大谋的道理。
见萧布衣拒绝之意不容置疑,杨侗不敢再劝,只好道:“西梁王这些日子劳苦功高,当有加赏,若依我意,不如加封西梁王为相国,赐九锡,不知道西梁王意下如何。”
九锡是九种礼器,亦是天子能赐给臣子的最高礼遇。有九锡礼器,行使的权利和帝王已是一般无二,亦是禅让前的最后准备,杨侗诚惶诚恐,总不觉得不表示心意不好,是以提出这点。
萧布衣见到他满是不安,轻叹道:“圣上厚爱,本王谢过。不过东都初定,节俭为主,此等礼节过于铺张,本王不敢有受。至于相国一职。微臣谢过。”
他只领相国一职,却拒了九锡的礼遇,实际上是知道,目前像他这种情况,独揽大权,没有必要受这种虚礼。惹人非议。本来相国之位亦是无用,可还是给了杨侗个面子。
杨侗舒了口气,直冒冷汗,强笑道:“谢西梁王。”
萧布衣暗想这未免谢反了,倒有些同情起眼前的杨侗,点点头道:“谢圣上,还请圣上就坐。不知各位大人,还有何事禀告?”
卢楚上前一步,“启禀西梁王。关中李渊大逆不道,伊始只是不尊圣上,另立叛逆之君。如今更是废了杨侑,已经称帝,国号为唐!”
群臣哗然一片,萧布衣装作震怒道:“这个乱臣贼子,居心险恶,我当为尔等伐之!”
其实萧布衣早知道这个消息,李渊称帝,国号是唐,立世子李建成为皇太子。敦煌公李世民为秦王,太原总管李元吉为齐王,其余堂兄堂弟、子侄之辈,均有封赏。如今只要最重要地事情,总会最快地传到萧布衣这里,李渊称帝的消息传来后,他这才早朝,商议这件事情。
李渊一称帝,萧布衣已然明白。他肯定已和颉利达成了一定地协议,没有必要再看可敦的脸色。更有可能的是,李渊很可能联系颉利,先除可敦,再来攻打东都。既然如此,杨侑留着无用,李渊称帝,更能安抚群臣,显然已准备和他公然对抗。
到如今。脸皮既然撕破。那就撕地要彻底一些。
本来群臣哗然,都是议论纷纷。听到萧布衣要讨伐关中,却都是静了下来。
萧布衣皱眉道:“诸位大人难道不同意本王的建议?”
群臣面面相觑,卢楚道:“李渊乱臣贼子,的确当伐,可是西梁王当应知晓,眼下时机未到呀。”
萧布衣怒哼道:“如何时机未到?”
众人见西梁王发怒,不由惴惴,又为卢楚捏了把汗,卢楚并不畏惧,沉声道:“虽西梁王已占天下半数之地,可关中本四塞之地,易守难攻……再加上我等要长途跋涉,难以持久,冒然出兵,不免劳民伤财。”
“按照你的想法,这关中就不能讨伐了?”萧布衣皱眉道。
“讨伐当然要讨伐,眼下却绝非良机。我等先后和徐圆朗、江都两地开战,如今窦建德更是虎视眈眈,随时可进攻东都,当务之急应是求先除徐圆朗,再下江都,平定窦建德后,养精蓄锐后,才取关中。到时候西梁王顺应民意,当可一举铲除关中。若是冒然讨伐,后方不平,四路出兵,天下民力如何承受地起?到时候民众贫苦,穷则思变,只怕重蹈先帝覆辙,再燃烽火,所以还请西梁王暂忍一时出兵。”
萧布衣伸手拍额道:“卢大人所言极是,本王一时糊涂,差点舍本逐末,还请卢大人见谅。”
卢楚慌忙道:“微臣不敢。”
众人舒了口气,暗想西梁王广纳谏言,实在是难得地明主。魏征却是暗里偷笑,心道萧布衣做戏简直真假莫辨。萧布衣当然明白眼下地情形,而且平定天下地方针从未改变,但是总要对李渊称帝做出个反应,不然难免示弱。萧布衣假装震怒,卢楚劝解,萧布衣顺水推舟,表明了心意,给群臣个交代,不是我不想出兵,是时机未到而已。
暂且把李渊这闹心事放到一边,萧布衣又问,“不知诸位大人还有何事?”
群臣依次上前,禀告政事,萧布衣耐心来听,却也用了一个时辰,太常卿郑元最后上前道:“启禀西梁王,如今已近新年,百姓思安,不知道今年,是否循旧例庆祝?”
萧布衣摇头道:“旧例奢华,如今百废方兴,适宜节俭。要想庆祝,不如大赦天下,然后减免税收两成,再开无遮大会,不知道诸位大人意下如何。”
郑元施礼道:“西梁王考虑天下苍生,百姓之福。”
群臣自然又是歌功颂德,心中窃喜,暗道现在的萧布衣,真和开国之君杨坚一样的简朴,只要他能听进人言,天下可定。
萧布衣正要退朝,陡然间殿外钟磬一响,群臣脸色微变。原来眼下战事频繁,萧布衣制定个规矩,有紧急军情,可直传殿上。那钟磬声响,就代表前方有紧急军情到来。
有兵士一气跑来,跪倒大殿上道:“启禀西梁王,黎阳加急公文。”
侍卫接过,转给萧布衣,萧布衣展开一看,脸色微变,公文标红三道,是为极为紧急之事。原来窦建德悍然出兵,兵发黎阳,如今已取卫州,隋兴两地,兵困黎阳,力压长平、河内两郡,前线全面告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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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布衣和群臣面色肃然的望着地图,一时无言。
他身边有魏征、卢楚、徐世绩一干人等,均是极为信任之人,四人研究良久,眉头深锁,计划显然不如变化快,窦建德突然出兵,发力之猛,实在让萧布衣有些措手不及。
在萧布衣在大兴殿向群臣宣布这个消息的时候,群臣出乎意料的愤慨,一致请萧布衣出兵!
萧布衣转瞬明白了过来,这帮人估计是被李密打怕了,不想让萧布衣主动出兵去攻关中,因为怕别人袭击老巢,无人能够抵挡,可真的被打到老巢来了,那真的伸头一刀,缩头一刀,既然避无可避,反能激发出凶猛的血性。
由于东都初定,萧布衣大力提拔寒士,三省六部百官成分前所未有的复杂,每件事情,几乎都要经过反复磋商,从未有一件事情让群臣如现在这么一致。
群臣意见既然统一,东都团结起来,力量当然不容小窥,剩下的事情当然好处理。萧布衣下令,诸位大人该做什么还做什么,行军打仗他来处理,治理国家还要倚仗各位大人。维持东都稳定,全靠诸公了。
群臣见萧布衣并没有惊惶,心中稍定,暗想李密百万大军也被击溃了,窦建德一方土霸主,谅也成不了气候。
退朝后,萧布衣对窦建德没有丝毫轻视之意,立即召集众人商讨对敌方针。
前线消息不妙,窦建德悍然出兵,已克卫州、隋兴两地。这两地均在黎阳的西南,也就是说,窦建德已断了黎阳的支援之路,黎阳眼下已成孤城!
不过李靖、萧布衣均知道黎阳的重要性。是以或没有想到窦建德会在冬日出兵,但早已经派重兵把守,牢牢的钳住窦建德进攻东都第一关。眼下黎阳由舒展威、狄宏远、齐洛三员大将镇守,精兵三万,粮秣充足,再加上李靖在攻下黎阳后。第一时间就是加固城防,到如今,虽是孤城,众人倒均认为,只要不出差错,窦建德极难攻下黎阳。
守城和攻城不同。守城可以说是极占地利。要想攻城。向来都要花费数倍、甚至十数倍地气力。舒展威等人都是身经百战。通告消息地时候。也是第一时间坚守黎阳和黎阳仓两地。避不出战。
黎阳仓亦早早地深沟高垒。坚守不出。要下黎阳仓地困难性。不亚于攻克黎阳。
窦建德见黎阳难克。马上派兵围困黎阳。绕城而过。连取卫州、隋兴。更过太行山。分兵攻取长平、河内两郡。
长平眼下由通守殷善达扼守。河内却是由通守孟善谊镇守。两地遽遭攻击。亦是连连告急。
众人望着地图。好像望到硝烟弥漫。心情沉重。
“窦建德气势汹汹。用意已很明确。他准备出乎不意。尽取黄河已北之地。”卢楚道:“他若能达成心愿。不但可力压东都。还可断我等北上之路。然后他却和李渊携手。压我等退守到黄河以南之地。隔河抗衡。”
魏征点头,“卢大人说的不错,我也如此认为。眼下当务之急,当是出兵北邙山,趁黄河冰封之际,过河援助河内、长平两郡。长平是我等进攻上党地根基之地,只要上党落入我手,可借此地进攻太原。若失此地。关中有河东庇佑,更是固若金汤。对我等不利。”
萧布衣、徐世绩却均是沉默不语,卢楚问道:“西梁王,难道你不认可魏御史所言?”
萧布衣沉吟道:“河内、长平从短期来看,战略目标并不重要。去看看小说网wwwcom。但是我们若取河东,这两地无疑是我们进攻河东等地的跳板,这两地也绝对不能让出去。可是……”萧布衣欲言又止,徐世绩一旁道:“魏御史说的很有道理,可我觉得,此举绝非窦建德真正用意所在。”
萧布衣双眉一扬,“世绩,你认为窦建德是何用意?”“眼下虽可渡河而战,但显然并非开战的季节。”徐世绩沉声道。
“是啊。”萧布衣喟叹道:“我想窦建德就算要战,总也要等到开春时分……哪里想到他像火烧屁股一样,我们若是出兵抗拒,月余他们可能克我等两郡数县,但是只要三个月的功夫,只要黎阳不克,我们就可将他们逐出这两地。”
萧布衣早知道,这个年代出兵并非简单,所以他素来推崇用最少的兵力创造最大地效益。他的铁甲骑兵天下闻名,可也不过数千之众。只有这样,才能极少受粮秣辎重所限,最大限度发挥奇兵的效果。大军长途跋涉,对后勤供给绝对是个很大的负担。徐圆朗虽是十数万大军对抗,萧布衣大可征百万雄兵,可却最多用了五万兵力,并非兵源不足,而是要考虑到供给的承受之能。窦建德连攻黎阳、河内、长平三地,看似凶猛,但是据萧布衣估计,已最少用了五六万的兵力,若是在收获时节,这些人倒可以抢割野外粮食,以供军用,可现在天寒地冻,野外颗粒皆无,这数万大军的补给已是窦建德最大的弱点。萧布衣可以毫不犹豫的让诸地坚守,诱敌深入,然后再派兵断其粮道,大军无粮,不攻自败。
行军对垒,并非一定要硬碰硬,装备最精,人手最多就能获胜。天时地利人和三者只要善用其一,然后找出弱点,专攻敌手,当可胜出。
萧布衣把想法说出,众人都是点头,卢楚皱眉道:“听西梁王一说,老臣亦觉得事情蹊跷。窦建德并非不擅用兵之人,如此猛攻,到底用意何在呢?”
萧布衣望向徐世绩,“想必世绩早有定论。”
徐世绩沉着地走到地图前,伸手比划道:“西梁王,诸位大人,眼下我们有数线作战。那就是郓城的秦将军对抗罗士信,巨野的张大人伺机进攻任城地徐圆朗,还有的当然就是窦建德沿黄河北岸拉出的一条战线,从黎阳一路西进。不知道你们可否注意到,窦建德竟然只在黄河北岸兴兵,引发我们的恐慌。对于黄河南岸,他居然秋毫无犯。”
“东都亦是四塞之地,轻易难攻,窦建德不见得有那么大的胃口。想过黎阳,黄河南岸可是金墉、偃师、虎牢等大城,山脉绵绵,我们早有精兵把守。他们渡河后,就算小有胜利,可若等河道开化。他们若无法回转,那可是死无葬身之地!”魏征道。
徐世绩脸色沉重,“窦建德或许可以不攻虎牢。而是渡河后,从原武瓦岗地带攻击,要断秦将军、张大人的后路。”
卢楚、魏征都是变了脸色。萧布衣一拍桌案,“世绩说地不错,我也认为,窦建德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他气势汹汹前来,诱我们过河增兵,他们却分兵去包抄秦将军、张大人的后路。然后和徐圆朗兵合一处进攻我们!”
徐世绩点头道:“只有如此,才能解释为何窦建德不按常理出兵。”
“既然如此,我们东平危矣。”魏征失色道。
萧布衣冷静道:“不用担心,秦将军、张大人均是善战之辈,我们既然想到,他们得到消息,想必亦会防备。不过窦建德他们既然轰轰烈烈的来攻,我们当然要大张旗鼓地去战。”
徐世绩微笑道:“西梁王可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吗?”
萧布衣大笑道:“若非如此,怎能让他们记住教训?”
“可长平、河内难道我们就置之不理了吗?”卢楚忧心忡忡道:“窦建德这招虚虚实实。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只怕我们不理这两地,很快被他们攻陷。”
卢楚文治尚可,但若是行军作战,当然不如萧布衣、徐世绩等人,是以尚未理解萧布衣的用意。
萧布衣沉声道:“当然不会置之不理,本王决定,亲自出迎!”
魏征笑道:“西梁王想要将计就计,给窦建德一个主力军吸引的架势,也想出奇兵偷袭他们吗?”
卢楚恍然道:“原来如此。西梁王果然高见。”
这些虚虚实实地策略。萧布衣在攻打襄阳、对战瓦岗之际,早就运用的炉火纯青。这回再用。不过是牛刀小试。
众人分析完形势,心情稍松,徐世绩却已开始分配人手,商量窦建德进攻之路。门外有兵士禀告,“太原急文。”
卢楚又有些忧心道:“我听说刘武周三战皆败,难道又败了?”
魏征笑道:“原来卢大人还很关心刘武周。”
卢楚苦笑道:“现在谁都希望,他能和李渊打个几年才好。李渊恐怕也希望窦建德能拖垮我们吧。窦建德原本一直隐而不动,可是如今抢先发力,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二人不约而同的摇头,却都是望着萧布衣,不知道太原有什么坏消息传来。
萧布衣脸色有些古怪,半晌才笑道:“这世上就是怪事多,李渊的太原丢了。”
众人大惊,“这……怎么可能?”
谁都知道太原是李渊兴起的根基之地,远要比东都的黎阳还要重要,李元吉虽不中用,可李渊把他留在那里,就意味着对太原极为重视,只有儿子留守那里才能放心。太原精兵良将,粮秣充足,就算东都这面都认为,刘武周要下别地郡县尚可,可要下太原,异常困难。
再加上裴寂早已带兵增援太原,怎么会这么快就丢了?
“西梁王,不是军情有误吧。”卢楚慎重道。
萧布衣摇头道:“军文已经解释的很清楚,刘武周三战皆败,不过是简单的诱敌之计。不然以他们地锐气,李元吉、窦诞等人如何是他们的对手?刘武周连连败退,将别的郡县悉数交出。唐军连战告捷,难免有了轻敌之意。这时候裴寂大军已到了介休……”
“那是在西河郡内,已离太原不远。援军既至,李元吉还有什么可能会败?”魏征亦是不解。
萧布衣笑道:“就是因为援军到了,李元吉也就改变了策略,由以前地谨慎小心。变成了肆无忌惮,他竟然命令裴寂驻扎介休不动,莫要赶往太原。”
这下连徐世绩都不明白了,“他要做什么?”
“他说根本不需要裴寂,只凭自己的能力就能击败刘武周,所以裴寂前来太原。实在是多此一举。”萧布衣微笑道:“结果就是……刘武周又败了几仗,李元吉士气空前高涨。裴寂不能不听从李元吉的命令,驻扎在介休,听到李元吉连胜地消息后,居然也放松了警惕。结果尉迟恭悄然赶赴介休,先以小股兵力前往介休诱敌,裴寂带兵讨伐,没想到被张公瑾地铁骑一冲,全军溃败。尉迟恭早就派大军杀到。裴寂所领唐军,几乎全军覆没!听说裴寂数十骑逃回了关中,尉迟恭轻易下了介休之地!”
徐世绩拍案道:“好一招以退为进。张公瑾、尉迟恭果然名不虚传。”
众人振奋,如同自己打了胜仗般。实际上,正是因为张公瑾的铁骑起到了奇袭地效果,若非如此,也不见得能轻易击溃裴寂的大军。
“尉迟恭、张公瑾击败了裴寂后,刘武周、宋金刚倾力之下,全力攻打太原,窦诞数战大败,龟缩在太原城不出。本来如果他们死守的话。刘武周还是对他们无可奈何,没想到李元吉欺骗手下宇文歆,说让他带着老弱守城,自己和窦诞趁夜偷袭刘武周地营寨,可获全胜。宇文歆苦劝,李元吉不听,到深夜时分,李元吉带着窦诞、精兵还有妻妾一干人等,径直放弃了太原逃回了关中。李元吉才走。刘武周就已兵临城下,宇文歆无力防守,亦是逃窜,结果太原当地豪强薛深献城,太原于是落在刘武周之手。”
众人面面相觑,再过片刻,不由大笑。
徐世绩道:“李渊老奸巨猾一世,却没想到儿子如此无能。”
萧布衣笑道:“所以这样地人,就和宇文化及一样。留着多多益善才好。”
众人又是笑。一解郁闷之气。本来卢楚还有个最坏的想法,那就是刘武周万一不支。窦建德、徐圆朗、加上了李渊,很可能对东都三路合围,但眼下李渊突然失去太原,恐怕自身难保,眼下当可全力对付窦建德就好。
众人想明白这个关键,开始商讨应对窦建德之计,徐世绩一直商量到深夜,这才回转到府邸。可回到府中后,并不歇息,铺开文案,奋笔疾书,安排出兵事宜。
李靖本是兵部侍郎,到现在已被提拔到兵部尚书,可如今却在江南。徐世绩身兼数职,兵部亦归他调度。
一直忙到清晨时分,徐世绩这才打了个哈欠,望着一桌文案,颇为满意。
现在的他,以李靖为目标,暗想李靖隐忍这么多年,自己眼下的事情,实在算不了什么。
伸手从怀中掏出一页信纸,徐世绩呆呆的望了半晌,忍不住的担忧。
我若不死,必来找你!
裴茗翠写这八个字,到底什么意思?徐世绩千般思绪,暗自苦笑道,我宁可你不来找我,我也不希望你去死。
不知过了多久,雄鸡一唱,徐世绩扭头向窗外望过去,见到天下白苍苍的一片,摇摇头,正要小寐片刻,然后筹备出兵之事,下人进来道:“将军……有一黑衣蒙面女子找你。本来我们说徐将军不见,她说是裴小姐找你……要不要……”
他话未说完,徐世绩已经窜了出去,来到府邸前,见一女子站在门前,凝望着自己。徐世绩镇静下来,“裴小姐现在……可好?”
“徐将军,我叫影子。多谢徐将军问候,小姐她还好。”女子道。
徐世绩舒了口气,蓦然觉得天亮了几分,冰天雪地中,也没有那么寒冷。不知过了多久,徐世绩这才想起来,影子找他做什么,好奇怪的名字。
可无暇多想,徐世绩问道:“影子姑娘。你找我何事?”
“小姐让我告诉你一件事情。”影子道。
徐世绩一颗心几乎跳了出来,自己都感觉声音有些嘶哑,“什么事?”他那一刻,不像是将军,而更像是等待审判地囚徒。等到听完影子说完一切,徐世绩心中惊凛。“你地意思是,李玄霸……竟然没有死?”
原来影子只是把裴茗翠当日所做之事重复一遍,听到徐世绩发问,影子摇头道:“小姐只要我把这些和你说一遍,其余的事情,我不会说。”
“影子姑娘,要进寒府坐一下吗?”徐世绩这才发现二人一直站在门外。
影子摇头,“徐将军,我还有事。多谢盛情。”她转身就走,没有停留,徐世绩怔怔的望着她地背影。想要挽留,却是无从开口。等到影子消失不见,徐世绩这才想起要通禀萧布衣,急匆匆的找到萧布衣,徐世绩又把影子所言说了遍。
本以为萧布衣会震惊,没想到他只是哦了声。
徐世绩诧异道:“西梁王,李玄霸若是没死,以他之能,只怕要对西梁王不利。”可他心中却想。李玄霸若是没死,裴茗翠没有回转,难道是去找他了?摇摇头,似乎听到自己心中的叹息,萧布衣微笑道:“他不死好呀,他怎么说,也是我的朋友。”
徐世绩听到朋友两字时,却是身上发冷,强笑道:“我只怕他从未把西梁王当成是朋友!”
萧布衣喃喃道:“无妨。这么多年,不还是这么过来了。”看了眼徐世绩,萧布衣心道,李玄霸没死,可离裴茗翠地距离,显然比死了还要远!
裴寂丢盔弃甲地回转,李渊已经大吃一惊。他没想到裴寂会败的如此惨。等听到裴寂是败在黑甲铁骑下地时候,李渊眉头深锁。
他蓦然发现了问题地严重性!
萧布衣竟然偷偷和刘武周联手。而他一直并不知情。他没有轻视刘武周,可看起来却轻视了萧布衣!
萧布衣到底想着什么,没有人知道!
心中一阵发紧,李渊立刻召集群臣来想对策,可太原失守地消息接踵而至。李渊乍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只以为是滑天下之大稽,太原兵精粮足,根基牢固,怎么会失守?可等到见到李元吉哭丧着一张脸到了他眼前的时候,李渊差点晕了过去。
李元吉一见父亲,嚎啕大哭道:“爹,孩儿不孝,未能给你守得住太原城。”
李渊气的浑身发颤,厉声问,“怎么回事?”
李元吉不敢抬头,“爹,孩儿已经尽力,可是刘武周攻的太猛,我实在抵挡不住,如果再不回转关中,只怕不能活着见你。”
李渊脸色发黑,李元吉突然道:“爹,孩儿不孝,当初知道世民浅水原大败的时候,就是心痛如绞,暗想孩儿若是那般惨败,定然会自裁以谢罪。可没想到转瞬就轮到了孩儿,只请爹爹赐我一死,让我去见已死的娘亲吧。”
他说完后,嚎啕大哭,一旁的窦诞以头触地,不敢抬头。
李渊痛心道:“窦诞,元吉无知,朕才让你辅佐,可没想到你竟然丢了太原,你还有何话可说?”
窦诞慌忙道:“圣上,不关我事,放弃太原是宇文歆地主意,我本不从,可奈何宇文歆坚持说,刘武周攻势猛烈,裴大人又是惨败而归,我等后继无援,再不撤离,只怕悉数落在刘武周之手。”
李元吉泣声道:“爹,我就算死,也想再见你一面。”
李渊心乱如麻,摆手道:“先都退下。”李元吉微喜,看了窦诞一眼,和他退了出去,李渊却对身边地吏部尚书李纲道:“李尚书,元吉年轻,不懂世事,所以才派窦诞、宇文歆辅佐。太原几万精兵,十年仓储,王业兴起的根基,遽然放弃,实在罪不可赦,既然是宇文歆的主意,当要斩了他!”
李纲不等回话,宫人禀告道:“启禀圣上,秦王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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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m//李世民走进来的时候,脸上满是风尘之色。(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本来俊俏的一张脸,却是胡子拉茬,脸颊黝黑消瘦,如果说以前的李世民还有点奶油小生的味道,可如今的战场沙尘,已让他加速的成熟。浅水原的惨败,让他心智趋于成熟,陇右的风沙,消磨了他的稚气。如今的李世民,和一年前的那个心高气傲的李世民,已有了天壤之别。
李渊见到,满是欣慰之色,起身握住了李世民的手,“世民,一切顺利吧?坐!”
李世民沉声道:“父皇,陇右平定极为顺利,我军所到之处,薛家军望风披靡。薛举、薛仁果均死,群臣拥薛举幼子薛仁越为帝,可那是个懦弱之人,见我前往,早就开城投降,我饶他一死,让他去劝降陇右诸军,所到之处,悉数平定。对了,爹,这次最有收获的就是取了万余匹战马,我们的玄甲天兵这下实力大增。”
李渊点头道:“世民,你如今做事,有张有弛,很是不差,真让为父欣慰。”
李世民含笑道:“这也是爹爹给我机会,不然我早就一蹶不振。”
李渊拍拍李世民的肩头,“你是我的儿子,这机会不给你,又给哪个呢?”想起了什么,李渊转头望向李纲道:“李尚书,方才朕所言,你觉得如何?”
李纲不等回答,李世民摇头道:“爹,我不同意。”
李渊一怔,“你都知道了?”见到李世民凯旋,李渊暂时把太原的事情放在一旁,见到李世民的勃勃英气,又让李渊想起不成器的李元吉,心中叹息。
李世民道:“爹,据我所知,元吉在太原的时候,一直都是骄奢放纵……”
李渊脸色微变。“世民,那是你的弟弟!”
李世民苦笑道:“爹。我知道他是我地弟弟。可正因为这样。我们都希望他能向好地一面发展。而不像今天这样。把事情搞地一发不可收拾。元吉胡闹。窦诞不但不规谏。反倒不停地为他掩饰。太原百姓早有不满。可这些爹你可知道?车骑将军张达不过是因为手下一名兵士。误伤了元吉。就让元吉耿耿于怀。派他带几百人去送死。张迁忿然反叛。刘武周这才攻下了榆次。宇文歆忠心耿耿。屡次劝谏。元吉骗他说出城击敌。却带领精兵逃离太原。这才让太原失陷。所有地一切都是元吉胡闹。窦诞作祟。宇文歆却是忠心耿耿。爹你不惩罚奸佞。反倒要杀忠良。岂不让百官心寒?”
“这些你怎么知道?”李渊阴沉着脸。
李世民苦笑道:“是宇文歆逃了回来。先去找我。告诉我当初地实情。我相信。他不会撒谎。李渊沉吟良久才道:“元吉自己不学好。不是窦诞、宇文歆两个人能禁止得了地。这是朕地失误。既然如此。去了元吉齐王地封号。宇文歆……窦诞地罪责。都不予追究了。”
李纲舒了口气。跪倒在地道:“圣上英明之主。天下之幸。”
李渊咧嘴笑笑。“你们暂且都退下吧。世民。你留着。”
等着众人离去。李渊叹气道:“世民。太原失陷。你觉得应该如何应对?”
李世民道:“爹,我想你不用担心。想刘武周虽取太原,可雀鼠谷地势扼要,亦有精兵把守。只要不出意外。扼住要道。想必刘武周还是无能南下,孩儿地玄甲天兵已磨砺成熟。请求带兵前往介休,收复太原、介休之地!”
见李渊沉吟不语,李世民笑道:“爹,你还是对我不放心吗?要知道,我已非当初的毛头小子了。”
李渊长叹道:“世民,我并非对你不放心,而是觉得就算你出马,亦不见得有什么把握。”
李世民皱眉道:“爹,元吉胡闹,裴寂根本不擅领军,你将守卫太原的重责交给他二人,本身就有问题。想刘武周有何本事,孩儿出马,难道还不能奈何他?眼下太原危机,救兵如救火,姜宝谊死守平遥,若再不出兵,随时可能崩溃。去看看小说网wwwcom。此时不出兵,更待何时?”
若是以往,李渊肯定会大声斥责,可到今日,李渊只是摸摸李世民的头道:“世民,你才从陇右回来,并不了解情况。你的玄甲天兵对付刘武周虽是不差,但你可知道,刘武周的队伍中却夹杂着黑甲铁骑。”
李世民吸了口凉气,“萧布衣出兵了?”
他虽是自负,可对萧布衣却有种说不出的敬畏,实在是因为萧布衣的铁骑太具威名。无论如何不服,李世民都不能否认,萧布衣今日的天下,并非坐享其成,而是萧布衣身先士卒,一分分地打下来的!
萧布衣作战数载,未尝一负,一次两次还可以说是运气,可百战百胜已说明,萧布衣虽是马匪出身,却亦有着敏锐的军事才能。
萧布衣竟然和刘武周联手,一想到这里,李世民亦是不寒而栗。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李世民沉着道:“爹,就算刘武周和萧布衣联手,可萧布衣毕竟是人,不是神,我有信心和他一战。”
李渊摇摇头,“容我再想想。世民,你现在地进展,已经很出乎我的意料……但是要和萧布衣对决,显然还欠了火候。”
“你就算不派我去,派大哥去也好。大哥……现在在哪里呢?”李世民急声问道。他领军……去了上党。”李渊缓缓道。
李世民诧异道:“他去上党做什么?”
沉默良久,李渊才道:“世民,萧布衣虽出兵暗助刘武周,与我们为敌,可他现在,也是极为麻烦。徐圆朗对他而言,虽不足为惧,可窦建德却已出兵,进攻长平、河内两地……”
“窦建德出兵了?”李世民大喜道:“爹,他同意和我们结盟了?”
李渊犹豫道:“应该如此。我先后派了三拨人马去劝说,神通最后前往,说窦建德已同意联手共击萧布衣。”
神通就是李神通,就是李渊的堂弟,很得李渊的信任。
李世民恍然道:“原来萧布衣暗中作祟,父皇也不甘示弱。这么说大哥前往上党。当然是伺机出关南下,协助窦建德共击长平,进而准备攻打东都?”
李渊缓缓点头,“可以这么说吧,但是萧布衣现在根基牢固,东都万众一心,想撼他的根本,谈何容易,我只让你大哥伺机而动。世民。你才从陇右回来,颇为辛苦,先回去休息吧。过几日我再找你商量。”
李世民见到李渊颇为疲倦,不忍多言,离开皇宫后,径直回转到秦王府,一少女正坐在厅中沉思,听到脚步声,欣喜的站起,“世民,你回来了。”
少女剪水双瞳。鹅蛋脸,笑容绽放的时候,脸颊露出浅浅的酒窝。那女容颜娇美,娇小的身子被白裘笼罩,立在那里,有着说不出地书卷之气。
李世民见到少女,惊喜道:“无垢,你来了?”原来那少女就是他的未婚妻子,长孙无垢!
当年李家和长孙家联姻。长孙家看重了李家地根基厚重,知道李家虽不得志,可日后必会大展宏图,而李家和长孙家联姻,却是看重了长孙家的智囊。
长孙家从长孙晟到长孙顺德,从长孙无忌到长孙无垢,均是极为明大体之辈,李世民和长孙无垢自幼相识,可以往李世民是年少轻狂。击剑任侠。少把这个未婚妻记挂在心上,故很少相见。到如今却是戎马奔波,常年难得一见,见长孙无垢俏然而立,明丽可人,一时间倒兴起红颜易老的感慨。
他有这心境的时候,才是遽然而惊,暗想连年征战,如今的李世民,或许才有了当年萧布衣的心境。
不知自己为何要想起萧布衣,李世民唯有苦笑,摇摇头,才发现长孙无忌亦在府上,惊喜道:“无忌,你也来了。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长孙无垢只是笑,望着身前地意中人。
李世民见到她眼中地调笑怜惜之意,恍然醒悟,伸手一摸下颌,“胡子一直没有去刮。”伸手拔刀,在颌下刮了几下,对着刀光看看容颜,微笑道:“现在,又是以前那个风流倜傥的英俊公子了吧?”
长孙兄妹讶然而笑,长孙无忌道:“原来世民真的很忙,忙的刮胡子的时间都没有,无垢她……”
“三哥……”长孙无忌低声道。
长孙无忌笑道:“好的,不说不说了,世民,现在谁看到你,都想不到你以往颓唐的样子。”
李世民笑着摇头,“若没有以往颓唐,哪来今日的重生。可若没有无忌你地劝告,亦是没有我今日地重生。”
他想起浅水原大败之时地颓废,不由感慨万千。长孙无忌欣慰道:“世民如此想法,真让我等欣慰。无垢知道你从陇右回来,这才从家中前来见你,我还有事……”
他见妹妹眼中满是情意,知道她有很多话要说,起身要走,李世民随口问了句,“路上还顺利吧。”见到长孙无忌脸上掠过不满,李世民微怔。长孙无垢却已道:“一切顺利。”
长孙无忌不满消隐,哈哈笑道:“我们还能有什么不顺利,走了。”他举步向府外走去,李世民眼珠一转,微笑道:“无垢,我去送送无忌,一会儿回来。”
他说走就走,和长孙无忌勾肩搭背地出去,又恢复了以往地举止,长孙无垢缓缓的坐下来,满是幽幽。
她已经习惯了这种等候,或许一个成就大业男人的背后,总会有个孤寂的女子……
李世民和长孙无忌到了府外,见四下无人,李世民将长孙无忌拉到角落,低声道:“无忌,到底怎么回事?你我相识多年,你解开裤子,我就知道你拉稀拉干,你不要瞒我,我肯定有事发生。”
长孙无忌哑然失笑道:“世民,你现在怎么说也是个秦王。拜托你能不能说的文雅些?”
“少顾左右言其他,快说!”李世民催促道。
长孙无忌叹口气,“世民,你我虽不是兄弟,胜似兄弟,我也不想瞒你。你现在威名渐盛。又是秦王,就算是圣上还有太子见到我们,均是亲如一家人。如今西京若说还有能不给我们好脸色的人,就只有一个人了。”
“又是元吉?”李世民皱起了眉头。
长孙无忌点头道:“不错,我和无垢来到你府上的路上,碰到了元吉,不知道我们哪里得罪了他,他指着无垢的鼻子骂……至于骂什么,不说也罢。”
李世民双眸喷火。“他真地无法无天了,才在太原惨败,又到西京撒野。我这就去找他。”他才要起步,却被长孙无忌一把拉住,“世民,无垢不想告诉你,是怕你们兄弟阋墙。你若找元吉吵架,她要埋怨我了。我告诉,不是想让你为我们出头,而是想要提醒你小心,他这人现在和疯狗一样。不可理喻。”
李世民冷冷道:“他现在越来越不像话,我真的不明白……到底我如何得罪了他,让他一直揪住不放。”
长孙无忌苦笑道:“他现在见人就说你不是圣上的儿子,世民,这个对你很不利……”
“我是爹的儿子,这还有什么可怀疑?我不信爹爹会因他胡言乱语对我不利。”李世民讶然道。
长孙无忌欲言又止,摇摇头,“我有事,先走一步了。”
李世民望着长孙无忌的背影。不由皱起了眉头,心事重重地向府邸走去,突然一拍脑门,翻身上马,驰出府邸。
他一路急奔,却是来到长孙顺德府前,直奔府中。
长孙顺德正坐在厅中,呆呆的望着厅外,夕阳西下。余晖笼在他身上。让他看起来有些凄凉之意。李世民急奔入内,他这才缓缓的转过头来。挤出微笑道:“世民,怎么有空来看我?”
李世民径直走到长孙顺德面前,正色道:“长孙叔叔,我有事想请教你。”
长孙顺德这才仔细看着李世民的脸,“无垢惹你生气了?”
李世民摇头道:“无垢怎么会惹我生气?我想问地是……我到底是不是我爹的儿子?”
他问地突兀,长孙顺德愣了下,“你怎么会这么问?”
李世民一直盯着长孙顺德的脸,见不到异常,这才苦恼的坐下来,“我真的不知道怎么说,也真不知道如何处理元吉。”
长孙顺德明白过来,“元吉他……又说你的不是了?”
李世民叹气道:“他若真说我的不是,我反倒可以容忍。可他今日竟然骂起无垢,我听到后,真的想去揍他一顿。”
“那你……揍他了吗?”长孙顺德问道。
李世民摇头,“没有,我想要和他大打出手,传出去地话,爹那里肯定没有面子,若是爹知道我因为无垢出手,肯定会怪责无垢不懂规矩,不知道规劝我。我或许没事,但是无垢却会因我受到斥责,我怎生过意地去?”
长孙顺德微笑道:“世民,你真地长大了。你这么想,很好!无垢那里不会有事。不过……”
“不过什么?”李世民急问道。
长孙顺德摇摇头,“算了,我什么都没说。”
“你说了怎么当作没说?”李世民不解道:“叔叔,你一定要说。”
“我知道你一直在为元吉地谣言苦恼。”长孙顺德沉声道。李世民点头道:“本来我开始以为他不过是意气用事,可他现在越演越烈,弄的我也开始怀疑我是不是爹地儿子了。”
长孙顺德微笑道:“谣言可怕如斯,竟然让你也是无所适从。你若不是圣上的儿子,他如何会对你如此器重?世民,谣言止于智者,不要多心了。”
“不过叔叔,你要知道三人成虎的事多有。”李世民道:“你能不能帮我想个办法……让那小子闭嘴?”
“办法当然有……”长孙顺德缓缓道。
“快说快说。”李世民喜道。
“办法就是一刀宰了那小子……”长孙顺德带有笑意道。
李世民愕然,“他可是我弟弟呀,再多的不对,我也应该谅解他才对。”
长孙顺德轻叹道:“你明白这点就好,世民。要知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元吉这人妒忌心极重,你素来都是风风光光,少有波折,事事压在他头上。他对你恶语中伤。不可避免。可圣上英明之主,自有分寸。你现在忍一时,争取兄弟和睦,圣上不会视而不见。有空的话,多找圣上聊聊吧。”
李世民沉默良久,“多谢叔叔提点,我明白该怎么做了。”
长孙顺德微笑道:“多和圣上聊聊的时候,也记得看看无垢吧。”
李世民微微一笑,心情舒畅了些。起身才要离开,突然又问,“叔叔。现在萧布衣势力强悍,锐不可挡,不知道你可有什么妙策对之?”
长孙顺德沉吟良久,“圣上占据地势,萧布衣占据人和,若说胜负,只有苍天才能决定了。到如今,我不想去想了。不过眼下,肯定要先以刘武周为主。”
他说的意兴阑珊。李世民不好多问,转身离去。长孙顺德闭上双眸,喃喃道:“其实……我想了又有什么用呢?”大军趁冰冻坚硬,踏冰过了黄河,直奔河内。
河内在黄河以北,算是东都北部的屏障,若是被敌手取了去,当会隔河虎视东都。不容乐观。
大军到了河内,暂时依城安营下寨,河内通守孟善谊见大军前来,不由长舒一口气。马上开城迎接。河内城官员悉数出迎,只因为这路大军是西梁王亲领,可见西梁王对河内的重视。
此举无疑极大地鼓舞河内守军地士气,他们能坚持,只因为知道东都不会放弃他们。西梁王前来,他们不但有信心坚持下去。还有信心将河北军驱逐出境。
新年将至。所有人都希望年前将结束这场战役,安心的过个新年。
萧布衣初次和窦建德交手。心中却是谨慎非常,新年什么时候过都行,他既然来打仗,早就把过年的念头放在一旁。
萧布衣顶着风雪,带着众将进入城中。
孙少方带着众亲卫当然不离左右,这些手下均是史大奈从千百禁卫中挑选,武功远高寻常兵士,这些人簇拥着萧布衣,不要说真假符平居一个来,就算一起来,想杀了萧布衣也是极为困难之事。思楠一如既往的冷漠,影子一样的跟在萧布衣身边。
孟善谊看着嘀咕,搞不懂这女子的来历,却问都不敢问一声。
萧布衣此次领军,端是带了不少将领过来,不过有几人却是瓦岗降将,比如说贾润甫、李文相、常何、张迁等人。
这些人投奔东都后,被编入西梁军中,多数均为偏将,一直没有经过阵仗,难免心中惴惴,只怕萧布衣秋后算账。
可萧布衣对翟让、王儒信等人一直以礼相待,让他们总算能安心留在东都。
过了这久,萧布衣陡然带着他们出征来平盗匪,可以说是给与了极大地信任。这让他们不免信心大增,摩拳擦掌,只等着建功立业,报答萧布衣的知遇之恩。
众将分列两排,威武庄严,孟善谊和手下众官见到这种气势,均是士气大震。
萧布衣道:“孟通守,眼下情形如何?”
孟善谊早早地展开地图,上面是长平、河内两地。孟善谊指着地图道:“启禀西梁王,据我的消息,窦建德派手下大将王伏宝、高雅贤进攻长平郡,却派苏定方、范愿进攻河内。我听从西梁王的命令,已实行坚壁清野策略,他们所获甚少。据我初步估计。苏定方此次行军,骑步兵约有两万余人,就在前日,他们还试图攻打这里,不过昨日不知为何,全军撤退。我派人追踪,发现他们向修武县左近的白鹿山撤退。”
萧布衣望着地图,沉吟道:“你和他们接战过吗?河内周围各县损失如何?”
孟善谊脸上一红,跪倒道:“西梁王恕罪,苏定方气势汹汹,河内守军不过数千之数,不敢轻易开城接战。至于其他县乡,听说东部近黎阳的共城、新乡、获嘉三县均被敌军所破,微臣镇守不利,请西梁王责罚。”
萧布衣起身扶起孟善谊,感喟道:“敌军凶猛残忍,来势突然,孟通守不必自责。”
孟善谊心中感激,有兵士急急来报,“启禀西梁王、通守大人,河北军在城外搦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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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m//萧布衣听到城外有河北军搦战的时候,惊诧的表情都不愿多给,懒洋洋的问道:“多少人在城外搦战?”
“大约有千余骑兵。(去看看小说网wwwcom)”兵士回道。
“知道了,下去吧。”萧布衣挥挥手道。
孟善谊大是疑惑,见萧布衣还是望着地图,提醒道:“西梁王,河北军在城下搦战……”
“西梁王,末将请求带部下前往击敌。”李文相站出道。
张迁亦是站出道:“贼寇傲慢,末将也请出兵击之,给与贼寇当头痛击,杀敌锐气。”
这二人均是瓦岗降将,知敌搦战,只想立功赎罪,以除东都人、西梁军对他们的偏见,是以迫不及待。
萧布衣对敌人可以傲慢,对手下素来尊重,这亦是他能博得手下信任的不二法门。
直起身子,提起了精神,萧布衣道:“张迁、文相,你等勇气可嘉,可不必急于一时。反正他们千余人想攻城,无疑痴人说梦,既然如此,我们好好商量下,再做决定,你们说如何?”
“末将明白。”二人齐声道。
张迁、李文相听萧布衣拒绝,本是失落,可见他商量的口气,难免受宠若惊。想西梁王威震天下,他们不过是瓦岗普通降将,能得如此礼遇,再不知进退,那就是不自量力了萧布衣几句话安抚了李文相二人后,转望贾润甫道:“润甫,河北军搦战,不知道你有何看法。”
贾润甫本是隋将贾务本之子。贾务本又是张须陀地手下。父子二人。均是有着丰富地作战经验。是以萧布衣不能忽视他。
实际上。萧布衣看似勇猛无伦。但每次出战。均是经过周详地考虑。每个人地意见看似微不足道。却极可能左右到胜负。
贾润甫恭敬道:“启禀西梁王。我觉得河北军有诈。或者最少是。他们使用疲军之计。”
萧布衣点点头。“你地意思是?”
“据我所知。昨日窦建德部才去。今日又来。他们明知道我们大军来援。却派不过千余人搦战。显而易见。是骄我等出军。诱我等出军。或许在这千人后。就会埋伏个极大地陷阱。等我们去跳。”
张迁、李文相吸了口凉气。暗想若真是如此。自己方才真地鲁莽了。
萧布衣微笑道:“润甫所言正合本王之意,不明敌情,妄自出兵。和送死无异。当务之急,就是探明对手的情况再做决定,反正外边天寒地冻,这里温暖如春,由他们去搦战吧。众将听令,不得我号令,擅自出战之人,定斩不饶!”
“遵令。”众人齐声道。
萧布衣下了免战命令后,回转临时的府邸后。已把蝙蝠、孙少方等人召集过来,思楠立在一旁,也不离去。
萧布衣并不介意她在旁,沉声道:“蝙蝠,少方,现在要辛苦你们了。”
蝙蝠、孙少方笑道:“职责所在,当仁不让。”
蝙蝠四兄弟去高探寻敌情,老四、老五身负重伤,养到现在。虽是好转,萧布衣却还是把他们留在东都,这次出兵,只带了蝙蝠、卢老三二人前来。
不过很多时候,刺探消息,显然用不到太多地人手。
萧布衣展开地图道:“窦建德这次击长平、河内两地,虚虚实实,我等不能大意。现在他们身处暗地,大军不停变幻驻扎地点。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我等虽是求战。他们却是不肯交锋,甚至昨日全军撤退。避而不战,可说是狡猾非常,眼下当务之急就是找到他们大军的藏身之处,而不是被他们千余骑兵牵着鼻子走。”
蝙蝠沉吟道:“所以西梁王准备让我们调动力量,搜出河北军的所在。”
“不止是河北军的所在,而且要搜出这两郡一切敌人的踪迹。”萧布衣沉声道:“鹰眼现在准备的如何了。”
“随时准备出发。”卢老三道。
萧布衣点点头,“少方、蝙蝠、老三,现在我命你们各带一队鹰眼,展开地毯式搜索……就是不放过郡县地任何一个角落。少方,你带着五十人,扮作百姓,一路探测到本城西的王屋县,一路探测到本城东的共城,有若消息,尽量最快的时间回报。蝙蝠,你带着一队人前往长平……”
“最远是长平关吗?”蝙蝠问道。
从地图上看,不过是半尺的距离,可蝙蝠知道,那可是几百里之遥,在这种天气,进行这种搜寻,难度之大,难以想象。
可再困难的事情,只要萧布衣吩咐,他也竭力会完成。其实从草原瘟疫横行,生死别离那一刻,蝙蝠已经知道,这辈子已经跟定了萧布衣。老二背叛,萧布衣还是极为信任他们四个,更让他们有种士为知己者死的感激。
他们早就放开了一切,只可能追随萧布衣一人,帮助他,完成心中大业。
“不是长平关,而是要绕过关口,查看天井关的动向。”
蝙蝠怔了下,“那好像是李唐的地带了?”
原来东都过黄河,一路向北,就是过河内、长平。而过长平地长平关后,就是连绵的山区所在,那里人际荒芜,百姓稀少。过了数十里群山后,就会到了上党郡内。
上党郡和西河、绛郡、太原地接壤,在山西、河北、河南三地中处于缓冲之地,很有战略意义。
但上党郡是太屋山脉和太行山脉夹出一块狭长盆地,土地贫瘠,人迹荒芜。再加上群山环绕,可以说是行军供给极为的不便。
李渊从太原起义,先下西河,虽然说大部分注意力均在关中,可对周边郡县当然还是要招安收拢,下西河后,李渊已经第一时间招安上党郡县,眼下上党郡是落在李渊之手。萧布衣占据东都后。当然也是极力招安临边地郡县,他当然不满足黄河以南的地域,抢先过黄河后将长平、河内两郡纳入版图。
长平、上党两郡接壤,都是人口稀少,上党的天井关是被李渊重兵把守,长平的长平关亦是被萧布衣派重兵守卫。两方势力为了更大的扩展。始终并不正面接触,在这个地域一直是相安无事,又因为地势限制,山路崎岖,无论是哪个主动进攻,都要花费极大的气力,是以一直相安无事。
萧布衣让蝙蝠过长平关留意天井关的动静,也可以说是从今天起,李唐和西梁已由伊始的彼此暗中作祟。到如今地短兵相接。
这当然也是因为两方势力扩展,终于到了再次交集地时候。
萧布衣听蝙蝠询问,点头道:“我几日前收到李将军的建议。他说李渊若是有兵力插手这里,不会出潼关,井陉关当然也不太可能,若是兵出天井关,还是大有可能。但是上党荒芜,供给困难,再加上地势崎岖,要对付刘武周南下,大规模的出兵。李渊眼下恐怕无能无力,可我们要防备他们配合河北军偷袭,就和我们偷袭他们一样!”
李将军当然就是李靖,李靖取了岭南后,一直隐而不发,但显然还是关注东都的动静。
出来混,总是要还,萧布衣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去看看小说网wwwcom)他既然已出兵暗助刘武周,当然要防备李渊如法炮制。
蝙蝠沉吟道:“西梁王。搜索的范围是长平郡……加上天井关附近吗?”
这个任务地确有点艰巨,萧布衣笑起来,“那有点太过辛苦,我们眼下主要的目标还是河内,你只要留意李唐那面的动静即可。卢老三要负责联络通信,大伙不用紧张,鹰眼过后,蚂蚁就要来了。只要蚂蚁一到,管保河北军无所遁形。”
萧布衣说的古怪。众人却都是精神一振道:“那就好了。我等这就出发。”众人告别萧布衣,立刻着手准备搜集敌情。思楠坐在一旁不动,见众人走后,才好奇问,“萧布衣,鹰眼、蚂蚁是什么呢?”
萧布衣解释道:“其实我在当隋朝右骁卫大将军地时候,就曾经想过要在天下建立个最大的信息网。你说如果千里之外的消息,你总能第一时间知道,好不好玩?”
思楠想了半天,“这个想法不好玩,但可以说是很震撼,也只有你才能想出来,也只有你,才有能力实现,你说的鹰眼就是这个信息网吗?”
“不错。”萧布衣笑道:“我在很多地方都已经铺下了信息网,到如今,覆盖面之广,就算我也难以想象。但是那不过是信息网的第一步,亦是信息地初步传递。可传递显然需要详实的信息,所以在传递途经初具规模后,配合这种传递运用的,就是我训练出一批专门收集信息地人,叫做鹰眼。这些人每个都有很强地信息收集能力……可以最快地将信息总结整理,然后传递给我。少方、蝙蝠这次行动,带的就是这些人。”
见思楠沉吟不语,萧布衣笑问,“是不是很难懂?”这种信息收集整理地工作,在萧布衣眼中,当然是司空见惯,可要让千余年前的人物理解,的确有些难度。更何况,思楠本来懂的就不多。
思楠抬起头来,目光炯炯,“我多少懂了一点,其实你这种方式,就是把探子一事发挥到巅峰之地。都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每次两军交战,若是实力相当,肯定是知道多些的胜出把握更大,你把两军对垒地军情收集发挥到两国之间,怪不得始终能处于先手。不过鹰眼不过总领大局,想要更详实的资料,当然需要更多的人手处理,这就是你的蚂蚁,对不对?”
萧布衣眼中有了诧异,“思楠,你真的聪明。”
思楠垂下头去,良久无言。
萧布衣道:“你说的一点不错,蚂蚁就是为了更详尽的了解情况。要知道蚂蚁无处不在,我在攻打徐圆朗的时候,虽还在僵持,却已把蚂蚁铺到他的郡县,变成了那里地百姓。到时候有什么风吹草动,绝瞒不过我的眼睛。如今蚂蚁进驻长平、河内后。河北军再狡猾变幻驻扎所在,我也有信心几个时辰内得到消息,最快的出击!到时候,敌暗我明的形势,就要彻底扭转了。”
萧布衣舒舒服服地伸开双腿,微笑道:“眼下我要做的事情。就是等……”
“你有没有发现,你和一个人很像呢?”思楠突然道。
萧布衣奇怪问,“和谁很像?”
“张角。”思楠沉声道。
萧布衣皱起眉头,“我和他很像?这从何说起,我很佩服他,但毫无疑问,他要比我厉害很多,我找不到我和他半点相通之处。”
思楠摇摇头,“据我所知。张角创建太平八门,分为将、谋、风、火、工、反、谣、锐!将谋就是说的武将文臣,你现在武将文臣均是出类拔萃。才能保证你如今占据优势。而风门排在第三,重要性不言而喻,风门主要的作用就和你现在的鹰眼、蚂蚁作用仿佛,用于收集信息。记住,风地传播,不但快捷,而且无处不在。当初张角起义,消息泄露,结果他所统三十六方人马。遍布天南地北,却可以同时提前起义,萧布衣,我想他在信息传递方面,几乎和你不相上下。”
萧布衣陷入沉思之中,发觉思楠说地极有道理。
“火门是说起义的人马,只要点燃,所有地人手就如星火燎原,转瞬发动。工门排在八门第五。却是借用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的意思。反门不言而喻,是指派遣到敌阵的卧底,关键时候,给敌人最致命的一击,谣门当然是说谣言的利用和造势,这点你用的其实不差,宇文化及之死,你就用谣言造势。这岂不和张角的用意极为相似。”
“那锐门作用是什么呢?”萧布衣饶有兴趣地问。
思楠正色道:“你没有想到?”
萧布衣想了半天。“不能确认。”
“据我所知,应该是主要负责刺杀的任务!”思楠道。
萧布衣微凛。点点头,“很有道理。这么说,太平八门建立的方法,极为地……有用和高效。可以全面,甚至说是立体的打击对手,能把反、谣、锐三门灵活运用,定能起到出乎不易的作用。我对这三方面的运用,还是很欠火候呀。”
“你虽然欠火候,但是有个人却运用的很熟练。”
“你是说……裴矩?”萧布衣犹豫道。
“裴矩当然用的不差,不过我说的却是另外的一个人。”思楠一字字道:“萧布衣,你其实早就想到了,那人就是,李、玄、霸!”
影子把雁回山的事情告诉了徐世绩,徐世绩第一时间又通知了萧布衣,萧布衣本着资源共享地原则,把消息又通知了思楠。
思楠听到后,整理出的结论和裴茗翠基本大同小异。女人在这方面,总有着出乎意料的敏锐,思楠是单纯,绝对不是笨。这是萧布衣接触后,得到的结论。思楠的结论就是李玄霸根本没有死,假符平居很可能就是李玄霸!刺杀萧布衣、毒死薛举、暗算始毕可汗这几件事情都可能是李玄霸所为!
李玄霸退居幕后,却是掀起惊涛骇浪,他的所作所为,几乎可以和裴矩媲美。
可这样的一个人,比裴矩还是让人难以捉摸,到现在,谁也不知道,他身在何处!见萧布衣不语,思楠沉声道:“无论洛水袭驾、还是薛举之死,抑或是骗杨广去江南,运用之人可以说是将反、谣、锐三门的精髓发挥到淋漓尽致的地步。但若说对将谋风火工地运用,你却更胜一筹。你继承了张角的正,而李玄霸却发挥了张角的……奇,你们都可以说是很像张角,难道你不觉得?”
萧布衣忍不住想去照镜子,从未有人这么比喻过,可不能否认的是,思楠的想法的确很新颖,又有几分道理。
“或许张角大道不行,这才变成鬼分身到我和李玄霸的身上,希望我们实现他的遗愿。我是天机,死了一次的人,李玄霸虽不是天机。也死了一次。”萧布衣喃喃道:“现在好了,无论李玄霸得偿所愿,还是我取得天下,张角总算实现了夙愿……”
他说到这里地时候,自己都觉得荒诞不羁,滑稽可笑。但是思楠听了,却是秀眉深锁,像是想着什么难解之谜,萧布衣再想想,却已笑不出来。
河内冰天雪地地时候,江都还是绿色无边,可李子通一颗心却是如在冰谷般,他过的并不如意。
当年他和张金称联手暗算萧布衣,没想到非但不能如愿。反倒仓惶而逃。后来他又尝试了一次,和杜伏威联手来杀萧布衣,结果还是无功而返。
他是能抓住任何机会地人。但是他实在抓不住机会来杀萧布衣,因为萧布衣比他更会抓住机会。
后来萧布衣和他完全没有了任何关系,萧布衣在北方,他在南方。萧布衣在西方,他在东方。虽然二人再也没有见过面,可李子通心中总念着这个名字,耳中总能听到这个名字。
到如今,萧布衣已成为万众瞩目的西梁王,称霸天下。他李子通还如当年一样,手下兵士不过数万,甚至还不如当年。
李子通想到这里的时候,长叹一声,目光落在桌面的地图之上,锁紧双眉。
桌上的地图绘制的是江都地地形,亦是他做梦都想得到的地方,可他清醒的时候,知道很难得到。
急攻了几日。虽然击败江都的陈棱不是问题,但更大的问题是,他如何对付其余的势力。
眼下形势复杂,除了他,最少还有两方势力想要抢江都之地,他没有半分胜出的把握。正沉吟的功夫,有手下进帐,低声说了一句话,李子通满是诧异。“他……来找我做什么?他……还没有死吗?”
手下问。“李总管,那你是否要见见他呢?”
“他多少人来的?”李子通问道。
“孤身一人。”李子通狐疑不定。良久才下定决心,“请他入帐。”
手下出去,盏茶地功夫,帐外脚步声响起,李子通虽是诧异,却竭力让自己坐的庄严些。一人哈哈大笑的进帐,“李总管,许久不见,一向可好?”
那人身材魁梧,金发碧眼,赫然就是东都举事失败后,再也不见地王世充。
王世充许久没有出现,可看起来除了憔悴些,一切尚好,仍是爽朗的外表下藏着难以捉摸的一颗心。
李子通并没有被他的热情感染,只是问,“王郡丞,不知道前来所为何事呢?难道还想效仿当年之举,那李某可是不敢当了。”
他称呼王郡丞,语带敌意和讥讽,显然是没有忘记当年之事。原来当年李子通和杜伏威暗算萧布衣,结果杜伏威身负重伤,李子通当然不会放弃这个机会,就想杀了杜伏威,夺了他的地盘。可杜伏威命大逃走,李子通抢下的地盘还没有坐稳,就被王世充捅了一刀,惶惶东逃。
他和王世充,本来是仇家,所以他不明白,王世充为何多年不见,突然找上了他。
王世充深施一礼道:“李总管,想当年,你我各为其主,均是不得已而为之。我想李总管大人不计小人过,定已忘记了往事。往事如烟,不如你我当它是个屁,放了了事。”
李子通本想呵斥,转念一想,浮出笑容道:“方才不过是个玩笑,王郡丞莫要当真,不知王郡丞找我何事?”
王世充已看到桌面的地图,微笑道:“原来李总管是想取江都之地,不知为何还不下手?”
李子通淡淡道:“我没有王郡丞的本事,想不出什么妙策。”
王世充哈哈大笑,“李总管实在说笑了,其实在我看来,取江都并非难事。”
李子通心跳脸热,急声道:“王郡丞有何妙策?”
王世充收敛笑容,沉声道:“李总管想必知道卞庄刺虎一策。”
“那又如何?”李子通当然知道卞庄刺虎之事,皱眉道:“可惜现在没有可供老虎吃的牛了。”
“没有那头牛,我们可想办法搞出一头牛来。”王世充微笑道:“眼下总管在海陵,杜伏威在历阳,沈法兴在毗陵,均是虎视眈眈,互相牵制。只要李总管退一步,假意不争江都之地,我想杜伏威、沈法兴定当迫不及待地抢这块肥肉,到两败俱伤之际,李总管出手一击,可收江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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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上,人本千差万别,所以能构出七彩斑斓的世界。每个人或许都有高人一筹的本领,王世充和萧布衣对决,虽是处处落于下风,可面对李子通的时候,却显出他的计谋过人。
计谋,本是相对而言。同样的计谋,用在不同的人身上,效果当然大不相同。
李子通对王世充本满是戒意,可听到他建议的时候,还是心头一震。
他不能不承认,王世充说的大有道理,他是当局者迷,不想江都落入旁人手上,是以从未想到要退后一步。
旁观者清,王世充一言点醒,让他觉得大有可为。可振奋的时候,心中又有了疑惑,王世充一方霸主,为何会来帮他?
王世充见李子通脸色阴晴不定,含笑道:“李总管,可是不信我的计谋吗?”
李子通浮出笑容,“王郡丞计谋过人,我如何会不信?可我若是退却,陈棱无能,想必会让出江都。万一杜伏威和沈法兴并不争斗,那我岂不功亏一篑?”
王世充淡淡的道:“李总管,你可见到两条狗见了一根肉骨头不抢的时候?”
李子通皱眉道:“不能排除有条是瘟狗的情况。”
王世充哈哈大笑,“李总管果然有趣,不过杜伏威有勇无谋,沈法兴生性残忍,就算他们占据江都,以李总管之能,想要夺回,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伊始对王世充地一点不快。已经烟消云散。李子通发现。王世充这人也是颇为有趣。
“但很多事情。不是说说就好。王郡丞。你让我退出江都之争。莫非是杜伏威和沈法兴地说客?”
王世充一怔。转瞬又哈哈大笑起来。他地笑容极为响亮。听起来绝对是发自内心。李子通不能不佩服起这个人。他当然知道王世充地不如意。王世充本是江都郡丞。得杨广信任。前往东都驱逐盗匪。王世充可以说是运气极好。本来征伐东都地总指挥是薛世雄。没想到薛世雄被窦建德莫名击败。王世充却升为行军总管。不过他运气到那时候。也就好到了尽头。因为萧布衣在短短地时间内。就掌控了东都军权。不但击败皇甫无逸。还把元文都、王世充等旧阀新贵统统地踢出了东都。王世充一文不名。再没有下落。这种落差之下。若是旁人。只怕会以头抢地。跳崖跳江。可王世充竟然还很开心!
笑声甫歇。王世充转身就走。李子通慌忙伸手拉住。“王郡丞为何要走?”
“可笑我本以为李总管有过人之能。容人雅量。没想到今日一见……唉……以我王世充之能。何必充当别人地说客。我本来以为能和李总管你联手。打下诺大地疆土……”
李子通怦然心动。“诺大地疆土?”
王世充沉声道:“如今天下,除江都外,势力均已明朗。李渊、窦建德、萧布衣占据北方大片疆土,若想与之抗衡,只余占据江都一途。此地隔江靠海。旁人攻打极为不便,若是占据此地,就可利用地利和他们周旋,进可取天下之地,退可偏安一隅,机会若失,天下之大,再无你我容身之地!”
李子通被说中心事,良久无言。他其实真的不甘心。或许杜伏威亦是如此。要知道众人作乱最早,可大浪淘沙。当年群盗多如牛毛,但如今剩下之人屈指可数。
大隋毕竟还不是他们的天下,想以泥腿子和门阀、正规军作战,付出的艰辛难以想象。但是他们现在的情形,宛若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王世充说地一点不错,眼下是他们最后的机会,若是再不把握,一辈子也不甘心。
人生难得几回搏,他李子通到现在还不放弃,就是想搏上一次!
“现在我只担心,杜伏威、沈法兴不会抢。(去看看小说网wwwcom)”李子通犹豫道。
王世充见李子通松了口,微笑道:“李总管,他们不抢,我们可以让他们抢。眼下为取江都,杜伏威驻扎清流,沈法兴的儿子沈纶驻扎在扬子,两军不过相隔数十里之地。杜伏威为人好勇,沈纶这人却是脾气暴躁,只要李总管招募江南人,伪装成沈纶的手下,趁夜去袭杜伏威的大营,你说结果如何?”
李子通哈哈大笑,“那他们真的会狗咬狗了,我最知道杜伏威这人,匹夫一个,定会上当。”笑声才毕,李子通双眸如电,盯着王世充道:“王大人,你乃当世枭雄,本可自立一方,不知道为何要来助我?”
王世充脸色不变,“可叹我这个枭雄到如今,变成了孤家寡人。李总管,可我真的不甘
“不甘心默默无闻吗?”李子通警惕问道。
“不甘心让萧布衣那小子逍遥称王!”王世充终于露出恨恨之色,“我平生从未如此痛恨过一人,若非萧布衣,现在东都之主就是我,我何以落魄如此?但我现在,要找他报仇,无疑痴人说梦,但我想,以李总管之能,再加上我王世充之策,想要称霸江南并非难事,如今萧布衣自恃武力,四方开战,我只怕转眼之间,李唐也要牵扯进来。到时候我等取了江都,坐山观虎斗,尽取江南之地,划江而治,不失为一上策。而若有机会,我定当身先士卒,讨伐中原,杀了萧布衣,以解心头之恨。”
他说的情真意切,李子通望了良久,哈哈大笑道:“既然如此,我定当遂了王郡丞的心愿。可是……王郡丞到现在,只是孤家寡人吗?”
王世充苦笑道:“树倒猢狲散,那帮小人均是离我而去,到如今,只有个女儿在我身边,无依无靠。”见李子通欲言又止,王世充突然道:“听闻李总管尚未娶妻?”
李子通目光一闪,“那又如何?”
王世充道:“姬儿也未嫁人,若李总管不嫌弃……”
李子通大喜道:“王郡丞若肯嫁女给我,那你我精诚合作。当可成事。”
王世充大笑道:“我早就诚心一片,只可惜李总管不肯信我。若是李总管喜欢,今晚姬
李子通慌忙止住,“王郡丞真心诚意,我又如何能草率行事,等我击败杜伏威、沈法兴后。入主扬州之时,就是迎娶令千金之日。”
王世充正色道:“一言为定。李总管,我先回去对姬儿说说,择日再来找你。”
李子通目送王世充离去,缓缓坐下来,良久才找个手下道:“文深,速速招募吴兴本地人,百来人足矣。记得,要快!”细,水流淙淙。脸上没有丝毫大战来临前地焦灼之意。
他或许有无奈,或许有不如意,或许天下闻名,或许威震天下,可他显然还是那个冷静如冰的李靖。
他不容许自己犯错,不想手下送死,所以他要保持着绝对的冷静,甲板上铺着地图,舟上一盏孤灯。他望着那张地图,已经良久良久。
谁都以为他还在鹊头镇和杜伏威对抗,可李靖自己却知道,他所处之地,距离扬州不过数十里之遥。
他每次地举动,都在情理之中,但他每次出兵,都让对手出乎意料。
张亮站在李靖的身后,有了敬佩之意。他从未见过如此负责的将军。伏杀张善安,快马平岭南,李靖用时或许不是最快,但是伤亡无疑最少。
但只有跟随李靖之人,才知道这个伤亡最少的代价是什么!
李靖每天不过睡一两个时辰,剩下的事情就是分析地形和敌手地资料。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他或许没有来过扬州,可张亮敢肯定,扬州城内城外的每一条战略上的要道都已牢牢的印在李靖脑海中。
人与人不同,有人天生就是送死地命。可李靖这种人。天生就是为了求胜而生。
地图上画有三个红圈,几条河流。红圈上引出三条箭头,目标就是扬州城。
张亮知道,三个圆圈就是说三方势力,杜伏威、沈法兴、李子通已在扬州城左近静候数月,在他们眼中,取得扬州城,最少可以偏安一隅称王。
可张亮更知道,谁取得扬州城,死的肯定比其余地人快。
因为李靖亦是瞄准了扬州城,他宛如丛林中的猛虎,随时准备发动最致命、最猛烈的一击。他的大军虽在百来里之外,可只要一声号令,一夜的功夫就可以急行而至江都左近,准备进攻。
这种奇袭战术总能取得极为震撼的效果,当初岭南贼帅高法澄、沈宝彻死时,还不相信李靖会这么快来到他们面前!
不过张亮多少觉得,李靖等了太久,可李靖从来不这么觉得,如果在匆匆忙忙的送死和十拿九稳地取胜选一样的话,他当然会选择取胜,无论等多久。
“张亮,陈棱最近有何新消息?”李靖头也不抬地问道。
“他对我们还没有什么信心,因为我们也一直没有拿出让他有信心的举动来,所以李子通猛攻江都的时候,他选择了投靠杜伏威和沈法兴。最新消息就是,陈棱以儿子当人质给沈法兴和杜伏威以求援助。杜伏威、沈纶一共有约六万兵士已近江都,随时准备入城。不过杜伏威和沈纶还是互相防备,不敢轻举妄动。”
“陈棱老了,没想到胆子也小了。”李靖感慨道:“想当年他也叱咤风云,到如今竟然沦落到向盗匪求救地地步。”
“李将军不觉得奇怪吗?”张亮突然道。
“有何奇怪?”李靖问道。
“现在谁都知道,西梁王是中原之主,陈棱本为隋臣,却宁可投靠盗匪,我觉得,有些不可理喻。”张亮苦笑道。
李靖淡淡道:“涸辙之鲋,只求碗水而已。谁到了他那种地步,都只顾眼前了。其实他若肯信我,向我等求救,我们内外开花。一样可以铲除这三方势力。不过他心意不诚,我想……更是心中瞧不起我们吧,那我就只能等待大局已定后再出手,只有那样,我们损失才会最小。活下来的人,才知道珍惜!”
张亮望着李靖冷漠的表情。突然打了个寒颤,不可否认,李靖的策略很正确,但是这种策略地执行,一定要个铁石心肠地人才能执行。张亮暗想,若是西梁王在此的话,多半不会采用李靖地战术。
李靖望着江面,突然问,“江南兵招募的如何了?”
“已随时待命。”张亮道。
李靖点点头。“杜伏威、沈纶走地很近,我们地机会来了。明晚此时。你派招募的兵士伪装成沈纶的手下,先击杜伏威营寨。记得要做的干净利索,不留痕迹。”
张亮才要点头,江面疾驰来一叶小舟,陈孝意从对面舟上跳过来,低声道:“李将军,有异常。”
“说。”李靖脸色不变。
“一个时辰前,有盗匪袭击杜伏威的营寨,混乱中,都说是沈纶的手下。”陈孝意脸上满是古怪。
李靖当下问。“跟踪那些偷袭地人了吗?”他有着极为敏锐的感觉,认为偷袭一事,绝非沈纶下地手,竟然还有人和他一样的想法!他也相信,陈孝意绝不会让他失望。
陈孝意微笑道:“杜伏威乍遇偷袭,一时间无法反应,让那些人轻易离去。我倒是早有准备,暗中跟踪那些人,发现他们兜了一个圈子。消失在大山之中,却有将领悄然的和毛文深联系。”
李靖双眉一轩,“毛文深……李子通的军师?”
陈孝意道:“不错,所以按我来看,应该是李子通暗中捣鬼。不过李子通暗中搞鬼,倒和我们的策略并无二致。”
原来李靖分析三方势力,觉得杜伏威颇有威望,沈法兴是世家豪族,只有李子通虽是奸诈狡猾。但实际上。这种人不得人心,反倒更容易对付。李靖的计策当然就是浑水摸鱼。让杜伏威、沈法兴自相残杀,然后趁乱寻找机会,可却没想到李子通竟然帮他实施计划。
陈孝意见李靖不语,不解问,“李将军,李子通此举正合你意,不知为何心事重重?”
李靖喃喃道:“李子通突然聪明了很多,让人担忧。孝意,我们原定计划暂且取消,静观其变。你全力监视李子通的动静,一有消息,立刻回禀!”出,这让领军之将有些不耐。
他们伊始不过是扰乱对手地心思,可眼下看来,他们已被萧布衣搅乱了心思。
毕竟冰天雪地搦战,并非什么惬意的事情,范愿想到这点地时候,怒火中烧。眼下并非开战地好时节,虽然他们大军突然杀入两郡,甚至抢占了几个县城,可毕竟不伤西梁军根基。
河内、长平两郡内几座大城,还是固若金汤!
这些其实都在河北军的意料之中,毕竟在这冰天雪地,他们遽然西进,并没有带什么攻城地工具,能够攻破数个县城已是不错的收获。得知萧布衣御驾亲征的时候,他们已经觉得,目的达到了。他们现在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只需要有效的牵制住萧布衣的大军,就算是协助鲁郡的徐圆朗一臂之力!
可如果能够再取得一些成绩,那显然就是意外之喜。
没有和萧布衣作战过地盗匪,毕竟还是不服萧布衣,尤其是河北的盗匪,从未和萧布衣接触过,一直跃跃欲试。罗艺的燕赵之军和黑甲铁骑接触过,可又不会告诉河北军萧布衣的底细,所以铁甲骑兵对河北军而言,不过是个概念。
传言不可不信,但也不能尽信,范愿每次想到这里的时候,都想见见威震天下的黑甲铁骑。回头望了手下一眼,望到那一匹匹矫健如龙的战马,范愿不觉得这些马儿会比黑甲铁骑差到哪里。
要知道,这些马儿可是从草原选的良马。窦建德一直对大隋毕恭毕敬,一个原因是他骨子里面,并不想造反。只想保一方百姓安宁。另外一个方面却是因为,只有这样,可敦才会为河北军提供优良的马匹。
范愿认为,黑甲铁骑地马儿和他们的应该差不多,所以他们可和铁甲骑兵一战。
可让范愿想不明白的是,为何西梁军援军已至。实力大增,还是拒不出战?
眼看日头偏西,范愿吸了口寒气,只觉得从头发丝到脚趾头都有些发麻,见众手下亦是哈气成霜,满脸苦意,范愿才要下达收兵的命令,这时候城池地方向,突然传来咯吱吱的响声。
西梁军终于要出战了!范愿兴奋的想。抬头望过去,只见到城门口有骑兵缓缓踱出。
骑兵黑色铠甲,清一色的黑马。雪地中,显得异常的眨眼。可骑兵连旗帜都没有,这些人出了城池,不像是迎战,而更像是去狩猎。
范愿心中一颤,忍不住想要回头望向远方,那里是太行山余脉,山丘沟壑夹杂,正是伏兵地好地方。其实天寒地冻。他在这里搦战,远方早就埋伏了伏兵,就等着诱西梁军出击,然后以伏兵败之。
河北军或许不是天下最精锐地大军,却绝对是最能吃苦的军队。他们若是不能吃苦,也不能在河北活下来。
因为河北本是杨广三征辽东地基地,亦是运河所经之地,杨广征伐挖河,这里的百姓吃的苦。比任何地方的都要多。
他们能隐忍,所以范愿每日搦战,苏定方却带着手下藏身山谷,宛若冬天饥饿的群狼,静候着猎物。
骑白马的不见得是王子,骑黑马的当然也不见得一定是名震天下地铁甲骑兵。
见到出来的千余骑,懒洋洋的样子,范愿一时间拿不定主意。他本来是诱敌,可眼下地千余骑。实在连被引诱的资本都没有。他那时候没有败退的打算。只是琢磨着,如果能够击败对手的话。不啻于给西梁军当头一棒千余骑兵已全部出了城池,再无后援,看他们的样子,不过是想走下过场,赶走一直搦战、若同苍蝇般的河北军,敷衍了事。城池前,白茫茫的一片。一方散散慢慢,一方犹犹豫豫,却已经慢慢的接近。
范愿心中奇怪,长枪挥起,感觉手指都冻的有些僵硬,队伍开始聚拢,不知道主将到底是何意图。
西梁铁骑继续靠近,马儿已由散步到了小跑,范愿见到黑压压地一片,蓦地开始万流归宗般收紧,陡然觉得不对,因为他已发现,对方骑兵开始冲来,竟然错落有致。
从敌手的冲势来看,那绝非一支散漫的骑兵,而是训练有素!
不等他多想,城头陡然一声鼓响,震的天下雪起,紧接着那声鼓响后,城头一阵呐喊,宛若九天霹雳。
河北军不能确切知道那是多少人的喊声,但明白非有万军,不能喊出那种惊天撼地的怒吼,西梁军万众一心,竟至如斯!
喊声冲天,飘雪似已僵凝,紧接着就是城头鼓响,有如雷声阵阵,滚滚而至。遽然间狂风起,西梁骑兵已全力加速,卷起雪花无数。
飘雪未曾落地,就已折了方向,向河北骑兵兜头冲到。平地卷起一条白色的雪龙,张牙舞爪的向搦战的河北骑兵冲至!
范愿终于变了脸色,他从未想到过,千人组成地骑兵,声势浩瀚,竟至如此!
他先是犹豫是否诱敌,再是考虑是否迎战,见到对手的声势,心中又生怯意,疆场战机瞬间万变,他身为骑兵统领,几经犹豫,早就先手尽丧。铁甲骑兵瞬间已到一箭之地,为首那将长枪一挥,箭如雨下,铺天盖地射来,河北军大乱,纷纷溃退!
范愿迅即下个决定,厉喝道:“走。”他本来就是诱敌,如今败退,并非过错。众人拨转马头,向东方逃逸,可西梁军蓄谋已久,如何肯让他们逃命。
只听到鼓声阵阵,蹄声隆隆,河北军那一刻已催发出全部的潜能,但是身后蹄声急促,又近了几分!
范愿大骇,这才知晓黑甲铁骑速度之快,简直耸人听闻。他奋力狂奔,只感觉北风如刀,割的脸颊阵阵作痛,望着远山的方向,只是想着,再坚持一会儿,等到了苏定方处,可挽回败局。
局面如此急促,他甚至来不及回头去望,陡然间听到身后的河北军大声呼喝,夹杂着惊惶恐怖。范愿才要回头,就觉得背心微痛,转瞬凉凉的一根东西透过了他的身体,带出了一蓬血迹。
范愿难以置信的低头,才发现被一杆长枪刺穿了背心,他战马不停,艰难地扭头望过去,见两侧树木如飞,身旁却有一将双眉如刀,嘴角冷笑。摔下马去地时候,范愿最后想着杀他之人,原来就是萧布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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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m//苏定方远远望见范愿之死,目眦欲裂。去看看小说网wwwcom。河北军见到范愿被杀,一颗心如坠深渊。
他们从未想到有这么快的骑兵,他们更没有想到过,萧布衣匹马单枪,已超越骑兵的范畴。
范愿诱敌,苏定方伏击,这种套路本来演练过百遍,亦是他们在河北攻城拔寨的不二法门。
方法虽然简单,可越是简单方法,运用起来反倒更有效果。不知道有多少人被傲慢的盗匪诱出了城池,再也没有回转。
这次却出了例外!
萧布衣被他们诱出了城池,但是没有回转的却变成了范愿!
埋伏的河北军眼睁睁的看着范愿从远处奔来,却是无能相救,因为他们离范愿还有一段距离。范愿死时,离他们不过百丈的距离,他们甚至已蠢蠢欲动,只等着拦截萧布衣的铁骑,可每个人心中都有着绝望,只看到黑甲铁器一丈丈的接近而无能为力。
他们从未见过那么快的马,从未想过有如此凶狠的骑兵。
苏定方见到范愿后面缀着一条狂龙,张牙舞爪的一丈丈接近,他看出急迫,甚至已等不及对手进入伏击圈,就已翻身上马。他想着,只要范愿再坚持盏茶的功夫。
可就在这时,一骑在急速中,冲到黑甲铁骑最前,杀到范愿的身后,宛若一道黑色闪电。
闪电过后,苏定方眼睁睁的看着那将轻易的用手中的长矛刺穿了范愿的背心,而范愿竟没有还手之力。蹄声依旧隆隆,天地间却像静了下来。
那是一种悲凉之感。所有地河北军均是目瞪口呆、而又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地一切。
萧布衣却已勒马。他长枪一挥。只见到黑甲铁骑霍然而止。卷起铺天盖地地雪。汹涌向前冲去。
雪墙迷离。怒海狂涛般。等静下来地时候。大雪掩盖住鲜血。掩盖住尸体。掩盖住一切一切。却不能掩盖住黑甲铁骑冲天地杀气。
他们就是静静地立在那里。但河北军却已一时不敢上前。
这时候。铁甲骑兵距离伏兵之地。还有一箭之地。河北军红了眼睛。已纷纷涌出。可要冲到萧布衣面前。显然还需要时间。苏定方喝令兵士止步。知道以步兵追赶骑兵。无疑是个笑话。同伴地死。让他悲愤莫名。可他毕竟身为窦建德手下名将。并未失去冷静。
萧布衣冷冷地望着伏兵。扬声道:“苏定方。回去告诉窦建德。他公然违背承诺。兴兵犯我。今日不过是个教训而已!若不回转。流血。从今日开始!”
他长枪一挥,黑甲铁骑已后队变前队,缓缓的向河内城驰去,苏定方空有大军,却是束手无策。
对付骑兵的方法很简单。坚守、围困,限制敌手地速度。可对付骑兵的方法又不简单,因为骑兵速度极快,若无事先的准备,很难捕捉到对手的攻击轨迹。
萧布衣忽如其来,倏然而去,苏定方握紧双拳,却没有下令手下追击。萧布衣这次骑的却是一匹黑马,回转的时候。拍拍马儿的脖颈,马儿轻嘶,似有不满。
萧布衣喃喃道:“月光呀,没想到我改变了很多,就连你,都已开始改变。”
马儿毛色有所改变,可神俊依旧,当然就是月光改头换面。若非月光,又有哪匹马儿有那般神速?
萧布衣带黑甲铁骑出兵。故作散漫。甚至换了坐骑的颜色,引发范愿的轻敌之意。这才一击得手。看起来虽是简单明了,却着实花费了不少心思。
迎风雪入城,无论孟善谊还是众将,均满是钦佩。
河北军搦战几日,萧布衣闭城门不出,众人虽听号令,却多少有些忿然,只觉得河北军欺人太甚。(去看看小说网wwwcom)今日见萧布衣出马,给与敌手重重一击,心中畅快,实在难以言表。
萧布衣却是保持冷静,不等回转府邸,有兵士呈上密信,却是孙少方有消息回转,萧布衣看了眼,舒了口气,喃喃道:“好戏开始了。”
苏定方望着萧布衣远去,一时间震怒不已,钢牙咬碎。
可他浑身放松下来地时候,只是挥挥手,让众人撤退。河北路一路东进,沉默无言。到白鹿山、太行山交错的山谷下寨后,苏定方坐在中军帐中,脸色铁青。
他早派手下去向窦建德告之军情,大将范愿身死,河北军不啻挨了当头一棒,不知道窦建德知道此讯的时候,会是如何想法?
他和范愿径攻河内,目标是拖住萧布衣地大军,伺机杀杀萧布衣的锐气。真正的目的,还是要破张镇周的大军。
西梁军和河北军初次交锋,双方都给与了足够的重视。
萧布衣御驾亲征,窦建德亦是亲率大军和萧布衣对抗,伺机歼灭张镇周的队伍。如果真能如愿,那攻陷东平指日可待。只要西梁军一失东平,河北军士气大涨,转瞬即可克济阴、过东郡,然后隔运河,直逼荥阳!
根据苏定方所知,如果窦建德能够兵发荥阳,按约定,李渊亦会派兵出潼关,天井关,协助窦建德进攻,再伙同徐圆朗的十数万大军,兵发三路,分别从西、北、东面三个方向进攻萧布衣,瓜分了萧布衣的东都之地!
不过计划美好,实施却是困难。到眼下,窦建德那方面并没有任何消息传来,这让苏定方坐立难安,隐约有了不详之意。
夜幕降临,苏定方独对孤灯,双眉紧锁,一时间不知道下步如何去做。
有兵士悄悄进帐,低声耳语了几句,苏定方扬眉道:“让他们进来。”
帘帐掀开,风雪吹来,当先一人身材高瘦,却是河北军大将高雅贤,本来高雅贤是和王伏宝在长平一带活动。这次前来,身后跟着几个陌生人。
为首那人,颇为年轻,脸上稚气未消,可双眸炯炯。他身后跟着两人,一个胡子浓重。身材魁梧,另外一人稳健非常,肤色黝黑。
这三人无一例外都是步履凝重,浑身力道呼之欲出,苏定方见了,知道这三人想必都是功夫不差。
目光落在为首那人地身上,苏定方沉声道:“这位想必就是雍王了?”
为首那人抱拳施礼道:“在下李道玄,久闻苏将军大名,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雍王就是李道玄,李道玄身为李唐宗室,是李渊兄弟的儿子。李渊称帝。将众宗室大多封王。苏定方听闻李道玄虽是年纪不大,可文武双全,在李唐中,地位虽不及李孝恭,可也是少见的文武双全之人。
雍王李道玄亲身来到,自然显得李唐对此役的重视,苏定方心中诧异,不过伤心范愿之死,脸上不免郁郁不乐。
李道玄身后的二人。苏定方已听兵卫说过,一个是郎将丘行恭,另外一个叫做史万宝,亦是名郎将,不过听说是草莽英雄,又有个绰号叫做长安大侠。
丘行恭、史万宝一个彪悍,一个武功高强,跟随在李道玄身边,显然是李唐要保护雍王的安危。不敢大意。
见苏定方脸色郁郁,高雅贤笑道:“苏将军,萧布衣龟缩在城中不出,早在我们的意料之中,也不用闷闷不乐。”
他带李道玄风雪之夜赶来,并不知道今日河内之事,是以还是开玩笑的口吻。
苏定方横了他一眼,不想在外人面前示弱,冷冷道:“高将军。不知道你带雍王前来。去看看小说网wwwcom。有何贵干?”
他黑着一张脸,史万宝和丘行恭见到。均是来气。
李道玄身为李唐雍王,地位尊贵,苏定方不过是窦建德手下一名将军,李道玄恭恭敬敬,苏定方还是态度冷淡,怎么能不让人气恼。
“苏将军……”史万宝大咧咧的才要说什么,李道玄却是挥手止住,微笑道:“苏将军,我们此番前来,却是想要商讨如何铲除萧布衣!”
苏定方冷笑道:“就凭你们三个?”
李道玄双眉一扬,不知道哪里得罪了苏定方。不过他虽年纪轻轻,能被李渊派出,显然有过人之处,心中不悦,只是暗自琢磨。
丘行恭却没有李道玄地好脾气,上前一步,沉声道:“苏将军,就算长乐王见到雍王,都是客客气气,大唐和河北军精诚合作,雍王雪夜前来,一片赤诚,无论事成与否,我等均是一番美意吧。”
丘行恭言下之意就是你别敬酒不吃,可他自以为说的得体,没想到苏定方哈哈大笑道:“好一个一番美意……”
“苏将军。”高雅贤忍不住低声提醒。
苏定方脸色阴沉,“那我真的想听听你等如何铲除萧布衣呢?”
李道玄皱眉道:“萧布衣本身就是武功高强,天下少见的高手,手下铁甲骑兵也是不差,如今出入,必带数百护卫,要想铲除的确不易。”
听到李道玄评论铁甲骑兵的时候,苏定方想起今日所见,不由冷哼一声。
只有见过萧布衣地铁骑,才知道铁甲骑兵的恐怖之处,苏定方见他们口气不小,心下很不舒服,更不肯将今日之事说出来,内心突然有个念头,暗想自己何苦告诉他们铁甲骑兵的威力,让这些人吃些苦头更好。
李道玄不明所以,还是耐心道:“不过萧布衣并非全无破绽,他地可乘之机就是很多时候,他都会以身犯险,身先士卒。这样地话,我们只要抓住一次,就极可能杀了他……而杀了他,东都不击自溃!”
见苏定方冷笑,李道玄不解道:“苏将军,我可说错了什么?”
苏定方冷笑道:“你说的没错,想必是别人都错了。”
泥菩萨也有几分火气,更不要说是李道玄。李道玄舒了口气,强压住怒气道:“别人又是说地哪个呢?”
苏定方讥笑道:“萧布衣自从当上右骁卫大将军以后,到如今也有四五年了吧?说他身经百战,一点不过。他每次都是身先士卒,可谁抓住了机会?蒲山公一代枭雄,亦是死在他手。难道唐皇觉得,只凭李道玄、史万宝、丘行恭这三个名字,就能胜过李密不成?”
他越说越是无礼,实在是伤感范愿之死,再加上当年也见过萧布衣的出手,总觉得李道玄是站着说话不嫌腰痛。不停的冷嘲热讽。
史万宝冷笑道:“苏将军,我倒觉得和河北军结盟地是东都军,而不是唐皇!不然何以你总是处处针对我们,为萧布衣说话?”
苏定方一怔,高雅贤也有些看不下去,低声道:“苏将军,你今天怎么了?好像……有点反常呀。”
苏定方吸了口气,竭力让自己放松下来,“那好。我倒要听听雍王的高见。”
李道玄露出微笑,不想把方才的事情放在心上,“我觉得眼下地……攻击过于分散。若依我之意。苏将军……可转战长平,那里有王伏宝将军的大军。到时候你们兵合一处,再加上太子暗中出兵,实力已不容小窥……”
太子当然就是李建成,苏定方暗自冷笑,心道老子在这里拼死拼活,李建成算什么东西,派你李道玄前来指手画脚。你让我转战长平我就转战长平,你们又把长乐王放在何处?
他心中不满。可却已能抑制住情绪,只是沉默无言。
李道玄却以为说动了苏定方,继续道:“我们集中兵力来攻长平,萧布衣定会兵出长平。到时候……我们只要败上几次,向北退却,太子准备在高平设伏,集三方之力,围剿萧布衣。到时候除了精兵外,太子还让长安大侠召集了数百武功高强之人埋伏在军中。只要萧布衣中伏,要诛杀他,应有极大地把握。”
苏定方突然问道:“不知道谁去诱敌呢?”
李道玄微愕,“太子之兵,只能说是奇兵,眼下不好出面。最好的方法,当然就是河北军出兵诱敌了。”
苏定方怒哼一声,压抑的怒火再次喷发,“难道就你们唐军的命值钱。我们河北军的命就是草芥?你让我们去送死。还说是赤诚一片?你们怎么不让李建成去诱敌送死?”
众人听他侮辱李建成,都是不由变了脸色。
苏定方却是怒意不减。“李道玄,我告诉你,我苏定方生平只听一人的号令,那人不是你李道玄,也不是你们地太子李建成,而是长乐王!长乐王让我去死,我会毫不犹豫,可你们想让我去死,还不够资格。”
不等众人发话,他已经一挥袖道:“送客!”
众人面面相觑,史万宝上前一步,怒声道:“苏定方,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苏定方沉声道:“当然知道,你要不要我再和你说一遍?”
史万宝难忍怒气,手按刀柄,李道玄皱眉道:“苏将军,我想你可能对我们有所误会。今日看来不是商量地日子。”他自嘲的笑笑,“那……打扰了,我们改日再会。”
事到如今,李道玄知道无法再说下去,却还是风度不减,施礼后离开军帐。高雅贤慌忙追出去,急声道:“雍王,苏将军今日有些古怪,天色已晚,还请暂且安歇,明日再说。”
史万宝怒声道:“我们就算在雪地过夜,也不会留在此地。高雅贤,回去告诉长乐王,说你们的架子,我们领会了。”
他当先就走,李道玄犹豫下,只能跟随。实际上,他亦是觉得不满,更不想留在河北军中。
三人远去,高雅贤只能相送,等见到他们消失在夜幕之中,暗想三人均是武功高强之辈,虽是风雪交加,也会安然无恙,倒也没有太过担心。
回转后,高雅贤忍不住质问苏定方为何如此无礼,等到听到范愿死后,这才恍然,忍不住心中难过。
原来窦建德起事到如今,跟随他的部将都可以说是生死弟兄,窦建德也是一直将这些人当作兄弟看待,他们彼此之间。亦是如此。如今得知兄弟死了,不免伤感。
“定方,范愿死了,我也难过,不过眼下当是以大局为重。”高雅贤苦笑道。
“李道玄有什么资格,可以对我指手画脚?”苏定方不满道。
“他倒没有资格。不过当初他说出建议后,王将军颇为赞赏,所以已连夜派人去通知长乐王,商讨计划是否可行。李道玄说想听听你的意见,这才过来寻找。我只怕,长乐王很快要赞同他的建议,到时候,我们岂不尴尬?”高雅贤劝道。
苏定方闷哼一声,“雅贤。你放心,一切我来承担就好。”
高雅贤见他倔强,苦笑一声。“那我追他们回来吧?毕竟他们是客,我们如此对待,只怕长乐王知道后,会怪责我们。”
苏定方疲倦的挥挥手道:“随便你。”
高雅贤见苏定方并不反对,当下召集数十兵士,一路向北追去,这时候,李道玄等人已在十数里之外。
李道玄三人其实均是一腔怒火,只想离河北军营越远越好。可奔波了许久。冷风一吹,三人这才感觉到左右为难。
如今天寒地冻,这里又是偏僻之地,山脉连绵,深夜之中,又是去哪里安歇?
方才受了苏定方的抢白,三人倒是无一例外地不想回转。见群山覆雪,黑暗中满是凄冷,丘行恭皱起眉头道:“不知道那个苏定方是否吃错了药。怎么这么大地火气?”
李道玄苦笑道:“丘郎将莫要生气,想哪能事事如意,若真如此,圣上也不会派你我前来。”
“他这一发火不得了,我们今夜在哪里休息?”史万宝不满道:“我是个老粗,在哪里都可休息,可雍王千金之体,冻坏了可了不得。”
丘行恭大皱眉头,李道玄笑道:“这个倒不用担心。我记得来时。前方再有十数里处。有处林子,旁边有几间木屋。想必是猎户樵夫所在,可供歇息。”
两个手下精神一振,史万宝道:“都说雍王心细如发,果然名不虚传。既然如此,我们前去借宿一晚,明天再回长平!”
三人快马加鞭,沿谷中小路向前。史万宝一刀当先,丘行恭断后,将李道玄夹在中央。
雪花飘飘,天色阴沉,三人借着雪光,勉强行路,可过了盏茶的功夫,只听到马儿悲嘶声,史万宝已从马背上滚下来。李道玄冲天而起,史万宝才一落地,他就已落在史万宝地身边,关切问,“怎么了?”
丘行恭人在最后,见到李道玄地身手,暗自赞叹,心道圣上让自己和史万宝保护李道玄,可看样子,李道玄的功夫,可能还在二人之上。
“马儿断了腿。”史万宝皱眉道:“奇怪。”他不明白为何一马平川,马儿腿上却是血迹斑斑,不闻李道玄的声音,史万宝抬起头来,见到李道玄双眸寒光闪现,背脊突然涌出了一股寒意。
因为就这一会的功夫,前方身后,已经涌出数十人来,将三人夹在正中。
那些人都是身着黑衣,黑巾罩面,或持枪、或使刀,雪夜中,显得阴森非常。
“你们是?”李道玄大为诧异问道,可话音未落,前后数十人已经窜上前来,二话不说,刀砍枪刺。
三人大惊,只接了几招,更是胆寒,对手均是武功不差,且均是奋不顾身的搏命。丘行恭纵身下马,一枪戳死个敌手,却被那人一刀划伤了手臂。他本来算定那人必躲,没想到那人拼命也要划他一刀,疯狂之意,实在让他胆寒。
史万宝却是使根混铁棍,只是一挥,已打中两人,一人飞起,可却有一人就地滚来,伸手抓住他的脚踝。史万宝大惊,立棍戳去,那人脑浆迸裂,可只是这拖延地功夫,已被人一剑刺中了小腿,鲜血飞溅。
李道玄身形飘飘,却已躲过数次致命袭击,但心中惊惶,不知道刺客是谁!
丘行恭怒吼一声,长枪摆动,挡在李道玄身前,“万宝,带雍王先走。”他拼命之下,众人一时间难以上前。李道玄知道不好,已和史万宝向一旁退去。史万宝惊惶之下,大叫道:“雍王,我引开他们。”他就地一滚,已经没入黑暗之中,刺客不理史万宝,只是盯着李道玄,李道玄饶是武功高明,这一会地功夫,已杀了六人,伤了四处。只觉得眼前发黑,李道玄心中已有惶恐之意,从未感觉离死如此之近。奋力跃起,从众刺客头顶越过,眼看已到山脚,只想奔上雪山,撇开刺客再做打算,陡然间听到咯咯数响,李道玄落势难改,只觉得胸前、背后、肋下一凉,身上血如泉涌,落地之时,浑身乏力,再无力闪躲。紧接着刀光一现,人头飞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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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m//李道玄临死前,只想着一个问题,凶手是谁派来的,是不是受到了萧布衣的指使?
萧布衣竟然有这种死士,拼命也要杀死对手,现在的萧布衣,好像越来越阴险,那唐皇不是很危险?
出来混,总是要还,总是想着暗算别人,当然也会有人对你暗算,李道玄明白这点,所以毙命时并不意外,只是倒地之时却听到几声咳,好像有种熟捻的感觉,又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丘行恭见李道玄身死,目眦欲裂。
刺杀极为突然,但显然蓄谋已久,那些死士不要命的劲头,甚至比李孝恭的手下还要难缠。谁都知道,郡王李孝恭手下有一批死士,可眼下这帮人怎么来看,都是死士中的死士。
丘行恭暗恨,恨史万宝自称长安大侠,勇猛无敌,却在关键的时候逃命。谁都知道,这些刺客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想杀了李道玄,史万宝说是引开敌人,这时候和李道玄分开,实在是卑鄙无耻的背叛。丘行恭眼睁睁的看着李道玄被杀,却是束手无策,只因为他身边缠着的杀手,让他移一步都是困难。
一人刺客被他用长矛刺个对穿,可临时前却还是奋起最后一分力气,探手抓住了丘行恭的手臂。
丘行恭骇然,不知道是何人才能训练出这些不要命的勇士。刺客用力如此之巨,丘行恭被他抓住手腕,感觉除了断了刺客或者自己手腕,再也无法挣脱。
可他在刀剑如潮下,就算要演壮士断腕都不可得!
他挥动个百来斤的尸体,又能支持多久?
转瞬的功夫,他被刺中三枪,砍了七刀,惊天的怒吼下,尸体终于被他挣脱。远远飞出去。可他体力透支,虽在冰天雪地下,却是流血流汗流到了虚脱,他知道自己支撑不了多久。
丘行恭身上一松。脑后却挨了重重地一棍。只觉得脑海轰隆。眼前发黑。软软地倒了下去。倒下之时。只觉得无边地黑暗将他湮没。这些人是谁地手下。是萧布衣派来地吗?这是他晕过去地最后一个念头。
因为他和李道玄一样。想不出除了萧布衣。还会有谁会如此地对付他们!
刺客见到丘行恭倒下地时候。再没有出手。反倒不约而同地倒退了几步。冰冷地眼眸中有了尊敬之意。
无论如何。丘行恭表现地总算是个汉子。像个英雄。他本来可以和史万宝一样地逃命。可他却把活地希望留给别人。不过英雄素来没有好下场!
李道玄三人。一死一伤一逃。刺客没有进一步地追击史万宝。因为他们目地已经达到。
一人走到李道玄尸体前。将他地脑袋地血迹用白雪擦干。仔细地望了半晌。这才向山脚走去。那里站着一人。轻轻地咳。李道玄临死前听到地咳嗽声。正是那人发出。
“小姐,李道玄死,丘行恭重伤,史万宝逃了,要不要杀了丘行恭呢?”
那人转过身来,脸色憔悴,却是裴茗翠。李道玄、丘行恭显然想的都是不对,他们做梦也没有想过,要取他们性命地却是和他们毫不相关的人。
这时的裴茗翠,没有半分忧伤,或者可说,忧伤入骨。盯着遍地地尸体问,“我们这面情况如何?”
“死十二人,伤七个。李道玄果然身手不凡,死伤的人中。被他所杀的占了大半。”
“再不凡也是死了。可惜……他若不死,在李家宗室。应该也算个人才。”裴茗翠淡漠道:“丘行恭算条汉子,留他一命吧。再说,我们还需要他做些事情,把已死的死士带走,按安排处理剩下的事情,然后离开这里。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
她命令下达,被执行的一丝不苟,裴茗翠先上了马,驰出数里后,这才又上了马车。
野外寒风呼啸,车内温暖如春。她坐在马车上,神色木然,谁都不知道她在想着什么。过了许久,影子登上马车道:“小姐,下一步做什么?”“丘行恭若是能醒来,一定会把李道玄的脑袋带给李建成,狂怒下的丘行恭,多半会把这笔帐算到河北军脑袋上,这下,岂不很是热闹?”裴茗翠喃喃道。
“他们也可能把这笔帐算到萧布衣的脑袋上。”影子提醒道。
裴茗翠笑笑,“有区别吗?无论他们怎么算,李唐受到地打击均是没有区别。”
影子沉默良久,“小姐,我们然后怎么做?”
“等。”裴茗翠吐出了个字,望着油灯,脸色阴暗。
影子道:“小姐,李玄霸隐身暗处,绝情寡义,他能忍得住数年假死,不和所有人见面,我只怕他不会见你。”
裴茗翠淡漠的笑,“他为何不想见我,难道我和他之间,真的无话可说?你放心,我要做的事情,无论如何都会做到。他不想见我,我就继续杀,杀到他想见我为止!”
丘行恭醒来的时候,只感觉全身僵硬。望着飘雪的天空,他不知道自己昏过去多久,可觉得一切都是噩梦。
勉强挣扎站起,伤口已经冻的和征衣连在一起,麻木的痛。
这种冻伤,极为危险,可丘行恭已经顾不得这种危险,方才的一幕幕闪现在眼前,丘行恭浑身发颤,扭头望过去,无力地跪下来。
雪地杂乱,血迹斑斑,不知道是敌人,还是自己人的血。不远处有颗人头,正是雍王的脑袋!
雍王李道玄双眸中满是不信,丘行恭亦是满脸的不信,他不信不久前还是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雍王竟然会蓦然死去。他知道自己并没有晕多久,因为若是太久的话,他会被活生生的冻毙在雪地中。
“是谁?到底是谁?”丘行恭喃喃自语,伸出双手,想要捧起雍王的人头。蓦然间,马蹄声急骤。从远处传来,丘行恭浑身一颤,想要去取兵刃,却发现地上收拾的颇为干净,不但敌人地尸体不见,就算他地随身长枪都是不见。
丘行恭悲愤莫名。握紧双拳,扭头望过去。只见到黑暗中冲出数十骑,为首一人,却是高雅贤。
高雅贤见到一人拦路,立即勒马,勉强认出丘行恭,又见到他征衣破乱,血迹斑斑,骇然道:“丘将军。怎么回事?雍王呢?”
他目光转出,见到地上一颗人头,大惊失色。颤声道:“是雍王?”
苏定方和李道玄谈崩,李道玄忿然离去,高雅贤劝说了苏定方后,立刻快马来追,以示诚意。却从未想到,雪夜中蕴含着如此杀机。
丘行恭仰天狂笑道:“高雅贤,你做了难道不敢承认吗?”
高雅贤愕然,“承认什么?”转瞬诧异道:“你难道以为雍王是我们杀地?”
“若非你们,又有哪个能这个时候下手?”丘行恭忿然道:“高雅贤。你有种,就连我一块杀了好了。”
他上前几步,气势汹汹,河北军虽是惊诧,却也大多不满。高雅贤强忍震惊,沉声道;“这里面一定有误会,还请丘将
他话音未落,只听到丘行恭断喝一声,凌空飞起。去看看小说网wwwcom。已向高雅贤击来。
河北众将才要上前,高雅贤已喝道:“莫要动手!”他声音未落,人已离鞍飞起,落在地上。丘行恭却是跃到马上,催马前行。行了数步,探身抓住李道玄地头颅,冲入黑暗之中。
蹄声远去,河北众将纷纷呵斥,想要追赶。高雅贤却是眉头紧锁。止住了手下的行动。
他现在,还没有从震惊中恢复过来。更是不知道杀死李道玄的到底是那股势力。可从雪地的杂乱脚印来看,李道玄等人绝对是受到数十人的围攻!
这里是河内,按照高雅贤地想法,应该是萧布衣暗中作祟,因为除了他之外,还有谁有这种雷霆手段,迅雷不及掩耳的杀了李道玄?
李道玄死,只要有点脑袋,就知道会对唐军和河北军联盟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只要有点头脑,也知道对萧布衣极为有利!
李道玄是唐室宗亲,亦算是李唐极为重要的统领,他死在这里,对于李唐的打击,不言而喻。李建成会不会因此放弃结盟,李渊呢,会不会迁怒河北军?这一刻造成的冲击之猛,高雅贤一时间无法消化。
高雅贤一点不蠢,见到丘行恭冲来的那一刻,并不失措还击,反倒把战马让给了丘行恭。这在他的念头中,是解释的第一步,他不能动丘行恭分毫,只要他出手地话,只怕这笔烂账再也解释不清。
众人见高雅贤沉吟凝重,却议论纷纷,无非议论李道玄被谁杀死,丘行恭不知好歹之流。高雅贤却已迅即在做了个决定,“王小胡,你立刻快马回去找苏将军,告诉他这里发生的一切,请他马上移营,向长平……不,向共城撤走,要快。”
他假设杀李道玄的真地是萧布衣,那他很可能知道苏定方的藏身之处,那苏定方可说是极其危险。
他让苏定方不向长平,而向共城的方向撤退,只怕苏定方还会意气用事,考虑的可算周到。
在王小胡耳边又说了几句,王小胡领命,拨转马头,向苏定方部所在的山谷奔去,高雅贤又吩咐道:“董康买,马上去共城,告之长乐王这里的情形。”一人领令,奔出谷中,向东疾驰而去。高雅贤吩咐完毕,心中稍定,“走,跟我去见王将
王伏宝驻扎在长平,一直和李建成有秘密联系,高雅贤只想赶快联系到王伏宝,商量对策。众人疾驰向北,没入黑暗。王小胡却是单骑狂奔,很快到了苏定方的军营。
苏定方却还未眠。
实际上,苏定方并非不知轻重之人,在李道玄离开后,他就心中有了悔意。李道玄既然是被封王,在唐军中的地位不言而喻。李渊这次派太子李建成、雍王李道玄前来协助窦建德,共击萧布衣,可见对此次联手极为重视。他骂走了李道玄。要是传到窦建德耳中,肯定会让窦建德不喜。
苏定方不怕窦建德发怒,因为窦建德很少有对手下发怒的时候,如果说李密是用粮草将手下聚集在一起,那窦建德却是用兄弟之义将众人紧紧地拉拢到身边。大伙能熬到今天的地步,以平民之身和士族新贵抗衡并不容易。如果因为他的一时意气,让结盟不成的话,那他也过意不去。
见王小胡冲了进来,苏定方霍然而起,“李道玄不肯回转吗?”
王小胡脸色凝重,“苏将军……李道玄死了。”
苏定方差点以为是自己的幻觉,李道玄怎么可能死了?他武功高强,身边又有丘行恭、史万宝等人护卫,怎么会突然死了?
王小胡飞快的将当时所见说了一遍。又将高雅贤地吩咐婉转的说出来,苏定方沉吟良久,“高将军说的颇有道理。”
王小胡舒了口气。“那苏将军,我们向哪里撤退?”
苏定方皱眉道:“眼下形势并不明朗,若李建成疑心我们下地手,撤到长平说不定腹背受敌。长乐王眼下就在共城,我们当去那里和他会合。小胡,你速速传令下去,先命一队人马打探谷外的动静,若无异常,连夜拔营!”
雪夜拔营。无疑是件异常痛苦的事情,可和性命相比,还是微不足道。
苏定方和萧布衣交过手,又听闻过他地诸多事迹,对萧布衣的神出鬼没也是颇为忌惮,是以谨慎非常。
河北军先探情况,然后连夜拔营出发,自然是一夜未眠,萧布衣并没有杀到近前。眼下的他,正在河内批阅奏折。
无论他走到哪里,三省六部的公文都会传到哪里,请他定夺。
他看着奏折,思楠却看着萧布衣。
灯火通明的府邸中,两人默默而坐。萧布衣终于抬头道:“思楠,我虽然初到河内,但是这里最少有三千训练有素的精兵,数百武功高强地亲卫保护着我。我不会像从前那样。轻易孤身出行,更不会有什么危险。夜深了。你回去休息吧。”
思楠道:“我不困。”
萧布衣无奈摇头,“该想地事情,我们已经想了很多遍,再想也没有什么意义。眼下的关键,我大哥、李玄霸、裴矩都不会轻易就来……”
“你是不是在等消息。”思楠突然问道。
萧布衣诧异道:“等什么消息?”
思楠道:“孙少方、蝙蝠等人已出去很久,想必已探到消息,你等待这久,今日出击,当不会只满足杀个河北将领,我想……你肯定还会有举动。”
萧布衣微笑道:“不错,我一直在筹划怎么给与他们致命一击。今日出手,不过想要振奋士气,最近几日,鹰眼一直盯着河北军地举动,他们连续三日,竟然没有一次在相同的地方下寨,可谓狡猾之至。”
“这么说今晚他们落脚的地方,你们知道了?”思楠问道。
萧布衣点头道:“不错。”
“那你们为何不趁夜偷袭,给与他们致命一击?”思楠奇怪问道。
萧布衣叹口气,“真如你说地就好了。思楠,出兵并非那么简单的事情,苏定方也绝非平庸之辈,从这里到他们驻扎的地方,奔波不易,更何况他们地势选的极好,就算我们出击,也不见得有必胜的把握。既然把握不大,就不如等待时机,李将军曾经教过我,等待不会死人,冒进才会送命。”
思楠默默的听着,“你很信任虬髯客和李靖。”
萧布衣正色道:“我也很信任你。”
思楠垂下头去,半晌才道:“既然如此,看来今晚……”她才要起身,有兵士急匆匆的赶到,递上一封急信。萧布衣展开一看,脸色微变。
思楠马上问,“又有什么情况?”
萧布衣诧异道:“李道玄死了。”
“李道玄是谁?”思楠问道。她虽然已慢慢接触世事,可关心的还是自身的事情,再加上太平道地动静,对于天下人物。还是懵懂不知。
萧布衣当然知道,实际上,他自从在了高位后,从未有一天放松过。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他知道李渊会是他最大的敌手。当然对李渊身边的人一一了解。
情报搜集工作,这几年从未停过,李渊身边的人,他当然也是了若指掌,甚至他们的脾气喜好都在了解范畴内。
李靖教过他,两军交战,绝非对阵那么简单,攻心、伐谋、暗杀、策反无不用极,这些方法很难奏效。这才要硬碰硬的交手。李靖所教,他当然会牢记在心。在李阀本来是东都第一阀,后来被杨广血洗后。其势已衰。不过李渊亲族均在河东,是以受到地波及很小。阀门人才济济,李家当然也不例外,李渊本人老奸巨猾,这时候当然只信任阀内中人。据我所知,李渊的堂弟李孝基、李叔良、李德良还有李神通、李神符等人均有不差的领兵之能。而李阀年轻一代中,当然以李建成、李世民万众瞩目。可这不是说这两人地雄才伟略远高常人,只是因为他们本身不差,又有机遇。再加上是李渊之子,这才脱颖而出。其实李渊的这两个儿子,若论能力,我想恐怕都不及李玄霸。而李渊子侄辈中,能力非凡的绝非少数,李玄霸死后,都说李家子之中,最有能力地就是李孝恭、李道玄、李博义、李奉慈等人。李孝恭巴蜀之时,被大苗王毒瞎了眼睛。听说一直未好,深入简出。这个李道玄自然就被提拔上来,据闻此人文武双全,都说若再发展几年,不让李孝恭,我真没想到,李渊会派他来此联系窦建德,我更没想到的是,他莫名的死在河内!”
萧布衣说的详细。思楠听的仔细。现在萧布衣就是她吸收信息的途径,看起来萧布衣说地每句话。她都咀嚼几遍。
“谁杀地李道玄?”思楠问道。萧布衣缓缓摇头,“我不知道。消息是从河北军内部传出。”
“河北军有你的卧底?”思楠诧异道。
萧布衣笑笑,并不回答,思楠蹙眉道:“是谁杀地李道玄,目的是什么呢?”萧布衣也在想着这个问题,脑海中不知为何,竟然现出个憔悴的身影。
他地关联实在是天马行空,又是不敢确定,所以并不和思楠讨论。没想到思楠突然道:“一定是她!”
“哪个她?”萧布衣明知故问。
思楠认真道:“当然是裴茗翠,试问这天底下,能和李渊叫板的人已不多。如果李道玄真的那么重要的话,这场刺杀无疑给李唐以重创。若非你下手,还敢和李渊作对的,除了裴茗翠,还有哪个?”
萧布衣苦笑道:“最少还有窦建德和裴矩。”
“窦建德正和李唐结盟,根本不可能对李道玄下手。裴矩为何要杀李道玄,他神经错乱了吗?”
“那裴茗翠为何要杀李道玄?”萧布衣反问道。
“她要逼出李玄霸。”思楠沉声道:“要知道裴茗翠痴心一片,李玄霸却是绝情凉薄,从不出头。裴茗翠爱极成恨,开始反击。裴茗翠天下奇女子,身在大隋之时,实力已不容小窥,她或许不能争霸江山,但若暗中施展手段,李唐大有麻烦!李道玄的死,不过是裴茗翠的一个警告,李玄霸不出面,我只怕,裴茗翠下一个目标更会惊天动地!”
萧布衣觉得思楠说的也有道理,摇头叹道:“女人呀……”见到思楠望着自己,萧布衣改口道:“女人真的痴心地很。”
思楠噗嗤一笑,“青竹蛇儿口,黄蜂尾后针,两者不算毒,最毒妇人心。萧布衣,你莫要小瞧了女人。”
萧布衣摸摸鼻子,“我从来不小瞧任何人,更尊敬女人。”
思楠怔了下,突然眼前一亮,“萧布衣,其实裴茗翠的方法不错呀。她轻易的杀了李道玄,而谁都不知道是哪个下的手。李道玄身份重要,他之死,极为严重,定会给河北军和唐军造成裂缝,你说窦建德会不会因此前来调解?”
“窦建德来了又能如何?”萧布衣问道。
“当然是利用你们鹰眼的力量,效仿裴茗翠之法,寻找时机杀了窦建德!”思楠一字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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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m//思楠说出想法,见萧布衣呆呆的望着自己,不解问道:“你不同意我的想法吗?”她隐约有振奋之意,甚至有跃跃欲试的架势。(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萧布衣半晌才道:“我其实很同意你的想法。”
思楠高兴起来,“是呀,其实你早该运用这种方法。张角既然在八门中有个锐门,就说明他极为重视暗杀一事。实际上,临阵斩将,是极为挫敌士气之事,我们若是能刺杀了窦建德,河北军不攻自溃!萧布衣,若是鹰眼发现了窦建德的行踪,我可以去杀他!”
思楠一口气说完,见萧布衣还在沉思,不满道:“无论行不行,你总要给个意见呀。”
上次她刺了萧布衣一剑,二人之间的距离,非但没有疏远,反倒拉的更近。思楠不在只想着自己的事情,对于萧布衣对敌颇为热衷,而且积极的出谋划策。
萧布衣笑道:“思楠,我和窦建德对决,你为何如此热
思楠微愕,扭过头去,“我只想你早日登上巅峰,我也可以……早日说出心愿。”
现在她不再说什么大将军,是因为对昆仑所言也有了怀疑,可她的心愿显然还是不变。
萧布衣真诚道:“思楠,你有什么心愿,现在说出也是一样。凭你我的友情,只要我能够做到,我一定会帮你做到。”
思楠双眸若水,漫过萧布衣,终于还是摇摇头,“不能说,说出来,就不灵了。”
萧布衣叹口气,苦笑摇头。思楠的倔强,并没有丝毫的改变。
“窦建德要是到了河内或者长平。你可以通知我。我不计报酬。可以为你杀了他。”思楠又回到原先地问题上。
萧布衣摇头。“思楠。你虽会刺杀。可在我看来。锐门也绝非刺杀那么简单。”
思楠皱眉道:“这有什么复杂。无非是一剑刺落。生死永隔。不是窦建德死。就是我死。我若死了。绝对不会怪你。”
“难道你这一生……真地生无可恋?”萧布衣皱眉问。
若是以往。思楠会毫不犹豫地点头。可这一次。却是犹豫了很久才道:“若是死得其所。死了又如何呢?”
萧布衣叹道:“据我猜测。锐门地刺杀也绝非杀人那么简单。这是在各种方法很难奏效地时候。才会采用地一个方法。利用刺杀。将对手地阵营裂开一条缝隙。剩下地事情就是不停地捶打。进而撕裂对手。而且刺杀……不见得一定要成功。”
思楠大为奇怪,“若不想成功,那刺杀做什么?”
萧布衣微笑道:“其实你仔细想想,太平道的几次刺杀,其实大有门道。比如说蓬莱刺杀,历山飞成功了吗?没有!可是李玄霸和裴矩,却从其中得到了最大的利益!”
“好像是这样。”思楠陷入了沉思之中。
“再说洛水袭驾,他们成功了吗?还是没有成功。可虽是没有成功,意义更是深远。因为当初杨广若是死了,镇守东都的杨侗虽是年幼,却极为聪明。东都群臣很多都是两朝元老,对大隋极为忠心,再加上张须陀、杨义臣、薛世雄等名将尚在,十二卫府精兵更是不容小窥,只要杨侗知人善用,大隋的江山不见得会倒!大隋江山真正不可收拾。是在杨广留守江都无法回转地那段时期!”
思楠赞同道:“听你这么一说,杀与不杀,真的大有门道。可是我当时的命令,真的是杀杨广!而不是……”
她目露痛苦之意,显然又想到了往事。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萧布衣却是迟疑道:“我感觉这两次行刺杨广很值得深思,其实你第一次行刺杨广,若是成功,按照我的分析,对大隋反倒是好事!杨广是个痴情的人。但是绝对不是个好皇帝。可二次行刺杨广,除了加速大隋的崩塌外。并没有别的意义。所以两次行刺的目地,现在看来,真的南辕北辙。”
思楠吸了口凉气,“你难道说,两次给我命令的昆仑,不是同一个人?”
“有这个怀疑。”萧布衣苦笑摇头,“可是谁已经无关紧要了,已发生地事情,无力挽回。李玄霸估计早就算计到这点,他这一死,不但让李渊一举振兴,还加速了大隋倒坍,暗算了薛举,杀死了始毕可汗,到如今,可以和我分庭抗礼。他这一死,才是真正的死得其所呀。”
二人默然,想着这个隐藏在暗处的对手,心惊中带有赞叹,痛恨中带有感慨。
这是个极为阴险的对手,但是不能否认,这也是个相当高明的敌手。
软弱者碰到,只有胆寒心惊,可萧布衣遇到,反倒磨砺出前所未有的锐气。这股锐气,是他多年的积累,他重视这个对手,但是绝不畏惧。
让萧布衣庆幸的是,他虽然多了个可怕的敌手,但是他同时得到个犀利地帮手。裴茗翠在他和李唐争霸中,本来互不帮手,但眼下显然倾向他萧布衣。裴茗翠虽然不会武功,可她的智谋过人,暗杀手段一点不比李玄霸逊色。
不知过了多久,萧布衣又道:“大浪淘沙,到现在能活下来的盗匪,其实都是非常之辈。思楠,你说我和张角很像,其实我感觉……我更像窦建德。”
思楠诧异问,“这怎么可能?”
萧布衣淡然道:“窦建德其实和我一样,都是布衣起家,靠着一帮兄弟打出的天下。他能让兄弟们信服,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个义字,据我所知,窦建德生活极为节俭,当年也是和我一样,身先士卒,这点从他率二百多人,去袭薛世雄的数万大军可见一斑。但你也应该看出,非常之人,才行非常之事,他固然是搏命一击。但是武功高明亦可得知。”
思楠冷哼道:“武功高的人不见得杀不了。”
萧布衣摇头道:“思楠……我不希望你去冒险!就算用你一命,换窦建德性命,我也不愿!”
思楠愕然,见到萧布衣双眸炯炯,满是真诚,良久才道:“在你心中……”陡然转了话题。“窦建德不见得比想象的难杀。”
“窦建德只有比想象中的更难杀!”萧布衣肃然道:“更何况,窦建德这人对河北军代表地意义极大,他死了,河北军不会一团散沙,相反的是,他们会为窦建德报仇,更会团结一致对抗我们!他们不图江山,可只是图报仇的话,那更加难缠。李渊若是利用这点。我们形势只有更加的恶劣。”
“那按你这么说,窦建德还不能死了?”思楠讥讽道。
萧布衣耐心道:“时机未到而已,杀了他。不见得能瓦解河北军,反倒让你平白担了风险。窦建德一直以仁义治军,保河北百姓安宁,这次公然进犯河南,不但让河南百姓厌恶,多半还会让河北百姓不安。只要我们坚持下去,河北地广人稀,储备不足,他们长途远征。百姓供给辎重辛苦,长久下去,自然会怨声载道。到那时,河北军失去民心,就是击杀窦建德的时候了。”
“所以你故意示弱,把战场放在河南境内?”思楠问道。
萧布衣垂下目光,嗯了一声。
“可河南地百姓也就因此受苦,你视而不见吗?”思楠又问。
萧布衣抬起头来,目光灼灼。“有时候,想得到必须失去!”
思楠扭过头去,“其实我不过是和你研究一下,你不用动怒。(去看看小说网wwwcom)你对付窦建德的方法和对付李密一样,都是让他们先失民心,中原没有任何一人,比你更懂得利用百姓愤怒的力量,他们本来看不起百姓。”
“或许因为我本来就是百姓。”萧布衣道。
思楠轻声道:“那我就放心了。”
“放心什么?”萧布衣不解问。
思楠微微一笑,“这种方法其实很有效。李渊不也是一直如此做法?你们比别人能忍。也比别人狠,所以得到的也比别人要多。这么说。刺杀窦建德一事可以放放?”
萧布衣微笑道:“李道玄死了,这个机会我们不能轻易错过,裂缝有了,我们当然要加力让他们彼此猜忌。”
“你准备怎么做?”思楠问道。
“你若是喜欢,我准备请你帮我杀另外一个人,留下几个字,然后我看看他们地反应。”萧布衣正色道。
“是谁?”
“一个微不足道地人,你来杀他,应该没有危险。”萧布衣拿起笔来,在纸上写了几个字,交给了思楠。
思楠看了眼,喃喃道:“他一定想不到你要杀他,因为你们根本素不相识。”
萧布衣笑道:“正因为都想不到,你去刺杀地危险才会最小。我只是想试试窦建德地反应,不过你要小心。”
思楠焚烧了那张纸,起身道:“我明早出发。”
萧布衣望着思楠远去,舒了口气,文案前打坐到了天明。曙光初现,又有军情送达,萧布衣展开看了半晌,皱眉道:“河北军攻势凶猛,不知道张大人和秦将军,能支持多久?”是如此。
像他们这种人,已经习惯了如此辛劳,像他们这种人,均非为自己所活。两军对垒,战线颇长,牵一发动全身,让他们丝毫不敢大意。东平战役已经开始,刘黑闼率大军直扑张镇周的后路,已和徐圆朗对张镇周形成了合围之势。
徐家军士气大振,无论他们以往和河北军恩怨如何,眼下他们当要并肩作战,共同抵抗西梁
窦建德果如萧布衣、徐世绩所料,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借攻长平、河内为引,却以进攻东平为主要目的。窦建德亦是沉稳之人,不肯轻易冒进,只怕被萧布衣断了归路,众兵士死无葬身之地,是以稳扎稳打。希望攻克东平后,一步步从山东西进来攻东都。当然如果萧布衣重兵支援东平郡的话,窦建德就会全力来取黄河以北之地,到时候春暖花开,河冰消融,萧布衣再想过河抢回这些地盘。当要花费更多的气力。若是黄河之北地域尽失的话,萧布衣无论要攻河东,抑或是攻打河北,均是处于不利之势。
冬季出兵,不按常理,供给困难,可冬季出兵,亦有好处,那就是可暂时将黄河天然隔断忽略不计。
黄河本是东都周边郡县天然之险。蓦然尽去,萧布衣地利所占的优势并不明显。
窦建德能和萧布衣、李渊分庭抗礼,当然也有过人之处。他能敏锐的分析形势,善于利用对自己有利地一面。
或许在他们这些人的眼中,虚虚实实早就是作战的不二法门。窦建德出兵之时,就在静观萧布衣如何应对。萧布衣更重黄河以北之地,不想放弃,所以兵出河内,窦建德就在萧布衣固守河内地时候,让刘黑闼绕路黎阳,南下过黄河。从东郡攻入,直奔东平郡的巨野。
连年征战,百姓东奔西逃,寻找暂时的安宁之地。东郡地处黎阳南,东平郡西,虽在西梁军势力范围内,因兵戈频繁,整个郡县也不过万余百姓,守军更是稀少。刘黑闼轻易破了了东郡。过离狐县,猛攻东平雷泽县,转瞬杀到了张镇周的背后!
罗士信知刘黑闼南下,从寿张响应,悍然出兵,再战秦叔宝!
徐圆朗见河北军气势凶猛,当然士气大振,一改以往龟缩之态,从任城兵出两路。分取东平的巨野和济阴的金乡!
河北军和徐家军气势如虹。数日之内,连克西梁军地地域。转瞬之间,寻常郡县均被两军所破。寿张、雷泽、任城、金乡的四路大军形成四角,将整个东平郡困在其中。
他们的目标已很明显,那就是全力攻下东平郡,进而为西进做准备!
可让河北军诧异地是,西梁军应对之快,远超他们的想象。他们本想趁气势如虹,多点开花,全取东平之地。可萧布衣、张镇周、秦叔宝显然极为吝啬,他们占领的地盘,轻易不会吐出来。
张镇周虽老,可反应快捷,在知道刘黑闼进军的消息后,立刻把兵力收拢,数万大军加上本来的守军,分布在雷泽、郓城和巨野三地。
这三城分布在巨野泽周围,成三角之势。秦叔宝退守郓城,史大奈固守雷泽,张镇周却守在巨野。
河北军数天内攻势如潮,百般搦战,可三地守将均是闭城不出。刘黑闼虽是攻的极快,可冬季攻城器械极难运送,他们只想速战速决,诱敌出战,但对手并不上当,刘黑闼一时间拿三地均无可奈何。
窦建德突袭计划受挫,不免忧心忡忡,他到现在,才发现西梁军地纪律和韧性都是远超他的想象。
窦建德和官兵作战的经验不少,无论张须陀、杨义臣或是薛世雄,他都有过交锋。如果用眼下西梁军和以往地隋军相比,西梁军或许不如张须陀部下的锐利,却有杨义臣部下的沉稳和铁血。河北军对隋军,其实从骨子里面有种敬畏,窦建德和张须陀对战,从未有胜过的时候,所以这次攻打东平,几日不下,这让河北军心中已没有了底气。
更让窦建德不得不考虑的是,东都到现在还没有援助东平的迹象,萧布衣葫芦里面,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窦建德正在研究东平地形,考虑下一步举措的时候,噩耗传来,范愿河内诱敌,没想到诱敌不成,却被敌手所杀,萧布衣千军难敌,竟然闯到河北骑兵中杀了范愿!
这个萧布衣,好威风,好煞气!
得知范愿身死的那一刻,窦建德心如刀绞。
河北军所有地将领,窦建德都已当他们是自己地兄弟,虽然说将军难免阵前亡,谁都可能难免一死,但是初征河南,就损大将,实在非窦建德所愿。
或许……征伐本来就非他本意,窦建德想到这里的时候,带着苦涩地笑。望着窗外风雪,窦建德无心睡眠。趁着曙光初现,踏雪寻梅,找着那难得的恬静,竭力让自己安宁下来。
东平不克,他很焦灼,范愿身死。他很伤心,但是他清楚的明白一点,焦灼和伤心改变不了已发生的事实,他还要战下去,就要保持绝对的冷静,不能漏算萧布衣的每步棋。
寒风凛冽,脸上一片清凉,窦建德完全放松下来,只有在这时候。他才完全属于自己!
可就在这个时候,他接到了李道玄地死讯!
得知李道玄死的那一刻,窦建德内心才恢复了平静。转瞬又是波涛汹涌。平静如水的脸上,终于有了些变化。是不信、是诧异、也多少有些惊奇和苦恼。他对这种复杂并不了然,所以第一时间就是想,这是萧布衣的反击!
萧布衣才杀范愿,又斩李道玄,行踪诡异,不动声色,实在是个很厉害的敌手。
沉吟盏茶的功夫,窦建德已吩咐道:“去长平。”
众将领令。已出外准备,窦建德万金之体,自然要多加护卫。窦建德吩咐完毕,窦红线迎了上来,低声道:“爹。”
她看起来也是忧心忡忡,窦建德浮出笑容,“红线,我去长平,你留在这里……和士信保持联络。”
“爹。我都知道了。”窦红线道。
窦建德眉头微蹙,“知道什么?”
“我们好像出兵不利,如果不是我……”窦红线低低地声音。
窦建德微笑的拍拍女儿的头,宛若窦红线孩提之时。实际上在他心目中,女儿永远都是长不大孩子。
“红线,胜负乃兵家常事,一时地得失算得了什么?有没有你地建议,我们和萧布衣迟早一战!他一直都是好算计,一个个的剿灭地对手。我们再不奋起。他打完徐圆朗,下一个目标肯定是我们!为父现在若说后悔。只能说当年没有和李密联手,而不是今日的出兵!不用担心,为父去去就回!”
窦建德才想离开,窦红线叫道:“爹,你路上小心。长平亦是萧布衣的地盘,李道玄他……”
她实在有些担心,听说李道玄武功不弱,可死地竟然如此悄无声息。窦建德带人前往,她只怕萧布衣再施暗算。
河北军若说和萧布衣打交道最多的人,无疑是窦红线。窦红线对萧布衣,可说是感情复杂,因为她见到萧布衣次数越多,越觉得此人难以捉摸,到现在,更是认为他阴森恐怖,擅长袖里乾坤。
窦建德微微一笑,“红线,你放心,为父不是李道玄!”他言语淡淡,可自信沛然而出,说完后大踏步的离去。窦红线见了,不知为何,突然想到当初父亲去击薛世雄说过地一句话,“红线,爹一定会回来!”
那一次,窦红线有着极强的信心,这一刻见到父亲的乐观,蓦地恢复了自信,展露出笑容。
窦建德离开女儿后,皱了下眉头。他就这么一个女儿,他不想女儿担心。
府外马儿准备稳妥,众将两旁恭候,窦建德点了数十人。众人上马,奔出了共城。一路过了冰封的清水河,穿太行山而过。
对于这附近的地形,他们亦是颇为熟悉。众人马不停蹄,奔驰甚急,可均是小心翼翼的留心道路两侧,只怕萧布衣又派杀手前来。
风雪满路,众人心情沉重,可过了太行山后,却是安然无恙。
众人舒了口气,暗笑自己疑神疑鬼,见到长乐王人在马上,神色从容,又暗叫惭愧。窦建德知道焦虑紧张均会传染,他是众人之主,当然要给众人以镇定。一路行来,虽是波澜不惊,可他心中却有股不安之意。
这种不安,亦可以说是他身经百战的警觉,那是一种被窥视的不安!
回头望过去,只见到苍茫大山,雪覆万物,一时间见不到什么。他身边的董康买问道:“长乐王,有不妥吗?”
窦建德摇摇头,“没什么,走吧。”众人策马狂奔,直奔北方驰去,这时候天空一声轻唳,窦建德抬头望去,见一雄鹰展翅,在他们头顶高空盘旋一周,转瞬离去,不由心中凛然。
这是海东青,草原地万鹰之神,怎么会在太行山出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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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m//窦建德见到天空雄鹰展翅,心中升起疑惑。(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不过马儿向前狂奔,海东青背道而驰,转瞬天空的雄鹰变成个黑点,没入太行山中,窦建德不想耽误路程,和众人继续前行。
雄鹰盘桓在太行山中,过了盏茶的功夫,突然翅膀一振,急速的下落,到了一山顶,落在一人的身旁。
那人正是孙少方!
孙少方见雄鹰飞落,伸手招呼道:“小青,辛苦了,多亏你发现了长乐王的行踪,去通知他们吧。”
他快捷的用细炭在纸上写了几个字,绑在鹰腿上,伸手一指北方,雄鹰竟像听懂般振翅飞起,带着纸条消失不见。孙少方摇摇头,暗想若非自己身临其境,别人说起现在的情形,他多半当作是妄言。
他受命来查河内郡河北军的动向,其实已追踪到苏定方部的行踪,不过萧布衣一直没有攻击的命令,只要他搜寻,是以他除派人监视苏定方部的动静外,其余的人手继续向东。河内的东部已在河北军的实力范围内,孙少方等人或乔装打扮,或昼伏夜出的监视共城方面的动静。
孙少方带着的帮手叫鹰眼,现在真可说是名副其实,因为他们手上有一只海东青可供使用。海东青视野开阔,在窦建德等人才出城之际,就被孙少方等发现,海东青当然不识窦建德,只认有人出没,认出窦建德的却是山腰中观察的孙少方。
海东青识得有人出没的这种本事,给萧布衣手下的鹰眼带来极大的便利。毕竟在这个年代,空中侦察还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当然这种侦察也是极其肤浅,还需要人眼来确定。
这要得益于白头翁神乎其神的技艺,不过要将海东青转化为军事用途,还要有萧布衣匪夷所思的想法支持。
西梁王在这帮手下看来,不但作战勇敢。头脑聪颖,还能想别人不敢想。用飞禽传递信息,用飞禽发现敌踪,这些想法就算白头翁听到,都是振奋不已。
幸运地是。萧布衣地想法。白头翁竟然能部分支持。海东青发现敌踪。通知了孙少方。孙少方立刻带人到对方可能经过地路线预先守候。见窦建德向北远去。写下行踪想法。再让海东青通知长平地蝙蝠。
扭头望过去。见到思楠望着自己。孙少方道:“窦建德去了长平。都说这人武功极为高明。你……一切小心。”
思楠点头。不急不缓地下了山。顺着马蹄印一路北行。渐渐地变成个黑点。消失在茫茫地平野中。
她并不骑马。步伐轻盈。浑似不把风雪放在眼中。孙少方见了。摇头苦笑。心道这个孤身女子。总是带着说不出地迷。这种雪地。男人遇到都头痛。她却视若等闲!
河内、长平、上党三郡。均被群山环绕。地势崎岖。土地可说是贫瘠。百姓并不算多。长平郡内建有两座大城。由南到北并成一线。一是丹川。一是长平关。长平关扼住地要。和上党隔群山相望。萧布衣早派重兵把守。丹川算是长平郡内人口集中之地。萧布衣亦是派殷善达重兵驻扎。
除了这两座大城外。其余县乡如陵川、端氏、沁水三县均是守备均弱。人口不多。王伏宝、高雅贤轻而易举地破了三县。可殷善达守城不出。王伏宝暂且无能无力。
陵川在丹川以东数十里外。王伏宝破了陵川后。就暂且驻扎在此地。
窦建德到达陵川之时,天空还是苍茫茫的白。河北军见长乐王亲临。均是欢呼一片,士气大振。从这点来看,窦建德和李密大不相同,李密以威树信,窦建德却是以德服人。
兵士通禀,王伏宝带众将出迎,将窦建德迎入中军大帐。不待寒暄,窦建德让不相关的将领退下,帐中只留下王伏宝等几个心腹,轻声问道:“现在情形如何?”
王伏宝皱紧眉头,“长乐王,殷善达闭关不出,末将无能……”
“早在意料之中,无妨事,这次可以看作我们的初次交锋,不过试探虚实。去看看小说网wwwcom。”窦建德摆摆手道:“我想知道的是……李建成那面如何?”
李建成秘密前来上党,就在长平之北,河北军中亦是少有人知。不过王伏宝、苏定方、刘黑闼等人均是知晓。这次河北军出兵,除了利用罗士信联系徐圆朗外,李建成部算是奇兵。
王伏宝皱眉道:“长乐王,李道玄之死,对我们的形势极为不利。我接到高雅贤的消息后,第一时间派人前往上党……可却被丘行恭杀死!”
高雅贤早到了长平,这刻正站在一旁,闻言道:“这个丘行恭,实在欺人太甚!”
有将领曹展附和道:“地确如此,高将军对他已经仁至义尽,李道玄之死,并非我等所愿。可他不但要杀高将军,还抢了将军的坐骑,如今又杀了我们的使者,这到底算怎么回事?”
河北众将均是忿然,议论纷纷,窦建德手一摆,众人立刻噤声。
在这里,窦建德无疑有着最高地威信,“雅贤,你把昨晚发生之事,详细和我说。”他沉吟不语,听高雅贤说完一切后,叹息道:“这事情本不会发生,定方实在有些冲动。不过到现在,埋怨于事无补,只能考虑办法弥补。只是李道玄前来,不过是突然的决定,怎么会有人路上劫杀?”
王伏宝道:“长乐王,你是说……”他欲言又止,眼中露出愤怒之色,高君雅却是骇然道:“长乐王,你说军中有奸细?”
此言一出,众将哗然。这里所有的将领,都是跟随窦建德出生入死,要说有奸细,实在让人难以想象。
窦建德沉吟良久,“李道玄前来。知道他行踪的的确只有我们,李道玄被杀,丘行恭怪责我们,也是情有可原。”
“若是知道哪个是奸细,老子剥了他的皮!”高雅贤一派桌案,怒喝道:“他还是不是人?”
窦建德叹息道:“雅贤。你已做的很好,莫要动气。真的有奸细,只怕是我可能对不住他!”
他此言一出,众将哗然,王伏宝跪倒在地道:“长乐王对我等恩重如山,若有人背叛,只能说良心被狗了吃了。”
众将纷纷跪倒道:“长乐王何出此言,我等若是找出叛逆……”
长乐王一摆手,“叛逆一事。再也莫提!”
众人虽是不愿,却也并不诧异,窦建德很多时候均是以德服人。他不想再提此事,谁都知道他是真心真意希望兄弟悔改,只是如此一来,反动便宜了那个奸细。
高雅贤叹息道:“若那人……”
窦建德摇摇头,岔开了话题,沉声道:“李道玄之死,非同小可,伏宝、雅贤,你们安排人手。我要找李建成亲自一叙!”
王伏宝诧异道:“长乐王,你乃千金之体,怎能轻易以身犯险?”
窦建德沉吟半晌,“若非我去和谈,只怕和李唐的联盟,很快就要土崩瓦解。你等放心,李建成为人成熟稳重,识得大体,当会明白我地心意。”
众人见他心意已决。只能安排谈判事宜,王伏宝待众将离开后,见窦建德还是沉吟,低声道:“长乐王,李道玄自负极高,为方便秘密行事,来长平的时候,只带了丘行恭和史万宝在身边。去河内地时候,我怕出意外。特意让高雅贤、王小胡、董康买几人护送。那一行。共有河北军十二人……”
“你要说什么?”窦建德问道。
王伏宝苦笑道:“他们行踪隐避,若是真的有奸细。去看看小说网wwwcom。肯定就是这十二个人。不过我觉得……高雅贤、王小胡、董康买嫌疑最大!”
“我说了……此事不再追究。”窦建德沉声道。
王伏宝不解道:“长乐王,此人若不揪出,我只怕对你不利。”
窦建德笑笑,“无妨事,我相信……这些人跟我出生入死,不过是一时鬼迷心窍,我们……应该给他个机会。”
王伏宝忿忿道:“长乐王宅心仁厚,只盼那人迷途知返,不然我定当第一个杀了他!”
窦建德笑笑,“伏宝,你跟我也很久了?”
王伏宝微愕,“是呀,长乐王为何这么问?”
“我清清楚楚记得……当初我们伏击薛世雄的时候,你就在我身边。那时候,二百八十三个弟兄去了,回来的只有一百七十七人。”窦建德怅然道:“当时所有的人都以为必死,可到了薛世雄大营前,没有一个人掉队。”
王伏宝喟然道:“因为当时所有的人都是跟着你!”
“我记得当时你就跟在我地身后,而我们征战河北,这一百七十七人到如今剩下只有一百零二人!范愿被萧布衣所杀,我们当初结义弟兄又少了一个。这些人后来均是我们河北军地中流砥柱,个个以一挡百。”窦建德道:“你方才说雅贤、小胡、康买亦是其中的一员。伏宝,就凭当日之舍生取义,这件事,我们也不应查下去!”
王伏宝叹息道:“没想到长乐王个个都记得。可今不同往昔,长乐王未变,可不能保证别人未变。孟海公已降,不然我们也不会攻打萧布衣。可我听说当初攻打孟海公之时,除罗士信分文不取外,不少兄弟均是中饱私囊,却并没有禀告长乐
窦建德眉头紧锁,半晌才道:“你是说曹旦吗?”
王伏宝默然,有时候沉默当然就意味着默认。军中其实没有人敢说曹旦的坏处,所有人看在窦建德的面子上,很多时候也只是睁一眼闭一眼。曹旦为人寻常,不过却是窦建德后妻的大哥。曹旦无能,但是曹氏可是个厉害角色,就算是窦建德都少和她顶嘴。
窦建德戎马一生,到如今为天下霸主,可竟然只有一个老婆,可见曹氏的精明之处。
王伏宝若不是窦建德感慨。其实也不想提及此事。但是他忠心耿耿,实在不忍窦建德的江山毁于妇人之手。
不知过了多久,窦建德才道:“伏宝,我回去和她说说,你不要放在心上。”
王伏宝慌忙道:“属下岂敢?”
“李建成若有消息,通知我。”窦建德起身出帐。身影有些孤单。王伏宝叹口气,摇了摇头。
陵川离上党并不算远,王伏宝派亲信快马加鞭,不到夜晚就带回个好消息,那就是李建成同意会见。
不过约见的地点不在上党,亦不在陵川,而是明日午时,在两郡交界地羊头山附近见面。
李建成约地急,想必也考虑迟则生变。早日恢复裂隙。不过李建成倒是明白事理,知道窦建德不会前来上党,他亦不会前往陵川。所以选在交界地地点,彼此都可放
窦建德接到消息后,沉默许久才道:“好!”
王伏宝放心不下,“长乐王,我们需要带多少人前往?”
窦建德笑笑,“李建成是个聪明人,亦是个公平地人,选一百个兄弟去吧,多了示弱。少了恐生意外。还有,你带三千铁骑留守在羊头山南十里处即可,若有意外,救援来得及。我估计,李建成也会和我一般做法。”
王伏宝凛然遵从,一夜无事,第二日天明,王伏宝早就点齐了兵马,整装待发。从陵川前往羊头山。马快也需一个时辰。窦建德选择提前出行,望向众手下道:“好久没看雪景了,这一路,慢慢地走吧。”
众人都是笑,紧张的氛围一扫而空。窦建德无疑是个能让手下安心的人,出生入死这久,他养成了常人难有的淡定。
王伏宝目光一扫,脸色微变,突然道:“高将军呢?”
此次王伏宝带铁骑在后接应。跟随窦建德的是军中好手。高雅贤也是随行。出发地时间早已定下,就算长乐王都到。高雅贤实在没有不到的道理。
有将领笑道:“多半吃坏了肚子,正在如厕,高将军一向准时。”
众人又是笑,知道这是为高雅贤求情,窦建德脸色如常,只说道:“反正还早。”众将舒了口气,王伏宝招过一兵士,前往高雅贤的营帐。红日已升,风雪渐停,空中虽有寒意,却有了春地暖意。
窦建德望向远方,目露沉思之色。陡然间他扭头望去,只见到方才派遣的兵士急匆匆的赶到,可能心中太过慌张,竟然跌了一个跟头。
众人均是心中一凛,王伏宝喝道:“怎么了?”
兵士牙关打颤,惊恐道:“高将军……死……死了!”
众人大惊,不等反应,只见窦建德身形一起,已落在数丈开外,再是一晃,已没入营寨。众将纷纷跟上,等到了高雅贤的帐篷,只见到窦建德蹲下来,双拳紧握。
高雅贤仰天倒在地上,致命伤口一望可知,那是咽喉上的一剑!
一剑毙命!甚至来喊叫都是不及,杀手好快剑,好狠的剑!
高雅贤眼中满是惊诧不信,手上却握着一支笔,桌案掀翻,一张纸就落在他身边不远。他多半没想到,还有人会到河北军营行刺于他。
窦建德凝望着高雅贤地双眸,终于露出痛恨之色,伸手抹了下高雅贤的双眼,让他合上了双眸。
众将默然而立,眼中没有畏惧,只有怒火,竟然有人潜入河北军的大营,而且无声无息地杀了高雅贤,这是宣战,抑或是示威?
“长乐王,你看!”曹展伸手一指。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见到营帐对面写着四个血红的大字。
血债血偿!
众将方才均被高雅贤之死吸引,并没有留意,这时见到,均是忿然道:“是李建成,一定是李建成!他派丘行恭杀死的高将
李道玄才死,丘行恭又杀了王伏宝派去的使臣,李唐因李道玄之死,对河北军报复,这是意料之事。
董康买怒喝道:“李建成真的无法无天了,他真的以为河北军没有他们不行吗?长乐王。末将请带兵一路,去杀李建成个片甲不留。”
窦建德缓缓站起,将地上的那张纸握在手上,搓成碎片。
那张纸隐约有些字迹,不过背面向上,不知道高雅贤临死前写了什么。众将等着领令。窦建德舒了口气才道:“去见李建成。”
他走出营寨,四下望过去,见到营寨周围脚印繁杂,低声道:“伏宝,你命人在营寨外查查足印。大雪已停,那人若是从外而来,应有足迹。”
王伏宝问道:“若是没有足迹呢?”
窦建德愣了半晌,怅然道:先去找吧。”
见到高雅贤又死,窦建德虽表面镇静。心中却满是伤痛,范愿死了、高雅贤死了、李道玄死了。萧布衣不动声色,一直隐而不发。这些事情均是他所为吗?
窦建德根本不相信会是李建成所为!
出了营寨,带着手下一路向北,众将均是默然,等到日头高悬的时候,百来人已经赶到了羊头山约定地地点。
远远望过去,只见到对面也是百来人地样子,丘行恭赫然在内。丘行恭虽面容憔悴,脸色苍白,可双眸满是怒火。看起来若是没有李建成约束,多半冲过来厮杀。
他受伤极重,可今日还能出行,竟然如铁打般剽悍。
河北众将见到丘行恭,亦是双眸喷火,窦建德沉声道:“不得我号令,擅自动手,定斩!”
他话音一落,众将凛然听令。窦建德却已策马上前。李建成亦是迎来,众将想要护送,李建成却是摆手止住。
一个是李唐太子,一个是河北霸主,二人见面,雪止风停。窦建德神色淡定,李建成举止从容。窦建德见了,心中赞赏,暗想李渊选地皇位继承人。果然名不虚传!
李建成虽是文武双全。按照消息,武功绝非高手行列。可他竟然能孤身来见自己,可见问心无愧,更是有胆有识。
窦建德更多地是相信自己的一双眼,亦是相信自己的判断。李道玄死,高雅贤死,他知道眼下是河北军和李唐最困难的时候,他一定要渡过这个难关,没有李唐帮手,他很难撼动萧布衣,同样,如果没有他窦建德,李唐只怕转瞬就要受到萧布衣的攻击,这点窦建德明白,李建成当然也明白!
“李太子,本王有事耽搁,稍迟片刻,还请见谅。”窦建德微笑道。
李建成离窦建德数丈距离后,这才勒马,关切问,“长乐王,不知道何事耽搁,我可有帮手之处?”
他神色恭谦,丝毫没有傲气,河北众将见到,倒有些怀疑起方才地判断。窦建德面露悲色,“高雅贤将军在军营被刺,凶手留下血债血偿四个字。我因处理此事,所以稍微耽搁。”他说地平静,双眸却是盯着李建成的双眼。
李建成失声道:“高将军在军营被刺?是在何时?”
窦建德见李建成表现如常,轻叹道:“不错,前日雍王被刺,今晨高将军又是遭遇暗算,想必……是萧布衣搞鬼了。”
丘行恭厉声喝道:“窦建德!高雅贤怎么能和雍王相比,你以为赔了一命就妄想推脱过责吗?”
河北众将喝道:“丘行恭,多半是你杀了高将军,不然血债血偿如何解释?”
双方怒火一触即发,不约而同的上前数步,看起来一番混战在所难免。窦建德头也不回,只是一举手,河北众将不敢上前。李建成回头喝道:“再有上前者,立斩不饶!”
二人一个手势一句话,再次控制住局面,李建成叹道:“长乐王人中豪杰,一方霸主,其实当然知道,他们先刺杀了雍王,又暗算了高将军,用意不言而喻,就是挑拨唐皇和长乐王的关系。凶手是谁,不言而喻。”
窦建德舒了口气,“太子即有此言,本王无忧。”
二人相视一笑,看起来冰雪消融,丘行恭、河北军虽有怀疑,却不能再次插话。
窦建德道:“既然李太子已明一切,却不知道你准备何时出兵呢?”
“出兵?”李建成面露苦笑,“长乐王,此事需要从长计议!”
窦建德双眉微皱,哂然道:“到现在,兵临城下,李太子竟然说要从长计议,不觉得是个天大的笑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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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m//窦建德质疑的时候,李建成还是满脸的无奈,四下望了眼,李建成问道:“长乐王,可否借一步说话?”
二人身旁都是人多眼杂,李建成显然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说。(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可李建成是唐皇太子,窦建德却不过是一介武夫,况且武功卓越,李建成这种一对一的邀请可以说是极为的大胆。
窦建德惊诧他的建议,并没有拒绝,翻身下马。李建臣亦是下马,示意手下莫要跟随,走到稍远的一个土丘旁,见有两块大石,他扫去了石上的积雪,微笑道:“长乐王请坐。”
窦建德只能叹息李渊有这么个好儿子,而自己却没有!
他的一家人,除了女儿,均被大隋朝廷杀的干干净净。每次想到这里,都让窦建德莫名的心痛。
李建成从哪方面来看,均是恭谦有礼,气度从容,他现在看起来,天生就是当太子的命。当然也可以看成,他是个当天子的命!
立太子对皇帝而言,无疑是非常重要和需要慎重的事情。可李渊不存在这个难题,因为李建成怎么来看,都是太子的绝佳人选。
太子当然不需要冲锋陷阵,太子更多时候需要的是守住父业即可!这需要睿智,而不需要太多的厮杀。
窦建德望着李建成,有些诧异自己冒出这么多的念头,可他无疑是很能掩藏心境的人,是以他还是面色平和,李建成见到,也是暗自赞叹,心道窦建德一方霸主,却能韬光养晦,看起来还要胜过李密一筹。
见到李建成亲自为窦建德扫雪,河北军稍微放下了心事,唐军默然无言。李建成无疑是个公平的人。他选的地方仍在双方中界,向阳的地段,二人除了谈话不能被旁人听到外,一举一动均在双方的注意中。
虽有太子扫雪。可窦建德坐下地时候。心中凛然。因为他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地听从了李建成地建议。这个太子。并不简单。
等到二人坐定。李建成才舒了口气。“长乐王。我很久没有注意到。原来这里地雪景。如此美丽。”冬日当头。光辉暖暖地落在身上。远山近树均被白雪覆盖。阳光一照。亮晶晶地夺目。隐有七彩。
窦建德微笑道:“我倒是有暇地时候。经常赏雪品梅。李太子若是喜欢。改日不妨和我一道欣赏。”
李建成满是向往之色。“那无疑是件十分美妙地事情。”
二人轻声交谈。两方地手下见到首领祥和一片。亦是平和了许多。他们都是想当然地以为这二人谈地是极为重要地军机大事。可打破头也想不到。二人谈论地不过是雪景。李建成还是望着远方地雪景。看似流连忘返。窦建德不由皱了下眉头。琢磨着对手地用意。
窦建德河北出兵。到如今连折两员大将。虽是遽然出兵。连克萧布衣数郡地领地。可关键城池均未拿下。可说是得不偿失。他知道萧布衣在等。等到春暖花开地时候。萧布衣就会如勃勃春树般。爆发出惊人地力量来反击河北军。所以窦建德饶是生性淡定。心中其实也有丝焦虑。
这不是窦建德和李唐第一次联系,但无疑是最密切的一次联系。
窦建德虽是河北霸主,可却有自知之明,三方角逐,无疑是他势力最弱。他征战多年,辛苦积累地本钱。无论如何。都是不如李唐旧阀、东都新贵来的雄厚,无论从财力或是兵力而言!
他节俭一生。新衣服都不舍得做一件,力求征伐所获的每一文,都用在手下身上,都用在百姓身上,他无疑是个很有责任地人。
他和萧布衣截然不同,因为萧布衣虽号称布衣,可毕竟是阀门新贵、甚至和隋朝皇室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他却几乎算是白手起家,没有任何门阀支持。(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能打下河北诺大的基业,他比萧布衣还要困难。
可他能保持节俭,手下却不见得能一如既往。他是长乐手下的将领出生入死跟随他多年,到如今,也开始有了享受的念头,他当然不会说什么,可那无疑是败亡的先兆。
眼下河北军虽是气势如虹,可窦建德已经察觉到外忧内患。他当然明白李唐希望他拖住萧布衣,可他也希望李唐能助他抗衡萧布衣。这本是相互利用的关系,可窦建德已无可奈何。河北已经等不得!
谁都想不到萧布衣有如此迅猛的发展,解决敌手势如破竹,窦建德再不出手,只能坐以待毙!见李建成的悠然,窦建德比他更悠然,他虽急,但是知道李渊肯定更急,李渊如今被刘武周急攻太原,若是萧布衣取了河北,和刘武周两路夹攻关中,李渊败亡也是迟早地事情。
见窦建德迟迟无语,也不急促,李建成终于回过神来,讶然道:“长乐王,我方才欣赏雪景,竟然失礼,实在过意不去。”
窦建德淡淡道:“失礼总比失信要好,到现在……李太子可以把出兵计划说一下了吧?”
李建成露出苦恼之意,“其实我早向我父皇请求出兵,眼下长乐王、徐圆朗、再加上我方联手,正是消灭萧布衣的大好时机。可长乐王也知道,我虽领兵,但是出兵的权利却在我父皇!”
窦建德双眸如水,“不知道令尊如何打算?”
李建成叹气道:“我父皇其实和我想法无异,他甚至想要分兵四路进击萧布衣……”
窦建德微微色变,“四路出兵?不知是哪四路?”
李建成肃然道:“一路是从武关出兵,进攻荆襄之地,一路是从潼关出军,直逼东都,还有一路可从河东顺河而下,配合我从天井关出兵尽取黄河以北之地!到时候再加上长乐王和徐圆朗,要瓜分了萧布衣的地域,并非难事!”
李建成那一刻意气风发,神采飞扬。似乎见到了萧布衣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窦建德只是哦了声,然后道:“可惜……我现在一路大军也未见到。眼下和萧布衣舍生忘死作战的也不是四路唐军,而是河北
窦建德早过了容易冲动的年纪,若是被李建成三言两语说的热血沸腾的话,那他也就不是长乐王,他更需要地是确切的保证。而不是虚无缥缈的论调。
窦建德言语淡淡,李建成脸上尴尬之色一闪而逝,“长乐王当然也知道,我父皇和你一样,都是极力地想要平定萧布衣!可萧布衣诡计多端,早就考虑到我们的联手,他竟然和刘武周联手,在刘家军中夹杂了威震天下的黑甲铁骑,我父皇一时不察。竟然被刘武周取了太原,如今河东吃紧,要被人攻到家门前。试问这样的情形,我怎能请地动大军?”“这么说,你们不会按照约定出兵助我了?”窦建德沉声道。
李建成沉吟良久,“其实我们并非不想,而是不能。我父皇不肯抽出太多的兵力,我难免忧心忡忡,只怕失信长乐王!所以我才想出一计,让道玄去找苏将军,若依我意。本是请苏将军败退,然后诱使萧布衣出兵长平,我们再想办法诱杀萧布衣。”
“这个计划倒是不错。”窦建德点头道。
“可道玄惨死,一下子打乱了我的计划,”李建成苦笑道:“诱杀对手,当然要在对手毫不知情地情况下,但是眼前很显然,萧布衣不但知道我到了上党,而且好像还熟悉你我地行踪。这种情况下,我如何采取行动呢?”
窦建德轻叹一声,“萧布衣无疑是个很可怕的对手!”
李建成赞同地点头,“的确如此,此人的恐怖之处在于他的远见,他甚至早就料到我们会联手,是以才会派人利用刘武周来牵制我方的兵力,而他手下又有极多的能人异士帮手,他虽是闭关自守。(去看看小说网wwwcom)可给与我们地压力就难以想像!”
二人均是天下杰出之士。可对于萧布衣,显然还是痛恨中带有敬佩。敌对中夹杂着尊敬。因为他们均是豪杰之辈,更明白这就是所谓的,惺惺相惜!
有时候,一个敌手比一个朋友还能引起你的尊敬,而萧布衣,无疑就是这种人!暖暖地阳光。他的目光有时会有迷惘,有时又是清澈无比。他目光像是能穿过千山万水,发现远方的的异样,又像是能透过近在咫尺对手的外表,发现对手的心思。
眼下的萧布衣,一点不像大战在即,他对面坐着虞世南,反倒有点担忧之意。
萧布衣见虞世南皱着眉头,微笑问,“虞尚书,对草原之行,心中无底吗?”
虞世南摇头道:“草原之行,微臣当尽力而为,只是担忧眼下的战况而已。西梁王,眼下我等四处为战,一招不慎,满盘皆输,我只恨不能上场杀敌,为西梁王排忧解难。”
原来从元文都造反被关入大狱后,礼部尚书的职位一直空缺。虞世南回转东都后,萧布衣先将他提拔为礼部侍郎,到如今已升为礼部尚书。
李渊称帝,大力提拔门阀中人,萧布衣称王,却是大力提拔兄弟朋友,再加上寒门文士。二人地对抗,亦是阀门和新贵在进行对抗。
萧布衣见虞世南担忧,微笑道:“虞尚书,若能说服可敦和我们联手,胜过统领十万大军。每个人都有他的用处,不必每个人都要带兵打仗。卢大人、萧尚书、你、魏大人、如晦、马周等人,均无赫赫战功,但是你们对我而言,宛若出征的将士般,一是左膀,一是右臂,均不可缺。”
他说的诚挚,虞世南满是感怀,“西梁王这多年过去,并未改变多少,实在是天下百姓之福。”
萧布衣笑道:“其实我也不想打仗,可到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既然迟早一战,就要趁眼下时机,早平天下,到时候……可和虞尚书痛痛快快的喝酒赏梅,不亦快哉?”
虞世南四下望去,突然道:“记得有一年。有一日,我们就如今日般……”
他欲言又止,萧布衣叹道:“是呀,那天还有裴小姐……李玄霸……裴行俨。当年五人的际遇,真的让人感慨万千。”
虞世南点头道:“现在这五人以西梁王最为辉煌,裴将军亦是实现所愿,微臣鱼目混珠,侥幸任个一官半职。玄霸兄早死,最落魄的却是当初最辉煌的……裴小姐。”
现在萧布衣、裴茗翠、思楠等人都猜测李玄霸未死。不过李玄霸地生死之谜到如今还是个秘密,虞世南并不知情,萧布衣也不想多说。实际上。李玄霸如今的死活,对东都地生活的确没什么太大的影响。
最后说的那个人,有时候恰恰是最关心,因为提及之人需要小心翼翼的装作若无其事,不想被人发觉。虞世南提及裴茗翠的时候,多少有些黯然。这些年来,他显然还是没有忘记裴茗翠,可李玄霸活着,虞世南没有机会。等到李玄霸死后,虞世南更知道,自己彻底没有了机会!
见到萧布衣望着自己,虞世南心头一跳。或许多年地念念不忘,只余提及地那一刻心跳,但他还是忍不住地提起。
“西梁王,最近裴小姐有消息吗?”
“没有。”萧布衣摇头,“她活的很累,但是道路是她地选择。”
虞世南沉默良久。这才站起道:“西梁王,我要出发了,希望可敦能识大体。”
萧布衣站起道:“现在的颉利可汗得突厥人支持,又拉拢了铁勒几姓,相对而言,处罗可汗势力稍弱,他们现在也迫切需要支持。我们和他们暂时联手的可能性很大,虞尚书,需要争取的利益。一定尽量争取。能让可敦看到和颉利抗衡的希望。能让处罗和颉利僵持三年,是你出使最好地结果。”
“只要三年吗?”虞世南微笑道。
萧布衣道:“突厥内乱战上三年。定然实力大损。其实大隋根基尚在,百姓久乱思安,据我所想,中原最多再有三年,可见分晓。虞尚书,我预祝你马到功成!”
虞世南望了萧布衣良久,这才道:“希望如西梁王所言。”
他起身离开,萧布衣送他到了门外,早有兵士护送,虞世南前往草原的任务并不轻松,路途一样不算轻松。不过有东都兵力护送,去草原一路当会安然无恙。
才送走了虞世南,卢老三就匆匆忙忙的赶到,“西梁王,蝙蝠有消息送来,窦建德和李建成约了在羊头山见面。”
“何时?”萧布衣问道。
“应该就在现在。”卢老三惋惜道:“可惜消息晚了些,不然我等出兵,说不定能把这二人一网打尽。”
萧布衣笑道:“老三,你太小瞧窦建德和李建成了,我只怕我们大军不等接近十里之内,就被他们逃之夭夭了。”
“西梁王,不过除了窦、李见面后,又有个奇怪地消息。”卢老三道。
萧布衣坐下来,微笑问,“是何消息?”
“高雅贤在军中被杀。”卢老三振奋道:“不知是谁杀的?”
“是我杀的。”一个声音冷冷道。
卢老三吓了一跳,转过身来,见是思楠,苦笑道:“我说谁能这么轻易到了这里,原来是姑娘。”
思楠救过他们兄弟的性命,所以就算思楠态度冷淡些,卢老三亦是好言相向。
萧布衣笑道:“有天下第一的女剑手出手,高雅贤死得其所。”
卢老三恍然道:“原来是西梁王的主意,李道玄被刺,高雅贤身死,怪不得李建成和窦建德火烧屁股一样的想要见面。”
萧布衣皱眉道:“他们若是不见,证明我们刺杀成功。他们若是见面,肯定就说明,我们的手段,已被二人看破,所以才会急急相见,消除隔阂,这两人不好对付!”看到思楠望着自己,萧布衣展露笑容。“不过杀了高雅贤,无疑再给窦建德当头一棒,思楠,辛苦了。”
思楠摇头道:“高雅贤不是我杀的。”
萧布衣惊奇道:“你说什么?”
“可以说是我杀地,也可以说不是。”思楠找个椅子坐下来,眉头紧锁。
卢老三不解问。“恕我驽钝,不明白姑娘的意思。”
萧布衣也道:“我也驽钝,还请思楠详解。”
他打趣一说,思楠却没有发笑,半晌道:“萧布衣,我按照你的意思去杀高雅贤,搅乱浑水,让唐军和河北军互相猜忌,又留下血债血偿的字样。就是想让他们联想到丘行恭的身上。”
萧布衣点头道:“我的确有这个意思。”“不过我混入河北军中,那里戒备地确森然,比起你这里来。不遑多让。”思楠道。
萧布衣微笑道:“想杨广的皇宫、六合城只有过之,你还不是进退自如?”
“那不同,”思楠摇头道:“那时我有人相助,这次却是孤身一人。好在他们多少有些大意,不想还有人敢孤身进入他们的大营,是以被我偷听到口令,混到高雅贤地帐前。”
见萧布衣皱眉,思楠问道:“怎么了?”
萧布衣收敛了笑容,“你不是个喜欢炫耀的人。你说这些,想必有什么用意吧?”
思楠双眸有了笑意,“萧布衣就是萧布衣,只有你才明白我的心思。”如今敢直呼萧布衣名姓地,除了萧布衣的敌人,也就只有思楠。萧布衣不以为意,沉思道:“我知道你有深意,可还是一头雾水。”
卢老三更是稀里糊涂,不明白二人说着什么。
思楠道:“我冒充兵士。进了营帐,高雅贤在桌案前沉思,正要写什么。听我进帐,他抬头察觉有异,才要厉喝,我已经一剑杀了他!”
卢老三赞道:“姑娘武功神乎其技,高雅贤明显不是对手。”
思楠摇头道:“卢老三,你说错了。”
卢老三有些尴尬,不知道自己拍马屁还有了问题。奇怪问。“哪里有错?”
“我刺出一剑,他四肢僵硬。好像根本没有正常习武之人的反应。”思楠肃然道:“我当时很是奇怪,一剑洞穿他的咽喉后,才发现……他中了毒!”
萧布衣拧起眉头,“你是说,就算你不杀他,他也会中毒身亡?所以你方才说,高雅贤可以说是你杀的,也可以说不是?”
思楠点头,“我就是这个意思。”
“你说河北军营不好混入,那人下毒却像轻而易举的样子,所以你认为这是河北军营出了内奸?”萧布衣又问。见思楠点头,萧布衣皱眉道:“那内奸是谁?”
“你不知道?”思楠问道。
萧布衣见到她双眸闪亮,诧异道:“你总不会认为是我先给高雅贤下毒,然后再让你去杀他吧?我就算关心你,也不必这般多此一举吧?”
思楠听到关心你三个字地时候,垂下头来,转瞬抬头道:“你在河北军营肯定有奸细。”
萧布衣并没有否认,“这个……不足为奇,其实我想……无论李渊还是窦建德,也可能在我这面安排探子。不过要打入对手内部,都非简单地事情。”
“我知道你安排的人是哪个!”思楠突然道。
萧布衣扬眉,“是谁?”
思楠伸手拔剑,已在地上写了个名字,伸袖一拂,名字不见。她动作极快,卢老三都没有看清,萧布衣眼眸神采一现,“高雅贤写在纸上地?”
思楠有了赞赏之意,“萧布衣,什么都瞒不过你吗?我可没有毁去那张纸,若那个人真的是奸细,我只怕你要有麻烦了。”
萧布衣笑了起来,“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不是!”
他说地如此肯定,思楠诧异道:“那……高雅贤写在纸上做什么?”
萧布衣微笑道:“那人不是我的奸细,或许是别人的内奸,河北军中,趣事越来越多了。你没有毁去那张纸,窦建德反倒不见得会奈何那人。”
“为什么?”
“虚虚实实的道理而已,”萧布衣淡然道:“那人要是奸细,你杀了高雅贤,怎么会不毁去那张纸?你留下那张纸,就证明高雅贤猜测有误。可估计谁都想不到,竟然有两拨人要杀高雅贤,这下饶是窦建德聪明绝顶,估计也是琢磨不透了。”
思楠也有些糊涂,“难道又是裴茗翠吗?她杀李道玄有情可原,但是她杀高雅贤就完全没有道理了,我知道,她绝对不会理会你的江山!”
//com//思楠无疑有种敏锐的直觉,她分析问题异常直接,虽然有时候会入误区,但是她说裴茗翠不会关心萧布衣的江山,这点很让萧布衣认同。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裴茗翠会杀,但是她绝对不会乱杀,更不想和萧布衣的江山有什么交集。
但若不是裴茗翠下毒,还有谁对高雅贤下毒,目的又是什么?
萧布衣想不明白,可他暂时不想去想,因为无论是谁要杀高雅贤,对他而言,都是好事!
见萧布衣露出笑容,思楠问道:“你想出下毒的是哪个了?”
“没有!”萧布衣微笑道。
“那你笑什么?”思楠皱眉。
“这世上,你想不出的东西太多了,若是一个个去想,恐怕就算想到头发胡子都白了,也没有什么结果。所以嘛……我们应该把有限的时间,放到更有意义的事情上去。”
卢老三叹道:“西梁王说的言浅意深,属下佩服。”
“萧布衣,我没有卢老三恭维你的义务,但是不能不说,你说的很有道理。”思楠认真道。
卢老三一张苦瓜脸,“姑娘,我是真心的。”
见思楠瞪着自己。卢老三只能解释道:“我是说。我赞美西梁王是真心真意。我对姑娘。并没有那个意思。”
思楠忍不住噗嗤一笑。一时间阳光明媚。
卢老三也是笑起来。“姑娘。其实人活一世。多笑笑岂不更好。”
思楠这次并没有怪责卢老三多事。只是摇摇头。追问道:“萧布衣……你其实很聪明。反正也是没事。不妨再想想。你不关心谁要毒死高雅贤。可我却越想越觉得里面有玄机。”
萧布衣微笑道:“我现在也想不出其中地玄机。不过我可以肯定一点。”
“肯定什么?”思楠急声问道。
“我可以肯定。河北军已非铁板一块,我能收买其中的将领,另外也有人能够收买。”萧布衣惬意的舒了口气,“由此可见,窦建德败亡不远!”
思楠冷冷一笑,“你未免乐观的太早些。要知道现在窦建德正和李建成谈判,商讨着如何吃掉你的东都。”
“若是商量也能吃掉东都地话,我也可以找人去商量。”萧布衣微笑道:“河北军和李唐。根本不可能商量出任何结果!”
“此话何解?”思楠问道。
“李唐高高在上。钟鸣鼎食,如何会和河北军那帮泥腿子有共同话题?”萧布衣道:“李唐和窦建德联手,无非是想利用窦建德牵制住我前进的步伐。窦建德和李唐联手,不过想把李唐牵扯进来,希望三足鼎立,或者更希望我们先打李唐。他们根本就是各怀机心,伊始就不能完全信任。若说李唐试图消耗窦建德实力。进而有假途伐虢的念头,我是一点不认为稀奇!”
思楠心中微寒。“萧布衣,你的意思是。李渊的真实想法是,先消耗窦建德和你地实力,然后趁窦建德不注意,取得河北之地,再和你抗衡吗?”
萧布衣并不诧异,“当然有这个可能,在这世上,势力间,只有永恒的利益,没有永远的敌人。试问这样勾心斗角的联手,又能产生多大的威胁?在我来看,窦建德迫切的需要李唐军出兵,可是很显然,李渊不会出兵,因为你家出现了盗贼,你又如何有心思去管别人家地闲事?”
卢老三赞道:“西梁王总能用最简单的例子,说明最复杂的道理,属下佩服。(去看看小说网wwwcom)”他其实并非溜须拍马之辈,只是见到思楠杀气冲天,想要缓和气氛。
思楠不为所动,径直问,“这么说,李建成暂时不会做什么事情了?”
“他会做一件事情。”萧布衣正色道。
“做什么事情?”思楠好奇问。她明白,自己或许在细节上能考虑地比萧布衣周到,但是若论大局观和勾心斗角,她远不及萧布衣。
“拖!”萧布衣沉声道:“他会说自己很为难,他会说唐军很为难,他会说……希望窦建德给他一些时间,让他说服李渊!当然,他地意思本来就是李渊的意思,他说服李渊也就是个笑话!李建成其实也是个聪明人,我觉得……他很有李渊的风骨。李渊能派他出来和窦建德联手,那是对李建成极大的信任。”
思楠叹气道:“我虽然不想赞同你的观点,可又不能不说,你分析的很有道理。这么说,窦建德被你们两个老奸巨猾的人算计,先死地肯定是他了?”
“我虽然滑了些,但还算不上老吧。”萧布衣摸摸脸,纠正道。
思楠白了他一眼,“你当然不算老,你比我爷爷要年轻很多!”
萧布衣只能苦笑,“只希望你爷爷听到这句话,会开心很多。”
思楠蹙眉不乐,“我连父亲是谁都不知道,更不知道爷爷是哪个。萧布衣,你要是窦建德,你如何应对这场危机呢?”
“投降西梁王!”卢老三接嘴道。
思楠白了他一眼,“不可能,窦建德一方霸主,他想投降,他手下也不肯!他其实很可怜……”
卢老三愕然道:“他可怜?这只怕是对窦建德最离奇地评语了。”
萧布衣讥诮的笑笑,“其实何止他可怜,我和李渊也很可怜。这世上,如此评价我们三人地人不多,思楠算是其中的一个。”
卢老三更是不解,思楠若有所思地问,“若还有其他人这么评价,裴茗翠无疑算是其中的一个?”
萧布衣怅然道:“思楠,你说的不错,你跟裴茗翠不熟。但你好像更了解裴茗翠。或许你和裴茗翠不同,但是你和她又相同,因为你和她能从局外的角度看我们。”
思楠目光有了些许复杂,“是呀,其实我觉得这世上很多人都有退路。可就是李渊、窦建德和你没有。你们三个到了今天的位置,一举一动,和太多人利益攸关。而你们三人地威望,是如此巨大,这威望是好事也是坏事,好处在于。你们可以号令一方,但是坏处却是,你们根本不可能投降!因为没有任何一个君王。会容忍这种人在身侧。就算你萧布衣也不例外。”
卢老三道:“我觉得你说的不对,窦建德若真的投靠西梁王,西梁王绝不会杀他!瓦岗的翟让到现在还未死,就是很好的证明。”
思楠望向卢老三道:“你真地很天真。”
卢老三差点哭出来,他得到过太多的评价,可从未想到过,竟然有个女人说他天真。
“翟让怎么能和窦建德比呢?他有什么资格和窦建德比?翟让不过是瓦岗的寨主。而窦建德却是天下的霸主!窦建德归顺。就算萧布衣不想杀窦建德,可我想。李靖、徐世绩、魏征、卢楚这些人,为了江山社稷的稳定。也一定要杀窦建德!到时候,杀不杀不见得是由萧布衣做主!窦建德、李渊和萧布衣到如今,败就意味着死,而且三个中必定要死两个!”思楠斩钉截铁道:“他们三个活下来的机会并不算大,到现在,你还觉得他们是幸运地吗?”
见到萧布衣脸上自嘲的笑容,卢老三只能道:“我虽然不想赞同你的观点,可又不能不说,你分析地很有道理。”
这句话是思楠方才所说,卢老三再说一遍,很有些无奈地味道。(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萧布衣自嘲的笑笑,喃喃道:“三个只能活一个?”
“萧布衣,你要是窦建德,你如何应对眼下的危机?”思楠突然问道。
萧布衣叹口气,“他死总比我死要好,既然如此,我为何要为他出谋划策?”见到思楠瞪着自己,萧布衣心中微颤,终于道:“我要是窦建德,虽然无力回天,但是总要蹦达两下。他虽然不能投靠我,但是总可和我结盟,向李唐施压,逼他们出兵!这么说……”萧布衣嘴角浮出难以捉摸的笑,“我们的机会又来了?”的三角关系,其实李渊亦是在研究。
能够在乱世江山中站稳脚跟,李渊和萧布衣当然都有高人一等的见识,亦有着掌控大局地本领。从这点来说,拘泥在江都左近地杜伏威等人,显然要棋差一招。
不要说旁人不信他们能取得天下,其实就算杜伏威他们自己,也从未相信过自己能够一统天下,他们太过知足于本身的方寸之地。
李渊当然不会知足眼下地形势,实际上,他虽占据关中,却很有些失落。
若没有萧布衣,他当然会按部就班的一步步走下去。刘武周、梁师都算不了什么,窦建德、罗艺亦是有本身地局限,天下之大,能让李渊正视的对手只有一个,那就是萧布衣。
可对这个对手,李渊一直不想和他对决。原因很简单,他对胜过萧布衣,并没有太多的把握,可他又在关心着萧布衣的动静,那种矛盾的心情就和害了单相思的少年般。
窦建德几路出兵,李渊并不激动,实际上在他看来,那不过是窦建德和萧布衣的一次亲密接触而已,真正的大战,肯定要在开春以后,他现在真正想了解的是,萧布衣如何应对,窦建德是何心思,还有一点就是,李建成如何处理!
这对李建成是个考验,李渊希望儿子能不负众望!李渊知道李道玄的死讯之时,痛心一闪而过,可忧心却是不可遏止。
李孝恭伤残,李道玄身死,李元吉始终不成器,李家宗室受到的打击不言而喻,可李渊更忧心的是,萧布衣的反击手段越来越诡异。
萧布衣难道知道了什么?李渊这么想的时候,眉头紧锁。
这时的李渊,并非孤身一人,李世民就在李渊的身边。目光炯炯地望着桌面的地图。李世民的身边站着一老臣,是为兵部尚书殷开山。
李世民戎马征战,无论是出太原、下关中、灭薛举,殷开山均是守在李世民的身边。李世民眼下战功赫赫,可李渊却明白。殷开山功不可没!是以李渊登基后,马上将殷开山提拔为兵部尚书。
可李渊此刻所望之人,却是一须发皆白的将军,李渊沉吟道:“屈将军,不知道你对眼下地河东有何看法?”
那人年纪看和殷开山仿佛,精神矍铄。赫然就是大隋名将屈突通!
屈突通本来镇守河东,和李渊针锋相对,后来杨广身死。屈突通无效忠对象。于是归降了李渊。
乱世之中,少有忠义,屈突通此举是大多关陇隋臣所做之事。
虽然和屈突通交战,李渊费力颇巨,但是得到屈突通后,李渊却是欣喜非常,因为他知道得到的绝不仅是一员降将。屈突通领兵经验之丰富。李渊早有所闻,是以屈突通投降后。他就给与屈突通足够的重视,很多战役策略。就是他和屈突通反复协商所得。
屈突通听到李渊询问,胸有成竹道:“贼兵虽盛,可根基不牢,圣上勿用太过担忧。”伸手指向地图道:“刘武周虽得太原,又下西河郡的平遥、介休等地,可介休之南,有雀鼠谷关隘之地霍邑,眼下有李仲文、姜宝谊二人镇守,只要不出偏差,扼住要道,贼兵断不敢大军南下。只要圣上派一稳妥之将带兵前往霍邑增援,对抗一段时日,贼兵急躁,我等可图获胜!”
李世民摇头道:“屈将军,我不赞同你的想法。”
屈突通也不恼怒,微笑问,“不知秦王有何妙策?”
李世民沉声道:“想太原失陷,关中惶惶。要知道关中诸多将领的家眷均在太原,眼下这些将领人心浮动,我等当求大兵出击,一举收复太原,安抚民心。若只是固守霍邑,无疑意味着放弃了太原诸郡,只怕失去
二人意见相左,李渊皱眉道:“殷尚书,你有何建议?”
殷开山道:“其实秦王和屈将军说地都有道理……不过依老臣来看,敌军士气正盛,正撄其锋并非良策,若是能磨去锐气,再图收复太原,不失稳妥之道。他虽说都有道理,可明显还是赞同屈突通的计策,李世民不悦,冷哼一声。
李渊点头道:“殷尚书说的不错,世民,你当要多多学习他们地用兵之法才好。一个劲只知道冲冲冲,终究难成大器!”
说到这里,李渊口气中满是责怪,心中更是不悦。其实他征询众人建议,亦是对李世民地一个考验。他更希望,殷开山所言能是李世民说出。本来以为经过浅水原战役后,李世民能吸取教训,没想到他说出的计策又不合自己的心意。
李世民见父亲不悦,心中微凛,改口道:“父皇,孩儿只是听说太原百姓辛苦,一时急躁,这才急于想要收复太原,可眼下来想,屈将军所言大有道理!”
李渊这才露出点笑容,“世民,你若能真的如此想法,为父颇为欣慰。屈将军、殷尚书,你们觉得,谁是援助霍邑守军的最佳人选呢?”
屈突通不等发言,殷开山已道:“秦王方破陇右军,士气正盛,指挥天赋不言而喻。再加上玄甲天军需要磨练,若依老臣来看,秦王是此战最佳人选。”
屈突通垂头不语,李渊问道:“屈将军,你的建议呢?”
屈突通半晌才道:“老臣并无异议。”
李渊展露笑容,“既然如此,世民,坚守霍邑重任,就交于你手。切记不可贪功冒进,只要守住霍邑,就算你头功。殷尚书,还请你随行,世民,为父派刘弘基、刘政会、段志玄三人辅佐你出兵,三日后启程,莫要有误!”
李世民大喜道:“孩儿当不负父皇众望!”
众人商议已定,李渊才要和三人商议其余事宜,有兵士送来上党军文,李渊知道是儿子建成的消息。急急展开一观。
李道玄死后,李建成已把这消息第一时间送到关中,随信说道,要和窦建德谈判。李建成处理地一举一动,均是合乎李渊地心意。所以他迫切想知道谈判的结果是什么。
可只看了几眼,李渊就一拳头砸在了桌案之上,满脸怒容。
李世民忐忑问,“父皇,大哥那面……”
“窦建德这个匹夫!”李渊怒骂道。
众人皆惊,因为少见到李渊如此愤怒之时。李世民吃惊道:“父皇,到底怎么回事?”
李道玄死,李建成谈判地事情。三人也是略有所知。李渊舒了口气。压制住怒气,“道玄在窦建德地军营附近不明被杀,朕大人大量,不与他计较,只想和他谈论合击萧布衣之事,没想到他居然得寸进尺,一定要建成出兵。”
李世民暗道。出兵就出兵。又有什么大不了地事情?
殷开山慌忙道:“太子千金之体,绝不可以身犯险!圣上让太子前往上党。看似重视窦建德,其实并无出兵之意。不知道太子现在如何?”
李世民有些诧异,才明白父亲的心意。
李渊看了李世民一眼,沉声道:“建成当然明白朕的心意,百般推脱,说要请示于朕再做决定!”
屈突通点头道:“太子此举极为聪明,这一来一去,可为我们争取时间。想分兵两路,很可能一事无成,既然如此,当求击败刘武周后再考虑他事。”
李世民心中多少有些不舒服,屈突通看起来对李建成颇为赞赏,可对他却是不冷不热。方才屈突通虽说并无异议,可李世民已敏锐的察觉,他对自己领兵并不赞同。
大局为重,李世民抑制不满,沉声问道:“那窦建德如何答复?”
李渊冷哼一声,“他说开春之时,若无唐军来攻东都,就莫怪他不守诺言!”
李世民笑道:“我们在关中,他在河北,如今他正对抗萧布衣,不信他还敢对关中有什么企图。”
屈突通皱眉道:“他若是取消同盟,和萧布衣联手,我等情形不妙!”
李世民心中凛然,良久无言。见父亲不满地望着自己,李世民只能亡羊补牢,“窦建德如此狂妄,莫忘记我们还可和罗艺联手!”
李渊心乱如麻,一时间想不出有何对策,良久叹道:“罗艺为人狂傲不羁,更是见风使舵,不见得会比窦建德强过多少。你等暂且退下,我想想再说。”
屈突通、殷开山当先退下,李世民还待再言,李渊摆手道:“世民,你莫要被他事所乱,安心按照我等指定的计划对付刘武周,切不可贪功冒进。只要你能击败刘武周,就可帮为父渡过难关!”
李世民方要退下,有宫人急急进入禀告道:“圣上,齐王求见,我等阻拦不住。”齐王就是李元吉,虽因太原失守,被李渊削了齐王的称号。可李元吉毕竟还是李渊的儿子,宫人仍以旧称,不敢冒犯。
宫人话才落地,李元吉就跟着冲了进来,哭眼抹泪叫道:“父皇,孩儿不活了。”
李渊见他冲来,脸色一沉,“元吉,有事好好来说,这样成何体统?”
李元吉见到李世民在旁,不由眼中满是怨毒。李世民对这个弟弟无可奈何,沉默无言。李元吉哭道:“父皇,孩儿失了太原,一直寝食难安,这些日子无不以泪洗面。到今天,想若是不能一雪前耻,无颜再活在世上,只求父皇给我个机会,让我带兵去抢回太原,孩儿就算死,亦是再无憾事!”
李世民愣住,李渊怒斥道:“胡闹,江山大事,怎由你反复戏闹?夺回太原任务,已有人选,你回去吧。”
李元吉诧异道:“是谁,是……李世民吗?”见李渊默认,李元吉大哭道:“爹,凭什么李世民错了,损兵折将,死伤无数,你就给他机会悔改?孩子带出了精兵,只是丢失个城池,你就抛弃了孩儿?”
他胡搅蛮缠,李渊一时间倒不知如何应对,李元吉又叫道:“爹,我可是你亲生的儿子,李世民来历不明,你难道宁愿把机会给外人,也不给孩儿吗?”
李元吉话一出口,李世民脸色极为难看,李渊怒不可遏,伸手用力挥去,一记耳光将李元吉打倒在地!李元吉捂着通红的脸,惊诧莫名,半晌双腿急蹬,连声道:“爹,你打我,我不活了,我不活了!”
呛地声响,李渊已拔出宝剑,指向李元吉。李元吉骇的脸色苍白,再无声息,李渊凝望着李元吉,寒声道:“逆子,你要死,尽管去死,要不要我来成全你?从今日起,你记住,再说世民一句不是,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李渊还剑回鞘,头也不回地离开,李元吉踉跄站起,恨恨地瞪了李世民一眼,转身离去,只有李世民还是呆呆的站在原地,眼中却已有了疑惑之意……
//com//李渊怒气冲冲的回转后宫,一拂手,迎上来的妃子知趣的退下。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李渊孤寂的坐了良久,才找个宫人问,“齐王现在如何?”
“回圣上,齐王回转府邸了。”宫人毕恭毕敬道。
“那秦王呢?”李渊又问。
宫人小心的回道:“他在殿中站了盏茶的功夫,谁也不理,然后也回府上了。”
李渊拧着眉头,脸上没了震怒,只余肃然。严肃起来的李渊,和原先那个窝窝囊囊的李渊,简直有了天壤之别。当初的那个李渊,谁都不当他是一盘菜,可现在的李渊,可以当太多人是盘菜,掌控有余,翻云覆雨!
权利当然能给人以萧杀之感,李渊现在就想杀人!
就算是宫人都已看出,李渊那一刻杀气冲天,多余的话也不敢说上一句。李渊本来是个很亲和的人,到如今,以往的首义功臣还有和李渊同榻议事的殊荣,裴寂虽是大败而归,李渊也不过对他斥责两句而已,甚至还有心思让裴寂知耻后勇,再战河东。可裴寂实在军事指挥才能太差,不能灵活的理解李渊的意图,不想再拿兵士去儿戏,这才作罢。但是到如今,李渊身边的人才会发现,李渊变的越来越阴沉,很多时候,让人猜不透心思。
不知道沉吟多久,李渊这才宣道:“去找元吉来。”
李元吉到来的时候,诚惶诚恐,他从未见到父亲那么震怒的时候。或许在父亲拔剑的那一刻,他才明白,原来帝王之家,也有刀剑相见的时候。
他还是太幼稚,无知无畏,所以不知道借鉴往事,所以杨广杀死亲兄弟之事对他而言,还很遥远。
父亲找他来。当然还是因为他在父亲心目中很重要,李元吉这么想着安慰自己,见到李渊面沉似水,李元吉推翻了自己的念头,跪倒在地道:“父皇,孩儿错了,孩儿想娘了。”
李渊本想找他前来。狠狠地训斥一通。可听到李元吉提及娘亲地时候。心中一软。见到父亲面色稍霁。李元吉知道找到了父亲地命门。哭泣地爬过去道:“父皇。孩儿再也不敢了。你就饶了我这回吧。”
李渊叹口气。挥手道:“起来吧。”
任何人都会有一段难以忘怀地情感。李渊也不例外。他现在后宫佳丽虽没有三千人。看似宠爱地妃子也不少。但是李渊自己明白。没有谁能够代替窦氏地一段情!
那段情。相濡以沫;那段情。给李渊从不得志地人生带来些许地温馨;那段情。让他终于能从利剑悬顶地窘境走出。到了今日地巅峰之境。他又如何能够忘记?
他最不得志地时候。遇到了窦氏。窦氏亦是陪他坚定地渡过了最难熬地日子。现在他辉煌了。绝顶了。可昔日伊人不在。每次思及。都不免黯然神伤。
树欲静而风不止。情尚在而人不在。风乱树意。情伤人
窦氏临死前。只有一个请求,余子皆懂事。元吉还小,请夫君多加体谅。
只为了这一句话,李渊对李元吉简直到了溺爱的地步,可有时候,溺爱也是一种伤害!李渊虽对天下大势了若指掌,可对指掌之旁的儿子并不了然,等李渊明白这点的时候,开始想到了要纠正。
他不希望因为李元吉,导致父子反目。
见父亲沉默无言,李元吉心中惴惴,可他知道,只要他把母亲的这个杀手锏用出来,天大的错事,也可以得到父亲的原谅,这让他更坚信了一个念头,那就是,他和大哥才是父亲地亲生儿子。
李渊见到李元吉还在装哭,眼中却闪动着狡黠的光芒,心中不喜。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可想起窦氏最后的请求,挽住了儿子的手,轻声道:“元吉,为父只为大业,和你谈心的时候,越来越少,你不会怪为父吧?”
李元吉地眼泪流了下来,“爹,孩儿怎会?我只恨不能为你排忧解难。我知道我没用,太原随便哪个人镇守,都比孩儿要出色,可我……我真的怕见不到爹呀。”
李渊抚摸着李元吉地头顶,微笑道:“这世上,很多东西失去了可以再得到,比如说太原城。可很多东西,失去了再也无法拥有,比如说亲情……爹不怪你,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
李元吉眨眨眼睛,一时间难以理解李渊的用意。
李渊望着李元吉,慈爱中带有肃然,“元吉,我知道……你一直不满世民,因为他占据了太多的荣耀!”
“他不是爹的儿子。”李元吉突然道。
李渊脸色一沉,“你知道什么?”
他这次并没有说胡说,只用知道来询问,双眸中有种很复杂的含义,抚摸李元吉的那只手有些僵硬。李元吉并没有见到李渊眼中的深意,迫不及待道:“杨广一直很疼爱器重李世民和李玄霸……李玄霸死了,我不想再管,但是爹……你不觉得这有些问题吗?”
见到李渊并不喝止,眼眸中含义千万,李元吉胆气陡豪,又道:“当初娘貌美如花,杨广又是个色鬼,每次爹有危难地时候,娘都会入宫为爹求情……娘对那个色鬼地喜好很清楚,她甚至劝你把最优秀的鹰马进献给那个色鬼,后来也果如娘亲所料,爹你升了官。杨广有什么鹰马得不到,可惟独对你地满意,那一定是娘亲事先说了……见到李渊的手有些颤抖,脸若凝冰,李元吉打了个寒颤,鼓起勇气道:“爹,我怀疑李世民是杨广地儿子!”
他话音一落,殿中死一般的静寂,李元吉甚至都可以听到自己一颗心怦怦大跳,打鼓一样,可他不后悔说出心目中的真相!
李渊的手已高高举起,看起来又要煽李元吉一个响亮的耳光。
李元吉觉得值,他终于说出了真相,认为换个耳光并不算冤。李渊的手终于落了下来,重重的拍在床榻之上。李元吉反倒有些意外。不知所措的望着父亲。
“方才若是别人说出这句话,我一定要将他千刀万剐!”李渊舒了口气,任何人都不知道他此刻想着什么,“可你说出来,只让我伤心莫名!你要知道,你娘最疼、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可你居然这么怀疑你娘?你可对得起你娘亲?!”
李元吉有些不安,又有些羞愧。可转瞬道:“娘疼我,因为知道我才是爹地儿子,大哥也是……”
“住口!”李渊厉喝一声,有如沉雷。
李元吉见李渊额头青筋暴起,少有的震怒,终于害怕起来。父子相对,有如仇敌!
不知过了多久,李渊寒声道:“元吉。从今天起,我不想再听到任何有关你娘、有关世民的事情。我若是知道从你口中传出,我一定割了你的舌头,一定!”
他强调的说出一定两个字,李元吉一颗心也跟着剧烈的跳动两下。见父亲手按剑柄。李元吉终于放弃了申辩的念头,离开的时候。只说了最后一句,“爹,我知道你最清楚!”
他背对着李渊,说出这句话来,其实并没有什么深意,可李渊那一刻,脸色巨变。李元吉并不知道。终于离开了皇宫。虽是担惊受怕,却是心满意足。因为他终于说出了憋在心中地怀疑,他认为李世民从此以后。想要再风风光光的就难了。
李渊望着李元吉的背影,脸色那一刻极为难看。去看看小说网wwwcom。他嘴角不停的抽搐,眼皮亦是在跳动,不知过了多久,这才平复下来。
他身边并没有人,因为在找李元吉的时候,他已经将宫人宫女遣到一旁。
孤单的坐在华丽的大殿中,四周虽是灯火通明,李渊只感觉到难言的孤寂,站起来走出去,招呼宫人道:“召郡王李孝恭见朕!”
如今已是深夜,常人都已安歇,可李渊命令发出去没有多久,李孝恭已经趁夜而来。
他现身在大殿之中时,身上满是风雪地寒气。李渊见到他的时候,走过去握住他的手,引他到椅子上坐定。
关中能得李渊如此礼遇之人并不多见,可没有任何一个人会艳羡,只因为李孝恭瞎了双眼!李孝恭双眸处蒙着白布,就算脸上,亦是如此,可李渊并不怪责他的失礼,因为从他露出的脖颈处,可见到淡淡地黑色。
现在李孝恭的一张脸,简直比鬼还要恐怖。
大苗王地蛊毒亦是恐怖,李孝恭被蛊毒折磨,生不如死。李渊当然已请人向苗王请求解药,可就算黄金珠宝,大苗王不为所动,只说蛊由罪生,只要李孝恭修心养性,再无罪业,当会完好如初。
李渊听到时候,恨不得将大苗王拎来,斩个十段八段,可他不能下手。
蛊毒虽是厉害,但是毕竟挡不住千军万马,只要李渊下令,就有死伤,也能踏平苗寨。可他还是不能轻举妄动,因为他还不想和萧布衣交锋,或者说,李孝恭的性命,还不值得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来解决,所以他只能看着李孝恭痛苦下去,面带同情之意,就算是说话,都满是怜悯。
李孝恭听到李渊的问候,并没有受宠若惊,他看起来一如既往的平淡。
可若大苗王说的是真,李孝恭显然心中满是怨毒,无法消解。因为他现在瘦骨嶙峋,看起来一日不如一日。
谁是李孝恭,都不可能心平气和,修心养性。所以大苗王虽说有救,但实际上,李孝恭已经无药可救。
说了一堆不相关的废话后,李渊见李孝恭有些木然,终于道:“孝恭,其实朕一直把你当儿子来看待。”
李孝恭没有激动,平静道:“谢圣上。”
“其实在巴蜀,以你之能,萧布衣本来不是你地对手。”李渊又道:“可他有很多人帮手,这些人,并不像他们所说地那样遵守诺言!”
“胜就胜,败就是败。”李孝恭道:“这世上……不遵诺言的人多了,我们何必耿耿于怀。”
李渊坐在床榻上,忧心忡忡,“孝恭……要知道你和……本来……可很多事情。好像不对。”
他说地很奇怪,旁人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李孝恭静静的听,半晌才道:“天机难测!”
听到天机两个字地时候,李渊身躯微震,转瞬恢复了正常,“我从不信天机!”
李孝恭讥诮的笑道:“我现在也不信了。”
他们说的极为古怪,李渊嘴角又是抽搐下。脸色在灯光下,有些铁青。李孝恭虽是瞎了眼睛,可还是定定的望着李渊地方向,这让他看起来有些诡异。李渊亦是望着李孝恭,并不畏惧,二人沉默无言,可好像已说过千言万语。
不知过了多久,李渊缓缓道:“若依你的主意。你认为,我们应如何对付萧布衣?按理说……按理说……”
李渊欲言又止,李孝恭却接了下去,“按理说他应该是个死人。”
他这次说的更加奇怪,李渊竟然点头道:“可他显然比谁活着都精神。”
李孝恭讥诮道:“所以我现在也不信了。”他把方才所言。又重复说了一遍,李渊拧紧眉头。似乎考虑着一件极为难解的事情。
李孝恭见不到李渊的表情,继续道:“他武功高强,现在又是谨慎非常,依非常规方法,想要杀他已是不可能的事情。”
“那常规的方法呢?”李渊问道。
李孝恭叹口气,“常规方法何必多说。先解决燃眉之急,击败刘武周为头等紧要。然后借窦建德消耗萧布衣的实力。最后借突厥人对抗萧布衣。这不是最好地方法。但眼下,已成为我们唯一的方法。”
李渊沉默许久。“朕知道了,孝恭。你回去安歇吧。”
李孝恭并不多言,起身要走,李渊突然道:“刘文静怎么办?”李孝恭并不转身,淡漠道:“自作聪明之人,只有死路一条。”
李渊笑笑,“孝恭所想,和朕一模一样。”
李孝恭不再作答,径直行了出去,他虽瞎了眼睛,可记性奇佳,来了一遍后,循来路走出,竟然轻而易举。
李渊见李孝恭消失,终于长叹一声道:“谁又不是自作聪明之人呢?”
李孝恭到了宫外,早有下人扶他上马,他策马徐行,回转到府邸之中。等入了大门后,就再不需要下人引路,径直回到睡房。
他瞎了双眼,府邸中不需点灯,漆黑一片,白雪泛着淡淡的月光,整个府邸透漏着股阴森之气。
府邸中,好像除了几个下人外,再没有他人。一个落魄的郡王,当然不会有太多的人来巴结。就算那几个下人,扶李孝恭回转后,都是躲的远远,生怕沾了府邸的晦气。
李孝恭并不在意,关上房门后,缓缓的坐下来,面对窗子,不知道在想着什么。过了良久,只听到屋外咯吱一声响,紧接着一声猫叫,李孝恭回过神来,喃喃道:“看来我这里,只有野猫才会光顾了。”
他伸个懒腰,终于躺在床榻上,拉过被子盖在身上,湮没在无边地黑暗之中。
他的卧房外,一道影子轻飘飘的跃出了院墙,顺着长街走着,过了柱香的功夫,来到一个大院前。
从院墙翻身过去,到了一间屋子前,影子闪身进入,就再也没有出来。
第二日正午时分,裴茗翠展开了一封书信,看了良久,影子就在身边,只是关切的望着裴茗翠。
无论裴茗翠关心什么,影子关心地人当然只有一个裴茗翠。不过她一直在裴茗翠的身后,也看到了那封书信。
裴茗翠对她素来并不隐瞒,实际上,裴茗翠也没有什么需要隐瞒。
虽是简简单单地一封书信,影子却知道经过极为复杂的方法传了出来,以确保裴茗翠不被对手发现。
以往的时候,都是裴茗翠在明,李玄霸在暗,可是裴茗翠若是不想让人找到行踪,就算萧布衣加上李渊也是找不到。
李玄霸能不能找到呢?影子想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心中有了悲哀。
“小姐。你确信李孝恭和李玄霸有联系?”影子不再去想,径直问道。现在的她们,距离西京并不算远,恐怕谁都想不到,几日的功夫,他们从太原到了河内,又从河内去了西京。裴茗翠才杀了李道玄,目标就放在李孝恭身上。李渊昨日召见李元吉、李孝恭。具体谈论什么,裴茗翠当然并不知情,可李孝恭显然已在裴茗翠的监视之下。有人已将李孝恭地一切举动记录在案,然后通过秘密地方法,传出了西京,送到裴茗翠手中。
方才裴茗翠所见地那封信,就是记录李孝恭最近地几日的一举一动,事无巨细。
裴茗翠听到影子询问。闭上双眸,“我没有十足地把握,但是我总觉得,李玄霸会联系李孝恭。守住他,就可能见到李玄霸。”
“可若是判断错了呢?”影子皱眉问。“小姐,你杀了李道玄后。判断李建成必定会第一时间通知李渊。而李渊若和李玄霸有联系的话,肯定要第一时间商议对策,所以你就抢在李建成消息到来之前来到西京。可到现在为止,李玄霸并没有出现,李孝恭看起来也没有人联系。是不是……我们的方向本来就是错的?”
“你想说什么?”裴茗翠疲倦道。
“到现在,李玄霸还是虚无缥缈,他或许已经死了吧。当初不是说。他只能再活一年了吗?”影子违背心意说道。她宁可相信李玄霸已死。也不想小姐再这样追查下去。
裴茗翠像是睡着,等到马车颠簸了下。这才睁开了双眸,“找到药王了吗?”
影子摇头道:“没有。他行医天下,知道他的消息,总是在他活人性命后。”
裴茗翠感慨道:“我真地太容易相信人,李玄霸说能活一年,我就真的确信不疑,伤心不已,而且四处为他寻找药王孙思邈,我是不是很蠢?”影子声音有些哽咽,“不是蠢,是痴情,他就是利用了你的痴情。”影子伤心,裴茗翠却没有半分难过,她只是眨眨眼睛,岔开话题,“我们的方向没错,如果说错,那也是只能错下去。李家道埋藏极深,本来和李阀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自从李八百创建此道以来,道主一直都是极为神秘。本来我没有留心,可到今天才发现,李家门阀大族,若说和李家道没有联系,那真的难以想象。而慢慢的追查下,才发现李家道可能已渗透到李阀各处。根据巴蜀的情况,李孝恭和司空早就联系勾结,这就说明,李孝恭很可能是道中之人。李玄霸熟悉太平道事,当然亦是李家道地主要人物,这两人平素少有交往,但那不过是个幌子,关键时刻,肯定还要互通信息。既然如此,监视李孝恭,当然可以发现李玄霸的行踪。”
裴茗翠分析的丝丝入扣,影子却有些难过,突然想起一事,“李家道是太平四道之一,可李渊为何一直说厌恶太平道,而且有要铲除太平道的心意?”
“当然是欲盖弥彰。”裴茗翠淡然道:“对于太平道的能力,任何一方势力,均是忌惮中夹杂着期冀。他们又想利用,又怕被太平道反噬,更怕太平道地恶名阻碍他们以后大业的发展。萧布衣、李渊二人均是极为聪明之人,当然不想让世人知道,他们帝业背后有太平道地痕迹。我想这二人均是想要太平道在他们手上灭绝,不过萧布衣是不由自主的参与进来,而李渊却是早有预谋而已。”
“那太平道可真的是飞蛾扑火,作茧自缚。”影子皱眉道:“他们怎么会这么蠢呢?”
裴茗翠笑笑,“飞蛾扑火的人多了,我也是其中的一个。”
影子见到裴茗翠自嘲的笑容,岔开话题,“小姐,下一步怎么做?下一个目标是谁?”
“不要急于出手,更没有必要随意杀人,要杀,也要给他们当心一刀那才有用,因为我们每次要杀的目标都不简单。”裴茗翠摇头沉吟道:“我们这次面对地绝非简单人物,或许他们会布下陷阱等我们去钻,到如今,我们要做地事情还是等。等到他们焦虑、松懈、恐惧的时候,那才是我们第二次出手地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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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茗翠策划第二次刺杀时机的时候,李靖还在等,他等着最佳出手的时机。
如今的李靖,面对是十数万盗匪,形势并不容乐观。如今的盗匪,亦是已不同于往日。杜伏威、李子通东山再起,除了训练出一批誓死效忠的内军外,盗匪的纪律和装备亦是大有改观。没有了官兵的一直围剿,几年的功夫,他们已有时间训练出作战有素的队伍。沈法兴更是士族大家,手上所率就是大隋精兵。
一招不慎,满盘皆输,李靖要说兵力数量,比起三家还是不如,可要说谋略隐忍,三家加起来,都是不如他!
人在瓜不山上,李靖极目远望。瓜不山在扬州城西北,这里已是江都郡的地域,更是在杜伏威、李子通、沈法兴的虎视眈眈下。
李靖身为主帅,却素来喜欢前线观测敌情,掌握第一手的消息。
望着远方黄尘滚滚,直冲云霄,李靖露出难以琢磨的笑。他知道那是杜伏威和沈纶在交战,这两人不久前还是盟友!
杜伏威和沈纶交战的时候,甚至忘记了,不远的地方,李子通正在全力的攻打扬州城。
李靖本来的打算就是挑拨三人的关系,借以削减他们的力量。古人有两桃杀三士,他李靖就要用扬州为诱饵,设计让三人残杀。可他尚未动手,李子通就抢先一步,过程虽是不同,但结果却是没有两样。
杜伏威毕竟身经百战,这些天来,数次击败沈纶,可被沈纶兵力牵制。根本无暇图谋扬州。沈纶则更是抱着,我取不到扬州,你也休想染指的念头,死缠烂打。
陈棱本来给杜伏威、沈纶各送去一个儿子当作人质,只指望他们先败豺狼李子通。自己再效仿卞庄刺虎之法,没想到这两头老虎不等被刺,就咬个不亦乐乎。这段日子,李子通却趁杜伏威、沈纶互相牵制之时,猛攻扬州城。
扬州城已朝不保夕!
李靖望着他们狗咬狗。并不着急。却早就派鹰眼、蚂蚁暗中潜入扬州城。搜集有效信息。他甚至知道昨晚陈棱一夜未眠。他已知道陈棱顶不住李子通地压力。随时准备带家眷逃命。
据消息所知。或是今晚。或是明晚。陈棱就准备逃命。而李子通很快就要入主扬州城。
李靖不急。他知道现在所有地一切不过是开胃小菜。好戏到李子通入城时才算正式开始!
入夜时分。陈孝意已快步赶到。带来个意料之中地消息。“李将军。陈棱弃城逃命。竟然投靠了杜伏威。李子通趁夜入城。已掌控了扬州!”
李靖不出意外。“继续留意李子通地动向!”见陈孝意欲言又止。李靖问道:“还有何事?”
陈孝意道:“将军,鹰眼本来全力监视李子通的动向,可却发现,江都郡靠海的盐城附近,江都左的钟离郡附近。有大军出没。那两队人马。应该都有万余左右,并无旗号。眼下正向扬州靠近。”
李靖拧紧了眉头,沉吟不语。一时间也没有想出这两队大军到底是谁统领。
按理说,这两队大军都不应该是交战三方地队伍,因为到了眼下,他们并没有躲躲藏藏的必要,而这附近,除了这三人,也实在没有别的人有如此能力调动这种大军。正沉吟间,有兵士又有消息来报,李靖展开一看,舒了口气,“多半是这人的兵力了。”
陈孝意精神一振,“是谁?”
“李子通军中有个消息,那就是今晚……李子通会双喜临门,迎娶王世充之女!”李靖笑道。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陈孝意诧异道:“王世充,他还活着?可这和盐城、钟离大军出没有何关系呢?”陡然醒悟过来,“将军是说……那是王世充的兵力?”
李靖笑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到如今,李子通应该功成身退了,今晚地扬州,定然分外绚烂!”刻,可说是踌躇满志。
他不过巧施一计,就让杜伏威、沈纶大咬一气。三方势力,按理说他是稍弱,可取得扬州城的偏偏是他李子通,只凭这点,就让他足以自傲。
当然更让他高兴的还有一件事,那就是今晚他还要迎娶王世充之女。入主扬州城,当上新婚郎,这世上美妙之事,不外如是。
王姬儿颇有异域风情,李子通见到她的第一眼,就觉得她应该是自己的女人。
这倒不是说王姬儿多么的美貌脱俗,而是她的出身背景、高贵典雅无疑是李子通一辈子的奢求。
李子通到了今日,不过还是个贼。可就是这个贼,可以占据杨广当年居住地地方,把很高贵的女人压在身下,这种想法,想想都是让人激动不已。
李子通很激动,带兵坐到郡守府邸的时候,已经有些按捺不住。不过他毕竟还是个颇为深沉之人,所以他表面看起来,还是喜怒不形于色。
突然有个奇怪的念头闪过,王世充以前在这个府邸住过!不知道为何要闪过这个念头,李子通感觉到有些好笑,摇摇脑袋,付之一笑。
众盗匪跟在他左右,最前两人却是攻克扬州城最为卖力的两个,一个叫做杨公卿,另外一人叫做乐伯通。
杨公卿本是邯郸贼帅,当年杨广征伐辽东落败后,以抢杨广的四十二匹骏马名扬天下。那时候的杨广还是个天王老子,敢抢天王老子的马儿,实在算是贼胆包天。不过此贼后来转战南北,一事无成,这几年投靠了李子通,到今日,已成李子通的心腹大将,在这次攻城中。出力甚宏。
乐伯通亦是威震一方的盗匪,武功卓绝,投靠了李子通后,算是他地左膀右臂。
李子通望着众手下,一连串的命令发下去。当先是要控制住扬州城。杨公卿、乐伯通听令带众将退下,部署城防,以防万一,等到明天,众人就会考虑收拾沈纶和杜伏威。
挟余威击之,沈纶纨绔子弟,杜伏威有勇无谋,击败这二人何足道哉。
再后来,当然就是划江而治。伺机进攻荆襄之地,那时候只要能联系到李唐,所有的事情,并非没有可能地事情。
想到这里,李子通那一刻地雄心不可遏止的膨胀。以往的不顺憋屈,都已经烟消云散。
可让他稍微有些不安的是,他隐约听说李靖已经杀了张善安,平了岭南,好像要有取江都的念头。不过不安很快被喜悦冲淡,这个李靖听说是威名赫赫。可到现在为止,人都没有见过,想必传言之士。言过其实。只要能够尽取沈法兴、杜伏威之地,就算萧布衣都不会被他放在眼中,何况一个区区地李靖。
人在高位之上,李子通那一刻想地,简直比一年都要多。他本来是个阴沉狡猾之人,可无论什么人,一生中总有那么一刻地自满。不然岂不很是无味?
毛文深见状。多少有些不安。见众将均是领令出外行事之际,忍不住的低声提醒。“李总管,你真要娶王姬儿?”
“怎么。你反对吗?”李子通随口问道。
毛文深犹豫片刻,“王世充本来就为江都郡丞,后来官至讨伐瓦岗地行军总管,虽然被萧布衣限制了发展,但是毕竟曾是枭雄之辈!”
“你要说什么,痛快些。(去看看小说网wwwcom)”李子通不耐道。
“我想说,李总管你要对王世充提防一些。我只怕他心怀不轨,将总管你的大业据为已有。”毛文深谨慎道。
李子通沉默片刻,“那依你地意思呢?”
“若依我之意,今晚大婚之夜,我们可埋伏下人手在大堂之后,只等王世充主婚之时,将王世充斩杀,一劳永逸!”毛文深建议道。
若是旁人的提议,李子通多半一记耳光打过去。可毛文深和李子通相交多年,这些年来一直为李子通出谋划策,可谓是劳苦功高。李子通不想呵斥,却多少有些不满道:“若非王世充的计谋,我如何能得到江都?可才得疆土,就斩功臣,岂不让再来依附之人寒
毛文深急声道:“可养虎为患,我只怕今日不杀王世充,反会被他反噬一口。当年李总管才取杜伏威领地,就被王世充袭了后路,若非如此,总管何至今日窘迫?”
李子通沉吟良久才道:“今日我大婚之日,王世充既然把女儿嫁给我,想必不会图谋我地江山。”
毛文深摇头道:“想大隋的开国之主杨坚,岂不抢了外孙的皇位?”
李子通又是犹豫起来,有兵士匆匆赶到,“李总管,王姬儿求见。”李子通精神一振,“快请。”
王姬儿身着火红衣衫,红霞般的飘了进来,一屁股坐在李子通的腿上,伸手一戳李子通的额头,娇笑道:“总管大人,还在商议什么?”
李子通望了毛文深一眼,示意他退下。
毛文深大皱眉头,却是不敢违背李子通的意思,讪讪退下。李子通微笑的搂住王姬儿的纤腰,“当然是商量今夜洞房花烛一事。”
他手脚并不规矩,在王姬儿身上游动。李子通当非急色之人,只是想看看王姬儿的反应。
王姬儿娇羞不胜地样子,欲拒还迎道:“冤家,今晚就是你的人,怎么片刻都是等不得?”
李子通奸笑道:“我真的片刻等不得,不如就在这里……”他欲言又止,眯缝着眼睛,观察着王姬儿地脸色,王姬儿嗤嗤娇笑,“冤家,我怎么一见你也是心中痒痒……反正爹说了,我迟早都是你的人,你既然等不得,那我们在这里……”
王姬儿说话的功夫。已宽衣解带,露出一抹雪白的酥胸,李子通见到咽了下口水,倒有点吃不消这个王姬儿。
可见王姬儿热情如火,李子通一时间。已把毛文深的建议放到一旁。暗想王世充也是聪明之辈,自己眼下大业方兴,正需要这样的人手,若是真的杀了,实在可惜。反正他女儿嫁给自己,已是联姻,只要自己不把兵权交给王世充,他孤身一人,又能有什么名堂?
主意已定。李子通问道:“姬儿,令尊现在何处?”
“他早就等在了府外,你地那些手下还防贼一样地防着他。”王姬儿满是不满,却已送上樱唇。
李子通温香暖玉在怀,一时间不知道身在何处。清醒过来,哈哈大笑道:“泰山就在外边,我如此倒是失礼了。”
他起身牵着王姬儿的手,走到府外,见到杨公卿正站在王世充地身侧,虎视眈眈。不满道:“公卿,为何在此,一切可都准备好了?”
原来他吩咐杨公卿除了负责城防外。还要准备婚礼一事,虽是仓促,总要像模像样才好。
杨公卿恭敬道:“属下早就准备妥当,管保让李总管满意。”
毛文深守在一旁,见李子通、王姬儿几乎一体出来,才要说的话,硬生生地咽了回去。王世充深施一礼道:“恭喜总管。贺喜总管。今日取得扬州,明日江南。看起来天下在手之日,也不远矣。”
王世充神色中地卑贱之意。一望可知,李子通本来心有忌惮,一时间见到,亦是心情愉悦,再不防备,暗想如今扬州都是自己的手下,谅王世充也无所作为。
伸手扶起王世充道:“泰山大人在上,请受小婿一拜。”
王世充起身,眼角已有泪光,伸手拉住女儿和李子通的手,唏嘘道:“姬儿,你娘亲一直让我照顾于你,可我这几年颠簸流离,居无定所,以后你终于有了安身之处,有李总管照顾,为父九泉之下,也能去见你娘亲了。”
他伤心之下,语带哽咽,李子通这种铁石心肠之人听到,亦是有些动容。
王世充泪眼望着李子通,哽咽道:“总管,等今日小女成婚后,我明日就准备离开扬州……”
李子通不解道:“岳父大人要去哪里?”
王世充道:“我漂泊这久,身心疲惫,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姬儿。今日她有了归宿,我也想早回故里,陪伴姬儿的娘亲渡过余生。”
毛文深终于接上一句,“王大人说的也有道理……”
李子通不悦道:“岳父此言差矣,想我终取江都,大业正起,你我翁婿之情,正应当同舟共济,怎可说走?”
“可是……”王世充很是为难。
李子通截断话头,“此事莫要再提。公卿,带我们先去看看婚事筹办的如何。”
“李总管……”毛文深又想再说什么。李子通不悦道:“有事明日再提,莫要唣。”他拂袖离去,毛文深心中不安,瞥了王世充一眼,见到他笑眯眯的望过来,不知为何,背脊冲起一股寒意。
等几人离开,毛文深忍不住去找乐伯通道:“乐将军,我总觉得王世充暗藏阴谋,会对总管大人不利,可总管大人却是耽于女色,并不防备。”
乐伯通长的敦实,看起来沉稳无比。他平日倒和毛文深交情不错,当初就是他带兵冒充沈法兴部去击杜伏威地大营。
见毛文深忧心忡忡,乐伯通亦是叹道:“王世充枭雄之辈,绝不会甘心寄人篱下。”
毛文深大喜道:“乐将军真的这般想法?”
乐伯通用力点头道:“可惜我人微言轻,想王姬儿若是嫁给总管,我等忠心耿耿,怎能架得住她枕头风的厉害?”
毛文深低声道:“既然乐将军有意,那不妨你我联手,趁今夜王世充回转之际,埋伏杀了他,以绝后患。到时候木已成舟,我等对总管忠心一片,量总管也是不会怪责我等。”毛文深是李子通的军师,王世充前来,对他的地位造成前所未有的威胁。是以他如此卖力,半是为了李子通。却有一半是为了自己以后的地位。
乐伯通还有犹豫,毛文深沉声道:“事成之后,我绝对不会亏待乐将军,若总管问罪,我一肩承担!”
乐伯通眼前一亮。伸手一抹脖子道:“既然如此,我这条命就给了毛军师!”
二人商议已定,乐伯通马上去找人手,毛文深却缓步向礼堂方向走去,见那里灯火通明,终于舒了口气。
这时李子通众人已到了礼堂之上,王姬儿腻声细语,香风细细,李子通只觉得身心舒泰。一时间涌起得妻如此,夫复何求的感慨!
可见到礼堂之上,除了礼烛高燃,照的礼堂灯火通明外,诺大个礼堂,连个大红喜字都没有贴上,礼堂冷冷清清,更说不上有什么喜意。李子通心中不喜,呵斥道:“公卿,怎么会安排的如此简陋?”
杨公卿人在李子通身后。和王世充对望一眼,似有深意。
李子通背后没长眼睛,看不到二人地表情。径直走进礼堂,见到只有一把藤椅,又见到王姬儿收敛了笑容,似有不满,勃然大怒道:“公卿!”
杨公卿上前道:“总管有何吩咐?”
李子通冷声道:“我知道你是个粗人,可这里实在准备地太过简单,我命你半个时辰。布置礼堂。若不能让姬儿满意,军法处置!”
他沉声喝后。礼堂中静寂一片,李子通见杨公卿动也不动。怒色更浓,“怎么还不就去?”
杨公卿陡然一笑,满是诡异,李子通见了,突然心中涌起寒意。只觉得腰间一麻,李子通低吼一声,才要伸手去搂住王姬儿,只觉得手臂滑腻,王姬儿已经鱼儿一样的离开了他。
李子通身形一僵,低头望下去,只见到腰间扎着一根针,只露出短短地一截。
针扎的地方,转瞬有了麻意,李子通毫不犹豫的伸手拔刀,只是一挥,毒针带肉已被他剜了下来。
他对别人心狠,对自己也不例外。毒针虽毒,李子通并不在乎,可毒计之毒,让他一颗心沉了下去。
王世充还是笑容满面,杨公卿还是毕恭毕敬,王姬儿笑靥如花,可落在李子通地眼中,已如毒蛇之牙,黄蜂尾针。
王世充走到礼堂中的那张藤椅前,慢慢坐下来,微笑道:“总管大人,大婚在即,泰山在前,怎么还不磕头礼拜呢?”
他笑容还是卑谦,依旧翁婿之情,可听到李子通的耳中,只觉得毛骨悚然。
才要有所动作,礼堂外脚步声响起,数十李子通的手下涌了进来。李子通见到,不喜反惊,因为他在那些人脸上,看到了和杨公卿一样地陌生之色。
那些人手持刀斧,已对李子通形成合围之势,王世充笑容不减,“李总管,你血流不止,总要包扎下才好。”
李子通惨然笑道:“王世充,我待你不薄,你为何如此对我?”
王世充笑笑,“我待总管你也不薄呀,我知道你辛苦,只准备你今日大婚后,让你好好休息一段日子,剩下地辛苦,交给岳父我就好。只要你跪拜认我这个岳父,你我翁婿之情,我怎忍心害你?”
李子通凄惨笑道:“好,我就拜你,又能如何?”他迈步就要上前跪倒,陡然间单刀斜砍,已划向杨公卿腰部,这一招虚虚实实,颇为毒辣。李子通毕竟亦是枭雄之辈,深陷重围,腰间麻木感不减,心下骇然,这一刻已算清虚实,王世充离的尚远,王姬儿女流之辈,身边只有杨公卿能出手拦他,只要逼退杨公卿,逃出这里,还有一线生机。
杨公卿似乎早就料到他要出手,后退两步,李子通不攻反退,已杀入刀斧手之中。一夫拼命,万夫莫敌,刀斧手人数虽多,李子通拼命之下,也是拦他不住。
李子通杀出重围,几步就要冲入黑暗之中,对面突然一声喊,“总管大人,怎么了?”
那人正是毛文深,身边跟着地却是乐伯通,二人身后又跟着数十人。李子通心中一喜,知道毛文深忠心耿耿,厉声喝道:“拦住他们!”
他已摇摇欲坠,乐伯通上前扶住李子通,毛文深大喝道:“杀了王世充!”
陡然间李子通大喝一声,伸手推开了乐伯通。毛文深扭头望去,骇的不能动弹,只见李子通小腹中插着一把单刀,鲜血淋淋,乐伯通一身鲜血,阴森非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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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m//惊变只在闪念间,李子通从巅峰到崖底,也不过是在盏茶的功夫。去看看小说网wwwcom。他双喜临门之际,先遭王姬儿暗算,后被杨公卿背叛,逃命的时候,又被心腹捅了致命的一刀。
饶是他奸诈如鬼,可到如今,也知道自己到了穷途末路!
四周极静,只听到鲜血滴答答的流淌,李子通站在那里,摇摇晃晃,却没有再逃,他知道他已无处可逃。
王世充安静的坐在那里,李子通中招拔刀,败逃中刀,似乎都和他没有太多的瓜葛。可很显然,这一切又和他有着极大的关系。
“我待你们不薄……”李子通目光扫过去,从杨公卿到乐伯通,再到一帮手下,最后落在毛文深身上,“你们为何……要背叛于我?”
王世充淡然道:“他们本来就是我的兄弟,何来背叛一说?”
李子通霍然醒悟,才想到杨公卿、乐伯通二人可能本来就是王世充的手下,投靠自己,不过是做卧底而已。想到这里,李子通不由寒心,暗想这二人跟随自己也有时日,这么说王世充早有算计?自己身边有了卧底,那杜伏威和沈法兴身边呢,是否也有奸细?
杨公卿、乐伯通不语,只是盯着李子通的举动,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李子通毕竟是一方枭雄,二人跟他多年,对他倒是颇为忌惮。毛文深本来并没有背叛,可到现在。又如何敢说出忠心?
李子通一死,下一个会不会轮到他?毛文深已浑身颤抖,暗想祸从口出,到现在才对王世充效忠,是否来得及?
见手下众将不答,李子通眼中满是怨毒绝望,艰难的回转身去,望向王世充,嗄声道:“王世充……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王世充笑道:“李总管若真地变成鬼,欢迎常来聊聊。”
李子通迈前一步。只觉得眼前已赤红一片。大叫一声。“恨不能死在英雄之手!”他了无希望。身负重伤。再也支撑不住。仰天倒了下去。双目圆睁。可说是死不瞑目。
出来混。总是要还。他一辈子算计旁人。最后亦是落入别人地算计之中。
只是临死前最后地一句话。不知是否懊丧当年没死在萧布衣地手上。他奔波一生。终于还是死于勾心斗角。若是再让他重新选择。会不会当年就不再选择了逃命?
李子通还是睁着眼睛。可到底想着什么。却已无人知道。
王世充终于走过来。站在李子通地身旁。望着他地双眸。好像明白了李子通地心思。摇头道:“你到死还不明白。这世上。怎么会有英雄地用武之地?萧布衣比我奸。比我狠。所以他混地比我要好。可他显然比我还要虚伪。所以在很多人眼中。他还算个英雄人物。可是你死在他手。死在我手。可有区别吗?”
身旁咯咯地轻响。王世充扭头望过去。见到毛文深双腿发抖。牙关打颤。微微一笑道:“我听说……你一直劝李子通杀了我?”
毛文深望见乐伯通阴沉地一张脸,知道狡辩无用,方才他还劝乐伯通来杀王世充,哪里想到过乐伯通本来就是王世充的手下。如此一来,李子通对乐伯通并无防备,他反倒也算做了杀死李子通的帮凶。
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毛文深强笑道:“王大人……各为其主,各行其事,我想王大人是大人有大量……”
王世充摇头,“你说的大错特错,我本小人……小肚鸡肠,旁人算计过我,我是件件记在心上。”
“我只求大人给我一个机会。”毛文深求饶道。
“眼下倒有个机会……”王世充阴阴笑道。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毛文深精神一振,“王大人但请吩咐,我赴汤蹈火,断无不从。”
王世充伸手一指李子通地尸体道:“割下他的脑袋……”见毛文深露出为难之色,王世充残忍的笑道:“不行吗?”
毛文深一咬牙,伸手拔刀,一刀砍下了李子通的脑袋。李子通仍不瞑目,估计从未想过,他身边最后一个忠心之人,亲手砍下了他的脑袋!
“王大人,我一切但依吩咐,只求你饶了我的性命。”毛文深卑谦道。
王世充微笑道:“这不过是我吩咐的第一步,你只要再做一件事后,我就不会杀你。”
毛文深强笑道:“王大人请讲。”
“拎着你砍下的脑袋,绕着扬州走上一圈,只要说,这脑袋是你砍下的就行。”王世充冷冷道。
毛文深怔住,冷汗冒出,脸上露出恶毒之色。他才发现,王世充地狠毒,远远超过他的想象,他和王世充争斗,实在是螳臂挡车。
王世充看似给了他一个机会,但是他若是照做,以后一辈子就算不被砍死,亦被旁人骂死,这样的活着,实在比死还要痛苦。
王世充笑笑,“这是个事实,我只是让你说出来而已,算不上为难你!毛文深,做与不做,由你选择。”
他转身缓缓的走到藤椅前,只听到身后一声怒吼,“王世充,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紧接着噗嗤声响,一人倒地。王世充回头望见毛文深倒地的尸体,不为所动,“你活着我都不怕,你死了我更是不惧。”这一天的功夫,他听到两个人说做鬼也不饶他,王世充心中只有好笑。他最多地一次,坑杀了数万盗匪,若真的有鬼来索命,他早就死了无数次。
“传令下去,说毛文深弑主。罪不可赦。被我发现后,无处可逃,自尽身亡。”王世充冷冷道。
乐伯通应声退下,杨公卿笑道:“恭喜大人,得偿所愿。”
早有手下收拾了尸体,王世充轻叹道:“公卿并不负我,可笑李子通奸诈一世,却不知道身边的人,均是我地手下。今日诛杀李子通,公卿和伯通功不可没。可若说得偿所愿,还是差的尚远。”
杨公卿问道:“杜伏威、沈法兴不过跳梁小丑,要击败他们,并不困难。”
王世充皱眉道:“要击败他们当然不难。可要想击败萧布衣,可并不容易。好在现在他和窦建德开战,李唐势必不会放过这个攻击他的机会,萧布衣无暇顾及这里。所以说,眼下是我们争霸天下的最后一次机会,若等他击败窦建德,大局已定,那你我再无翻身可能!”
“萧布衣虽无暇前来,可我听说李靖一直虎视眈眈……听闻此人百战百胜。我们还要小心。”杨公卿谨慎道。
王世充冷冷笑道:“传言多半夸大其词,只要我等小心应战,李靖孤掌难鸣,能耐我何?公卿,明晨出兵去击沈纶,务求全胜。一切按照计划行事!”鹊头镇,闻讯不惊。实际上,得知王世充投靠李子通后,在李靖看来,结局早定。
李子通是狡猾,可王世充相比。还是差了几个档次。李子通把王世充留在身边。和与虎谋皮没什么两样。不过人总是在贪欲中过活,李子通不是不知道王世充地危险。可在利益诱惑下,终究还是不能把持。
几天之内。李靖连收到数道震惊江南地消息。李子通死、江都又落在王世充的手上,王世充才得扬州,就是主动出击,三败沈纶,竟然活擒了沈纶。
沈纶是沈法兴颇为器重地儿子,他落在王世充手上,沈法兴无疑束手束脚。(去看看小说网wwwcom)王世充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显示了李子通等人难及的远见卓识,打压三盗,力擒沈纶,一时间威震江南,让群盗无不侧目。
陈棱败逃,投奔杜伏威,杜伏威本来和沈纶拼了数场,却被王世充得到扬州去,又被王世充手下大将郭善才袭击了背后,仓惶落败而逃。
这些消息均是意料之外,可又是情理之中。王世充沉寂数年,一朝发力,再加上江都本来就是他地根据之地,夺取江都可说是翻掌之间。
沈法兴、杜伏威、李子通三盗费劲心力,却从未想到为他人做了嫁妆。
李靖手下众将听到这些消息后,都是微有心急,若不是对李靖极为信服,几乎觉得已贻误战机。
王世充坐大江南,对李靖平定江南无疑是个极坏地消息。
张亮、陈孝意二人站在李靖的身边,均是眉头紧锁,见李靖放下军文之时,张亮上前道:“李将军,末将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请讲。”李靖面色沉静,连番的消息,并没有搅乱他的心思。
“王世充遽然发力,连败三盗,如今抢占了江都之地,可说是锐气正盛,但他立足不稳,我等若是进攻,有大败他地可能。”
李靖望向陈孝意,“孝意,你意下如何?”
陈孝意沉吟道:“张将军所言也有些道理。不过……眼下局势尚未明朗,沈纶虽被擒,可沈法兴地域广阔,占据长江以南。王世充想要败沈法兴易,想要吞并他的地盘,绝非易事。若依末将来看,不如再等他们对决之后再做决定。想二人若是能够两败俱伤,才是我等出兵的良机。”
李靖沉吟道:“王世充几年蛰伏,一朝发力,绝非仓促行事,这从他几日来连番手段可以看出。这时候我等急不得,若是仓促用兵,胜负只能说是五五分。眼下西梁王征战四方,我等不能以损兵来求胜,既然如此,等待时机,不失为良策。王世充奸诈无比,却无信誉,此等作为虽能一时气盛,终不能长久。”
听李靖徐徐分析,二将缓缓点头。他们一路南下东进,李靖分析,百无一失,自有让他们信服的力量。
“那眼下我们只是等吗?”张亮问道。
李靖沉吟道:“江都一方靠海,三方并无地势可言,我等可采用围势,先取江都周边各地,到时候王世充兵力拮据,再无粮秣,绝对支撑不了太久。杜伏威新败……”
他话未说完。有兵士急匆匆地赶到,“启禀李将军,杜伏威求见!”
张亮、陈孝意大奇,“杜伏威求见。他怎么这大的胆子?”
李靖也是目露惊奇,显然亦没有想到这点,“他带了多少人手?”
“他只带了亲信西门君怡,义子王雄诞二人前来。”兵士回道。
李靖沉声道:“有请。”李靖用了个请字,杜伏威虽是盗匪,兵士对他们就是颇为客气。杜伏威来到中军帐,对着李靖深施一礼道:“久闻李将军之名,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李靖起身还施一礼。伸手一指旁座道:“杜总管请坐。”
杜伏威微笑道:“谢李将二人客客气气,丝毫不像是官兵和盗贼般的对立,不但张亮、陈孝意大为诧异,就算西门君仪、王雄诞二人也满是惊奇。
原来杨广驾崩后,骁果军思归,裴矩、宇文化及只能顺应军心。一路北归。江都就留给陈棱镇守,宇文化及立杨杲为帝后,又封杜伏威为东南道大总管,杜伏威当时看不起宇文化及,一直不受官职。萧布衣在东都以杨侗的名义,再封杜伏威为江淮总管,杜伏威并没有回绝。却也没有明面接受。
杜伏威和萧布衣有过一面之缘。当初萧布衣南下,杜伏威、西门君仪和李子通那时曾联手暗杀萧布衣。不过萧布衣技高一筹。击败三人,还饶了杜伏威一命。杜伏威之后虽和萧布衣交锋,却一直没有大动干戈,对于东都的册封,也是淡漠处之。
李靖以总管之职称呼杜伏威,就有试探之意,杜伏威并不否认,眼下当然是个和谈地好信号。
等杜伏威坐定,李靖沉声问,“不知道总管来此,有何指教?”
李靖说的客气,杜伏威笑道:“我其实欠西梁王一命!”李靖知道当年往事,缓缓点头,“那又如何?”
杜伏威喟叹道:“想我杜伏威大业九年起义,那时候还不闻西梁王之名,甚至萧布衣这三个字,世人都未听说。那时候杨广无道,穷兵黩武,搞的民不聊生。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杜某不才,这才和同乡之人揭竿而起,转战南北,苟且偷生……”
他突然说起往事,众人不解,李靖却是耐心倾听,轻声道:“其实杜总管所为实乃逼不得已,苛政猛于虎,先帝昏聩,百姓为形势所迫,一些不得已之处,也是无奈为之。不过西梁王如今把持朝政,归盗于农,广施仁政,那些不得已起义之人,正是走回正途之时。瓦岗翟让,为乱多年,到如今幡然醒悟,被西梁王封为东郡公,官从四品,也算是改邪归正。”
杜伏威心中感慨,心道李靖名不虚传,闻弦琴知雅意,已经说出自己的心事。
“杜某起义,起义只为乡亲父老,一帮兄弟的活路,虽也做过错事,可毕竟义字当头!当初暗算西梁王,反被他饶上一命,心中感激不尽。可李子通暗算于我,此仇不报,终非君子。”杜伏威沉声道:“杜某不受东都册封,并非自高自大,而是草莽之事,当用拳头解决,李子通负我,我当求亲手诛杀,不想倚仗官府之力。”
李靖缓缓点头,“如此看来,杜总管更像是个豪侠。”
杜伏威苦笑道:“李将军过奖了。我本想手刃李子通后,再和李将军面谈,可没想到李子通多行不义,却被王世充所杀。王世充几日前,曾写书信一封于我,想和我兵合一处,共同对抗李将军!”
张亮等人变了脸色,李靖微微一笑,“想杜总管击剑任侠,侠义过人,当不会和食言而肥地王世充联手。”
杜伏威佩服道:“李将军说地极是,王世充先借李子通之力。后杀李子通,杜某不才,却也不敢将身家性命交付此人地手上。杜某起义多年,碌碌无为,不过掌数郡之地,要说和西梁王对抗,那是万万不能。总算西梁王念及旧事,李将军又是迟迟并不发兵,这才残喘到了今日,虽说对抗尚可。可如今天下思安,手下兵士已无征战之心……杜某这几日夙夜难眠,辗转反侧,终于来找李将军……”
杜伏威欲言又止。望定了李靖,双眸一霎不霎。
李靖沉吟片刻,“其实西梁王亦是念及当年之事,说李子通该杀,杜伏威舍己救人,是条好汉!”
杜伏威眼前一亮,“得西梁王一言,杜某不白来一趟。”
李靖又道:“我想李子通已死,杜总管也算再无牵挂。眼下应已无意天下,可又放心不下手下的一帮兄弟,只怕归顺后官兵屠戮,是以舍命前来,不为自己,却应是为了手下地众多兄弟?”
西门君仪、王雄诞都是鼻梁微酸。李靖虽是他们的大敌,可一语说出杜伏威的心意,怎能不让他们心中感慨。
杜伏威沉默良久才道:“天下纷争,尔虞我诈,这天底下本来除了我的一帮兄弟手下外,我只信西梁王地侠义,我来投靠。并非因为李将军威名赫赫。而是知道李将军是西梁王地义兄!我想,能和西梁王结义之人。也值得我杜伏威相信!”
李靖微笑道:“杜总管深明大义,果敢有为。我想苍天厚土,必定不会负了杜总管拳拳之心。其实西梁王早说,若杜总管肯归附,定当厚礼相待……”
杜伏威急声问,“西梁王真的这般说?”
李靖道:“当是如此。西梁王当初对我说,杜总管对江淮颇为熟悉,若是归附,当封江淮安抚大使,加赐柱国之荣耀,若是东南平定,再封杜总管为东南道行台尚书令,通掌东南一事。这样杜总管才不会心有顾忌,竭尽心力做事。手下亦是能安心过活,不至有遗弃之感。”
他一堆官衔封出来,杜伏威感慨道:“没想到西梁王对我如斯器重,对江淮兵如此厚待,实在让杜某愧不敢当。”
“当得,当得。”李靖笑道:“听闻总管还有一子,叫做杜德俊?”
杜伏威心中微凛,“那又如何?”李靖道:“西梁王说杜总管若肯归附,当封令郎为山阳公,世代袭之。至于锦帛马匹,亦可封赏。”
杜伏威没想到李靖竟然开出这种优厚地条件,想他世代贫贱,虽是一方霸主,却不改出身。若是自他儿子后,世袭山阳公,可说是一改卑微,荣登士族,怎能不让他砰然心动?
见西门君仪、王雄诞均是露出讪讪之色,李靖微笑道:“至于杜总管地一般手下,总管可自行任免……绝不亏待!”
二人这才舒了口气,暗想杜伏威投靠朝廷,若只是他一人被封赏,那这帮生死兄弟情何以堪,见李靖许诺,虽还不见荣耀,但总算放下点心事。
杜伏威感激道:“西梁王、李将军如此厚爱,杜某感激不尽。可是……这真地是西梁王的许诺吗?”
李靖笑容不减,“杜总管若是不信,你我大可歃血为盟,总管投靠朝廷,我代西梁王允诺的事情,若有一件不能办到,以后当兵败如山,不得好死!”
杜伏威知道李靖是常胜将军,立此誓言,可说是极重,不由大为感激,一拍大腿道:“李将军如此,我还有什么信不得!”
“不过……”李靖欲言又止。
杜伏威一颗心吊了起来,忐忑问,“不过什么?”
“西梁王和我都已展现诚意,杜总管若是诚心,还需前往东都一行。”李靖沉声道。
“义父,不可如此。”王雄诞急声道。
杜伏威却是哈哈大笑道:“这有何难,想我既然到此,李将军若要我性命,早就取了,何必等到东都。李将军既然需要我前往东都,还请照顾我地一帮手下,杜某可立刻出行。”
“义父……”王雄诞欲言又止。
杜伏威沉声道:“我意已决,雄诞,不必多言!”
李靖微愕,没想到杜伏威比自己还要急迫。原来杜伏威投靠实在出乎李靖的意料,可他既然有这个心思,李靖绝不会拒绝。想杜伏威征战多年,在江淮一带颇有威望,若他来投靠,很多难题简直不攻自破。可想到杜伏威只带着两个亲信前来,想必投降亦有阻力,李靖怕迟则生变,当下一口应允,知道萧布衣若是在此,为稳定杜伏威的心思,亦是会如此做法。
可总觉得杜伏威眉宇中有些忧色,似乎有些为难之事,李靖不便多问。见杜伏威等自己回答,李靖已下了决定,“既然杜总管如此爽快,那我就即刻派一队人马护送你到东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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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m//杜伏威从想要归降到要前往东都,不过是几个时辰的功夫。(去看看小说网wwwcom)可他显然早就想了很久,是以对李靖提出的条件,一口应允。
张亮、陈孝意大为诧异,从未想到过江南竟然有这种离奇的变化。
李子通身死,王世充突兀占据江都,这些不过是数天的功夫,可和萧布衣对抗良久的杜伏威,只是几个时辰就决定投降东都!
张亮、陈孝意自忖要是自己,多半会提防杜伏威有诈。可李靖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不但同意了杜伏威的请求,还马上开始安排人手护送杜伏威渡江北上,前往东都。
杜伏威竟连回转历阳都不考虑,直接答应了李靖的安排。
不过江淮军总领前往,毕竟是非同小可之事,杜伏威并不回转军中,却命西门君仪回转历阳,告及辅公自己的决定,然后只带义子王雄诞,一共两人前往东都。
杜伏威起义多年,亦和辅公合作多年,二人一武一文,相得益彰,辅公可算是江淮军中的二号人物,杜伏威向辅公交代些事情,也是情有可原。
等准备妥当,晌午时分,李靖已安排杜伏威过江,这次护送杜伏威北上的兵士,有千余人之多,可见李靖对此行的重视。
杜伏威走后,张亮终于说出心中疑惑,“李将军,我总觉得事情有些蹊跷。杜伏威匆匆忙忙,不像是归顺,倒有点像是逃难!”
陈孝意亦道:“他就算归顺,其实也该在出发前,安排好江淮军。可看西门君仪的表情,似乎杜伏威归顺有什么难言之隐。”
李靖点点头,“你们说的都有些道理。不过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杜伏威本是犹豫之中,我们应当机立断。至于其余的事情,再想办法解决就是。”
张亮道:“李将军?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张亮身为瓦岗众。素来谨慎沉稳。虽得李靖器重。可很多时候。都是小心翼翼。
李靖笑道:“但说无妨。张将军。很多事情。只要无关大雅。尽管言之。”
张亮问道:“西梁王真地预测到杜伏威会投降。所以封赏地官职都定下了?”
李靖摇头。“西梁王并没有封赏。只要我随机应变了。”
“那杜伏威到了东都。若没有封赏。岂不要反?”张亮担忧道。
李靖笑道:“这有何难。早在杜伏威出发之前。我已八百里加急地将杜伏威归顺地消息禀告给西梁王……”
“李将军,我想功高盖主,素来惹人猜忌。你这般先斩后奏,不怕西梁王疑心吗?”陈孝意担忧问。
李靖神色不动,“多谢你等提醒,我以后会注意这点。”
张亮问道:“杜伏威只带两人前来,我觉得对他的封赏过于优厚,其实只要擒下杜伏威,江淮军不战自败。”
李靖摇头道:“此计绝不可行,想杜伏威以义服众,我等若是背信弃义。反擒杀于他,只怕欲速则不达,惹江淮军激愤,对平定江南极为不利。西梁王应很快有封赏下来,江淮诸将若得招安,不会再起波澜。你等切记,杜伏威既降,我等暂时按兵不动,绝不可和江淮军大动干戈。一切可暂时退让!至于如何应对辅公、阚棱等人,我自有对策!”
二将领令,才待退下,有兵士送上急文,李靖展开一看,突然笑了起来。
李靖素来严肃,对杜伏威的笑是公事公办,也是少有地事情,可这时候的笑。(去看看小说网wwwcom)居然很开心的样子。
陈孝意不解问道:“将军何事发笑?”
“王世充果然非同凡响。才占领了江都,就迫不及待的称帝了。”李靖喃喃自语道:“他倒和宇文化及一样。做一天皇帝也是好的呀。开明?他起这个年号,真的很有意思!”
陈孝意、张亮接过军文一看,只见到上面写道,王世充称帝,国号郑、年号开明!充正坐镇扬州城,一时间意气风发。杀了李子通,取而代之,轻易地安抚了李子通的部众,再生擒了沈纶,击败了沈法兴的大军,逼退江淮军,这些事情哪件都不容易,可他做起来,还是游刃有余。
李靖那面,全无动静,一时间让王世充误以为,李靖亦是怕了他的计谋,不敢正撄其锋。
可现实很快的让他清醒下来,王世充警告自己,切不可妄自狂妄,因为萧布衣绝不好对付!
萧布衣已占领了中原半数疆土,其余反王、门阀不过分割另外的一半,而他王世充所占的疆土,不要说比起萧布衣,就算和徐圆朗相比,都是不容乐观。
隐忍数年,王世充兵败东都后,早就瞄准了江都之地,这是他最后的机会。
萧布衣眼下势强,天下英雄、枭雄无不仰而视之,就算李渊、窦建德,都是难以独力抗衡。王世充知道,李渊、窦建德绝不会甘心坐以待毙,必定暗中联合,他插入一腿,加入进来,李唐和河北军没有拒绝他搅和的可能。
萧布衣虽强,但还不能说强大到可以抵抗三家地联手。只要他们三家能够击败萧布衣,瓜分了他的地盘,剩下的日子,只能说一切皆有可能!
王世充打着如意算盘地时候,望着手下众将,听着他们禀告军情。杨公卿、乐伯通、郭善才悉数在场,王玄应亦是带着一帮宗亲分列左右,王世充怎么说也是江南大家,宗亲实在不少。
他对李子通说什么树倒猢狲散,只剩下孤家寡人,显然不过还是在骗李子通,实际上,除了王辩、王玄恕这两人早死外,王世充当年的根基并没有受损。
每次想起义子王辩和儿子王玄恕的死,王世充都是心中暗恨,只想将萧布衣挫骨扬灰。
他对萧布衣痛恨。不但是因为萧布衣杀了他的儿子,还因为萧布衣挡了他的道路,若没有萧布衣,如今东都之主本应该是他王世充!
和元文都联手不成,王世充入城前发现不妥,慌忙南逃。他将手下兵士化整为零。安抚他们到了江南后,再做打算。实际上,这些淮南军很是忠心,在王世充再次号召的时候,很快的纠集了两万的精兵,王世充以此为根基,轻易的擒住了沈纶,掌控了大局。
可让王世充郁闷地是,梁艳娘那个娘们迷住了看守地兵士。收买了他的手下,轻易的逃脱了他的掌控,不知所踪。王世充败北后。其实恨不得将梁艳娘千刀万剐,太平道的人素来都说知晓天机,可却是骗死人不偿命,王世充在这些日子已想明白,受太平道蛊惑之人,绝不止他一人!而太平道,根本也不知道什么天机!相信太平道预言的人,不是痴地就是疯的!
他现不信所谓地天机,若是能见到梁艳娘的话。只想将她宰了吃肉。现在的王世充,只信任宗亲和一帮手下,要凭自己的头脑,要重新打出一片疆土。
隐忍的这些日子里,王世充并不着急和群盗火并,反倒是花了十足的功夫,在三盗身边拉拢人手,安插卧底,是以他才能轻易的击败三盗。入主扬州。
事实证明,他地这种策略,眼下可说是极为成功!
入主扬州几日,他就迫不及待的称帝,并非自高自大,实在也是因为有难言之隐。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因为眼下以他势力最弱,要想让手下卖命,只有称帝封赏一途,反正这些官职不用花他一文钱。张口就来。郭善才、杨公卿、乐伯通等人。均被他封为上将军,王玄应被他立为太子。而他哥哥王世恽、王世伟、子侄王弘烈、王行本、王泰等人,封王地封王,称公地称公。
如今众人遽然封官,一时间如同被打了鸡血般,均是意气风发,觉得世上无事不可为。
这时候,王世充突然收到一封密信,展开一观,脸色阴沉,重重的一拍桌案。
众人惊凛,不知有何消息,王世充良久才道:“这个杜伏威,不知好歹!”
王玄应问道:“父皇,不知杜伏威怎么了?”
王世充长叹一声,环望群臣道:“朕本有意收复杜伏威,在下扬州之后,第一时间联系了他,更想封给他个大大地官衔。”
“他拒绝了吗?”王玄应问。
“听闻他……带着义子王雄诞,竟然投靠了东都!”王世充恨恨道。
众人默然,脸色微变。天下纷争,群盗个个都是心高气傲之人,非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绝少投靠旁人。可就算投靠他人,要不是就被对手所杀,或者想着谋算对手,瓦岗的翟让投靠东都,可以说是逼不得已,但杜伏威绝对还有再战之能,手下江淮军能有十万,这样的一个人,突然投靠了东都萧布衣,这是否说明,天下纷争,又到了一个转折阶段?
难道在杜伏威眼中,徒争无益,只剩下早谋退路,归顺萧布衣一途?
众人心思复杂,联想翩翩,却没有注意到王世充脸色铁青,喃喃自语,“杜伏威,给你脸你不要,你真的以为萧布衣是你的救命稻草?我只怕你到了东都之时,就是你毙命之日!”
经过一冬的苦寒,新年地春天,来的似乎有些早。东都万物复苏,政通人和,街上百姓脸上,洋溢着安详的笑。
他们经历了太多的磨难,到如今,终于过了些安宁的日子。
如今的东都,不但为中原第一大城,人口有百万之多,而且四海敬仰,各国商贾来往穿梭,有的国外商人,甚至踏着初春的寒冰,顶着残留的东风,早早地的前来贸易。当然亦有的人,收获了个富足的冬季。悄然的离开东都城,只是离开前,还是忍不住地回头望上一眼,期冀着下次的到来。
唯一让他们稍觉得美中不足的是,东都正在和河北开战,那一线。兵戈寥落,杀气漫天,倒是极为危险,河北眼下不能经过!
幸运的是,到如今,大半个中原已经趋近安宁,让人心安地是,西梁王御驾亲征,虽暂时未能击退来犯河北军。可窦建德亦是未能再进一步。如今地主战场更多地集中在黎阳、东平、长平附近,河北军地第一波攻击狂潮,已被西梁王成功遏制。
这让很多人想起当初的东都之战。那时候的李密亦是气势汹汹,兵临城下,可在西梁王的防御下,瓦岗军僵持不下,很快土崩瓦解,从目前的形势来看,河北军很可能重蹈覆辙。
更多的人相信,他们再来的时候,大隋又能恢复到杨坚在时的国泰民安!
他们庆幸。东都城有西梁王镇守,他们相信,西梁王既然能将东都变成天下第一贸易之都,那还有什么事情不能做到呢?
不过萧布衣却知道,他其实并没有做太多地事情,与其说他将东都改变,不如说他将东都恢复旧观。
萧布衣是个现代人,所以他很重贸易,知道国家富足。百姓才能安乐,更知道国家富足,才能经得起折腾,他发展国力的时候,其实亦为以后的征战做着储备。他大力发展贸易,不但和边陲、巴蜀,而且和海外、草原亦是加紧联系。
无论哪里地人,喜欢征战的毕竟是少数,萧布衣当然明白这点。杨广大业十数年。其实亦重贸易。很多渠道,都是杨广一手开拓。但是杨广始终把面子放在第一位,如今的萧布衣,却是纠正了这个偏差,东都根基尚存,征战不在,焕发出前所未有的生命力,以惊人的速度迅猛的发展!
端坐大殿之上,萧布衣才和群臣商议完商贸之事,见到群臣或失落、或振奋的表情,萧布衣微微一笑。
以往这种事情的商议,根本上不了台面,因为门阀士族,什么时候会瞧得起商人?可东都常年征战,为节省开支,前几年已削减众人的俸禄,经过这几年地发展后,众人的俸禄这才逐渐恢复到原状。
众人忆苦思甜,终于明白商贸的重要,对于贸易的推广发展,也没有先前的那么抵触,所以战争看起来虽是破坏力极强,可有时候不破不立,亦会起到出乎意料的效果。
门阀等级本来根深蒂固,可先经过杨广的大肆削弱,再经过战争一事后,对于庙堂的影响已远较以往要少,当然这种现象只限于东都新都,至于关陇那面,还是根深蒂固。
杨广对天下人而言,可说是罪大恶极,但是对于萧布衣而言,却是个大大的好人。
最少运河、制度、体系、经贸这些东东,都是杨广担负了骂名,萧布衣在这些基础上,取得了大隋前所未有地发展,亦是博得东都百官、天下百姓的称颂。
萧布衣总结这些道理的时候,听着群臣禀奏事宜。
殿上群臣次序上前,河南道行台杜才上奏,“启禀西梁王,河南境内连年征战,人口渐少,而郡县过多,有地方相距不过百里,却设置数县;有地方户口稀少,却分属两郡管辖。如此一来,郡县官员冗余众多,差役事吏卒成倍增加,国家开支增多,租调收入逐年减少,十羊九牧,此等现象不除,国力极为浪费。”
萧布衣问了句,“那依你建议呢?”
杜才道:“以往文帝在时,保留重要的官职而废除闲散的职位,合并小的郡县,还请西梁王废郡为州,节约开支。”
萧布衣点点头,“建议不错,不过事关重大,先请杜行台将各郡县户口细节上报民部,其余事情容我考虑后再做答复。”
杜才恭声退下,心中微喜,暗想萧布衣和文帝仿佛,实乃百姓之福,国家之喜。
又有刑部侍郎薛怀恩上前道:“启奏西梁王,按你吩咐,微臣和礼部尚书虞大人已重订旧律令,再废除死罪三十六条,流罪七十九条,徒、杖等罪五百一十二条。只确定保留治罪条款共四百八十条,总共十二卷,还请西梁王过目。”
萧布衣点点头,“几位大人辛苦了,律令可先交付门下省审核。”
薛怀恩应声退下,又有众官上前禀奏。不过很多事情,均是琐碎之事。萧布衣心中苦笑,却只能耐着性子听下去,他以前听说杨广这个工作狂,每天只睡一两个时辰,本来还是有些不信,可见这么多人禀奏,若是一一听下来,一天很快又过。暗想当个好皇帝真的不易。这还只是倾听,不包括批阅奏章,若是批阅的话。只怕又要许久。
不过他也是常年征战,并非每日早朝,所以很多事情积累下来。
萧布衣当政,群臣小心翼翼,所以事事禀告,又过了半个时辰,黄门侍郎马周上前奏事。
马周得萧布衣提拔,本来是门下省的录事,可经过数载考验。功绩显著,已得到萧布衣地连番提拔,升为黄门侍郎,可说是朝廷重臣。
萧布衣现在提拔人士,不拘一格,反正是有能即用,门阀地阻力越小,东都的发展才会越快。
马周上前道:“启奏西梁王,我听说古代圣明之主。没有比得上唐尧、虞舜地。虞舜委任禹、稷、契、皋陶、伯益五重臣处理政务,唐尧则经常向掌管四方的诸侯垂询治国之策,二人均是垂衣拱手,无为而天下大治。这就是所谓的劳于求贤,逸于治事。近来微臣见西梁王劳师远征,又要留心治国安民之道,实在过于辛苦。”
萧布衣轻叹声,“马侍郎言之有理,不知道你可有什么解决之道?”
别人都见到他地高高在上。辉煌荣耀。却不知道他一天的时间,几乎要割开使用。苦不堪言。征伐、治国两件事情,可说是占据了他极多的时间,可最要命的一点是,这些事情好像没有尽头的时候。
马周一语说中萧布衣的苦楚,可说是对他极为关心,目光卓越。
听萧布衣询问,马周恭敬道:“微臣不敢说什么解决之道,只是当初东都初定,百废待兴,百官大臣只怕获罪,遇事不敢自决,只好请西梁王裁决。奏请过多,以致营造、支出财务等事务,也要西梁王处理。如此下来,西梁王事必躬亲,整日操心受累,循环往复,朝事处置效率又低,微臣只请西梁王下旨分清事务轻重,若是经国安邦地大事,自然由西梁王明断,其余琐屑之事,由部门长官裁决即可。这样臣下不必事事请奏,西梁王亦不必事事躬亲。”
萧布衣微笑点头道:“马侍郎所言极是,其实如今东都诸事已入正道,按部就班即可。从今日起,由马侍郎制定轻重缓急之事,以后若有启奏,分门别类,琐屑之事,可由各部酌情处理,不必再禀,只要处置得当,本王不会怪责,还会有所封赏。”
文武百官齐声道:“臣遵旨。”
萧布衣处理完政事,吩咐百官退朝,却留下卢楚、马周、魏征、徐世绩等人,想要商讨应对河北军之事。
河北军虽是攻势凶猛,但去年冬天显然还是初次试探,西梁军严防死守,河北军除攻破几郡的县城外,各处关隘要卡均还在西梁军手上。
窦建德如徐世绩所料,虚虚实实,可这样亦有弱处,就是兵力分散,不能尽心攻打一处。东平一番苦战,张镇周、秦叔宝、史大奈三人牢牢的扼守住东平,徐圆朗几次猛攻,却是损兵折将,程咬金突然杀出,力斩徐圆朗手下大将李公逸!
程咬金带队去袭琅邪,徐圆朗看穿萧布衣的意图,按兵不动。程咬金千余铁骑,只能破些小的县城,亦是无法攻破琅邪大城。可攻城虽是不行,奇袭却是很有效果。他蓦然杀出,给了徐圆朗一闷棍,张镇周配合杀出,徐家军大败。
徐圆朗见状不好,慌忙撤走,屯兵任城,他手下的大将不少,可被萧布衣东敲一个,西斩一个,到如今,可说是折损大半,实力大损,不由沮丧若狂。
刘黑闼本来袭击张镇周背后,可却没想到,裴行俨又率骑兵突袭他的背后。裴行俨一击就走,河北军损失不小,刘黑闼自此心中惴惴,不敢再放肆攻城。
众将齐汇东平,一番鏖战,互有损伤。萧布衣派五员大将,三内两外牵扯住徐家军和河北军,一直僵持到了初春。而李唐,终究还是没有出兵。
非李渊心慈手软,而是因为李渊已自顾不暇!据河东最新战况,尉迟恭派偏将黄子英采用诱敌之计,几次三番。霍邑守将姜宝谊、李仲文不堪受激,全军追击,尉迟恭伏兵尽出,败李仲文,斩姜宝谊,李唐天险雀鼠谷失陷!吧,月初就落后这么多,俺这心里拔凉拔凉的,给点奋发的动力吧!!!月票,请投下!
//com//李唐雀鼠谷失陷,又是开春时分,刘武周坐镇太原,挥兵南下,直取雀鼠谷南的临汾、龙泉、绛郡数郡。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
上党亦是在刘武周袭击范围内,不过那里地势贫瘠,无利可图,刘武周和萧布衣暂时是战略联盟关系,上党已和萧布衣的地盘接壤,是以对上党的攻击,刘武周并不用心。
眼下刘武周的意图很明显,尽取河东之地,伺机进攻关中!
刘武周能攻下太原,攻克雀鼠谷,不但让李渊震惊,萧布衣意外,估计就算刘武周自己,也是多少有些意外之喜。
过了雀鼠谷后,刘武周的野心大为膨胀,目标昭然若揭,复制李渊当年之路,取关中图谋天下!
李渊南下关中,一直图谋关陇之地,当初河东只用数月尽下,可说是旗帜所到,望风披靡。但李渊对河东的掌控,显然不如对关中有力。若是无人造反,倒是歌舞升平,但一有作乱,很多人又是蠢蠢欲动。
刘武周势力强悍,一时间又有盗匪前来投靠。离石人刘季真与弟弟刘六儿带头响应,很快召集数万兵马,配合刘武周南下。
盗匪云从,尉迟恭、宋金刚又都是用兵高手,再加上有张公瑾、单雄信暗中相助。刘武周铁骑铮铮,转瞬踏破三郡数县,河东全面告急!
冬季之时,裴寂兵败、李元吉弃城而逃,李渊已考虑到河东危险,所以派李世民前往救援。
李世民冬季趁冰冻坚硬。带兵由龙门渡过黄河,本来是想援助霍邑、扼住雀鼠谷,没想到刘武周攻势如潮,破霍邑,下河东,势不可挡。
唐军全线崩溃,李世民虽是经战争磨砺,已去稚嫩。益发骁勇,可毕竟独木难撑,连连败退。唐军一直退到绛郡之时,这才站稳脚跟。
过绛郡。到龙门。渡黄河。就已要入关中之地。李世民不敢再退。只能拼死守住关中在黄河边上地最后一道防线。
屈突通、殷开山竭尽全力。大军驻扎柏壁。深沟高垒。避而不战。终于抵挡住刘武周地攻势。刘武周见急切难下龙门。战线铺开。转攻绛郡周边地郡县。河东半数沦陷。关中震惊!
李渊见征伐不利。坐不稳关中。御驾亲征。过黄河。亲临蒲坂。指挥作战。李建成在上党地大军。只等着和唐军共击刘武周。当然不会南下和窦建德联手。
天下大战。主要地战役却集中在江都、河东和河南地东北一线。
这三处地战役。萧布衣竟然均有参与。可他战争消耗极少。因为河东他不过用了三千铁甲。粮秣有他人供应。江南地李靖更是以战养战。每一战当求一击得手。全胜而归。所以补给无忧。东平之战。以守代攻。到如今。可说是远比河北军要消耗地少了许多。
这次固守。已比东都当年地交战要容易许多。
是以河北军、徐家军一时结盟,看似凶悍。可冬季一过,军心疲惫。并不动东都根本。萧布衣见对手气势已弱,准备转守为攻!
先下徐圆朗,再攻河北,东都已准备良久,粮秣充足,士气正盛,无论百官抑或百姓,都觉得应该出兵平定天下,还河北、山东安宁。
当萧布衣把想法说出来地时候,卢楚等人均是用力点头,“西梁王所言极是,眼下已是反攻的极佳机会!”
萧布衣见群臣拥护,军民齐心,心中喜悦,当下和徐世绩等人研究攻打细则。
徐世绩道:“刘黑闼善于用兵,如今和裴将军、史大奈僵持不下。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可河北地广人稀,粮储不足,难耐长久消耗。再加上河北军虽能吃苦,但是却以卫护家乡为主,如今出来日久,难免思归心切。只要我等再增兵攻击刘黑闼,定能败之。”
萧布衣点头道:“世绩说的不错,只要河北军一败,我们可出兵鲁郡,尽取鲁郡各县,等任城孤城一座之时,全力攻打。若能擒杀徐圆朗,琅邪不攻自破!”徐圆朗起义多年,手上本不过三郡,东平被萧布衣抢去,琅邪是大本营,如今还能在鲁郡坚持,不过是因为徐圆朗和十万徐家军尚在,若能一举击溃,琅邪绝对无法支撑。
魏征道:“不过要防窦建德狗急跳墙,所以可暂时佯攻河北,牵扯住他的兵力。等平定徐圆朗后,可全面进攻河北!当然这期间,我们也可以暂时联合罗艺进攻窦建德,让他首尾难顾。”
徐世绩从大势考虑,萧布衣更喜欢打攻坚战,而魏征多少是从制衡方面考虑剿匪。三人合作多年,可以说是取长补短,极为默契。
萧布衣望向卢楚道:“卢大人,不知道你有何建议?”
卢楚可说是三朝元老,亦是经验丰富,沉声道:“若是文帝在时,应会恩威并重。给他们几棍子后,不妨给点甜头。西梁王,河北军均为百姓出身,窦建德身边的众将或许骁勇善战,但却是目光短浅,我听说他们上次征伐孟海公后,因为分赃不均,很多人颇有怨言。若依下官建议,若能用钱财收买。若是等河北军吃了几仗,士气低弱后,不妨用高官厚爵诱之……”
魏征赞叹道:“卢大人所言极是。若真的刀枪钱财一块使用,河北军想不败都困难。”
萧布衣听了,一拍桌案道:“此计甚妙,我听说窦建德本身极为节俭,可他大舅哥曹旦却是极为好利。曹旦贪财好色,王伏宝早就看他不顺眼,二人之间颇有矛盾……”
见到徐世绩脸上发苦,萧布衣大笑道:“世绩定然是想我所想……”
徐世绩苦着脸道:“我的确想到西梁王是何妙策。想必是收买曹旦,陷害王伏宝?王伏宝无论是死是降,窦建德众兄弟定然心生间隙,到时候再战,我等无疑少费气力!”
卢楚赞道:“徐将军高见……竟然想出这等妙法。”
徐世绩心道,这不是自己所想,当年萧布衣就是用的这招离间地他和翟弘。回想往事,好笑中又有唏嘘。想到当年种柳结义,不由感慨万千。
不怕虎一样的敌手,只怕猪一样的队友。瓦岗有个翟弘,河北军有个曹旦,大江东去,历史却有惊人的相似。
众人筹划对策,一直商议到黄昏时分,又有军文送抵。却是李靖在南方的八百里加急。
萧布衣见到书信,大喜道:“李将军每次送信,必有喜讯,却不知道这次是何好消息。”
徐世绩笑道:“的确如此,李将军战无不胜,运筹帷幄,败林士弘、斩张善安、平岭南,这次难道是江都有好消息了?”
虽知道依李靖之能。平定江都不过是早晚的事情,可就算萧布衣都不认为李靖能取下江都。但若非如此,李靖很多事情自会做主,不知道有何变化?
心中惴惴,打开书信,萧布衣看了眼,脸上表情极为古怪。
卢楚担忧问道:“可是江都有了阻挠?”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萧布衣双眉一扬,“坏消息就是,王世充占领了江都后。声势浩大,沈法兴已被他打的连连败退。好消息是,杜伏威归顺了我们,李将军已派人护送,应该这两日就会来到东都。杜伏威只带着义子王雄诞前来,应该是诚心归降。”
众人没有被王世充搅乱心思,却都被杜伏威地归顺所惊喜。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
魏征道:“西梁王。这可是个极好的消息。以往盗匪都是迫不得己才降,杜伏威还有再战之力。论威望、实力,比徐圆朗还胜一筹。他来归顺,可见天下盗匪已认可东都仁政,认为西梁王可一统天下,实在是关键的一个转折!”
卢楚其实本有异议,毕竟魏征是寒门出身,他却是出身门阀,暗想现在的东都,可算是个大杂烩,不但寒士能当官,就算盗匪亦是可以。翟让来了,杜伏威也来了,只怕收留下来,会让百姓百官不满。
可听魏征分析,也知道眼下杜伏威这一降,可以说是关系重大,是以赞同道:“若能封赏杜伏威,天下盗匪见了,亦是坚定他们投靠之心,这个杜伏威,倒要好好接见才好。”
萧布衣见众人认可,沉吟道:“杜伏威归降一事,适宜隆重对之。本王要借此昭告天下,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再有盗匪妄想抵抗,本王绝不轻饶!”
杜伏威来到东都的时候,已是萧布衣等人商议的数日后。
江南和东都之间的通讯,远比杜伏威骑马前来要快捷很多。杜伏威一路行来,只见到杨柳依依,春风浮动,过江后,如果说江淮一带,还是有些凄凉的意思,可河南境内,已百姓安定,欣欣向荣。
路上不见了如麻地盗匪,放眼望过去,只见到耕耘的百姓。
这些人,以往或许还握着刀枪,可到如今,锄把耕牛已是他们地伙伴。杜伏威从年少起义到如今,从未想到过,大隋还有安定的时候。
他那一刻,突然有种错觉,好像回到了从前,那时候,天下安泰,国富民强。那时候的他,亦是如这些人般,挽着裤腿辛勤耕种,上了炕头想着婆娘。
杜伏威一路行来,虽还有心事,却终于舒了口气,他人虽未老,可心却已老。他带兵打仗的时候,几经生死,素来出则居前,入则殿后,手下都服他,敬他,只以为他是个打不死的将军,却不知道,他骨子里面已有了深深的疲倦。
这种日子,绝非他想要地生活。
他真地从未想到过要做皇帝,他起义,不过是为了活命。他是个重义地人。亦是个聪明地人,既然他已不能带领兄弟征战天下,为何不趁还有本钱地时候,为自己和兄弟谋取以后的生活?
对手若不是萧布衣,他还不会归降。可他知道,很多人不理解他地想法,他的兄弟辅公坚决反对,他觉得对不起辅公。所以觉得若有可能,也要为他谋求个官位。
怕别人动摇了他的决心,所以北上匆匆忙忙,但是考虑已久。
正所谓,燕雀焉知鸿鹄之志,可鸿鹄很多时候,也不知道燕雀的想法,难道不是吗?杜伏威想到这里地时候。望向义子王雄诞。
王雄诞也在望着他,“义父,你难道真地一点不担心?”
杜伏威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慢悠悠的行着,享受着难得的静谧时光。良久后才道:“雄诞,任何事情,都有风险!就算你坐在房檐底下,都可能有瓦片打着你的脑袋!你跟了义父几年了?”
“四年零七个月!”王雄诞沉声道。
杜伏威笑笑。“光阴弹指间,这四年多来,我们做了什么?”
王雄诞有了那么一刻茫然,他从未想到过这个问题!跟随杜伏威的日子,过地好像极为充实,因为每日都是刀光血影,攻打着别人,被别人攻打。可认真地去想,这四年来,除了厮杀浴血。真没有留下旁地回忆。
见王雄诞迷惘,杜伏威叹道:“四年来,我们其实只活下了性命!历阳、丹阳虽在我手,可还能守多久,我真地不知。若是这两郡再丢了,我们又去哪里?难道还向江淮逃窜,到海边……去海外?你们跟着我这么多年。我未能让你们荣华富贵。家人安宁,我问心有愧!”
杜伏威望着远方。瘦削的脸上,有了那么一刻酸楚。
这种汉子。素来流血不流泪,可他真地很疲惫,身心疲惫!
王雄诞鼻梁微酸,沉声道:“义父,大伙跟着你,无怨无悔!”他说的斩钉截铁,杜伏威只是叹口气,“你们无怨无悔,可我怎能视而不见?这次前往东都,荣华富贵我并不想要,可若能给你们安排个退路,我余愿已足。雄诞,你问我是否担心,其实我真的很担心,担心就算舍却我的性命,还是不能达成心愿,可除此之外,我们已再无选择。若能用我的性命,给兄弟们搏得个机会,我杜伏威,不后悔!”
王雄诞这才明白义父地深意,噙着泪水道:“那你为何匆匆忙忙,不和他们说清楚?”
杜伏威脸上闪过丝古怪,半晌才道:“雄诞,你若后悔,回去还来得及!”
王雄诞舒了口气,“义父,我只是担心你而已,你都不怕,我何惧之有?”
杜伏威有了感慨,只是说了一个字,“好!”
王雄诞总觉得杜伏威还藏着些心事,可既然已做了决定,反到放下了心事。二人默默行路,前方、后面均有西梁军护送。等过了伊阙,顺着伊水前行之时,只见到前方尘土四起,马蹄隆隆,似有大军行来,王雄诞脸色微变,暗想这里就是萧布衣地盘,更是要进东都重地,这些人马,可是冲着他们父子来的?
杜伏威面不改色,缓缓勒住马儿。前方冲来一队骠骑,在一箭之地止步。
骑兵动作齐整,宛若一体,威武之势沛然而出,杜伏威见状,赞叹道:“西梁铁骑,果然名不虚传,雄诞,我们就没有这等骑兵。”
王雄诞苦笑,不等应声,对面铁骑驰出一人,手上并无兵刃,马上抱拳道:“前方可是杜伏威、杜总管吗?徐世绩奉西梁王之命,特意前来迎接。”
杜伏威心中微凛,策马上前。他早闻徐世绩之名,没想到才近东都,就由徐世绩迎接。萧布衣若是善意的话,那可给足了他的面子。
马上施礼道:“罪臣杜伏威,诚惶诚恐,何敢劳徐将军亲自迎接?”
徐世绩哈哈大笑,纵马前来,“杜总管,你说的大错特错!”
王雄诞听徐世绩指责,双拳一握,眼中满是敌意。杜伏威止住义子。沉声问,“请问在下何错之有?”
徐世绩收敛笑容,肃然道:“杜总管一念之间,让江淮无数百姓免除征战之苦,功劳赫赫,怎么能说是罪臣?”
杜伏威心中稍安,“徐将军过誉了。”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杜伏威虽是赫赫威名,可到如今,只能小心翼翼。徐世绩带路,和他并辔向东都驰去。
众人从建国门而入,街道两侧,有兵士列队相迎。杜伏威见东都巍峨肃然,心中不由起了敬畏之意。他知道以往杨广接见国外使臣,均是要从建国门进入。见徐世绩大大方方的带他前行,又是稍微放下分心事。
一路行去,护送的兵卫已换了数拨,到了紫微城前,均是金色盔甲地兵士,手持斧钺。王雄诞见了,也不由心中忐忑。
杜伏威早将生死置之度外,一路反倒谈笑风生。徐世绩倒是涉猎颇广,和他谈起江淮的风土人情,丝丝入扣,让杜伏威并无陌生之感。等入了紫微城,杜伏威忍不住问道:“难道……西梁王今日就要见我吗?”
徐世绩笑道:“当然是今日。西梁王本要王驾亲征鲁郡,听杜总管前来,特意吩咐我,说杜总管一来,立刻通知他摆宴款待,不得怠慢。”
王雄诞心中窃喜。杜伏威心下感动,“西梁王如此器重,我以往倒是不知轻重了。”
徐世绩微微一笑,当先带路,等下了马,又由百余武士跟随,直奔呈祥殿。一路来。只见黄瓦红墙。珠光宝气,尽显华贵庄严。王雄诞虽是勇猛。可从未见过这种场面,一时间眼花缭乱。浑然不知身在何处。
不等到了呈祥殿前,只听到一阵爽朗的笑声传来,一人身着锦衣,快步走出来,远远道:“杜总管,一别经年,别来无恙?”
萧布衣大步走出,穿着随便,也不避嫌,径直走到杜伏威身前。他身后跟着数位大臣,脸色和善。
杜伏威才要跪下参拜,却被萧布衣一把扶住,“杜总管不必多礼!”杜伏威抬头望去,见到萧布衣气度雍容,双眸亮若天星,比起当年,少了分彪悍,却多了高贵之气,感慨道:“一别多年,西梁王风采更胜从前。”
萧布衣爽朗大笑,拉着杜伏威地手,踱入了大殿。王雄诞本来还有担心,可见到这般接待,反倒认为义父做的决定可算是极为正确。徐世绩并没有冷落王雄诞,带着他跟随萧布衣身后。
大殿中酒宴早就摆好,萧布衣落座,让杜伏威就坐在身旁,可说是礼遇有加。杜伏威一眼望过去,见到人人带有笑容,一时间如在梦中。
萧布衣笑着为他介绍群臣,卢楚、魏征、马周等人悉数在场,官职最小的一个,也是鸿胪寺卿陈彦之,亦是官及四品。
等众人落座,萧布衣当先道:“杜总管,一路辛苦,本来准备请你先行歇息,可江淮百姓如在水火,本王忧心忡忡,这才急于想和你相见,还请见谅。”
杜伏威不安道:“西梁王过于客气,微臣……微臣这些年来,做了不少错事,急于弥补,还请西梁王给与机会。”
萧布衣一摆手,有通事舍人上前道:“杜伏威接旨。”
杜伏威慌忙下跪道:“臣接旨。”
通事舍人念道:“西梁王有旨,江都总管杜伏威率众投诚,使数十万江淮百姓免于刀兵之苦,功劳赫赫,忠心可嘉。特封江淮安抚大使,加赐上柱国,领东南道行台尚书令,负责江淮招安一事。子杜德俊,特赐山阳公、世代袭之。又赏绸缎五千段,骏马三百匹,黄金千两,钦此!”
杜伏威听完,感激李靖言而有信,当初答应自己的事情,倒是一件不差。半晌才道:“西梁王器重,微臣感激不尽,可是微臣的手下……”
萧布衣明白过来,微笑道:“杜总管不必担忧,只要他们肯来投靠,另有封赏。不过嘛……他们总要有些表示才行!想杜总管亲身前来,诚意十足,我亦以诚待之……”
萧布衣欲言又止,杜伏威明白过来,沉声道:“谢西梁王,微臣知晓如何去做。”
萧布衣心下稍安,突然道:“杜总管,我见你似有心事,不知道还有什么难言之事,大可提出,本王若能办到,当为你办妥。”
杜伏威满是感激,摇头道:“微臣再无为难之事。”
萧布衣眼中闪过古怪,却不多言,微笑道:“既然如此,今日当为杜总管接风洗尘,你我不醉不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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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m//呈祥殿上,推杯换盏。(去看看小说网wwwcom)萧布衣殿上只说风花雪月,却暂时将江淮一事放到了一旁。
杜伏威虽是笑容满面,但眉间不时有忧愁浮现,只是他掩饰的极好,众人并没有看到异常。
王雄诞见识了东都的华贵,虽说当盗匪,亦是没少抢夺奇珍异宝,可殿中每一样东西,均是他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一时间恍恍惚惚,不知道身在何处。
黄酒红人脸,财帛动人心,王雄诞见东都如此,远胜平日打拼,更觉得义父决定再正确不过。
萧布衣斜睨到王雄诞的表情,当下又封王雄诞一个七品亲卫,王雄诞大喜,跪倒谢过。等酒过三巡,萧布衣说招安江淮一事,可过几日再叙,先让宫人将杜伏威领到居住之所休息几日,然后可到东都四处游玩几日。
萧布衣这次为坚杜伏威之心,更是送了东城外、进德坊的一间大宅子。那里虽说不上高官所在,却是占地极大,装饰的富丽堂皇,下人丫鬟亦是应有尽有。宫人更是说,西梁王有旨,只要杜柱国需要,但请吩咐,一定尽力满足。
等宫人走后,大宅中只剩下杜伏威、王雄诞两人的时候,王雄诞酒意已醒了几分,欢欣雀跃道:“义父,这里极大,又是安宁,把家人接来居住极好。”
杜伏威只带义子前来东都,家眷还是留在历阳,听王雄诞建议,缓缓坐下来,沉吟不语。
王雄诞虽说是身经百战,却从未在这种场合出没,一时间还是激动非常,“我就知道义父的决定再正确不过。若有机会回转,我定当说服兄弟们前来东都!”
见杜伏威脸色阴沉,王雄诞心中凛然,“义父,你怎么了?”
杜伏威叹道:“雄诞。荣华富贵,如过眼云烟。自古有云,伴君如伴虎,这些荣耀西梁王可以给我们。当然拿去也是轻而易举。眼下我们要做的事情,就是要尽力说服江淮兄弟归顺,不可起了祸事,否则你我均有杀身之祸。就算江淮兄弟不起事端,以后我等在朝廷,亦要小心为上,切不可居功自傲,不然终是取死之道。”
王雄诞酒意醒了一半。吃吃问道:“义父。大伙都是出生入死。极为服你。你怕谁不听你地号令?”见杜伏威默然。王雄诞问。“你可是怕辅公捣乱吗?”
杜伏威沉默半晌。“明日地事。明日再说吧。雄诞。早点休息。明日我带你到东都走走。后天我们就考虑说服众兄弟一事。西梁王对我们器重有加。我们不能辜负了他。”
萧布衣回转府邸。先找三女一番调笑。又和儿子玩了半晌。
庙堂上。他是威严无比地西梁王。可回到府中。他不过是好丈夫。好父亲而已。
可没过多久。方无悔就进来低声耳语两句。萧布衣沉吟半晌。袁巧兮早就接了守业过去。和二女退到一旁。
她们知道。这个丈夫整日有忙不完地事情。而她们能做地事情。就是尽量让他少些忧心。
等三女退下,萧布衣诧异问,“消息确切吗?”
方无悔认真点头,“西梁王,我这段日子,就在调查此事,才从辽东回转,应该不会有错!”
萧布衣道:“你把所有的事情,详细和我说说。”
等听完方无悔的叙述,萧布衣沉吟很久,“无悔,你做的很好。先去休息几日,只怕过几日,还要麻烦你去辽东一行。”
等方无悔退下,萧布衣沉吟很久,这才起身去了后花园,那里有个雅致的木屋,他轻敲房门道:“思楠,在吗?”
“在。”思楠清冷地声音传来。
萧布衣推开房门,见思楠盘膝打坐,知道她在练功,四下望去,见到木屋中简简单单,本来想说什么,终于还是忍住。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他亦知道,简单有助清修和习武,思楠苦惯了,所以对住所从未有什么要求。
走到思楠的对面,坐在草席上,萧布衣抱膝望着思楠,“我找你有事。”
“你好像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思楠淡淡道。萧布衣现在贵为东都之主,前呼后拥,常人想近府邸都难,思楠倒不用太担心旁人刺杀。而且她亦知道,萧布衣虽是忙碌,可练功不辍,到如今,武功更进一层。
对于思楠的调侃,萧布衣一笑了之,“这件事应该和你有关。”
思楠有些诧异,“和我有关?”
“我前一段时间,派人去了辽东。”萧布衣解释道。
思楠皱眉道:“你要进攻辽东了吗?辽东虽是不大,但极为坚韧,你莫要忘记杨广为何灭国。”
萧布衣一直盯着思楠的双眼,良久才道:“我不是要攻辽东,眼下平定尚难,怎么会劳师远征?”
“这么说,平定了天下后,你就要征伐辽东了?”思楠问道。
“今日不知明日事,明日田土后人种,我天下未定,暂时不会考虑许多。”他不知为何,突然想起这两句话,依稀哪里记得,随口说了出来。
思楠微愕,喃喃道:“今日不知明日事,明日田土后人种,富贵满月难长久,红颜老于红烛前?”
萧布衣微愕,“你怎么知道这几句话?”
“我还想问问你怎么知道呢。”思楠接道:“后面几句应该是,纵然是千古风流,风萧萧,人渺渺,到头来,宿命难逃……”
她这几句话并非说出来,而是轻唱了出来,她声音或许并不沧桑凄凉,但是低低叹唱,萧布衣听了,竟然心弦一紧,因为他见到思楠眼角有了晶莹地泪水。
见萧布衣讶然之色。思楠不解问,“后面不是这几句话吗?”
“一个字不差。”萧布衣惊奇道:“这几句话很有名,你都知道?”
“我当然知道,因为这是我娘亲教给我的,娘亲去后。我再也没有听到第二个人唱过这首歌。”思楠轻声道。见萧布衣沉吟不语,思楠问道:“你又是听谁说的呢?”
“我……我……”萧布衣半晌才道:“我当年雁门救急后,被杨广封为右骁卫大将军,当时去过马邑。遇到了裴茗翠……”
“是裴茗翠唱的?”思楠满是诧异。
“不是,是一个卖面的老者。”萧布衣将当初的情形说了一遍,甚至将当初自己第一次见到那老者地情形也话于思楠听。
那时候,他和杨得志正意气风发的走在马邑古道上。那时候,他不过是个马匪,而杨得志却是堂堂柱国杨玄感之子。
可到如此,他已成了西梁王,地位还在杨玄感之上。可杨得志呢,现在到底在哪里?
静静地听萧布衣说着往事,思楠有些羡慕道:“萧布衣……我不羡慕你是西梁王。却羡慕你生活的丰富多彩。”
她对老者没有印象,自然也不算关心。萧布衣却忍不住问,“你不觉得……那卖面老者会唱,可能认识令堂?”
“认识又能如何?”思楠诧异道:“娘亲死了,他还能让我娘死而复活吗?”
萧布衣苦笑,“死而复活不太可能,但是……他可能会知道你的身份。思楠,我从未听说过你以前住在哪里。说不定……他知道你地身世?你难道不觉得。你和陈宣华如此之像,或许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
他小心翼翼的说出这点。思楠闭上双眸,面纱无风自动。显然心情亦是激动。
萧布衣显然不放过任何细微末节,他并没有放弃帮思楠寻找答案。
“我那时候很小,除了记得娘为了我,费尽心思找食物外,只知道天气很冷……很冷。你这首歌,要是不说出来,我在记忆中,早就埋起。后来我被昆仑救走,到现在,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小时候在哪里。我尝试找过,可天下之大,我找不到!”
萧布衣望着思楠,眼中有了同情之意,“慢慢找,总能找到。”
思楠嘴角带着苦涩地笑,突然问,“那个卖面老者,还会在马邑吗?”
“我马上让他们去找。”萧布衣起身道。
“不急。”思楠摆手道:“这么多年都等了,不急于一时半刻,你说找我有事?”
萧布衣这才想到来意,惭然道:“我找到假陈宣华的来处了。”
思楠精神一振,“她……她是谁?”
萧布衣沉声道:“她是高丽王之女!可这个公主少有人看到,所以才不为人知!”萧布衣说出假陈宣华身份的时候,一直望着思楠的双眸,看着她地反应。
思楠双眸慢慢睁大,满是难以置信,“那你从何得知?”
萧布衣自信地笑道:“苦心人,天不负,只要我们肯查,以我们的实力,终究有水落石出地时候。”
思楠垂下头来,“是你有实力,而不是我。想你西梁王天下闻名,要找个人地下落,比我要容易许多,可你为何要这么帮我?”
“你又为何要尽心帮我?”萧布衣反问道。
思楠并不抬头,“我帮你,是因为我有交换条件。”
“我帮你,是因为我喜欢。”萧布衣淡淡道。
木屋中静了下来,不知过了多久,思楠才抬起头来,双眸闪亮,“谢谢你。”
虽是三个字,思楠说地真诚,萧布衣移开了目光,“不着急感谢,其实我表面上是帮你寻觅答案,骨子里面还是为了我自己。”不等思楠有所表示,萧布衣就道:“其实当初洛水袭驾后,裴茗翠已分析了假陈宣华的身份。她说假陈宣华临死前,请杨广做地最后一件事情,就是让他莫再征伐辽东,裴小姐是以推断,假陈宣华是辽东人!后来我因为忙忙碌碌。无力去查,裴小姐又被杨广伤了心,无心去查,是以这件事我们都没有再查下去。可你后来找到我之后,对那女子很是……疑惑。我这才想起当年判断,她要是辽东人,想必辽东会有线索,我就派人带着假陈宣华的画像去了辽东。找了数月,终于无意中发现她的身份。”
他说的简单,思楠却知道,能让萧布衣找了几个月,那可说是极为艰难的事情。
“高丽王为何派女儿来到中原,那她为何要救杨广?”思楠颤声问。
“因为她要救辽东。”萧布衣毫不犹豫道:“杨广三征辽东,中原不堪使役,可辽东因为这三战。几乎饿死半数。那里地人在杨广第三次征伐后,几乎要吃草根树皮才能度日,若是杨广再征辽东。只怕……他们真的要灭国!”
“那她……有没有姐妹?”思楠又问。
萧布衣皱眉道:“高丽王不止她一个女儿,但余众皆是平常之辈。像假陈宣华那种国色天香的女儿,高丽王可就只有一个。高丽王一直将这个女儿秘而不宣,就算宫中地人,知道地都少。我是认识个叫朴正欢地人,他无意中认识个宫中地老奴,这才得知。”
“高丽王为何如此神秘的掩盖女儿地身份?”思楠问道。
“据我所想,应该是怕中原得知。若是身份泄露。只怕会让杨广忌惮。”萧布衣猜测道。
“那假陈宣华地母亲是谁?”
“听说是个妃子。不过终日带着面纱,和你一样……”萧布衣笑道。见到思楠脸色微变,萧布衣自悔玩笑过头。岔开话题道:“根据那老奴说,那妃子从不说话,高丽王对她很是宠爱,还有些……尊敬。”
“尊敬?”思楠大为奇怪。这是个男权的世界,一国之君对妃子尊敬还是让人诧异的事情。
“是很尊敬,”萧布衣肃然道:“其实不但假陈宣华极为神秘,她的母亲亦是如此。根据老奴讲,高丽王是在十几年前,突然有一天宣布假陈宣华的母亲为容妃,事先没有通知过任何人。再过两年,假陈宣华出现的时候,说是已有两岁。这母女两人一直都是深藏简出,只有几人照顾,寻常人等都是不能亲近。后来假陈宣华就来到这里,而老高丽王在洛水袭驾后不久就病逝,新高丽王建武登基,而容妃……突然失踪了。”
“失踪,什么意思?”思楠诧异道。
萧布衣苦笑道:“失踪就是失踪了,那老奴一直照顾容妃,老高丽王死后,容妃就和萧皇后一样,突然没有下落了。老奴就回转家中,他的外孙就是朴正欢,我认识朴正欢,无意中知道了这些往事。老奴虽然知道些事情,但是显然并不多。”
萧布衣说到这里,舒了口气,“我费劲几个月的功夫,只能查到这里。老高丽王死了,若想知道更多地消息,恐怕只能问新高丽王建武了。不过……马邑那个卖面老者若是不死的话,恐怕也能知道点事情。思楠……我总觉得……越来越多的事情连在一起……”
萧布衣欲言又止,似乎想到了什么,唯有不安之意。
思楠低声道:“或许我和假陈宣华,真有某种关系吧。”
萧布衣笑容有些僵硬,却并不排除这种可能。实际上,从思楠和假陈宣华地相貌来看,说没有关系,只怕是自欺欺人。
“无论如何,我总是要谢谢你。”思楠凝望着萧布衣,“我娘亲在唱什么风萧萧,人渺渺,到头来,宿命难逃的时候,我虽然记得住唱词,却并不明白深意。直到今天,我才发现,很多时候,真的是命,谁也逃不脱的命!”
萧布衣大声道:“不是命,是……”
“是什么?”思楠问道。
“是别有用心的人操纵!思楠,所有的事情,并不怪你,这世上,总有这样那样的人,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你和假陈宣华,都是他们算计地结果。我从不服命,我若是从命,到现在,不会是西梁王。不会是萧布衣,或许不过是个死人!”
思楠幽幽叹道:“这世上,又有几个西梁王?”
萧布衣怔住,思楠轻声道:“萧布衣。你放心好了,我自有分寸。”
萧布衣这才发现自己少了从容,多了急迫,不由苦笑。和思楠在一起地时候,他总是不自觉的为她考虑,或许就算她是蒙面,但天生地那种气质亦是无形的吸引着旁人。
去除了冰壳般地冷漠,不考虑绝世武功。思楠看来,反倒比旁的女子更多了可怜。她无身份、无姓氏、自幼丧母,幼时忍饥挨饿。尝尽世间艰辛,误杀了可能是亲人的姐妹,为何苍天总喜欢捉弄,难道这就是所谓地红颜薄命?
二人默默相望,思楠良久道:“萧……你还有别的事情吗?”
她言语漠漠,可眼中却有期盼,萧布衣见了,心中一动。“的确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帮手。”
“你说!”思楠爽快道。
“其实……这件事很辛苦。你若是不愿意。不用答应。”萧布衣犹豫道:“或许你不该成天拿着剑,东都也有很多风景不错。春天了,可以出去走走。”
思楠摇头。“我不想,说你的事情吧。”
她言语很是热切,似乎只想做些事情来逃避,萧布衣见到她地热情,只好道:“我今日见到了杜伏威。”他把和杜伏威的纠葛大略说了一遍,然后道:“杜伏威这么快来归顺我,的确让我有些意外。”
“你怕他要暗算你?”思楠问道。
萧布衣笑道:“这不太可能,杜伏威应该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我只怕别人暗算他!”
“谁会暗算他,暗算他又有什么好处?”
萧布衣沉吟道:“今日我见到他,发现他眼中不时的流露出恐惧担心之意。他不应该怕我,实际上,当初我在江都要杀他之时,也没有见到他有这种担心。但他又是实实在在的忧虑,这说明他归顺于我,一方面是因为没有了归路,另外一方面,可能面临一种威胁。李将军说他这点有些异常,写信给我推断是,江淮军可能有内讧,杜伏威无法解决,这才到了东都。可他到了东都还畏惧,就是有些不太正常了。”
“他怕有人会到东都杀他?那威胁来自哪里?”思楠对江淮军并不了然。
萧布衣苦笑道:“我不过是一种直觉……”
“你的直觉一直都很准!”思楠正色道。
萧布衣琢磨着,“我只能说,如果杜伏威死了,江淮军肯定会认为是我害了他,而且会为杜伏威报仇,而李将军想要收复江淮军,难度极大,这对我百害而无一利。所以无论如何,他在东都不能有事!”
“你准备让我保护他?”思楠明白过来。
萧布衣点点头,“我的确有这个意思,据我所知,裴矩还在乐寿,而李玄霸恐怕忙地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除却这两人外,别人你应该都是不怵。”
“你现在手下兵卫如云,高手毕竟也是人,在东都亲卫手下,不见得能讨好,为何不派兵守卫?”思楠道。
“这个嘛……”萧布衣笑容有些狡黠。
思楠也笑了起来,“派亲卫保护,你只怕杜伏威心有芥蒂。还有,你也想引蛇出洞,对不对?”
萧布衣赞道:“思楠,你真的聪明!”
思楠得他赞许,双眸中异彩绽放,“好地,我定然不负你的厚望,去暗中守候!希望刺客如你所愿前来,不过你们的亲卫还要给与我最大的方便。”
“那是自然。”萧布衣应允道:“那……辛苦你了。”
思楠摇摇头,却已开始整理装束,萧布衣诧异道:“不用这么着急吧?”思楠道:“刺客可不会等我去了再杀杜伏威,你放心,我习惯了。”她整理完装束,推门出去,并不回头。萧布衣望着她的背景,无奈摇头,缓缓的回转到房间。
巧兮伏案休息,萧布衣心生爱怜,将她抱到床榻之上。蒙陈雪生了守业,裴蓓又有了身孕,只有巧兮还是没有动静,萧布衣不急,巧兮却暗中落泪了几次。对她而言,为心爱的男人生个孩子,是头等大事。
安置好巧兮,萧布衣到另外的房间盘膝打坐,这些日子来,他虽是忙碌,可从未有一天忘记调息。易筋经地精妙之处,他体会地越多,越觉得博大精深,练习的越深,对敌自信越是强悍。这一口气练下来后,数个时辰已过。等到睁开双眸,只感觉草木生长地声音都可听到。
月上中天,撒下清辉一道,透过窗子照进来。萧布衣想到思楠多半在杜伏威府外守候,心中一热,出了府邸,亦向杜伏威府邸的方向走去。过了几坊,突然见青影一道,直如飞龙般从远处屋脊划过,萧布衣心中微凛,见那人去向,赫然就是杜伏威所住地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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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身着青衣,月光如水下,宛若屋顶上舞动的一条的青龙。
萧布衣见那人身法奇佳,一时间涌起了豪气,提气一纵,已上了高墙,再是一跃,扑上一棵大树,接着枝条荡去,上了远方的屋脊。
他吸气之下,身形已飘飘欲飞,只觉得四肢百骸蕴含着无边的力道,脚尖只是轻轻点动,身形就如离弦之箭,长袖飘飘,直如御风而行。
知道虽征战多年,自己的内劲没有半分荒废,反倒有了长足的的进步,萧布衣心中微喜,感觉又回到了多年前。
那时候的他,初习易筋经,亦是追着一个人,义愤之下,掷出惊艳一枪,杀了不可一世,天下第一阀的公子。
想起那个人的时候,萧布衣心中不知是何滋味,他习惯了收获,也习惯了遗忘,很多事情需要他去处理,很多事情,他亦根本不想再去管。
他知道,自己绝非当年的那个萧布衣,那个萧布衣,不过是个游侠,如今的萧布衣,身为东都至尊。
可想必谁都想不到,如今万民敬仰的东都至尊,竟然又效仿游侠的行径。萧布衣不管别人的看法,只觉得自己喜欢。
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这时的萧布衣,若是和李玄霸交手,不知道胜面几成?他直觉中认为,李玄霸迟早会和他见面,亦会和他交手!
春风陡峭,急劲割面,萧布衣奔行栉比鳞次的屋脊上,对手虽快,却被他牢牢的盯住。他的直觉没错。那人的目标正是杜伏威。
对于东都。他已熟悉非常。远远望去。已望见杜伏威所住大宅地屋脊。那人一闪身。纵到大宅地一颗高树上。谨慎地向内观望。
他一路行来。快捷非常。虽偶尔有时向两侧张望。打探动静。却没有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萧布衣无声无息地跟在他身后。伏在屋脊之上。望着青影人地背后。
并不着急出手。萧布衣心道思楠既然答应了他护卫杜伏威。此刻想必定然藏身在杜宅地左近。思楠不但是个高手。亦善于刺杀和隐藏自己地行踪。不然当初也不会让张须陀中招。萧布衣观望之下。一时间不知道思楠藏身何处。
目光移到了那背影地身上。萧布衣跟过来。自忖若是遽然出手。还要缩减距离才有更大地把握。
他既然要出手。就要将此人擒下。可那人武功亦是不差。想要跟踪他不难。但是想要接近他。又不被他发现。倒是很费周折。
哪里又冒出地这个高手?萧布衣只觉得这人依稀见过。
他感觉敏锐。记忆奇佳,若是见过的人。又是极为重要,他一般都不会忘记。可一时间。又真的想不到在哪里见过此人。
萧布衣暗自琢磨,他望见青影的第一眼就认为,这人绝非裴矩和李玄霸,可若非这两人,草莽之中,又有谁有如此武功,而他又识得呢?
二人一前一后,均是不动,萧布衣思绪飞转,陡然间身躯微震,已经想起这人是谁!
此人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就在这时,那人已有了行动,纵身跃下,已向庭院中亮有灯火的一间房子扑去。萧布衣毫不犹豫地飞身上了那人方才停留的高树。高墙挡住了萧布衣视线片刻,他人在树上,向下望去,已经失去那人的身影。
萧布衣心中微凛,不知道那人是发现了自己还是怎的,可这时候,他断然不会轻易跃下。
一来底下说不定会有埋伏,二来他还不想打草惊蛇。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
庭院深深,孤灯一盏,一个人影印在了窗前。窗前那人踱来踱去,有时会停下脚步,似乎想着。萧布衣感觉那人就是杜伏威,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求险还是求稳,是用杜伏威的性命诱敌斩杀,还是提前通知他危险?
脚步声响起,一个丫鬟拿着托盘靠近了门前,敲了几下问道:“杜大人,要喝茶吗?”萧布衣离地甚远,可耳力强健,听清楚丫鬟的问话,心中一凛,丫鬟有问题!
如今已近深夜,杜伏威才到东都,小心谨慎,怎么会有心情喝茶?杜伏威第一天住在这里,又有哪个丫鬟会随便来送茶?
窗口的人影略有僵凝,良久才道:“不喝!”声音略带生硬,萧布衣已经听出,正是杜伏威的声音。
听声音,杜伏威竟然大有畏惧之意!
萧布衣皱了下眉头,暗想杜伏威可说是胆量非凡,当初就算在生死抉择前,亦是毫不畏惧,今天怎么一个丫鬟,就把他吓成这个样子?
丫鬟突然咯咯笑道:“这茶……你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
萧布衣心中又是一颤,已握紧了刀柄。虽然觉得青影眼熟,可他还不敢肯定,毕竟他和那人相见的时候,已隔了数载,丫鬟第一句压低了嗓子,他还没有感觉到什么,可听到丫鬟多少有些放浪地笑声,萧布衣已经认定,这个丫鬟他也认识!
一晚之内,连续认得两个熟人,萧布衣精神微震,暗想斩杀一个,生擒一个是最好的主意。凝神以待,萧布衣知道杜伏威武功也是不差,按理说应该能支撑片刻,只要杜伏威吸引对手的注意,他有信心先杀丫鬟,再擒青影。
杜伏威听丫鬟隐有威胁之意,颤声道:“你让我来东都投降,我已听了你的主意,你还要我做什么?”
萧布衣大为皱眉,心道杜伏威为何如此畏惧,他死都不怕,还怕什么?
丫鬟说的话,解开了萧布衣的谜团,“若只是投靠萧布衣,就能救你宝贝儿子和妻子。岂不太过轻松了?”
萧布衣轻舒了口气,暗想太平道手段无不用极,没想到竟然伸到杜伏威的身边。以杜伏威的儿子妻子作为要挟,怪不得杜伏威一直忧心忡忡,却不敢说出困难。
他只怕对萧布衣说出。妻儿地性命不保!
杜伏威怒声道:“梁艳娘,你还要我怎地?”
萧布衣心头一震,暗想丫鬟果然就是梁艳娘,那青影如此熟悉,就应该是在下邳见到地假无上王!
无上王虽假。可是气势不俗,倒让萧布衣一直记到了如今。
他们让杜伏威前来投靠自己,又是包藏了什么祸心?
萧布衣知道二人的身份,反倒不着急出手,只想再听些内幕。梁艳娘见杜伏威发怒。又是咯咯笑了起来,“杜伏威,何必动怒,只要你按照我们地吩咐,管保令郎无恙。你打开房门再说。良宵苦短,我有很多话要和你说,你难道就准备这么和我说上一晚吗?你这么大声音做什么,难道想召来亲兵护卫,他们若是来了,我可不敢保令郎地性命。”
杜伏威窗前站了良久,“好,我给你开门。”
他缓步走到门前。只听到咯吱一声响。杜伏威已出现在门前,脸上满是愤怒之意。却是手无寸铁,梁艳娘面对天下闻名地巨盗。还是风中杨柳般的摇曳。
杜伏威道:“梁艳娘,你进来吧。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
他话音一落,退后了半步,萧布衣见了,只以为他要将梁艳娘让进屋去,没想到惊变陡升。
杜伏威退后缓慢,陡然间低喝一声,电闪般前窜,提肩送肘,只听到咯的一声响,肘尖弹出道利刃,竟然直划梁艳娘咽喉。
他这一招,又快又狠,一点不像谈判,而是想要了梁艳娘的性命!
梁艳娘在杜伏威进攻地那一刻,已手掌一扬,一股淡烟飘了出去,罩住了杜伏威。
二人几乎同时发动,萧布衣远远见了,心中凛然。他久经阵仗,已经看出,杜伏威、梁艳娘方才谈话,不过是麻痹对手,而二人开门的那一刻,均是想要了对手的性命。
梁艳娘诡异见长,杜伏威刚烈勇猛,二人蓦地出手,很可能玉石俱焚。
萧布衣人在树上,鞭长莫及。若他有选择,当会毫不犹豫的杀了梁艳娘,保全杜伏威。因为杜伏威的威望、作用决定,他不能现在就死。
轻飘飘地从树上落下,萧布衣只希望,杜伏威能坚持片刻,烟雾有毒,杜伏威能不能挺的过去?
杜伏威这时丝毫没被烟雾骇住,已穿烟雾而出,悍不畏死,肘尖寒光已近梁艳娘脖颈。梁艳娘大惊,没想到世上还有这种人,生死关头,激发出逃命的本能,一个倒翻,几乎平板一块退了出去。
杜伏威势在必得的一击落在空处,毫不犹豫的竖肘下划,要将梁艳娘开膛破肚。
嗤地一声响,只见到红光一道,梁艳娘躲过致命的一击,终究还是没有躲过杜伏威的连环手法,已被杜伏威利刃从胸口到小腹,划出个长长的口子,血光四溅。
梁艳娘就地一滚,手掌再扬,几点寒光射了出去,无声无息的取向杜伏威地周身要害。杜伏威左臂一划,只听到叮叮当当数响后,寒光尽数落在地上。
只是阻了一阻,梁艳娘已退到一颗大树之前,依树而立,胸口处鲜血淋淋,神色凄厉。
杜伏威击落暗器,脸似寒冰,并不多言,上前了一步。
梁艳娘这才见到杜伏威鼻子处有两药塞,是以才不会吸入毒雾,寒声道:“原来你早有准备。杜伏威哂然道:“你们何尝不是如此?”
鲜血不停的流淌,梁艳娘却是看也不看一眼,森然道:“杜伏威,你莫要忘记,杀了我,你儿子、妻子就会死!”
杜伏威冷笑道:“我若不杀你,听你蛊惑,不但我儿子、妻子要死,我要死,我的兄弟要死。江淮军十万亦要因我而死!既然如此,死两个,总比死那么多人要好!”
梁艳娘变了脸色,没想到杜伏威如此狠心,算的亦是清楚。他既然说出这些。显然是绝对不会再放过自己。
眼睛一闭,梁艳娘惨然笑道:“好,我棋差一招,你杀了我就好。”
她双手垂下,看起来完全放弃了抵抗。再加上身上鲜血流淌,凄惨无比。杜伏威却不心软,手腕一探,已从腰间取出软剑,手臂一振。软剑抖的笔直,直刺梁艳娘的咽喉。
对敌人心慈手软,无疑是对自己的残忍,杜伏威身经百战,当是明白这点。
梁艳娘身为无上王手下的军师。狡猾多端,他和梁艳娘打过交道,更是明白这点,所以梁艳娘虽是束手待毙地样子,杜伏威却是丝毫不敢大意。他一剑刺出,双眸却是盯住了梁艳娘地周身举动,只防她的还击。
没想到梁艳娘完全不躲不闪,杜伏威一剑刺出。眼看就要将梁艳娘钉在树上。突然听到不远处有人大叫,“义父小心。”杜伏威听出是王雄诞地声音。陡然间眼前一阵大亮,不能视物。心中大骇,斜斜的穿了出去。
他陡遇惊变,不求杀敌,先图自保。大多人突然不能视物,多半会惊呆或者爆退,他却出击前就考虑到周遭地形,只怕对手断其后路,是以斜穿而出,实是经验所致。
可他变化虽快,可眼前大亮后,不能见身遭之物,难免心中惶惶。只觉得一条青龙从树上幻化而出,恶狠狠地向他扑来。
肩头一凉,小腹一痛,杜伏威已知道,自己中了对手的两招。可敌手到底如何出击,他却是全不知情。
他窜出之时,知道前方有一处灌木,可急切之间,脚下一绊,一个跟头摔了出去,不由暗叫不好。
经历那多阵仗,无疑以这次最为险恶,他只以为梁艳娘孤身一人前来,暗想杀了梁艳娘后,再图谋其他,哪里想到过,梁艳娘还有帮手,而且幻术、武功均是厉害。
摔在灌木丛中之时,杜伏威还是不甘心坐以待毙,手臂一撑,竭力向远方急滚而去。双眸才觉得恢复点视觉,就见到两点红光打了过来。
杜伏威从未见过这种古怪的对阵,来不及闪躲,陡然间听到一声大叫,王雄诞扑到他地身前,为他挡下了那两点红光。
只听到轰的一声,紧接着火光熊熊,王雄诞竟然燃了起来,凄厉的叫声传了出去。
杜伏威直冒冷汗,虽不想松手,却是不能不松,火光中,他已看到对手除了梁艳娘外,竟然还有两人埋伏。一人青衣,脸上带着面罩,一个却是身着红衣的女子,高傲的有如凤凰!
青龙、火凤、梁艳娘?
杜伏威闪过这个念头地时候,一颗心已沉了下去。他当然知道无上王手下最有计谋的是梁艳娘,手下武功最高的却是四大将,分别为青龙、黑虎、赤豹、火凤!
赤豹当年两军对垒时,被张须陀射杀,黑虎却是死在下坯败退的途中,青龙、火凤兵败后,再也没有下落,哪里想到,今日竟出现在东都,而且要取他的性命。
自己为兄弟着想,来东都,其实不想再受太平道控制,他们亦是根本不想谈判,只想杀了自己,让江淮军和西梁军火并,进而渔翁得利?杜伏威想到这里地时候,已经明白了他们的诡计,又见到义子被大火笼罩,滚倒在地,竟要被活活的烧死,心中怒不可遏,大吼一声,不再退后,反倒持剑向青龙刺出,再不顾自身安危。
他知道自己身受重伤,双目受损,要在这三人手下逃得性命,实在比登天还难,既然如此,只要能杀了一人,也算不枉性命。
一夫拼命,万夫莫敌,杜伏威怒而反攻,火凤、梁艳娘花容失色,只能倒退。她们见多了太多人在恶劣环境下的失魂落魄,杜伏威却是愈挫越勇,如同受伤发怒的雄狮般,让她们如何不惊?青龙嘴角却带了狞笑,身形陡转,不退反进,已到了杜伏威身前。他目光毒辣,已看出杜伏威出手不稳。浑身漏洞百出,而他只要抓住一处漏洞,就能制敌死命!
伸手一扣,已握住杜伏威地软剑,青龙袖口倏然穿出一根钢锥。劲取杜伏威的胸膛。他一双手均是金光闪闪,竟然刀枪不入。
眼见钢锥就要刺入杜伏威的胸口,青龙突然心中微凛,因为斜睨之处,只见到光华一道。裂开夜空。嗤的声响后,钢锥竟然断成两截!
青龙已知道,身边来了个不世高手,而且绝非自己的朋友!
光华断了钢锥后,吞吞吐吐。转瞬已刺向青龙周身十三处。青龙见过用剑高手,却从未想到,这种高手,竟然是个黑衣女子。
黑衣女子一刺十三剑,青龙大喝声中。倒翻了出去,却觉得胸前,手臂、大腿处均是一凉,落地的时候,身上最少有七八处渗出血来。他若非躲的快,只怕身上就要多了十三处透明地窟窿。他出道这久,被人一招伤了七八处,实在是前所未有之事。
黑衣女子当然就是思楠!
思楠逼退了青龙。眼中闪过讶然。她没想到自己蓄力一剑,竟然没有杀了青龙!她见对手强悍。一直隐忍,直到最关键地时候。这才出剑,本想杀了青龙,其余两人不难对付。可没想到青龙在这种关头,竟然还能躲过她地暗算。
对手非但武功高明,而且旁门左道层出不穷,思楠以一敌三,又要照顾杜伏威,她并没有胜出的把握!
杜伏威或许并不知道对手如何出手,思楠躲在暗处,却是瞧地清清楚楚。杜伏威就要杀死梁艳娘之时,藏在树后地青龙突然弄出一道大亮,而用地是何手法,思楠也不清楚。亮光罩住杜伏威的时候,梁艳娘和青龙几乎同时出手,梁艳娘的暗器击在杜伏威的肩头,青龙地钢锥却是刺在杜伏威的小腹。
这时火凤闪出,投出了两颗火弹,这种暗器极为阴毒,遇风就燃。本来落在杜伏威身上,杜伏威绝对活不了性命,没想到王雄诞听到义父这里有问题,出了房间,见义父遇险,却是舍身为杜伏威挡住了阎王索命。
到如今,杜伏威身受重伤,王雄诞死,青龙、梁艳娘受伤,却还有再战之能,火凤的火弹极为阴毒,是个难题,思楠分析形势后,知道大为麻烦,不再废话,沉声道:“杜伏威,你先走!”
杜伏威死里逃生,诧异不已,听到思楠命令,惨然笑道:“姑娘先走。”
思楠惊奇道:“你糊涂了?”
杜伏威吸了口气,稳定心神道:“杜某烂命一条,得姑娘相救,不胜感激。可今日若不杀了这三人,我何颜面对雄诞?”
梁艳娘咯咯笑道:“是呀,今日大伙不死不休。”
思楠要非冷静,差点一脚踹过去,这时候搏命,无疑蠢夫所为,杜伏威怎么在此时,做此愚蠢的事情。
她受萧布衣所托,要保全杜伏威的性命,只想如何完成命令,可见青龙三人围了上来,饶是聪颖,一时间也是无计可施。
青龙三人这时已发动,梁艳娘、火凤一左一右地夹住思楠,青龙却是高高跃起,想从思楠头顶跃过去杀杜伏威。
思楠陡然间双眸一亮,轻叱一声,已高高跃起,当胸一剑向青龙刺去。青龙蓦地身形一转,断锥直取思楠肋下。火凤打出两颗火弹,梁艳娘双手去扣思楠的脚踝。三人联手默契,目标却都变成了思楠,显然是想先杀思楠,再取杜伏威。
青龙方才在天一击,却不过是诱敌之计。
思楠转瞬间,三面受敌,青龙嘴角一抹狰狞的冷笑,眼看思楠躲不过三人联手一击。刹那间,身后一声大喝,有如九天雷鸣!
青龙只觉得胸口狂震,双耳轰隆,不知道发生何事。梁艳娘却见到青龙身后陡然光芒闪亮,飞起一刀!
那一刀极狠、极快、极厉,仿佛天上明月的光辉汇聚在那一刀之上,又像是无边的黑暗划出道闪电。
一刀砍下,飞起个好大地头颅,一蓬热血。梁艳娘瞥见,心头狂跳,因为她见到一人如天神般降落,全无征兆,一刀就斩下青龙的头颅!
那人双眉如刀,目光如刀,脸若刀削,可手中长刀却不像刀,而是如电闪,如雷轰。
萧布衣终于出手,一出手就杀了无上王手下第一高手青龙。
萧布衣收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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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萧布衣一刀收回后,另外两人也已倒了下去。
萧布衣选择最恰当的时机,劈出最震撼的一刀,这一刀砍下,不但杀了青龙,而且给火凤、梁艳娘以最致命的打击。
二人本来掌控大局,可瞬间崩溃。
思楠和杜伏威均是能很好掌握机会之人,当然不会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思楠也才明白,杜伏威为何不肯逃。
思楠全部心神被青龙等人吸引的时候,杜伏威却发现了萧布衣。他和萧布衣有默契,所以要竭力留下青龙三人,让萧布衣从容一刀得手。
当然萧布衣也是故意让杜伏威见到。
杜伏威不蠢,相反,他和萧布衣都是聪明人,而且合作起来,天衣无缝。
在萧布衣斩杀青龙之时,杜伏威和思楠几乎同时出手,杜伏威攻向了梁艳娘,思楠却是刺向了火凤。
思楠轻飘飘的一剑,倏然洞穿了火凤的咽喉。火凤左躲右闪,最少又打出了七颗火弹,可全部落空,被长剑洞穿那一刻,眼中满是不信。
思楠收剑,带出一蓬潋滟的鲜血,扭头望向杜伏威。只听到喀嚓响后,梁艳娘的脖子已经扭向了后方。杜伏威松手,梁艳娘如软泥一样的倒下来青龙、火凤、梁艳娘先后毙命,杜伏威杀了梁艳娘后,不看萧布衣,却走到王雄诞的尸体前,跪了下来。
火弹极为歹毒。白天还活蹦乱跳。满是憧憬地一个人。到如今已被烧成了焦炭。杜伏威泪水流淌。无声无息。
思楠见杜伏威身上血迹斑斑。受创颇重。却是并不理会。眼中有了尊敬之意。她发现萧布衣、杜伏威他们。是和太平道完全不同地那种人。亦是和她地观念大起冲突之人。可她还是喜欢和这种人在一起。
萧布衣喃喃道:“我以为你会留下活口。这里……本来你是最有希望留下活口地人。”
思楠秀眸一瞪。“你为何不留下活口?”她虽看似轻易杀了火凤。但对于火凤地火弹。思楠还是颇有顾忌。因为一不留神。就可能是和王雄诞一样地下场。而对于威胁她性命地人。她会毫不犹豫地刺杀。
萧布衣叹道:“他们作风歹毒。不拘一格。我已给他们太多地机会。留下活口。其实本想问几句。”
思楠哼了一声。明白萧布衣地心思。
梁艳娘无疑知道很多秘密,萧布衣感觉杀了她,的确有点可惜。可见到王雄诞之死,萧布衣、思楠都觉得,杜伏威出手无可厚非。杜伏威来到东都只带了王雄诞,虽是义子,可无疑视若亲生儿子。杜伏威若不为这义子报仇雪恨。有何面目对这个义子?
杜伏威终于转过身来,感谢道:“西梁王。你又救了我一命,不知道我何时能够报答。”
“其实你报答的方法很简单,把事情的经过说出来。”萧布衣道。
杜伏威看起来腰都难以直起,等到安顿好一切事情,包扎伤口后,杜伏威坐在房间,对面坐着萧布衣和思楠。
杜伏威搞不懂思楠到底和萧布衣什么关系,却不想理会。
“我其实很累。”
“看地出来。”萧布衣很是赞同。
“我起义这久,虽还有些资本。但可说是一事无成。”杜伏威苦笑道:“我知道……凭我之能。想要对抗西梁王的大军,无疑是痴人说梦。但是要放手。真的很难。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再说李子通数次和我作对,暗算于我。我若是不杀他,亦无面目立于天地之间。”
他脸色有些木然,萧布衣安慰道:“好在李子通死了,你还活着。”
杜伏威涩然笑道:“不错,他还是比我先死了一步。可在他死后,我反倒惶惶不安。我全身心的准备攻打江都,准备占据江都后,进攻李子通部,没想到太平道居然盯上了我……而且抓了我的妻子、儿子。我知道后,异常愤怒,梁艳娘却说李子通必死,让我想要保全妻儿,就要投靠西梁王你。”
萧布衣笑了起来,“我真不知道,我是应该感谢他们,还是应该憎恶他们。没有太平道,就没有今天的西梁王,没有太平道,你也不会归顺于我。我真的不知道,他们是在帮助我,还是给我捣乱。”
杜伏威犹豫片刻,“其实我早有心归附,当年西梁王饶我一命,我想今日一定亦会饶了我。梁艳娘他们,无非是加快我归附的速度而已。”
萧布衣问,“他们当然不止让你归附那么简单?”
“当然不会那么简单。”杜伏威道:“他们说等我到了东都后,再听从他们地吩咐。我本意就想归附西梁王,于是将计就计,这才去降李将军,来到东都。可没想到……”
杜伏威欲言又止,思楠问道:“没想到什么,他们让你到东都,可是准备让你刺杀西梁
杜伏威缓缓摇头,萧布衣却沉声道:“没想到他们让你到东都,不过是想杀了你!”杜伏威身躯一震,轻叹一声。
思楠不解道:“以青龙几人的武功和手段,想要杀你,不必要等到东都。”转瞬醒悟过来,“他们执意让你到东都后才杀了你,显然要嫁祸给西梁王。他们知道你迟早会归顺,可他们却不想如此?”
杜伏威露出痛苦之意,沉默无言。
萧布衣肃然道:“嫁祸给我是他们的目标,如果杜总管在东都被害,无论我如何解释,江淮军肯定会以为是我下的手。他们复仇心切,什么都可能做到。可让我疑惑的一点是,青龙要想控制江淮军,当然不能靠暗杀的手段。这么说,他有信心杀了你后,统领江淮军?”
思楠马上明白过来,“江淮军有你的兄弟,归附了太平道!”
杜伏威握紧双拳,嘴角抽搐,可还是一言不发。
萧布衣露出同情之色,“这个人当然要在江淮军中有很大的威信。而且你死后,江淮军地统治权自然能落在他手,不然他也不会如此算计!杜总管,你当然也知道这点,可你并不想兄弟阋墙,这才离开了江淮军?”
思楠一字字道:“和太平道合谋的是辅公?”她毕竟少在这种勾心斗角中算计,所以在萧布衣已完全想明白因果后,这才醒悟过来。她知道江淮军能把杜伏威取而代之地人。只有辅公!
杜伏威喃喃道:“我不信……他会这样做,我们是兄弟!”
他眼中痛苦之意更明,思楠醒悟过来,萧布衣说的丝毫不错,杜伏威很聪明,所以他早就想到了这点,他痛苦不是因为受伤、妻儿被人挟持,而是痛苦被兄弟背叛!
他不想看到这一幕。只能离开!
“其实想看看辅公到底想什么,方法很简单。”萧布衣毫不留情道:“你当然不想因为一念之差。让江淮军毁于一旦?”
杜伏威握紧双拳,良久舒了口气,脸色已趋于平静,“西梁王,你说的不错。却不知道你有何计策?”
“把你被刺,身受重伤的消息传出去。”萧布衣淡淡道。
杜伏威微愕,不解问,“我这算不了重伤,死不了。去看看小说网wwwcom。西梁王。我不想因为这个……”
“现在不是你想不想的问题。而是你一定要这么做。”萧布衣沉声道:“你受了重伤,写一封信给辅公。说想见他一面,他若是你兄弟。一定会来。他若想你死,造反即可!”
杜伏威心头一颤,涩然道:“只有这个办法?”他不能不说,萧布衣分析的很透彻。有些人,只能共苦难,却不能共富贵。
萧布衣道:“这是最直接地方法,我不会因为一两个人,阻挡我一统的大业!辅公若来,我封他个大官,荣华富贵轻而易举,他若不来,我为了避免江淮军作乱,会最快的时间杀了他!何去何从,就在他地一念之间。”
萧布衣说地平淡,可杜伏威丝毫不怀疑萧布衣能做到这点。见到萧布衣脸色阴沉,杜伏威知道已不能犹豫,马上道:“好,我这就写信!”
杜伏威倒是说做就做,萧布衣竟亲自为他磨墨,思楠见了,喃喃道:“若是辅公知道,这封招安信是他结义兄弟所写,却是西梁王亲自磨墨,不知道有何感想?”
杜伏威写完书信,呈于萧布衣,萧布衣读了一遍,觉得没有任何问题。临走前对杜伏威道:“杜总管,你安心养伤,我已调百余亲卫保护你。我相信,这里一只鸟都飞不进来,你可以安心睡上一觉。”
方才是引蛇出洞,只怕敌人不来,所以萧布衣只让思楠保护,可到现在,已经斩蛇成功,为防节外生枝,萧布衣早就调人手前来。
杜伏威感激道:“多谢西梁王,辅公对我极好,还请西梁王网开一面。”
萧布衣笑容带着清冷,“他若归降,我当奉为上宾。他若是想造反嘛……哼!”
杜伏威心中一寒,只盼辅公能来东都一行,萧布衣转身出门,到了房门前,突然道:“你的妻儿,你可有线索去救?”
杜伏威脸现悲伤,“以梁艳娘地心狠手辣,只怕他们早就不在。不然我也不会要杀了她为妻儿报仇。”
萧布衣点点头,大踏步离去,思楠紧紧跟随,见到花园府邸外都有兵士守卫,知道自己也没有留下的必要。
等出了杜府,踏着清冷地月光,萧布衣、思楠并肩走在长街之上。夜已深,人不静。萧布衣并未骑马,却是想着什么,扭头见思楠望过去,问道:“你有话说?”
“正常的男人,若是妻儿落在对手的手上,必定投鼠忌器。”思楠缓缓道:“我只以为……杜伏威可能会留下梁艳娘。是以才杀了火凤。对于她的火弹,我不敢大意。”
萧布衣笑笑,“无妨事了,青龙他们,是死是活,已无关大局。只是没想到,无上王手下四将一军师,已全部殒命。”
思楠突然道:“杜伏威本来可以不杀梁艳娘。逼问她妻儿的下落。”
“你想说什么?”萧布衣皱起眉头。
“我总觉得……”思楠迟疑道:“他杀梁艳娘有隐情。”
萧布衣沉默良久才道:“杜伏威是个汉子,却也是个聪明人!他和太平道有所瓜葛,今日我虽不予追究,可他终究还是怕我日后提及。留下梁艳娘,听她胡言乱语,不见得能问出妻儿的下落,反倒有可能引发我的猜忌之心……”
思楠接道:“所以他为了荣华富贵,为了以后地前途。当机立断地舍弃了妻儿,杀了梁艳娘?”
她口气中有了忿忿之意,萧布衣望向长街尽头,“我给你讲个故事。”
思楠问道:“你想借故事说什么?”
“大业十年,杜伏威从长白山转战淮北,当时群盗四起,对他最有威胁的是下邳地苗海潮。双方激战多次,有一次。苗海潮找到杜伏威的栖身之处,带千人围攻。杜伏威几个手下战死。杜伏威孤身一人,带着儿子杀出重围,他浑身受创难以尽数,肠子都流了出来,差点毙命,他的儿子,却是安然无恙。所有的人都说他儿子命大,那是个奇迹,可你应该知道。杜伏威是因为对儿子的爱。这才创造了这个奇迹。”
思楠听着,突然想起了母亲。鼻梁微酸,对杜伏威地不满。已消失不见。
“江淮军经过那一次都知道,杜伏威为了儿子,性命都可以不要,这种父爱,我很明白。所以你说他为了荣华富贵,舍弃了妻儿,我并不同意。”
思楠道:“我不了解他,所以才做出这种判断,可是我还是怀疑他的用心。他如此的疼爱儿子,更让人奇怪,因为他本来应该是有还有一分希望,就追查下去的人。”
“杜伏威一生中,若说还有比儿子重要地事情,那就是一个义字!”萧布衣沉声道:“他舍弃妻儿,不是为了荣华富贵,而是为了兄弟之义!他舍命前来,舍却妻儿,是因为已将江淮军十万众地性命,抗在了肩上,所以他一定要杀了梁艳娘,他知道那是个祸害的根源,只想一刀两断。”
思楠止住脚步,半晌才道:“都说女人心,海底针,我看这男人地心,一样让人难以捉摸。或许……你说地不错,虽然我不赞同他地做法。”
她有些矛盾,但显然还是个可爱的女子,因为她懂得体谅。
萧布衣望着思楠,露出理解,“舍得舍得,有舍有得!为了江山、为了大业、为了前途、为了一帮还生死未卜的兄弟,男人的选择,有时候,真的很艰难。”
思楠沉默下来,萧布衣又道:“或许这时候的杜伏威,蒙着被子在流泪,只是你看不到而已。思楠,他如此义气,我当不负他的期望。”
“可惜辅公不见得明白。”思楠突然想到了什么,“萧布衣,辅公若不归顺,不如我去杀了他?”
她为方才自己地武断弥补,萧布衣摇头道:“思楠,就算要杀辅公,也绝对不能是刺杀,而要堂堂正正的杀!对付农民军和对付阀门不同,杀了薛举,他们只会为利益,选举个旁人出来代表他们地利益。可杀了农民军的首领,他们会为了义气,选举个人出来为首领复仇。不知道……你明白这个道理吗?”
“看起来李玄霸的套路,你想借用都是不行。”思楠叹道。
萧布衣笑容露出,“不同问题,不同对待而已,他的问题,我迟早会碰到。我的问题,他也不可避免。江南的事情,有我二哥处理……你就不用冒险了。”拍拍手中的书信,放在怀中,萧布衣狡黠的笑,“有了这封信,辅公不造反。当然皆大欢喜,他要想造反,就是想逼死杜伏威,到时候要是杜伏威出来,你说会如何?”
思楠没有说出答案,只是望着中天的那轮明月,良久才道:“萧布衣,你果真聪明。可已变得愈发地不择手段。”
萧布衣没有不满,怅然道:“成王败寇,千古不变地道理。我若是输了,不过是个镇压泥腿子起义的刽子手,和开国明君对抗地不知趣之人,我若是赢了,当然是平乱反叛的大功臣,千古流芳。万世传诵。历史,不是素来都是胜利者地功劳簿,失败者的耻辱史吗?千古之后的人,又谁会关心你此刻所想呢?”
思楠望了他很久,“这或许就是所谓的窃钩者诛,窃国者诸侯吧?”
萧布衣哂然道:“正是如此。思楠沉吟良久,这才幽幽地抬头望月道:“不止你,我也变了很多。想的越多,烦恼越多。唯一没变的。或许只有天上的明月。”
萧布衣亦是望着皎洁的明月,感慨道:“年年岁岁月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有这种感慨的人,你不是第一个,也绝对不会是最后一个。”
思楠嫣然一笑,“你说的,总是那么有道理。萧布衣,你说的好呀。我就从来说不出你这么好地文采。”
虽是蒙着面。月光撒在思楠的额头,光洁无比。她眼中也有着月光的光华。熠熠闪亮。再加上她那发自内心的笑,春夜虽寒。四周却洋溢着淡淡的欢快之意。
萧布衣见了,一时间有点痴,费了很大的决心,这才移开了目光,“如斯明月,当要慢慢欣赏才不辜负。思楠,你……陪我走一会儿,好吗?”
不闻思楠回答,萧布衣只能再次转头过去,思楠这才道:“你是西梁王,号令天下,其实只要说一声……”
“我可以号令天下,却不想号令你。”萧布衣回道。
他不再等思楠回答,缓步的向前行去,思楠望着他的背影,长街中颇有凄清之意,谁若看到,恐怕都不会相信,这是才斩了青龙地无上高手,这是威震天下的西梁王!
只要他手指所到,可让那里繁盛兴旺,当然也可以让那处灰飞烟灭。
但是他对自己,不过是商量地口气?
终于移动了脚步,思楠跟了过去,眼中朦朦胧胧……东都城,一路向南。马快如飞,马蹄踏破初春的嫩泥,带着春一样不安的骚动。
百里外,有一驿站,在听到马蹄声之时,已有人牵马出来。两匹无人骑乘的快马,马儿隐有振奋之意,因为它们知道,又有十分紧急的任务需要它们!
骑手不等下马,已飞身从坐骑上跃起,到了另外一匹空马的身上。骑手动作矫捷,如苍鹰展翅,而他所乘之马,已口吐白沫,摇摇欲坠,可见奔驰之疾,已催发出马儿的本能。马儿虽脱力,骑手却还是冷静如常,拿出令牌晃了下,那是东都太仆寺、兵部亲发的令牌,有权调动西梁王属下的千里地马匹。
从巴东到荆襄、从东都到鹊头,只要西梁王辖管之地,令牌一出,境内官员必定全力配合。
骑手明白这点,因为他就是太仆少卿,天下马匹,归他调度!
一路疾驰,千余里地路程,他奔到夜深的时候,已然到达,可这一路,他用了十匹马,不过喝了几口水,吃了些许地干粮才到江面,就有舟船接应,带他过了长江,过江后,快马加鞭,一直到了鹊头镇。李靖正在案前望着桌面的地图,沉吟不语。
听到脚步声传来,李靖转过身来,一阵风吹开帐帘,一人一阵风般冲进来,单膝跪倒道:“李将军,西梁王亲笔书信和杜伏威招安信已带到!”
他双手呈上书信,脸上满是风霜疲惫之意,可却隐有振奋之意。
李靖轻轻接过书信,扶起地上地骑手,本不苟言笑的脸上,露出了赞赏之意,“小弟,辛苦你了。一日千里,非常人能够做到。”
骑手就是小弟,小弟就是太仆少卿杨念甫!
“职责所在,不敢言累。”杨念甫也是笑道。
“其实,不需要你亲自前来。这封信事关重大,西梁王不想飞鸽传书,只怕出了差错,是以才八百里加急。可你是太仆少卿,让你亲自送来,似乎大材小用。”
杨念甫正色道:“李将军,我虽是太仆少卿,可毕竟年幼,很多都是不懂。萧大哥命我,找个稳妥的人送信前来,这次……是我亲自要求来送信。我不想让旁人说萧大哥任人唯亲,我想让所有人知道,太仆寺所有的事情,我杨念甫都能做到。萧大哥选我,没有选错!还有,我不想让姐姐失望,我想再见姐姐之时,告诉她,念甫今日,需要的是照顾姐姐,而不是让姐姐照顾!”
他说到姐姐,泪光莹莹,只有在萧布衣、李靖面前,他才肯透漏心意。李靖拍拍他的肩头,叹口气道:“念甫,你终于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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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靖却已拆开了两封信,看了良久。等合上书信后,沉吟不语。杨念甫问道:“李将军,怎么了,书信有问题吗?”
李靖缓缓摇头,“没有问题,不过西梁王说……”犹豫片刻,李靖道:“念甫,西梁王临行前可对你说了什么?”
杨念甫茫然道:“他只是说,让我听李将军的吩咐。”
“只有这些?”李靖问道。
杨念甫点头,“的确只有这句话,还有让我一路小心。”
李靖笑笑,招呼杨念甫坐下来,“念甫,你的志向是做什么?”
杨念甫有些受宠若惊,“我的志向就是和萧大哥一样,做个好人,养好马,做个……将军!能够帮助萧大哥做点事情,是我最大的愿望!”
李靖脸色如常,半晌才道:“你知道我的志向是什么?”
“我听别人说,李将军曾说过,大丈夫若遇主逢时,必当立功立事,以取富贵!”杨念甫道。
李靖笑笑,“那是我年少轻狂,当年对……家人所言。每个人的愿望都会改变,西梁王当初不过是想做个马贩,我也不例外!不过在长安、东都许多年,这种心思也就淡了,我现在的志向是,一统江南,痛击突厥,助西梁王平定天下。其实我征战这久,每次出军时,都是惶惶难安。”
“为什么?”杨念甫不解道:“谁都说。李将军是常胜将军。平生未尝一败。当年以三百铁骑就能横扫草原千里。你这样地人。也会怕吗?”
“是不安。不是怕。”李靖唏嘘道:“每次战役。无论我准备地多么好。胜利地信心多么足。但是有一样不能避免。那就是死人。不是西梁军死。就是敌手死!每一次战役不但意味着胜利。还会意味着死亡!”
杨念甫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再看李靖地眼神。已大不相同。
“征战多年。西梁王和我一样。并不求最快地速度击倒对手。只求最正确地时机击败对手来减少已方地损失。所以我们一直在等。对盗匪。我们能招安地尽量招安。能纳降地会尽力纳降。只诛首恶。其余地人皆可赦免。以求江南早日平定。天下一统了。不用再征伐地感觉。其实比常胜将军地感觉更好!人在世上。机会尤为重要。有时候。我想自己不做个将军。做个大匠也是不错。”
杨念甫不安道:“李将军。我说错什么了吗?”他虽是年纪不大。可苦寒出身。屡受艰辛。远比同龄之人要敏感。知道李将军有话要和他说。李靖正色道:“念甫。我这么称呼你。是因为把你看做一个成人。能明辨是非地男人。你要知道。西梁王很器重你。因为他对你姐姐感觉异常地歉仄。但是他不会说……”
杨念甫感激道:“我知道!李将军。其实我一直想对西梁王说。姐姐前往巴蜀心甘情愿。她当时根本没有想太多。她当时地念头就和我现在一样。只想着帮助萧大哥。我们欠他实在太多太多。他又为我们姐弟做地太多太多。感觉歉仄地应该是我。而不是他!要非因为我。姐姐也不用到东都。要非因为我。姐姐说不准现在还是无忧无虑!要非因为我。姐姐和萧大哥都不用痛苦!”
他眼角泪花闪动,李靖拍拍他的头顶,满是感慨。
杨念甫道:“我一直没有对萧大哥说出这些,是我不想!并非我要萧大哥感谢,只是因为我一直想,想要萧大哥能记得姐姐,再去巴蜀看看我姐姐。可我知道,他真的很忙!”
杨念甫黯然伤神,早非当年那个活泼开朗的小弟。
穷困、劳心无疑能让一个人加快成长。
李靖微笑道:“你能这么想,我真的很高兴,西梁王一定会去巴蜀,但是显然不是现在。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杨念甫用力点头,“我知道,我现在最大地期待,就是和萧大哥一起去巴蜀看望姐姐。我要让姐姐知道,她的亲人比任何时候,都要记挂她。我其实想要去见她,可她不见我,她说小弟是个做大事的人,她要看到我做大事后,才去看她。姐姐说地话,小弟一直都是要听!萧大哥是将军,李大哥你是将军,天下闻名,万人敬仰,我到现在,最佩服就是你们两个,所以……我也想做将军!”
李靖望了他良久,“西梁王就因为你要做将军,所以将你送到我这里。”
他将书信推到小弟面前,小弟见了,泪水终于滚滚而下,“李将军,我不知道,我以前随意的一句话,他竟然这么久还记得!”
“你说的每句话他都记得,他都会记在心上。他就是那种人,说了一定会做,可做了也不见得会说。”李靖感慨道:“他希望你跟在我身边,这样他才能放心。”
“李将军,你不准备留下我吗?”小弟忐忑道。
李靖看了他良久,终于点头,“我地确不准备留你,如今天下三分,大局已渐渐明朗。辅公逃不过我们的手掌,王世充奸诈、沈法兴残暴,均是不得人心。最多只要给我半年的时间,我可平定江南!”
小弟静静的听,望着李靖的指点江山,露出敬佩之色。
“接下来我要做的事情就是助西梁王平定河北、伺机对抗突厥和关陇。”李靖感慨道:“念甫,大隋虽乱了多年,可根基尚在。当初文帝一统天下,结束南北太久的动乱,百姓安乐多年,现在前所未有的想念统一,征战不得人心,平定天下,绝用不了太长的时间!你还年幼。虽是千里传信做地比谁都出色,但是要做个将军不容易,做个好将军更是艰难!我只怕……你熬不到做个好将军。念甫,我对你直言,你莫要怪我。”
李靖很少有这么说话地时候,望向杨念甫,就像望着一个朋友。杨念甫失落道:“李将军,我当然不会怪你,知道……你是为我好。我……回去和萧大哥说。我不做将军了。”
“可不做将军,一样可以做大事。”李靖微笑道。
杨念甫精神一振,“真的?”
李靖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杨念甫迟疑道:“这是大事?”
李靖肃然道:“你不信我?”
杨念甫望见李靖一本正经,终于点头道:“我信!我信你和萧大哥一样,绝对不会骗我。李将军。我这就回去。”
他才要起身,李靖按住了他,“你真以为自己是铁打地吗?日行千里。趁夜还要赶路?休息两天再回去,我有封书信要你带给西梁王。”杨念甫应允,李靖让兵士带他去休息。在桌案上铺张宣纸,沉凝半晌,摇头苦笑道:“老三不是个东西,把这孩子推给我,这真比打仗还要累。”
杜伏威离开,江淮军混乱一团。
多年以来,杜伏威无疑就是江淮军地定海神针。他带江淮军征战多年,身经数百仗,向来是出则居前。入则殿后。他号令一指,前方就是个火坑。江淮军也会毫不犹豫地跳下去。
江淮军这么多年还能团结一心,保家是个目的。跟随杜伏威是另外最重要的目的。
可到如今,杜伏威竟然去了东都?
西门君仪这几日头大如斗,不停的解释,可相信的人少,不信的人多。谣言慢慢的蔓延,最恐怖地就是西门君仪联合朝廷,已经暗算了杜伏威,为自身谋求高官。最悲观的就是杜伏威放弃了江淮军,只为自己的前途打算!
无论恐怖还是悲观,形势对西门君仪都是极为不利。
好在还有很多江淮军相信西门君仪,因为毕竟他和杜伏威出生入死多年,可算是江淮军的三号人物。(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历阳城内,江淮军再次召开紧急大会,只为商讨江淮军日后的出路。
杜伏威走后,他的位置却还没有人能坐。坐在厅中上手位置一人,脸上皱纹颇深,重重叠叠,不过精神倒还矍铄,头发半花半白,双眸似开似闭,正是眼下江淮军第二号人物辅公。
众人虽是吵吵闹闹,不成体统,可望向辅公地眼神,均是有些畏惧。
辅公和杜伏威素来交好,他们二人自幼孤贫,辅公年纪大些,长的老成,杜伏威一直对待兄长一样对待他。当年二人没有造反之时,辅公经常去偷亲戚家的羊接济给杜伏威。杜伏威一直感激在心,在军中和辅公不分彼此。军中之人,都会叫辅公为辅伯,以示尊敬之意。
辅公下手处坐着西门君仪,眉头紧锁,他甚至没有和辅公对望一眼。二人离地虽近,可看起来距离却远。西门君仪听到众人吵来吵去,心烦意乱。
杜伏威收的义子不少,不过最有能力,也是最让他信任的有两个,一个是才死在京都地王雄诞,另外一个就是坐在西门君仪下手的阚棱。
其余义子闹哄哄的坐在对面,有的直接席地而坐,让西门君仪略有心安的是,众义子毕竟对杜伏威很是关心,脸上均有关切之意。这是西门君仪还能坚持下去的动力,不然他回来的第一天,只怕就会被很多人给斩了。
江淮军众人除了杜伏威外,谁都不服!其余江淮诸将,如陈正通、徐绍安等人,均是神色肃然,心中想着什么,没有人知道。西门君仪的目光落在远处的一人身上,隐有担忧。
那人身形彪悍,脸上被横两刀、竖两刀划出了井字刀疤,说不出地容颜丑陋。那人叫做苗海潮,本来是杜伏威地对头。杜伏威一走,理会他的人并不多,因为除了杜伏威外,很多人根本不把他当做兄弟。
苗海潮本来亦是个巨盗,当年和杜伏威火并地如火如荼。甚至带千余人伏击杜伏威,差点杀了杜伏威父子。
可后来杜伏威为壮大势力,毅然决定合并苗海潮的势力。杜伏威孤身向苗海潮挑战,允许他带四个帮手,败地那方,奉胜者为主。
这种挑战,苗海潮若不接受,以后也不用在下邳去混。盗亦有道,盗亦要树立威信。如果不能服众,如何能统领一方?结果就是杜伏威杀了苗海潮的四个帮手,却留了苗海潮一命。不过苗海潮脸上地刀疤亦是那时候留下,那一役,杜伏威又是受伤累累,可他就和铁打的一样。终究还是没有倒下。
本来依照江淮军的想法,不如杀了苗海潮了事,可杜伏威却执意不肯。不但和苗海潮尽释前嫌,还和苗海潮称兄道弟。杜伏威这种胸襟,无疑很让热血汉子心折!
不过众人佩服的是杜伏威。对于苗海潮,毕竟还有些芥蒂,所以今日厅中,此人显得颇为孤单。
众人还是七嘴八舌,议论不休。阚棱终于道:“各位莫要吵了,如今总管不在,我们西有西梁军的李靖虎视眈眈,东有王世充的淮南军如狼是虎。王世充已进犯丹阳,依我之意。不如先击退王世充后。再做打算。”
阚棱在江淮军中亦有威望,一言既出。很多人都是点头。
陈正通摇头道:“阚将军,我倒觉得不妥。”
阚棱也不动怒。微笑问,“大兵压境,陈将军有何高见?”
陈正通犹豫片刻,“虽说大军压境,但眼下局势尚未明朗。我等擅自出兵,只怕自绝生路。”
众人诧异道:“此话何解?”
陈正通道:“杜总管不知去向,我等到底何去何从,哪位兄弟能给个确切的答案?我军处于两股势力包夹之中,单独抗衡都是力有不及,更不要说分兵两路。眼下求存之道,肯定是联合一方。所以我说若是和王世充开战,岂不自绝生路?”
阚棱哂然一笑,并不反驳。西门君仪不满道:“陈将军,我想你说错一点。”
陈正通道:“还请西门将军指教。”西门君仪摇头道:“大伙都是兄弟,指教不敢当。可你方才说杜总管不知去向可是大错特错。我已经说了,杜总管前往东都,就是为我们一帮兄弟谋取活路。所以我认为当务之急,是联系李将军,而不是投靠什么王世充!”
陈正通冷冷道:“西门将军,我只知道到现在为止,杜总管的下落,只是你说出来的而已!”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怀疑我?”西门君仪拍案而起。
陈正通并不畏惧,嘿然道:“我可没有这么说,若非做贼心虚,何苦如此愤怒?西门君仪,你若是问心无愧,为何这久杜总管还是音讯全无?”
西门君仪握紧拳头,却是心中叫苦,杜伏威走地实在匆忙,也怪不得他们怀疑。他只知道杜伏威有苦衷,却不知道具体缘由是什么。杜伏威为了对付梁艳娘,一切事情,并没有告诉手下。
或许也是因为,他已不知道手下哪个和太平道有纠葛,亦或许是因为,他不想知道!他不想揭穿和他出生入死的兄弟,亦不想刀剑相见,所以他暂时选择了逃避,或者是以退为进。
杜伏威很矛盾,饶是他一方巨盗,亦是无法解决身边的危机,他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辅公见二人针尖麦芒,摆摆手道:“坐下说话。”辅公毕竟还有威望,他一发话,众人均是肃然。阚棱恭敬道:“辅伯,大兵压境,不知道你有何妙策?”
“首先我们要确认一点,伏威到底去了哪里。”辅公沉吟道。这里也就他敢如此称呼杜伏威,众人面面相觑,心道这和没说没什么两样。
西门君仪心中气愤,暗想辅公虽不明说,显然还不信任自己。
辅公又道:“就算杜总管不会回来,江淮军还是江淮军,不会变成西梁军或者淮南军!我们征战多年,岂能为他人作嫁?”
众人有赞同,有不以为然,西门君仪焦急道:“辅伯。你也不信我?”
辅公沉吟良久才道:“一切都要等杜总管有消息才能再做决定,现在仓促决定,只怕会铸成大错。”
西门君仪心中稍安,陈正通问,“那眼下我等如何处置?”
“这江山毕竟是伏威一手打下,其实伏威不在,我等应暂立德俊为主。”德俊就是杜德俊,就是杜伏威的儿子,总管不在。立儿子为主倒也是寻常之事。可杜德俊不过几岁的年纪,就算阚棱都忍不住诧异道:“德俊年幼,如何能够做主?再说……找到德俊了吗?”
前几日杜伏威离开,妻儿也是不见,所以江淮军这才流传杜伏威蓦地放弃了兄弟,带着妻儿投奔了东都。
辅公沉吟道:“前天。有人说,在乡下见到了弟媳和侄子,弟媳好像是带着侄子访亲。我已派人去找他们,想必这几日就能有消息。”
众人精神一振,纷纷道:“如此最好。看来杜总管真的没有放弃我们。”
谁都知道杜伏威最疼爱儿子,若是离开,没有不和儿子一起离开地道理。西门君仪脸上有些怪异,辅公望着他,沉声道:“君仪,你有什么话要说?”
西门君仪缓缓摇头,“辅伯所言大有道理。”
辅公望向远远站立的苗海潮,“海潮,你觉得如何?”
众义子不满。一人大叫道:“辅伯。问他作甚,这是我们江淮军的事情。”那人叫做何少声。杜伏威义子中,排名十二。
苗海潮脸色阴沉。谁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听辅公询问,缓缓道:“十二少说地不错,江淮军地事情,我无权多言。不过杜总管对我有不杀之恩,暂立德俊为主,我不反对!”
辅公点点头,又问,“阚棱,你意下如何?”
阚棱道:“立德俊为主我当然不会反对,可德俊年幼,还需辅伯、西门大哥辅佐才好。”
西门君仪露出强笑,辅公叹道:“如今伏威突然离开,江淮军大乱……我等……”他话音未落,有盗匪急匆匆的进厅道:“启禀辅伯、西门将军,李靖派使者求见!”
群盗哗然,议论纷纷,不知道李靖这时派使臣前来作甚。辅公一摆手,众人肃然。
“请他进来。”
盗匪出去后,辅公轻声道:“来者是客,伏威不在,我们不能坠了江淮军地威风。”
陈孝意走进来的时候,虽是群盗环视,还是面带笑容。见到辅公,施礼道:“这位想必是辅伯了?”
群盗见他说的恭敬,一时间不好发作,辅公微笑道:“不敢请教阁下高姓?”
“在下陈孝意,李将军帐下的无名小卒而已。”
辅公哂然一笑,“雁门郡丞,也是无名小卒吗?”
群盗微微动容,陈孝意微凛,原来他在投靠东都前,他的确是雁门郡丞,本来雁门、历阳,可说是相隔数千里,辅公竟然知道他的来历,可说是见识不凡。
想到来时李靖所言,陈孝意更是谨慎,“往事如烟,郡丞、将军均不过是镜花水月。”
“那你来此作甚?”辅公问道。
“在下这次前来,是想送来杜总管的一封亲笔书信!”
陈孝意话音落地,厅中死一般地寂静,陈孝意面带微笑,双眸却是盯着辅公的表情,见到他嘴角抽搐下,转瞬如常。
这本来是个极细微地动作,若不细心,也是不能留意。陈孝意看在眼中,记在心头。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双手呈上,“杜总管说过,这封信……请辅伯、西门将军和苗海潮共同一看。”
群盗耸然,陈正通喝道:“陈孝意,你好大地口气,你想让谁看,就让谁看吗?”
陈孝意含笑道:“并非我好大的口气。”扬扬手上地书信,“这是杜总管地亲笔信,难道杜总管不在,江淮军就忘了他吗?”
众人默然,就算陈正通都不再多话。
无论杜伏威如何,可在江淮军地心目中,分量非同小可!
辅公嘴角又是轻微抽搐下,轻声问道:“杜总管现在何处?”
“此刻正在东都。”陈孝意回道。
“他一切都好吗?”辅公又问。他问的实在很正常,他和杜伏威是多年地兄弟,兄弟离开,问候一声,寻常之事。
陈孝意微微一笑,“信中自有明言。我想杜总管既然写了这封信过来,就说明他没什么事情。”
辅公盯着他手上的书信,良久才道:“好,你放下书信,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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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盗见他孤身一人前来投信,也不由佩服他的勇气。
陈孝意一走,众人的目光都是落在那封书信上。信皮上写着几个大字,辅兄、君仪、苗海潮亲启。
陈孝意说的没错,这封信就是杜伏威写给这三人一同观看,可心中有什么秘密,竟然只能这三人观看?
群盗身心一时间被书信吸引,有不安、有惴惴、还有期待和渴望,西门君仪突然道:“这几个字是杜总管写的!”
信皮上的几个字遒劲有力,力透纸背,西门君仪跟随杜伏威多年,认出他的字体,并不稀奇。
辅公还是望着那封书信,良久才道:“那书信是不是伏威写的呢?”
他问的实在太过谨慎小心,何少声已大声道:“拆开看看不就知道了?”何少声说出了多数人的心思,所有人心中都有疑惑,既然有了杜总管的消息,辅公又对杜伏威极为关切,他为何不径直拆开书信?
难道书信上有毒,已有人如此想到这点。碍于辅公的威严,没人敢发问。
西门君仪已站起道:“辅伯,少声说的没错,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他才要伸手,辅公已沉声道:“住手西门君仪身形僵硬。满是不解地转过头去,“辅伯,何事?”
“这封信注明。要三人亲启。”辅公淡淡道。
“我地确有些心急了。”西门君仪舒了口气。“苗将军。请你过来。”
苗海潮终于移动脚步走过来。还是阴沉无语。西门君仪见到他来到身边。沉声道:“现在三人都在场。我想我们可以看看了。”
辅公摇头道:“我觉得伏威虽没有明说。但还需有两个人在场。我们才能打开这封信。”
西门君仪早就心急如焚。只想知道杜伏威现在如何。听辅公这般说。有些不耐道:“我不知道还需要谁在场?”
“弟媳和德俊应该在场。”辅公缓缓道。
西门君仪怔住,辅公说的合情合理,无论如何,杜伏威的消息,他的妻子和儿子有权知道。
“可是……我们到现在还找不到她们的下落。”
“现在找不到,不代表以后找不到。”辅公沉声道:“就在这几日。就能找到他们。伏威所说的话,他们一定要在场。”
辅公说的话虽然不符杜伏威的本意,却让西门君仪无从辩驳,他只能道:“如此也好,可这封信……”
“这封信就交给阚棱、老六、老八、十二少和徐绍安共同看管。”辅公吩咐道:“就在这桌子旁。你们五人看守,在指定的人没有到齐前,任何人都是不能拆开观看。违令者,斩!”
辅公说完后,起身去了后堂,众人遵令,西门君仪望着那封信,虽是心急如焚,却也不敢拆开。
在江淮军中。在这种非常时刻。他虽是三号人物,还是不敢违背辅公地意思。老六、老八和十二少一样。均是杜伏威地义子,由阚棱带领。在加上个徐绍安。可见辅公对这封书信极为重视。
众人虽然心中嘀咕,可也觉得辅公说的很有道理,得知杜伏威东都有信,不由期冀中夹杂着忐忑。
这时候陈孝意已出了历阳,回转到了鹊头镇。
李靖坐在军营之中,见陈孝意回来,沉声问道:“辅公拆信了吗?”
陈孝意摇头,“我走之前没有,不过我走之后就说不定了。(去看看小说网wwwcom)”他将到了历阳后所发生的一切详细的叙述,任何人的话都没有漏掉。说完后,陈孝意有些不解,不明白李靖为何让他一定要把所有的人所说记下来。
李靖手叩桌案,沉吟道:“我觉得辅公不会拆那封信!”
陈孝意奇怪道:“李将军为何如此肯定?”辅公是个聪明人,亦是个懂得保护自己的人。这些年来,他在江淮军无险无忧,就说明他很知道如何照顾自己。杜伏威的去信,按照西梁王的意思,就是要让辅公左右为难。其实以辅公地性格,多少明白点信中内容。如果杜伏威让他也前往东都,他为义只能前去,不然他会在江淮军面前,声誉扫地。可他怕去东都,所以最好的方法,当然是不拆开书信,权当没有这回事,所以他可以保持在江淮军的威严。”
“但是他没有道理一直不看那封信。”陈孝意道。
“聪明人当然有聪明的方法。”李靖淡淡道:“他一定会找到让所有人不拆信的理由,我其实也想听听这个理由。”
陈孝意苦笑道:“我也想听,可是没有长个顺风耳。”
他话音落地,就有一亲兵进来,低声在李靖耳边说了两句话,李靖点点头,兵士退下。
陈孝意并不过问,他知道李靖不想说,谁都不会知道。李靖要想说,谁也拦不住。
“辅公用了个很巧妙地方法,可以暂时不拆开那封信。他说那是杜伏威的信,要杜伏威的妻儿一定在场。他几天内,要找到杜伏威的妻儿后,再拆那封信。”
陈孝意醒悟过来,“李将军显然在历阳城还有眼线。”
“江淮军现在分崩离析,很多人都在自谋生路。”李靖道:“有几个投降过来做内应也不足为奇。”
陈孝意眼前一亮。“李将军,我明白了。”
李靖嘴角带着难以捉摸地笑,“明白什么?”
“原来你让我送信不是目的,看辅公的反应才是真正的目的。你说过,杜伏威地妻儿都被太平道掳去,可辅公竟然能找到杜伏威地妻儿,这是不是说……和太平道中人合谋的就是辅公。”
“说下去。”李靖鼓励道。
“如果真地是辅公的话,那一切显然很明显了。”陈孝意整理下思路,“如今西梁王一统天下,势不可挡。杜伏威早谋出路。和辅公已意见相左。辅公显然亦是有野心之人。在杜伏威强盛时,甘愿做他地后盾,可杜伏威要让出江山,辅公显然觉得应该自己接手。”
李靖喃喃道:“说地很有道理。”
陈孝意又道:“可杜伏威一言九鼎,辅公这才勾结太平道中人,掳去杜伏威的妻儿。本来按照他的设想,杜伏威到了京都,就派人杀死杜伏威,嫁祸西梁王。然后再拥立杜德俊,却把江淮军的大权掌握在自己手上。可他千算万算没有算到,杜伏威没有死,反倒可能召他去东都。西梁王此计就是要逼反他,而我们就是看他怎么反!我说为何听到杜伏威有书信来的时候。辅公表现的那么冷静,这很不正常,本来他如果是兄弟,应该热切的想要知道杜伏威的下落才对。可他不但不期盼,表情好像有些害怕,他显然知道,杜伏威没有死的话,那死地人,就可能是他!要知道在江淮军中。辅公强煞。显然还是不如杜伏威的威望。”
李靖点点头,“孝意。你分析的很有道理。所以眼下嘛……我们就等着他演戏,然后呢。配合辅公一次。”
李靖面无表情,陈孝意见到,心中打了个冷颤,因为他知道李靖这种表情的时候,就已动了杀机。
当初斩张善安、杀高法澄、沈彻的时候,李靖就是这种表情。这一次,辅公能否逃过李靖地杀招?
这时有兵士来禀,说杨念甫求见。李靖点头让杨念甫进帐,杨念甫满面坚毅之色,见到李靖就道:“李将军,我要回去了。”
李靖道:“好,一路小心!对了,这有我给西梁王的书信,麻烦你转交。(去看看小说网wwwcom)”他伸手递过封书信,杨念甫接过,郑重的放在怀中,大踏步的走出军营。
李靖望着的他的背影,欣慰的笑笑杨念甫出了鹊头镇,过江一路到了东都。虽然回程不用着急,却也第二日黄昏就到了东都。
路途迢迢,可小弟归心似箭,归途亦是快马加鞭。
萧布衣正商议政事后回转,见小弟冲进来,多少有些讶然。不等开口,小弟已经道:“萧大哥,我觉得我不适合当将军!”
萧布衣有了那么一刻疑惑,对于小弟,他总是疼爱有加,不过亦是在一定的范围内。
小弟喜欢养马,他就送他马,小弟想振作,他就提拔小弟为太仆少卿,小弟说要当将军,他就将小弟拨到李靖的手下。
对于小弟,他真地有如自己亲弟弟一样看待。
幸运地是,小弟并没有因为萧布衣的信任变得飞扬跋扈,萧布衣明白,婉儿一直以来地教诲让小弟发愤图强。
因为婉儿曾经说过,小弟是个做大事的人,所以小弟就想做大事。对于小弟地奋发向上,萧布衣没有理由拒绝。
虽然他也知道当将军不容易,可既然小弟有兴趣,他还是希望小弟按照兴趣走下去。他虽当小弟是弟弟,可却并不专权,只是铺开路,让小弟走就是。
不过萧布衣还是怕自己过于溺爱,反倒害了小弟,所以才把小弟送到李靖那里。可他没有想到,小弟只去了几天,就已快马回转。
“不做将军,你想做什么?”萧布衣回过神来,关心的问。
“我还小,等仗打完了,我不知道能不能上阵杀敌呢。”小弟认真道:“我更应该找个适合我地事情做。”
“那什么事情适合你?”萧布衣好笑道。
“经商。”小弟正色道。
萧布衣诧异非常。“你要经商?你怎么会有这种念头?”
“李大哥说了,以后天下一统,富甲天下才是大有本事之人,我要经商!”小弟振振有词,伸手递过一封书信,“差点忘记了正事,这是李将军给你的书信。”
萧布衣接过书信,看了几眼,明白过来,“你本是太仆少卿。经商的话……应该是官商。”
“官商?”小弟疑惑道:“什么是官商?”
“就是给朝廷做生意。”萧布衣微笑道:“好的。我如你所愿,不过经商和打仗,一样疏忽不得。你若是有错,我肯定要罚。”
“我希望你能罚我!”小弟满是自信道。
萧布衣听他一语双关,暗想小弟也终于长大了,让他回转休息后,马上去请袁岚过来。袁岚这段时间,忙的不亦乐乎。萧布衣为他们经商大开方便之门,又提高了商人的地位。他当初在草原拼命一搏,终于取得了最大的收获。
不过他人有眼光,却是极为本分,严令家族中人不能入庙堂为官,这点倒让萧布衣颇为赞赏。
袁岚听到他说要小弟经商一事。唯有错愕,不解问,“小弟尚幼,为何会有经商的念头?”
“他一心想做大事,去见姐姐。”萧布衣苦笑道:“或许我们的世界,丰富多彩,他做了许多,目的却很单纯,不过是为了完成姐姐地一个鼓励。因为他去巴蜀偷偷看望过姐姐。可因为并没有做出什么成绩。婉儿不想见他。”
“太仆少卿还不算成绩?”袁岚皱眉问。
“那是我地的提拔,或许在婉儿的心目中。还希望小弟能凭借自己的双手,闯荡一番天下。”
“婉儿姑娘真的是用心良苦。她只怕小弟忘本,不知道发奋的重要,这才忍住不见。”袁岚叹道:“不过经商算是大事吗?”
萧布衣把李靖的书信交给了袁岚,袁岚展开一看,恍然大悟,“原来李将军想要蜀人治蜀,保江山安宁,这才想让小弟经商巴蜀,他爹曾是蜀王,日后他若能出了成绩,不但能掌管巴蜀,还能消弭和巴蜀人的恩怨,实在一举两得,李将军好计谋!”
萧布衣点点头,“李将军用心良苦,还请岳父成全。”
袁岚哈哈大笑,“西梁王见外了,只要你吩咐,我怎会不从。相识多年,你还是没有丝毫改变。巧兮嫁给你,真的是天大地福气。”
他说到巧兮的时候,略有愁容,萧布衣看出他的心思,含笑道:“岳父,其实巧兮还小,一时无所出算不了什么。”
袁岚轻叹一口气,心道三女中,就女儿没有身孕,只怕萧布衣从此看轻。听萧布衣安慰,心中稍平,告辞而去。
萧布衣安顿一切后,找到思楠一同去见杜伏威。
杜伏威受伤虽重,可毕竟伤的多,好的快,已经行走无碍。见萧布衣前来,慌忙施礼道:“见过西梁王。”
萧布衣一把扶住,关切道:“你伤重未愈,不必多礼。”
杜伏威见萧布衣热情依旧,心下感动,“西梁王,下官有一事禀告。”
“请讲。”
“其实我来东都,是不得已为之。”见到思楠一瞪眼睛,杜伏威慌忙解释道:“不是归顺不得已,而是要对付太平道地威胁,只能顺从他们的心意。可是江淮军显然还有问题,我还要安抚劝降,这才能够归顺。我这次来东都,实在过于匆忙,我只怕军心浮动,给李将军造成麻烦。”
萧布衣点头道:“杜柱国有此心意,本王甚感欣慰。不过你有伤在身,再说江淮军内奸未明,不见得只有一个辅公!”
杜伏威听到说到辅公的名字,面部肌肉抽搐,半晌才道:“若真的是辅公,那更要我回去才好。我这点伤,不妨事。”
萧布衣这才道:“杜柱国,我听说杜夫人和令郎都有了消息。”
杜伏威身躯一震。咬牙问道:“他们如何了?”
萧布衣望着他地双眸,将历阳发生的一切详细话之,杜伏威嘘了口气,眼中反露出痛苦之色。
思楠不解问道:“你妻子孩子没有死,你应该高兴才是。”
萧布衣悄悄摆摆手,止住思楠的下文,杜伏威望着思楠道:“上次姑娘救我,我还没有谢过。我夫人和儿子虽然无恙,可他们若是落在辅公手上,更让我伤心。看起来。我一定要回去才好。”
萧布衣微笑道:“杜柱国。既然如此,我和你一道前往历阳。”
思楠一愣,不解萧布衣为何亲身前往历阳。杜伏威知道只凭历阳,还不劳萧布衣南下,询问道:“我听说西梁王和王世充亦是旧识?这次下江南,可想招安他吗?”
萧布衣笑笑,“许久不见,我的确也想看看,他到底如何了!”几日转瞬即过。江淮军愈发的慌乱。
西门君仪度日如年,终有一日得辅公命令,众人再聚议事厅,拆开杜伏威地书信,商议以后大计。
西门君仪不想大计。只想保全,若非因为杜伏威信任,早就想卸甲归田,不理世事。
杜伏威一走,西门君仪很有些疲惫,总觉得征战日久,再无任何目标可言。如果说当初为了活命,为了天下太平而起义,现在萧布衣仁地政颇得民心。他们还为何而战?
军中最重军心。军心失去,不过一团散沙。
等西门君仪到了厅中。众人均已到齐,西门君仪望了徐绍安一眼。看守信件的就有徐绍安,这人忠心耿耿,算是杜伏威地心腹。
辅公找人看守信件之时,除了留下杜伏威的几个义子外,徐绍安也是杜伏威地心腹,所作所为实在让人无可挑剔。
见徐绍安点头,西门君仪知道信件不错,心中稍安。只要有杜伏威地信件,他相信江淮军不会有大的差错。
这次议事,除了杜伏威众义子外,一帮将领均在,甚至厅外都有江淮军的中级首领,辅公将这些人一股脑的招来,显然是想让众人做个决定。
西门君仪坐定,辅公缓步前来,坐在他上手的位置。西门君仪忍不住问,“可找到夫人了吗?”
辅公沉声道:“不但找到了夫人,还找到了德俊。”
西门君仪虽是心事重重,忍不住喜道:“他们在哪里?”
辅公吩咐道:“请夫人、德俊前来。”
盗匪均是精神稍振,厅外走来一妇人,带着个孩童。孩童年幼,不过双眸颇为活络,隐有杜伏威的模样。
妇人容颜清秀,只是略有憔悴之意。西门君仪见到,慌忙站起迎上去,“嫂子,德俊,你们没事,那可好了。”
妇人眼中闪过古怪,含义万千,说了句,“不见得好吧。”
西门君仪一怔,还在琢磨杜夫人意思的时候,妇人已经走到本是杜伏威的位置,让儿子坐下。她在儿子身边坐下,这才道:“辅伯,不知道今日找我前来,有何吩咐?”
西门君仪讪讪的站在那里,隐约觉得有些不妥,可到底哪里不安,又是说不明白。
辅公椅子上微微欠身施礼,叹气道:“今日让弟妹来,实在有不得已地苦衷。伏威突然失踪,几日不见踪影,突然留下封书信,说是让我和君仪、苗海潮亲启。他迟迟不见,我总觉得,要弟妹亲自在此看信才好。是以我这才四处寻找,幸好找到了弟妹和德俊,有劳弟妹了。”
他说的客气,杜夫人欠身施礼道:“辅伯实在客气了,想你也是为我们母子考虑。”
“既然人都到齐了,想必可以看信了。”辅公肃然道:“阚棱,把信呈上来。”
阚棱呈上书信,众人忍不住上前,苗海潮虽是淡漠,也忍不住缓步走过来,因为他也有份观看,也实在想知道杜伏威到底说了什么。辅公道:“君仪,你也过来吧,等我们三人看罢书信后,再和众兄弟祥说。”
他才要展开书信,杜夫人突然道:“且慢。”
辅公一怔,“不知道弟媳有何话讲。”
“谁看我夫君的书信,我都不好反对,可这里,有一人却是看不得!”
辅公皱眉道:“谁看不得?”
杜夫人目光一转,已从苗海潮身上掠过。苗海潮忍不住后退一步,以为她说的自己。本来在江淮军中,他一直都算是外人,杜夫人反对也在他意料之中。没想到杜夫人的目光却是落在西门君仪身上。
西门君仪强笑道:“嫂子,你总不会说我看不得吧?”他本是玩笑,没想到杜夫人竟然点头,“不错,就是你看不得!”
西门君仪微愕,“嫂子为何这般说法?”
杜夫人恨恨地望着西门君仪道:“只因为……你是杀害我夫君的凶手,这信如何会让你看?”
众将哗然,西门君仪脸色巨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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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以置信又不能不信!
西门君仪为何要杀杜伏威,他难道疯了?可如果杜夫人说的是假,她为何要陷害西门君仪,难道她疯了?
但二人一个惶惶,一个冷静,看起来又是再正常不过!
西门君仪见到四周满是怀疑、惊诧的目光,强迫自己镇静下来。谋害杜伏威的罪名,在东都或许算不了什么,但在江淮军的老巢中,那简直是滔天罪名。若是被江淮军认定,他死的必定惨不堪言。死他不怕,可怕的是死不瞑目,不能完成杜伏威的嘱托。杜伏威让他照顾江淮军,可眼下,他已自身难保。
他对杜伏威心中有愧!
他知道自己落入了被人精心设计的陷阱中,可是他对杜伏威忠心耿耿,杜夫人和杜伏威一向相敬如宾,她为何要陷害自己?
杜伏威没有死,可是杜伏威若再不出现,他西门君仪恐怕很快就要死了。
“杜夫人,我不明白你为何这么说。”
“你现在当然会说不明白,但是你杀死伏威的时候,可是很明白!”杜夫人冷冷道。
西门君仪握紧双拳,浑身有些发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愤怒。
“你想不到……你在杀死伏威地时候。德俊正和父亲捉迷藏。就躲在柜子中。”杜夫人说地有模有样。蹲下来问儿子道:“德俊。是谁杀了你爹?”
杜德俊伸手一指西门君仪道:“是他!”他声音稚幼。还有颤音。对着凶手多半还是害怕。可话一出口。众人怒吼一声。已齐齐上前。
只听到大厅中呛啷之声不绝于耳。所有地人已拔出了兵刃!
西门君仪头晕目眩。望着杜夫人和杜德俊。感觉到前所未有地陌生。“德俊……你说什么。我一直都很疼爱你。”蓦然受到这种打击。西门君仪一时间语无伦次。
辅公目光森然。“西门君仪。到如今。你还想收买人心吗?你对杜德俊是好。可杜总管被害。他亲生儿子怎么能不出声?”
阚棱上前一步。怒喝道:“西门君仪。枉我们信任你。原来你一直在做戏!”
众人又是怒吼声一片,辅公一摆手,众人静下来。辅公沉声道:“西门君仪,到如今,你还有何话可说?”
见到兄弟们愤怒的目光,西门君仪惨然笑道:“到如今。我无话可说……”他本来就谋略有限,跟着杜伏威,只凭赤胆忠心。落入这种布局,只觉得心灰若死,更是浑身乏力,知道辩不明白。也不会有人信他。众兄弟一声怒吼,已经挥刀上前,眼看就要将西门君仪碎尸万段。
刀光起,只听到噗噗几声,血光四溅!
众人惊呼一片,竟不由自主的退后几步。一人挡在西门君仪面前,替他挨了几刀。西门君仪转瞬清醒过来,惨叫一声,“玉淑。你怎么这么傻?”
西门君仪面前站着个女子。并不艳丽,看起来只是个忠厚的农家妇女。这刻浑身浴血。却是屹立不倒。
众人识得,女子正是西门君仪地妻子王玉淑。亦是江淮军中娘子军地首领。众人虽是对西门君仪满是痛恨,可见到王玉淑为夫挡刀,一时间不能上前。
王玉淑立在那里,目露痛苦之意,沉声道:“西门君仪和你们是兄弟!”
“我们没有杀死大哥的兄弟。”何少声怒吼道:“王玉淑,你退开,这里没有你的事!”
王玉淑双手一分,两柄短刀已拔在手上。她双刀互斫,当的一声大响,火花四射。(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众人都是刀头舔血,见到短刀丝毫不惧,可见到王玉淑眼中凄艳欲绝,却都已静了下来。
“我不信西门君仪会杀了杜总管,若是他害了杜总管,我第一个就杀了他!”王玉淑冷声道。
她鲜血还在流淌,看起来摇摇欲坠,但那硬撑在那里,众兄弟见了,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阚棱上前一步,沉声道:“玉淑姐,我们信你,可是不信西门君仪。想当年李子通和杜总管称兄道弟,暗中却派了百余高手行刺杜总管。那时候,兄弟们不在,只有雄诞和你在杜总管的身边,雄诞为救杜总管,拼死挡住敌手,赔了半条命。你却背着杜总管,逃了数十里,等到杜总管获救后,你却两个月没有起身!”
众兄弟见王玉淑面色苍白,不由鼻梁微酸。王玉淑舒了口气,“既然你们信我,还叫我一声玉淑姐,给我一点时间,让我问几句话。”
阚棱退后一步,沉声道:“好!”
辅公、杜夫人均是默然无语,无论他们想着什么,可均知道,西门君仪活命的机会,是王玉淑用命换回的,这种情形,他们亦是不能多言。
王玉淑艰难的转过身子,望向西门君仪道:“君仪,你我成亲已七年!跟了杜总管七年!我们的婚事,就是杜总管主持!”
西门君仪眼中泪花闪动,只是点点头,伸手解开长衫,露出赤裸、满是伤痕地上身。他将长衫撕成长条,就要为王玉淑包扎伤口。王玉淑退后一步,缓缓的摇头,眼中已有了绝望之意。
西门君仪心中一寒,只见到王玉淑胸口汩汩鲜血流淌而出,泉水般难以遏制,不由骇然道:“玉淑!”他久经阵仗,已经看出,王玉淑有一处伤口竟是致命伤!
她不知是何毅力,才能坚持并不倒下。她救了丈夫一命,却送了自己的性命!
方才乱作一团,众人上前要致西门君仪死命,最少有七八把刀砍过来,其余的还有分寸。可有一刀。却是砍在王玉淑的胸口,已伤了心脏。
这一刀,就是想要了王玉淑的命!
“是谁?”西门君仪状若疯虎,双眼血红,望着身边那些,曾经出生入死的兄弟。
有几人已不由自主的藏刀在身后,西门君仪眼前朦胧,一时间找不到哪个。只觉得身边那个身躯软软的倒下去,一把抱住。泣声道:“玉淑,你不能死,你说过,我们要一起七十年!”
玉淑倒下,因为再也支撑不下。伸出血手想要去摸丈夫地脸,却是无力垂下。
当年那背着杜伏威急奔数十里地女子,如今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西门君仪一把抓住,泪如雨下,嘶声道:“玉淑。对不起!”
王玉淑望着丈夫,只是问,“君仪,告诉我,你没有杀杜总管,告、诉、他、们。你没有杀杜总管!”
最后的一句话,她几乎要喊出来,可就算她嘶声去喊,却也有气无力。西门君仪霍然转身,怒视一人道:“杜夫人,我没有杀杜总管,从来没有!我和玉淑跟着杜总管七年,出生入死,我为何会杀杜总管?我身上这些伤疤。哪一条都是和杜总管并肩作战所得。我为何要杀杜总管?我不求名利,一辈子兢兢业业。我求求你们,给我一个杀杜总管的理由好不好?”
见杜夫人沉默无语。西门君仪厉声道:“没有理由是不是?好,玉淑让我说,那我就在这发誓,我若有对杜总管一丝暗算之心,让我西门君仪不得好死,永世不得超生!”
他嘶吼之下,悲愤欲绝,众人忍不住又是退后几步。
这种辩解,在众汉子眼中,已是最好的解释。他们很多人,已经选择相信西门君仪。
可相信西门君仪,就意味着怀疑杜夫人,但杜夫人和杜总管素来相敬如宾,这些年来,都没有红脸过,杜夫人为什么要陷害西门君仪,杜总管到底死没死?
江淮军心中疑云滚滚,辅公面沉似水,不发一言。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
西门君仪双眸喷火,怒视着杜夫人,见她不语,终于回头望向妻子道:“玉淑,我说了,你可以……玉淑!”
他陡然间撕心裂肺地一声喊,众人心头一沉。这才见到玉淑脑袋无力的歪向一旁,可嘴角,却是带着笑。
她虽死去,可却知道丈夫没有背叛杜总管,也没有背叛她,所以在她心中,她死的有价值,她毕竟可以含笑而去。
西门君仪双臂一紧,已将妻子搂在怀中,嘴唇动了两下,却是没有声息发出。只是双眸一闭,泪水如泉。
这种伤心的样子,已伤心入骨,谁见了都想落泪。江淮将领疑云更盛,却已不由自主地望向了杜夫人和辅公。
“好,你让我给你理由,我就给你理由。”杜夫人面不改色,冷冷道:“你杀杜总管,因为你已投靠了朝廷。”
西门君仪并不辩解,只是望着妻子的一张脸,喃喃道:“你真傻,真的!”
杜夫人继续道:“你一直想要高官爵位,所以一直劝说伏威投靠东都,以换取你安身立命的本钱。当然,你其实早就投靠了东都,只想攫取更多的回报。伏威不听你言,可念及兄弟之情,一直为你隐瞒。但没想到你狼子野心,居然对他起了杀心。有一夜,杜伏威正和德俊玩耍,你却去拜访。德俊藏在箱子中,你并不知情,一见面你就迫不及待地出手暗算了伏威。伏威虽是武功高强,可做梦也没有想到过,出生入死地兄弟竟然会背叛了他,而且要致他于死命!你将伏威击成重伤,带他离开,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没有想到过,德俊目睹了一切!”
众人本来已觉得西门君仪无罪,可听杜夫人所言,又是将信将疑。有急性子的人已喝道:“西门君仪,这可是真地?”
西门君仪还是抱着妻子,不发一言。
杜夫人又道:“我找到德俊,知道原委,怕你暗算,这才离开历阳,隐身乡下。你不知将伏威如何,然后好整以暇地回转。骗我们说伏威匆忙去了江都。可就算再匆忙。总能留下点书信口信,或者见我们一面才对,你不知道自己不知不觉露出了破绽吧?好在辅伯明智,看出你地狼子野心,在你回转说杜总管投奔东都后,一直拖延,就是想找到我和德俊后,将你的丑事公布于众!你害了伏威一人还不够,多半又在朝廷的引诱下。想要对江淮军下手,我坚信,伏威的这封信,是你伪造!西门君仪,你武功或许不行,但也算文武双全,跟随伏威多年,当然可以模仿他地笔迹。我坚信,这封信是叫江淮军投诚。是让辅伯前往东都,因为你和朝廷一样,都想置江都军于死地,对不对?”
“我没有!”西门君仪嘶声怒吼,如火山爆发,“杜总管没有死。你在冤枉我,我和你有何冤仇,你为何要冤枉我?是你害死了玉淑!”
他霍然而起,拔出长剑,身形一跃,已向杜夫人冲去。
西门君仪怒火喷发,只记得妻子惨死地样子,再也考虑不了许多。
自己是冤枉的,妻子是冤枉的。而这一切罪恶的源头。都在杜夫人的身上。他不管杜夫人是谁,只想杀了杜夫人为妻子报仇。
至于这一剑刺下去。后果如何,他再也不想。
杜夫人见长剑刺来。并不闪躲。可她是杜伏威的妻子,谁都不能在军中伤了她。那一刻最少有四人出手向西门君仪出手,可血花四溅中,竟然拦不下西门君仪。
西门君仪命已不要,只想杀了杜夫人同归于尽,他拼命之下,无人能挡!
他转瞬冲到一剑之地,手臂一振,长剑才要刺出,一人已挡在杜夫人身前,双臂一拦道:“娘亲快走!”
杜夫人脸色微变,急声道:“德俊闪开!”
挡在杜夫人身前的却是杜伏威之子杜德俊!
西门君仪凝臂运剑,已下定了决心,这一剑一定要刺,就算他转瞬被乱刀分尸,也是义无反顾,就算他永世不得超生,他也一定要刺,就算对不起杜伏威,他也一定要刺!
一剑刺下,从此生死两隔,恩断义绝!可这个仇他怎能不报?
万马千军,可以杀了他,却是拦不住他的一剑,可见到杜德俊的那一刻,西门君仪再也刺不出那杀气腾腾地一剑。
杜伏威待他不薄,他不能杀了杜伏威地儿子,无论如何都不能!
他只是迟疑片刻,就感觉到脑后剧震,被什么东西重重的敲击一下。软软地向地上倒去,临入深渊的那一刻,眼前人影憧憧,生死一线,他却只想着妻子临死前最后地笑脸。
阚棱最快窜过来,没有杀了西门君仪,只是倒转刀柄在西门君仪后脑重重的一击。
他闪身上前,也挡住了后面人的刀剑,西门君仪虽受了伤,还没有死。何少声上前,一刀向西门君仪砍了过去。
阚棱伸刀一架,何少声被震退一步,怒喝道:“你做什么?”
阚棱冷冷道:“你又做什么?”
“西门君仪杀了总管,如今又要杀杜夫人,勾结朝廷对我们不利,这样的人,我们怎么能留?”
阚棱沉声道:“我总觉得,这件事……有蹊跷!”
“有什么蹊跷?”何少声恨恨道:“阚棱,莫非……这件事和你也有关系?”
阚棱脸色微变,杜夫人淡淡道:“你不相信他是凶手,那就是认为德俊是撒谎了?”阚棱舒了口气,缓缓地收回长刀,抱拳向辅公道:“辅伯,我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不如将西门君仪暂且收押,我想查明真相后再做决定。”
“你算老几?”陈正通一旁道:“辅伯没有说话,你就下了结论?你以为你是谁?”
徐绍安站出来道:“我同意阚棱所言。”
苗海潮亦是站在阚棱的身后道:“总要查清楚的好,弟妹玉淑以死为夫君讨公道,我们总要慎重其事。”
后面哗啦啦的站出一批义子,“我等同意阚将军所言!”
众人一词,何少声脸色微变。徐绍安又道:“刚才谁杀了玉淑姐?”方才虽是混乱,可毕竟有几个高手在内,已看的清楚,几个人望向了何少声。何少声脖子一耿。“是我,怎么了?徐绍安,我没想杀王玉淑,只是她冲上来,我收刀不及!当然,你可以说是我杀的!”
徐绍安叹口气,不再言语。阚棱抱拳道:“辅伯,请你定夺!”他不问杜夫人,显然是对她有了怀疑之心。本来他是杜伏威地义子。无论亲疏关系,都应该站在杜夫人的那面。只是王玉淑死地惨,西门君仪地悲愤大伙都是有目共睹。阚棱是杜伏威最信任的义子之一,当然很有头脑,疑心已起,却还不动声色。
辅公望了阚棱良久,“我们等不了太久。”
“辅伯这是什么意思?”阚棱不解问道。
“如今西梁军对我等虎视眈眈,王世充已向我们寻求结盟。”辅公面无表情道:“如果杜总管是因为不同意投靠东都,这才被西门君仪所害的话。我想……没有人会投靠东都。”
阚棱正色道:“这是自然,杜总管的意思,就是我们的意思。”
“西梁军势强,我已准备和王世充联手,共同对抗李靖。他约我,三日后决定!”辅公道:“可西门君仪既然是东都之人。我们当斩了他,以示联手之意。”
“三天后?”阚棱吃了一惊。
辅公道:“其实只有两天,因为我那是我昨日和王世充的约定。阚棱,你若是有疑问,我给你两天地时间。”
他说完后,转身离去,看也不看杜夫人。杜夫人站在那里,拉着儿子地手,神色有着说不出的孤寂。
可没有任何人去看她。所有地人都在想着。辅伯下令,西门君仪……只能再活两天!
西门君仪。或许本不该死!他若死了,下一个死的会是谁?
王玉淑死了。西门君仪被囚禁,江淮军四分五裂,分崩离析,两日后,就要和王世充联手!
看着信上所言,李靖面无表情。杜伏威却是双手有些颤抖,有些失神地望着灯火,手一颤,书信落向了地面。萧布衣一伸手,已经抓住了书信,轻轻的放在桌案上。
三人都没有出声,萧布衣、李靖虽有一出兵,就可荡平江淮军的能力,却没有能力荡平杜伏威此刻,一颗激荡的心!
三人默默的坐着,不知多久。油灯波的一爆,杜伏威这才回过神来,握紧了拳头,重重的击在桌案上。
轰隆一声响,桌子竟被他一拳击散,可见他心中愤怒非常。
萧布衣不想去劝,也无从去劝,实际上,背叛杜伏威地人已经很明显,一个是他的结义兄弟辅公,另外一个却是他的发妻!
任何一个人经历这种背叛,都是无从劝解。
杜伏威一拳击碎了桌案,见萧布衣、李靖沉默不语,涩然道:“抱歉。”
李靖道:“有力气,对付敌人。”他说的简单明了,杜伏威却是露出痛苦之意,缓缓坐下来,望着帐篷顶道:“我这一生,可说是一事无成。”
萧布衣道:“不见得一定要做皇帝才有成就。”
“话是这么说,可我知道,我辜负了太多人。”杜伏威疲倦道:“我起事这么多年,从山东逃到江淮,从江淮到了沿海,又从沿海回到了江淮。江淮一带听到杜伏威的名字,有的痛恨,有地振奋,痛恨的是因为他是一个无恶不作的大盗,振奋的是他能带领兄弟们对抗官府。可是我真的看不到前方的出路。难道这些兄弟最终跟着我,只能被人厌恶,最后死在官府的刀枪之下?”
萧布衣沉默无语,知道杜伏威这帮人在这次天下纷争中,不投靠,其实只有死路一条。
“我自幼就认识辅公,那时我经常挨饿,他就偷家中的羊给我,让我在饥荒中活了下来,他是我的兄弟!”
他说出兄弟两个字地时候,眼中满是痛苦,萧布衣和李靖互望一眼,决定让他说下去。
“我后来认识了我地妻子,这多年来颠簸流离,她从来对我不离不弃,每天只有跟她在一起,我才知道自己活着!”杜伏威倏然站起,“西门君仪是我兄弟,跟我七年,出生入死,数次救我性命,王玉淑是我弟媳,当年我被李子通暗算,差点没命,是她一个女流之辈背着我跑了数十里,救了我一命!”
他嘴角抽搐,脸上刻着浓浓的悲伤,“这四个人,是我生命中,最为重要地四个,可如今,我的妻子陷害了我地兄弟,救我命的女人终于没有救了自己的性命。我的结义大哥终于背叛了我,谁能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
他一声嘶吼,脸上的肌肉鼓鼓而动,双目红赤,煞是怕人。萧布衣还是坐着,无言以对。“你们不知道?”杜伏威惨然笑道:“好的,我去问他们!”
他转身就要立开,萧布衣霍然站起,“我陪你去。”
杜伏威身形沉凝片刻,缓缓摇头,“请西梁王让我自己去解决。”
萧布衣颓然止步,杜伏威已大步离去,再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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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m//杜伏威出帐,盏茶的功夫,已有兵士回禀道:“杜总管向历阳的方向去了。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
萧布衣点点头,示意兵士退下,皱眉道:“二哥,杜伏威有勇少谋,我只怕他抵不过辅公的暗算。”
李靖半晌才道:“杜伏威乃江淮首领,威信无人能及,若是明面中,无论辅公对他如何不满,也不敢对他暗算。”
“那么暗里呢?”萧布衣问道。
“权势让人狂,辅公既然能和杜夫人一起,他们暗里,就不会有什么做不出来。”李靖冷静道。
“我去历阳,只需要一天,杜伏威不能死。”萧布衣道。
李靖看了萧布衣一眼,“你若去,我当然不会拦你。以你和思楠眼下的身手,天地之大,大可去得。不过你莫要太小瞧了杜伏威,就算江淮军内部分崩离析,以杜伏威这三个字,要想收拾辅公也不是问题。”
“不见得吧。”萧布衣笑道:“二哥,你对历阳城中的事情了若指掌,这些事情,一定是要江淮军要人才能知晓,这么说……当初事发的场所,已有你的眼线。”
李靖伸手在桌案上写了三个字,萧布衣诧异道:“原来是他。”
“那你以为是谁?”李靖问道。
“我听说阚棱这人颇为好利,当初和罗士信有过瓜葛,只以为是他做我们的内应,我没想到会是另外的人投靠我们。不过既然有人投靠了我们,这就说明杜伏威的亲信并非铁板一块。辅公既然能说服杜夫人反叛,收买旁人也是在意料之中。常言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杜伏威回转历阳。第一件事肯定是找亲信。若是那人恰巧被辅公收买,杜伏威危矣。”
萧布衣一口气分析了这多。李靖点点头。“你觉得杜伏威回转历阳。找地第一个人是谁?”
“应该是阚棱。”萧布衣毫不犹豫道。
“我也这么想。”李靖沉吟道:“既然如此。你若喜欢。带思楠、老五一起乔装入历阳城。我吩咐内应接应你们。只要等到杜伏威和辅公摊牌地时候。大局可定。”
萧布衣点头。就要去找蝙蝠几兄弟地老五。这次和杜伏威南下鹊头镇。萧布衣又将蝙蝠几兄弟带在身旁。老五精于乔装。这次前往历阳。当然不可缺少。
不等萧布衣出帐。李靖突然道:“三弟……”
萧布衣止步。不解问。“二哥。何事?”
李靖望了萧布衣半晌,“你还是不改冒险本性,这一次,我希望是最后一次。江山局势明朗,你以后不可再以身犯险。你要知道,你肩负着太多人的希望,其实……我本来想说,这件事思楠带着蝙蝠、老五等人去就好。”
萧布衣心中感激。含笑道:“好。我答应你!只是这次事关重大,只要一天地功夫。就可救十万江淮军,冒险也值得。”
李靖缓缓点头。又道:“布衣,草莽地事情,自有草莽的方式解决。如非万不得已,还是让杜伏威处理就好。”
“我知道。”萧布衣道:“我只是不想江淮军投靠前,他不明不白的死去而已。我做事,你放心。王世充那面如何了?”
萧布衣有此一问,只因为辅公准备和王世充结盟,他不能防。
李靖沉着道:“你负责江淮军内乱,我来扫清外围。你放心,这两天,王世充的兵马绝对不能靠近历阳城左近三十里。”
萧布衣知道李靖的精明,王世充虽是狡猾,可要逃过李靖的双眸,还是颇有难度。
李靖用兵如神,也是因为得悉先机,历阳城周边,想必早早地被李靖派下了探子,王世充想要大军出没,绝对瞒不过李靖。
出了营帐,找到蝙蝠、思楠等人,老五听说又是要做老本行,不由精神大振。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可蝙蝠皱眉道:“西梁王,现在的历阳城,想必防范森然,就算乔装易容,混进去也绝非易事。”
思楠道:“萧布衣,无论如何,你要去,我也要跟随。”
萧布衣苦笑道:“要去,也得想办法怎么混进去才行。我可不想打草惊蛇,杜伏威不死,我们根本不需要露面……”
他话未说完,有兵士进了营帐中,递过一包东西道:“西梁王,这是李将军吩咐送过来的。”
萧布衣打开一看,才发现是三套衣服,三块腰牌。看腰牌上面有历阳两个字,包袱里面还有一张纸,注明入城事宜,有一张图,标明了历阳的重要战略地点和个人居住所在。
李靖和历阳、江都对抗已久,早对这两座大城了若指掌。本来是准备攻城所用,没想到萧布衣倒是抢先一步用上。
“这个二哥,真的是好用。”萧布衣感慨道:“这次暗中行事,也不用去太多,三个人足矣。”
蝙蝠道:“我长的有异常人,还是老五去吧。”见老五点点头,蝙蝠道:“老五,记得,化妆好些,让人认出来,兄弟都没有做了。”
“放心,若是被人认出来,我提头来见。”老五调侃道。
可在场三人,对萧布衣的关心不言而喻,这种关心,并非对西梁王的那种关心,而是更像对朋友、兄弟的一种关心老五先将萧布衣化妆成个脸色蜡黄的汉子,见思楠还是蒙着面纱,苦笑道:“姑娘若是要去,蒙面只怕不行。”
思楠摘下面纱,老五眼前一亮,被思楠地脱俗光华所震撼,半晌不能做声。
蝙蝠亦满是错愕,萧布衣虽是见过,可乍一见思楠的脸。还是心头大跳。能让杨坚、杨广父子都念念不忘的一张脸,果然非同凡响。
思楠反倒不以为意。见到老五手都有些发抖。诧异问,“我很难乔装吗?”
萧布衣回过神来,摇头道:“你这样的脸,谁又舍得被尘土掩盖呢?”
思楠听萧布衣的赞许,灿然一笑,老五亦是回过神来。递过一盆水来道:“洗一遍,先遮挡皮肤本来地原色。”
“能不能还原?”蝙蝠都忍不住关切问。
老五苦笑,“若是不能还原,我只怕西梁王第一个把我斩了。”旁观者清,萧布衣虽是不说,可老五早看出他对思楠的关切之意,是以调侃。
蝙蝠却扯了下他地衣袖,示意不要多嘴。老五暗凛,不敢多话。
萧布衣并没有老羞成怒,相反脸上微红。只是一闪即逝。思楠奇怪问,“他为何要斩你?”
老五不好明说,只能含含糊糊道:“技术不精,当然要斩。”
思楠这会儿地功夫,已经捧水洗脸,清水过后,她地一张脸显出病容之色。萧布衣暗叹这些人地易容记忆高超。老五对着思楠,不再手足无措,认真的看着她地脸型。手上忙碌不停。只是盏茶的功夫,萧布衣再也看不到思楠地半分影子。眼前出现的。却是一个龌龊的汉子。
萧布衣哑然笑道:“谁又能想到……”
他说到这里,没有了下文。思楠问道:“谁又能想到什么?”
萧布衣犹豫下,“我说谁又能想到,老五技艺精湛如此。”思楠对着铜镜一望,也是呆住,眼中露出好笑之意。
在她心目中,容颜显然并非那么重要的事情。
萧布衣方才本来想赞美思楠的容颜,可强自抑制,暗自惊凛。(去看看小说网wwwcom)他见过的女子也不算少,貌美如花的更不在少数,可惟独让他有些魂不守舍的就是思楠,这实在是他练习易筋经后,前所未有的现象。
三人乔装完毕,通知了李靖,然后趁尚未天黑赶往历阳城,历阳城如今紧张氛围颇浓,不到入夜,就会紧闭城门。
对于来往的客商,江淮军亦是严加盘查。
杜伏威占领历阳、丹阳两地后,并没有大肆掳掠,反倒和萧布衣一样进行变法改革,除了出生入死地一帮兄弟外,历阳、丹阳两地的官员多半是隋臣,他鼓励生产,减免税收,实行薄赋敛政策,历阳虽落在杜伏威的手上,可却还能出现政通人和的景象。
不过现在杜伏威已死的消息传开,人心惶惶。百姓已少敢出街,只怕受到无妄之灾。
盘查虽严,萧布衣三人有李靖弄来的令牌,却是无惊无险的进入了历阳城。
思楠、老五都是有些茫然,低声问,“去哪里找杜伏威?”
“先找阚棱。”萧布衣毫不犹豫。如今历阳城已被辅公暗中控制,杜伏威毕竟还是一方枭雄,听到城中内乱,绝不会冒失的去找辅公。他要想要控制局面,当然是要找义子帮手,而这些人中,当然是要找最有能力的阚棱。
萧布衣现在只希望,阚棱真能一如既往地真诚。
李靖给萧布衣地地图,极为详细,三人虽未到历阳,可按图索骥,很快就到了阚棱府前。天色未黑,阚棱府邸的把守倒是稀松平常,萧布衣三人先绕着府邸走了一圈,见后园幽静,相互点点头。
老五低声道:“晚上再来吧?”
他倒是习惯白天踩盘子,晚上摸上前来,萧布衣点头,和二人找家酒肆喝点闷酒,等到天色擦黑,再次摸到阚棱家地后花园。萧布衣让老五在外装个乞丐,蹲在巷口把风,自己却和思楠翻墙而过。
二人艺高人胆大,过墙后,见四下没人,直扑阚棱卧室所在。萧布衣虽看似随意,却是将警觉提到最高。
他知道眼下人在敌营,不得有丝毫疏忽。
阚棱房间孤灯一盏,一人在房间内走来走去,二人估计是阚棱,互望一眼,借树木遮掩了身子。
他们这招叫守株待兔。思楠看似有些不信,却还是静静的守候。
萧布衣在她不远处。只闻到幽香阵阵。一时间不知道是花香,还是思楠地体香,一时间心神飞驰。
陡然听到前方有脚步声传来,萧布衣戒备起来,看到不远处的思楠,嘴角似乎有些笑意。凝神望去。见到她还是凝神望着前方,一时间笑自己多疑。
前方行来两人,一个管家,一个人却是带着斗笠,遮住了脸庞。萧布衣却是一眼就认出,那人正是杜伏威。
向思楠望去,见她望向自己,缓缓点头,萧布衣还以一笑。思楠突然飞快的扭过头去,留下略微错愕的萧布衣。
房间内听到脚步声。身形微凝,转瞬走到门口,推门望出去。阚棱露出脸来,见到戴斗笠那人,身躯一震,上前两步就要跪倒,惊喜道:“义父,你没有死?”
那人推开斗笠,露出略显憔悴地一张脸。“棱儿。我没事。”
二人相望,眼中感情复杂万千。阚棱先是回过神来,失声道:“那……那西门君仪……”
“他的事我知道了。他是冤枉地。”杜伏威沉声道。
阚棱脸色微变,“他若是冤枉地,那……”
“进房再说。”杜伏威吩咐道。
阚棱点头,吩咐老仆道:“义父来的事情,谁都不要说。我睡了,谁也不见。”见老仆退下,阚棱道,“义父,这老仆对我极为忠心,不会泄露我们的事情。”他脸色凝重,当然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杜伏威却是叹口气,有些意兴阑珊。
阚棱和杜伏威进了房间,二人坐到窗前,一时间无从说起。
萧布衣却是放松了身心,全力的捕捉屋内所言,其实对于杜伏威,他虽采用怀柔的手段,可毕竟还不算放心,这次窃听才能真正知道他地心意。
阚棱终于开口道:“义父,历阳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吗?”
杜伏威哑着嗓子道:“有知道,有的不知。你不妨再详细和我说一遍。”
阚棱毫不犹豫,将历阳发生的一切叙述一遍。他说的极为详细,杜伏威听完后道:“西门君仪说的正是我的意思,我从未想到过,辅公和凤仪会背叛我。”
他说出背叛两字的时候,牙关咯咯作响,萧布衣竟然听的一清二楚,可见杜伏威极为激动。
阚棱难过道:“义父,你准备怎么做?”
“我想问问他们为何会这样。”杜伏威沉声道。
阚棱失声道:“义父,万万不可。”
“为什么?”杜伏威冷冷问。
阚棱迟疑道:“义父,其实那日在议事厅中,我已经发现了不对,这才救下了西门君仪的性命。可很显然,议事厅中有不少都是辅公地心腹。比如说何少声,他出刀杀了王玉淑,看似失手,却显然是蓄谋要杀义父的心腹之人。谁都知道,西门君仪和王玉淑都是义父的心腹,要是杀了他们,辅公显然少了很多阻力!这么说,何少声可能已被辅公收买。”
杜伏威一拳击在桌案上,恨恨道:“好,好!”
谁都不知道他说好的意思,萧布衣却听出深切的悲哀,不由为杜伏威难过。忍不住向思楠望去,见到她移开了目光,萧布衣心头一跳。
他在凝神倾听杜伏威和阚棱所言,却没有注意,思楠已经望了自己很久。
房间内杜伏威恨声道:“棱儿,那你有何对付辅公的计策?”
阚棱良久才道:“义父在历阳城还是很有威望,众人只能听从辅公的建议,不过是因为义父一直没有出现的缘故。明日就是开堂审问西门君仪之时,那时候我要不能证明你还活着,西门君仪必死无疑。可只要义父到时出现,我想不言而喻,在场最少有一大半是你的手下。到时候要揭穿辅公地阴谋,易如反掌。所以我建议,你暂时隐忍片刻,明日在议事厅中出现,有你我、西门君仪,再加上义父地那些义子。重掌大局可说是易如反掌。”
杜伏威涩然道:“重掌大局又有何用?”
阚棱微愕,不知如何安慰。杜伏威却已疲倦道:“你的计策很好。就按你地计谋行事,明日我暂时扮作你的手下,去议事厅看看。晚了……睡吧。”
“义父……”阚棱道:“我给你安排房间。”
“不用,就在这里吧。”杜伏威凄凉道。
阚棱见义父有令,不敢有违,请义父榻上安歇。自己却是睡在地上。杜伏威没用多久,就已沉沉睡去,萧布衣隔着窗子看阚棱悄悄地站在杜伏威的床榻前,心中竟是莫名地紧张。
过了片刻,阚棱亦是躺下,萧布衣这才舒了口气。
思楠地声音突然传过来,“你怕阚棱杀了杜伏威?”思楠的声音很低,萧布衣听了,犹豫片刻,“他的义兄、妻子都背叛了。阚棱背叛也是不足为奇。”
二人见杜伏威安歇,均是不约而同的倒退回去,翻墙而出。
老五见到,低声问道,“西梁王,这周围没有异样。”
萧布衣点点头,靠墙而立,沉吟道:“好像有些不对。”
“哪里不对?”思楠问道。
“哪里都不对。”萧布衣皱眉道。
思楠问道:“那你准备怎么办?”
“去找一个人。”萧布衣道。
老五不明白他们说的是什么,思楠却道:“我跟你去。可是……最好不要打草惊蛇。”萧布衣点点头。“老五,你先回转休息。我和思楠去找人。”
老五担忧道:“西梁王,你要小心。”
萧布衣点点头。已和思楠投到黑暗之中。萧布衣见远方鳞次栉比,索性长身上了屋脊,直奔远方而去,思楠紧紧跟随,二人如龙凤在天,联袂而行。
思楠跟在萧布衣的身后,冰冷地眼眸中又有了迷惘之意。萧布衣看不到身后,眉头紧锁。等奔了柱香的功夫,拿出地图看了眼,向左手的小巷落下。脚尖一点,已翻身而过。他如今的功夫更上一层,体内劲力蓬勃,奔行宛转如意,毫没有生涩感觉。落到墙内后,听到身后叹了口气,不解问道:“思楠,你叹气做什么?”
不闻思楠回答,萧布衣转过头去,见思楠垂下头来,低声道:“你步伐太快,我要跟不上了。”
萧布衣一震,不知道她是否含有深意,思楠抬起头来,双眸闪亮,“到今日,只怕再遇李玄霸和裴矩,仓促之下,他们也难奈你何。你武功进展之速,实乃罕见,我想……我留在你身边也没有……”
“我们是共同的寻找一个秘密,而不是要一较高下。”萧布衣微笑道。
思楠舒了口气,展颜道:“你说的对。”
她忧愁来的快,去的也快,见到这里的格局很是幽静,甚至有点单调简朴之意,不解问道:“这里住着谁?”
萧布衣低声说了个名字,思楠诧异道:“他……是谁?”
“他是能帮我们之人。”萧布衣笑道。他大踏步的前行,不过脚步极轻,思楠望着他地背影,感觉萧布衣像行进在荒野中的猛虎猎豹,闲庭信步却又带来杀机重重。
萧布衣走到一间房门前,里面黝黑一片。萧布衣闭目倾听半晌,这才拍了下门。
他的举止古怪,思楠却知道,萧布衣在查听房间内的动静,他的感觉敏锐,房间有没有人在,他是一清二楚。
啪的一声轻响,房间内不闻人声,萧布衣径直推开房门,一闪身,已拔出单刀,向床榻上砍去。
思楠大吃一惊,从未想到萧布衣找人帮忙,却是要杀了那人。
他刀光一亮,引着天边的月华落入尘埃,思楠见到他一刀宛若羚羊挂角,凌厉中带有飘逸,不由心中赞叹。
她亲眼见到萧布衣的武功进展,从以前不是她对手,到现在她只能望刀兴叹,不由心下感慨。
可萧布衣一刀劈出后,思楠突然低喝道:“小心。”
床榻上没人,萧布衣一刀斩空,房梁上却轻飘飘的飞下一人,手中一道寒光,劲取萧布衣背心。
思楠见到萧布衣遇险,一颗心仿佛凝住不跳,可足尖一点,已冲了过去。可不等她拔剑出来,萧布衣势若雷霆地一刀轻飘飘地收回,劈在那人的兵刃之上。
当地一声响,那人兵刃出手,脸上变色,才要后退。萧布衣已出手抓住他的胸膛,长刀架在他地脖颈之上,冷冷道:“你事败了!”
那人微愕,转瞬脸沉似水,一言不发。他脸上狰狞,有着井字刀疤,黑暗中有如厉鬼般,却正是杜伏威的手下大将,苗海潮!ps:听人说,月票和那啥一样,挤挤总是会有,麻烦朋友们再挤挤,投几张吧,呵呵。
//com//思楠身形才起,倏然而止,她已发现萧布衣一刀劈向床榻,不过是虚招。(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现在的萧布衣,用刀和为人一样,虚虚实实,让人很难琢磨。
苗海潮很警觉,在萧布衣接近房间的时候,已惊醒过来。或许萧布衣就是想让他醒来,所以才故意放重了脚步。
萧布衣和苗海潮不是搭档,却是一拍即合。苗海潮警觉有人前来,早早的跳上了房梁,静候对手,萧布衣听到苗海潮在房梁,却是故意向床榻上砍去。
他这一招是虚招,等到苗海潮出手之际,他才全力的擒住了苗海潮。
事情听起来复杂,却不过在萧布衣的转念之间。思楠分析后,大为感慨,心道萧布衣或许武功不是很高,但是心智的确高明。
萧布衣擒住苗海潮,第一句就是你事败了。他显然想看看苗海潮的反应!
生死关头,往往是看一个人本性的最好时机。
苗海潮脸色阴森,几乎没有任何反应,萧布衣倒是颇为赞赏,暗想这人能是一方巨盗,甚至让杜伏威吃瘪,的确也有过人的本事。
望着脖颈上的单刀,苗海潮没有丝毫畏惧,只是问,“你是谁?”
“我是辅伯吩咐,要来杀你的人。”萧布衣淡淡道:“你勾结李靖,投靠东都已被辅伯知道。眼下你有两条路走。”
“哪两条?”苗海潮问道。
“一条是杀了你。一条是你去跟辅伯解释。”萧布衣道。
“好。我去跟辅伯解释。”苗海潮毫不犹豫。思楠在外边听了。不由暗恨。心道这些人均是反复无常之辈。要非萧布衣这么一诈。恐怕还不能明白他地心意。
萧布衣点头收刀。惊变陡升。
苗海潮双肘一撑床榻。一点寒光直取萧布衣地小腹。而他却是并不出手。飞身撞出窗子。就要夺路逃走。
萧布衣为暗器所阻。退后劈落暗器。苗海潮眼睛余光瞥见。心中暗喜。喀嚓声响。他已撞破窗子。暗想只能出了房间。海阔天空。可随意翱翔。
没想到他脚一沾地,身子已经僵凝。只因为一把长剑抵在他咽喉之处,隐隐刺痛。泛着冰一样地寒气。他从未见过这么快的剑。更没有想到过,除了萧布衣外。还有个大高手在窗外等候着他。
萧布衣微笑道:“可否进房一叙?”
苗海潮脸色阴晴不定,终于还是走回了屋子。缓缓坐下来,沉声道:“你不是辅公的人!”
萧布衣略有诧异,“那我是谁地人?”
“我只知道,辅公若有你们这两个高手,不必对杜伏威惶恐难安。”苗海潮叹口气道:“我真的三生有幸,竟然有生之年有劳两大高手找我。”
“杜伏威找过你吗?”萧布衣问道。
苗海潮冷冷的望着萧布衣,“你说呢?”他态度极为无礼,萧布衣微笑道:“你知不知道,我只要一挥手,你就见不到日出?”
苗海潮淡淡道:“我已见到太多地日出,不在乎再也不见。你武功比我高,但是不见得你骨头比我硬!”
“是吗,那我倒很想试试。”萧布衣伸手拔刀,一刀劈出。
他无论拔刀,劈刀,均是有如电闪。他本身看起来,就是一把锐不可挡的利刀。
刀光已到苗海潮眼前,苗海潮没有闪,或许他知道闪不开,可他眼睛都不眨一下,脸上平静如水。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
刀光不见,萧布衣笑道:“苗海潮,你很好。”
苗海潮冷哼一声,“要杀就杀,阁下武功高超,不必玩这种猫耍老鼠地游戏。”
萧布衣却是伸手放在桌案,移开手的时候,现出一块令牌,只说了三个字,“将军令。”
苗海潮怔住,呆呆的望着那块令牌,缓缓伸出手去,取在手中,看了良久,这才问道:“李将军派你来的?”
萧布衣点头,苗海潮丑陋的脸上终于露出惊喜之意,“阁下贵姓?”萧布衣略作犹豫,“你知道我是来助你的人就好。”
苗海潮舒了口气,“我急的要死,见到西门君仪被扣,王玉淑被杀,江淮众人四分五裂,却是有心无力。我投李将军,只因为我知道西门君仪所言是真,而且杜总管亦是对我说及此事。可李将军也应知道,在江淮军,除了杜总管,旁人都不信我。有你们帮手,总算不用再担心杜总管的安危!”他武功本来不差,可和萧布衣一比,简直无还手之力,蓦得强援,信心大振。
萧布衣微微一笑,“你我都是为杜总管好,可他现在……显然很难受。”
苗海潮的脸上露出黯然之色,握紧拳头,重重一敲桌案,怒声道:“那个婆娘,出卖杜大哥,我真的不明白,她为何那么做!”
萧布衣知道他说谁,沉声道:“你见过杜总管?”
“他找过我。”苗海潮道:“他被妻子、辅公背叛,心灰若死,说在这江淮军中,还有一人能信任,那就是我!”
他说到这里,神色激动,萧布衣轻声道:“可你以前好像是他地死敌,你地脸……”
苗海潮一拍胸口,“不错,我的脸就是被他劈地,可我并不恨他,相反,我还敬他,因为我知道,他是个汉子!值得我苗海潮一辈子尊敬的汉子!”
他言辞铿锵,思楠在门外听了。眼中又有了朦胧之意。
跟着萧布衣地时间多了,她就发现另外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而这个世界。亦让她心情澎湃。
她知道,这和她以往地生活不同,亦是不利于她剑术发展。可她心甘情愿。
萧布衣凝望着苗海潮的双眸,半晌才道:“你也值得他信任,因为你也是个汉子!”
虽然还不知道萧布衣是谁。可苗海潮却觉得萧布衣气魄逼人,从容不迫。心中早有佩服之意。听他赞许,不由脸泛兴奋骄傲之意。
“他让你要做什么?”萧布衣问。
“他什么都不让我做。”苗海潮苦笑道。
萧布衣一愣,“他难道不知道,辅公阴险非常,不停翦除他的膀臂?他要不反击,只怕会性命不保?”
苗海潮垂下头来,半晌才道:“他什么都知道,他什么都明白,他来找我,只对我说。要是他死了。请我照顾他地儿子!”
萧布衣吸了口冷气,“你的意思是。杜总管根本没有做什么准备?他就准备,明天赤手空拳的去见辅公?”
“目前来看。地确如此!”苗海潮无奈中带着悲哀。
萧布衣沉吟良久,“明天我和门外那人充当你的跟随,和你一块去。”
苗海潮就等这句话,肃然道:“好,有我们三人去,就算千军万马,也要保杜大哥安全!”
萧布衣却是叹口气,已然明白杜伏威地心境,良久无言。
一夜无话,第二日,苗海潮早早的起床,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睡,见萧布衣、思楠盘膝坐在不远处,同时睁开眼睛,双眸中寒光闪现,不由起了畏惧之意。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这二人从昨晚一直坐到现在,石雕木刻般,苗海潮虽是不惧,可总觉得此二人联手,这世上简直无往不利。李靖素来稳重,派此二人前来,当是有十分的把握。
苗海潮甚至认为,杜伏威就是不找人手,只要这二人坐镇,也是出不了什么麻烦。给二人换了手下亲兵的衣服,不等日出,辅公就召集众人前往议事厅。
苗海潮一如既往的平静和孤寂,实际上,现在的江淮将领已对他视而不见。不过这样也有好处,那就他总是站在最不起眼的角落,萧布衣、思楠站在他的身后,规规矩矩,不引人注目。
众人根本没有去看苗海潮,更不要说观察他的亲随,苗海潮才到,西门君仪已被押了上来。
阚棱随后赶到,身后跟着几个亲信。萧布衣望了良久才发现,杜伏威的确混迹其中,不过他头上地毡帽遮住半张脸,稍微乔装,带了假胡子,更显落寞。
他站在那里,实在不像是一方霸主,而像是穷困潦倒地寒士。
若非萧布衣知道内情,亦是难以发现他的行踪。萧布衣见状,心中稍安,见到辅公坐在那里,脸色阴沉,也不知道想着什么。
杜夫人来地时候,江淮将领沉寂一片,无话可说。只有何少声大声的打个招呼,满是得意之色。
杜夫人带着儿子坐在座位上地时候,脸色木然。德俊有些胆怯,甚至不敢四下望去,只扯着母亲的手。杜夫人牢牢的握住儿子的手,坚定而又有力!
萧布衣听到历阳城中发生的一切的时候,只以为杜夫人是个极为阴险的妇人,她和杜伏威结婚多年,在这时候一口咬定杜伏威已死,无疑是最毒妇人心。可看了她几眼,又感觉她有些憔悴,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恶毒。
可转瞬有些好笑,无论如何,坏人不会脑门写着两个字,她所做的一切,已不能让杜伏威宽恕!
杜伏威见到妻子走出来,眼中闪过悲痛,可还是稳如泰山的站着,神色和妻子一样的木然。
议事厅中,满是诡异的气氛,杜伏威的众义子一进议事厅,又是忍不住的大声争吵起来。杜伏威瞥见,神色悲哀。
萧布衣见到杜伏威的表情,心头一沉,皱了下眉头。他不怕前途险恶,只怕杜伏威没有了斗志。那他如何努力均是无济于事。
远处哗然一片,萧布衣望过去。见到西门君仪已被押了上来。他受伤不轻,可心中地打击显然更重,就算押他的盗匪。脸上都是露出不忍之色,因为谁都看地出来,西门君仪已和死人无异。
众人目光都落在西门君仪的身上。萧布衣却自留意辅公的表情,见到他还是不动神色。一时间也琢磨不透他地用意。
西门君仪麻木上前,目光呆滞,立在辅公面前,动也不动。
辅公嘴角抽搐下,“阚棱,找到他没有杀死杜总管的证据了吗?”
“没有。”阚棱应道。
“那……”辅公缓缓的抬起手,只要一落,西门君仪就要人头落地。
徐绍安上前道:“辅伯,找不到没有杀死地证据,也不意味着他杀死了总管!”
何少声叫道:“难道你怀疑杜夫人所言?”
西门君仪本来如死人一样。听到何少声所言。霍然抬头,挣脱身边的守卫。合身已向何少声扑去!
他两天来,米水未沾。可那一刻,宛若饿狼般凶恶,想要把何少声生吞活剥。何少声霍然拔刀,一刀砍了下去!
何少声方才喊叫,其实也是心中惧怕。这两日,他从未有过安睡地时候。每次晚上,都见到王玉淑血淋淋的站在他的面前,要找他报仇。或许谁都觉得西门君仪完了,可他却一直提防。
西门君仪要死!何少声知道,西门君仪若是不死,他这辈子也活不安乐。
向王玉淑砍出了那刀,他还没有意识到什么,可砍中之后才明白,他再也没有了回头路。既然砍了第一刀,这第二刀看起来也不是那么困难。
事发突然,就算是阚棱都有些措手不及,西门君仪戴着锁链,行动不便,双手被缚,合身撞上去,看上去已和送死无异。
有人甚至已经闭上双眸,不忍再见一个兄弟死于非命!
思楠想要扑出,可知道已是不及,但是她还想要救西门君仪一命,因为她知道西门君仪的故事,可是她身形才动,就被萧布衣一把抓住。
思楠才要用力挣脱,突然止住不动,因为长刀已僵凝在空中,并非何少声心慈手软,而是刀背握在一人手上,有如铁铸!
何少声大惊,不等抽刀,就被西门君仪一头撞在胸口,哇的一声大叫,喀嚓声响,好像胸骨都要断裂。何少声人一倒地,翻身滚去,满目惶惶之色。他虽慌张,却没有人望他一眼,所有人的目光都是落在抓住钢刀那人的身上。
有的人疑惑,有的人惶恐,有人激动,阚棱上前一步,护在那人身侧,神情戒备。萧布衣已认出,那人正是杜伏威。
杜伏威见西门君仪将死,霍然窜出,抓住了何少声的长刀。萧布衣忖度,就算自己来做,也不见得比杜伏威更快,他真地不知道,杜伏威如何做到这点!
杜伏威抓住刀背,本可将何少声击毙,可他再没有动半分,见到西门君仪撞飞何少声,他脸色木然,可眼中已有了深邃地痛苦之意。他的手本来稳若磐石,可这刻却已剧烈地在颤抖。
西门君仪摔倒在地,仰面向天,望见杜伏威的双眼,嘴张了两下,双眸却已流出泪来。
辅公冷冷道:“除了徐绍安,还有谁反对杀了西门君仪?”
没有人说话,所有地人都是望着杜伏威,目光复杂。杜伏威终于道:“我反对!”
他话一出口,有人后退,有人上前,他们跟随杜伏威多年,虽然眼前这人看似不像杜伏威,可那个声音,又怎会听不出来?何少声眼露惶惶之色,断了胸骨也不记得,只想离的越远越好,他只是注意着杜伏威和西门君仪的举动,却没有注意到退到苗海潮的身边。思楠一脚踢出,正中他的后脑。
何少声头脑轰鸣,霍然晕了过去。
没有人注意他,没有人注意这个卑鄙的人物,所有人都是眼眸闪亮。嘴唇蠕动,激动地难以自己。
杜总管原来没有死。杜总管原来没有忘记他们!
可杜总管没有死,总有人要死!所有人千言万语,一时间。却不知如何问起。
萧布衣扫到众人的目光,舒了一口气。双眸欺骗不了旁人,萧布衣一眼望去。就知道江淮军中,拥护杜伏威地还是多数。他只怕杜伏威控制不了局面。可很显然,杜伏威的威信无以伦比,只要他还活着!
辅公望着杜伏威,脸色如常,淡漠道:“你是谁?”他和杜伏威是好朋友,不是兄弟,胜似兄弟,别人都已怀疑杜伏威的身份,他又如何听不出杜伏威地声音,可他竟然没有半分惊恐不安。甚至比起方才。只有更加冷静。
杜伏威只是望着辅公,一言不发。他看似想要看穿辅公的心思,可很可惜。人最难看的就是心思!
辅公默然,杜夫人冷静,杜德俊张张嘴,想要喊什么,却被杜夫人一把捂住。杜德俊想要挣扎,却被杜夫人紧紧抓住。萧布衣心中暗凛,他一辈子都是算计阴谋中打滚,总觉得辅公不可能这么冷静。
辅公这么冷静,当然是因为自信,他若自信,肯定有必胜地把握。他现在,必胜的把握是什么?
萧布衣扭头望向思楠,见到她也望向自己,低声道:“一会你保护杜伏威,我擒辅公!”擒贼擒王,只要抓住辅公,萧布衣就有扭转乾坤地法子。思楠点头,苗海潮已缓步上前,众人都是上前,他这个动作并无异样。
他要带二人到最佳的出手距离,萧布衣和思楠并肩上前,只余冷静,等待时机。
杜伏威望着辅公,缓缓的摘下胡子,掀开毡帽,一字字道:“我、是、杜伏威!”他声音中痛苦带有陌生,江淮军本有疑惑,见杜伏威露出本来面目,纷纷跪倒道:“总管!”
这一声总管,实在等的太久,没跪的只有几人,却也露出惶惶之意。
杜伏威手持单刀,上前几步,回腕划去,胸口衣襟尽开,露出伤痕累累的胸膛,凄厉喝道:“辅公,为什么?为什么要杀王玉淑,为什么要陷害西门君仪?我们是兄弟,你知道不知道?你就这么对待自己的兄弟?”
辅公不语,脸色阴沉。
“为什么?为了权,还是为了恨,或是为了荣华富贵?”杜伏威大步上前,“你很想让我死,是不是?过来杀了我!杜伏威今日来,没有带一个帮手,没有任何对付你的计谋。你想我死很简单,拿刀过来杀了我,何必让兄弟们自相残杀?”
辅公还是沉默,脸色如常,萧布衣心思飞转,见到江都军跟随杜伏威身后,群情激动,丝毫不能作伪。这么说江淮军还是拥护杜伏威,辅公还有什么扭转的机会?
他看不出有!
可正因为看不出,萧布衣才心惊,思楠压低了声音,“会不会有大队兵马埋伏?王世充那面!”
萧布衣缓缓摇头,心道二哥早就在历阳城外有埋伏,王世充绝对进不到历阳城。就算潜伏进城,也绝对不会有太多的人手。历阳城是江淮军地重地,王世充想凭寥寥无几地人手颠覆历阳,如果杜伏威反抗,还不是羊入虎口?
杜伏威静等辅公回答,可辅公还是无言,杜伏威悲愤道:“辅公,你为何不说话,你无话可说了吗?凤仪,你又为何说我死?我们多年的夫妻,你难道真地这么想我死?甚至不惜陷害西门君仪,也要说我死?西门君仪对你我忠心耿耿,你要让他去死,你于心何忍?”
江淮军哗然一片,杜夫人脸色发白,杜德俊终于叫道:“爹爹!”他想要冲过来抱住杜伏威,却被杜夫人死死拉住。
杜伏威再次上前,离二人不过几步距离,抬头望去,握紧单刀问,大喝道:“给我个答案!”
他一声吼出来,议事厅为之震颤。杜夫人嘴唇已咬出鲜血,却还是死死的拉住儿子,冷冷地盯着杜伏威,终于开口说道:“不错,我想你死!”
她话音一落,辅公并不意外,杜伏威失魂落魄,江淮军死一般的沉寂。
思楠诧异万分,一时间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我一直想你死,想了太久太久。”杜夫人缓缓站起来,向前几步,走到杜伏威的身前,“你不知道吧?你肯定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想过娘们的心思?这对你来说,不过是个天大的笑话!”
她言辞有如冷箭,脸色越白,神色愈冷,“我一直在想,我在你心目中,到底是什么地位?我和你结婚多年,说过几句话?你心中想的,从来不是我,而是你的一帮兄弟!我还有份期冀,那就是你对德俊的爱!可就算对儿子的爱,也是不抵你的所谓兄弟义气。你为了兄弟,去了东都,你为了兄弟,杀了太平道徒,决然的放弃我们母子性命!你是兄弟心目中的大哥,你在兄弟心中,永远是那么的义薄云天,肝胆相照,可我是什么,德俊是什么?我们难道就要为了你的兄弟义气,无辜去死?你不管德俊,但是我不能不管,所以我说你死了!能救回儿子的性命,我就算杀了你,也是不会犹豫!”
她话音落地,杜伏威踉跄后退,单刀落地,啷啷声后,议事厅落针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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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m//萧布衣曾设想过凤仪背叛杜伏威的千种可能,可却也从未想到过凤仪亲口所说的这种可能。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
但是这种可能,却绝对大有可能!
杜伏威在兄弟眼中,的确是义薄云天,大义凛然,他可以为兄弟两肋插刀,可以为西门君仪的性命毅然出手,可以为了江淮军十万的性命,为免萧布衣怀疑,为免意外的麻烦,毅然杀了梁艳娘。
但是他杀了梁艳娘的时候,显然已放弃了妻儿的性命。
萧布衣和思楠在讨论这件事的时候,萧布衣只想着杜伏威这么选择的时候,无疑心中很悲痛,很难以抉择,可在杜伏威选择的时候,萧布衣来不及,也没有想到过阻拦。思楠不赞同杜伏威的做法,也是说说了事,他们二人最终,还是认可了杜伏威的做法。
可这样一来,两条千里之外,和他们无关的性命就可能丢了。
萧布衣一直没有觉得什么不妥,他其实已冷血了太多,他允许在他控制范围内的损失,因为他根本不认识凤仪。
可今日见到凤仪,听到她的悲愤欲绝,见到杜伏威的脸灰若死,萧布衣突然意识到,凤仪做的,从她的角度来看,并没有错。
自己的命,自己控制,凤仪或许可以为了杜伏威,抛却自己的性命。可她有什么理由,为了江淮军,抛却儿子的性命?
难道对于一个母亲来说,还有谁比她儿子性命更为重要?
那一刻,萧布衣不能上前,思楠满是迷惘,她显然碰到了另外一段,她没有接触过的感情。辅公还是面沉似水,江淮军虽不算明了,可心中已有了内疚之意。
受挫最重地就是杜伏威。他心中地悲哀。那一刻蓦然爆发。
他张张嘴。可无话可说。他自信。自己没有对不起兄弟。可他能自信地说。他对妻儿问心无愧?
他不敢说。他不想说。他也不能说!在决定杀死梁艳娘地那一刻。他其实就和决定杀死自己妻儿一样地艰难。在来之前。他气愤填膺。甚至不想多想。不想谋划。更没有找什么手下拉拢人手。他只想和妻子及辅公面对面地质问。他已不想理会太多。
听到妻子地诘责。看到她眼中地悲愤。他知道。妻子并没有做错。
他一直质疑妻子为何想他死。说他死。现在他终于明白。或许他还没死。但是他决定放弃她们母子地那一刻。在妻子心目中。他已然死了。他无话可说!
“你为何不说话。你无话可说了吗?”凤仪冷冷问道。用着方才杜伏威质疑辅公地话语。更加地生冷无情。
“好,我可以告诉你们真相。”凤仪冷冷的望着四周江淮将领,本来所有人都对她怀疑,所有人都对她鄙夷,但是接触到她冰冷的目光,竟是不由自主的低下头来。
“你们的杜大总管从未抛弃过你们,他做地每一件事。都是为了你们。甚至为了你们,可以抛弃妻儿的性命。”凤仪冷漠道:“我们母子被抓。他被逼投靠东都,或者说他本意就是投靠东都。为你们每个人谋求活路。什么高官厚爵在你们的杜大总管眼中,都和他的妻儿一样,不足一道。只有兄弟之义在他心目中,才是至关重要,在我和德俊被囚禁的日子,我一直希望,他可以抛开一切,能从天而降,救出我们的母子,可我失望了,或者说,我本来就是个妄想。他最后还有机会救我们母子,可为了你们,终于还是杀了梁艳娘。他一切为了你们,可他从未考虑过我们娘俩的感受!”
凤仪最后一句嘶声喊出,泪流满面,紧紧的抱住儿子,生死相依……
杜德俊亦是哽咽难言,只是叫着娘亲,江淮军终于明白一切,都是惭然无语,西门君仪也明白,当初杜德俊为何要护住娘亲。去看看小说网wwwcom。因为在他幼小的心中,只认为娘亲无错!
可他现在,还是不想原谅凤仪,就算所有地人都原谅!他这两天,睁眼闭眼都是妻子的脸庞,这个仇恨,他永远铭记。
萧布衣心中微凛,不知道凤仪怎么会知道的如此清楚。
他只以为,无上王的手下已被斩尽杀绝,可凤仪知道的如此清晰,很显然,有人通知了她!
这个人是谁?当然不会是杜伏威,亦不是自己,萧布衣强自抑制,不想让自己去望思楠,他真的不想怀疑思楠,可要非思楠,还会有谁?
他脖子有些僵硬,思楠已道:“不是我!”思楠地世界,本来并不复杂。可接触到复杂的世界,慢慢会琢磨旁人的心思。她杀了假陈宣华后开始会怀疑,她跟了萧布衣后学会了理解。她口气虽还是淡漠,但是有种坚定。萧布衣听了,舒了口气,喃喃道:“那是谁呢?”
当初在场除了死人,活着只有他们三个!
突然见到思楠眼角晶莹,似乎想要落泪,萧布衣摇摇头,暂时将寻根的念头放在一旁。他不想步杜伏威后尘,可看起来,他和杜伏威已很接近。
议事厅中除了抽泣就是默然,不知过了多久,杜伏威才涩然道:“凤仪……我不……怨你。”
让他这种人,在这个时刻说出这种话,无疑是件很艰难的事情。可凤仪却是放声大笑起来,声音响亮,议事厅中只余她肆无忌惮的笑声。
虽在盗匪群中,可杜夫人从来都是大家闺秀那种,斯斯文文,江淮军从未见到她笑的如此大声的时候。
可没有人笑,没有人抬头,杜伏威脸上抽搐,艰难道:“好在……你们母子平安,一切都过去了。”
“都过去了?真的都过去了?你可以原谅我,但是我……会不会原谅你?”凤仪尖刻道:“心中划了一刀,是否能够弥补?是否可以被原谅?”
西门君仪嘶吼一声,看似就要挣扎站起。向杜夫人扑过去。可见到杜伏威哀求地目光,蓦然失去了全身地气力。
“我还忘了,西门君仪也不会原谅我。”凤仪又放肆的笑起来,眼中满是泪光,等到笑声止歇,凤仪盯着杜伏威道:“可我何须你杜伏威原谅!我何须你们原谅?你们地荣华富贵,是你们地杜大总管,用我和德俊地性命来换,我难道要求你们原谅?这岂非是个天大的笑话?!杜伏威。我告诉你,就算天底下所有人都欠你,我和德俊不欠你半分!既然如此,你有什么资格不怨我?”
杜伏威失魂落魄的站在那里,已忘记了所有的一切,脑海一片空白。他嘴唇蠕动几下,喃喃道:“你说的不错,我没有资格埋怨你。”
这些年的点点滴滴,一闪而过。杜伏威痛苦的明白,凤仪说的分毫无错。这些年,她为自己默默的生个儿子,做着妻儿应尽地一切,可最后的时候,他却只想着兄弟。
既然如此。该求宽恕的是他,而不是凤仪。
杜伏威才要挺起胸膛,凤仪又道:“他们对我说,要想德俊活命,就要说你死。这对我来说,一点不难做,所以我就说你死了,德俊活下来了。”凤仪凄然的笑道:“杜伏威,你如果知道今日。会不会后悔当初的选择?”
“我后悔。”杜伏威涩然道:“我只想……只想你……”
“我不会给你机会。去看看小说网wwwcom。不会给你任何机会!”凤仪突然尖声叫道:“我要让你后悔一辈子!”她尖叫声中,带有着决绝之意。萧布衣心中一凛。已知道不妙。
可不等他有任何举动,一道亮光闪起。鲜血溅出,触目惊
所有人怔在那里,目露骇然之色。杜伏威站在原地,晃了两晃,看似就要栽倒。
一把匕首刺在凤仪的心脏,她握着匕首,嘴角带着冷笑,目光最后落在儿子身上,软软倒下。
她最后望着的人,不是相濡以沫的丈夫,而是那个……她牺牲自己性命换回的儿子。她倒下地时候,不想再看丈夫一眼。
她眼中,只余对儿子的依恋,可她心中,充斥着对杜伏威不能谅解的痛恨!
她死的干净利索,死的义无反顾,或许在她决定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一天,但是她还决定这么做,支撑她做下去地,不但有爱,还有永不谅解的恨!
杜德俊扑到娘亲身上,痛不欲生,只是哭了几声,已昏厥过去。
西门君仪躺在地上,一直不能起身,凤仪倒下的时候,他正能看到凤仪的侧脸,见到她脸上表情的那一刻,忍不住的闭上眼睛。
议事厅变得死一样的寂静。
萧布衣饶是经历太多磨难,见到这种场面,亦是无法把握。思楠更是震骇莫名,当初她伤心杀死假陈宣华,逼死杨广,可和如今的场面比起来,显然还是微不足道。
最少这些人是身临其境,而她,不过是个旁观者。眼前的景象,给她造成地震撼,从未有过,她饶是武功高强,一时间也是手足酸软。
杜伏威望着死去地妻子,昏厥的儿子,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回过神来。江淮军中没有人上前安慰,只因为不知道怎么安慰。
杜伏威终于上前几步,蹲了下来,伸手想要去摸妻子,却又收回手来。他木然地蹲在那里,宛若石雕木刻。
终于伸出手,握住儿子的手,杜伏威牙关紧咬,额头青筋暴起。他想要发狂,只可惜,连发狂地对象都没有。
辅公还是站在那里,木头一样。凤仪的死,对他而言,似乎无足轻重。
“你……你……”杜伏威浑身发力,更不想指责,只是问,“凤仪是……和你商量了?”
“没有。”辅公摇头道。
“以你的聪明,当然能看出……凤仪在说谎。”杜伏威喃喃道:“可你没有说,没有揭穿,任由事态发展,甚至要和王世充结盟。为什么?难道因为。我也对不起你?”
他看似一方霸主。可连番受到打击,颓废非常,就算萧布衣见到,都满是怜悯。辅公没有半分的同情之意,冰冷道:“你的确对不起我!”
杜伏威喃喃道:“我知道,我吃过你的几只羊,我一直想要还给你。”
他说极慢,搂住昏厥的儿子,已泪流满面。阚棱终于看不下去。站出来大声道:“杜总管对每个兄弟都是仁至义尽,再有背叛,那良心可是被狗吃了?”
众人跪下,齐声道:“杜总管!”
他们跪下,是因为凤仪,他们喊一声杜总管,发自肺腑,他们只希望这一声喊,能减轻杜伏威的些许悲痛。凤仪死了。他们见到杜伏威伤心难过,其实亦是心如刀割。
没有跪下的只有几个人,萧布衣瞥见了陈正通地些许犹豫,皱了下眉头。可陈正通很快亦是跪倒,混杂在人群中。
萧布衣、思楠站着,多少有些格格不入。可众人都没有留意二人。只是望着人群前站着地辅公,亦是他们一直尊敬的辅伯。
萧布衣没想到事态竟然发展到这种程度,杜伏威根本没有安排人手,辅公看样子,也没有任何准备。
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以辅公的精明,他竟然没有想到杜伏威会回来,才没有任何准备?萧布衣想不明白,却没有放松警惕。
辅公还是呆呆的站着。讥诮的望着杜伏威。“你还记得那几只羊?”
“当然记得。”杜伏威道:“我还记得,我数次遇袭。身受重伤,要非你把我藏起来。我已被官兵杀死。”
“你还记得什么?”辅公又道。
“我还记得,你我一武一文,联手闯荡草莽,没有你的计谋,只凭我的匹夫之勇,到不了今日的局面。”杜伏威又道。
“原来你都记得。”辅公冷冷道。
“可我不记得,你什么时候对我不满。”杜伏威凄然地笑,“你若是喜欢,我们打下的江山,你拿去就是。只要你能让江淮军过上好日子,我怎会拒绝阚棱大声道:“辅伯,义父是欠你很多,可你难道不记得,当初大青山被围,若非杜总管带人救你,你已丧命!当初巢湖血战,你被困火中,若非……”
他还要再说,却被杜伏威摆手止住。杜伏威疲倦道:“以往的恩怨,谁能算的明白?”
阚棱欲言又止,辅公冷笑起来,“杜伏威,怪不得凤仪恨你,难道你到现在,还不知道我为何这么做?”
杜伏威听到凤仪两字,如受重创,面色苍白,忍不住低头望了妻子一眼。
“你不觉得自己太过分了吗?”徐绍安忍不住斥责道。
众义子纷纷对辅公怒目而视,心道他这个时候还提及凤仪,简直是恶毒到了极点。辅公在江淮军中,的确有很高的威信。可众人见到杜伏威的心痛,感同身受,不约而同的都站在总管这面。
陈正通已经退到人潮最后,四下的望着,萧布衣看在眼中,嘴角带丝冷笑。这个陈正通,显然有些问题。陈正通见无人注意自己,不再后退,只是眼珠飞转,显然想着什么。
辅公并不畏惧,更不理会众人地怒视,只是望着杜伏威道:“你记得我送你的羊,就应该知道,我家境并不富裕。其实那羊不是我偷来,而是我亲人要我送与你!他们只怕你不肯接受,这才让我说是偷的羊!”
他话音一起,众人沉寂下来,奇怪辅公为何说起陈年往事。萧布衣也是愕然,不明白辅公到底想着什么。
杜伏威点点头,“原来如此。你当初千叮万嘱不让我说出去,又说怕家人责罚,当然也是不想让我感觉到被施舍!”
辅公冷冷道:“不错,你自幼虽是贫困,却是极为高傲,不肯接受别人的半分施舍,你我是兄弟,除此方法外。我们无法接济你。”
“兄弟?”杜伏威喃喃念道:“你和我。还是兄弟?”
“你既然还记得,你被官兵追杀的时候,我将你藏起,你当然也记得,我家人却因此被官兵斩尽杀绝!”
众人还是沉默,他们从不知道这些往事,杜伏威没有说,辅公亦是没有说。
杜伏威终于点头道:“不错,我记得。我欠你的确很多很多。”
“你撒谎,你根本什么都不记得!”辅公本来一直都是冷静过人,这一刻,却是有如发怒地雄狮,“你若是记得,你怎么会去投靠东都?你若是记得,你不应该将大好的江山奉上。你若是记得,你今日就不该来见我!你当年当着我家二十三具尸体前发誓,要为他们报仇雪恨。此生不信官府。要想活路,只有自己亲手打下江山,再没有第二条路可选!你当初曾豪言壮志,要凭自己的拳头,打出一片江山!”
杜伏威缓缓点头,“不错。我说过。”
“我因为听到你的诺言,所以全力助你。若没有你地誓言,若非我主动助你,亦没有我地深陷险境。”辅公冷冷道:“所以阚棱方才所言,并非我欠你,而是你欠我!这世上,很多人都欠你杜伏威,可我辅公,不欠你任何东西!”
杜伏威脸色木然。“你说的不错。这世上,我的确亏欠几个人。你辅公,无疑就是其中的一个。”
他并不反驳。眼中亦是不再痛恨,只余深切地悲哀。
辅公仰天打个哈哈,“你果然表现地还是个汉子,所有的事情直认不讳。可就算在江淮军眼中,你如何地义薄云天。可在我眼中,你不过是个言而无信的卑鄙小人!”
江淮军众人大怒,就要上前,杜伏威一摆手,众人静下来。杜伏威望着辅公道:“说下去。”
辅公忿然道:“你说再不信官府,打下诺大地江山,原来不过是放屁。其实你早就有投靠官府,为自己谋求退路的念头,我辅公瞎了眼,误信你当初的誓言,这才全力助你。好汉子,当洒堂堂热血,可是杜伏威,你变了,你变的懦弱无能,再不是当年的激昂热血,甚至东都的一纸招安,就让你彻夜难眠。你和我商量投降一事,被我坚决反对,以后虽没有再提,可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还是想着投靠的最佳时机,我知道,你除去李子通这个仇家后,就想以江都为本钱,这才投靠萧布衣,为你争取更多的荣华富贵!”
“你放屁!”阚棱怒喝道。
辅公一指杜伏威道:“你敢对着妻子的亡灵发誓,你从未想过这个念头?”
厅中死一般地静寂,众人不约而同的望向杜伏威。不知过了多久,杜伏威摇头道:“我不敢。”
辅公不喜反怒,“你这个懦夫!我就知道你不敢,我和你多年,如何不明白你的心思。好,既然你不仁,那就莫怪我不义。这次不是太平道徒找上我,而是我找到了太平道徒,这江山,亦有我的一半,我怎能让你拱手相让。于是我绑架了凤仪和德俊……”
“你还是不是人?”徐绍安喝道:“这种事情,你也能做的出来?”
“这句话,你为何不去问你们尊敬的杜大总管?”辅公讽刺道,见杜伏威面色痛苦,继续道:“我让太平道徒威胁让你投靠东都,只要你肯犹豫片刻,找我商议,反抗太平道地话,我当可保凤仪母子无恙,我只想你回转意,重振江淮军的声威!只可惜,你实在太想投靠东都,所以迫不及待的应承了太平道的吩咐,想要顺水推舟,根本没有想到当年和你并肩打下天下的兄弟。而你决定的那一刻,我也就明白了你的心意。你怕我阻拦,甚至不敢回转历阳吩咐,只找了西门君仪这个替死鬼。我对你已经绝望,剩下的事情你也应该知道,他们要在东都杀你,我就带着这支江淮军,和朝廷继续对抗,凤仪亦是被你的虚伪伤透了心。逼死凤仪地不是我,而是你这个懦弱地杜伏威!杜伏威已不是原先的那个杜伏威,可辅公还是当年地辅公!杜伏威,你背信弃义,违背诺言,你说你没有带一个人前来对付我,我今日,也不用一个帮手,我不是你对手,你若有种,今日就杀了我!”
江淮军哗然一片,不知心中何等感受。杜伏威只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满是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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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来以为任凭辅公如何算计,只要到时候他出手擒住辅公,管保让所有的计谋无所遁形。
临阵斩将、擒贼擒王这种手法很震撼,也很直接,往往却能起到极为关键的作用。
其实萧布衣一直很疑惑,怀疑辅公另有高明的手段。
因为就算是萧布衣,都知道阚棱、苗海潮等人是杜伏威的亲信,辅公若是和太平道联手,知道杜伏威没有死,要对付的除了西门君仪外,显然还有阚棱、苗海潮、徐绍安等人。萧布衣一直怕阚棱被辅公收买,到关键的时候,给与杜伏威最致命的
可细心观察下,他认为阚棱非但没有被辅公收买,而且对很多事情并不知情。
萧布衣绞尽脑汁,只想着辅公到底会用什么手段,却从未想到过,辅公用了最直接,最草莽的手段。
一对一的解决!
可就是这种手段,萧布衣无从插手,甚至他已担心有人将他认出来,因为那样的话,杜伏威百口莫辩。
士族和百姓不同,庙堂和草莽更是不同。不同的人会有不同解决问题的手段,士族大家可以为了利益而牺牲,但是绝对不会冲动。可草莽百姓却可为了冲动、义气不顾一切,再不考虑什么利益。
他萧布衣现在代表的是朝廷,是高高在上的新贵,他和这里,格格不入。他不能出手,不能露面,只能静观事态发展,而且看起来,事态变的有些恶劣。
听到辅公地诘责。杜伏威仍是脸色木然。苗海潮望了萧布衣一眼。终于站出。沉声道:“各位兄弟。若是可以。请听我一言。”
众人不解地望向苗海潮。不知他要说什么。杜伏威却是摇头道:“海潮。不用说了。”
苗海潮急声道:“怎能不说?杜总管。辅公颠倒是非黑白。最重要地一点是。你前往东都是为江淮军地后路。而非你自己!如今天下已分。关陇、东都均是门阀掌权。李密地百万大军。一朝崩溃。我们十万江淮军。又如何挡得住西梁军地铁骑?”
辅公冷笑道:“挡不住就不挡吗?难道要来杀你地人。你挡不住。就不抵抗了?”
苗海潮反唇相讥。“你说地大错特错。西梁军不是要杀我们。而是要我们回归故里而已。瓦岗军百万大军崩溃后。死了多少?除了诛杀首恶后。西梁王可曾滥杀过一人?”
苗海潮看起来虽是丑恶。可言辞颇利。辅公唯有错愕。转瞬冷笑道:“现在不杀。不代表以后不会杀。到时候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那就想杀就杀了。”
“西梁王怎么想我不清楚,但是你现在就把江淮军领入地狱!”苗海潮沉声道。
辅公脸色阴沉,“苗海潮,这里还轮不到你说话。”
“不错,这里的确轮不到他说话。”杜伏威终于开口,“可也轮不到你说话。”
辅公脸色微变,“杜伏威,你已没有资格在这里说话。”
杜伏威淡漠的笑,“我的确没有什么资格。可唇枪舌剑。于事无补。江淮军当我们是兄弟,可他们毕竟有自己说话的权利。我投靠东都。是对是错,一时间很难说清。但是我杜伏威敢对天发誓。我若有一分是为自己,天诛地灭!”
他言语铿锵,众将领心头一振。杜伏威望着辅公又道:“我起义多年,当初不过是为自己活命,后来是为众兄弟活命。我的确曾说过,要凭自己地双手,打下诺大的江山,不信官府,只信自己能给兄弟带来活路!辅公,你说我懦弱也好,卑鄙也行,背信弃义也无所谓,可我杜伏威,已心力憔悴,自悔年少轻狂,因为我知道,我已不能实现自己的诺言,我其实对你……很是愧疚。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辅公冷哼一声,并不言语。阚棱却大声道:“义父!”
杜伏威摆摆手,止住他的下文,悲凉道:“想当年,江淮军最盛之际,也有数十万之多。可是现在呢,不过十数万。看似强盛,可多年积累,不过如斯。无天时、无地利、无人和,我杜伏威没有信心再带兄弟们好好的活下来。江山仍在,人难依旧,长江滚滚,掩去多少年头?看着身边的一个个兄弟为我而死,我问心有愧!杜伏威虽是懦弱无能,可不怕死,为江淮军的安生殚精竭力,这才去了东都,我去了东都,就没有活下去的念头。为此,我放弃了妻儿,放弃了兄弟,放弃了诺言,你怎么说我,我都不反对,可辅公,你能不能告诉我,兵戈无情,不降就亡,你我若不归降,到底如何让兄弟活下去?就凭你我,就凭当初地一个诺言?我去过东都,见过那里的安乐昌盛,百姓安乐,我真的希望我们江淮军,不用再厮杀拼命,可以像东都百姓一样,活的快乐一些。”
见辅公不语,杜伏威凄凉的笑,“我不会杀你,我当然没有资格。不过你可杀我,因为我欠你太多太多!”
伸手掷刀,只听到嚓的一声响,单刀已入地,刀柄颤颤巍巍,仿佛众人此刻震颤的心弦。
刀泛寒光,映照杜伏威凄然地脸庞,“辅公,你可以拔刀杀了我,我不会还手。你放心,江淮军也不会为我复仇。可我一条命,毕竟还不了那么多欠债。但我临死前,我只问你一句,这些人陪我们出生入死,屡次为了你我前仆后继。这些情义,再加上江淮十数万的性命,难道仅凭我们当年的年少轻狂,如今的执迷不悟,就要付之一炬?”
辅公望着单刀,僵凝不动。紧咬牙关,额头青筋蹦起。
众人紧张的望着那把刀,辅公终于没有去拔刀,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着什么。
“今日之事,不由你我决定,而应该由跟随我们的兄弟决定。”杜伏威舒了口气,“跟随辅伯走地人。可站过去,我杜伏威绝不阻拦,也无颜阻拦!可还信我杜伏威的人,就请相信东都,相信西梁王!”
他话音落地,没有人举步,良久后,所有的人还是站在杜伏威地身后。
辅公眼角抽搐。低声道:“你们都忘记了当初的雄心壮志?你们难道都甘愿,去做朝廷的走狗?你们难道忘记,你们的家人都是为官府所杀?”
阚棱道:“如今的官府,早非当年的昏聩无能!辅伯,我觉得你有些……”
他欲言又止,可谁都明白,阚棱想说的是。辅公太过顽固。杜伏威笑笑,笑容中只有无奈,并无丝毫地得意之色,“辅伯,你其实也可以……”
“我永远不会再站在你那一边!”辅公声音激荡,“杜伏威。你很有心计,竟然这么和我斗!你记得,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他大踏步离开,无人拦阻,亦是无人挽留。杜伏威望着他地背影消失不见,脸上悲伤之意更浓,无力的坐了下来,望着妻子地脸庞,喃喃道:“对不住……”
他就那么坐着,一直念着对不住。无人能劝。所有的人均是立在他身后,心中酸楚。杜伏威为他们做了太多。可他们却是一点也无法帮助杜伏威。
杜德俊醒来,哇地哭出来。一把抓住父亲的手,嚎啕大哭道:“爹,我要娘亲醒来,我会听话,我再不顽皮,我只要娘亲醒来!你答应我……你答应我!”
他用力的摇晃的杜伏威,声嘶力竭,满目红赤,杜伏威任凭他摇晃,一动不动,目光空洞,就在哭声和沉默中到了黄昏。
残阳如血,落在厅堂之中,杜德俊再次哭昏过去,杜伏威抱着儿子,喃喃道:“德俊,要是你娘亲能醒来,我做什么都可以。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
他平平淡淡地一句话,萧布衣内心轻叹,思楠早已落泪,这一切,都和萧布衣有关,让他亦是无可奈何。
可这也是命,江淮军其实起义之时,命运已定。他们的根基薄弱,他们的矛盾不可调和,他们的目标并不一致,他们的眼界决定了他们的命运。萧布衣清楚的明白这些,但是他还是有些歉然。
“没有你,他们结果也是一样,或许还不如现在。”思楠低声安慰道,伸手握住了他地手。
萧布衣微微错愕,扭头望过去,见到思楠双眸亮若天星,满是关切,只是握紧了她的手,点了点头。
杜伏威那面却是终于站起来,走到了西门君仪面前。
西门君仪就是那么呆呆的望着他,血泪已干。他现在已不知要恨谁,在被囚禁的几日,他恨不得杀尽天下人,可见到杜伏威走过来的时候,他已兴不起仇恨。
“对不住。”杜伏威又道。他头一次说了这么多对不住,他声音已嘶哑,可眼中却有着深深的歉然。
“人既然死了,所有地恩怨……”西门君仪说到这里的时候,心中激荡,一口血喷了出来。
思楠见到,为他伤心,一脚将何少声踢过去,哑着嗓子道:“何少声还没有死。”
这段时间里,何少声不知道挨了思楠多少脚,醒来的时候,再不敢寻思逃命,因为他只要一动,思楠就会一脚踢过来,无论他如何闪躲,只有让痛楚更加剧烈。他虽然受到折磨,可是不敢吭声,因为他只怕被人注意。辅公走后,他已彻底绝望,如果可能,他希望自己变成一只老鼠,找个地洞钻进去。
只可惜,人生不如意者十之八九,他没有变成老鼠,可旁人看他,就如看待过街老鼠般。
何少声见到两位当家的目光,一股寒意从背脊冲出,颤声道:“总管,西门将军……不关我事,都是辅公指使。”其实他砍死王玉淑,是自己的主意。他虽是十二少。但在杜伏威的众义子中,实在排不上号。他有野心,他想上位,所以他积极地投靠辅公,可辅公安然的走了,他能活下来的机会却不多。
西门君仪突然道:“总管,你说过,大伙都是兄弟。”
“我说过。”杜伏威木然道。
“你说兄弟不能自相残杀。”西门君仪又问。
杜伏威点头。却是心如刀割,可他手上不停,已为西门君仪去了身上的锁链。
“我这一辈子,从未违背过你的话。”西门君仪又道。
杜伏威凝望着他,“你要做什么,我无颜拦你。因为我也对不住你!”
西门君仪缓缓地站起来,再不望杜伏威,盯着地上地何少声道:“站起来!”何少声望向四周的江淮将领。求生地意念终于让他站起来。
“西门君仪……你我本来就是各为其主。若说该死,辅公更该死,可该死的人却没死,不是吗?”
他这一句话倒是极为厉害,杜伏威已叹了口气,江淮将领怒形于色,可却拿他无可奈何。毕竟这里还是杜伏威做主。何少声见说地话起到了作用,不再激怒众人,小心翼翼道:“对于玉淑姐的死……”
他不能不提,他就算不提,也知道西门君仪无法忘记。
西门君仪出乎意料的冷静,只是道:“你杀了我妻子。我要找你报仇,你反对吗?”
何少声嘴角抽搐两下,“西门君仪,好汉做事好汉当……”
“你也配称好汉?”阚棱讥诮道。
何少声心中微寒,知道要活下去的希望不大,可他还是要搏。谁到了生死关头都要为性命挣扎,他当然也不例外。
眼珠一转,何少声已定下了计策,“我不是好汉,但西门君仪你是!”
“我也不是。”西门君仪漠然道:“你是不是想说。要和我单独一战。我输了,放你走?”
何少声从未想到过。西门君仪聪明如斯,可这实在是他唯一地机会。忙不迭道:“不错。你既然是好汉,我也铸成错事,当然要用我们的规矩来解决。你和我一战,若是杀了我,当然可以堂堂正正的给玉淑姐报仇。可你若杀不了我,当然要放走我。”
徐绍安忍不住怒骂,“你们一决生死也好,不过要在一个月后。”谁都看出,西门君仪饿了两天,受伤颇重,如今站起来都是勉强,更不要说出手。徐绍安提出这个建议,却是为了西门君仪好。
两个何少声加起来,也不是完好的西门君仪的对手!
现在的江淮将领,都想替西门君仪出手,可谁都知道,西门君仪不会让他们出手。有些事情,一定要自己做才行。
何少声眼珠急转,不等拒绝,西门君仪已道:“不用了,我等不了那么久!”
何少声笑了起来,笑的很得意,他当然明白西门君仪的意思。西门君仪为妻子报仇心切,恨不得现在扼死他,如何会等上一个月?
见到江淮将领地不满,何少声道:“你准备什么时候交手,其实……你可以休息几个时辰,再吃口饭。”
他漫不经心的说出来,知道西门君仪会拒绝,但是他不能不大度一些,因为他要防止江淮将领杀他。
西门君仪已懒得摇头,硬邦邦道:“现在!”
何少声舒了口气,喃喃道:“我需要一把刀。”没有人会递给他刀,所以他捡起了地上的那把刀。见杜伏威根本没有反对,何少声又有了几分逃命的把握。
呛啷啷声响不绝,众人拔刀而出,倒转刀柄,齐声道:“西门大哥,给你刀!”
刀光如雪,映照在西门君仪的苍白的脸上。西门君仪眼中泪花闪动,却缓缓摇头,“不用了。”
他拒绝的很干脆,谁都看出他地心意,可谁都有了担心之意。西门君仪眼下摇摇欲坠,随时都可能倒下,怎么可能会出手。眼下他又赤手空拳,何少声兵刃在手,西门君仪已处于绝对的劣势。
思楠已看不下去。才要举步上前,却被萧布衣一把抓住。思楠不解回头,见萧布衣摇头,心中叹气,她也明白,这时候,谁都不能出手!
她不明白的事情越来越多,可终于发现。原来在这世上,悲惨的人并不止她一个。萧布衣到底经历了多少磨难,才炼就今日的铁石心肠,思楠想知道,目光落在萧布衣的脸上……
西门君仪、何少声默然对立,众人不自觉地围成一圈,却给他们留出了动手地场地。西门君仪凝立不动,紧握双拳。双眸喷火。
何少声性命攸关,不敢大意,虚晃一刀,快步在西门君仪周边游走,迅即走了三圈。西门君仪动也不动,何少声看出便宜,已由后方窜上。虚劈一刀。
西门君仪霍然转身,迎个正着。
何少声心中凛然,竟不敢上前,倒退数步,虚砍几刀。他心知肚明,知道犯了众怒。若是杀了西门君仪,他只怕走不出议事厅。他能活命,唯一的希望就是他胜了西门君仪,而非杀了他!西门君仪活着,恪守诺言,他就不会死!
他算计的极为正确,江淮将领只想西门君仪亲手报仇,是以并不出手。何少声要胜,伤了西门君仪的腿,让他无再战之力就好。
西门君仪见何少声倒退。已迈步追出。只是他是在太过虚弱,空有一腔怒火。两腿却是支撑不住,踉跄差点摔倒。
何少声心中大喜。看出便宜,窜过来改劈为刺,直奔西门君仪的胸膛。
胸膛乃要害之地,西门君仪不能不躲!何少声就要他躲,那时候他就可以顺理成章的一刀斩下,伤了西门君仪的大腿。
这一招,虚虚实实,目的当能地达到!
何少声想到这里,嘴角甚至露出狰狞地笑,他全身绷紧,心思闪转,只等着西门君仪向旁闪去,落出大腿地空当。
这一刀,有如电闪,去势凶猛,由不得西门君仪不闪!
可长刀入肉那一刻,何少声心中骇然,他算的精明,可却从未算到,西门君仪根本没有闪躲。
西门君仪本来脚步踉跄,可在何少声刺出长刀地那一刻,已势若猛虎般冲了过去,众人齐声大喊,想要援救已是不及。西门君仪这一扑,就是将自己扑到长刀之上!
单刀入胸,从胸前刺到背后,一蓬鲜血溅出时,何少声愣住,竟然不知道下招如何作为……
西门君仪却已拉近了距离,厉喝声中,五指如钩,扣住何少声的咽喉。
“莫要杀我!”何少声被冰冷地手摸上咽喉的时候,还来得及说出这四个字。只是随着这四个字后,就是咯地一声轻响。
西门君仪抓住何少声的咽喉,捏碎了他的喉管,左手倏然而出,抓住何少声的头颅。双手一错,只听到喀嚓声后,何少声颈骨被活生生的扭断,一颗头转向了背后!
何少声满眼都是不信,临死前还是不信,可他舌头伸出,嘴角流血,已然殒命。
西门君仪松开双手,何少声软软的倒下去,西门君仪一直等到他不动,这才仰天倒下去,如山岳倾颓。
江淮众将这才回过神来,悲声呼道:“西门大哥……”
西门君仪不等倒地,已被一人扶住。杜伏威双眸含泪,嘴唇蠕动,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别人都觉得西门君仪很傻,可只有杜伏威明白他的心意。
别人都恨不能阻拦西门君仪地赴死,只有杜伏威明白,死对西门君仪而言,更像是个解脱。所以他没有拦阻何少声捡刀,所以他没有阻拦西门君仪出手,所以他在西门君仪临行的时候,再送他最后一程。
见到杜伏威的双眸,西门君仪笑了。他胸口血如泉涌,望着扶着自己的大哥,只是说道:“总管,我谁……都没有背叛,玉淑不该死!”
杜伏威双眸一闭,两滴泪珠滑落,紧紧的搂住兄弟,嗄声道:“你很好,该死的……”
“该死地是……我!”西门君仪微笑道:“总管,我好……高……兴,我可以见到玉……淑……了……”他最后一个字说出,头已软软的歪了下去。
他含笑而逝,杜伏威却是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君仪!!!”
残阳已落,星垂大地,夜幕轻轻划过大地,也终于给这个惨烈的赤红之日带来了些许的冷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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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点灯,也没有人退出,所有人都如木桩般的望着坐在地上的杜伏威。
这一日发生的一切,有如在梦中一样,而且看起来没有醒来的时候。
江淮军矛盾已久,江淮已疲已倦,江淮军就在这并不激烈,却惨烈非常的内部对决中落下了帷幕。
等到日头再次升起的时候,江淮军还会是江淮军吗?没有人知道,所有人都是默默的望着杜伏威,心情宛如沉沉夜色,没有半分曙光。
杜伏威抱着兄弟,望着妻子,双眸空洞,木然而坐,不知过了多久,这才道:“都回去休息吧。”
“义父……”阚棱上前一步,欲言又止。
“我没事。”杜伏威吐出这几个字的时候,没有任何表情。
阚棱却是舒了口气,他太了解杜伏威,他知道,杜伏威说过没事,就一定不会有事。可只有杜伏威一人,再加上遍地狼藉,他怎么能熬过漫漫长夜?
“让我静静。”杜伏威又道。
众人面面相觑,终于默默的退出了议事厅,这时候,任何安慰均是于事无补,任何安慰,只会让当事人感觉厌恶。
夜已浓。血却冷。杜伏威望着前往。见苗海潮退下地时候。突然道:“海潮留下……你地两个手下也留下。阚棱。你照看好德俊。”
阚棱应令。苗海潮微愕。转瞬有些振奋。他只觉得这时候帮不了杜伏威什么。可他只想陪着杜伏威。这个时候。是兄弟。只需要陪同。只需要倾听。他想杜伏威就算大哭一场。也无损他地英雄本色。
可让苗海潮诧异地是。杜伏威为何要留下他地两个手下。
那两人本是李靖派来地。难道杜伏威已经认出?苗海潮有丝不安。望了萧布衣、思楠一眼。萧布衣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苗海潮不解其意。终于留下来。坐在杜伏威对面。一言不发。他不想说什么人死不能复生地空话。他也不想安慰杜伏威。这种伤痛。岂是旁人简简单单地几句话所能抹平?
他甚至不想提起这件事。只希望杜伏威尽快地忘记。
或许只有时间,才是消除世间所有悲痛地灵丹妙药!
杜伏威眼珠一轮。落在萧布衣身上,嘴唇动两下,低声道:“西梁王,你看到了?”
萧布衣轻叹一声,“你早就认出我来了?”
“江淮将领手下。我不认识的极少。”杜伏威漠然道:“他们对我或是尊敬,或是痛恨,只有你对我是眼神是……怜悯!这天底下,对我杜伏威怜悯的人,也只有西梁王一个了。”
“杜总管,很抱歉,我做不了什么。”萧布衣歉然道。
苗海潮差点跳起来,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过。堂堂东都之主,天下霸主,那个睥睨四方,征战八荒的大将军竟然就在自己身边。
而自己,还以为他不过是个小角色,不过武功高明一些!
杜伏威木然道:“你做的已经很好,我很感激你没有出手。你让我来解决一切事情,我很高
他说是高兴,可悲伤入骨,萧布衣叹口气。明白了杜伏威地意思。见到苗海潮望着自己。眼中满是诧异,微笑道:“事发紧急。如有得罪之处,还请见谅。”
苗海潮慌忙道:“岂敢。只是想不到……西梁王会以身犯险。”
“西梁王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萧布衣道:“我知道杜总管的苦衷,只是有时……很多事情,真的无可奈何。杜总管……虽知安慰无用,可我还是要说一句,节哀顺变。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
苗海潮见到萧布衣平易近人,倒是大为诧异。转瞬又想,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让杜总管放心的把江淮军的前途放在他手上。
萧布衣以万金之体,为了杜伏威,竟然亲身前来,只凭此一点,可见东都的诚意。苗海潮本来心中惶惶,感觉江淮军四分五裂,再没有前途,可得知萧布衣就在身边时,竟然放下心来。
杜伏威木然道:“西梁王,你放心,我还不会死。我在没有看到江淮军安生地时候,还不会死。”
杜伏威已掩饰了伤痛,或者说,已伤痛的麻木,这种打击他还能挺过来,萧布衣和思楠不得不佩服。
不见得只有拼死厮杀的才是汉子,西门君仪求死得死,固然英勇惨烈,可杜伏威求死不能死,这也是男儿本色。
杜伏威不死,因为他还要看着江淮军活下去,江淮军离崩溃不远,辅公离去,他杜伏威这根定海神针还不能倒下去。
可让萧布衣不安的是,杜伏威的言下之意是,如果江淮军安生后,他就可以死了?
萧布衣暂时不知道怎么劝,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明日,如果杜总管喜欢,可以派人联系李将军,他会安排好这里地一切。至于两郡官员任免,可由杜总管自己负责。”或许觉得这时候提这种事情,多少有些残忍,萧布衣有些歉然,可怕夜长梦多,还是谨慎道:“苗将军,还请你尽量安抚江淮军民。”
苗海潮连连点头,杜伏威已道:“所有的一切,我交与海潮处理,他们若有疑问,让他们到此来找我好了。我真的想静静了。”
他说完后,就再也没有了动静,苗海潮、萧布衣互望一眼,静悄悄的退出。
苗海潮问道:“西梁王,不知下步如何来做?”
“明日李将军会派人联系,到时候……你得杜总管委托,可光明正大的处理事宜。不过你放心就好,历阳、丹阳两地,不会有大的变动,江淮众将,只有升迁,而不会获罪,请你放心。”萧布衣正色的望着苗海潮道。
苗海潮丑陋的脸上闪过丝激动。“多谢西梁王。”
“不过……”萧布衣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沉吟道:“有一个人,我不敢保证他地下场。”
苗海潮脸色微变,“是谁?”
萧布衣说了三个字,苗海潮诧异道:“你说他和辅公一伙的?”
“从他的表现来看。他值得怀疑。可辅公临走前,根本没有望上他一眼,他似乎也没有太多的不满,只有失落。”萧布衣沉吟道:“我感觉,他和辅公并不是一条船上。”
在众人都被悲伤充斥,就算思楠也不例外的时候,萧布衣却不放过观察任何人地机会。
既然有了伤亡。最少也要让伤亡有价值,这就是现在萧布衣的想法。江淮军以如此惨痛的代价换取了和平,萧布衣不希望再起波澜。“不和辅公一条船上?那他会和谁一条路呢?”苗海潮迷茫道。
萧布衣本来想说答案很简单,转念一想,皱了下眉头。见到思楠也在这时候望着自己,二人目光中都有警觉之意。
“关注江淮军的外部势力只有东都、王世充、还有太平道。不和苗海潮一伙,又不是我们的手下,当然可能和另外两股势力一起。”萧布衣分析道。
苗海潮恨恨骂,“这个畜生,怪不得在议事厅地时候,他总是推波助澜,唯恐天下不乱。我们都在竭力搞清真相地时候。他却在想办法搞乱事情。西梁王,我去对付他!”
萧布衣摇摇头道:“你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我告诉你这件事,只是希望他万一死了,你们不要慌乱。”
苗海潮点点头,萧布衣已和思楠离去。等到走到无人注意地地方,思楠才问,“你注意到辅公的一句话了吗?”
“什么话?”萧布衣明知故问。(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思楠径直说出来,“他说不是太平道找到他,而是他找到了太平道。”
“他地确说过这句话。”萧布衣皱眉道:“他怎么会找到的太平道?他本身是太平道地人。还是他认识太平道的人呢?”
“这个只有辅公能回答的出来。”思楠道:“想当年无上王在黄河、长江流域都有活动,认识这些盗匪也是不足为奇。”
萧布衣心中一动。倒认为思楠说的颇有道理。想当年他秘密潜入无上王的营寨,就碰到过窦红线。太平道虽是势力衰败。可提出地知晓真命天子的口号毕竟很吸引人,各方盗匪虽是枭雄人物,可局限在见识上,和太平道有牵扯不足为奇,而太平道也很好的利用这点兴风作浪。
太平道厉害之处不在他们的势力广博,而在于他们的鸠占鹊巢。他们十分能琢磨到别人的用心,利用人的欲望、贪婪、卑鄙、不满等等情绪来兴风作浪。
“其实辅公走了,还有后患。”思楠叹口气:“可是……我们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离去。”
“那时候,谁都不能动他。”萧布衣无奈道:“相对而言,放了他地利益更大。”
“青龙、火凤、梁艳娘都死了,当初刺杀杜伏威的人全部毙命,可凤仪还是知道了当初杜伏威的举动,这说明什么?”思楠问道。
萧布衣苦笑,“我如果能知道答案就好了。”
“消息肯定不会是杜伏威泄露,也不是我。”思楠肯定道。
萧布衣见她望着自己,满是严肃,皱眉道:“你总不会认为是我泄露出去,引发的这场惨案吧?”
他说完后,见到思楠认真的表情,心头一震。虽然他知道绝无可能,但是在别人眼中来看这件事呢,其实是大有可能!
就算萧布衣如何不想承认,但是如果后代历史真的有记录的话,他和杜伏威的斗争,都会被归纳到新贵和农民军的斗争中。而历代朝廷为了瓦解农民军,可以说手段无不用极,这里面的手段当然就包含造谣、刺杀、收买,分化等等。
把消息释放出去,无疑是瓦解江淮军最好地手段!他萧布衣为了瓦解江淮军,用这种手段,并不出奇。
思楠怀疑他。那杜伏威呢,会不会一样怀疑他?可消息到底是谁放出去地?
萧布衣苦苦沉思的功夫,思楠突然道:“其实你怀疑我地那一刻,我就知道不是你。因为若是你,你怎么会怀疑我呢?”
她说地和绕口令一样。萧布衣却已明白了她地意思,心中有了暖意。
“可若不是你,难道当时旁边还有其他人?”思楠喃喃道。
萧布衣闭目沉吟片刻,已摇头道:“没有了,当时我一直跟着青龙,而且默查了庭院中的一切。除了火凤、梁艳娘外,再没有他人在庭院。”
萧布衣有种直觉。在习练易筋经后更为敏锐,他相信自己的直觉。
思楠却道:“不在庭院中,若是在庭院外,或者更远呢?”
萧布衣舒了口气,喃喃道:“你说的大有道理。”
思楠道:“所以在我想像中。其实刺杀杜伏威地人手有四个,三个下手,一个把风。或者不应该说是把风,而不过是留意杜伏威房中的动静,或者监视青龙三人的举动。”见萧布衣皱眉,思楠笑道:“我也不过是推测。”
“不能不说,你推测的很有道理。”萧布衣回道。
“你也对我说过,有一种东西。可以借助它看的很远,所以第四人不必离我们很近就能知道发生的一切。”思楠道:“这人把东都发生的一切告诉了辅公,辅公想必又转给了凤仪,然后发生了今天发生地一幕。辅公离开,无处可去,他就很可能联系那人。”
“然后呢?”萧布衣目无表情道。
思楠不解道:“这难道还用我告诉你?你在下手杀青龙的时候,已经开始诛杀太平道道徒,然后的事情,当然是通过那个人,将这股太平余孽。斩尽杀绝!”
二人走在长街之上。萧布衣一直左拐右行,思楠紧紧跟随。也不知道他到底要去哪里。听到思楠最后的结论,萧布衣止住了脚步。你也认为太平道是余孽?”
“他们的太平经,完全是妖言蛊惑,而且根本不可能实现。”思楠肃然地望着萧布衣道:“我敢肯定,人人平等永远不可能出现,因为人心难测!今日经历了江淮军一事后,我更加肯定了这点。只要人的贪婪、欲望不会消弭,怎么会有太平经所言的事情发生?”
萧布衣喉结动了两下,终于沉默下来。
“他们虽号太平,但只要他们参与的事情,从未有过太平的时候。他们不是太平的终点,而是祸乱的根源,所以你无论为了统治,为了江山,为了自己,或者为了百姓,都要将他们……”思楠没有说下去,可意思已经很明白。
萧布衣唯有苦笑,他还能说什么?他突然只觉得有点滑稽,但是他不能不说,思楠说的很有道理。
“你还愣着做什么,你更应该去找辅公!”思楠催促道。
萧布衣半晌才道:“出历阳城后地大小路口,都有蚂蚁分布。你真的以为李将军会放心我和你孤身来到历阳城?”
思楠怔住,半晌才道:“你是说辅公已在你们的监视之下。”
萧布衣扭过头去,“应该是这样,思楠,你不会埋怨我骗你吧?”
思楠摇头道:“当然不会,你不可能事事都告诉我。可你真的怀疑,陈正通是和王世充有勾结?”
这时候萧布衣已站在一个庭院前,点头道:“不是怀疑,是肯定!”
思楠知道萧布衣这么说,多半有确切的正确,而他以前一直不说,当然是不想打草惊蛇。但现在,很显然是要利用这条蛇的时候了。
绕到院墙后,萧布衣翻身而过,思楠无奈摇头,只能跟随。这一幕依稀熟悉,可上一次是去诈忠心耿耿的苗海潮,这一次却是逼问心怀不轨的陈正通。
萧布衣快步轻行,很快摸到陈正通所在的地方,只见到孤灯一盏,屋中那人走来走去,显得颇为烦躁。
萧布衣这次并不虚虚实实。一脚踹了过去。咣当一声大响,门板倒下的声音在寂静地夜中惊心动魄。
那人一窜老高,人在空中,已拔刀而出,等见到是萧布衣地时候。怔了下。油灯下,那人脸色阴晴不定,正是杜伏威手下将领陈正通。
当初在议事厅中,众人心思都被杜伏威、辅公等人吸引,萧布衣、思楠一直站在角落,本来无人注意。不过陈正通一直游离事外,倒记得苗海潮身边有这两人。
这两个人颇为陌生的脸孔。陈正通虽有疑惑,却也管不了许多,没想到他们居然摸上门来。手持钢刀,陈正通冷声道:“苗海潮让你来做什么?”
他这时候,不过还以为是辅公走后地余波未清。见到是苗海潮地两个手下,并不放在心上。
萧布衣笑道:“他让我来,杀了你!”
陈正通愕然,侧耳倾听,见到思楠门外,萧布衣屋内,听不到别地动静,稍微心安。见萧布衣大咧咧的样子。心中来气,“就凭你们两个?”
“错了,不是我们两个。”萧布衣微笑道。
陈正通一凛,“你们还有别人?”他问出话来,自己都觉得有点蠢,萧布衣偏偏摇摇头,“没有帮手了,不是凭我们两个,只凭我一个人,一只手。就能杀了你!”
他话音一落。已拔刀挥出!
室内油灯明灭之间,嚓的一声轻响。萧布衣已回刀入鞘。
啷啷声响后,陈正通的动作有着说不出地滑稽可笑。他举刀抬在半空。可脸上再没有阴狠之色。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滑落,伴随着额头流下的血水,狼狈不堪。
萧布衣一刀挥出,速度之快,如雷轰电闪,陈正通在萧布衣挥刀之际,已是挥刀格挡,可被萧布衣一刀伤了额头,顺便断了单刀,竟然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陈正通的信心却被这一刀摧毁,表情古怪莫名,手臂僵硬,不敢稍动。见到刀光一耀,无可匹敌的时候,陈正通甚至觉得已被刀光劈成两半。
他只怕移动的话,手足分开,四分五裂。
萧布衣扯张椅子坐下来,沉声道:“我问,你答,若有不实之处,我会让你恨还活在世上。”
陈正通本以为自己已死,听萧布衣这么说,忍不住摸了下额头,才知道没有被劈裂,心中更是骇然。
双腿发软,忍不住跪下来,陈正通哀声道:“在下并没有对不起苗将军。”
“可你是否对得起江淮军?”萧布衣讥诮问。
陈正通愕然,“我……我……天地良心,我对江淮
萧布衣刀光再闪,陈正通只觉得胸口一凉,低头看下去,见到胸前衣襟尽开,露出赤裸的胸膛,不由骇然道:“阁下要做什么?”
“我想要找找你地良心在哪里?”萧布衣笑容中带着残忍,刀尖抵在陈正通的胸口,看起来就要捅进去。
陈正通大汗淋漓,大叫道:“我对不起江淮军,我一直在和王世充联系,求你饶了我!”
萧布衣阴冷道:“说下去。”
他乔装改扮,再刻意恐吓,和阎王仿佛,陈正通只觉得胸口刺痛,毫不犹豫他会刺下去。性命攸关,能和西门君仪一样往刀尖上凑的人并不多。
搞不懂萧布衣的来路,又觉得萧布衣明白很多,陈正通再也不敢隐瞒,急声道:“王世充让我监视江淮军的动静,随时给他汇报。大爷,我就是一时财迷心窍,收了王世充地钱,坑卖兄弟的事情,我……我真的……”
萧布衣冷笑道:“你真的没少做过!”
陈正通不敢点头,又不能反驳,脸色惨白,“大爷,可我就是通风报信而已,真的有损江淮军的事情,从未做过。我求求你,求你不要杀我……”
“不杀你可以。”萧布衣微笑道:“只要你乖乖的听话,我还会奖赏你。”
“爷,你说要做什么?”陈正通慌忙道。
“你怎么和王世充联系?”萧布衣问。
“每隔三天去城北三十里的落叶亭和王世充地手下接头。”陈正通不敢隐瞒。
“辅公知道你和王世充联系吗?”萧布衣又问。
陈正通略作犹豫,见刀尖逼过来,慌忙道:“辅公虽和王世充联系,但他应该不知道我已被王世充收买。不过这人心机颇重,说不定暗中明了。不过我和他没有利益冲突,所以一直相安无事。”
“下次接头什么时候?”萧布衣微笑问。
“就在明日午时。”“好,明天我见到人,留你的性命。见不到的话……”萧布衣冷笑两声,倒转刀柄撞过去。砰的一声大响,陈正通已被敲昏了过去,萧布衣将他手足捆住,塞到床下。等走出了府邸后,老五匆匆忙忙的赶来,送来封信,“李将军的加急军文。”
萧布衣展开一观,脸色微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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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m//写完尘埃落定那节后,就一直想说两句,于是就有了今天的这个感想。(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其实每写完一个段落后,墨武都是很有感慨,对于隋唐的这段历史,研究很久了。
其中最重要的一块,就是农民军的起义。
隋朝末年,烽烟四起,门阀割据、在数百年雄厚势力的影响下,农民军在这段历史长河中,无疑还是显的太单薄些。
就算是能聚雄兵百万的李密,也不过数年就烟消云散。
但是这些势力对门阀的冲击,不言而喻,也可以说,这种冲击,开始让寒门逐渐走上政治舞台,打破了士族的垄断,这算是一种进步。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
在农民军起义中,李密、窦建德、杜伏威算是最重要、很积极的三股势力。
杜伏威应该算是这三人中最弱的一股势力,但是他在江淮的所作所为,值得称道。他代表了百姓的一种希望,他也积极的想实现这种希望,在江淮一带,他的名声亦是远胜旁人。
可惜的是,他根基最弱,所以一直束缚在江淮,苦苦挣扎,终究还是不免被门阀的冷酷湮没。萧布衣虽是叫做布衣,但是现在,他当然已不是布衣了,呵呵。
墨武在写这些历史人物的时候,通常都是先研究他们的生平事件,然后分析出性格,转化为事件。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
故事当然和历史不同,但是故事,肯定也要表现出历史一定的意义。墨武在写杜伏威的时候,其实想写一段农民军被征伐的血泪史。嗯,有血有泪,并不轻松!
或许有些人觉得不爽。不过我想。真正地历史。多半比我写地还要残酷和不爽。
杜伏威在前面占地篇幅不多。其实通篇也不多。墨武写完这个人地时候。舒了口气。或许我想。我已经尽力地完成了心目中地这个人物。
在历史长河中。农民军地下场通常不会太好。就算水浒传中描述。水浒将领被招安。也是死地死。伤地伤。七零八落。因为谁都心知肚明。这是他们命中注定地下场。
所以可以说。杜伏威既然是农民起义地领袖。他地下场。注定不会乐观。从这个角度来讲。窦建德当然也不会例外。
杜伏威地愿望是好地。但是他地想法。肯定会和属下冲突。也会被朝廷忌惮。他在兄弟心目中。是英雄。是带头大哥。但是这种男人。注定要为义气舍弃了太多太多。
写到他被妻子朋友误解地时候。墨武觉得。这种事情。千古之前有。千古之后显然更多。他地悲剧色彩。是被环境、义气、性格等太多因素决定。可描写这个人物地时候。其实也联系到当代地人性。当看到读者!小葱一根!评论中地几句话。无论对已经成家地人。还是对准备成家地同志来说。老杜地惨事是很值得回味地。家和万事兴大家都会说。但能付诸行动者寥寥无几。否则也不会有贞观和康熙末年地诸王夺嫡了。有句话。不记得是谁说地了:人自辱之。然人辱之。国自毁之。然人毁之。一切强大事物地毁灭不是因为外敌地强大。而是因为内部地不团结!墨武突然舒了一口气。很感谢这样地读者。能够挖掘出悲情之中。墨武埋藏地一个小小地想法。让我在写作地压力中。得到一种被理解地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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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m//思楠不看军文,只看萧布衣的脸色,见到萧布衣皱眉的时候,也跟着皱眉道:“有意外了吗?”
萧布衣道:“王世充兵分两路,一路已过六合城逼近历阳,眼下驻扎在六合山附近。(去看看小说网wwwcom)李将军让我小心些,提防王世充暗中的举动。”
“另外一路呢?”思楠问道。
“另外一路已渡长江击沈法兴,王世充用兵狡诈,偷袭攻破了京口,然后以沈纶为诱饵,伏杀了沈法兴手下的大将蒋元超,进攻毗陵。沈法兴虽是士族出身,占领了江南的不少地盘,可不经硬仗,数次败仗,竟然放弃了毗陵,向南逃窜,到了吴郡。”
思楠不解问,“那又如何?不过一块骨头,抢来抢去而已。”见到萧布衣望着自己,思楠又道:“我不是说你,我是说,按照你的计划,就是想让他们自相残杀,然后坐收渔翁之利吧?如今岂不正合你的心意?毗陵离历阳还远,你也不用太过担
萧布衣道:“话是这么说,不过现在的王世充蓄力多年,一朝发威,倒的确有些锐不可挡的味道。毗陵失去,绝非简单的一个郡县那么简单……毗陵依据长江,沈法兴放弃毗陵,亦是放弃了长江的屏障,虽说吴郡的太湖亦是屏障,但沈法兴自弃江山,被压缩势力,只能在吴郡、余杭、会稽等沿海郡县活动,处于挨打形势。而王世充却是坐拥地利,直逼丹阳。要知道江北的历阳、江南的丹阳,眼下都算是我和王世充势力交接的缓冲地带,王世充眼下的意图已是昭然若揭,依据江都之地,抢占沈法兴的地盘。然后从两岸开战,瓜分杜伏威地地域,然后进攻我的地盘。”
“他胆子倒不小,竟然敢主动和你开战。”思楠有些讥诮。眼下就算她都能看出,王世充虽然在短期内声威大振,但想要和萧布衣抗衡,还差的远。
萧布衣找了个角落坐下来。思楠见了,也是倚着墙角。
二人相视而望,谁见到了,都想不到威震天下的西梁王会在这种地方讨论东征大计。
“王世充的确有点不自量力,但他是个懂得抓住机会的人。”萧布衣望向天际,那里黑蒙蒙,见不到曙光,却是江都的方向。
“他被我所败,心有不甘。其实要不是因为我,取得东都地人。很可能是王世充。此人奸诈,又善于用兵,如果能得时机,实在是个强劲的对手。不过可惜的是,他现在天时已失,但是他这样的人,绝不甘心屈居人下,若是往日。他多半不会和我开战。可如今,我多处开战,分别和李渊、窦建德、徐圆朗都有冲突,他就是要抓住我被牵制的机会,对我全力一击。赢了,他可取江南,半数天下……”
“输了呢?”思楠问道。
萧布衣笑笑。“一条命而已。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就算辅公之流。都想凭自己地拳头打出一番天下。王世充野心勃勃。当然不会放弃最后地一个机会。”
“最后一个机会?”思楠喃喃道。
“最后一个机会!”萧布衣肯定道:“天下之大。可大局已定。他要想称王。只有这最后一击地机会!错过了这次。王世充就要退出这场争夺天下之战!”
“那你准备怎么办?”思楠问道。
萧布衣笑了。带着几分残忍。“很可惜。我根本不准备给他任何机会!”地方向。正是历阳城地方向。
这里处于荒野之中。偶尔只有樵子牧童路过,鸟儿轻鸣,不时打破荒野的寂静。
日头高悬,那人望了眼地上的影子,露出不耐的表情。他约定午时和陈正通相见,可过了午时还是未见人影,让他难免心生疑惑。
陡然间马蹄急骤,一骑从远处飞奔而来,正是向落叶亭的方向驰来,那人舒了口气,才要迎上前去,突然脸色大变。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
马上那人并非陈正通!
他脸上露出惊慌之色,扭头想走,马上那人一跃而起,宛若苍鹰腾空,倏然落到他面前,微笑道:“原来是季秋,许久不见,一向可好?”
那人说的客气,季秋却已脸如白雪,浑身发抖,颤声道:“萧……萧……西梁王,怎么是你?”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季秋却如同见鬼了一眼。
眼前立着那人竟是萧布衣!今天季秋就算想到见鬼,也没有想到过会见到萧布衣!
季秋和萧布衣当然是老相识,当初萧布衣初下扬州之时,季秋就主动热情的跟在萧布衣身后吃屁跟风盗春宫,不亦乐乎,可自从那以后,他就萧布衣产生了恐惧症。因为他明白,凭他的头脑,一辈子也想不懂萧布衣脑袋里面想着地是什么。
后来萧布衣验证了季秋的想法,萧布衣身为大隋异数,此后扶摇直上,一路到了西梁王的位置,威震八方,季秋再也不做梦去跟踪他。
可世事往往如此奇妙,他不再跟踪萧布衣,萧布衣反倒主动找上门来。
萧布衣见到季秋惊慌失措,笑道:“你觉得应该是谁?”
季秋咽了口唾沫,“我以为……以为应该是谁呢?”他实在对萧布衣太过畏惧,饶是口舌伶俐,眼下也是目结舌。
萧布衣提醒道:“你多半以为我是陈正通吧?”
季秋脸现喜意,才要点头,突然觉得不对,脸上露出尴尬之色。脖子咯的一声,僵硬无法动弹。
萧布衣又道:“陈正通不能来了,我这人最是热心,就替他前来。你有什么话对他说,我来转达就好。”
季秋强笑道:“其实也没有什么话说。就是老朋友好久不见,甚为想念,找他随便谈谈。他既然不来了,那我也应该回去了。”
他硬着头皮转身要走,转瞬僵硬在那里,身后不知何时,已不声不响了摸来了十数人。个个膀大腰圆,看起来可以空手裂虎。
“有朋友自远方来,不亦悦乎?季秋,你怎地和有债主从远方来一样?”萧布衣惋惜道:“你要回去也行……不过我不知道,你回去的是一只手呢,还是一只脚?”
季秋只能再次转身,咕咚跪倒道:“西梁王……我不过是食人俸禄,与人分忧,只求你给我条路走。”
萧布衣笑道:“我这人很好说话,我可以给你两条路走。”
季秋听到生机。慌忙问,“请西梁王明示。”
“第一条路当然就是,你是响当当的硬汉,我打死你,你也不说!我这人最敬汉子,念及旧情,可以留你个全尸,然后风光大葬。再给你立个忠义牌坊。”
季秋苦笑道:“在下不过是个小人物,算不上汉子。至于风光大葬,那是从未想过,还请西梁王说说第二条路。”
“第二条路呢,当然就是说出此行的目的,然后带我去下一站。”萧布衣道:“季秋,我素来是奖罚分明,王世充已穷途末路,和他一起。不过死路一条。你跟着我做事,只要竭尽心力,不但无罪,反倒会得到封赏。”
乱世之中,本无绝对地忠义,季秋一直为王世充卖命,却也是因为只有这条大腿可报,听到萧布衣地许诺,心思活动,喏喏道:“西梁王。你说的可是真的?”
一人在旁边喝道:“西梁王说话。怎有你讨价还价的余地?”
那人一声喝,季秋差点坐在地上。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萧布衣摆摆手,和颜悦色道:“季秋。你什么时候看我说话不算了?”
季秋心中嘀咕,知道保命要紧,只能道:“西梁王,其实我这次前来,却是和陈正通讨论,如何取得历阳城一事。”
萧布衣心中一凛,却还不动声色,“如何来做呢?”
“陈正通早被王大人收买,他怎么说也是杜伏威手下大将,王大人的意思是,想趁历阳内乱,陈正通守城之际,让他做内应,从六合山突出奇兵,连夜奔袭,和陈正通里应外合,取下历阳!”
萧布衣微凛,知道这招虽是简单,可是他和李靖也是屡次应用。
真正的想要攻克一座城池,绝非容易地事情。当初杨广被困雁门,就算四十万大军围攻,可都是月余难下,但是有内应的话,那就是截然不同的事情。
王世充的方法虽是简单,但这亦是千古以来夺城地快捷方式,他取京口就是一样地方法。若是杜伏威晚回几天,或者死在东都,江淮军定会乱做一团,王世充施展此计,可说是把握性极大。
“辅公和杜伏威的纠葛,王世充知道吗?”萧布衣问。
季秋犹豫下,“辅公其实早和王世充暗中联系,可依照王大人地意思是……辅公不过亦是想暗中袭取江都。”
萧布衣听到这里,不知是何想法。杜伏威投靠了东都,辅公并不赞同,还坚持一条路走下去,辅公的计划显然是等杜伏威死后,激发江淮军地怒气,然后假意联手王世充,趁机袭取江都。
辅公和王世充明面是合作地关系,可显然还是勾心斗角。王世充图谋历阳,辅公却是图谋江都。
“王世充准备什么时候动手?”萧布衣问。
季秋道:“西梁王你也知道,昨晚历阳发生了变化,杜伏威重新掌控了历阳。我这次前来,是听从上面的吩咐,要和陈正通商议个时间,只想趁江淮军军心散乱,还没有被你们占领历阳之前发动。”
“你怎么知道杜伏威重新掌控了历阳?”萧布衣冷冷问。
季秋慌忙解释道:“历阳城中,被收买的当然不止陈正通一个。”
萧布衣听出门道,不急不缓的问,“那还有谁呢?”他笑里藏刀,让人不寒而栗,季秋一咬牙。“西梁王若是需要,我大可把名单写下。可到底有没有疏漏,我不敢保证。”他眼下落入萧布衣手,本来还是惶惶,可转念一想,若能立功赎罪,说不准还有前途。既然如此,不如光棍一些。
萧布衣点头道:“季秋,你很好。你这么痛快,王世充给你的,我给你双倍!”
季秋精神一振,马上就要书写名单,萧布衣也不阻拦,并没有想到这种意外收获。等季秋写完名单后,萧布衣接过名单看了眼,收在怀中。微笑道:“现在接头的时间也差不多了,如果是以往,你应该怎么做?”
季秋卑微的笑,“离历阳不远地乌江县,有数十人留在那里接应,等待我地消息,准备潜入历阳城配合陈正通行动。王世充为防江淮军发现动向,只是悄悄的出兵。眼下王弘烈已出江都。兵驻六合山,离乌江县不过数十里的路程。若是正常计划的话,我会让陈正通这几日晚上就要发动,然后我回转通禀魏王王弘烈。”
萧布衣沉吟不语,他当然不会听信季秋的一面之词,不过看样子季秋说的都是实话。李靖虽是兵驻鹊头,可触角早就探出很远。就算季秋不说,其实昨晚地时候,萧布衣也知道六合山有淮南军出没。
王弘烈这人萧布衣略有所闻。他是王世充的子侄,为人勇猛,不过脾气暴躁,少听人言,王世充称帝后,封他为魏
乌江县在历阳城的东北处数十里,而六合山又在乌江县地东北,距离乌江县,也不过数十里的距离。
如果从六合山杀出,直扑历阳。不过百里的路程。夜晚奇袭,完全可行!
想到这里。萧布衣没有心悸,反倒露出了笑容。季秋心中没底,想问又是不敢。萧布衣却是想到,既然从六合到历阳可很快杀到,他从历阳反扑六合也是完全可行。
一个计划已在脑海中策划完成,萧布衣微笑道:“好,你现在就带我们去乌江县,然后去见王弘烈。”
季秋担忧道:“西梁王,先不说六合山有近万兵马,只说乌江县就有数十人手,都是功夫不差,身手矫健。我们十多人去围剿,只怕不成。”
一旁的卢老三冷笑道:“让你去你就去,哪里那么多的废话!”
季秋噤若寒蝉,暗自叫苦,萧布衣含笑道:“卢老三,带人和季秋去把那数十人先杀了,跑一人,你不要回来见我。”
卢老三并无为难之意,欣然领命退下。季秋本来还是心中惴惴,可和卢老三转过山脚的时候,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到不远处,已密密麻麻站着数百人,个个身形矫健,目露寒光。他这才暗自侥幸,方才幸亏没有亡命逃走,不然多半已被斩成肉酱。
见到萧布衣早有准备,季秋反倒有了振奋之意,知道眼下是自己升官的最佳时机,倒是不遗余力。
见到季秋消失不见,萧布衣这才掏出名单,又看了一眼,脸色凝重。
在他身边,有蝙蝠和思楠陪同,蝙蝠尽忠职守,并不多话,思楠忍不住道:“萧布衣,你还犹豫什么,赶快按照名单抓人,不然会有后患。”
萧布衣想了半晌,又把名单揣回怀中道:“不妥。思楠,我们不能对他们太过苛责。要知道当初历阳混乱,人心惶惶,江淮军自谋生路,情有可原。现在历阳初定,我们若是对这些人大动干戈,只怕会引发他人恐惧,到时候反倒得不偿失。”
“那任由他们心怀贰心吗?”蝙蝠问道。
萧布衣笑道:“蝙蝠,绝对地忠心,不可能每人都有,我有你们兄弟几个忠心耿耿,已是天大的幸运。”
“西梁王当初不因老二的事情,对我们心存猜忌,亦是我们地天大地幸运。”蝙蝠感激道。
萧布衣叹口气,“我想老二,多半也有什么难言之隐吧。他最后宁可死,也不想连累你们几兄弟,我每次想起。都很是遗憾。不过往事如烟,就让我们忘了吧。”
蝙蝠用力点头,紧咬牙关。萧布衣又道:“我们不能苛求所有的人忠心耿耿,我们要他们跟随,除了忠心外,还要让他们知道,跟随我们。得到地好处远比跟随旁人要多。当然这个好处并不是局限在金银珠宝,高官厚爵,还有稳定、安乐、国富民强太多太多的因素。击败王世充,江南一统,他们怎么还会想着反叛?”
蝙蝠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萧布衣见思楠望着自己,目光中夹杂着什么,不解问道:“思楠,我说错什么了吗?”
思楠摇头道:“你没有说错,相反。我觉得,你做的很对!”
萧布衣微微一笑,精神振作,“蝙蝠,速把消息通传给李将军,让他出兵支援。”
蝙蝠吓了一跳,“西梁王,你要做什么?”
“王弘烈来了。我们当然要好好的招待才行。”萧布衣微笑道:“今晚,我们就好好的招待他们!”
季秋赶到乌江县的时候,日头已西落。天边彩霞如血,洒落在乌江县,带着几分血腥之意。季秋暗道,只怕不用多久,这里就要被真正的鲜血充斥。
他知道,在他周围,最少有数百西梁王的手下。他们摸到这里,就是为了剿杀王世充地手下。
季秋用了剿杀两个字,就已预感到今天的残酷,不由打了个寒颤。
他一路行到乌江县,先前见到地数百兵士都已不见,只有卢老三和另外一个人跟在他身旁。
那人阴冷着一张脸,看起来一天不杀人就不痛快的样子,此刻目光森然,正望着远方的那个大院。
那里,正是王世充手下藏身之处。
卢老三对此人倒是客客气气。此人叫做张济。卫府郎将。当初在东都数千勇士选拔中,出类拔萃。是翘楚之辈!
当年萧布衣初掌东都,实施了两个影响极大、意义深远的政策。一是提拔寒士,另外一个就是选拔武功高强的人手。
东都近百万的人口,一时间蜂涌如潮的报名,不但卫府兵将,草莽中人也是纷纷参与选拔。史大奈从十数万人手中选出数千勇士,又从这些勇士中选出了几百亲卫。
这些选拔可以说是千中选一,几百亲卫就如几百只猛虎一样。萧布衣走到哪里,他们基本就会跟随到哪里,他们的职责不多,保护西梁王地安危就是其中的一个任务。
这些人在朝廷庙堂,虽是官衔不高,但是待遇极高,萧布衣自从几次被刺后,知道众人地担心,也知道虬髯客不会每次恰巧在他身边,所以现在无论南下或者北上,征战或许谈判,这些人均是会在不远护卫。
只要这几百人在身边,萧布衣就不再担心自己地安危,只会为刺客的性命操心。
这数百人个个勇猛无比,而这个张济却是在这数百人中出类拔萃,这次萧布衣让卢老三过来负责劫杀王世充地手下,其实还是以张济为主。
季秋看到张济在身边,身上就有说不出的寒意,伸手向前指道:“他们都应该在那里住,没有特别地事情,不会出来。”
他话音才落,远方就迎来一人,季秋脸色发青,低声道:“是王地手下。”
那人见到季秋,并未发现异状,快步过来低声道:“季大人,回来了,事情可顺利?”
季秋竭力镇定,哈哈笑道:“我办事,怎么会不顺利?”
那人笑道:“那是自然,属下多口了。这次回转通禀消息,还请季大人关照在下。”原来这些人出来做事,季秋算是为首,可要想做出点成绩,当然要巴结上司。见季秋身边两人甚是面生,那人奇怪问道:“这两位兄台很是面生,季大人,新收的手下吗?”
他开着玩笑,拍拍张济的肩头,笑道:“在下……”他话未说完,脸上已露出惊骇之色,因为张济一伸手,已抓住了他的脖子。
那人才要喊叫,张济已手掌用力,活生生的拎起那人。那人脸色潮红,转瞬发青,然后发出小狗临死前的呜呜之声,一双腿蹬了几下,舌头吐了出来。
张济放手的时候,那人软软的向季秋倒下去,如烂泥一样。他靠在季秋的身上,眼中满是不解,季秋只觉得浑身发冷,这才明白萧布衣为何会这么自信,这个张济看起来,更像是个杀人魔王。
张济喃喃道:“四十三人,现在只剩下了四十二个。”
季秋打了个冷颤,将那人扔到了小巷。张济却是迈步向宅院走了过去,到了大门前,敲敲门道:“有人在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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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秋不知该笑还是想哭,目光一扫,脸色微变。因为只是这一会的功夫,四周影影绰绰的来了数十人,均是寻常百姓的打扮,可季秋见他们对宅院已成合围之势的时候就知道,这些人均是西梁精英,转瞬之间,要对庭院内的人进行一场血腥的屠戮!
张济问话的时候,那些人已扼守住要道。季秋虽看不到后院的动静,可也知道,这些人绝对不会忽略那里的防守。他现在看到的人手,或许不过是冰山的一角。
张济问完后,庭院中半晌没有响动,然后有人在门内不耐烦道:“没人在家,你是谁?”张济虽脸上没有半分笑容,可声音听起来,却满是喜悦之意,他只说了四个字,“恭喜发财!”
卢老三知道这些话就是进入院门的暗号,亦是季秋告诉他们的联络方式。季秋在来到这里之前,早把驻扎在这里的人手、联络手段说的一清二楚。
季秋既然背叛,当然会求背叛的彻底些,因为他所说的每句话都关系到他以后的命运。
门内传来脚步踢踏声,有人不耐的打开房门,喝道:“老七,你怎么说话阴阳怪气,饭带回来没有?”
咯吱声响,大门打开,露出个脑袋。见到张济地时候,满是诧异。厉声喝道:“你是……”他谁字没有出口,就被张济一把抓住,捏碎了喉结。
那人凄厉的一声喊到了半途。就被从中扼断,显得颇为凄凉诡异。方才张济杀了最初那人,只怕他泄露消息,所以下手虽慢,却是无声无息。这次张济采用霹雳手段杀人,端是惊天动地。
庭院内地人警觉亦是不差。纷纷站起,有两人就在门旁。拔刀就砍。张济杀死一人之时。已看清庭院中最少有十数人之多。一脚踢出去,大门半边飞出去。迎上了二人。
二人来不及收刀,均是劈在门板上。他们饶是久经阵仗,遇到这种变化也是束手无策。大门来势极快。二人只觉得疾风擘面,压的喘不过气来,双手下意识的去抵大门。没想到大门才被托住,一对铁拳已穿门而出,打在二人地胸口之上。二人胸口陷下去,发出一声惨叫,已和大门一样的飞了出去。
庭院中众人纷纷站起。见到这种怪事。有几人惊骇地不能动弹。却有几人就地滚开。几道暗器击向门板后地张济。
张济连杀三人后。并不贪功。身形一闪。已躲在靠墙边地一棵大树后。屏住声息。
大树极粗。几人双臂不能合拢。张济躲在树后。众人见不到他地身影。几人报仇心切。不由分说地从两侧绕过去袭张济。
他们到现在还不知道张济地身份。可已无关紧要。张济是谁。都只有死路一条。他们窜到树后地时候。最少一口气发出了十数道攻击。可全部落空!
树后竟然没人!
所有人均是一震。难以置信眼前地景象。他们明明见到张济躲在了树后。怎么会凭空消失不见?
就在他们错愕之际,张济从天而降,双腿已盘在一人的脖子上,全身一转,已绞死了那人。
他动作干净利索,杀人手法千奇百怪,季秋看到,只觉得脖子僵硬。
院中众人见不到张济地动作,季秋在门外,却是看的清清楚楚。原来张济闪身树后,并不停止,而是手脚齐用,如同狸猫一样地爬到了树上。
他动作轻柔,真的和猫一样,众人因隔着大树,看不到他地行动,习惯性的去击树后,再次被张济从树上降落,偷袭得手。可饶是张济手段百出,亦是落入了众人的包围之中。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
眼见同伴惨死,众人非但没有畏惧,反倒生起同仇敌忾之感,长剑短刀,双斧单鞭纷出,齐齐的击向张济。
张济一伸手,抓住已死那人挡在身前。只听到噗噗入肉声不绝于耳。那人已被袭来的利刃碎成几段,不成人形,张济却是趁机又杀了一人,翻身一滚,退到了墙下。
卢老三远远见到,也是叹服。他也算在死人堆打滚,可也少见这种生死一线。
张济当然不如萧布衣勇猛无敌,所向披靡,可他的杀人手法、时机、手段毒辣比起萧布衣,只能说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退到墙边,已无路可退,众人双眸喷火,就要涌上。突然听到嗤嗤声连绵不绝。众人注意力都被张济吸引,从未想到墙头突然涌出许多人,个个手持硬弩,一扣扳机,半空中弩箭如蝗!
那一刻的庭院,犹如人间地狱,只见到弩箭穿梭,一道道血雾从众人身体冒出,弥漫在整个庭院,一轮弩箭过后,十数个方才还生龙活虎的汉子,已软软的向地上倒去,眼中满是不信。
张济脸色不变,抬头望向前方。
只听到嘈杂声阵阵,庭院后的房间里,大厅内,这才又冲出了不少汉子,纷纷喝问道:“什么事?”
这些人听到惨叫呼喝,一时间不明所以,等到觉察不对的时候,这面的第一波屠杀已经结束,张济身先士卒,二话不说的已向人群中窜了过去,众人惊呼声一片,紧接着,墙头上众兵卫跳下,如狼似虎的向那些汉子冲去,转瞬展开了第二轮屠戮。
季秋一直在门外看着,忍不住的两腿发抖。在他眼中,王世充派到这里地好手个个以一当十。甚至可以抵挡一只军队的冲击,可今天他才发现。自己错地厉害。
惨叫声此起彼伏,西梁兵士却是肆无忌惮的下手。大宅颇为偏僻,本来适合这些人行事。是以没有百姓经过。可就算有百姓经过的话,见到这种情形,早就远远避开,怎会前来。
乱世之中,命如草芥,强者生存。谁都不想莫名地送死。
更多百姓装束的人围了过来,先前的跳入宅院。攻入大门。后来的扼住墙头、小巷等要道。他们的动作快捷、迅猛又是有条不紊。
负责杀人的毫不留情,负责扼守地冷酷无比。虽有人发觉不对,还想冲出宅院。可却被守住要道之人死死扼住,倒下墙头之下。
盏茶的功夫后。惨叫声慢慢止歇,卢老三这才舒了口气,苦笑地摇摇头。他虽是这场任务地总指挥,可只有看着的份。
踱入庭院之中,见到遍地尸体,血水如河,卢老三顾不得同情,当下问,“都解决了吗?”
张济浑身上下都是别人地鲜血,听到询问,沉静道:“根据回报,已死了三十八人。”他话音未落,就听到远处两声惨叫传来,面无表情道:“死了四十人,这么说还有两个。”随着他话音落地,又是一声惨叫传来,卢老三笑道:“还有最后一人了。”
根据季秋的消息,这里一共四十三人,眼下只要等最后一人地死讯后,他们就算任务完成。可张济、卢老三等了良久,再没有惨叫声传出。
见到张济望过来,如同望向死人一样,季秋打了个寒颤,急声道:“四十三人,绝对没有错,我真的没有骗你们,难道那人外出了?”
张济只回了三个字,“继续搜!”
庭院外百来人守住要道,庭院中最少已有五十人在搜索,翻遍了大宅地每一个人角落,这些人均是经验丰富,就算是只苍蝇,想必都能发现,可却没有人发现最后的那个人。(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张济不再坐等,也加入搜索工作,就在卢老三极为失望的时候,有一人奔过来,在张济耳边说了几句话,张济点头,大踏步的向后院走去,一直来到一口水井前。
探头向下望了眼,只见到黑洞洞的看不到底,张济道:“爬出来,我不杀你。”
井里没有声息,张济挥手道:“投石头下去。”他命令一下,一块大石头已砸了下去,咚的一声大响后,恢复了宁静。张济眼中露出阴冷,沉声道:“我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
井中仍是没有动静,季秋几乎以为张济是在自言自语。可也知道,井中就算有人,这会也绝不会出来,因为依靠地势,他还能活下去,只要有人下井查看,他就可以躲在暗处给与一刀。但是要钻出来,面对这些冷血杀手,这人实在没有任何活命的机会。
只可惜,他就算躲在井中,也没有任何活命的机会!
张济一挥手,大声道:“搬大石头来,填死这口井!”
他声音极大,不但所有的手下听的一清二楚,就算有人躲在井中,显然也能听到。众手下齐齐的应了一声,井中马上传来惊惧的声音,“我马上出来,求你饶了我!”
那人声音中满是恐怖,张济却是残忍的笑笑,再不说二话,十数块大石头扔入了井中,井下传来一声惨叫,转瞬没有了声息。张济冷笑一声,伸手操起一柄锤子,重重的砸去,井壁坍塌,将井口封的严实,众人还是填土,井下那人就算没死,也再无活命的可能。
张济见事情完毕,这才拍拍双手,向卢老三道:“卢郎将,末将已完成任务。”
卢老三饶是见多识广,也有点心惊肉跳,“张郎将武功过人,我一定向西梁王禀告这里的一切。想张郎将如此功夫,定能有更大的用途。”
张济沉声道:“多谢。只是我不过会点武功,只能杀人,领兵却是一窍不通。”
他杀敌如麻,这时却是叹口气,隐有遗憾之意,卢老三心中微动。暗想定要向西梁王举荐这人才好。
二人走出庭院,有兵卫早早地等待。上前低声禀告几句,张济望向季秋道:“西梁王让你前往七里坳。”
季秋吓了一跳,“做什么?”
张济目光森冷。“你要做的是服从,而不是询问!”
季秋浑身发冷,连忙点头,在卢老三地带领或押送下,前往七里坳。
七里坳地势崎岖,颇为难行。在乌江镇的东北。历阳、乌江镇、七里坳加上六合山,从西南到东北。近似连成一条直线。
如果从六合山出兵历阳。若取捷径,当走七里坳。
萧布衣让季秋在七里坳见面。显然是又近了六合山一步。
季秋在说出王弘烈在六合山埋伏的时候,还没有想到过。萧布衣反攻地如此快捷。可见到萧布衣的时候,季秋已明白。萧布衣这次很可能是动真格的。
但是季秋还是有些怀疑,他虽然看到了萧布衣手下勇士的实力,但他是否真的有能力调动千军万马攻击王弘烈呢?因为季秋看不到这里有大兵出没的迹象,萧布衣身边,不过有几百人而已。
要想用几百人围剿几十人简单,可要想用几百人对抗近万大军,那简直是痴人说梦。
萧布衣见到季秋后,微笑道:“我听他们说了,你做地很好!”
季秋惶恐中夹杂着窃喜,“多谢西梁王夸奖,为西梁王效力,其实当初江都才见之时,我就有过投靠西梁王的念头,可惜地是,西梁王匆匆离去,让我不胜遗憾。”
初见萧布衣地惊惧,已逐渐的消化,得到萧布衣地鼓励,突然让季秋想到,投靠萧布衣,不应该是迫不得已。有时候,机遇只在转念间。
现在看起来,他是可耻的叛徒,可若是真地帮助萧布衣击败王世充,那他得到的前程,说不定更好,他将不是叛徒,而是弃暗投明地英明之士!
王世充称帝,宗室兄弟子侄无不封王称公,但是对以往投靠的那些手下,多少有些刻薄。季秋跟随王世充多年,到如今还不过是通信跑腿,可见他不得志的地位。
季秋当然有不满,可没有选择的时候,不满只能是心中的牢骚,当有机会的时候,不满却被无穷的放大,转为实际的行动。从伊始的诚惶诚恐,到现在的主动讨好,季秋已跃跃欲试。
萧布衣一直盯着季秋的眼睛,听他暗通心曲,微笑道:“其实你也不用遗憾,你今日所做之事,让我知道你真心归附,你若是再为我做成一件事情,我可封你为银青光禄大夫!”
这个官职是散官,可地位一点不低,若是得到,以后衣食无忧。季秋明白这点,不由咽了下口水。
萧布衣望着他的表情,继续道:“可这件事并不轻松。”
季秋心头一跳,脸上变色,喃喃道:“我……我要做什么?”
萧布衣沉声道:“我为防消息走漏,杀了王世充在乌江县的所有手下,其实就是为了你铺路。眼下王弘烈伏兵六合山,我只想你今晚就说服他出兵历阳。”
季秋脸色微变,苦笑道:“王弘烈虽自高自大,可有杨公卿帮手,杨公卿此人用兵不差,又很谨慎,我有什么能耐说服他出兵。西梁王,非我不愿,而是怕耽误你的事情!”
他说的尽量宛转,萧布衣并不恼怒,“我也知道这件事很是困难,所以也不会强求,季秋,你很有用,我也不想你出事。把这张纸上话记熟,到时候说给王弘烈,具体如何决定,让他自己做主就好。”
季秋接过那张纸,看了半晌,“就这些?”
萧布衣点头道:“只要你对王弘烈说完这些话后,成与不成,我都会让你前往东都,当个散官,以后衣食无忧,再不用提心吊胆的过日子。我言而有信,决不食言!”
季秋喉结上下错动了两下,无法抵挡这种诱惑。就算和王世充一辈子,他也不知道能否混上银青光禄大夫一职,这次一搏,可定终身。终于还是道:“西梁王。我尽力一试。”
“那祝你成功。”萧布衣鼓励道:“今日事了,你就可离开六合山。我想你地身份不被揭穿,应该没有大碍。”
他口气中满是关切,季秋心下感谢。用力点点头,就要离去。萧布衣突然道:“等一下。”
季秋吓了一跳,“西梁王还有何事吩咐?”
萧布衣看着他的脚下道:“你鞋上有血,真地有细心人看到,难免心中起疑,要换一
季秋低下头望去。见到鞋上的确有暗褐色的血迹,想必是在乌江镇中踩到。季秋这一刻。对于萧布衣几乎佩服地五体投地。也对自己的任务大有信心。很显然,萧布衣是想他成功的完成任务。不然也不会这么关心他的细枝末节。
等季秋换完鞋子,消失不见后。萧布衣这才展开桌案上本有的一张地图,看了良久。卢老三一旁道:“西梁王。这个季秋才投靠我们,值得你如此信任吗?”
萧布衣笑笑,“这个我当然不敢保证,不过要成功,总要去尝试下。王弘烈虽是不足为惧,可杨公卿显然颇得用兵之法。他们驻兵谷中,安营下寨,守的极为稳妥,我们急切难下,若想击败他们,最好地方法就是诱使他们出来。”
“季秋能成功吗?”卢老三大有怀疑。
萧布衣笑笑,“谁知道呢?”弘烈的时候,王世充远在京口,却已知道历阳地消息。
这时候地王世充,并没有坐镇江都,而是亲自率兵征伐沈法兴!他因为在京口,所以得到消息的时候,稍微晚了些。
王世充是个狡诈地人,但不能否认,他也是个会用兵的人。大隋中,即奸诈,又狡猾,能拍马还能领兵地人,也就只有王世充一个。
虽是前途不明,王世充还算意气风发,李子通、杜伏威、沈法兴都是不差,算是三虎,虎视眈眈的盯着江都,能从虎口拔牙,坐收渔翁之利,也是要有非凡地本事才行。王世充杀李子通,退杜伏威,败沈法兴,这些事情,绝非常人能够做到。
在成功的实施自己的计划后,王世充的目标当然是尽快的取得沈法兴的地盘,然后凭借地利和萧布衣周旋,可他又是个贪的人,他进攻沈法兴,却不意味着放弃杜伏威的地盘,他当然想一口吃掉两个胖子,所以他派王弘烈和杨公卿领兵,密切关注历阳的动静。
当得知历阳城发生的一切后,王世充的脸上闪过丝焦虑,事态并没有按照他预期的发展,杜伏威竟然活着,而且重新掌控了江淮军的领导权!
王世充只觉得胸口微微作痛,暗自握紧了拳头,这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按照他的本意,杜伏威这时多半已死,而辅公应该执掌大权。辅公这人对朝廷极为痛恨,虽是足智多谋,不好对付,可总比杜伏威投靠萧布衣要好。
眼下的形势大大的不妙!因为他有消息,萧布衣极有可能到了鹊头镇!
萧布衣每次都是神出鬼没,王世充要捕捉他的动向,端是花了不少功夫。想到萧布衣已来对付他的时候,王世充有些紧张。
乐伯通就在王世充身边,见到他眉头紧锁,忍不住道:“圣上,杜伏威就算重掌历阳,可是我们不见得取不下历阳。”
王世充突然道:“伯通,速传令下去,命弘烈从六合山撤军,回守六合城,坚守不出,以待动静。”
乐伯通大为疑惑,“圣上,你早就想取历阳,正应该趁历阳不稳之际,一鼓作气,里应外合来取历阳城,这么关键时候,怎会要退守六合?”
王世充担忧道:“朕只怕萧布衣已到鹊头,图谋朕的江都。弘烈、公卿虽是不差,可如何抵得住李靖和萧布衣的联手?固守城池还是尚可,若是冒然出兵,只怕要全军覆没!”
“李靖、萧布衣会马上攻打我们?李靖好像很久没有动静了。”乐伯通怀疑道。
王世充长叹道:“若说我这世上,还有畏惧之人,无疑就是这两个人。李靖从未败过,萧布衣诡计多端,少有人能揣摩他的用意。他们出兵,素来都是攻其不备,并没有定势。他们出正兵,却多行诡道,等别人看出他们意图的时候,向来都是大局已定!萧布衣突下江南,看似为了江淮军,只怕他真正的目的却是为朕了。”
想到这里,王世充不寒而栗,他本来意气风发,觉得败沈法兴已指日可待,哪里想到转瞬要腹背受敌!
乐伯通肃然道:“那好,我这就传令下去。”不等乐伯通离开,有兵士急匆匆的赶到:“启禀圣上,辅公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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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m//王世充听到辅公求见的时候,有些愕然,他不知道辅公怎么会才离开历阳,就摸到了这里。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但眼下,辅公可说是一败涂地。
辅公和杜伏威经营多年,一文一武,一暗一明,支撑着江淮军,可如李密般,失去军心的后果极为严重,王世充知道辅公离开的那一刻,就知道他再无翻身之力。
对于这种人物,王世充已不再关心。
现实就是如此残忍,王世充从不关心一个没有利用价值的人,他已找不到辅公的价值,甚至多余的话都不想和他说。
摆摆手道:“不见。”
见兵士退下的时候,王世充突然改变了心思,“请他进来。”同时又吩咐乐伯通,速速通知王弘烈,暂且退守六合,暂观后效。等一切安排妥当,乐伯通守卫一旁,辅公这才走进来,王世充哈哈大笑,站起来拉住辅公的手道:“辅伯前来,不知道有何指教?”
王世充本事就在于,他就算下一刻要捅你一刀,这一刻不妨碍他和你称兄道弟,歃血结盟。
辅公面无表情,坐下来的时候,沉声道:“王世充,你危险了。”
他不称圣上,显然对于王世充这个皇帝并不认可,王世充心中不悦,可脸上笑容更浓,“不知道我何险之有?”
“我失败地事情你当然知道了。”辅公道。
王世充假意安慰道:“辅伯。人生谁没有失败?关键地是看能否东山再起!”说到这里。王世充有些得意。他毕竟就东山再起过。
辅公还是没有表情地望着王世充。这让王世充很不舒服。因为辅公像是望着一个死人。
他现在怎么说也是个皇帝。辅公态度无礼。让王世充甚至后悔见了他。本来按照王世充地本意。他想要安慰辅公一番。没有谁比他更知道。同情失败者是多么让人惬意地事情。可眼下看来。他王世充更像个失败者。
“辅伯。你若是有话。请尽快说。你若是没有什么要说地。我也可以给你安排个休息地地方。”王世充有了不耐。
辅公又是沉寂了良久。在王世充就要勃然大怒地时候。石破天惊地说了一句话。“我想……萧布衣到了历阳!”
王世充只感觉一盆冰水兜头而下。半晌才道:“你说什么?”
萧布衣跟随杜伏威南下,其实是件隐避的事情,少有人知。后来他乔装到了历阳,亦是只有极少数人知道,是以王世充并不能确定萧布衣的行踪。萧布衣素来都是行踪不定,让人难以捉摸。他今日可能在东都,明日就可能到了数百里之外的前线,他昨日还在襄阳。可能今日就会到了鹊头。
他马快,行动迅疾,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可每到任何的地方。显然都要解决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
萧布衣从不无的放矢,王世充其实已根据一些消息。推测萧布衣到了鹊头镇,可经过辅公确信后。还是忍不住的升起一股寒意。
萧布衣到历阳,难道仅仅是为了江淮军?
王世充不语。辅公也和木头人一样,二人心情各异,不知过了多久,王世充又问,“你说萧布衣到了历阳,你见过他?”
“没有。”辅公干净利索道。
王世充真想把他一脚踢出去,强忍着怒意问,“你为何如此肯定呢?”
辅公道:“我出了历阳城,受到了前所未有地跟踪,好在我摆脱了跟踪!杜伏威不会监视我,他要杀我,在历阳城就可以。(去看看小说网wwwcom)”说到这里,辅公垂下头来,让人看不见他的表情。
王世充哈哈一笑,“所以你认为监视你的是萧布衣?”见到辅公看白痴一样的看着自己,王世充很不舒服,“有人跟踪你,和萧布衣来到历阳有何关系?”
辅公淡淡道:“我只知道,在我事败的前天,鹊头镇突然加强了戒备,盘查甚严,李靖的军营,如临大敌。我还知道,杜伏威的行踪,亦是绝对的隐蔽,我更知道,当日在议事厅中,苗海潮身边有两个绝世高手,其中的一个,很可能就是萧布衣!萧布衣放我走,又跟踪我,是因为想要将我的势力斩草除根。”
“所以你根本没有反抗,直接就离开了历阳?杜伏威南下之快,甚至让你不能有充足地准备。”王世充故作轻松道:“你知道,萧布衣盯着你的举动,杜伏威影响又大,单凭你一个,就算还有埋伏,也绝对不是他们的对手。你不反抗,他们会放你地活路,你若是反抗,反倒给了他们诛杀你地理由?”
辅公漠然道:“王世充,你果真聪明。如果你是萧布衣,我出不了历阳城!”见王世充洋洋自得,辅公又道:“可惜,你还不是萧布衣,所以现在历阳城风平浪静,所以现在萧布衣已经开始要抢你的地盘!”
王世充心头微颤,“那你来做什么,不会只想提醒我吧?”
辅公道:“我就是想提醒你,因为我不想你败地那么快。”
王世充脸色微变,“萧布衣是个人,不是神!”
辅公道:“你也是个人,不是神!”
王世充眼中杀机涌现,笑意更浓,“你也是个人,不是神!”三句话,却是截然不同的三个意思,人当然会死,王世充说出这句话地时候,已不想让辅公走出军营。杀个人对王世充来说。实在是最寻常不过地事情。不过辅公说了一句话,马上打消了王世充地杀机。
辅公说的是,“王世充,我们还有击败萧布衣的机会。”
王世充舒了口气,“是我,而不是我们!我到现在看不出你有任何能帮助我的地方。”
辅公冷冷道:“萧布衣到历阳的目的绝非安抚江淮军那么简单,我想。他地目标肯定就是你!我知道,你已派王弘烈准备进攻历阳,表面来看,眼下的混乱是个机会,可我知道,这绝对是个陷阱。如果你还不想苦心经营的这点本钱挥霍殆尽,最好的方法就是暂且坚守六合,扼住萧布衣进攻江都之路……”
“然后呢?”王世充淡淡问,可心中却有惊喜。他发现辅公和他想的不谋而合。
“王世充,说句实话,只凭你现在的实力,想要和萧布衣抗衡,无疑痴人说梦。若是你喜欢,我倒建议你学徐圆朗一样,和旁人联合起来,这才是对付萧布衣铁骑的最好方法。”
“你让我联合沈法兴?”王世充讥诮道。
“不错。”辅公道:“你若是能联合沈法兴,分兵来攻萧布衣,无疑比二虎相争。让萧布衣渔翁得利要好很多。若是你喜欢,我大可前往吴郡和沈法兴谈判!”
王世充沉默良久才问,“辅公。你为何助我?”
辅公沉声道:“因为我痛恨东都。只想和它斗下去!”
王世充欣慰笑道:“有辅伯助我,看来大事可成。既然你想找沈法兴谈判。不如我封你为内史令如何?”
辅公起身施礼道:“谢圣上。微臣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王世充哈哈大笑。(去看看小说网wwwcom)“辅伯,杜伏威有眼无珠。不识辅伯大才,天幸你来相助,想我终于时来运转。对了,不知你准备何时去说服沈法兴?”
“只要圣上下旨,我明日即可出行。”辅公道。
王世充点头道:“既然如此,朕明日下旨一道,还请辅伯辛劳。天色已晚,来人呀……”有兵卫上前,王世充道:“带辅伯前去好生休息,不得怠慢。”
等辅公离开后,王世充眉头紧锁,向乐伯通道:“你都听到了。”
乐伯通疑惑问,“听到了,不知道圣上有何吩咐。”
“朕命你明日等辅公离开后,立刻召集人马,和郭善才分两路大军去取吴郡!”王世充冷然道。
乐伯通大为诧异,“可是辅公他?”
“其实朕方才本来想杀了他,可这么杀了他,未免过于无趣。”王世充阴阴一笑,“这人来投靠朕,当然不怀好意。据朕所想,他多半想暗中蛊惑,妄图渔翁得利,朕岂能让他得逞?伯通,你说沈法兴在和辅公谈判的时候,听闻朕攻打他的郡县,会有何反应?”
乐伯通打了个寒颤,“我听说沈法兴为人残忍暴戾,只怕……他会把辅公煮了吃掉。”
王世充哈哈大笑,拍拍乐伯通地肩头,“你说的不错,这个结果不是很好?”他笑的颇为得意,伸个懒腰,微笑道:“朕已迫不及待的想看到这种情形,那一定有趣极了。”
乐伯通望见王世充的笑容,隐有疯狂之意,忍不住又打了个冷颤。幽魂般,深一脚浅一脚的来到六合山的一处山谷。
谷口狭隘,可谷中却可容千军万马,王弘烈正在这里安营下寨,等待着下一步的行动。季秋才到了谷口,就被哨兵发现,带入了谷中。
王弘烈并没有安歇,听到季秋到来,立刻让他来见。
营帐中,除了王弘烈外,还有上将军杨公卿和校尉周奉祖。杨公卿脸色阴沉,周奉祖却是笑容满面。
对于这两人,季秋并不陌生,杨公卿自然不用多说,周奉祖本来是江都的一校尉,当年季秋还和他共事过。不过在季秋眼中,这个周奉祖素来都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当年虬髯客扮扬州大盗夜取十二商家,破案地就是周奉祖,当然破案不过是表象,周奉祖在那件事中被萧布衣利用,扮演了个陷害梁子玄的角色。
事后王世充当然明白这点,对周奉祖并没有奖赏。
周奉祖当初多少有些不满,不过如何都不敢得罪王世充。是以还是默默无闻。不过人生往往如此,命中有时终须有,周奉祖虽在王世充手下郁郁不得志,可却很得王世伟的喜欢。
王世伟是王世充地大哥,王世充称帝后,王世伟自然是皇室宗亲,也就把周奉祖提拔起来。王弘烈是王世伟地儿子,对周奉祖也是颇为信任,提拔到身边当个近卫。周奉祖在季秋的眼中。完全是溜须拍马地小人,所以对他并不恭敬,二人也是不和。
见到周奉祖在王弘烈地身边,看着自己地眼神,多少有些不善,季秋做贼心虚,难免有些不安。
强自让自己镇定下来,季秋想了一遍计划,觉得天机无缝。萧布衣给他的计谋极为精巧,应无差错。乌江县地人死亡殆尽,他也不用担心被揭穿底细,只要他把要说的话说一遍。银青光禄大夫的职位。已向他招手!
这个冒险的计划,值得他付出!
王弘烈已急急问道:“季秋。见到陈正通了吗?”见季秋点头,王弘烈又问。“他怎么说?”王弘烈是王世充的侄子,王世充称帝后。这些兄弟子侄都是争宠贪功,王弘烈早想做出一番成绩,是以彻夜未眠的等待季秋地消息。
季秋见王弘烈紧迫,心中把握又多了一分,故作沉着道:“杜伏威重掌大权,可辅公离开,杜夫人身死,西门君仪、王玉淑、何少声相继毙命……”
“捡紧要的说,这些我都知道!”王弘烈不耐烦道。
杨公卿倒是不急不缓,颇有大将风度,可周奉祖却露出了嘲讽之意,显然有些幸灾乐祸的味道。
季秋见到,心中不悦,忍住怒气道:“江淮军人心惶惶,杜伏威因妻子之死,兄弟背叛,一直无心料理历阳之事,现在陈正通已迫不及待的想要投靠我们。可听说……萧布衣、李靖已准备明日联系杜伏威,商量接管历阳一事!”
“明日?”王弘烈失声道。
季秋肯定的点头,杨公卿突然问道:“这个消息从何得知呢?”
季秋沉声道:“这是陈正通所言,他说是从苗海潮、阚棱二人的交谈中偷听得知。”
杨公卿点头不语,王弘烈却是握紧了双拳,“如果明日萧布衣就要接管历阳,那我们岂不是没有半点机会?”
季秋沉吟不语,王弘烈一拍桌案道:“绝对不行!”季秋慌忙道:“虽说有消息称,萧布衣要接管历阳城,但江淮军在历阳根深蒂固,岂能一日接管?陈正通说请魏王不必忧心,短期内,我们还有机会。”
王弘烈急问,“陈正通说可趁守城之际,放我们入城,不知他何日才能守城?”
季秋回道:“其实今夜凌晨时分,陈正通就有守城之责,那时候他带的都是亲信,要开城门,并不是问题!不过今晚显然不行,那就要七日后才会再有机会,那时候萧布衣不见得能控制历阳城……”
“等等,为何今夜不行?”王弘烈问道。
季秋想当然道:“如今已近深夜,我军都已安歇,再加上这里离历阳有百余里的路程,就算立刻动身,赶过去只怕……”
“那我们能不能在天明前赶到历阳?”王弘烈这次问的却是杨公卿。
杨公卿稍微沉吟下就道:“按道理可以赶到,想当年窦建德就是带二百多名手下,在一百四十里外星夜去攻薛世雄的大营,创造了河北军地奇迹!”
王弘烈兴奋的一拍桌案,“窦建德行,为何你我不行?传令下去,速速召集骑兵八百,火速赶往历阳,其余兵马随后就到。我们要在天明之前,拿下历阳城,不给萧布衣半点机会!”
杨公卿愕然,慌忙摇头道:“此事万万不可!”
“为何不可?”王弘烈脸色一沉。
杨公卿苦口婆心道:“眼下情形未明。我等仓促出兵,只怕不等功成,先遭祸事。若依我之见,不如再行打探,七日后再出兵也是可行。圣上有命,让我等稳中求胜,魏王你切不可轻易冒险……”
王弘烈不耐烦道:“窦建德当初袭击薛世雄地时候。可曾打探清楚情形了?”见杨公卿不语,王弘烈皱眉道:“杨公卿,我知道你用兵沉稳,可有时候,用兵光是稳是远远不行。兵贵神速,若是再来往打探,只怕贻误战机,到时候萧布衣若取了历阳,想要再攻。那可是难上加难。机会在于自己创造,而不是等出来。既然很多人都认为我们不可出兵,眼下不正是我等出兵地大好时机?”
王弘烈说地振振有词,杨公卿一时间倒是不知如何应对。
季秋暗自冷笑,心道王弘烈的反应和萧布衣预期地正是吻合。萧布衣欲擒故纵,让季秋这么说,就是想到以王弘烈贪功的性格,很可能迫不及待地出兵。可王弘烈若是出兵,就中了萧布衣地圈套!
王弘烈已发令下去,命人速速召集兵马。准备连夜奔袭历阳。准备地功夫,又不停的询问如何和陈正通联系一事。
陈正通此刻早是阶下之囚,当然不会有什么计划。可萧布衣早就为王弘烈设计好了圈套。所以季秋回答的游刃有余。
当然季秋也是表情急迫的劝阻王弘烈莫要出兵。只怕会有危险,到时候他可以轻易的置身之外。可王弘烈显然属驴的。牵着不走,打着倒退。执意出兵。
营寨众人争议之际,周奉祖突然道:“魏王。我有一事想问季秋。”
王弘烈微愕,“你要问什么,最好抓紧,时不我待!”
周奉祖微笑道:“我只问个小事,季秋,依照你的意思是,你在落叶亭遇到了陈正通,然后和他商议一切后,径直回转的这里?”
季秋微凛,沉声道:“不错,那又如何?”
“这么说,你并没有进入历阳城?”周奉祖又道。
季秋不满道:“军情如火,我又怎么有空进入历阳城呢?再说我没有得魏王地命令,也不好进入历阳城。”
王弘烈若非对周奉祖颇为信任,早就大耳光煽过去。虽是如此,却也满是不耐,“周校尉,你到底要说什么?”
周奉祖目光一转,已望向了季秋的脚下,“我想问的是,我记得季秋前日离开这里之时,穿着的鞋并非眼下的这双。”
季秋一怔,一时间不明所以。杨公卿忍不住的向季秋脚下望过去,王弘烈却破口大骂,“周奉祖,你脑袋抽筋了吗?我他妈的现在出兵如火,你他娘的竟然还关心别人的一双鞋子,再不住口,老子宰了你!”
周奉祖见王弘烈发火,慌忙施礼道:“魏王,不是这样,你听我说!季秋眼下穿的这双鞋,绝非离开地那双,而眼下所穿的鞋子,却是历阳城春来福老字号的鞋子。春来福老字号仅历阳城一家,鞋帮上有个福字,我以前为魏王你买过,你难道忘记了?”
王弘烈忍不住低头望过去,“那又如何?”
“眼下地事情很明了,季秋地这双鞋有问题,他说从未进入历阳,这双鞋又是从哪里得来?”周奉祖兴奋道:“这说明他可能进入了历阳城,但是他知情不报又是为何,只怕别有隐情!”
众人怔住,季秋汗水已流淌下来,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过,萧布衣天衣无缝的计划,竟然坏在了一双鞋上。
他那双鞋本来有血迹,萧布衣为防出错,这才特意为他换了一双鞋,哪里想到,这双鞋竟然成为所有计划中,最致命地破绽!
一时间大汗淋漓,不知如何解释。周奉祖阴冷笑道:“季秋,无话可说了吗?还是根本没有想到什么借口?”
季秋强自镇定,“周奉祖,你不觉得自己无理取闹吗?这件事其实简单,不过是我的鞋坏了,急于出行,这才向同伴借了一双。我当时就觉得合脚,哪里想到你那么多地门道。这双鞋为何是春来福的鞋子,我并不知情……或许是,是他们在历阳买地吧?”
见到周奉祖阴冷的表情,季秋心中发寒。王弘烈疑惑不定,杨公卿诧异万分,周奉祖已冷然喝道:“你说谎!”
季秋心头狂跳,脸色微变。周奉祖已大声道:“季秋,你以为你背叛魏王的事情,神不知鬼不觉吗?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做梦也没有想到过,你带着西梁兵围剿乌江镇的兄弟时,还有别人看到吧?”
季秋刹那间如五雷轰顶,脸上血色全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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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m//季秋本来觉得,银青光禄大夫离他已经不远,可听到周奉祖所言,他已经知道,形势极为不妙。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乌江县留有四十三个人手,均是从淮南军中选拔出来,以备潜入历阳、协助陈正通破城之用。这些人其实都是极为彪悍,只可惜的是,他们碰到了更为彪悍的西梁勇士,这才被血腥屠戮。
按照萧布衣的意思,所有的事情很简单,他们将四十三人斩尽杀绝,先除后患,然后让季秋诱使王弘烈出兵,王弘烈贪功,只要季秋说出历阳的紧迫,让他今晚出兵大有可能。只要王弘烈出兵,萧布衣就有机会伏杀这些淮南兵。
要杀这四十三人,季秋才能表示忠心,要杀光这些人,季秋才能安心来骗王弘烈出兵。
萧布衣为了稳妥,为季秋换下一双沾血的鞋子。当初季秋换上另外的鞋子后,只是感激萧布衣考虑的细心,可他没有想到,破绽就是这双鞋,而四十三人虽是死绝,可还有他人见到了当初的情形!
周奉祖绝非无的放矢,季秋明白这点,所以整个人如同冰窖般,双耳嗡鸣,只见到周奉祖指手画脚,唾沫横飞,却已听不清周奉祖说些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季秋见到王弘烈阴沉如冰的时候,这才清醒过来,大叫一声,“魏王饶命,我是被逼的。”
他话音一落,周围静寂下来。王弘烈有如就要噬人的怒狮,咆哮道:“周校尉说的竟然是真地?季秋。你敢骗我!”
呛啷一声响。王弘烈已拔出宝剑。
季秋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可却知道,再不为自己辩解,再没有活命地机会。他可以为高官厚禄背叛王世充,当然也可以为性命再次背叛萧布衣。
危机关头,脑海中异常的清醒。季秋咕咚跪倒,哀声道:“魏王,你在杀我之前,能不能听我最后几句?”
王弘烈咬牙道:“你还要说什么?”
季秋挤挤眼睛。挤出几滴眼泪。痛不欲生。“魏王。我该死。百死不足恕罪。我前去联系陈正通。不知为何。竟然被萧布衣得到消息。他当时派数百人围攻我。我力尽不敌。这才被擒。萧布衣于是逼我诱你出兵……”
杨公卿却是脸色大变。失声道:“萧布衣到了历阳?”
季秋连连点头。“地确如此。我知道萧布衣已带万马千军到了历阳。只怕……他们要攻江都了。”
“于是你投靠了萧布衣。就来陷害我?”王弘烈咬牙切齿道。
季秋慌忙道:“其实我没有打算出卖魏王。可我想……小人一条命。就算死了又能如何。可魏王和杨将军都不知道萧布衣地消息。若是仓促应战。只怕难以抵挡。小人于是想。就算死。也要死得其所。这才假意投靠了萧布衣。告诉他们乌江县地情况。以取得萧布衣地信任……”
“你取得信任地方法,就是牺牲了魏王的四十多个手下?”周奉祖哈哈一笑,幸灾乐祸的补充道:“真的是滑稽。”
季秋恨不得掐死周奉祖,可知道这时候唯有悲情能够打动王弘烈,哽咽道:“四十多人的性命,再加上个我,也不足魏王性命的百分之一重要!”
他这一句话打动了王弘烈,因为王弘烈已放下了宝剑,半晌才道:“然后呢?”
“然后我成功地让萧布衣信任了我,这才得以回转。”季秋可怜巴巴的望着王弘烈,“我只想告诉魏王,萧布衣已率大军逼近六合山,就在七里坳埋伏,而且手下猛将无数,还请魏王何去何从,速做抉择。只要魏王无恙,我就算被人误解,千刀万剐又有何妨?”
季秋说的极为动情,王弘烈已被打动,周奉祖冷哼一声,不等说什么,杨公卿已经质问道:“你表面上忠心耿耿,可你方才对魏王所言,让他出兵,又是怎么回事?你明明知道萧布衣就在七里坳埋伏,你还想让魏王出兵,其心可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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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秋满头是汗,内心恐惧,对于这点,他实在无法自圆其说。突然灵机一动,季秋道:“其实我也是逼不得已,萧布衣让我前来,当然也不会放心我。在我来到这里之前,他已让我吞下一种毒药,若是没有解药,七天后就会毒发身亡。魏王,小人当然是有私心,所以只能暂时按照萧布衣的吩咐,可真的不希望魏王出兵。我只想如果能造成个出兵地迹象,骗取解药,然后再对魏王说出实情。”
季秋说地真挚无比,自己都有些相信这些真实的谎言。王弘烈犹豫不决,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周奉祖出奇地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眼珠飞转,显然想着什么。
陡然间营寨外脚步声繁沓,有兵士急匆匆的冲进来道:“启禀魏王、杨将军,六合山地西北、西南两处,发现有大军出没的迹象。”
杨公卿脸色凝重道:“可知道是哪里地人马?”
兵士摇头道:“对方人马没有标识,我们暂时不能发现是哪路人马。”
王弘烈顾不得季秋,怒拍桌案道:“萧布衣如此嚣张,我不攻他,他反倒要想着打我?杨公卿,速命大军集合,我们这就去七里坳和他一战。”
“万万不可。”杨公卿慌忙摆手道:“魏王,萧布衣有勇有谋,我们不可仓促作战。”
“你这么说的意思,就是我不是他的对手了?”王弘烈脸色铁青。
季秋为求减免罪责,哭泣道:“魏王,小人知道罪不可恕。也请你小心从事。”
周奉祖却道:“季秋。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众人意见不一,面红耳赤,杨公卿沉声道:“大敌当前,我等岂可自乱阵脚?”
王弘烈头脑清醒些,知道杨公卿说的大有道理,慌忙问。“杨将军,依你建议呢?”
杨公卿正色道:“魏王,我只是实话实说。非我涨他人地志气,灭自己地威风,实在是……当年依圣上之能,尚在萧布衣手下吃瘪。铩羽回转。萧布衣手下能臣猛将无数,末将对他们,并无必胜的把握。”
王弘烈冷哼一声,却还忍耐着听下去。杨公卿又道:“萧布衣蓄谋已久,诱魏王出兵,不可不防。两军交战。还是实力最为重要。我想就算圣上知道这里的情形,想必也早有定论……”
“你他娘的能不能爽快的说一句话?”王弘烈终于不耐烦道。
杨公卿却也不恼。“眼下魏王所率精兵,实乃是圣上的心血。对阵萧布衣。我们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只要不折损人手,就算是成功。圣上知道,当不会责怪!”
“那你地意思是?”王弘烈心思飞转,一时间也有了犹豫。他是鲁莽暴躁,可毕竟还有脑子,现在还不服萧布衣的人,死的死,亡的亡。事实摆在面前,让王弘烈也不敢太过狂妄。他刚才虽是叫嚣,可对萧布衣也有些发怵,这时候杨公卿给个台阶,他当然要考虑就坡下驴。
杨公卿正色道:“若依末将的意思是,萧布衣既然在七里坳埋伏,等我们入彀,我等不如连夜拔寨,赶往六合城,让他扑个空。六合城地势扼要,可说是江都的前沿。只要我们守住六合,让萧布衣无法逼近江都,那就是大功一件!至于以后如何,想必圣上必有定论。不取历阳,只能算是没有功劳,不失六合,才是固本之计,还请魏王明断!”
王弘烈良久才道:“你让我退兵?”
杨公卿嗦了一堆,无非是顾及王弘烈地脸面,听他开门见山,不再犹豫,“不错,我请魏王为求稳妥,连夜撤兵,圣上若是责怪的话,末将可一肩承担。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王弘烈望向西方,那里是历阳的方向。不知望了多久,这才道:“好,吩咐下去,连夜撤兵!”
方才还是准备出兵的命令,这一刻变成了撤兵,自然引发了不少议论。不过既然魏王下令,倒无人敢有意见。一时间山谷沸腾起来,淮南军毕竟训练有素,若论单兵作战,或许不如江淮军凶猛,可若说集团、大规模的行动,远比江淮军要纪律严明。
拔营有条不紊,季秋却是大汗淋淋,不知王弘烈对他如何处置。稍微有些奇怪的是,周奉祖居然没有再多说什么,让季秋多少有些心安。
由诱骗出兵,变成让王弘烈撤兵,季秋知道,自己彻底地失败,银青光禄大夫不用想了,就算保全性命,自己此生在王世充手下,也不会再有任何机会。
可自己,能保全性命吗?想到这里,季秋打了个寒颤。
王弘烈已道:“押季秋回转江都,请圣上定夺。”
季秋慌忙道:“谢魏
谷中拔营已毕,杨公卿见到王弘烈听从自己地建议,不由大为欣慰。要知道王世充派他前来,就是要约束王弘烈,少做错事,虽然闻萧布衣前来,就连夜逃命很不体面,可毕竟比万余兵士全军覆没要好。
心中多少还有些疑惑,那就是历阳初定,萧布衣又如何会这快的从鹊头镇运兵到了历阳?疑惑一闪而过,杨公卿已传令下去,淮南军依次出谷,前往六合城。
六合城离六合山并不算远,不到百里地距离,杨公卿开拔的时候,只想着,不到天明就可到六合城,到时候坚守城池,等待王世充地旨意再做决定。
他虽然心中有些畏惧萧布衣,可他不认为萧布衣有实力突破他固守的城池,他心中其实也想和萧布衣一战。
临出谷地那一刻,望着漆黑的夜空,杨公卿心中陡然有了不安。似乎觉得有点不对。又想不出哪里出了问题。
王弘烈虽是魏王,但杨公卿是这里地主将,他竭力地让自己镇定下来,回忆今晚发生的一切。左思右想,自己的决定都不应该有什么问题,这时淮南军前军已出了山谷。迅即布阵前行。
这时候淮南军显出极好的作战素质,虽是黑暗行军,却是错落有致,有条不紊。
杨公卿坐镇中军,和王弘烈一起并辔前行,四下望了眼。突然问道:“魏王,周奉祖呢?”周奉祖算不上什么大人物,不过和王弘烈关系不差,一直充当王弘烈的亲卫,这刻魏王撤离,当追随左右。
杨公卿随口问了一句。王弘烈微愕。转瞬有些恼怒,招呼个亲卫前来。命令他去传周奉祖过来。二人交谈的功夫,也已接近了谷口。两侧山峰对峙,颇为险恶。
突然心中升起警觉。杨公卿勒马问道:“怎么不见谷口兵士来报军情?”
杨公卿毕竟有领军才能,这里虽离杨公卿驻营地方有些距离,但是为了魏王地安全,杨公卿还是派人在山峰两侧,群山周围安排下探子,留意周围的动静。
本来撤离谷中,这是要道,两侧山峰也应该有人把守监视,这时撤离,应该有兵士前来通禀情况,可是两侧山峰静悄悄的没有动静,让杨公卿不免诧异。
可他虽是吃惊,却不担心,因为他记得,在两侧山峰,最少安排了七处哨卡……就算敌人前来,也不可能知道这七处暗卡。
但七处哨卡怎么会没有一处前来禀告?杨公卿想到这里,一颗心又提了起来,这时候中军亦是快到了谷口。
杨公卿不闻前军有何异常,心中稍安。转瞬又感觉自己实在有些疑神疑鬼,他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怎么一听萧布衣的名字,就有些心神不定?
寻找周奉祖兵卫已经回转,竟然带来个不正常的消息,周奉祖不见了。他们找了许多人问,最后一次见到周奉祖地时候,是他领命出营后,径直向远山走去,就再没有人见过他的下落。
王弘烈大为诧异,杨公卿却是不安之意更浓,突然叫道:“快去找季秋前来。”他话音才落,就听到有异响从两侧的山壁传来。
黑暗中,看不真切,只觉得山上有极快的东西滚落,而且轰隆之声渐响,要传到山脚之时,不但地面有些抖动,就算周围的群山都在颤抖。
众兵士大叫起来,声音中满是凄惨惊惶之意,仿佛坠入了人间地狱。众兵士再不是纪律严明,而是纷纷拥挤,乱作一团。王弘烈吃了一惊,慌忙问,“何事?”随着他话音落地,只听到砰砰的数声大响。紧接着马儿悲鸣,军士怒吼惨叫,淮南军大乱。
山上竟然滚下了无数地大石!
大石来势凶猛,从半山腰滚下,何止千斤之力,谷口狭隘,众兵士簇拥,眼睁睁地看着大石撞来,却是无处闪避,是以悲声惨叫。大石不但压死了战马,撞死了兵士,还将出口之路挡住!
杨公卿眼睁睁的看着大石滚下,没有半分办法。可心中更惊惧地念头涌起,淮南军中了埋伏,自己落入了萧布衣的圈套?笑。他身边一人,脸色平静,听到谷中大乱,叹口气道:“老三,我虽不喜欢用你地这种诡计,可不能不说,你总是能牵着他们的鼻子走。”
那人却是赫赫有名的李靖。
王弘烈和杨公卿只怕做梦也想不到,他们躲避的西梁军没有在六合山西侧的七里坳埋伏,反倒神奇的到了六合山东侧!
他们更是想不到,名震天下的萧布衣和李靖,此刻正在等着他们入伏。
所有的一切,都是萧布衣一手策划,见出谷的淮南军已有骚乱,显然被谷中的异动惊动,不再是阵容齐整,萧布衣双眉一扬,微笑道:“二哥,你的机会来了。”
李靖无奈摇头。“按计划行事吧。你要小心。”
萧布衣点头,却是带着数百人手向东而去,那里正是六合城的方向。萧布衣知道,有李靖在此,混乱中地淮南军败局已定,他要去做另外地事情。
倾听着远方的动静。李靖终于举起混铁枪,他的目标就是,已出谷的淮南军!
淮南军本来有万余的兵马,可经过萧布衣的巧计,已分裂成两部分,前军三千多人。依李靖判断,击之可获全胜。
只要击溃这三千兵马,谷中不战自败!
眼下西梁军并没有大军出没,那些大军出没地迹象,不过是些假象。到现在,李靖、萧布衣手下不过两千余人。李靖现在可调度的兵马。不过是铁骑千余,可只要有这千余的兵马。李靖就已心中有底。
铁枪落下,马蹄隆隆。铁甲骑兵几乎在瞬间就提到了最高的速度,如同饿虎下山般。向远处的淮南军扑去……
有的时候,兵多不见得有用,李靖想到这点地时候,已离淮南军一箭之地。他镇定的发出了第一道命令,“射!”
伴随一声令下,羽箭如蝗,铁骑速度之猛,几乎就在羽箭落下时,已冲入了淮南军的阵营。
长枪攒刺,刀光胜雪,一时间,谷口前,黄尘滚滚……
杨公卿心急如焚,大石还是不停的滚落,谷口根本无法再出人马。可就算冲出去,亦是无法集合作战,转瞬要被敌手屠戮。西梁军狡猾非常,他们根本不和淮南军硬碰硬,他们捡了淮南军最弱处敲击,让近万兵士根本无从发力。
杨公卿明白这点,勉强冲到谷口处,大声喝道:“搬开石头,张策,廖良,带人手去山上捉拿敌军。”他已看的明白,其实两侧山峰的人并不很多,可就是这些不多地人,却利用地势将他们牢牢地困在谷中。
石头推下来容易,要搬开实在困难,杨公卿不是不明白这点,可除了此招,他一时间亦是无法想出其余的计策。
他百般谨慎,千种小心,哪里想到过,还是落入到萧布衣地算计之中。
淮南军稍定,才要去搬石头,捉敌兵,突然间身后一片大乱,杨公卿回头望过去,只见到后方押送辎重的地方已起了熊熊大火,不由得目瞪口呆!今日之事,可说是落在他的算计之中。扭头望向身边地一人道:“周奉祖,你做的很好。这银青光禄大夫一职,非你莫属了。”
周奉祖露出卑谦的笑,“也要西梁王计策好才行,王弘烈自诩明智,杨公卿狐疑谨慎,季秋自作聪明,他们却都没有想到,所有的反应,全在西梁王的算计之中。”
萧布衣微微一笑,“你的消息十分可靠,杨公卿谨慎非常,若非是你,我也不能轻易的拔除杨公卿布下的暗卡,偷袭他们,更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周奉祖恭敬道:“属下尽力而已,西梁王雄才伟略,一统天下指日可待。可笑王世充不自量力,妄想阻挡西梁王东进的步伐,”
要是王弘烈、季秋等人在此,多半会惊落了下巴,他们多半也想不到,周奉祖居然已被萧布衣收买。
杨公卿倒是开始怀疑起周奉祖,可惜大局已定。
周奉祖是个小人物,可这个小人物有时候也能发挥出意想不到的作用。萧布衣微微一笑,心中暗道,季秋也是小人物,可这会多半是身陷囹圄,更是做梦也想不到,他不过是枚棋子,关键的人物却是周奉祖!
其实萧布衣的计策说出来很简单,不过当然还是虚虚实实。他不是想诱使王弘烈出军,而是想逼迫王弘烈退军。王弘烈固守,萧布衣拿他无可奈何,王弘烈一退,萧布衣就有出手的机会。
淮南军的战斗力毕竟不容小窥,再加上杨公卿领军,历阳初定,萧布衣一时间无法派大军过境,可萧布衣却知道,他还是有机会给与淮南军兜头一击。
这场若胜,不但能更好的安定江淮军,还能给王世充以相当的打击。
萧布衣出计,往往是在敌人觉得不可能的时候!
他早就收买了周奉祖,这个人虽是无足轻重,可和季秋搭配一起,却起到意料不到的作用。季秋的那双鞋,当然是萧布衣留出的破绽,乌江镇消息泄露,亦是萧布衣话于周奉祖所知。
周奉祖几句话就让季秋再次背叛,可季秋所言,引发杨公卿的狐疑,再加上伪装的大军埋伏,终于让杨公卿为求稳妥,急急退却!
杨公卿这一退,萧布衣就得到东进的时机,望着远方的六合城,萧布衣嘴角再次露出笑意,因为他知道,那是他再战的舞台,而能否力压江都,围困王世充,就看此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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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m//深夜,六合城静悄悄的一片。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守城的军队换了几次,到如今,变成了淮南的兵士。
城中的百姓没有换,还是一如既往的苦。
战乱连连,最苦的当然是百姓,他们守着破陋不堪的家,不舍离去,也无处可去。王世充称帝后,江都郡县尽数在他的掌握下,可没有人会知道,江都是否会恢复往日的安宁。
不过,最少在很多人看来,今晚还会安宁。
可远处的蹄声,很快的打破了许多人并不奢望的想法,萧布衣带着手下来到六合城下的时候,就像回转到自己的领域一样,大摇大摆。
周奉祖跟在萧布衣身旁,一时间不明白他的想法。可无论萧布衣怎么想,周奉祖都明白,六合城已大为不妙。
他其实和季秋很是相似,但和季秋也有很大的不同。季秋是迫不得已的投降,他却是被东都主动的招降。
周奉祖一辈子都不算聪明,但在抉择的路上,却是聪明了一回。在接受东都收买的时候,他甚至很惊诧,不明白为何东都会看中了他。后来他终于想明白了,东都看中的绝非他一个。在这些日子里,东都一直都在收买人心,他不过算是微不足道的一个,因为他在魏王的手下,所以他就有被收买的价值。他不觉得悲哀,其实很有些高兴。因为在他看来,一个人若连被收买的价值都没有,那才是真正的悲哀。
他现在轻而易举的按照吩咐陷害了季秋,踩着季秋上路,只要再做一件事情,银青光禄大夫就离他不远了。
周奉祖很兴奋,当然如果他知道萧布衣也曾对季秋如此允诺的话,兴奋度会降低一些。不过人生难得几回搏,就算他知道季秋的下场,还是会一条路走下去。很多人都觉得自己与众不同,周奉祖也不例外。
众人到了城下,萧布衣低声道:“周奉祖,吩咐你所说的话,你记住了没有?”
周奉祖用力点头。“绝无错漏!可是西梁王……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能和西梁王对话。本身就是值得炫耀地事情。周奉祖被热情充斥。脸上发光。
萧布衣微笑地望着他。有如老狐狸望着送上门地母鸡。“有话但说无妨。”
“属下人微言轻。据我所知。六合城是由郡丞程嘉会把守。这人很是忠心耿耿。我只怕……我骗不开这座城。”
萧布衣神色看起来很感动地样子。他其实已习惯用这种感动让一些人去卖命。感喟道:“周校尉。若都和你这样忠心耿耿。何愁天下不定呢?”
周奉祖幸福地快要晕过去。一时间热泪盈盈。
萧布衣还能把持地住。所以还能吩咐道:“你只管按照我说地去做。无论如何。都会记你大功。”
周奉祖用力的点头。看起来只要萧布衣吩咐。前面有个火坑也可以跳下去。
众人没有掩藏行踪,数百人涌到。蹄声隆隆,早就惊醒了城头的守兵。那些人见形势不好。早有人去找程嘉会,另外的士兵张弓拉箭。厉声喝道:“来者何人?”
如今已是深夜,城头望下去,只见到影影绰绰,根本分辨不清来的是谁。萧布衣早让手下换了淮南军地装束,听到城头大叫,微笑道:“本将军和魏王在此,尔等还不开城?”
他沉声一喝,颇有威势,城头兵士却听不出他是哪个,迟疑问,“你是谁?魏王在哪里?”
萧布衣声音变的不满,“本将军是哪个,难道你都听不出来?”
城兵摇头道:“听不出来。”
周奉祖想笑,却又不敢,见到萧布衣向自己望来,终于记起自己也有台词,大声道:“你等真地有眼无珠,这是杨公卿将军,我是立信尉周奉祖,快快开城。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
城兵摇头道:“程大人有令,没有他的手谕,任何人不能开城。”
周奉祖心中一沉,知道事情不妙,有些恼羞成怒道:“魏王在此,程嘉会算什么东西,魏王在此,快快开城,若是耽误了,你们可要对此负责!”
他虚言恫吓,只想骗开城门,虽然萧布衣并没有让他这样做。黑暗中,萧布衣笑容不减,让人看不懂他的心思。
城头上突然传来个沉冷的声音,“谁说魏王就在城下?”
周奉祖心中一跳,已听出是谁地声音,压低了声音道:“是程嘉会,西梁王,怎么办?”
萧布衣淡淡道:“你忘记了你要说的话了吗?”
周奉祖一凛,慌忙高声道:“程大人,我是周奉祖,你听不出我的声音吗?”
程嘉会不理周奉祖,只是问,“魏王何在?”
周奉祖没有办法,无奈的望着萧布衣,心道程嘉会谨慎非常,这种骗开城门的方法多少有些老土,多半不能成功。可就算骗开城门又能如何,萧布衣身边不过数百人,就算骗开城门,这些人又如何能控制住眼前的大城?
周奉祖正胡思乱想的功夫,一个声音响起,差点将他震下马来。
那人只说了一句,“程嘉会,你快他娘的开门!”那人说地极为粗鲁,可口气、声调无不极似魏王王弘烈。周奉祖那一刻几乎以为魏王已和萧布衣结盟,一起过来坑害自己。
转瞬就明白,自己有点高看自己,萧布衣身边一人,又说了一句话,“老子来到城下,你推三阻四,是不是不想活了?”
那人声音虽极似王弘烈,可很显然不是王弘烈,周奉祖不由暗自佩服,西梁王手下地鸡鸣狗盗之徒,端是不少。
萧布衣却是微微一笑,想起当初诈骗翟弘一事,这个模仿王弘烈声音之人不是旁人,正是卢老三。
卢老三或许别的本事不行,但是在语言方面却是极有天赋。他甚至就算到西域去,三天之内也能让外域人引为知己,模仿王弘烈地说话对他而言,并不困难。
城头听到王弘烈的声音,不免有些骚动,程嘉会人在城头,声音也恭敬了很多,“魏王和杨将军一直在谷中活动。说是要我近日出兵援助。却不知魏王深夜前来,有何见教?”
“开城就知道了。”卢老三不耐烦道。
谁都知道王弘烈性格暴躁。城头已有人准备开城,程嘉会却道:“杨将军也在吗?”
萧布衣只说了两个字,“不错。”就当周奉祖也以为要骗开城门之时,程嘉会突然道:“杨将军。当初你离开之时,说让我小心谨慎,下官不敢有忘。记得你曾经说过,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若是不能确定,最好地方法就是看令牌。”
萧布衣皱了下眉头,含糊道:“那又如何?”
程嘉会恭敬道:“在下看不清杨将军的面目。还请将军将令牌系在绳子上。末将看令牌无误,当可开城。”
说话地功夫。一根绳子已坠了下来,末端一个竹筐。卢老三勃然大怒,继续用魏王的口气道:“程嘉会。你太不像话,再不开城,我让圣上砍了你!杨将军,攻城!”
他一声号令,有几十人窜到城下,拿出挠钩套索,就要向城头攀过去。
程嘉会却是哈哈一笑,坠下的那根绳索快速地收了上去,“饶你们奸狡如鬼,也是骗不了老夫,放箭!”他一声令下,城头箭如雨下。攻城的数十人身手都是极佳,几乎在城头放箭的同时,从身边抽出盾牌,护在身前,翻滚退入黑暗之中。
饶是如此,也有几人闷哼一声,已被乱箭射中。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卢老三大声喝道:“程嘉会,你做什么,可是造反不成?”周奉祖也厉喝道:“程嘉会,你今日形同造反,我周奉祖定当参你一本。”
程嘉会冷笑道:“你们以为扮成魏王、杨将军,就能骗我开城吗?痴心妄想!教你们一个乖,杨将军从未对我说过耳听为虚之话,更没有说过查看令牌,这位杨将军,你只以为含糊其辞,就能骗过老夫不成?”
萧布衣干笑道:“杨大人,我最近军务繁忙,再加上事情急迫,哪里想到你还在这些细节上考究?开开城门,一切都好说话。”
他到现在还劝杨公卿打开城门,周奉祖不能不服萧布衣的脸皮之厚。因为就算周奉祖都已看出,萧布衣所谓的妙计已经被人看穿。
程嘉会的回复,就是一顿乱箭。众人纷纷后退,卢老三高叫道:“程嘉会,老子一定会回来,你等着瞧!”周奉祖也在一旁推波助澜,程嘉会只是冷笑道:“我等你们回来。”
一骑从远方飞奔而至,低声对萧布衣说了两句什么。萧布衣冷哼一声,“程嘉会,你有种,就不要再开城门!”
程嘉会仰天长笑,“老夫有种没种,不劳阁下操心。”
萧布衣气急败坏的吩咐道:“我们走,去找圣上说理!”
夜色浓浓,敌情不明,程嘉会已认定这些人是敌人,可还是不知道对手是谁。谨慎之下,并不出城追击,萧布衣等人蹄声隆隆,是向东而去,转瞬不见了踪影。
程嘉会这才舒了口气,抹把冷汗,身边有校尉奉承道:“程大人果然不同凡响,若是旁人,多半被贼人骗开了城门。”
“想和老夫使诈,他们还嫩了些。”程嘉会微有自傲,沉声道:“墨愈,今夜你要带人严守城门,没有老夫的命令,不可打开城门,要提防贼人再次回转骗开城门!”
墨愈就是方才奉承地校尉,听到程嘉会的吩咐,哈哈大笑道:“贼人若再回来骗城,不是当我们是蠢地,就是本身是个白痴!”
众人都是大笑,显然认可墨愈的说法,程嘉会也觉得暂时再没有危险。毕竟贼人想要攻城,只要城内不放松警惕,就不会有任何危险。
墨愈巴结道:“程大人,你回转安歇就好。其余的事情,交给我处理。”
程嘉会点头回转,墨愈不等他走远,已大声吩咐道:“大伙就机灵些,眼睛睁大些。”
众人轰然应令,兴致勃勃。等程嘉会离开后,墨愈却打了个哈欠,刚想去睡觉。没想到西方马蹄声隆隆,竟然又有大队人马赶来。
墨愈精神一振。微笑道:“看来这些人并不死心,又来骗我们开城。”
有兵士提醒道:“墨校尉,方才那些人,是向东而去。而这些人,却是从西而来。”
墨愈被人否定,心中不悦,“蠢货,他们难道不能假意向东而去,然后再迂回到西方,再来骗开城门?”感觉自己的分析十分有道理,墨愈加重了口气。“他们就想你如此来想。那他们就可以骗开城门了。”
提醒地兵士几乎羞愧的无地自容,又有兵士问道:“又有敌情。要不要去请程大人?”
“程大人年迈力衰,怎么经得起这么折腾?”墨愈不满道:“我们食君俸禄。与君分忧,如果什么事情都去找程大人。要我们何用?”
众兵士都是点头,齐声道:“墨校尉说的大有道理。”
墨愈洋洋得意,大声道:“你们记住一点即可,那就是任凭他们口灿莲花,我们也不开城门,那他们就会无计可施。”
众兵士马上道:“谨遵墨校尉的吩咐。”
众人商议地功夫,西方来人已到了城下,这些人丢盔卸甲,狼狈不堪,墨愈高声叫道:“来者何人,快快退下,若是再近前,莫怪我弓箭无情。”
他一挥手,就有兵士张弓搭箭,这些人若是敢靠前,管保他们有来无回。
一将上前,沉声道:“本将军和魏王在此,程大人何在,还不打开城门,请魏王进城?”
墨愈突然想要放声狂笑,因为这一幕实在有点熟悉,方才就有一人和城下那人一样的言辞。他甚至对白都懒得换,径直问道:“你是谁,魏王在哪里?”
城下那将大为不满道:“本将军是哪个,难道你都听不出来。”
城头传来一阵爆笑,那些兵士开心至极,只想着世上还有这种蠢货。墨愈却是强自忍住笑,肃然道:“听不出来。”
他说完这四个字后,又是哈哈大笑起来,似乎碰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事情。
城头上的兵士亦是止不住地笑,城下众人却是怒火攻心,莫名其妙。一人越众而出,大声道:“城上是谁,有眼无珠,快快开城。这是杨公卿将军,魏王在此,你们还不开城,若是耽误了,十个狗头也不够砍了。”
墨愈更是好笑,扬声道:“你想必就是立信尉周奉祖了?”
那人一怔,“我不是周奉祖,我是立勇尉张策!”
墨愈不慌不忙,只是问,“魏王、杨将军一直在六合谷,还吩咐我等要出兵支援,怎么会莫名地深夜来到六合城?你等这种骗城的计策,未免太过儿戏了吧?”
“你奶奶地,快开门,我操你娘!”一声音暴怒道:“老子来到城下,你推三阻四,是不是不想活了?”
墨愈脸色一沉,“我娘早死,只怕要让阁下失望了。”说完后,墨愈手臂一挥,厉声道:“放箭!”
城头上兵士早等这句话,听到吩咐,毫不犹豫地放箭出去,一时间羽箭如蝗,城下惨叫声一片。
一人大叫道:“我操你祖宗,等我入了城,一定将你们大卸八块!”
墨愈懒得应答,只是用更猛烈地箭雨回复那人。
杨公卿脸色大变,打破头也想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六合城地兵士已经投靠了东都,这绝无可能!
萧布衣不是神仙,怎么可能轻易地就收复六合城?可若非如此,这些人怎么会和疯子一样,对魏王和自己冷嘲热讽?
城下这次,当然是真的魏王和杨公卿!
夜更深,杨公卿和王弘烈一时间不知黎明什么时候才能到来,他们有如做着一场噩梦,而且暂时还没有醒来的迹象。
他们中了萧布衣连环诡计,以为萧布衣真地大军来到。是以急急撤退。没有想到的是,撤退正是萧布衣所愿。在谷口处,他们的前军和中军被地势隔断,李靖的铁骑几番冲突,已将淮南军三千多人屠戮的七七八
这完全是一面倒的屠杀,李靖在这个时候,从来没有手软地时候。
对敌人的同情,显然是对自己手下地不公。李靖素来都是这个想法,亦是坚定地执行着这种策略。
前军被屠戮。后军押运辎重的兵士,又遭到了西梁军地突袭。那些人并不多,可个个身手矫捷,不停的放着火箭。等着大火燃起后,又都隐到黑暗之处。
淮南军腹背受敌,黑暗中惊慌不安,结果就是,谷口地大石虽然挪开,却没有谁敢冒死冲出谷口,淮南军已近崩溃地边缘!
杨公卿见势不妙,知道再不能保全淮南军。只能退而求此次。要保全魏王地性命。以他之勇,听到谷外地惨叫。铁甲骑兵有如怪物般的摇头摆尾,亦是不敢出谷一战。
对六合山的地势。杨公卿倒是了若指掌。他知道附近有条羊肠小路可通往山外,只是崎岖难行。
可性命攸关。他又不知道对手来了多少人马,不能不冒险一搏。
虽然在杨公卿心目中,西梁军在短期内,绝对不可能纠集大队的兵马,可这时候,他实在没有机会验证。
他带着魏王、一帮兵将逃出山谷,近万地淮南军只剩下两千多人。
杨公卿心中怒不可遏,却是无力反击,只想着逃到六合城后,凭城坚守。他毕竟很有头脑,很多地方预料的不差,李靖为了防备和杜伏威的江淮军冲突,历阳城附近,一直并没有埋伏下大军。从头到尾,萧布衣、李靖可调动的人手不过千余铁骑,近千的东都勇士。
可就是这些人马,再加上萧布衣的诡计,李靖的出兵之奇,就将淮南军近万兵马打的溃不成
杨公卿猜测正确,不敢冒险,可他如何猜测,也没有想到过,在他之前,萧布衣优哉游哉地带着数百兵马假冒他和魏王来骗开城门。
萧布衣本意就没有打算骗开城门,因为就算骗开城池,他也没有办法占领这里。守城毕竟不能靠一纸空文,动动嘴就可以,他必须要分散兵力才可,可他眼下,虽可调动千军万马,今夜却是缺少兵力。
萧布衣虽没有骗开城门,却成功地让程嘉会、墨愈相信,真的魏王和杨公卿是骗子!萧布衣地目的很简单,无论魏王、杨公卿能否从李靖手下逃生,他们都是不能进入六合城。
城头箭如雨下,王弘烈暴跳如雷,却是无计可施。
杨公卿已带王弘烈到了安全之地,这才扬声喝道:“程嘉会,你们想要造反不成,我定当向圣上参你一本。”到现在为止,他还不知道守城地到底是哪个,只能算到程嘉会的头上。
墨愈终于让手下停止放箭,哈哈大笑道:“悉听尊便!”
杨公卿无计可施,见王弘烈怒不可遏,只能道:“魏王,不如等到天明……”
“还等什么天明!”王弘烈怪叫道:“去江都,禀告圣上,我要将他们地狗头,一个个斩下来喂猪!”
杨公卿还待再劝,突然听到远方蹄声隆隆,不由脸色大变。
王弘烈惊惧叫道:“西梁军追来了?”问话的功夫,铁蹄声又近了几分,王弘烈不等再行判断,已催马向东奔去,可奔走的时候,还不忘记说上一句,“程嘉会,老子一定会回来,你等着瞧!”
王弘烈不知道,自己不经意说的话,和卢老三离去所说的话,完全吻合!墨愈感觉到有些熟捻,记得是方才魏王离开所言,微笑道:“我等你们回来!”
他既然确定这些人是假,当然不怕王弘烈的威胁,反倒觉得,这些人简直蠢不可及。
这些对白再重复一遍,墨愈也觉得有些恍惚,似乎如在梦中。人在这种情况,多少会有些迷惘,分不清现实梦境。可随后的情形,让墨愈更是惊奇,假魏王离开不久,他就见到暗夜浮动,一队铁骑从西方黑暗中杀出,从城前而过,没入另一侧的黑暗之中。
铁骑之疾,让人目结舌,叹为观止。墨愈这辈子,从未见过如此迅猛的铁骑,不由暗自庆幸道:“我明白了,原来他们准备先是骗开城池,然后由这队铁骑攻城,只可惜……他们遇到了我!”
有兵士恭维道:“墨校尉料事如神,智退敌兵,属下佩服。”
墨愈听到恭维,放声大笑,可笑了半晌,突然声音中有了些惶恐,而且惶恐越发扩大,一发不可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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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m//料事如神的当然不是墨愈,而是萧布衣。(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日上三竿,萧布衣此刻没有舒舒服服的躺在床上,而是坐在一棵大树上。
大树浓密,将他身形很好的遮掩,他人在树上,凝望远峦,意兴阑珊。江南的晚春,风轻云淡,春花带残。萧布衣轻轻的摸着柳枝,望着河上飘零的花瓣,幽幽一叹。
伸手缓缓的持弓,凝望远方,萧布衣知道,小河流水,杨柳落花均是美景,自己却是晚春最不和谐的一个。
这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他威震天下,他意气风发,他伸手一指,可决定一座城池,甚至天下的命运。他这样的人,想像中,本应该钟鸣鼎食,尽享荣华!
可萧布衣却知道,自己已经两天一夜没有睡眠。他当上西梁王的时候,若自己来形容的话,那就是可怜。
他荣光之下,万人敬仰,却没有人注意,他比任何人都要操劳。
为了天下、为了兄弟、为了太平、为了百姓,他一天总有处理不完的事情。而眼下,他要想办法实施他连环计中很关键的一环。
擒贼擒王,他预期王弘烈会经过此地,只因为王弘烈也实在无处可走。
六合城不收留王弘烈,其余县城的形势并不明朗,王弘烈只剩下最后一个选择,就是逃回江都。而这条路就是逃回江都的必经之路。
李靖平了岭南后,一直在等。他眼睁睁的看着王世充取得江都,在江南耀武扬威,却是一直不急不缓。他在等待时机,等待最好的时机,他坚信自己一定能等到。
有时候。失去并不可怕。只要能把握机会。失去地一切。终究还是能连本带利地取回来。
杜伏威投靠东都。一下子打乱了江南势力地均衡。本来王世充和萧布衣并非到了水火不容地时候。有个杜伏威缓冲。他们地战争看起来还是有些远。
但是杜伏威投降。历阳转瞬在萧布衣地控制下。历阳和江都接壤。双方地势力终于到了冲突之时。萧布衣和李靖都知道。机会来了。
这二人结拜兄弟。有着一样地豪情。有着相似地眼光。对于胜机地把握。这二人亦是同样地敏锐。
可这二人。显然有着极大地不同。李靖任何时候都像将军。都喜欢领军作战。稳中求胜。萧布衣却更如豪侠。喜欢险中求存。
他们一唱一和地搭档。却可说是天衣无缝。
萧布衣地计划现在说出来很简单,那就是趁王世充不备,快速的占领江都地区。这个计划听起来很大胆,甚至有些不切实际,因为王世充占领扬州后,很快将势力扩展到整个江都郡。
江都郡极大。统县十六。历阳初定,萧布衣眼下以数千兵力就想进攻。可说是胆大包天。所以就算是王世充谨慎非常,一时间也没有想到萧布衣会进攻。
不过萧布衣和李靖一样。想别人不敢想。
仓促之间,只有李靖的铁骑和萧布衣手下地勇士才能跟得上二人的步伐。
他们以两千兵力。凭借威名竟然逼淮南军撤退,一举击溃淮南军近万兵力,眼下正要穷追猛打,就要杀到扬州之前,给与王世充以重重一击。
虽然现在西梁军还是跟不上步伐,可萧布衣相信,凭借李靖、杜如晦的指挥调度能力,只要十数天的功夫,西梁铁骑就会遍布江都各郡县!
蹄声隆隆,远方尘土飞扬,萧布衣望见,收敛了心思,扣住了长弓。
抬头远望,萧布衣已看到了淮南军的旗号,露出一丝冷笑。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他目力敏锐,早见到淮南军已丢盔卸甲,溃不成军,为首百来骑簇拥一人,正是魏王王弘烈。
王弘烈身边是大将杨公卿,神色疲惫。众淮南军只是望着前方,想着再奔百余里,就可到扬州城了。
那里是他们活命的唯一途径。
淮南军到现在,剩下的不过千余人。
从深夜一直到现在,他们还是没有摆脱李靖的追杀。蹄声隆隆,永远都在他们身后不远处响起,让所有人的心弦绷紧,不敢懈怠。
李靖无疑是最成功的追击手,也最擅长乱中取胜。因为乱地素来都是别人,冷静地却是李靖。
当年他追击叱吉设,不过用了三百骑兵,就让数千大军土崩瓦解。这次用了千余骑兵对付淮南军,更是游刃有余。
蹄声急骤,形成一种诺大的压力,淮南军也不是没有反击,可总是架不住铁骑地冲击。淮南军虽精,可在铁甲骑兵面前始终找不到节奏,杨公卿因为没有和李靖遭遇,是以并不服李靖,可经过这次追击后,只怕此生再也不想碰到李靖。
众人惶惶前行,没有谁去留意路边不远的大树,更没有注意,道路地两边,草丛里、灌木丛、石头后早有人埋伏。
等淮南军据萧布衣不过一箭之地时,萧布衣树上远望,甚至可以见到李靖铁骑掀起的烽烟。
萧布衣微微一笑,知道这里无疑就是追击地终点,李靖已经加快了行军速度,准备在这里,毕其功于一役!
其实早在对手逃到六合城之前,李靖就能将他们踏在铁骑之下,可他没有这么做,他和萧布衣,显然还有更深的用意。
有是时候,击杀容易,可要让敌手心胆俱寒,还能取得最大的利益,并非容易的事情。
缓缓的抽出羽箭,萧布衣没有半分急迫之感,虽然敌手从一箭之地已到半箭,转瞬就要从他树边而过。
萧布衣终于拉弓,轻轻的一松手,四支箭如飞而去,目标却是只有一个,魏王王弘烈!
淮南军只听到嗤的一声响,就听到王弘烈怒吼一声。跌下马来。他肩头、大腿各中一箭,血流如注。马儿享受了和王弘烈同等的待遇,胸腹处一箭,头颅处一箭。
利箭极劲,竟然没入马头,不见箭簇,马儿可说是被一箭射毙!
萧布衣并不想杀了王弘烈。有时候,这种人活着显然要比死了有用的多。
魏王中箭落地,淮南军大乱!
可奔马甚急。一时间无法勒住,陡然间马儿悲嘶,又是咕咚咕咚倒地。淮南军一心逃命,并没有发觉路上早有埋伏,绊马索陡然绷紧,前面冲的最急的几匹马凭空摔了出去,尘土飞扬。路边草丛、灌木中,暗器如飞,毫不例外取向淮南军的坐骑。
杨公卿大惊,飞身下马。想要护住魏王。陡然间一个兵士扑上来。大叫一声,“将军小心!”
只听到噗地一声响。一箭射来,射穿了兵士。余力不衰,正中杨公卿胸口护心镜之上。
乒的大响。护心镜炸地粉碎,杨公卿只觉得胸口如受锤击,倒退几步,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不由脸色大变。
他其实见过如此霸道的一箭!
那时候,他还是个盗匪,就见过张须陀一箭威力竟至如斯!他从未想过,张须陀已死多年,他竟然还能见到这种霸道的箭法。
顺着来箭的方向望过去,见到大树上枝叶微动,阳光一耀,铁弓隐泛寒光,杨公卿心中大寒,翻身滚去,已到了路边沟壑之内。(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落入沟壑之时,杨公卿眼角余光望去,只见到一支长箭插在他方才落足之地,直可没羽!
这时候阳光暖暖,可杨公卿却是如坠冰窟。他听说西梁王箭法犀利,可直追当年的张须陀,这箭如此霸道,难道是萧布衣亲自前来?
萧布衣前来,是否意味着西梁军已全线杀到?西梁王一来,他杨公卿也顾不得魏王。
借沟壑的掩护,杨公卿快步急奔,转瞬已到了数十丈开外,才要跳出沟壑,就见一人扑了下来。
那人来势极猛极凶,杨公卿厉喝声中,已扣住那人地手腕,将他甩了出去。
可甩出那一刻,杨公卿又发现三四人向他这方向冲过来。
杨公卿本是邯郸贼帅,亦是本事高强,不然何以服众。可见到那几个人的身法,也是暗自心惊,这些人或许武功并不及他,但是舍生忘死的劲头,实在让他心惊胆寒。见到这些人先是射马,再是缠他,又听到铁骑隆隆,甚至可以见到黄尘更近,杨公卿已然知道,这些人地目的简单,就是缠住他们!
只要等到铁甲骑兵追到,这些人就算完成目的。
念头一闪,杨公卿已跃出沟壑,顺着一道斜坡滚下去。他拼命之下,亦是常人难敌,在对手还没有形成包围之前,已逃到了外围。只听到身后惨呼声不绝于耳,王弘烈更是高叫着,“公卿救我。”
杨公卿不敢回头,性命攸关,谁的性命,显然都是不如自己的重要!身形晃了几晃,已没入草丛之中,萧布衣树上望见,放下了长弓,优哉游哉的望着远处的惨叫连连。
千余人中,他只要生擒王弘烈,就算大功告成。
千来人分崩离析,无心作战,竟然让数百人就杀的丢盔卸甲,狼狈不堪。满山遍野的淮南军中,除了王弘烈,让萧布衣感兴趣的还有王弘烈身边地一人。
王弘烈这个魏王,显然没有想象中那么有权威,就算是杨公卿都是弃之不顾,余众当然亦不会把他放在眼中。
但王弘烈身边还留着一人。
那人身材魁梧,手持利刃。两刀将魏王身上地箭杆削断,探身已将王弘烈负在背上,拼命向外杀去。
可萧布衣手下勇士的目地就是擒住王弘烈,杨公卿可逃,他们又如何会让王弘烈逃出去。那人很快深陷重围,可还是不舍王弘烈,萧布衣树上见到,皱了下眉头。
见他刀法精奇,可血染征袍,已坚持不了太久,萧布衣挽起长弓。已拉到满月。想了半响,终于还是放下长弓。从树上跳下来。
大树极高,他却是安然无恙。大踏步的走过来,众勇士见到萧布衣亲自前来,早已让开一条道路。
他们虽勇,可也知道萧布衣武功极高,是以不虞萧布衣有事。勇士闪开道路。那人已看出便宜,背着王弘烈,已向萧布衣杀来。
他奔势极猛。不说二话,单刀兜头劈来。
萧布衣伸手拔刀,一刀削去。兵刃相交,嚓地一声响,那人手上的单刀只留下了刀柄。
那人一怔,萧布衣已经一把抓住他地衣领,丢了出去,沉声喝道:“绑起来。”王弘烈摔落在地,成了滚地葫芦,不等起身。七八把单刀已经架到脖子上。那人还想要拼死杀来。却被众勇士拦住,他伸手夺过一把单刀。势若疯虎,可又如何杀得过众人的重围。王弘烈心胆俱寒。颤声道:“莫要杀我,我是魏王!”
萧布衣放声长笑道:“不杀你可以。让你手下放下兵刃。”
那人厉声喝道:“痴心妄想。”他单刀一展,又砍伤一人,可转瞬之间,身上又被砍了三刀,血流如注。
那人不肯投降,王弘烈厉声喝道:“廖良,还不束手就擒?难道真的要害死我不成?”
廖良微愕,手中单刀稍缓,已被兵刃逼住了前胸后背,动弹不得。
王弘烈又道:“廖良,快放下兵刃!”
廖良手握单刀,鲜血如泉,从手臂流淌而下,又顺单刀点点滴滴落在草地上。
滴滴答答之响轻微,阳光一耀,血中透着艳红,凄艳中带着悲凉。
廖良手臂发抖,却只有握地更紧,突然仰天长叹道:“末将身受圣上重恩,不能保全魏王的性命,身为阶下之囚,留着性命何用!”
不顾身前兵刃,廖良挥刀引颈一割,已血溅当场。临倒地之时,不望魏王,却是望着东方,那里,正是江都地方向!萧布衣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刚烈,倒是错愕不已。缓缓还刀入鞘,萧布衣对着廖良的尸体深施一礼道:“此等义士,当受本王一拜。”
众勇士亦满是戚戚然,他们见多了临阵求饶,可这种勇士,轻生重恩,实在少见。
王弘烈见到廖良自尽,心中微颤,可转瞬被恐怖覆盖,大叫道:“是他自尽身死,我已劝他归降。”
萧布衣轻声一叹,道:“你放心,本王不会杀你。”
王弘烈大喜,慌忙道:“多谢王爷。”他听萧布衣自称本王,一时间没有想明白,谄媚问道:“还不知道王爷高姓大名?”
卢老三一旁喝道:“西梁王的大名,岂是能经你这种人之
王弘烈打了个寒颤,难以置信道:“你……你就是西梁王?小人有眼无珠,还请西梁王恕罪。”
萧布衣感慨廖良之死,一挥手道:“押下去,好生款待,不得怠慢。”众勇士听令,王弘烈听到不得怠慢之时,稍微放下点心事。临走之时,还不忘记奉承一句,“西梁王,小人不知你大驾光临。米粒之光,也争光辉,可笑可笑。”
他干笑两声,强忍箭伤离去,远处铁骑缓缓而来,王弘烈见了,更是胆寒。见到为首一将,手持混铁枪,不怒自威,暗自琢磨,这难道就是常胜将军李靖吗?
露个讨好的笑容,匆忙离去。李靖却已催马过来,四下望了眼,微笑道:“西梁王神勇不减,可喜可贺。”
萧布衣却是拉着李靖走到一旁,“二哥,莫要取笑了,若没有你的追命骑兵,我如何能擒得住王弘烈。眼下淮南军溃败,想必人心惶惶,正是我们打秋风的机会,不知道大军何日能到。”
李靖沉吟道:“今日大军可到历阳,不过按照你地心思,只是借道,却不会入主历阳,以防江淮军不满。我让他们加速行军,可以今夜就到六合。”
“那到永福呢,需要多久?”萧布衣正色问道。
李靖双眉一扬,“你想取永福县?能否取下六合还是未知之数,冒然进攻永福。只怕有极大的风险。铁骑要到永福,不过半天的功夫。可你地目的当然要想控制永福,不然用兵何益?既然如此,非用大军不可。大军行至永福,最少要一天的功夫。”
永福县在六合的东北,在江都的西北。若能取下永福,无疑成掎角之势抗住江都。隐对江都形成合围之势。
萧布衣道:“兵法有云,出奇制胜。如今王弘烈新败,王世充正在攻打沈法兴。多半想不到我们会用兵如此之快。二哥,你也教过我,要出乎不意方有最大地效果,眼下王世充想不到我们用兵如此之快,调兵不及。我们攻打永福,可事半功倍,可若等王世充反应过来,我只怕要去永福所花费的气力,要是眼下地数倍。”
萧布衣侃侃而谈,李靖望了他良久。微笑的拍拍他的肩头。只说了一个字,“好!”萧布衣精神一振。他是西梁王,本在李靖之上。很多事情根本不必询问李靖。但是他尊敬李靖,而能得到李靖地肯定。无疑让萧布衣也是有些高兴。
“六合城怎么办?”李靖同意了萧布衣地看法,马上开始想着如何顺利攻下永福县。要攻永福县,肯定要过六合城,但六合城还在王世充的手下,冒然经过,很可能腹背受敌。
萧布衣却早就成竹在胸,“若没有王弘烈,取六合不易。可我们擒了王弘烈,想要取六合大有可能。”他没有说如何来取,李靖却已了然,“程嘉会拒王弘烈于城外,导致魏王被擒。六合守军害了王弘烈地性命,定然惶惶。我们只要说明利害,倒的确有可能不动一兵一卒。不过据我所知,程嘉会此人对王世充颇为忠义,要想说降此人,并不容易。”
“说服他不容易,但是不代表说服不了旁人!”
李靖终于点头,“你准备派谁去当说客?”
“我这面可以派两人,张济、周奉祖。”萧布衣道。
李靖沉吟半晌,“这二人不足成事,若再加上个张亮,此事或可成行。”望见萧布衣微笑不语,李靖摇头道:“你早知道我会同意,对不对?”
萧布衣正色道:“我只知道,二哥和我一样,不会墨守成规。只要有机会,端不会放过!”
李靖拍拍他地肩头,“我想你多半会赶往永福,做先遣使者。不过我很好奇,这次没有王弘烈帮手,你在大兵到来之前,会用什么手段辅助攻城呢?你要知道,我们地军队可到永福,但是要等攻城器械,还需要很久。眼下你想要攻城,难若登天,所以你只有一个方法,诱使他们出来……”
“佛曰……不可说,不可说!”萧布衣哈哈大笑,已转身离去。李靖望着他地背景,忍不住的笑笑。这个三弟,稀奇古怪,想的方法光怪陆离,就算是他,也不知道萧布衣这次会采用什么方法。
萧布衣剑走偏锋,李靖虽出奇兵,但还是以正取胜。如何收拾眼下的摊子对萧布衣很麻烦,可李靖却做的有条不紊。数道命令传出去,先调大军赶赴永福,然后找来张亮说服六合城归降。张亮为人极为聪颖,听一遍就已明白了李靖的意图,于是在张济护送,周奉祖的陪同下,前往六合城。
周奉祖暗自叫苦,没想到事情一件接着一件,而且没有止境的时候。傻子都知道,要进六合城说服程嘉会是极为困难的事情,甚至有生命危险,他这个银青光禄大夫看起来始终和镜花水月一样,不可捉摸。
可身为鱼肉,周奉祖不敢拒绝,胆颤心惊地和张亮、张济二人到了城下。
张济还是阴沉着一张脸,张亮却是笑容满面。昨晚才经战乱,六合城紧闭城门,见到三人前来,守城兵士高声叫道:“来者何人?”
张亮不慌不忙,“在下三人乃东都使臣,请见程大人。”
城头上一阵骚乱,墨愈现身出来,再没有昨晚地料事如神,反倒有些胆颤心惊问,“你们来做什么?”
“只想求见程大人一面。”张亮并不说出来意。
墨愈犹豫片刻才道:“我去通禀。”不用多久,墨愈已匆忙回转,高声道:“要进城可以,坐篮子上来。”城头放下三根绳索,系着三个大篮子,可以坐人。想必是他们对西梁军极为忌惮,甚至不敢开城。
周奉祖迟疑问道:“坐……吗?”
“这个……可以坐。”张亮满不在乎道:“他们若有敌意,一顿乱箭射来即可。既然他们要请我们一叙,我想事情大有希望。”
周奉祖苦笑道:“张大人料事如神,在下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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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m//周奉祖说佩服之时,言不由衷。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听到张亮的判断,他更想说的是,对方不见得想要和谈,说不定想要将他们吊到城内后,来个瓮中捉鳖,大卸八块。
但张亮、张济兄弟一样齐心,已坐到了竹篮之中,周奉祖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只能共同进退。
竹篮咯吱吱的响,像是随时都会掉到城下。周奉祖向下望去,有些心寒,只怕城头兵士割断绳索,那他们估计不死都不行。
没想到竹篮竟然安然无恙的到了城头,周奉祖暗自琢磨,张亮说的不错,要是想杀,刚才将他们丢下去就可,用不着这么大费周折,这么说,这些人还有和谈的意思?
张亮跨出竹篮,已有六七杆长枪抵在他的身前。张亮面不改色,镇定问,“这是什么意思?”
墨愈脸色苍白,半晌才道:“我可以带你去见程大人,但是不能让你带兵刃。”
张亮点点头,“绝对没有问题,你们不绑住我,已说明诚意。”他高举双手,早有兵士过来解下他的佩刀,除此之外,他并没有什么兵刃在身上。张亮在被搜身的时候,顺便报上三人的姓名,他介绍周奉祖的时候,郑重其事道:“此为朝中银青光禄大夫周奉祖,你们可能见过。”
墨愈冷哼了一声,众兵士有羡慕、有鄙夷,神色不一而足。
周奉祖惶恐中夹杂着兴奋,暗想张亮都知道自己的身份,这么说他们已经承认自己的身份?他想到这里的时候,已想到宏伟雄壮的东都,暗想一定要活着去那里。
搜过张亮,墨愈又望向了张济。张亮看了眼张济,沉声问,“我可以一个人去。”
张济摇摇头,也是举起双手。兵士上前例行公事的搜身,张亮知道张济是萧布衣手下的勇士。亦是可以说是杀手的角色,本以为他会有很多利器,所以方才不想他被搜身,没想到搜查后的结果很奇怪,张济身上并没有任何兵刃。
张济咧嘴微笑下。有点森然之意。墨愈并不知道。张济最厉害地兵刃就是一双手。是以强笑道:“这位诚意更足。”
墨愈脸色有些苍白。总是保持微笑。张亮心中一动。微笑道:“我们代表西梁王前来。当然诚意十足。”
周奉祖并不废话。直接解下了佩刀。低声道:“张大人。我和你们共进退。”他想不共进退也不行。更不敢孤身留在这里。索性光棍一些。
墨愈点点头。沉声道:“跟我来。”
他转身向城内走去。张亮三人跟在他地身后。再往后。又是数十兵卫虎视眈眈地监视着三个人。
墨愈走了一段路。突然低声道:“张大人。不知道魏王现在如何?”
张亮也是低声道:“昨晚不知是谁。竟然将魏王拒在城外,魏王疲于奔命。已被西梁王所擒。”
墨愈身躯一震,半晌才道:“他没事吧?”
他虽然是关切的口气。可眼中却有种渴望,张亮看着他的一举一动。正色道:“当然没事,西梁王甚至考虑,如果可能的话,会放他回去。不过杨公卿将军倒是逃走了,这刻……只怕已到了江都了吧?”
张亮说这话的时候,当然大有深意。墨愈转过身去,周奉祖不知道是幻觉还是真的感觉,他竟然听到墨愈一声叹息。听到魏王没事,按理说,墨愈应该高兴才是,他又叹息什么?众人默默前行,周奉祖一直想着这个问题,陡然心中一颤,已想明白墨愈为何会叹息,墨愈就是昨天城头拒绝魏王的人,墨愈更希望魏王死,如果魏王不死,那死地就很可能是他墨愈!
想到这点,周奉祖高兴起来,昂头挺胸,觉得胜券在握。去看看小说网wwwcom。他已经知道,墨愈现在面临个艰难的选择,而这个选择,对他们有利。
众人来到郡丞府地时候,程嘉会脸色肃然的坐在高位之上,凝望着三人。在他两侧,又站立着不少精兵强将。
张亮微皱下眉头,在周奉祖还是处于兴奋的时候,感觉到有些不妙。
李靖识人能力亦是很强,张公瑾、郭孝恪、陈孝意和张亮都是他一手选拔出来的军事骨干。
实际上,这些人并没有辜负李靖地期望,眼下张公瑾正在与尉迟恭并肩同李渊作战,鏖战河东。郭孝恪却是西进数百里,扼住潼关的出兵之路,陈孝意、张亮一直都是跟随李靖,也是身经百战,张亮或许领军能力稍逊,但是察言观色的能力极强。
他方才和墨愈谈了几句话,其实就已经开始了说服工作。
六合城现在还是在王世充掌控中,可守将却被萧布衣施巧计离间。他们拒绝了王弘烈、杨公卿入城,直接导致了淮南军的惨败,甚至魏王被抓。以王弘烈的斤斤计较,王世充的残忍狡诈,很难让人相信,他们不会疯狂的报复。
墨愈肯定是最担心的一个,所以张亮第一个就要说服他,张亮也看出,墨愈很有希望投靠。可看到程嘉会地那一刻,张亮一颗心怦怦大跳,他在程嘉会眼中看不到畏惧,只见到痛恨、愤怒和自责。
程嘉会对王世充很忠心,这个念头从张亮脑海中一闪而过,让他开始谨慎起来。程嘉会终于开口道:“西梁王让你们来做什么?”
张亮马上道:“西梁王其实想要你等归顺。”
嚓地一声响,众人拔出腰刀,怒视张亮。张亮并不畏惧,淡淡道:“西梁王气量宽宏,虽是擒住了魏王,却是以礼相待,我不过是使者,你们却是横眉立目,拔刀相向,不觉得过于小气了吗?”
府中沉寂了许久,众人脸上表情不同。张亮说了几句话,透漏了一些信息。第一就是魏王被抓但是没死,第二就是西梁王的仁义,还有最重要地一点是,王弘烈在西梁王的手上,他们不能动西梁王地使者,不然王弘烈的处境可想而知。
程嘉会嘴角抽搐几下,“久闻西梁王奸诈狡猾,昨晚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想必假冒杨将军地大将军就是西梁王了?”
张亮犹豫片刻才道:“不错。”
众人哗然,程嘉会冷冷道:“如此狡诈之人。很难让人相信什么气量宽宏。”
张亮哈哈大笑,视众人于无物,“古人有言,繁礼君子。不厌忠信;战阵之间,不厌诈伪。西梁王攻城取城,若还效仿腐朽夫子之举,那不是忠信,而是愚蠢。程大人竟然以此推人,岂不可笑?”
他言语铿锵,众人沉默无言,显然是已被张亮言辞打动。程嘉会却问。“所以你今天来。就是想用忠信来劝我投降?你们害老夫失去了最佳救援魏王的机会,逼我于不义。然后再用这个来威胁我归顺?”
程嘉会虽老,可双眸炯炯。言辞亦是犀利。张亮并不畏惧,沉声道:“想西梁王仁义无双。万民敬仰,天下归心实乃大势所趋。如今百姓思安,王世充乱臣贼子,却妄起争乱。他得先帝信任,却背信弃义,妄据江都,以抗东都铁骑。却不想西梁王平定江南……”
张亮话未说完,程嘉会已怒拍桌案,忿然站起道:“住
张亮微微一笑,“程大人想封我口易,想封属下之口、天下人之口,只怕很难吧?”
程嘉会气的浑身发抖,怒声道:“天下未定,到底会落谁手尚不得知,张亮,你莫以为你是使者,我就不敢斩你。”
张亮脸色不变,冷漠道:“我来到这里,就没有准备活着回去。”
府中静寂一片,周奉祖脸色苍白,张济由始至终,根本就没有说一句话。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他向来出手的时候多,说话地时候少,而且他更喜欢用武力解决问题。这里虽是淮南军的地盘,可张济丝毫不怕,他甚至等张亮一声令下,就冲过去抓住程嘉会!
擒贼擒王,这招很老套,但却是极为管用的方法。更何况,以张济的眼光来看,这也是唯一的法子。
程嘉会见到张亮冷漠的表情,脸色阴晴不定,他当然还不准备斩了张亮,因为魏王还在萧布衣的手上。如果他斩了张亮,萧布衣斩了王弘烈,那真的一发不可收拾。
手一挥,程嘉会冰冷道:“张亮,你真地以为我无路可走,那真的大错特错。我想圣上必有明断,我忠心耿耿,他不会怪责。”
张亮又是大笑起来,“地确,你把我们三个绑了去见王世充,邀功抵罪,说不定他不会怪你!”他口气中,着重了你这个字,墨愈众人已经脸上不是颜色。他们都知道王世充的脾气,可说是睚眦必报,魏王被擒,总要有人顶罪。可程嘉会若是不顶罪,那肯定要责罚到旁人的头上。
张亮侃侃而谈,却还是留意众人的脸色,见状又道:“只是我们三个不成器地人,真的可以顶一个被擒的魏王和近万惨败的淮南军吗?程大人,你未免太高看我们了吧。”
“不能不说,你的确很聪明,聪明的总能先一步想到别人的心思。”程嘉会冷冷道:“不过聪明的人,素来都是活不长?”
“聪明地人能否活地长,我并不知情。”张亮摇头道:“可我知道,蠢人一定活不长,有些人,就算被人卖了……”
“够了!”程嘉会厉喝一声,“墨愈,将他们绑起来。”
墨愈稍作犹豫,已带人上前,张济才要动手,张亮却是用眼神止住。三人转瞬被五花大绑起来,周奉祖脸色苍白,没想到自己转瞬步了季秋的后尘。本来想要投降,可转念一想,事态还未明朗,西梁军很快就要杀到,倒不着急叛变。
墨愈才把张亮三人捆起来,程嘉会又是一声厉喝,“石泰,把墨愈也捆起来!”他这道命令实在出乎意外,墨愈脸色大变,惊惶问。“程大人,你为何要绑我?”
程嘉会冷冷道:“墨愈,你擅做主张,拒魏王在城外,当有罪过。我不斩你,只要将你押到圣上面前定夺。”
墨愈急了,不由破口大骂道:“程嘉会你这个匹夫,你说谁都不能开城。我照你地吩咐,你现在可是想我当替罪羊了?”
程嘉会脸色铁青。“带下去,明日押往江都。”
墨愈大急,“程嘉会你这老匹夫,你今日拿我当替罪羊。若是圣上不满,你明日找谁?我若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他一路破口大骂,满城的军民表情复杂地望着四人,更有兵士有些兔死狐悲的表情。张亮望见,嘴角带丝微笑。
等四人被投进了牢房,竟然被关在一起。周奉祖傻了眼,本来他以为就算说服不了程嘉会。可墨愈也能倒戈帮他们。哪里想到过。墨愈也是身陷囹圄。
张亮、张济并不紧张,坐在牢房中。背靠着土墙。墨愈骂地嗓子都有些沙哑,一直到了晚上。才有人送饭前来,清汤寡水。众人看似都是无心下咽。周奉祖更是脸色苍白,低声问,“张大人,怎么办,我们若是被押到江都,必死无疑。什么不斩来使,原来都是他妈的扯淡。”
张亮倒还轻松,“如果现在就砍头,当然没有办法,最多只能让西梁王给我们风光大葬……”
周奉祖眼泪都快流出来,喃喃道:“我不要大葬,我只要大夫。”
张亮一笑,“要将我们押到江都,岂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你要知道,西梁大军已过历阳到了这里,从六合到江都,都是我们的人手。他们除非从天上飞过去,不然要送我们到江都,简直痴人说梦。所以我现在更希望他能送我们出去,那我们……不就得救了?”
张亮说话的同时,不忘记斜睨墨愈一眼。
墨愈一直盯着张亮,见没有狱卒注意,慌忙道:“张大人,其实我想帮你地,可没想到老狐狸这么狡猾,竟然把我也抓了起来。”
“帮我,怎么帮?”张亮悠闲的问。
墨愈恨恨道:“程嘉会那匹夫,只想推卸责任,竟然让我送命。在下不才,也认识不少兄弟,都知道西梁王宽厚仁义,只可惜投靠无门……这次张大人前来,本来想希望张大人美言几句,哪里想到,唉!”
他一声长叹收尾,无穷懊悔,张亮一直看着他的表情,终于道:“我们要是能出去的话,有多少人能为我所用?”
墨愈微愕,“我手下有几百人,但大伙都是看不到前途,只要有人振臂高呼,聚集千把人不成问题。这城中守军不到五千,我们若能杀了程嘉会那老贼,当能以六合城献给西梁
张亮想了半晌,斜睨远处的看守,低声道:“既然如此,我们就杀出去。”
“怎么杀出去?”墨愈沮丧的道:“我们都被捆着。当初我怕老匹夫怀疑,还特意将你们捆的结实些。本来想出去就放了你们,哪里想到,程嘉会竟然把我也捆了起来。”他说话的时候,望着牢房大腿粗细地围栏,更是无奈。
在墨愈看来,他们只凭自己,根本逃不出去。
张亮笑笑,终于望向了张济道:“现在该看你的本事了。”
张济望着牢房外道:“这里有两人把守。我进来地时候看到了,外边还有十一个狱卒。”
“那又如何?”墨愈诧异问道。
张济沉声道:“这个牢房我也冲不出去,要钥匙。钥匙在靠门口那个狱卒的身上,我们要想办法诱使他过来。”
“他过来你能如何?”墨愈奇怪问道。
张济突然吐了下舌头,这个时候,这个动作绝不合时宜,可他一吐舌头的时候,墨愈见到他舌头底好像泛着寒光,不由吓了一跳。
张济不说二话,一低头,再次吐舌,已将胸前的绳索割了个口子。众人这才发现,原来他口中竟然藏个小刀片,墨愈差点把舌头吞下去,搞不懂他如何能正常说话,还能含着刀片。
这在墨愈看来,简直是不可思议。
张济第三次吐舌之时。已割断胸口处一根绳子。绳子一断,他当然可以稍微活动些。然后他滚了一下,再站起地时候,背后的双手已经到了胸前。
五花大绑的时候,双手要被反剪捆绑,可他将双手移到前面,好像轻而易举。
墨愈看的几乎直了眼睛,张济轻易的割断双手的绳索。张亮露出笑意。暗想西梁王派来的人,果然非同凡响。
张济这些动作。都是在阴暗角落进行,又是极为轻微,并没有引起狱卒的注意。
见张济使个眼色,依在牢房地围栏边时。张亮突然哑着嗓子道:“水……给我水喝。”
近处地狱卒懒得搭理,吩咐门口那人道:“你去给他们倒点水喝。”
门口那人很不情愿,走过来喝道:“有尿,你们喝不喝?”他已走近了牢房的围栏,还待再要嘲笑。早就抵在围栏边地张济蓦地伸手,他一伸手,就掐住了狱卒的脖子。狱卒不等反应,就被另外一只手抓住头顶。只是一扭。咯地轻响,那人已被扭断了脖子。软软的倒下。
张济伸手一捞,解下他地钥匙。转瞬去开牢门。
他动作快捷,可钥匙叮当响动。已经惊动了另外一个狱卒,狱卒见状大惊,奔过来喝道:“做什么?”他犯了个很严重地错误,就是在张济开门之前,只想将他逼回去,却没有想到向外边的伙伴求救。
狱卒根本不知道,张济手段之毒辣,杀人之诡异,远远超乎他地想象。
见到狱卒奔来,张济已打开了门锁,狱卒拔刀就砍,没想到牢房内突然飞出一段绳索,套在了他的脖子之上。
绳索本来是用来捆绑张济,没想到转瞬变成他杀人的武器。
狱卒慌忙伸手去扯,没想到张济抢先发力,已经将狱卒拉了过来,双手用力,竟然将狱卒凌空拉起。狱卒蹬了两下腿,墨愈和周奉祖甚至能听到绳索勒断喉管的声音,不由都是脊背发寒,毛骨悚然。
张济勒死狱卒,有条不紊地为众人解开绳索,这才取了狱卒的刀分给张亮和墨愈二人。周奉祖嘴张了两下,不敢索要兵器,只取了个锁链在手。众人兵刃在手,都是精神大振。张济当先领路,到了外边的牢门前,缓缓的推开的牢门。
咯吱响后,有狱卒走过来问,“怎么了?”
他话一出口,就满是诧异,“你们怎么出来了?”他本来以为走出来的是同伴,哪里想到走出来的竟是囚犯。那一刻他的诧异无以伦比,张济却是绝对冷静地一挥拳头。
砰地一声大响后,狱卒胸骨塌陷,人已倒飞了出去,倒在地上的时候,烂泥一样。
张济不需要兵刃,他地双手,已是极为厉害的兵刃。这一拳有如锤子般地击在对手身上,那人就算没有立刻就死,只怕命也去了半条。
守在外边的狱卒大惊,纷纷涌过来,张济如虎入狼群,东挡西杀,张亮亦是身手不凡,转瞬斩了一人。在墨愈和周奉祖还在盘算可以分担几人地时候,剩下的狱卒已全部倒地,有的毙命,有的痛苦呻吟,惨不忍睹。
四人才解决了狱卒,突然听到墙外嘈杂声阵阵,脚步声繁沓,看样子最少有数百人涌了过来。张亮饶是镇静,也是脸色微变。咣当大响后,大门被一脚踢开,张济在门倒那一刻,已窜了过去,一拳击出。墨愈突然高叫道:“手下留情,自己人!”
张济一拳停到半空,风声一阵,竟吹的为首那人毛发皆立。
狱外有了那么一刻宁静,冲进那人几乎吓坐在地上。见到墨愈才道:“大哥,我来救你。”
墨愈快步上前道:“勇士,这位乃舍弟墨水。这次应是看我被擒,这才过来劫狱。”
身后闹哄哄的一片,都是道:“程嘉会为求前程,置手下性命于不顾,实在让人心寒。我等特来帮助校尉。”
张亮倒没想到墨愈还有点威信,心思一动,大声道:“程嘉会不仁,王世充残忍,左右是个死,不如杀了程嘉会,开城投降东都,可得前程!”
众人齐声道:“不错,正该如此。”
人心惶惶,这种口号最有蛊惑,众人出了牢狱,直奔郡丞府而去,一路上高喊口号,很快就有更多的人加入。张亮心中暗喜,知道大有可为。到了府门前,有兵士阻挡,可转瞬被众人打死,冲到程嘉会卧房前,程嘉会赤脚而出,仓惶问道:“何事?”
墨愈一个健步窜上前去,手起刀落,已砍了程嘉会的脑袋,转身喝道:“走,去开关献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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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梁军兵临城下,六合城军民均是人心惶惶。王弘烈兵败六合山,无疑更是给城中军民重重一击。
现在的西梁王三个字,就能给对手极大的压力,王世充虽连败李子通、杜伏威、沈法兴三人,取得了不小的声势,可要说和萧布衣相比,实力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虽然王世充还不肯放弃最后一次反击的机会,但在很多人眼中,只要萧布衣稳扎稳打,不急于求成,王世充败亡已经不可避免。
既然迟早败亡,显然是早投靠比晚投靠要好。
因为每一场仗下来,消耗均是巨大,每一仗下来,说不定谁的亲人会送命。
六合城在王世充的掌握下,程嘉会的威严下,没有人敢反叛,或者说,缺乏个带头人,可墨愈手起刀落,激起了军民的无数热血。从牢房出来不过数百人,到了郡丞府后已有千人响应,等到杀了程嘉会后,到了城门的时候,可以说是万人空巷。
六合城灯笼火把照耀下,亮如白昼,军民夹杂的洪流,在张亮、墨愈的带领下,冲上了城头。
或许还有不情愿归降之人,可见到这种声势,早就悄悄的躲到一旁。
墨愈吩咐开城的时候,意气风发。可再不可一世,还不会忘记谁最大,墨愈恭敬道:“张大人,在下斗胆,请李将军入城。”
墨水紧跟大哥步伐,大声道:“我等斗胆,请李将军入城!”
“我等斗胆……请李将军入城……”
欢呼声。呐喊声传开去。城中满是振奋、激情洋溢。一发不可收拾。无数人加入呐喊声中。请李将军入城。
因为他们知道。李将军就是李靖。李靖实乃西梁王手下第一名将。西梁王代表东都。东都……就意味着太平!
他们动乱太久。忍受太久。等待太久。就是这个太平。让他们求之若渴。
城门大开。众人在狂热地心情下涌出城池。等见到西梁军一列列、一排排。齐整严明。都是心生敬畏之意。
李靖一骑在前。沉凝如岳。墨愈早早带众人上前。跪倒道:“李将军。我等愿降。请李将军入城。”
李靖嘉许的望了张亮、张济一眼,二人下马施礼。低声道:“属下幸不辱使命。”
“你们做的很好。”李靖赞许道。走过去搀扶起墨愈等人,李靖沉声道:“六合城军民开明大义。通达事理,西梁王知你等归降。当十分喜悦。入城之前,本将军和尔等约法三章。杀人者死、伤人者抵罪、盗窃者判罪。此法一视同仁,不论六合城军民抑或西梁大军,都要严守不怠。”
西梁军齐声呼喝,“谨遵李将军吩咐。”
大军欢呼,声动四野,墨愈也带人高呼道:“谢李将
军民欢呼阵阵,李靖一挥手,沉声道:“入城!”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萧布衣、王世充就是其中很好的例子。
萧布衣眼下算不上很幸福,可在王世充拼死拼活的抢占些弹丸之地地时候,萧布衣却轻而易举的得江淮军投靠。
如果让萧布衣解释的话,那当然就简单的很,因为他资本浑厚。用他现代地理论来说,用一块钱赚另外一块钱不容易,但是若有一万块,想赚一块,简直是太轻松的事情。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
取历阳、下六合,萧布衣虽称不上势如破竹,可也是一帆风顺。王世充听到魏王被抓的时候,真的希望将萧布衣活活地掐死。
他这一辈子,算是毁在了萧布衣的手上。
王世充已兵临太湖,围困无锡,眼看就要对沈法兴发动进攻。在王世充看来,只要给他几个月的时间,他就能击败沈法兴,尽取沈法兴的地盘。
这不是狂傲,这是王世充多年征战得出的结论。沈法兴残忍好利,虽是江南大族,可要说用兵,比起他王世充,差地太远!
王世充只要几个月的时间,可惜的是,他连几个月的时间都没有。
李靖、萧布衣无疑早就算准,无论这时候取胜地是谁,他们都要到发动总攻的时候。
王世充前门驱狼,没想到后门进虎,在他大肆向江南扩张地时候,萧布衣却在蚕食着他的江北。王世充知道不妙,匆匆地从毗陵赶回了江都。
到了江都,他就听到了第二个噩耗,六合城的郡丞程嘉会被杀,六合城已经落入了萧布衣之手。
听到这个消息地时候,王世充无疑像被敲了一记闷棍,半晌反应不过来。
六合城兵精粮足,正和历阳接壤,王世充占据江都后,第一件事就是在江都西面的六合重兵把守,又让王弘烈、杨公卿伺机而动,图谋历阳,这才安心去征伐长江南岸地沈法兴。如果说王弘烈惨败才是意外的话,六合城短时间失守简直是绝无可能的事情。
可事实不会骗他,王世充坐在帝王宝座上,脸色灰白,嘴角抽搐,眼皮子亦是不停的跳。
他老奸巨猾,可一时间,脑海中一片空白。
杨公卿站在王世充面前,脸色苍白,请罪道:“圣上,罪臣有负重托,还请圣上赐予一死。”
杨公卿侥幸逃脱性命后,终于赶回了江都。这刻满面羞愧,极为内疚。
旁边一人怒声道:“圣上,弘烈惨败,杨公卿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还请圣上将此人推出斩首示众。”
那人一张马脸,怒不可遏,正是楚王王世伟,他才和王世充一起从毗陵赶回。王世伟是王世充的大哥,王弘烈是王世伟的儿子。儿子被抓,老子当然会怒火攻心。
杨公卿更是惶恐,跪倒在地道:“启禀圣上,萧布衣用疑兵之计。是我劝魏王退兵,暂时回六合城坚守,没想到却中了萧布衣的诡计,山谷遇险。楚王说的不错。此战罪责全在末将,还请圣上重罚。”
“来人……”王世伟一声令下,已有兵士上前。
王世充不悦,摆手道:“退下!”
兵士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王世伟怒道:“圣上。有过不罚,难免军心不满。”
王世充皱眉道:“杨将军撤守六合城,本和朕意相合,就算有过。也是朕的过错。”
杨公卿差点流出眼泪,哽咽道:“末将无能。有负圣上重托。”
王世伟甩袖离去,王世充却起身扶起了杨公卿。叹道:“公卿待朕,赤诚一片。朕又怎能忍心,为一小错。重责于你?”
见杨公卿感激不尽,王世充眼中露出满意,转瞬消逝,痛恨道:“朕还是小瞧了萧布衣!”他说了这句话后,感觉好像在东都的时候,也说过这句话,不由有些惘然。
他好像一直都是小瞧了萧布衣。
从第一次见到萧布衣,刻意拉拢,却多少带着不屑,到后来扬州相逢,被他眼皮底下偷走了宝藏,然后就是东都惨败。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
可他又知道,每一次他都竭尽心力。他真的不想承认一个事实,那就是他不是小瞧了萧布衣,而是真的不如萧布衣!
虽然很多事情,事后看起来,不足一道。但就在对决之中,却是拼死也想不出关键所在。他每次遇到萧布衣,都是束手束脚,这已经不能用小瞧来形容。
高手对决,棋差一招就能致命。
想到这里,王世充握紧了拳头,眼中露出了恨意。杨公卿忙道:“圣上,萧布衣这人极为狡猾,再加上个老谋深算地李靖,这二人联手,实在让人防不胜防。”
“过去的事情,多谈无益。”王世充回过神来,有些懊丧道:“眼下,我们最重要的任务就是,要知道萧布衣下一步行动是什么。”
杨公卿满是颓唐,半晌才道:“末将不敢擅自揣度,乱了圣上的心思。”
王世充一听,不由大为皱眉,输了不可怕,就怕输掉了信心,那就是无法挽回地事情。他王世充屡败屡战,这才有今日的成就,可杨公卿只是一战败北,就对萧布衣、李靖畏惧如此,连意见都是不敢提出,那他还留着杨公卿何用?
压制住不悦,王世充环望身边几人,期待问道:“不知道诸位爱卿有何建议?”
王世充虽是称帝,可身边的文武百官并不健全,甚至有点说是可怜。毕竟他鸠占鹊巢,李子通的部下多数离散,除了他地儿子王玄应、子侄王行本、王泰外,能够用的也就是些当年杨广留在江都的旧臣。
而宇文化及北上,当然带走的都是有些才能之人,剩下的旧臣,王世充也是看不上眼。他虽是个皇帝,可眼下竟少人手可用。
想到萧布衣眼下兵多将广,王世充忍不住有了悲哀之意。
那些旧臣都是沉默无声,不知道在为王世充谋算,还是在为自己想着退路。
太子王玄应见气氛尴尬,上前道:“启禀父王,若依孩儿所见,萧布衣才收历阳,又取六合,他虽兵多将广,但毕竟地域广博,调动缓慢……”
王玄应侃侃而谈,王世充不等他说完,轻叹声,“吾儿所言大有道理,可我当初就是这般想法,这才觉得公卿、弘烈应无大碍。没想到只是缓了几日,就导致今日地局面。六合城一失,虽对江都而言,不到十分之一的损失,可我们西面门户大开,江都对战,再无屏蔽。”
王世充大为苦恼,众人亦是不安,知道王世充一语就说中眼下的尴尬局面。
西京、东都和江都,均是帝王之地。杨广这一辈子的落脚点在这三地居多。可西京有天然险隘屏蔽,东都亦是选择四塞之地建立。这才能保证贼兵造反,一时间无法惊动天子。同样是杨广地落脚之处,江都就差了很多,虽说江都地处淮水、长江之间。背倚长江,可江都却没有什么险要可凭靠,六和城一失,江都好像赤裸裸的面对敌手。这也怪不得王世充苦恼。
当然,江都还有其余县城,但是江都郡四面漏风,王世充可说是处在被动挨打地地步。
失去个六合,让整个江都诸郡。都处于萧布衣的攻击范围内,可说是地势极为不利。
一人上前道:“启禀圣上,江都背倚长江,处境尴尬。若依微臣地建议,不如迁都长江南岸京口。凭借长江天险,若能取得丹阳。可图一战。”
那人叫做元敏,眼下正是王世充的内史令。算是隋朝老臣。
“愚夫所言。”一人摇头上前道:“圣上,微臣不敢苟同!”
王世充一见。却是宋王王泰,皱眉道:“你有何建议?”
王泰孔武有力,血气方刚,肃然道:“想我等辛苦取了江都之地,正想依靠这里发展,尽取江淮之地。眼下我等不过只是稍受挫折,就想着放弃扬州,那置江都十六县军民于何地?迁都京口就算把握吗?我看不尽然!京口虽有长江天险,可凭江而立,萧布衣铁骑无敌,水师亦是难挡,他们若建水师,顺江南下,京口孤城一座,身处夹击之地,只能坐以待毙。所以在我看来,萧布衣若战,我们就战,眼下绝不能放弃江都每寸土地。侄儿不才,愿领兵请战,和萧布衣一战。”
王世充沉吟良久,对于王泰所言,除了最后一句,其余地话他是颇为认同。他现在已经无路可退,若是沈法兴地域被他所占,那退守京口还是可行之计,但是眼下江都是他的老巢,放弃江都,毗陵小郡,供给不足,何以容身?
“圣上,宋王所言大有道理,侄儿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王行本上前禀奏道。
王世充来了兴趣,“但说无妨。”王行本和王弘烈是兄弟,都是王世伟地儿子。王弘烈刚烈,王行本却是儒雅。
“萧布衣、李靖用兵果然奇诡。”王行本正色道:“他们突袭弘烈,实在出乎意料。可根据我和杨将军了解所知,萧布衣和李靖当初加起来的兵力,应该不过数千,这说明太子所言大有道理。萧布衣势力虽强,可地盘太大,虽可调动百万雄兵,但长途跋涉,若有大军行进,速度缓慢是他地最大问题。”
王世充点头道:“行本说的大有道理,可那又如何?”他的言下之意是,就算再慢,萧布衣真的要打,爬也能爬来地。
“依我看来,他们眼下倚仗的不过是闻名天下的铁甲骑兵。萧布衣成立铁甲骑兵,战无不胜,但为求精锐,数量不多。铁骑虽勇,但要说攻城拔寨极为困难。眼下六合一失,受到他正面攻击的有两地,一个是江都、另外一地就是永福。我们眼下当务之急,一是马上派兵去援助永福,然后深沟高垒,避而不出,和萧布衣僵持一段时间再看形势。”
“僵持就有胜机了吗?”内史令元敏不满道。
王行本微微一笑,“若是天底下只有我们和萧布衣作战,我们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
王世充脸色微变,却不能不承认王行本说地很对。
王行本又道:“要知道萧布衣分兵作战,要面对的绝对不止淮南军。我们眼下能做的只有坚持,说不准河北军、徐家军有取胜的机会,甚至关中可能出兵,那时候我们地机会就来了。所以绝不能让他兵临江都城下,那时候人心尽失,真的大势已去。我们除了要马上援助永福外,还要联合沈法兴,共击长江南岸萧布衣地地盘,我们甚至可以考虑,暂时放弃一部分占领的土地。”
“不行!”王玄应摇头道:“占领地岂可吐出来?那样卑躬屈膝,绝对不能。”
王世充犹豫许久,这才道:“行本所言大有道理,援助永福一事,由公卿、行本去做。至于联合沈法兴一事,朕再考虑几日再做决定!你们暂且退下吧。”
众人听令退下。王世充孤单的坐在帝王宝座上,眼望夕阳,痛恨地眼神中带着一丝疲惫。这句话的时候。都有不同地理解。在王世充等人商议援助永福,对抗萧布衣的时候,萧布衣早到了永福城外。
不过他带着数百人易,万余大军到了永福。还是又花了一天的时间。
晚春季节,为满足萧布衣地要求,李靖让大军一切从简,只带两日的口粮,这让萧布衣多少有些压力。李靖的意思很简单。如果两天内不能拿下永福,那就要考虑撤兵。或者不应该说两天,而应该说一天的时间拿不下永福,他们就要考虑撤走。因为他们回转也需要口粮。
军中任何重要性都不及粮秣,没有口粮。万余大军都可以一日崩溃。
当然如果拿下了永福,一切都好商量。毕竟每个城池,都有大量地粮草。可以以战养战。
萧布衣当然明白这点,所以他也有点苦笑。因为只有李靖才会由得他做任何事情,但也只有李靖,会含蓄的提醒他眼前的危机。
王世充不是傻子,在丢掉六合后,有可能发动疯狂的反击。
眼下地情形,硬碰硬并非良策。萧布衣望着远处的永福城,还是在沉思。
虽然眼下事态紧急,虽然日落西山,萧布衣还是并不着急攻城。因为他知道,硬攻肯定拿不下,不要说一天,就算给他一个月的时间,他都不敢拍胸脯打包票。李靖说的不错,诱使他们出来,是眼下取城的唯一方法。
但是怎么诱敌?这是个难题。
萧布衣其实早有打算,可到底对手能否上钩,他并不清楚。
永福城有两主要将领镇守,一是郎将唐知节,另外一个是偏将刘永通。唐知节谨慎,刘永通贪功,所以萧布衣很期盼,他能利用刘永通贪功地这个弱点。
取城的行动,其实从今晨就已经开始。
虽然未到夜晚,就已经城门紧闭,可白天的时候,想混进入还是不难。在未攻王弘烈之前,萧布衣已命蚂蚁潜入了永福,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散布谣言。
现在萧布衣相信,城中肯定传遍了一个消息,西梁王已克六合城,而且东进数十里,兵逼铁硖堡。
铁硖堡在永福城西北角数十里,本来和永福城犄角相望。
正因为听到了这个消息,所以眼下永福城紧闭城门,小心谨慎,只怕西梁王趁乱杀到。
萧布衣想到这里地时候,嘴角露出微笑,见到卢老三已匆忙赶到,询问道:“都准备好了吗?”
卢老三点头道:“一切按照西梁王的吩咐,不过这孩子,地确有点难找。嗯,也比较难哄,大伙都是汉子,只好连娘一起找来,端是花费了不少功夫。”
萧布衣道:“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到时候,多贴补他们钱财就好,切记。”
卢老三应允,“我们什么时候开始行动?”
萧布衣道:“为掩藏行踪,眼下大军还在数十里外休息,我让他们一更出发,三更到来。你们二更就可以准备,近三更之时,开始行动。成败在此一举,此计若不能行,天明撤离,再谋他图。”
卢老三咧嘴一笑,已经退下,萧布衣伸了懒腰,自语道:“就等三更了。”
三更时分,永福城外,静寂非常,虫鸣啾啾,萧布衣凝望着永福城,得到消息,大军已到,随时可以发动冲击。
借夜幕掩映,城头上看不到大军的行踪。可却警惕地注视着城下的动静。突然城外嘈杂声阵阵,夹杂着孩童地哭声,驴子的叫声,大车地咕噜声,永福城下,乱做一团。
城兵察觉动静,不敢怠慢,早早的去通知唐知节和刘永通。城下百姓却已叫嚷道:“请快开城门,让我等进城。”
城兵虎视眈眈,置之不理,一时间婴儿啼哭阵阵,让人心酸。唐知节、刘永通二人几乎同时来到,实在是因为非常时刻,不敢怠慢。
二人走上了城头,见到城下已乱做一团,不由都问,“怎么回事?”
城兵慌忙道:“不知哪里的百姓前来,求我们开门。”
二将皱起了眉头,喧嚣声飘出,到了萧布衣的耳朵,萧布衣嘴角露出难以捉摸的笑,摸了摸马鞍上的长枪,暗夜中,有如猛虎般等待城中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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驴叫人喊孩子哭,城下实在比集市还要喧嚣几分。
刘永通皱眉道:“唐将军,这些人来的实在有点古怪,不如乱箭射走就好。”众兵士都有些不满,因为下面明显都是百姓的打扮,说不定还有他们的父老乡亲,就算不放他们进城,赶走也就是了。乱箭射走,于心何忍?
唐知节也是摇头,“总要问清楚才好。”向城下探头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我等特来投靠,请你们开城。”城下一汉子大声道。
唐知节久在江都,知道当地人的口音,听汉子说话,却是江都东部盐城一带的口音。盐城在江都最东,靠近海边,怎么会跑到百里外的永福呢?
“你们哪里人?”唐知节又问。
“我等是盐城人,特意赶来投奔西……”闹哄哄的人群又传来一声喊。不过最后几个字含含糊糊,城头并未听清。
“为何不在盐城,却到了永福呢?”刘永通大喝道。
城下有了那么一刻静寂,先前的汉子大声道:“这里是永福,不是铁硖堡吗?”
刘永通大笑道:“愚夫蠢妇,这里明明是永福城,怎么会是什么铁硖堡?你们到铁硖堡又做什么?”
他那一刻满是好奇,又想着,特意赶来投奔西又是什么意思呢?盐城、永福都是圣上的地盘,他们为何要用投奔二字呢?
城下有了那么一刻慌乱。汉子慌忙叫道:“快走。快走。这里是永福城。不是铁硖堡。我晌午听说。西梁王占据地是铁硖堡。我们找错地方了!”
那人说完。迭声地催促众人离开。城下一时间。又是乱做一团。孩儿啼哭不已。有人骂道:“你怎么领路。这不是让我们送死吗?”
唐知节愕然。刘永通却是大怒。他已然明白。这些人都是江都郡盐城地百姓。听到西梁王要攻江都。这才迫不及待地赶来投靠。他也听说。铁硖堡已被萧布衣围困攻打。难道这块就被攻下了?
不过淮南军近万兵马。一朝崩溃。六合城也是一日归降。铁硖堡沦陷。也并非没有可能地事情。
这些人连夜赶路。想必是要投靠萧布衣。可路径不熟。这才误认永福城为铁硖堡。他们来叫城。发现不对。这才仓皇而逃。
想明白这些事情。刘永通实在怒不可遏。高声吩咐一手下道:“柳丰。点兵。我要出城!”
唐知节诧异问道:“永通。你做什么?”“做什么,你难道没有看到?”刘永通伸手一指。“这些叛徒,竟然不等来兵,已公然投靠萧布衣。我们若是不加以惩罚,如何服众?”
“算了,让他们去吧。”唐知节无力说道。
刘永通大怒道:“是可忍,孰不可忍!唐知节,圣上对你我信任有加,如今眼前百姓叛变,若不加惩治,叛逃之人只有越来越多。若是圣上问起,你如何交代?”
唐知节满是无奈,“或许圣上……”
刘永通冷笑道:“这么说,如果圣上责罚,你准备一肩承担了?”
唐知节急道:“盐城百姓叛逃,如何能怪我?”
刘永通道:“你既然不准备承担责任,那就让我去追人。只要追上他们,斩了他们的脑袋,挂在城上,我担保以后再没有人想逃。圣上问起,你我非但没有过错,反倒会有功劳。”
屠戮逃亡地百姓,无疑是件残忍的事情,唐知节却已不能阻拦,无力的垂下头来。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要杀,也就杀几个就好。”
唐知节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很是自责,内心充斥着不安,刘永通却是冷笑一声,“假仁假义,杀几个和杀几百个有什么区别?你不喜欢,都算在我头上就好,只怕你到时候会和我争功。”
“我不会争功。”唐知节退后几步,脸色苍白。
刘永通顾不得再嘲笑,见手下已点起千余的兵马,下城命令开城,已率队冲出了永福城。那些百姓拖家带口,又带着大车,刘永通知道,这些人跑不了太快,跑不了太远,他就算再等等,也一样能追上他们。
可刘永通已经等不及,他甚至可以想象长枪刺入人体带来的那种爽快。
有人怕杀,有人好杀,刘永通就是后一种人。
城门咯吱吱响动的时候,声音传出很远。刘永通飞快上马,手持长枪喝道:“追。”城门并没有关闭,显然所有的人都认为,刘永通很快就会回来,用不着多此一举。
唐知节靠在墙头,没有任何命令,那一刻地他,看起来有着说不出的软弱。
对于屠戮,他并不赞同,实际上,任何有些良知地人,都不会赞同这种做法。城中的兵士,说不定会有盐城的百姓子弟。逃亡的百姓,说不定就是他们地亲人。
可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亲人被屠戮,而无能为力。
刘永通根本没有想的太多,百姓已没入了黑暗之中,看不到踪影。可大车的隆隆之声还从远处传来,刘永通精神振奋,很快带兵追到了数里之外。
可突然前方没有了声音。那是一种极为古怪的静,就算是刘永通,都是有些诧异。他仔细倾听,可什么声音都听不到。前方黑暗,所见均是朦朦胧胧,好像有大车停着,但是嘈杂声,孩子的哭声,竟然蓦地消失。
刘永通突然觉得手心冒汗,他感觉有些不对。
这时候,前方突然传来嘹亮地哭声。是个孩子的哭声。刘永通听到,舒了口气,情形很明显,这些人发现了追兵,这才屏息,不想让追兵发现。
刘永通想到这里地时候,大为得意,为自己能猜出这些村妇蠢夫的心思而高兴。喝令道:“走。”
他策马提枪。离着前方地大车,已不过十数丈的距离。这时候。他又听到了一个声音。那个声音极为突兀,有如天际沉雷,又像是地底恶鬼呐喊。恍惚了片刻后,刘永通终于醒悟过来。不由脸色苍白,一颗心砰砰大跳。
那是铁骑踏地地声音!
听蹄声隆隆,竟然有数百骑之多。那一刻,刘永通几乎以为自己是错觉,深夜之后,怎么会突然有数百骑兵来到?
在他正琢磨的时候。骑兵又近了几分,甚至让人可以感觉到铁骑冲过。带来地擘面疾风。
淮南军已乱了阵脚,马儿不安的乱转。兵士不由自主的向后倒退。一时间也没有了主张。
刘永通这时候问了一句很可笑的话来,“你们是谁?”他还在想着。这是不是淮南的兵士,无意中路过这里。
可铁蹄声激荡。转瞬又近了几分,刘永通已经知道,那绝非淮南军的骑兵。淮南军地骑兵绝对没有那么快捷的时候。
天底下,有如此威势地骑兵……
刘永通想到这里的时候,已顾不得再和逃亡的百姓计较,慌忙拨转马头,向永福城冲去。因为他已经想到,天底下,只有萧布衣的铁甲骑兵,才有如此地威势。
萧布衣竟然到了永福?
这个念头升起,恐怖充斥身心,刘永通甚至忘记了抵抗,忘记了让手下逃命,只知道自己拼命催马,向永福城冲去!
铁甲骑兵,绝非他能抗衡。(去看看小说网wwwcom)刘永通虽狂、虽暴、虽是嗜血,可却还有自知之明。眼下和萧布衣对敌之人,只要一听到铁甲骑兵四个字,均是谈虎变色,他刘永通也不例外。
淮南军终于反应过来,策马回转,可说是望风而逃。
可他们如何逃,显然都是逃不过风。萧布衣催马挺抢,奔在最前。手臂一挥,箭如雨下。惨叫声不绝于耳,落在最后的淮南军,麦浪一样的倒下。
萧布衣所率铁骑,不过数百之多,可淮南军千人,竟然不堪一击。萧布衣射杀对手后,若依以往,多半早就催马挺抢,一枪杀了刘永通!
这对别人来讲,应是难事,可对萧布衣而言,却是轻而易举。
他武功高强,马儿又远胜其余战马,阵前斩将,素来是他常用的手段。刘永福算是他对阵的对手,最弱的一个。若是全速催马,萧布衣有信心,当能在到永福城门前,刺杀刘永通于马下!
可萧布衣终于还是没有如此,因为他地目标不是斩将,而是夺城。
不等他吩咐,埋伏的西梁步兵早就全速快步跟上,数里地路程,他们有信心盏茶的功夫冲到城下。
兵不贵多而贵精,李靖领兵,素来不倚仗数量取胜。他这次派到永福城地西梁步兵,可说是李靖手下,训练最为精良的步兵。
这些兵士,平日来,就算没有战事,铁血训练也从未止歇。
他们就算背着百来斤地军备,也可以不眠不休的急行百余里。这些兵士,速度虽赶不上铁骑,却可以说是铁人!
就算萧布衣见到他们地负重坚韧,都不能不佩服,这个时代的兵士放到自己那个年代,只怕个个都有特种兵的体力。
可这些不过是寻常的兵士。
如今他们只持兵刃,着着轻甲,带着挠钩,速度勇猛,竟然没让战马拉下太远。
骑兵开路,步兵紧随,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跟随刘永通和溃败的淮南军冲入城池,这是他们取城的唯一机会!
唐知节已察觉到远方的异常,虽是夜色甚浓,望不了多远,可远方的蹄声有异,凄惨惶惶的惊叫,城头上依稀听到。
所以的人都知道刘永通那面有了异常,可所有人都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唐将军,怎么办?”兵士急问。
唐知节睁大了双眸。只想看清楚情况再说,可远方实在太黑,让他看不真切。所有的人都被远方吸引,却没有注意到有数十黑影早就从墙角拐出,然后贴着城墙,影子一样的向城门的方向移动。
“唐将军,要关闭城门。”一偏将建议道。
唐知节当然明白最好地方法就是关闭城门,可他怎么能这么做?他虽和刘永通有矛盾。但是刘永通显然有危险,关闭城门。就可能害死刘永通。
如果刘永通死了,他如何向圣上交代?他知道,在这里,他虽是主将。可刘永通却是城中的主宰,因为他是圣上的心腹。
那一刻,唐知节心乱如麻,迟迟的不能传出任何命令。战机往往一闪即逝,他很快的错过了最佳的关城的机会,这时有兵士大叫道:“刘将军回来了。”
唐知节抬头望去。只见到黑暗中纵出几骑,为首那人。依稀就是刘永通。
可远方的夜色中,夹着着尘烟滚滚。看起来像黑暗中冤魂在张牙舞爪。唐知节大汗淋淋,只是道:“刘将军一入城后。马上关闭城门。”
“可城外还有我们地兵士!”有人不满道。
唐知节厉喝一声,“照我说的去做。”他那一刻。已然明白,他们中了对手地圈套。
铁蹄翻飞,几里的路程,可以说是转瞬既至。刘永通见到永福城门的时候,只感觉一颗心都被蹄声激的跳了出来。
虽是几里地路程,他已经大汗淋漓,眼前凄迷。汗水一滴滴的顺着额头流到眼角,辛辣的痛,可他甚至没有时间去擦拭汗水,他只知道,冲入城门中,他就有活命的希望。
他只盯着城门,所以并没有注意到城墙根也有人在迅即的逼近城门,几乎和他同时到达了城门。
刘永通就要进入城门的那一刻,已高声叫道:“西梁军来了,快关上城门!”
他显然极为自私,这句话本该早早地喊出,可他却不舍自己的性命,可等到了城门之前才醒悟过来,眼下极为危险,不关城门,对手可能趁机攻入城池。
城门咯吱吱地就要合拢,刘永通已经闪身进入了城池,不由心中稍安,回头望去,只见到跟在身边的不过数骑,剩余地兵马,都在数丈之外。
他高叫道:“关城!”他顾不了许多,甚至想要下马,亲自帮助兵士去关城门,可只见到人影几道,窜入城中,手只一扬,数个关门的城兵已捂着咽喉倒了下去。
“做什么?”刘永通大怒,忍不住催马上前。一人翻身滚去,手中刀光一闪。马儿悲嘶,咕咚倒地。原来那人蓦地出刀,已经斩断了马腿。
刘永通猝不及防,从马上栽了下来。好在他毕竟习练有素,觉察不对,尽力向一旁滚过去。只见到刀光再闪,刘永通头顶一凉,头盔已被一刀削了下来。
他若是慢了一步,削下来地就是他的脑袋,而不会是头盔!
想到这里地时候,刘永通心胆俱寒,拼命向城内滚去,那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只想远离危险。出刀那人不再追击,他的任务不是杀人,而是守住城门。
城上的守兵大叫起来,他们终于发现了对手,而对手已潜到了城门口。“快去关上城门!”唐知节已发现了事态的严重,声嘶力竭的喊道。城门洞中,本来安排有数十精兵,毕竟关城门用不着太多的人手,可刘永通几人冲的太猛,一时间都是躲避开来,只怕被刘永通撞死。这时见到不好,蜂拥而上,拼死想要关上城门。
进城的数十个勇士分作两批,一批十来人,错落有致,死死的抵住杀过来的城兵,另外十数人,却对城门的构造有着极为深刻的了解。他们抽刀出来,飞快的在城门后面进行破坏。
任何城门,显然设计都是用于抵抗外部,而内部反倒构造简单,可说是城门的弱点,毕竟城门是用来抵抗外来攻打。十数勇士动手,不用片刻的功夫,城门已经破坏的不成样子。他们用一切可能的东西。将城门抵住,这样就算对手杀过来,他们抵挡不住,城兵亦是暂时不能关上城门。
相对勇士们地高效果敢,守城的兵士明显反应慢了很多。
唐知节已亲自下了城楼,督促城兵要将这些潜入者赶出去。
来破坏城门的只有几十个,一轮弓箭后,已倒下七八人。只要再给唐知节盏茶的功夫,他相信。一定能将这些人驱逐出城洞。
只可惜的是,他再没有任何时间。
淮南军的骑兵这时已蜂拥涌入了城门,城门洞羽箭如蝗,先入城的兵士。已经被乱箭射成了刺猬,惨叫连连,一时间,城门洞处已变成了地狱。
入城的兵士做梦也没有想到过,本来以为入城就是安全,哪里想到入城就要送命。唐知节脸色铁青。却再不犹豫,怒喝道:“射。”
这时候城兵已蜂拥涌来。在城洞外里三层外三层地布下了防御阵营。盾牌兵、弓弩手、刀斧手均是虎视眈眈。
可仓促之间,这些人的防御。却没有给城外地淮南军留下半分空隙。
唐知节知道自己又犯了个错误,可他已经骑虎难下。仓促之间。他不知道骑兵中是否有铁甲骑兵夹杂,就算没有的话。他也不能再让骑兵冲过来,那样的话,阵型大乱,西梁铁骑随后就要跟着冲来,他拿什么抵抗?
去了城池的防御,他根本没有资本和西梁军抗衡。就算错杀,他也无能为力。世事往往如此嘲讽,方才他还在为百姓被屠戮心中不安,到现在,他却要亲手葬送子弟兵地性命。
又一轮长箭射出去,骑兵又倒下一批。
所有人均是死不瞑目,他们没有倒在西梁军的铁骑之下,反倒死在自己人的手上。弓箭手射的手都有些发软,可城门洞尸体堆积,阻塞了通道,骑兵的速度终于缓了下来。
唐知节还不等舒口气,城头上的兵士已惊惶叫道:“唐将军,有大兵杀来!”唐知节心中大寒,透着城门洞望过去,只见到远方黑暗处,影影绰绰,无数暗影从黑暗中涌出,密集如蚁。
唐知节嗓子都已经喊破,“刘永通,带人守城。放箭!”
刘永通为保命退出好远,这时候也顾不得不满,快步走上城头,举目一望,不由吸了口凉气。唐知节看到地不过是局部,他登上城头一望,才发现这一会的功夫,满山遍野已尽是西梁军!
萧布衣并没有带着骑兵冲进去,他早就勒住了马儿,他知道这时候冲进去,肯定伤亡惨重。不占地利,他地铁甲骑兵并没有任何优势。眼下,当是攻坚的时候。西梁铁骑勒住,可步兵却是漫过去,很快地杀到了城下,涌入了城洞。
来不及进城的淮南骑兵已经知道不好,再不入城,四散逃命。西梁军对逃兵置之不理,已对永福城开始全面地进攻。
永福城眼下有个最大的弱点,当然就是城门大开。可最大地弱点也有极大的凶险,那就是唐知节在城门处重兵把守,想要突破这个防御,并非易事。
无数西梁军采用简易套索向城墙上攀登,西梁勇士却是从城门洞死命的杀入。
城门洞并不宽敞,只能容十数人并肩作战,这给唐知节带来了极大的地势。他方才的策略到现在起了作用,西梁军无法布阵攻击,更多的是靠单兵推动,已减少了许多的威力。
每推进一分,西梁军都要付出极大的代价,可才推出丈许,又被淮南军猛烈的攻击压退。淮南军依靠地势,依靠人多,守住了阵脚。几经拉锯,西梁军还是没有攻入永福城。
萧布衣双眉一挑,已策马前行,来到城下。
这时候城前亦是箭如雨下,可在萧布衣眼中,却是算不了什么。
刘永通见城门守住,心中稍定,萧布衣却是抬头望过去,扬声道:“刘永通,速速退后,本王饶你不死!”
刘永通本来想要放声大笑,可不知为何,心中却是升起一股寒意。他正在犹豫间,萧布衣却是长声道:“西梁王在此,东都勇士,胜败在此一举。先入城头者,杀了刘永通者,官升三级,赏黄金百两。”
萧布衣翻脸比翻书还要快,刘永通已如坠深渊。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西梁军本来士气稍落,听西梁王鼓劲,一时间士气大振,奋力攀爬。
萧布衣正考虑是否登城一战,一人已拽着绳索,翻上城头。一人入城,西梁军刹那间气势如虹,呐喊声震颤四野,更多的兵士翻身入城,已和城头守军展开了殊死血战!明天就是周一了,还请兄弟们帮忙,到时候多投点推荐票,看看能不能冲上周推榜,好久没有上去了,嘿嘿。有月票的也请投下吧,提前拜托诸位,谢谢!!
//com//两军交战勇者胜,淮南军虽占地势,可一来准备不足,二来士气频频受到打击,更重要的是指挥将领并没有必胜之心。(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在唐知节的指挥下,淮南军还能顶住城门洞口。可在刘永通的指挥下,淮南军甚至受不住难度更低的城楼。
萧布衣只说了几句话,就击中了刘永通的要害。此人贪功好利,当然怕死,而且比很多人更怕死。他才从铁骑下逃得性命,见到萧布衣重赏之下,已是心惊,又见到有西梁兵翻上墙头,更是惊惧。
他第一个想法不是守住城头,将西梁军压下去,而是想到,这人为了百两黄金来杀他来了!刘永通抱着这个念头,早忘记了守城,扭头竟然向城下冲去。这时候,西梁军过墙的人其实不多。他如果稍作镇静,应该可以再挺一段时间。
不过胜负有时候的决定不是实力,而是当局者的意志。刘永通一退,西梁军早喊道:“刘永通死了!”
还在奋战中的淮南军扭头望过去,已不见了刘永通,可以说是转瞬崩溃。
所有人放弃守城,齐齐的向城下冲去,西梁军轻易的攀上墙头,跟随着冲下了城楼。西梁军有如下山猛虎,从守住城门洞口的淮南军身后杀出。唐知节见状,差点晕了过去!
回头望去,刘永通早不知下落,见到四散逃命的江淮军,唐知节几乎要问候刘永通的十八代祖宗。
均衡瞬间打破,城头上伊始下来地兵力虽是不多。但对淮南军的打击无疑是致命的。本来淮南军扼住城门,倚仗地利,可现在却变成了腹背受敌,再无还手之力。唐知节就算领军极佳,这刻被前后一冲,也是溃败下去。
刘永通虽败,唐知节却还想召集兵力再战。倚仗巷道,他还能拼死厮杀。以卫城池,可淮南军却早就丧失斗志。唐知节左冲右突,身边之人却是越来越少,不由心灰若死。
身边西梁军越聚越多。刀斧钩叉纷纷袭来,唐知节虽奋力厮杀,可早就筋疲力尽。一棍袭来,他伸刀一挡,单刀脱手而出。西梁军套索一勾。已将唐知节扳倒在地,不等他起身,三四人已将他牢牢按住,五花大绑。
淮南军见主将被擒。更无斗志。城门处却传来一声高喝。“西梁王有令。降者不杀。”
那声音极是嘹亮。响彻城楼。众人静寂片刻。回头望去。见到萧布衣白马铁枪立在城门前。说不出地威武雄壮。
众淮南军弃了兵刃。跪倒在地。纷纷道:“我等愿降。”
一人带头。呼啦啦地跪倒一片。城门处兵刃交击之声渐弱。只有唐知节极力挣扎。怒视萧布衣。
萧布衣双眸寒光闪烁。冷冷道:“你就是唐知节?见了本王。为何不跪?”
唐知节重重唾了口。怒骂道:“你不过是个乱臣贼子。我为何要跪你?”
萧布衣笑道:“想本王东征西讨,南征北战,只为天下太平,何来乱臣贼子一说?你投靠王世充,再起波澜,搅乱天下,那才是真正的乱臣贼子,你想要颠倒是非黑白,恐怕没有那么容易。”
唐知节怒喝道:“要杀就杀,何来那么多的废话?”
他话音一落,城内寂静如死,西梁兵望着唐知节,眼中都有着深切的恨意。要知道方才一战,虽是短暂,可西梁兵亦是死伤惨重。若是碰到旁人领军,遇到这般抵抗,都可能屠城泄愤。所有西梁军都是厌恶此人,暗想要没有这人,西梁军早破了永福城,却不见得有多少伤亡。
萧布衣目光从手下脸上扫过,凝望唐知节良久才道:“将唐知节推出去枭首示众,以儆效尤!”
他话音一落,西梁军明显精神一振。萧布衣却多少有些无奈,因为怎么来看,这个唐知节都是个忠臣,杀之可惜,但他已不能不杀。
早有兵士上前,拉走唐知节。去看看小说网wwwcom。唐知节知道必死无疑,反倒沉静下来。过了片刻,兵士呈上来血淋淋地人头,萧布衣望了眼,摆手道:“挂出去示众。”
这时西梁军开始次序进城,控制永福城的军民。
淮南军本有恐慌,可西梁王命令依次传达,只说降者不杀。淮南军慢慢镇静下来,缴械投降。当然还有顽固兵士,拼死抵抗,怎抗的住西梁军的勇猛。
西梁王说是降者不杀,可若是反抗,定斩不饶!
剩下地事情,早有其余将领接手处理,井井有条,不劳萧布衣过问。萧布衣登上城头,向远处望去,良久无语。
卢老三急匆匆的赶到,见到萧布衣默然,低声道:“启禀西梁王,找来的妇孺没有伤亡,都已妥善安置。”
萧布衣转过身来,露出微笑,“卢老三,你做的很好。”
卢老三嘿嘿一笑,“要不是西梁王妙计,我做的好又有什么用。西梁王,我们下一步要进攻哪里?”
萧布衣半晌才道:“欲速则不达,兵士累了,很多方法用一次就不灵光了,其实这次能否诱使他们出城,我也不敢肯定。侥幸地事情,做一次后,就应该休息会儿,因为运气不可能总跟着你。”他望着城头的鲜血,城门处的尸体,良久无言。
卢老三琢磨着萧布衣说的含义,过了许久才道:“唐知节也算个汉子。”
萧布衣漠然道:“有的时候,汉子也要杀。杀了他一个,或者可以避免更多人反抗。”
“或许也会激起更多人反抗?”卢老三认真道:“唐知节对王世充很忠,不过听说他也也对百姓不错……”
萧布衣已明白他的意思,“你是说。我不该将他斩首示众?”
卢老三迟疑道:“西梁王,我是个粗人,书念的少,很多事情,就是想到什么说什么,你不要见怪。”
萧布衣摇头道:“怎么会,老三,你和我说这些。我其实很高兴。其实在很多人眼中,我萧布衣不过是个马贩而已。我是威震天下地西梁王,但在一些人眼中,或许还是不如沈法兴、王世充之流。”
“你比他们强过太多。”卢老三急急说道。
萧布衣道:“你和我一起久了。当然这么认为。可李渊、窦建德、王世充的手下,当然不会这么认为。唐知节是不错,却如伤口地一块腐肉,虽然挖了它会痛,但这才是一劳永逸的法子。”
卢老三苦笑道:“你说地很有道理。或许环境改变了。处事方法也要变了。以往的这种情况,你会想办法收服他,可现在地这时候,你却换了另外的一种法子。萧布衣冷漠道:“此一时、彼一时,我只会采用最快安定地法子,因为天下累了!唐知节这种人害我损失惨重,不杀他何以服众。不杀他。也对不起这次攻城死难的兵士!”
他轻轻一叹,目光远望。城楼下,有兵士推搡着一人上前。那人狼狈不堪。脸上黑一块灰一块,满目惶恐。正是刘永通。
西梁军攻入永福城后,一方面纳降。一方面安抚百姓,还有一拨人就是追杀刘永通。
不过他们生擒了刘永通,并没有杀他,而且将刘永通带到了萧布衣的身前。
有的人,生擒显然比一刀杀死更为有用。
萧布衣不理刘永通,正色问道:“方才第一个攻入城池地是谁?”
众兵士扭头望向一人,那人身形剽悍,浑身血迹斑斑,不知道是自己抑或敌人的血。他胳膊上缠着绷带,额头上亦是有道血痕,伤口还没有凝结。
见众人望着自己,那人倒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当时见兄弟们死伤不少,心中焦急,一心冲锋,倒没有留心是否第一个入城。”
众人齐声道:“你没有注意,可我们却是看的清清楚楚。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
那人脸上有了感谢,“其实谁第一个攻入城无所谓,尽快赢了这场仗倒是至关重要。”他欲言又止,显然还有话没有说出口。
萧布衣叹道:“若都和你一样的想法,何愁天下不平,本王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那人恭敬道:“属下军头雷吉沣。”
萧布衣知道军头官职极低,也不过统领数十兵士而已,又问道:“那又是谁抓住地刘永通呢?”
“也是雷吉沣。”众人齐声道。
萧布衣笑道:“雷吉沣,你做的很好。从今日起,你不再是军头,而是扬威郎将!至于百两黄金,三日后就到。”
众人欢呼阵阵,虽没有封赏,却替兄弟高兴。最少西梁王奖罚分明,跟随西梁王,只要勇猛作战,不愁没有升职的机会,雷吉沣慌忙跪倒道:“谢西梁王。”
“行军记室何在?”萧布衣又道。
行军记室上前道:“属下在。”
“今日攻城兵士,都记一功。向死者家人发死者生前俸禄三年,免赋税二十年,今日攻城有功者加俸三月。”萧布衣吩咐道。
行军记室洪声道:“属下知晓,当最快处理。”
这次城上城下纷纷跪倒,齐声道:“谢西梁王!”
萧布衣如此奖赏,可说是优厚至极,这时候重商的好处一览无遗,天底下,能像他这般重赏勇士,又不靠掳掠百姓之人,实在寥寥无几。
萧布衣封赏完毕,这才望向刘永通道:“刘永通,你可知这一战,有多少西梁勇士死在这里?”
刘永通浑身发抖,“我……不知。”
“你可知道,这些人出生入死,不过是想天下太平,家人安乐?”萧布衣又问。
刘永通颤声道:“西梁铁骑。义勇天下。小人不自量力,妄想和西梁王对抗,实在罪大恶极,还请西梁王饶我一命。”
萧布衣嘿然冷笑,“你给我一个饶命的理由?”
刘永通汗珠子一颗颗的滴下来,却是找不到任何理由。
“既然如此……”萧布衣一摆手,“来人呀,把刘永通推出去……”
“西梁王。等等。”刘永通慌忙叫道:“我找到了理由。”
“什么理由?”萧布衣带着古怪地笑。
刘永通四下望了眼,“请西梁王屏退左右。”
“大胆。”卢老三喝道:“你以为你是谁?”
刘永通急地满脸通红,“我只怕消息泄露,就不能成行了。”
萧布衣想了想。命令兵士退下,近身亲卫还是留在不远,这才道:“你可以说了。”
刘永通艰难的咽了口唾沫,“小人不才,却还认识永福城北。盱眙城地守将孙师孝。小人和他关系不错,知西梁王不斩降将,愿意劝说他归降。他若投诚,西梁王不用再动一兵一卒,想必可以弥补小人的过错。”
萧布衣沉吟良久,“你有几分地把握?”
刘永通喏喏道:“就算五成的把握,想必也值得一试吧。若是不成。西梁王再杀小人也是不迟。”
他卑躬屈膝,只求活命。萧布衣终于点头道:“好,你若是能劝降孙师孝。我不但可以考虑饶你性命,还会想着封你个官做。”
刘永通苦笑道:“小人不敢如此奢求。但求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等刘永通被带走后。萧布衣走下城楼,早就将消息知会了李靖,他相信,明天地时候,李靖就会带兵前来。
他们数天内连取两城,而且有刘永通地帮手,极可能再下一城。从地域来讲,他们已控制了江都三分之一地土地。
永福城已经易主,城中死一般的静寂。淮南军都被安置到一处,百姓更是不敢出门,长街巷道,到处都是西梁兵士。
萧布衣径直去了唐知节的府邸,他占领了永福,征用了唐知节地府邸休息。虽然控制了大局,可亲卫不敢大意,他的身前身后,均有西梁勇士护卫。
唐知节的府邸,早就被搜查彻底。院外巷道,院内花园,均有亲卫把守。
萧布衣知道,他进入唐府的那一刻,最少已经安全了,不用再将神经绷的紧紧地。他扭头望向身边那人,微笑道:“今夜感觉如何?”
那人道:“感觉不好。”
萧布衣皱眉问,“为什么?是因为太多的血腥?”
那人沉默良久,“在我看来,该死的人没有死,不该死的人,却被你砍了头,我其实和卢老三一样的观点。当然,我只是说出自己的想法,如何来做是你的事情。”
那人目光如水,正是思楠。
思楠影子一样地站在萧布衣的身边,众亲卫也习惯了这个影子。
其实萧布衣取永福城地时候,思楠一直都是跟随在萧布衣的身边,可她沉默地时候居多,萧布衣也习惯了这个影子。
从准备到埋伏,从冲锋到攻城,思楠一直默默的跟在萧布衣身边,她并没有出手,萧布衣也没有打算让她出手。
找个椅子坐下来,萧布衣道:“时不同往昔,几年前,我见到李玄霸地时候,会称兄道弟,可如果现在见到他,我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他!人都会改变,我也不例外。”
思楠道:“看起来,只要阻挡你一统地人,统统要死,对不对?”萧布衣闭上双眼,喃喃道:“你说的一点不错,只要阻挡我一统江山的人,统统要死!长夜苦短,歇息吧,天明后,估计还有苦战。”
思楠望着萧布衣,许久才道:“估计谁都想不到,堂堂的西梁王,竟然只要有个椅子就能休息。”
萧布衣自语道:“他们想的,和我何关呢?只要我知道……我自己如何来想,那就足够了!”
他再没有发出声息。思楠却在一旁望了他良久。终于缓步走出去,等回转的时候,手上没有利剑,而是毛毯。轻轻地为萧布衣盖上了毛毯,思楠才想转身,却听到萧布衣低声道:“多谢。”
思楠忍不住问,“你是不是什么时候,都会有这种警觉呢?”
没有回答。只有鼾声响起,思楠知道,萧布衣已熟睡。不知望了多久,思楠这才移开了脚步。坐到角落上,以手支颐,不知道想着什么。
萧布衣睁开双眼的时候,日上三杆。起身后才发现,思楠望着自己。萧布衣微笑道:“你好像一夜没有睡?”
“我不用像你一样。劳心劳力,自然不会太累。”思楠淡淡道:“我睡了两个时辰,卢老三在外边等了许久,没有叫醒你,估计有事。”
萧布衣揉了下脸盘,振作了精神,走出了大厅。
卢老三正热锅上的蚂蚁一样。见到萧布衣后,大喜道:“西梁王。你醒了?”
萧布衣道:“以后有急事,叫醒我就好。”
卢老三真诚的望着萧布衣。“西梁王,我从未见到你那么安睡过。我当时觉得。天大的事情,也不如让你休息的好!”
萧布衣微愕。转瞬拍拍卢老三的肩头,“谢谢你。”
没有什么比体谅更让人心暖,也没有什么比友情更让人舒心,二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不过你现在可以告诉我,到底有什么急事了吧。”萧布衣不急不缓的问。
卢老三道:“根据可靠消息,王世充已从江都出兵援助永福。这次领兵之人是荆王王行本和大将杨公卿。消息是半个时辰前到达,那时候,他们离永福城不过五十里之遥。”
萧布衣皱了下眉头,“按照行军速度来看,他们不是很快要到?”
“地确如此。”卢老三肃然道:“不过那位姑娘说,永福城已在我们手上,李将军也应该很快就到,应无大碍。她说……想你多睡一会,我们都认为,她说的很有道理。”
萧布衣扭头望过去,见到思楠闭上了眼睛,苦笑摇头,“你们都是好心,好心的让我感激不尽,不过现在要去城头看看!”
卢老三点头,当先行去。萧布衣对思楠道:“你其实可以多休息。”他说完后,大踏步的向前走去,可才走几步,就知道思楠又跟了上来,不由摇头苦笑。
杨公卿虽是他们地手下败将,萧布衣却是丝毫不敢大意。好在如今永福城精兵近万,守备又足,用来防御应没有大的问题。
萧布衣一路行来,卢老三已把永福城的情况大略和他讲了一遍。萧布衣听后,倒是有意外之喜。原来永福城甲备充足,粮草足可以撑上个一年。只因为这里靠近江都,当初杨广留在江都,周边的县城均是准备充足,永福城也不例外。三军未动、粮草先行。萧布衣不是没有兵,可出兵绝对是门学问,并非人越多越好。李靖平定江南,一直都是使用精兵策略,等待最好的时机,可用最快地速度。不过大兵长途远征,充足的粮草是关键中关键,眼下要打江都,多半会是场持久战,王世充也绝不会轻而易举的投降,占领永福,将这里变成攻打江都的大后方,调配粮草,无疑有至关重要的作用。
想到这里,萧布衣已到了城头,稍微放下心事。因为西梁军才取得胜仗,并没有丝毫的松懈,均是严阵以待。以萧布衣的眼光来看,这些人把守城工作已做地很好。
蝙蝠匆匆忙忙的走来,他们几兄弟都是郎将,负责统领调度。见到萧布衣,蝙蝠道:“启禀西梁王,众兵将已严阵以待,王世充地援兵要来,绝对不能讨好。不过眼下有个小问题,那就是城门已被破坏,眼下正抓紧的修复中。只要再给我们半个时辰,可粗略完工。当然最好地方法是,在城门后遍布沙袋,可抵挡对手的冲击,但是那样一来,我等出城攻击很是不便,到底如何来做,还请西梁王示下。”
原来昨晚攻打城门,西梁勇士地第一要义当然就是破坏城门。
昨晚的时候,不想太多,只求破坏地干净利索,今日碰到对手攻打,反倒留下了极大的漏洞。
萧布衣双眉一扬,“不用修补了。”
蝙蝠大为诧异,“西梁王,那敌人攻打过来怎么办?”
萧布衣微笑道:“就算两军对垒,我们也不必对他们有何畏惧,更何况眼下还有城池帮手。传令下去,让城头遍布我们的旗帜,然后城门大开,等待淮南军的到来。”
众人微愕,都觉得萧布衣极为胆大,萧布衣淡然道:“你们可是怕了吗?”
众人精神一振,齐声道:“我等不怕,谨遵西梁王的吩咐。”萧布衣见众人纷纷准备,微微一笑,他这一招当然是学习古人,这招本叫空城计,他倒想看看,王行本、杨公卿如何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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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m//萧布衣摆下空城计,没有效仿书中诸葛亮城头弹琴,实际上他弹棉花或许可以,弹琴那是一窍不通。(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他只是坐在城头,摆了张桌子,放了壶酒,慢慢的品酒迎敌。卢老三就扮演诸葛亮旁边的书童角色,负责给萧布衣倒酒。
萧布衣这个空城计和诸葛亮还是很有区别,最少诸葛亮当初坐在城头的时候,城中没兵,可萧布衣却手握万余兵士。
所以萧布衣现在意气风发,看起来比诸葛亮还要亮!
而根据萧布衣所知,王行本、杨公卿带了大约两万的兵士而已。
萧布衣没有在什么谷中伏兵,实际上,他并不贪婪,没有想将对手一网打尽。硬碰硬的对敌,李靖不取,萧布衣当然也轻易不会使用。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如何能让兵士不厌战才是至关重要。萧布衣没有从千年后的历史学到什么,却从多年的征战经验中总结出这点,他当然不想成为第二个张须陀。
他这个空城计看起来虽然有些不伦不类,但总算有模有样。
王行本当然不是司马懿,萧布衣也不是诸葛亮,萧布衣知道的一点是,他表现的越镇静,城中的兵士越有勇气;他表现的越镇静,没底的就会变成王行本他们。
见到思楠靠在墙角望着自己,萧布衣举杯笑道:“能饮一杯否?”
思楠摇头,“否。”
萧布衣一笑。见日头渐升。远方地天际突然变了颜色。那是一种战事地颜色!萧布衣已看出。有大军向这里行进。而且看起来越来越近。
兵将早就传令下去。全城严阵以待。萧布衣却是又饮了一口。舒服地叹口气道:“该来地。还是要来了。”
酒童卢老三一直跟随萧布衣。见惯了他漫不经心地神色。心中钦佩。应道:“其实他们不该来。”
可无论该来不该来。尘烟越来越重。直冲云霄。王行本显然不会以二人地意念为转移。再过片刻。大地微有颤抖。一队骑兵火烧屁股一样从远方地地平线冲了出来。
萧布衣不动声色。看着城下地动静。
骑兵有数千之多。虽是疾驰之中。却是队列不减。从这点来看。这队骑兵训练有素。
不过萧布衣早非当年的萧布衣,一眼望过去,知道这队骑兵是不差,显示了良好的作战能力,但是比起铁甲骑兵来,还是差地太远。
若是对阵。萧布衣可以肯定,他只需一千铁骑。就能将对手冲的稀里哗啦。
骑兵越冲越近,萧布衣甚至可以感觉到桌案在轻微的颤抖。可他连看都懒的看,只是喝酒。西梁军一见。当是信心大增。
那队骑兵之后,就是列成方阵地步兵。步伐严整,小跑而来,气势汹汹。骑兵快近了城池,只见到城头遍布西梁王的旗号,城门……竟然没有,不由惊奇交集,纷纷勒马。
他们也知道空城计,可不敢确定的是,眼下是否为空城!
为首一将,面色阴沉,赫然就是杨公卿。
骑兵分列两侧,步兵快步上前,盾牌戳地,弓箭手散开,先是构成一道防线。盾牌后,刀枪林立,阳光一照,形成奇异的寒光。
萧布衣人在城上,见杨公卿骑兵、步兵的搭配布置,暗自点头。
六合山杨公卿虽败,可那非阵法有误,而是被袭所致。眼下才显出杨公卿地真本事,若是列开战场对决,萧布衣感觉,不见得能有十足的把握击溃他们。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就算能够击败眼前的淮南军,他也要付出相当的代价。
淮南军气势汹汹,当求一战,萧布衣当然不会傻到送上门去满足他们的心意。他现在只需等,等待这股敌军锐气消失,等待他们攻击。
他们想入城,当然要改换阵型,他们一攻击,肯定威力大减,这种时候,才是他出手的最佳时候。
西梁军不是淮南军,他萧布衣也不是刘永通。不要说眼前的数千兵力,就算再多几倍,只要萧布衣在城头,王行本就不用打算登上城头!
根据萧布衣地消息,王行本带了两万左右兵士来援,可眼下萧布衣所能见到,也就八千左右。想到这里,萧布衣想笑,其余的人马并没有出现,有一种可能极大,那就是埋伏在后面,等着给对手致命地一击。
萧布衣当然不会和刘永通一样,急急的出去激战请功,他根本不需要向任何人请功。他只是悠闲地喝酒,全然不将兵临城下放在眼中。
旌旗招展,城头肃然一片,倒真的让淮南军看不透虚实。
城门都没有,可说是开门揖盗,可无论先来地骑兵,还是后到的步兵,均是狐疑不定,不敢入城。
城下列阵已毕,鼓声一阵,两列兵士铠甲鲜明,从阵中簇拥出一人,那人面如白玉,气度不凡,正是荆王王行本。
王行本出了阵中,向杨公卿望了眼,都看出彼此地狐疑之意。
永福城再失的消息传来,王行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大兵来援,其实早就探子去告,通知永福的唐知节守住城池,第二日迎接他入城。
没想到探子星夜前去,半夜回转,带给王行本城池失陷的噩耗。探子见到满山遍野都是攻城的西梁军的时候,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根本不能入城,他也没有必要入城,他只知道,西梁军攻势凶猛。已成功的占据了永福城。
探子是在外围,所以还能安然无恙。他不敢耽搁,马上去通知了王行本。
王行本无疑挨了当头一棒,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杨公卿脸色苍白,又想起当初山谷的伏击。
西梁军来去如风,杨公卿征战多年,却对西梁军产生了莫名地恐惧。西梁军实在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李靖、萧布衣一直隐而不动。可几天的功夫,连败淮南军,轻取两城,这种对手。杨公卿想想就已心惊。
杨公卿虽是西梁军的手下败将,王世充这次还是派他前来,一来是希望杨公卿知耻而后勇,二来就是杨公卿已有和西梁军作战的经验,希望他能总结教训。扳回一城。
可杨公卿却已有些胆怯,当王行本向他求策的时候,他建议王行本带兵暂时回转江都,再做打算。
王行本当然不同意,在王世充的子侄中,王行本虽是儒雅,却是自负。更重要的一点是,他的兄弟落在了萧布衣地手上。这次有机会对决,他肯定不能放过。
杨公卿虽是将军。可还是要听荆王的意见。既然不能退,杨公卿当然要竭尽所能求胜。他和王行本商议。众人没想到守城变成攻城,所以根本没有带什么攻城工具。当然他们还有获胜的机会。那就是引萧布衣带兵出来,城外决战!
王行本相信,萧布衣虽占领了永福城,但是城中的军民不见得服他,这对萧布衣而言是个隐患。只要他们能在城外对决胜过萧布衣,可趁机取城。
所以二人在远方设置伏兵,只想先诱萧布衣出城追击,然后以伏兵胜之!
二人计划周全,却没有想到赶到这里地时候,萧布衣正在城头喝酒,城门一个大洞,像是怪兽的大口,等着他们送上门去。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城门都没有,可竟然没有人敢攻进去。
他们当然也不知道,他们的计策,萧布衣昨晚才用过,多半不会上当。
王行本心中有些不安,知道这样也不是办法,催马到了城前,扬声道:“城上可是西梁王吗?”
萧布衣终于放下酒杯,微笑道:“城下可是行本贤侄吗?”他一句话就激起了王行本的无边怒火,这个萧布衣,实在狂妄。
可一想到对手是西梁王,王行本还是压制住怒气,他想诱使萧布衣出城,萧布衣想诱使他进城,这本来都是件斗智斗力的事情。
避开称呼不谈,王行本道:“久闻西梁王仁义之主,今日一见,却是大失所望。”
萧布衣装作诧异道:“行本贤侄何出此言?”
王行本压抑怒气,肃然道:“想天下大乱,烽烟四起,民不聊生。凡有志有为之士,均以还天下太平为己任。”
萧布衣一拍桌案,城头赞许道:“贤侄所言极是。”
他张口闭口不离贤侄二字,当是处在叔辈地位置上,城下淮南军听了,心中满不是滋味。
王行本忍不住道:“西梁王,你我本无半分关系,这个贤侄二字,似乎有些问题。”
萧布衣扯淡的本领一流,含笑道:“想当年我和世充兄一殿称臣,可是称兄道弟。眼下你是世充的子侄,当然也是我的子侄,这种称呼,有何不可?”
他其意甚诚,王行本却恨不得一脚踹在他脸上,只可惜距离太远,他没有那么高明的本事,“既然西梁王和我皇称兄道弟,却来取圣上的疆域,不知是哪门子兄弟?”
萧布衣叹道:“贤侄此言差矣,天下之大,君主只有一人,那就是皇泰帝。天下之大,疆土只归一人……”
他估计拖长了话音,王行本冷笑道:“那当然也是归皇泰帝了?”
萧布衣赞赏道:“贤侄,你虽年幼,倒也很有见识。”
王行本脸红脖子粗,怒声道:“萧布衣,你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此次前来,居心叵测……”
萧布衣接过话题,“贤侄,本王之心,可照天日。你难道不知道,我是帮世充兄改正过错来了?”
王行本真的打破头也不知道,可却明白。和萧布衣讲什么仁义道德,完全是错误地事情。因为萧布衣这个人,脸皮之厚,颠倒黑白,可说是世所罕见。
“西梁王何出此言?”王行本冷笑问道,已准备尽力反驳。阵前交战,这无疑亦是另外一种交锋。他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地落入萧布衣地圈套,士气已低落。
萧布衣沉声道:“想贤侄方才也说过。天下大乱,有为之士,均以还天下太平为己任,想世充兄也是有为之士吧?”
王行本本来打定主意。萧布衣说什么他都要反驳,可这刻只能点头,“西梁王所言及是,不过还请西梁王言归正传。”
萧布衣叹气道:“想先帝大业未半而中道崩殂,今天下混乱。百姓疲敝,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
王行本听着这些话有些耳熟,不由双眉蹙起。
萧布衣当然没有太多的文采,这几句话却是取自出师表,略加改用。王行本见萧布衣就差拿个鹅毛扇子冒充诸葛亮,不由咬碎钢牙。
杨公卿却是大皱眉头,心道不妙。众人开打。只要诱萧布衣出城即可,这个王行本。书生用兵,竟然和人说理。实在有些滑稽。萧布衣本就不想用兵,胡搅蛮缠。一来一回,淮南军处境不妙。
萧布衣又道:“先帝虽崩。可仁义之臣不懈于内,忠志之士忘身于外者,盖追先帝之殊遇,欲报之于皇泰帝也。”
王行本冷哼一声,一时间无言以对。
萧布衣却是侃侃而谈,“先帝在时,若说知遇重用,当有三人。一是已故去地张须陀张将军,一是王世充王大人,另外一人当是本王了。想先帝对我三人极为亲信,我等当不负先帝遗德,恢宏志士之气,努力平定盗匪,安定天下。虽不宜妄自菲薄,但也不能妄自尊大……”
“你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王行本终于忍不住怒喝道。
萧布衣却不动怒,含笑道:“此为忠言,当然逆耳,何来乱七八糟?贤侄,想世充兄本受先帝器重,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就算不效仿诸葛瞻蜀亡而死地忠诚,也不能效法霍光之子霍禹谋逆吧?就算不能如本王一样平定天下,也不能如盗匪一样为非作歹吧?”
王行本脸色铁青,一时间心乱如麻。萧布衣显然有备而来,句句似是而非,句句让他无从置辩。
萧布衣趁胜追击,又道:“可世充兄不思皇恩浩荡,擅自称帝,是为不忠,身受先帝器重,却弃东都父老而不顾,是为不孝。妄动刀兵,和东都开战,是为不仁,让我等兄弟反目,当为不义。这等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实乃大错特错,本王来此,就要告诉世充兄,苦海无涯,回头是岸。贤侄你来的正好,可把今日本王之言转告世充兄,让他好好想想,若有悔过,可前来东都。好了,你可以回去了。”
萧布衣说完这些,挥挥衣袖,神情宛若浮云一样。
王行本饶是儒雅,却也不禁怒火中烧,“萧布衣,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竟然敢对圣上如此说话?”
萧布衣目光一冷,“那你又是什么东西?”
王行本微愕,萧布衣冷冷道:“本王今日所言,你最好记得!王世充所犯错事,是为诛九族地罪过,今日我给他机会,他若是不知道珍惜,等我平定江都,捉他出来,就莫怪我不讲情面。”
王行本稍微冷静,这才记得所来地目的,嘿然冷笑道:“西梁王,你好大的口气,鹿死谁手,犹未可知。多说无益,出城一战,我若是败在你手,无话可说。可你若是败在我手,只麻烦你以后,莫要这大的口气!”
他语带挑衅,萧布衣却想起了当初见宇文化及之时。近似地对白,同样的结果。
“多说无益?”萧布衣突然放声长笑,声震千军。
西梁军振奋,淮南军悚然,从未想到过,世上还有人能催动如此惊心动魄的笑声。
萧布衣笑声止歇,蓦地伸手,抓了张长弓。一箭射了出去。羽箭如电,插在王行本身侧尺许之地,颤颤巍巍!
王行本心中大寒,马儿受惊人立,差点将他掀下马来。
杨公卿大惧,慌忙叫道:“保护荆王!”
魏王才被萧布衣擒住,若是荆王再出了事情,杨公卿不用再等王世充多说。也要自裁谢罪。早有兵士上前,持盾挡在王行本的身前,一时间铿铿锵锵,如临大敌。
王行本上前。其实还在寻常弓箭地射程范围外,可萧布衣使用地岂是寻常弓箭?他如今弓箭之利,只怕天底下除了虬髯客,少有人能和他比拟。
见到城下大军慌乱,萧布衣大笑起来。“王行本,你想和本王对决,还不够资格!”
王行本这次却是收起狂傲,脸色苍白。他不知道萧布衣方才那箭是射偏还是手下留情!那一箭在他身侧尺许,萧布衣射出的时候,他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
生死一线,让他一时间无言以对。
萧布衣又道:“本王迟迟不肯大兴干戈。实在是心怜江都百姓,不想再让天下生灵涂炭。可本王的一番心意。却被太多人理解为懦弱无能。王世充再不归顺,本王就要调动江南大军。踏平江都!本王要取你的性命,本是易如反掌。不过本王方才说过。今日让你回转去传话,也就不取你性命。还不滚吗?”
王行本身在盾牌后,多少恢复了点元气,厉声道:“萧布衣,你大言不惭!我听说西梁军天下无敌,所向披靡,你若是不想坠了名头,为何不出城和我一战。兵法、阵法、勇气、箭术,我随你选择!你若不出城,乖乖滚回去家去,莫要再说什么称霸天下!”
萧布衣冷冷道:“本王称霸之时,还没有你小子的现眼之地。本王如何,何须你来评说?你既不服,我就给你个机会,昨夜三更,本王取城还有个城门,今日城门没有,为你等大开方便之门,还不抓紧机会吗?”
他说完后,哈哈大笑,却已举起酒杯,再不理会城下的王行本。
王行本急怒攻心,已忘记是要诱使萧布衣出城。回头厉喝道:“杨公卿,攻城!”
杨公卿暗自皱眉,不等多言,王行本又道:“这里我最大,一切后果,我来承担。”他话到这种地步,杨公卿不能违拗,只好令旗一举,号令手下攻城。
淮南军面面相觑,心道连攀登的工具都没带,如何攻城?可军令如山,主将有令,众人不敢有违。盾牌手卫护下,步兵已向城门冲去。
距离迅即拉近,城上却是半分动静都没有,杨公卿心中涌起不安之意,想要撤军,却是不能。数百兵士已逼近城门,甚至长驱直入。
淮南军一声大喊,士气大振。更多人蜂拥向城门处挤去,只想冲到城中去。
跟随淮南军呐喊后,是惊天动地地一声喊,然后城门处突然呼的一声响,紧接着寒风吹出。
王行本见状,目眦尽裂。天地间地那声响,甚至盖住了城门口的寒光,却是遮不住城门处奔放地鲜血。
在淮南军冲入城门的那一刻,从对面已射来了无数地长箭。西梁军显然早就在另一侧埋伏,只等淮南军入彀!
弓箭如蝗,步兵虽有盾牌手遮挡,奈何整个城门道都是塞满了弓箭,甚至还有弓箭从空中飞落。
终于顶着弓箭看到对面情形的淮南军,突然吸了口凉气。
方才永福城内静寂无声,可谁又能想到,对面早就聚集了数千人手。
一排排,一列列地兵士,静静等候,弓弩手次序分明,一轮又一轮地长箭几乎没有止歇之时!
有侥幸冲出城门洞的兵士,却被两侧的兵士挠钩套住,拉到一旁,转瞬被乱枪戳死!王行本大怒,高喝道:“攻入城者,官升三级,赏千户!”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才被压下的士气霍然高涨,淮南军密集冲出,压向城门。这时候城墙处却是一声喊,“放箭!”
只见到箭如雨下,城头上一时间起了伏兵无数,居高临下的怒射。淮南军稍乱,等涌到城门之时,剩下已不足半数。
王行本红了眼睛,只知道催兵士攻城。淮南军已发动十数波攻击,可长箭如雨,地势狭隘。西梁军死死的扼住城门,对淮安军进行着诱杀。
这种对抗,西梁军显然占尽了优势,一时间血如泉涌。兵士的尸体堆起,几乎阻塞了城门。
萧布衣好整以暇地抿了口酒,望见血水如河,厮杀惨烈,微微一笑。双军激将,王行本显然是稍逊一筹!票,本月月票目标,两千票!!!朋友们加把劲吧,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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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行诡诈,要说诡计多端,萧布衣当然要远胜王行本。他远比王行本要谨慎小心,因为他用的是自己的本钱,王行本却是花王世充的资本。
不是自己的钱用起来当然没有那么心痛。可见到淮南军最少死伤干人的时候,杨公卿终于沉不住气,提醒道:“荆王,萧布衣在骗我们进城。”
王行本幡然醒悟,有如一盆凉水当头浇下已恢复了理智。
方才他被萧布衣激的心浮气躁,只想着攻进城去,生擒萧布衣,那一刻的嘶声呐喊让他已丧失了理智。可见到淮南军不停的倒下他这才意识到形势的不妙。
背心冷汗冒出,王行本退后几步,这才脱离魔境一样的氛围,嗄声道:“杨将军,我们有攻入城池的希望吗?”
杨公卿马上道:“没有,一丝机会都没有。”
“那让他们停止攻城。”王行本慌忙道。
杨公卿命令传下,淮南军潮水般的退下,可城门处,已堆起山丘般尸体。鲜血顺着地面流淌,那里的土地,早就染成了紫红之色。
淮南军一停,萧布衣又从墙头出现,嘲笑道:“贤侄为何撤退?”
王行本恨声道:“只有乌龟才整日躲在壳中,不敢出来。”
萧布衣连连点头道:“贤侄说的极是,你回转后,一定要告诉世充,要出来一战,莫要躲在龟壳之中。我这水福城,可没有龟壳一说,可说是大门敞开欢迎你随时造访。”
王行本打也打不过。骂也骂不过,几乎要把肺给气炸。
萧布衣火上浇油道:“贤侄可是不服,还想再来一战※昨日我用了一个时辰的功夫。也是从这个门内攻入,依照贤侄的能力,我可以给你一天的功夫。当然一天不够的话,我可以再给你一个月。”
他越说越讥讽显然是嘲笑王行本的无能。想他萧布衣一个时辰攻克水福城王行本要是一个月攻不下来。能力相比,当然是天壤之别。
王行本被气的怒火中烧。几乎要再次攻城,杨公卿慌忙道:“荆王萧布衣用地是激将的法门!”
王行本马上冷静下来,才发现萧布衣绝非无事和他胡侃。而是刻意在激怒他。
明白这点后,王行本暗自惊凛,冷冷笑道:“只怕再给我一个月的时间,闻名天下地铁甲骑兵我都见不到,不过铁甲龟兵我倒是见的一清二楚。”
萧布衣淡淡道:“是吗※那我可以向你保证,你如果在这等一个月,定然能见到让鼠辈丧胆的铁甲骑兵。”
王行本恨恨而退,知道这样说下去。一个月也得不到什么结果。更何况。
眼下他无险可守,粮草不济。只凭一股锐气,如何撑得到一个月呢※
“退兵!”王行本心有不甘的命令道。
杨公卿心中※喜。传令下去,命淮南军撤退。退兵当然也是门学问,不能惶惶而退,给对手趁机袭击的机会。
萧布衣人在城头,见到淮南军虽是受挫,但撤退时,依旧是井然有序暗藏杀机,不由皱了下眉头。
卢老三忍不住的笑,“西梁王,王行本这小“子不知道天高地厚,这次吃瘪,只怕再也不会来了。要不要我们出兵袭他们地后军?”
萧布衣摇头,“这个杨公卿有点门道,再说他们多半有伏,冒然出兵,不占太多的胜算。(去看看小说网wwwcom)不过让他们稞羽而归,亦是快事。”
他说到这里又是放声笑了起来。一时间城头城下尽是萧布衣爽朗地笑声。
西梁军一直埋伏在暗处,听到西梁王大笑,都是涌上了墙头,放声高喊道:“西域胡儿妄称王不自量力派兵忙一个魏1、一个荆王,魏王被擒荆王败北,羞煞天下有志郎!”
西梁军齐声高呼,声音远远传开去,转瞬哄笑阵阵。王世充本来就是西域人的后代这个西域胡儿当然就是说的王世充。
淮南军都是面红耳赤,掩面而归。王行本听的刺耳,不由握紧了拳头。杨公卿却劝道:“荆王,想胜败乃兵家常事。就算李密、竇建德都在萧布衣手下吃瘪,我们败一仗…一”
他还想再劝,见到王行本几乎要燃烧地双眸,终于把后面的话咽下去。
胜败的确是兵家常事,不过他们的常事却是败,而从来没有胜过。
淮南军撤退,却是留意永福城的动静,可那面除了传来歌声、哄笑声之外并没有大军趁胜追击。
王行本暗自咬牙,却是无计可施。众人撤离了十数里,和那里埋伏的淮南军汇合,一时间惶惶不知下步要做什么。
杨公卿建议道:“荆王萧布衣已取下了六合、水福两城,我只怕他下一步会取盱眙!或者是高邮!”
王行本一怔失声道:“那是极有可能。”
江都郡极大,统辖十六县之多,离江都郡最近的有几个县城。分别是六合、永福、盱眙、高邮和海陵。
这些县城,形成个半圆形状,从西到北、从北到东对扬州城进行屏蔽。
不过江都地势并不扼要而且是背靠长江,无法抵御北部敌人南下的冲击。杨广殚精竭力,也不过是将江都发展成运输交通要道,而在防御方面,却没有花费太多地功夫。
当初杜伏威曾经抢占高邮,威逼江都,幸运地是当初盗匪对正规军还是造成不了大大的威胁。杨广还有能力调动精兵能将,也就能将杜伏威再赶出高邮。
可现在惜况却是大不一样!1世充眼下算是乱臣贼子,除了此地地士族支撑他外,他可以说是没有外援。萧布衣速度如此之猛烈,可意图也是渐渐明显。
萧布衣并不急于攻打扬州,而是以最快的速度抢占扬州城外地县城。从西到东,他已经占领了六合和水福,如果再取了盱眙和高邮两地,毫无疑问。他们不但对扬州正式形成合围之势,还割断了江都和其余县城的联系。
扬州城如果只有孤城一座,里无粮草。外无救兵,败亡是迟早的事情。想到这里行本脸色极为难看一时间犹豫不决。是先回扬州请示※充如何定夺,还是赶往盱眙或者高邮进行援助※
盱眙在水福的西北、而高邮在水福的东北,要去盱眙,很可能躲不过萧布衣地耳目。去高邮,却要经过一片大湖。最近的日子。萧布衣神出鬼没,攻势如潮取城像取萝卜白菜一样单,昨日还在1世充控制下的地盘。今日就可能落在萧布衣地手上。
那明日呢,这些城池会否处于萧布衣的攻击之中。他去援助,若是和今日一样,再受萧布衣的嘲讽讥笑那可如何?
王行本这一刻终于明白了杨公卿的心情。萧布衣的打击显然是全方位,立体的打击。他打击地不但是对手的兵力,而且将对手地心灵进行无情的摧残。败给萧布衣不可怕,可怕是对萧布衣再无反抗之心。
左思右想。王行本终于问道:“杨将军。依你之见,我们应该如何去做?”
杨公卿毕竟更加成熟老练。沉吟道:“若依我的看法,我们应该先找个地方驻扎下来,然后再派探子出去打探盱眙、高邮的动静一一”虽然觉得萧布衣除非会飞。(去看看小说网wwwcom)要不就会妖法,不然绝无可能这快地取下那两个城池,可杨公卿说及的时候,还是心中惴惴。
王行本并不反对,连连点头道:“杨将军说的不错,我们的确应该先去查看下动静,再做决定。”他本来对杨公卿并不看重,毕竞败军之将,何足言勇※可他既然也败了,可说是难兄难弟,反倒有种亲近之感。
杨公卿见王行本接受了自己的提议,精神一振“眼下最主要的一件事却是将这里发生的事惜禀告给圣上一一”见到王行本很不自然的表情杨公卿安慰道:“荆王不用担心,失城之责不在你我。更何况你我是去援救,而非攻城,试问没有攻城器械地情况下,我们又如何能把城池夺回来?我们并不着急回转东都,因为圣上可能让我们援救别地城池,到时候以免往复奔波,兵士疲惫。就算圣上不准备让我们再次出兵我们再行回转,亦是没有过错。”
王行本接受了这个提议,犹豫道:“那我们去哪里安营呢?萧布衣会不会像六合山那样,出兵袭击我们?”
杨公卿有些脸红,摇头道:“我想多半不会。若是袭击,方才早就派兵进攻我们了。”可还是不敢确定,杨公卿又道:“我们可以在水福城附近埋伏探子,监视萧布衣的一举一动,他若是出兵,我们定能提早知道消息。”
王行本点头,默默地向南行去。
杨公卿早就吩咐兵士监视水福城的动静,等觉得萧布衣除非变成个蚂蚁,才能不被他们发现行军动向地时候,这才向南而去。众人向西南行了数十里,已近黄昏之时接近了一处山脉。
这山叫做瓜封山,和扬州和高邮呈三角形分布。
杨公卿选在这里下营,是想接到1世充命令后可以最快的赶赴救援高邮。他们虽算将在外,可毕竟要听从王世充的吩咐,掮自用兵,可能导致王世充的猜忌,杨公卿不能不妨。
王行本才要在山北下营杨公卿道:“荆王,我觉得在山东下营更好。”
“为何?”王行本皱眉道:“我们在这里依山下营,如果萧布衣真的会攻击的话还可以凭山一战。”
杨公卿道:“荆王,下营之法也是大有学问。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趋利避害,依靠山势是没错,可以凭险而守,但是这※,却没有水源。”
王行本明白过来,“所以我们要找个有水源的地方下寨※
杨公卿耐心道:“的确如此我知道这里的地势,在瓜封山的西侧,有一条小溪经过,那里地势扼要,可以下寨。我等粮水无缺,就算萧布衣袭营。仓促之间,也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王行本疲倦道:“那好就依你言。”※
天色渐晚。日落西山,王行本皱眉道:“若是绕道山的东侧,估计要很晚了,”
杨公卿道末将知道有一条捷径通往山东,可以半个时辰就到。”
王行本不耐道:“那还等什么,快走吧。”
杨公卿当下命令众人穿山而行,急奔瓜封山东。淮南军征战一日。可说是水米未进,都是疲惫不堪。可无论荆王还是杨将军。看起来都被怒气添饱,也没有人敢建议埋锅做饭。
听到要到山的那侧安营,所有人都是提起了稽神。众人急急而行,地势渐渐崎岖起来,杨公卿和王行本均是失意之人,望着日头已消失不见,夜幕眼看就要降临心中突然都有了惴惴之意。
地势所7艮,淮南军已不成阵型,二人坐镇中军,已和前军拉远了距离。
四下望过去,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寒意。杨公卿不知为何。想起了当初山谷遇伏一事。可有些怀疑自己疑神疑鬼,萧布衣早被他们抛在了身后。水福城又在他们地监视之中,若有大军埋伏。
那些探子怎么会不来禀告?
只怕王行本不悦,又说自己胆小,杨公卿只好将疑心压制下来。
众人又前行了片刻,杨公卿向两侧山上望去,只见到苍松翠柏,郁郁青青,杂草褐石,遍布嶙峋,不知为何,手心已满是冷汗。
突然前方山坡的一处林子中飞鸟惊起,杨公卿大惊道:“有埋伏。”
他陡然一喝,王行本差点跌落马下。随着杨公卿的一声喊,两侧山上,突然有轰轰隆隆地声音传来。
杨公卿听到那声响,几乎和当初谷中一模一样,不由脖子僵硬。扭头向两侧山坡望过去,只见到半山坡有块大石滚下,越滚越快,惊心动魄。
杨公卿身子有了那么刻僵硬,转瞬大惊失色,拨转马头,急声道:“荆王,和我来。”
他催马欲行,突然感觉四周氛围多少有些古怪。大石落下,‘轰隆’一声巨响,激的杨公卿几欲吐血。
往事重演由不得他不急。
可他想不明白的是,为何萧布衣出兵,探子却是没有消息传来,难道萧布衣真的能变成蚂蚁吗※
巨响过后,余音不绝南军都是目瞪口呆的站在那里,望着杨公卿。
杨公卿脑门冒汗,知道这种时候军心惶惶,自己说什么也要保护荆王。见王行本动也不动,杨公卿急声道:“荆王……”
“杨将军,你做什么?”王行本有些不悦道。
杨公卿突然觉得四周有些寂静,这里本来不应该那么寂静。那天谷中的事惜,杨公卿还是记忆犹新,有时晚上梦中惊醒,还觉得一妙块大石头砸了下来。
那么多石头落下来,怎么会如此地安静?
杨公卿扭头望过去,只见到一块大石落在山道,而两侧山上,竟然鸦雀无声。杨公卿愣住,多少又有些尴尬,王行本终于叹道:“杨将军,我觉得你太过紧张了。三军归你辖制,你身为主将却是如此慌张一…”
杨公卿嘴角抽搐,半晌才道:“大石为何无故落下林中为何会有惊鸟v多半会有埋伏吧?荆王,小心为上。”
王行本大笑摇头道:“或许是个野兽碰落了大石,或者是猎人惊动了飞鸟。杨将军,你实在小心的过了头。”
“最好让人去看看。”杨公卿沉吟道。
王行本摇头道:“杨将军,兵士疲惫,我等怎么总在这些小事上让他们心焦?你现在最需要地事惜,就是赶快带兵赶到扎营之所。萧布衣不是神,也不会飞,他如何能在我们没有察觉的惜况下在这里埋伏?再说,他若真的在这里埋伏,我输的心服口服。”
王行本口气有些严厉,杨公卿不得不从,号令中军继续前行可没行半里,就听到轰轰嗡隆地声音再次传来。
兵士止步,王行本也觉得有些异常,抬头望过去脸色大变。两侧山坡再次滚下大石可这一次,却并非一块。而是数十块大石同时滚落,气势排山倒海!
王行本先是错愕,然后的是惊惧。淮南军不能自主的骚动大叫起来!他们可以抵抗住危难险阻,甚至可以和西梁铁骑一搏,但是如何能对付这些没有生命的大石?
杨公卿脸色苍白,大汗淋漓。
还是同样的办法,萧布衣他们免然使用了两次!而他杨公卿,看起来也在同样的问题上栽了两次。
这不能怪他。只因为很少有人能够想到,西梁军的伏击范围竟然是如此之远。可他们到底怎么突破探子地监视来到这里。杨公卿想不明白,也没有时间去想。※
滚石地速度极快,转瞬已冲到山路之中,淮南军无处闪躲。早有人被大石撞中,飞出好远,还有地被大石碾在路上,血肉横飞!
“后军变前军马上撤出这里!”杨公卿大叫道。
王行本多少有些不算赞同,因为在他看来,区区大石,怎么能难倒这么多江淮军。
杨公卿惶惶而逃。实在没有任何道理。最好地方法是以逸待劳,然后去捉两侧山坡地敌人。再依旧计划行军。
王行本想的头头是道可大石滚下。引起杨公卿地恐慌,杨公卿的慌张,又引发了淮南军的不安,淮南军已乱做了一团。
很难想像,作战有素地淮南军会被山上的乱石所击败。
但是兵败如山恐慌就和瘟疫一样,散布起来,极难遏制。
王行本想着应对之策地时候,因为区区大石离他比较远,因为大石砸在别人的身上他并不痛。
很多时候,旁观者总是异常清醒和冷静的。
可他还在不满的时候已被乱军冲地立不住阵脚王行本大怒,才要命令刀斧手压阵砍杀引发混乱的军士。突然间,一颗小石头滚下来,滚到了王行本的面前。
王行本心中一颤,扭头望过去只见到山坡上,一块看似决不可能被推动的大石,晃悠了两下然后优哉游哉的滚了下来。大石千斤之重好像都不能形容滚出一段距离后引发的震颤,简直就像大山就要倒下来一样。
王行本大惊,惊的几乎不能动弹,惊的看到他身在局中,事后才知道原来他虽是荆王可大石滚落,如在梦中。遇险地反应,比起混乱地兵士还不如。
他已呆如木鸡。
大石带着惊天的威势滚下,一颗碗口粗细地大树被它撞上,竟然拦腰折断。王行本嘴巴张了两下,才想起要跑,一勒缰绳,马儿免然跪倒在地。
眼看大石就要将他柏成肉酱,一人斜斜的窜出,一把抓住了王行本,用力向一侧滚去。
紧接着就是惊天动地地一声响王行本的马儿,已被大石柏成了肉酱,骨头都是无法寻觅。
王行本只觉得疾风割面,吓的魂飞魄散,等溃醒过来之时,才发现是杨公卿救的自己。
感激的话都说不出来,杨公卿却已带着他翻身上马,疾快的奔原路返回,众人惊慌失措,出了谷口,还不等定下心来,就听到马蹄急骤,远方陡然冒出了一队骑兵有千人之多,如狼似虎般向这面咆哮而来。
他们才听到马蹄声,就见到尘烟直冲云霄;他们才见到尘烟高起,就觉得疾风◇面;他们才感觉疾风如刀,就发现长箭如雨,劈头盖脸的射了过来。
那队骑兵比狼要残忍,比虎凶猛,直如九天之龙,※而到!
王行本再次慎目结舌,他从未见到过如此勇猛、如此迅疾、如此犀利的骑兵。这是哪里的骑兵怎么有如此的威势?
可转瞬醒悟过来,这就是他一直想见的,名震天下的铁甲骑兵。
淮南军不等立足,再次混乱。
骑兵疾驰,一次冲锋,就将淮南军击的四分五裂,再没有还手的余地。杨公卿再也顾不得荆王,逃回了谷中。铁骑为首那将势如破竹般杀到王行本的面前,一抬枪,已刺死援助的两名亲卫。倒转枪杆,已将王行本击落马下。
混铁枪刺出逼在王行本的咽喉处,那将淡淡道:“我听说你很想见见西梁王的铁甲骑兵?”
七夕节,祝: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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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南军见到荆王被擒,竟无人上前援救,纷纷退后,再次入了山谷之中。淮南军已经知道,凭借现在的他们,绝对不可能在山外,不依靠任何屏障就能抵抗铁甲骑兵。
可这不能说铁甲骑兵无可抵抗,地势是限制铁甲骑兵速度和威力的最好方法。他们退到山中之时,见到荆王已在那将枪下的时候,都是觉得,荆王完蛋了。
相见不如不见,荆王一心想诱使铁甲骑兵出来一战,可若是知道这个结果,或许他根本不会走出江都。
王行本也觉得自己要死了,从伊始到现在,所有的一起都和梦中一样。纸上谈兵毕竟和实际作战有很大的区别。
在江都侃侃而谈,到现在疲于奔命,失手被擒,王行本神色恍惚。终于感觉到咽喉处冰冷的寒意,激起了浑身的疙瘩,王行本颤声道:“莫要杀我!”
不到生死一线,根本想不到那种濒临死亡的恐怖。
王行本是荆王,在这里呼风唤雨,有着大好的前途,他当然不想马上就死。在那一刻,他甚至觉得那些投降的兵将也不是那么可恶。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呢?
见到那将并不回话,混铁枪缩回了半寸,王行本看到了希望,谄媚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更是妄想和西梁王作对,实在不自量力……”
那将收回混铁枪。微笑道:“你知道这点就好。”
王行本见他好像十分喜欢溜须拍马,大着胆子道:“可小人鼠目寸光,还不知道将军高姓大名?”
那将简洁道:“李靖。”
王行本打了个寒颤。一时间忘记了讨好。他当然听说过李靖地大名。也知道很多人败在了李靖地手下。可他没有想到过。李靖远比他想像中地还要犀利。
“不知道李将军此次前来。有何贵干?”王行本很好笑自己说出这种话来。
李靖一点好笑地样子都没有。“你不是在永福城说。要见见西梁王地铁甲骑兵?”
王行本看着锋锐地枪尖。只能点头。“不错。”
李靖又道:“西梁王说你十分热诚。答应你一个月内。必定让你看到?你说只怕见到铁甲龟兵?”
王行本点头点的头有些痛,“我地确这么说过。可李将军,你也应该知道。有些人,很多时候,会说很可笑的话。”
“可笑吗?”李靖冷冷问。
王行本想要挤出点笑容,可见到李靖冷若寒冰的一张脸,终于咽了口唾沫,“好像……一点都不好笑。”
李靖道:“西梁王一诺千金,从不更改。他说让你看看铁甲骑兵,我们就会让你看看铁甲骑兵。他说要攻克江都城,我们就一定要打下江都城!”
他口气中满是自信。王行本心中一动,想到了什么。终于鼓起勇气道:“我知道,我当然知道。西梁王吩咐我把他在城头说的话。话于圣上……知道,我也一定要做到这点!”
王行本说完这句话后。可怜巴巴的望着李靖,希望李靖能够闻弦琴知雅意。
李靖果然是个雅人,微笑道:“你知道就好,你走吧。”他做了个请的手势,王行本一时间竟然无法反应过来,木讷地问,“去哪里?”
“当然是回江都。”李靖道:“西梁王说过,要你一定要对王世充说及今日的事情,你可要记得。不然……你知道后果。”
最后几个字,李靖加重了口气,王行本终于醒悟过来,“你要放我走?”
李靖道:“当然,西梁王没有说要杀你,没有说要擒你,只是想请你看看铁甲骑兵。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你既然已经看到了,就应该去做该做的事情。”
王行本连连点头,慌忙站起。见到除了李靖,已经没有人注意他,才想回转山中,李靖又道:“西梁王说过,让你去传话,这些淮南军,就不必回去了。”
王行本如同一盆凉水浇下来,李靖分明是告诉他,两万淮南军,能回去的不过只有他一人!
这些都是圣上图谋天下的本钱,王弘烈损失近万,他损失了两万,圣上若是知道这点,不知该做如何想法?
可现在人为刀俎,王行本顾不了许多,才要仓惶而走,李靖却已命令手下牵过一匹马来,微笑地将缰绳放在王行本手上,“离江都还远,希望你多加小
王行本不知道该大骂还是该感谢,翻身上马,径直向南逃去。他终于明白了一点,那就是萧布衣不可能躲过他的监视,可李靖能。在他兴兵去引诱萧布衣的时候,李靖很可能早就快马加鞭的断了他的后路。
见到王行本终于消失不见,李靖这才回转身来,“张亮。”
“属下在。”张亮恭敬道。
“将这里的小路出口设下伏兵,最好能布置路障,让他们不能顺利的出山。晚上伺机烧了他们的辎重,这些淮南军留在山中无法冲出,只要无粮,很快就会崩溃。”李靖道。
“属下尊令。”
李靖又想了下,“让山中的探子密切地关注淮南军大军的动向即可,杨公卿已是惊弓之鸟,再加上地势所限,杨公卿很难组织大规模地突围。让我们的大军控制要道,最少设置三重埋伏,降者不杀,我们要最大可能地削减这些兵力。”
张亮问道:“李将军,王行本在淮南军中有很高的地位,为何不留下他呢?”
“他有很高地地位,却不见得有很高的威信。”李靖笑道:“地位和威信不见得可以等同,你说让他来劝降淮南军?”
张亮点头道:“王行本若降。对于淮南军肯定是个极大打击。”
李靖轻轻摇头道:“这些淮南军对于王氏宗亲,并没有太多地好感。他们今日可为王行本投降,明日或许就会为王世充投降。我要的是……他们为西梁王投降!”
张亮虽是聪颖,却也是似懂非懂,“可若是不降呢?”
李靖冷冷道:“这种情形,若还不降,只有死一途。”
张亮毫不意外,“好。我马上让张济等人潜入山中,伺机烧了他们的辎重。李将军,杨公卿怎么办?他这人武功不差,想要擒住他,估计会花些功夫。”
李靖沉吟半晌。“他若不主动归顺,就想办法杀了,争取不让他再逃回江都。此人毕竟还有才能,不为西梁王所用,当除去了事!”
王行本上马后,一路狂奔,总算他失魂落魄下,还记得道路。在天亮地时候,终于赶回了江都。
等见到王世充的时候。王行本几乎和死人一样。
可王世充的表情也不比王行本好上多少,王世充双目红赤。容颜憔悴,头上的金发竟然有小半都变成了白色。
王行本见到王世充的样子。不由有些错愕,他终于发现。王世充有些老了。王世充并非孤身一人,王玄应、乐伯通、郭善才还有一帮王室宗亲悉数在场。
所有的人都是面色沉重。已经知道事态地严重性。
王世充称王不到数月,在所有人都以为前途一片光明的时候,蓦然又是陷入了泥潭之中,而且越陷越深。(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本来的荣耀无非是陷阱,而且看起来官阶越大,下场越是不妙。
王行本一直觉得王世充很坚强,因为王世充就算从东都逃亡的时候,都没有太多失落,而是想着卷土重来。可这一次,谁都看出,王世充已经到了压力的极限。
见到王行本到来,王世充像望着陌生人一样,一言不发。
王行本想说地话全咽了回去,才从李靖手下逃得性命,他还多少有些侥幸。可见到王世充的表情,他丝毫不怀疑,王世充听了萧布衣所说的一切,会斩了他。
如今的王世充,虽然疲惫,但是很可怕。
“行本,说说吧。不知道你又给我们带来了什么好消息。”王世充高高在上道。他的口气很轻松,可谁都知道,轻松下意味着什么。
王行本咕咚跪倒,哽咽道:“侄儿有负圣上重托。”他磕头如捣蒜,叩的地面砰砰作响,额头上甚至有鲜血渗出。
王世伟亦在殿中,见到儿子哭泣求饶,脸色铁青,可竟然忍住没有说话。
王世充看了一眼王世伟,终于摆手道:“起来吧。”
王行本偷眼望了王世充的脸色,见不到他的心意,不敢起身,只是涩然道:“侄儿罪该万死。不过……侄儿可是一直听着杨将军的吩咐。”
“杨公卿呢?”王世充握紧了拳头。他一点不笨,虽然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何事,可最坏地情况当然是,王行本竟然全军覆没。这在王世充眼中,当然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可眼下江都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任何没有可能地事情都变成了现实。
李靖只凭千余铁骑,击溃了王弘烈近万大军,西梁军一天之间,就取下了六合城,然后又在一夜之间,攻下了永福城。
这两城均是扬州的屏蔽,失去了这两座城池,王世充觉得像穿着短裤面对着萧布衣,而萧布衣却穿着金盔铁甲,手拿着开山利斧。
在这种情况下,已没有什么不可能地事情。王世充想到这里,心口抽搐。
王行本嘴唇动了两下,终于道:“杨公卿现在被困在瓜封山,很可能全军覆没了。”
王世充虽有这种设想,可听到的时候,还是勃然大怒。王弘烈、王行本都是宗亲,他让二人带领地兵士。亦是淮南军的精锐大军。二人所率淮南军,足有三万之多,都快近王世充眼下精锐大军地三分之一。可这些兵士。竟然全军覆没?
他王世充,还有多少兵力可抗打击,他王世充,仓促之间,又能从江都征集多少兵士。而就算能招募兵士,又能有多少战斗力?
王世充脸色铁青。王世伟终于道:“圣上,其中只怕还有别情。还请你耐心听行本述说始末。”王世伟向儿子施了个眼色,暗示些什么。王行本当然明白父亲地心思,他是想说,既然杨公卿暂时回不来。那不妨把一切过错推在杨公卿的身上。
王行本想到这里的时候,唯有苦笑,他把事情地始末想了半晌,才发现自己其实没有做错什么!杨公卿呢,好像也没有做错什么!可他们败了,一败涂地,惨不忍睹,王行本一直失魂落魄,无暇多想。可到现在才明白,他们并非败在做错了什么。他们败在了实力不济。
凡是下过棋的都知道,棋力差上一筹。若非对手诚心想输,那想要赢对手。几乎没有什么机会。
他们和萧布衣、李靖,差的岂止是一筹?
可若非经过这场惨败。王行本永远也不相信这点。或许有的时候,一定要亲身经历过惨痛教训的人,才能记得住教训!
见到王行本木然无语,王世充终于忍不住道:“行本,朕不怪你损失人马,但是你最少要将所有的事情,和朕详细说明。这样地话,我们才不会重蹈覆辙。”
王行本苦笑一声,不由自主道:“侄儿觉得,这个不可避免。”
王世伟脸色微变,厉声喝道:“行本,你怎能如此和圣上说话?”
王世充心中不悦,却还和颜悦色道:“但说无妨。”
王行本收敛心神,终于把从出兵到惨败完完整整的说了一遍,他并没有故意推卸责任,实际上,他也根本不需要推卸。他除了攻城一事有所冲动外,其余都是按照杨公卿的吩咐。
不过王行本倒还聪明,并没有将萧布衣所言如实来说。
王世伟放下心事,皱眉道:“圣上,很显然,两次兵败,都是杨公卿的过错。弘烈、行本都是按照他所言,可却导致兵败如山……”
见到兄弟脸色阴晴不定,王世伟不敢多说,只怕适得其反。
王世充沉默良久,这才仰天长叹道:“好一个李靖。”
王世伟不解道:“这和李靖何关,看起来均是萧布衣的诡计。圣上,我觉得萧布衣狡猾多计,更胜李靖。”
王世充叹道:“萧布衣地确狡猾,可要是没有李靖的支撑,也不能如此之快的取下两城。”
王世伟皱眉道:“微臣愚钝,不解圣上之意。”
王世充涩然道:“萧布衣用兵神奇,却绝对是倚仗准确无误的消息,庞大的人力,还有最佳的探子。我想他手下的探子,显然要比我们所用的高明很多,不然何以对我们的行动了若指掌。想萧布衣收复历阳、突然对六合山用兵,采用疑兵之计对付程嘉会,采用诱敌之计对付刘永通,采用空城计,激将法对付行本,计谋并不出奇,出奇地却是他因人而异。他知道程嘉会谨慎,知道刘永通贪功,所以制定的策略才能发挥到最大地效果。可要非李靖为他摸底,出奇兵猛攻,萧布衣再勇,亦是无法做到这点。李靖为人极为低调,到现在,我才知道,他威震草原,败历山飞、林士弘、张善安等人,绝非无因。可他锋芒尽藏,一直从未对我开战,真的让我小瞧了他。”
众人默然,或许有些不服,可这时候,谁又敢反驳王世充之言?
王行本想起当初一枪刺来地威猛,倒是相信王世充所言。只有身临其境,才知道李靖冷静的可怕。
萧布衣还能让你发怒,让人兴起对抗地感觉,可面对李靖,他竟然兴不起对敌之感。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王世伟低声道。
众人都是仓惶失措,无计可施。王世充缓缓道:“行本,当初萧布衣对你所言。应该不止简简单单的几句。”
王行本喏喏道:“我说了,只怕圣上恼怒。”
“但说无妨。”王世充疲惫道。
“他说圣上……若是现在……那个……他可以既往不咎。”王行本吞吞吐吐道:“可要是等他兵临城下……”
“那就要将我诛灭九族了,对不对?”王世充冷冷道。
王行本不敢多说。可谁见了他地表情,都知道王世充所猜不错。王世充心中怒火中烧,可手下已无可用之将。萧布衣和李靖联手,就算他出马,都是没什么胜出的把握,更何况他人。而萧布衣联合李靖。用意昭然若揭,萧布衣不取别地,要全力先平江南,再战河北。而避免河北不除,江南坐大地景象。
想到这里。王世充心中凛然,粗略估算,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王世充非但不蠢,反而极为聪明,不然也不会讨得杨广的欢心。要知道杨广多疑,能取得他的信任,无疑是极为聪明之人。王世充明白,单独和萧布衣、李靖开战,他绝对没有任何胜出地希望。他根基太弱,本钱太少。他唯一希望的就是萧布衣四面为战,他可以浑水摸鱼。可萧布衣完全不给他这个机会。
萧布衣不用半个月,已取了江都三分之一的土地。因为江都郡内,清流、全椒两县还在六合城西。萧布衣取了六合、永福,隔断了这两个城池和扬州的联系。如果王世充不能短时间夺回失地,这两个县失陷是迟早的事情。
可他有可能短时间夺回失地吗?
王世充想到这里,又是涌起深深的疲倦。眼下地兵力,全力守住扬州,或许还可能撑住半年一年,若要再反攻,无疑只有消耗送死的份。萧布衣地域极大,损失几万兵算不了什么,可他若是损失了,那就再也无法弥补。萧布衣攻占永福,下一个目标是什么,盱眙、高邮或者是海陵?
嘴角带着苦涩的笑,王世充心乱如麻,头一次对自己原先的想法产生了怀疑……
王世充束手无策的时候,萧布衣却是踌躇满志。他地快乐,当然是建立在王世充的痛苦之上。可他从不怜悯王世充,如果可能的话,他很想一刀宰了王世充。
在他看来,为了江南平定,他已经停留了许久。
王世充不能算是真正的对手,可人在旅途,最容易让他疲惫的不是远大的目标,而是鞋中的一粒沙。
王世充就是萧布衣鞋里的那颗沙。
萧布衣看似游刃有余,却知道自己被王世充牵扯,不能全力的对付河北,所以他希望尽早地解决掉王世充,无论用什么办法。这些方法除了威逼、施压、利诱外,还可以包含暗杀!
只可惜的是,王世充虽然轻贱旁人地性命,甚至一口气坑杀三万人都不皱眉头,可他却把自己一向保护的很好。
王世充身边护卫如云,昼夜不停地保护着他。萧布衣知道,王世充怕死,所以这种情况下刺杀,非但不见得能成功,反倒可能将刺客置身险地,打草惊蛇,所以萧布衣只能以实力来解决问题。
可多长时间能攻下扬州,萧布衣并没有概念,他想到这里的时候,有手下已将王弘烈押了上来。
王弘烈神色惶惶,见到萧布衣后,慌忙跪下道:“西梁王,求你莫要杀我。”他恐怖发自内心,因为这些日子虽是好吃好喝,萧布衣再见他,倒是第一次。
萧布衣笑着搀扶起王弘烈,“本王不但不杀你,还要放了你。”
王弘烈吓了一跳,以为萧布衣玩什么猫捉老鼠地游戏,胆怯道:“西梁王,天地良心,我从来未有想逃命的时候。你待我很好,我为什么要逃?求你……求你千万不要杀我。”
萧布衣脸色一扳,“本王一诺千金,说不杀你,就不杀你,嗦什么!”见王弘烈噤若寒蝉,萧布衣道:“我要送你回扬州。”
王弘烈眨眨眼睛,“送我……活着回去吗?”
“当然是活着。”萧布衣哈哈大笑,“不过我想让你传给王世充一句话,只希望你能如实通传。”见王弘烈胆怯地点头,萧布衣肃然道:“我需要你告诉王世充,我想和他见上一面,好好的谈谈。”
“就这些?”王弘烈难以置信。
萧布衣点头道:“不错。你放心,你绝对不会有事,不过你可千万不要忘记我吩咐你的话。”
王弘烈大喜过望,连连点头。萧布衣摆摆手,让人安排王弘烈回转扬州。等一切妥当,思楠一旁突然道:“萧布衣,传话不一定要王弘烈去,你当然还有别的目的?”
萧布衣微微一笑,反问道:“你说我还会有什么目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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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m//萧布衣望着思楠,目光明亮。(去看看小说网wwwcom)思楠也望着萧布衣,若有所思。
二人无疑是最奇怪的一对男女。他们可说是形影不离,但是又没有任何男女之间的情感。
萧布衣想到这里的时候,却是心中有些迷惘,他感觉思楠像是他的影子,只有看到思楠的时候,他才能感觉到潜在的危机,可思楠难道是仅仅要得知太平道的真相,对自己提出个请求,这才留在自己身边?
萧布衣虽能想清楚千军万马的调度,却还是有些想不明白思楠心中到底想着什么。可毫无疑问,思楠正变的越来越聪明,聪明的可以猜出他的心思。
而萧布衣的心思,一向都很难猜。
这并非说思楠以前不聪明,而是因为她以前如同白纸一样,少有接触过波云诡谲的局面。而在萧布衣身边,目睹着他所做的一切,思楠早就习惯思考,而且以萧布衣的角度思考。
听萧布衣询问,思楠从容不迫道:“如果你想和王世充见面,不必派王弘烈回去。你只需找个使臣,然后通知王世充就好。你不断的施展雷霆手段打击王世充,不过是想让他知道,他根本无力和你对抗。”
萧布衣摸着下巴,饶有兴趣的望着思楠,“那又如何?”
“你还是希望他尽快投降,因为你知道,若是拼个鱼死网破的话,他得不到好,但是你一样要有损失。”
“损失什么?”
“损失的是时间。”思楠认真道。
萧布衣哂然一笑。“我有地是时间。损失些又怕什么?”他移开了目光。望向了厅外。思楠却是一直望着萧布衣地脸。“你没有多少时间了。因为最近有消息表明。刘武周取得河东之地后。开始骄奢自大。不事生产。百姓很是埋怨。而李渊老谋深算。一直隐而不发。拉拢民心。两军对抗。此消彼长。再加上李玄霸一直在草原暗中活动。若是能取得突厥人地帮手。我只怕……刘武周还不是李渊地对手。”
“刘武周本来就不是李渊地对手。”萧布衣淡淡道:“他要是比李渊强。我就会帮李渊。”他虽然神色淡然。不过那不过是掩饰。实际上。他知道思楠说地极有可能。他在全力进攻王世充。但是李玄霸肯定不会优哉游哉地过日子。只要李玄霸能说服突厥人出兵。形势对他而言。已是极为地不利。
无论他们如何看不起突厥人。但是突厥骑兵地强大。绝对不容小窥。
现在形势愈发地明朗。暗斗已经变成明争。他们彼此都不需要遮掩什么。可越是这样。就越要靠真正地实力来说话。
思楠嫣然一笑。“刘武周要败。那你就麻烦了。现在天下局势已经明朗。当属你最为强大。可你最为强大。眼下却最为不利。因为天下之争已到最后。能留下来地显然都是聪明地人。”
萧布衣苦笑道:“你说地丝毫不错。所以最后地争斗。显然越来越艰难。”
思楠继续道:“李渊和窦建德都不好惹,如果他们同时发动攻打你,再加上个突厥人南下,你有几分胜出的把握?”
萧布衣反倒镇静下来,“有时候,就算没有把握,也一定要做!”
他说到这里,神色从容,思楠望了他良久,终于笑道:“其实你还有五成胜出的把握。因为经过这些年的积累,你深得民心,再加上江南的粮秣充足,只要你能顶住压力,他们熬不过你。要知道百姓虽然没有门阀地强大,但是门阀却在于百姓的支持。他们占地利,你占人和,所以你就在抢天时。”
萧布衣冷笑道:“你真的不认为我可以两线开战,击败王世充地同时,全力的击溃窦建德?”
思楠笑道:“你当然可以同时击败这两个人,但你也知道,李渊很希望你全力出兵,和窦建德拼个两败俱伤,然后他才坐收渔翁之利。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窦建德成为你们左右形势地棋子,他也是聪明人,当然不想和你硬拼,但是他被李建成所骗,先和你对决,棋差一招,已是骑虎难下。”
萧布衣沉默良久,轻叹道:“思楠,你果然聪明!”
“这些微妙的形势让你也很为难,毕竟长途跋涉去伐河北,对国力是个考验。王世充这人,或许眼下还不足为惧,但是若真地击败沈法兴后,对你的江南威胁极大。若是后院起火,你又如何能安心地去伐窦建德?王世充就是看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遽然出手,希望能够浑水摸鱼。你更明白这点,所以只能暂时和窦建德僵持,却和李靖全力的解决王世充,你当然明白,要夺天下,凭你一个还远远不够,就算你手下勇将良臣不少,可你还缺个一锤定乾坤的帅才,那就是李靖!你不能让他再被江南的局势牵扯,可江南亦很重要,只有他出手才最稳妥不过。只有李靖能够抽身出手,才能让你放心征伐河北,只要李靖出手,你再不惧窦建德,甚至……你可以和关中、突厥正式作战。”
萧布衣不再多说什么,只是轻轻一叹。他不能不承认,思楠和他这些日子,已很了解他的心事。
从这些错综复杂的争斗中,整理出一条清晰的主线,并不容易,但是思楠显然做到了这点。
思楠能够想到这些,李玄霸当然也能想到这些。所以他期冀刘武周搅乱河东形势的话,李玄霸肯定也在希望王世充、徐圆朗这些人多坚持一会。想到这里,萧布衣露出笑容,带些讥诮。
思楠一直注意他的表情。诧异问,“我说的可是不对?”
“你说地再正确不过。”萧布衣终于道:“江都并不好打,就算我把江都郡的其余县城悉数取下,王世充当然也可以凭借扬州抵抗一些日子。就算扬州守不住,他也可以渡长江,去毗陵、丹阳或者吴郡。他迟早会败亡,因为他根本没有胜出的机会。可就算我将他千刀万剐,也无法弥补我损失的时间。所以我要让他屈服,争取以现在猛攻,换取到以后可以不战而屈人之兵。虽然我想将他活活的踩死。但是我必须装作仁义的样子。甚至可以考虑,王世充若是归降,封他个官做做。”
一口气说完这些。萧布衣问道:“你是不是想说这些?”
思楠愕然半晌,见到萧布衣漠然的表情,苦笑道:“你想的和我一样。”
萧布衣纠正道:“你错
“我哪里错了?”思楠不解问。
萧布衣正色道:“这些本来是我的想法,你试图猜测我的想法,所以应该说是。你想地和我一样。”
萧布衣说完,忍不住地笑,思楠也是盈盈一笑。方才肃然的气氛已烟消云散。
萧布衣看着她的双眸,摇头道:“其实有时候。什么都不懂地女人更可爱。”
思楠扳着脸道:“这次你错了。”
“我哪里错了?”萧布衣愕然问。
“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女人更可爱,而是明明懂。却可以装作不懂的女人才可爱。”思楠道:“男人不需要太强势的女人,可男人肯定也不喜欢太笨的女人。女人只有笨地恰到好处。才能博得男人的喜欢。”
萧布衣装作欣慰道:“思楠,你越来越聪明了。”
“可我不必博得你的喜欢,所以我就不用在你面前,懂也装地不懂。”思楠秋波一转,俏皮道:“你所有地手段,都是要逼王世充投降。去看看小说网wwwcom。你先放了王行本回去,现在又放了王弘烈,传话不是目的,你地目的,是想让江都地军民知道,西梁王不好杀,甚至就算魏王、荆王都不想杀,所以淮南军投降没有危险。他们军心浮动,你的机会就来了,萧布衣,我这些猜测,对不对
她一口气说了这些,静等答复。
萧布衣终于点点头,说出句啼笑皆非地话来,“你简直比我还要了解我自己。幸好你不是王世充。”
“我就算是王世充,也没有任何办法。”思楠道:“因为就算知道你的全盘计划,王世充也无可奈何,李玄霸亦是如此。现在你们能制衡的力量都已经摆到明面,解决问题的方法,只能靠你们本身的实力!”
萧布衣笑笑,“的确,再多的阴谋诡计,到了现在,还是需要疆场上堂堂正正的对决。到了现在,无论是谁,都已没有了回头路。”
思楠却道:“有件事情我一直不明白。”
“何事?”
“按理说,窦建德和你,并没有什么不解的仇恨。”思楠奇怪道:“据我所知,他和关陇也谈不上什么交情,你既然什么都明白,为何不联合窦建德攻打关中?而任凭他和李渊结盟来攻打你呢?”
萧布衣冷冷道:“他不见得会比李密、杜伏威高明到哪里。这些人率领着泥腿子,都是目光短浅,又局限于根基所在,不思远取,如何能够成事?”
“你心中肯定不是这么想。”思楠低声道:“窦建德的确不见得比李密高明,可他所处之地却比李密、杜伏威要强很多。他可以说是……李密和杜伏威优点的结合,他有着杜伏威的仁义,又有着李密的驭众统领本事……”
见到萧布衣望向远方,思楠问道:“其实我说了这些,不过是想告诉你,我……我们可以考虑联合窦建德,你觉得不好吗?”
她征询关切的口气,让萧布衣终于扭过头来,思楠眼眸中异常认真,萧布衣还以一笑,“多谢你。”
“不客气,最少我帮你,也是在帮自己。”思楠恢复了冷静,“不过我的建议,我觉得你可以考虑。”
萧布衣摇头道:“我不是不考虑。思楠,一年前……甚至更早,我就联系过窦建德。不过他真的有些反复无常。我知道,他现在也是彷徨迷惘,经过几月前地鏖战,想必进退两难,可我和他,真的很难联手。”
“为什么?”思楠不解问道。
“首先的一个阻力就是罗士信。”萧布衣解释道。思楠也知道罗士信这个人,但并不了解这个人,可却知道。这个人一直在和萧布衣作对。从跟随张须陀、到投靠杜伏威、再到投奔瓦岗、联手徐圆朗。归顺窦建德。每个人都有一生,罗士信的一生却是以和萧布衣对立为主。
“罗士信这个人很奇怪。”萧布衣皱眉道:“他背叛了张将军,背叛了杜伏威、背叛了李密。可以说是一生都在背叛,到底他会不会背叛窦建德,谁都不知道。不过窦红线喜欢他,窦建德最疼爱窦红线,所以在窦建德收留罗士信的时候。我就想着,窦建德要和我为敌。可是最大的阻力不是来自罗士信……”
“那是谁?”思楠话一出口,幡然醒悟。“是裴矩!”
萧布衣目光阴冷,“不错。应该是裴矩!此人自从投靠窦建德后,就再也没有了动静。可依照此人的行事。绝不会混吃等死……”
思楠蹙眉,“李玄霸是李家道的人。裴矩却是楼观道的道主,这二人……难道还有什么关系?”
萧布衣撇撇嘴,“谁知道
思楠再次陷入沉思,她才发现,原来萧布衣远比她想的要多。萧布衣方才所言,亦不过是想让她开心。
想到这里,思楠摇摇头,却想到了什么,失声道:“他们本来地宗旨是光复大道,可李玄霸显然想要帮助李家一统天下,裴矩却是妄想东山再起,他们都知道,你是他们一统地阻碍!”
萧布衣淡淡道:“所以他们就开始暗中联手,策划窦建德对抗我。罗士信不过是个诱因,裴矩才是这场战争的真正推动者。”
思楠本来还是个模糊的印象,听到这里,连连点头,“应该是这样,我现在才明白,你为何不再联合窦建德,因为有裴矩暗中作祟。裴矩虽然韬光养晦,”
“裴矩地目的是什么?他能从这里得到什么好处呢?”萧布衣自言自语道,脸上满是疑惑。
思楠想了半天,“这个人活了一辈子,只为空虚所谓的大道,先后扶植过几代君王,可说是呼风唤雨,但都是一事无成。但在我看来,裴矩虽投靠窦建德,依他的身份和号召力,任凭他有通天之能,也不能自己取得天下了。”
“这正是我的疑惑所在。”萧布衣陷入沉吟中,“裴矩现在地所为,典型的损人不利己。窦建德很可能是下一次被裴矩拖入泥潭之人,但裴矩如斯聪明之人,为何要做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
思楠道:“这世上损人不利己地人多了,何必强求裴矩呢?”她说到这里,噗嗤一笑,补充道:“比如说王世充吧,他肯定认为自己现在做的是很有意义地事,但在我们眼中来看,就是损人不利
萧布衣被她的解释弄地哭笑不得,却还是无法释疑,心中微动。突然问个很奇怪的问题,“我们暂且把裴矩放下不谈,你觉得李玄霸是为了李家,还是为了大道?”
思楠倒是头一次想到这种问题,思考良久才道:“应该是为了李家吧。因为始终以来,他都没有半分为大道地表
见萧布衣沉默,思楠问道:“你不同意我的看法?”
萧布衣突然露出很古怪的笑,“不同意!”
思楠和萧布衣一起许久,知道每次萧布衣露出这种笑容的时候,那肯定是想到了什么坏点子,或者说,有人要倒霉
可这次谈论的是李玄霸,这是萧布衣最难缠的隐形对手,他有什么能力让李玄霸吃瘪?
思楠在萧布衣面前,向来都是想什么说什么,“你总不至于说他是为了大道?”
萧布衣缓缓道:“很多人可以损人不利己,但是很多人也是极为自私。在权利面前,无论是历史,还是现在,都有太多人不择手段。为了权力,可以泯灭亲情、友情甚至是……爱情。”
思楠诧异道:“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
萧布衣讥诮道:“李玄霸为了李家,可以装死埋名,为了李家,可以抛弃裴茗翠,为了李家,把我这个所谓的朋友。玩弄在股掌之中。他付出的实在太多太多。甚至在得知他地诡计后,我有了那么一刻感慨,我甚至觉得。他做的无可厚非。”
思楠冷冷道:“我记得你前一段时间还说过,见到李玄霸后,会毫不犹豫的宰了他。”
萧布衣笑道:“我理解他是一回事,杀他是另外一回事,不可混为一谈。”
思楠微愕。良久无言。萧布衣又道:“可人都是自私的,就像我一样,虽然带着一帮兄弟打天下。可坐天下的当然是我,而不是别人。对不对?”
“你让给别人,也要兄弟们赞同才行。”
“话是这么说。可我为什么要让?”萧布衣淡淡道:“没有我,何来的天下?我凭自己的拳头打下来的天下。为何要让给别人?”见思楠困惑的望着自己,萧布衣解释道:“我其实想说,李玄霸会不会和我一样的想法呢?”
思楠身躯微颤,难以置信地问,“你说什么?”
萧布衣又露出叵测高深地笑,“我是以己推人,我想问的是,李玄霸为李家做了这多,他难道甘心默默无闻,只为李渊当上皇帝?”
“你难道说,等到天下一统,若是李家有机会取得天下,李玄霸显然功劳最大,他会考虑把李渊取而代之?”思楠明白过来。
萧布衣开心的笑,“我地确危机四伏,可李家显然也是一样,以后到底如何,谁都不能知道。我们眼下能做的事情就是,一步步的走下去,哪里管得了许多!”他还要再说什么,见到卢老三匆匆忙忙的走进来,神情凝重,不由收敛了笑容,霍然站起道:“老三,怎么了?”
萧布衣甚至不看军文,就知道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他现在虽是看起来慵懒,但感觉地敏锐,远胜常人。
卢老三默默的把军文递过来,萧布衣展开一看,本来波澜不惊的脸上有了涟漪,思楠急声问,“怎么了?”
萧布衣缓缓坐下来,随手把军文交给了思楠,思楠扫了一眼,眼中也现出吃惊之色。
王弘烈在兵卫地护送下,回转了扬州。踏入扬州城,看着玉树琼花的时候,王弘烈恍如梦中。兵卫早把王弘烈回来地消息禀告给王世充,王世充当下召见。
王世伟见到王弘烈安然无恙之时,大喜过望,不顾君王在上,一把抱住了儿子,喜极而泣。
王世伟大喜,王世充却有些不悦,他感觉自己和众人已经格格不入。王世伟为骨肉重逢而欢喜,王世充却认为,这里面肯定埋藏个极大的阴谋!
王弘烈倒还没有忘记萧布衣地吩咐,如实的将萧布衣所言和王世充说了一遍,王世伟暗自皱眉,心道这个儿子直肠子,最少应该先和自己商量一下才好。
王世充沉凝很久才道:“萧布衣只是对你说,要和我见面?”
王弘烈连连点头,“是呀,不过他没有说地点,我想圣上有意,当可派人和他联系。”虽然败给了萧布衣,可萧布衣饶了他一命,王弘烈倒是心存感激。
王世伟已看不下去,厉声道:“弘烈,住口!萧布衣算什么东西,他说要见就见
王弘烈噤若寒蝉,王世充阴沉着脸,不知在想着什么。这时有兵士急急进殿,奉上一卷军文,王世充接过展开一看,脸色铁青。见众人望着自己,神色惶惶,王世充也不掩饰,径直道:“盱眙失陷,刘永通这个畜生,竟然充当了萧布衣地说客,说服盱眙守将投降。我们眼下的形势,极为不妙。”
众人大吃一惊,纷纷都想,萧布衣竟然又下一城,只怕转瞬就要攻到扬州城下,大伙是战是降?
本来在王世充杀了李子通,夺取扬州城后,所有的人都是踌躇满志,觉得事在人为。可在萧布衣连环打击下,几乎所有人都觉得,淮南军绝对不可能坚持太久,既然如此,效仿杜伏威投诚,看起来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萧布衣没有杀王弘烈和王行本,这就意味着,他们也可以免罪。所有人想到这里,都是胆怯的望着王世充,王世充眉心蹙起,怒火中烧,这时竟然又有消息传来。
众人都想,多半是高邮也被萧布衣攻打下来了,虽然攻城在他们看来,颇为困难。但是有萧布衣在,显然一切都有可能。没想到王世充只看了一眼,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等笑过后,一字字道:“萧布衣,你的好日子,也到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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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m//扬州城外,天水河边。去看看小说网wwwcom。天水是从邗沟引出的一条大河,河面宽阔,不但可起灌溉之利,甚至是谈判的好所在。
日头才冲出晨曦的束缚,撒下点点光辉的时候,天水两边就各立着数十骑。
萧布衣人在天水北岸,凝望对岸的王世充,眼中含义复杂千万。
王世充何尝不是如此?
二人其实不算熟悉,数年间,见过的次数寥寥无几。可二人看起来又是知根知底,在萧布衣东征西讨之际,王世充在萧布衣的左近,宛若个幽灵的角色,若隐若现。
可王世充无疑失败透顶,他始终因为萧布衣而不得志。当然,有这种念头的人,绝非王世充一个。
李密死前,多半也会有,既有萧布衣、何来李密的想法。可王世充这种感觉特别强烈,王世充一直认为,没有萧布衣,东都本应该归他所有!
萧布衣却在想,若是没有自己,东都或许归王世充所有,可结局呢,他们还是挡不住李唐的大军。
没有萧布衣,历史肯定不会是现在这样,可有了他萧布衣,历史早非当初的历史。
他萧布衣来到这个世上,就是天下枭雄的对头。
不知沉凝多久,王世充终于道:“萧布衣,许久不见,甚为想念。”
王世充在这个时候。说出这种话来。当然是不改一贯心口不一地本色。不过他自持身份。如今他怎么说也是个皇帝。是以对萧布衣直呼其名。更有不承认萧布衣地位地意思。萧布衣并不介意。含笑道:“世充兄应约而来。让我甚为欣慰。”萧布衣这么称呼。更是不把所谓地郑国放在眼中。眼下地萧布衣对外宣称。只有东都才是正统。王世充自立为王。萧布衣只称旧谊。亦是不承认王世充君王地地位。
二人暗藏机心地客套了两句。饶是王世充奸狡如鬼。饶是萧布衣口若悬河。一时间也觉得无话可说。
图穷匕见。人在末路地时候。当然说什么都显得有些多余。
今日谈判。萧布衣已决定。这是他和王世充地最后一次谈判。
在王弘烈回转扬州后第三天。王世充就已主动联系萧布衣。约他七天后在天水两岸相见。这个地方两岸开阔。一望无垠。
这种景色观赏当然不错。可王世充地用意很明显。他暂时不想动兵。这种场合下。如果有大军出没地话。当是一览无遗。
萧布衣当然明白王世充的用意。可他却丝毫不敢大意。他还能活到现在,只因为他任何时候都会小心翼翼。在前来天水前,他已在四周遍布探子,监视是否有大军出没。他身后三十里外,又有李靖铁骑等候,在如此安排下,他才放心来到天水。萧布衣知道,王世充当然也会布置探子,这离扬州实在不远,他有实力监视萧布衣大军地一举一动。
这种情况下,可证明双方都没有出兵的愿望。
按照萧布衣的意思,他很想尽快和王世充见面,对王世充施压。他接到了极坏的消息,他要尽快赶回东都,东都显然更需要他主持,但是他觉得,如果以等七天,换取王世充归顺的话,那是划得来的买卖。
其实他一统天下地目标没有变,但是会在细节上进行调整。他本来的目的,不过想要协同杜伏威收复历阳、丹阳以及杜伏威地统辖之地,顺便再看看王世充的动静。事情发展到如今地地步,他当然想要更近一步,招降王世充。
他等了七天,想了千般策略,已和李靖商讨许久,向东都发回了十多道紧急命令,他知道眼下又到了危机时刻,他一定要挺过这关。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望着对岸的王世充,萧布衣平静依旧,从他地脸上,丝毫看不出任何焦灼之色。虽然他已迫不及待想要回转东都,但是他不能让王世充看出他的底牌,他要让王世充觉得,他在江都就算过个年,都没有任何问题。
王世充鹰隼般地双眼从未离开过萧布衣的脸庞,见到他身着金盔金甲,阳光一耀,将萧布衣浑身笼罩着金色的光芒下,不由心中暗骂。
他真的看不出萧布衣的心情,他本来觉得萧布衣会很着急。
萧布衣现在无论表情、气质甚至举止穿着,都对他造成极大的压力。跟随王世充的数十人,除了亲兵外,还有大将宗亲。很多人都是头一次见到萧布衣,他们对萧布衣,亦是痛恨中带着畏惧。
萧布衣南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收复历阳,安抚淮南军,如今已下江都小半数城池。他们已知道,除了盱眙外,被战线隔断的清流和全椒亦是归降了西梁王。
此人霹雳手段让人心寒,等见到远处那笼罩金光下的萧布衣时,他们几乎以为那是神。
王世充除了心中暗骂后,再无他法,他也穿的极为隆重,可却从未想到过,萧布衣就算不说话,亦是会利用光线来打击他和手下的信心。
这个萧布衣,几乎无孔不入。
不知沉默多久,王世充再次开口笑道:“萧布衣,难道你今日约我前来,不过想和我隔河相望吗?”
萧布衣大笑道:“想光阴似箭,岁月如梭,东都一别多年,其实我一直对王兄甚为想念,回想当年初见,恍若隔梦。”
王世充淡淡道:“若真的如一场梦,我倒希望从未醒来。”
萧布衣感慨道:“想当初我和王兄惺惺相惜,一殿称臣,均得圣上器重。本以为若能联手。定能保家为国,给天下一个安宁。先帝大业未竟。却是中途而崩,实在让我等唏嘘感慨。张将军为贼人所害。如今得圣上恩遇的只剩下你我,按理说,你我应该完成圣上平定天下的遗愿。”
王世充心中冷笑,脸上却是笑容不减。在他看来,萧布衣和他没有什么区别。只不过是萧布衣将心机藏地更深,甚至比他还要会做戏。
杨广死就死了,可萧布衣偏偏要做出这种大义凛然的样子,这让王世充很不舒服。可他不能不说,萧布衣说地煞有其事一样。若非对萧布衣极为了解,换个陌生人听到这番话的时候。很可能被萧布衣地忠义打动。
可惜的是,他只有痛恨。
笑容更浓,王世充道:“只可惜。你我都没有完成圣上的遗愿。”
萧布衣诧异道:“王兄何出此言,你没有完成圣上的遗愿。可我已经接近了成功。如今皇泰帝知人善任,已剿灭河南诸盗。一统荆襄,安抚蜀人。岭南悉平。这种大业,你怎能视而不见?”
淮南军将领脸色微变,不能不承认萧布衣这些年的确大有成绩。相对而言,淮南军逊色太多。
王世充听萧布衣炫耀功绩,心头和针扎一样,“萧布衣,你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何足假仁假义地卖弄?”
萧布衣肃然道:“我只知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一些谣言固然对我不利,我为天下太平,又顾得了许多?”
王世充哈哈大笑,“好一个行高于人,萧布衣,这天底下黑心无耻之辈,以你为最!”
萧布衣并不动怒,只是长叹道:“王兄,本王功过,不劳你来品评,自有后人评说。去看看小说网wwwcom。今日约你前来,只是怜江都百姓日苦。王兄若还记得当年圣上的器重,当归顺东都,莫要再起争端。”
“你凭什么?”王世充冷冷道。
萧布衣正色道:“本王就凭对天下百姓的关爱之心,就不能让江南动乱不休!”
王世充笑的前仰后合,几乎笑出了眼泪,“萧布衣,你是不是想说,让我让出扬州,归顺东都?不然你就会踏平江都呢?”
王世充笑的越欢,萧布衣反倒愈发的凝重,“我念及和王兄地旧情,这才约你前来,只希望你能以大局为重。不然妄起兵戈,百姓之苦。”
“好一个悲天悯人的西梁王。”王世充脸色一扳,“你真的以为连下江都五城,就能吓倒我不成?”
萧布衣叹口气,“我不用吓你,要取江都,对我来说,也不是难事。”
王世充冷笑道:“萧布衣,可惜呀……可惜!”
萧布衣双眉一扬,“王兄此言何意?”
王世充舒了口气,沉声道:“可惜你已自身难保!你莫要以为我不知情,窦建德已二次兴兵,攻克关隘黎阳,转瞬就要兵逼东都,眼下东都兵伤亡惨重,萧布衣你还大言不惭,让我投奔,可是想我和你一起灭亡吗?”
他话一落地,淮南将领精神一阵,对岸却是鸦雀无声。
“萧布衣,你可是想否认吗?”王世充见萧布衣不语,哈哈大笑道。
萧布衣哂然一笑,“你消息还不准确,我不但丢了黎阳,还失去了新乡,窦建德这次地确勇猛,大军已到了荥阳附近。”
王世充反倒愕然,没想到萧布衣直认不讳,“萧布衣……你……”
萧布衣淡淡道:“我知道你拖延时间见面,无非想让我焦虑不安,可你显然大错特错。河北军再猛,来攻不过十数万大军。河北军再利,也不过到荥阳为止。想李密当年雄兵百万,攻到东都城下又能如何?还不是被我打的丢盔卸甲,烟消云散?窦建德再强,可强得过李密吗?”
王世充脸色微变,并不言语。
萧布衣放声长笑道:“王兄,你真地以为窦建德是你的救命稻草,你真地认为,窦建德能奈我何?”
王世充冷冷道:“萧布衣,窦建德的确不见得能扳倒你,可你不要忘记了。你现在四处为战,李渊、窦建德、徐圆朗、罗艺还加上我。难道五个人还不能奈何你?”
萧布衣微笑道“你们五个真地联手,我当然不行。可我就要取你地江都,你问问他们四个,有谁会救你?”
王世充脸色铁青,沉默无言。窦建德悍然兴兵,已取黎阳重镇。进逼东都东侧要塞,看起来这本来是他的底牌,可萧布衣连半分震惊都没有,他真地不把窦建德放在眼中?
萧布衣脸上虽是微笑,可心中暗叹,王世充说的丝毫不错。窦建德又给萧布衣制造了极大地麻烦。本来在年前,窦建德就悍然兴兵来攻河南诸地,萧布衣只是相持。并不反攻,河北军粮尽。颓然而退。他们占去的县城,很快的又吐了出来。因为毕竟有黎阳扼住要道,县城有兵把守。只怕遭到西梁军的攻打,前后夹击,导致全军覆没,所以窦建德索性放弃占领的县城,回转河北。
窦建德上次出兵,本意是虚虚实实,夹击东平地守军,和徐圆朗兵分两路来战东都。可这种攻击正好落在萧布衣的算计中,东平郡县,有张镇周、秦叔宝、史大奈、程咬金和裴行俨五虎将联手,刘黑闼、罗士信、徐圆朗虽然也是枭雄之辈,仓促间也难奈东平的西梁军。双方互有胜负,战的难分难解。
东平不克,窦建德计划受挫,又是连损大将,冬季粮秣供应不济,计划失败,只能北归。
可窦建德趁萧布衣南下安抚历阳、准备进攻江都之际,再次兴兵。这次兴兵,却是准备的更加充分,萧布衣虽是有所部署,还是低估了河北军的强悍和决心。
这次进攻,窦建德以刘黑闼、王伏宝、罗士信三虎将拖住东平七八万大军,自己却是亲率精兵进攻黎阳。
黎阳被李靖取下后,虽城防已是极佳,但窦建德毕竟一方枭雄,作战方针已定,对黎阳亦是势在必得。
结果就是,河北军和东平地西梁军互有胜负,但是刘黑闼等人却是成功的拖住了张镇周等人的兵力,让他们无法救援黎阳。窦建德亲自指挥兵力猛攻黎阳和黎阳仓,只用了数日地功夫,先下黎阳,又克黎阳仓。守城的齐洛、狄宏远先后战死,舒展威败逃,不过齐洛临死之际,却是一把火烧了黎阳仓!
齐洛并非擅自做主,而是遵循李靖当初地方针,就算守不住,粮秣也是不能落在敌手!今不同往昔,西梁军亦是不同河北军。河北军虽事耕种,可民生疲惫,大军远征,更需要黎阳仓储,西梁军却有鱼米之乡供给,对粮仓的依靠已是大大地减低。
这次交锋,窦建德虽没有得到粮仓,却是极大的鼓舞了河北军地士气。而萧布衣失去黎阳、失去黎阳仓,失去日后北伐的供应基地,可说是受到重挫。
萧布衣、李靖知道这个消息后,都是皱眉,却还并不急躁。徐世绩已亲自领兵镇守荥阳,眼下正和河北军僵持不下。
河北军却是在黄河以北兴风作浪,急攻河内、长平两郡。当初放弃的县城已悉数收回,而且河内、长平守军连连告急。总算萧布衣当初为取上党,进攻关中,极为重视这两郡,有重兵把守,窦建德这才不能快速得手。可如此一来,河北、河南交接之地,西梁军全线告急,王世充就是知道这个消息,这才有恃无
可见到萧布衣波澜不惊,王世充心中又有不安之意。
萧布衣见王世充不语,微笑道:“王世充,窦建德走的正是李密的老路,虽看似气势不差,但在我眼中,却是败亡不远。你要走他的路子,或者效仿杜伏威封王称公,就看你的一念之间。”
王世充心中挣扎,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萧布衣只要有丝毫慌乱,他就觉得有可趁之机,可现在的萧布衣,显然早就成熟干练,虽是隔河相对,却已给他极大的压力。
萧布衣又道:“王世充,我也不用你今日就做决定,我可以给你三个月做决定的时间。在这三个月内,我不会攻打扬州。”
王世充不答。王世伟却已高喝道:“萧布衣,你好大的口气。应该是我们给你决定地时间才对。”
萧布衣冷漠道:“我和王世充对话,没你插话的余地。王世伟,你再说一句,我抓住你,定斩不饶。”
王世伟本想大笑,可见到两个儿子都是噤若寒蝉。不由心中一凛,竟不敢言。
萧布衣又道:“王世充,你等听着,上至王世充,下至淮南兵将百官,再到扬州地百姓。从今日起,三个月内,只要你等投诚。我既往不咎,还有官职封赏。可三个月后。再不归降者,本王若是破城后。再无活命的可能!”他伸手抽出一箭,轻轻折断道:“本王今日在天水旁发誓。若违此誓言,有如此箭!”
他话音一落,淮南军已脸色大变,王世充暗叫不妙,知道萧布衣这是釜底抽薪之计。
萧布衣不战,可实在比重兵攻打还要阴险。因为若是围困扬州地话,众人知道必死,反倒会拼死抵抗,但萧布衣给三个月的期限,意志不坚的很快就会动摇。等三个月后,到时候他身边还能剩下几人?
王世充心中大悔,知道这次和谈又是失策,他现在和当初的宇文化及一样的想法,那就是根本不应该在这种时候,和萧布衣说任何话。
所有人都是望着萧布衣手上地断箭,心中压力不言而喻。
谁都知道萧布衣仁,可他立誓不降则杀的时候,谁都不怀疑他的信心。王世充说的不错,他们的确可以再抗一段时间,但是再抗下去,有何意
萧布衣见众人脸现彷徨,知道目的已经达到,正色道:“何去何从,尔等速做决定,期限一过,悔之晚矣!”
他说完后,勒马回转,身边亲卫跟随而去,只留下淮南将领立在河边,失魂落魄。王世伟望向两个儿子,眼中含义复杂千万,王行本先是摇摇头,又是点点头,似乎和父亲交谈着什么。
王世充不经意地瞥见,一颗心已沉了下去。
萧布衣回转永福后,李靖正皱眉看着地图,这次却非江南的地形,而是荥阳附近的地势。萧布衣见了,苦笑道:“二哥,该对王世充说地,我已经全部说完,剩下的事情,只能靠你了。”
李靖手按萧布衣地肩头,“布衣,你做的已经很好,比我预期要好上很多。你放心,王世充有我收拾,量他成不了气候,沈法兴、辅公二人,亦是无力回天,你安心回去就好。用兵之道,不能急,我虽想快些收拾了这三人,可需要时间。欲速则不
萧布衣点头道:“我明白这点,所以我从不催你。”
李靖展露笑容,欣慰道:“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么建议?”萧布衣问道:“他这次兴兵来犯,看起来很是凶猛。”
李靖沉着道:“凶猛不怕,他们来攻,其实更合我意。”
“此话何解?”萧布衣精神一振。
李靖道:“河北四塞之地,虽不如关中地地利,但是要兴兵去打,很费气力。可窦建德这次不自量力,兴兵来犯,长途跋涉,动辄十数万大军,肯定粮秣不济。河北本是杨广征伐辽东之根基,百姓赋税颇重,三征辽东后,河北十室九空,早就不堪征伐,既然如此,我们可以活活的拖垮河北军。布衣……其实你若狠心地话,就放开个口子,让窦建德攻来,拉长战线,然后采用坚壁清野之法。河北军无粮,再断其粮道,十数万大军不攻自败。”
见到萧布衣脸有苦意,李靖叹口气,“你多半不忍,不过也是无妨,要胜他们还有他法。”
“还请二哥明言。”萧布衣期待问道。
“其实……我已定下了计策,但是这个计策牵扯颇广,而且要想办法算计李渊,需要耐心。”李靖在萧布衣耳边低语几句。
萧布衣双眉一扬,“二哥,你真的这么打算?”
李靖微笑道:“你既不忍将对决的战场放在河南,那我们不如就将战场放在河北。布衣,你要知道,你不占地利,但是你有个最重要的优势……那就是你拖得起!无论关中或者河北,他们都没有你眼下的供给能力。消耗战对你而言,极为有利。”
萧布衣已下定决心,“好,我就依二哥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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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m//王世充回转扬州后,不发一言,群臣不敢多言,见王世充心境不佳,讪讪而退。(去看看小说网wwwcom)王世伟早就拉着两个儿子回府议事,王世充孤零零的坐在殿中,说不出的孤单落寞。
他从回来后,一直坐到黄昏。
等到残阳的余晖落入金灿灿的大殿后,泛起些明亮的金色,王世充这才在龙椅上动了下。
宫人均是不敢多言,谁都知道这个皇帝虽是好笑,可也好杀。
他笑起来的时候,甚至可以和你称兄道弟,可好杀的时候,可以杀你九族,挖了你八代祖宗的坟墓。
得罪王世充的人,素来都是不得好死,不过有一人例外,宫人却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会成为例外。
他们现在只希望,这个圣上能早点用膳,回转安歇,那他们就已经谢天谢地。现在就算宫人都已经知道,西梁王大军压境,连克五城,如今人心惶惶,都在筹划着退路。
王世充终于缓缓起身,神色有着说不出的疲惫,他回转后宫,并没有去找妃嫔,而是去了一间很大的屋子。
宫人随同王世充到了屋子前,都是止住了脚步。这个屋子除了王世充外,只有一个宫人可以入内打扫,而那宫人,却是个哑巴。
那个哑巴宫人整日的事情,就是打扫那个屋子,除了王世充外,对所有人都是从不理会。所以也没有任何人,能从他口中知道屋子中的秘密。
屋子中到底有着什么,谁都想知道。可谁都不敢去知道。他们听说,王世充入主扬州后。就将这间屋子设为禁地,除了他和那个哑巴宫人外。任何人都不准入内!
曾经有个王世充地妃子。很得王世充地喜欢。难免持宠撒娇。一日倚仗王世充地娇惯。喝令守卫打开房门走进去看了一圈。她运气不好。正逢王世充驾到。妃子还想撒娇。结果王世充下令。斩了她地四肢。挖了她地眼睛。割了她地舌头。
自此以后。再也没有人动过入屋子地念头。
王世充打开房门后。呆立了半晌。这才进入了房间。他身后地宫人。甚至不敢向屋中偷望一眼。
那屋中显然有古怪。因为每次王世充出来后。都变地更加古怪。
房门关上。隔断了王世充地背影。却隔不断屋中传来地动静。那种动静。伊始地时候。还很压抑。再过了一段时间。变成了乒乒乓乓地摔打。宫人都知道。那是王世充在发泄着心中地怒火。他最近实在压抑太久了。
可随着乒乒乓乓地响声。却夹杂着王世充地嘶声喊叫。宫人虽不想听。却还是听地清楚。王世充只是不停地在说着几个字。
骗子!都是骗子!
王世充的喊叫中,带着深深地痛恨,宫人们垂着头,不想多说什么。可每个人的嘴角,都带着不屑地笑容。在他们的眼中,王世充地确是个不折不扣的大骗子。
可王世充当然不会良心发现,骂自己是骗子,那他骂地是谁呢?所有的人心中,都有着这样的疑惑!
萧布衣带着亲卫,昼夜兼程,这一日已回了东都。萧布衣不喜扰民,是以悄然回转,可到了东都后,立刻召集卢楚、魏征、马周和徐世绩。
徐世绩本在荥阳,得知萧布衣回到东都的时候,星夜的赶回了东都。
东都安定了许久,又开始有了些骚动。
因为谁都知道,河北军攻势凶猛,已侵入河南的地域,难道老天无眼,根本不想给百姓半分安宁?
不过百姓虽是不安,却总算知道,天塌下来,有西梁王顶着,他们能做的事情,就是尽力的尽每分力气抗击来犯之敌。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有人的出人,有钱的出钱,当然人钱都出不起也不要紧,最少可以在街头巷尾骂几句河北军的残暴,坚定百姓对抗河北军的信心。
杨坚一统天下后,结束数百年的动乱,百姓终于有了几十年好日子过。可谁都没有想到,好日子如此短暂,转瞬又是烽烟四起。好在危机关头,来了个西梁王,他们真心真意希望西梁王能恢复杨坚那时候的盛况。
徐世绩一见萧布衣,跪倒道:“末将统战不利,请西梁王责罚!”
萧布衣手下猛将无数,但是帅才只有两个,一个是李靖、另外一个就是徐世绩。萧布衣对此二人极为信任,一个独揽大权,平定江南,另一个坐镇东都,为萧布衣统筹东征北伐。
李靖功劳赫赫,从荆襄顺长江一路南下,所向披靡,相对而言,徐世绩就弱了很多。可萧布衣却从不这么认为,徐世绩坐镇东都,除了运筹帷幄,保证供给外,还为萧布衣训练了天下闻名的西梁大军。
现在的西梁军,无论铁骑步兵,在徐世绩的训练下,已近巅峰之境,作战严明,训练有素,有了这些兵士,萧布衣才有信心,可和天下任何势力对抗。
张镇周、秦叔宝等人能有纪律严明的西梁军指挥,徐世绩实在功不可没。
见到徐世绩跪倒,萧布衣连忙将他扶起来道:“徐将军何出此言,想窦建德毕竟非泛泛之辈,战场无常胜将军,一时的得失算得了什么?”
卢楚亦道:“西梁王所言极是,徐将军其实得知黎阳被围,已第一时间解围,可谁都没想到,窦建德如此凶猛,我们还是小瞧了他的决心。”
魏征道:“徐将军,眼下当不是想办法检讨过错的时候,而是要想办法弥补。”
徐世绩这才站起。脸色郁郁。他自幼就是胸怀大志,后来拜李靖为师。一直以李靖为目标,李靖连战告捷。未尝一败。他却丢了黎阳,进而让北伐大业失去极好的根基,心中着实愧疚。
萧布衣看他心情不好,知道他是极有责任之人,这才以败为耻辱。微笑道:“徐将军虽坐镇东都。但黎阳失陷,当有责任。这样吧,罚俸一年,以示惩戒。”
徐世绩有种释然之感,沉声道:“末将当求尽心尽力地改正过错。”
萧布衣示意众人落座,想起一事道:“黎阳失陷。狄宏远、齐洛战死,他们二人家人安置的如何?”
马周道:“微臣已将他们家人妥善安置,还请西梁王放心。”
萧布衣沉默良久道:“黎阳失陷。战死地兵士可统计完毕?”
马周这次稍有犹豫,“启禀西梁王。微臣已派人尽力统计,不过此项事情颇为耗力。微臣只能说尽力而为。”
萧布衣点点头,沉声道:“无论如何。要尽快做好。”
马周出身寒门,见到萧布衣虽居高位,可对兵士安抚从不怠慢,心中感激道:“微臣知晓。”
萧布衣吩咐完毕后,又沉默许久,有如给黎阳死难兵士默哀般。众人不敢打扰,只好保持沉默。
萧布衣回过神来,问道:“黎阳失陷,事关重大,各位大人不知道有何应对之策。”
徐世绩道:“末将在荥阳迟迟没有出兵,只怕窦建德采用诱敌之计。既然西梁王回来,东都无忧,末将请令带兵去夺回黎阳!”
众人都有赞同之色,萧布衣却是想了良久,“我不赞同马上夺回黎阳。”
卢楚诧异道:“西梁王何出此言?想黎阳是为我等进攻河北的要道,若不夺回,如何进取河北?”
萧布衣微笑道:“如今河北军锐气正盛,黎阳在我们和他们眼中,显然极为重要。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此刻出兵硬碰,当会损失惨重。”
徐世绩终于点头,“可既然有战争,当然会有死亡。河北军在河北称雄,这几年过地太过顺利,若能给与迎头一棒,管保让他们士气低落,还可能四分五裂。”
萧布衣双眉一扬,想到了什么,“对了,罗艺现在如何?”
卢楚皱了下眉头,“此人极为倨傲,心怀野心,并不理会我们招安的使者。”
魏征摇头,“看来希望他夹击窦建德,不太可能。”
萧布衣倒不意外,“他在李将军手下吃过败仗,难免不服。再说就算王世充都还妄想再起风云,罗艺一直是一方枭雄,难免心存侥幸。这种人……哼!”
萧布衣冷哼一声,众人都听出他口气中的冰冷之意,知道萧布衣已动了杀心。
今不同往昔,往日作乱之人,萧布衣喜欢以礼相待,最重要的一点是,希望依靠这些投降的盗匪,让天下人知道,归顺才是唯一地出路。可眼下大局已定,还在负隅顽抗之辈,当然让人不舒服。萧布衣已慢慢的由招安,变成了清洗,再不归顺,他已经没有耐性劝他们投降。毕竟谁都知道,天底下的盗匪,已经屈指可数!
徐世绩道:“西梁王,罗艺虽是不肯归降,但我想……我们还是多派几次使臣更好一些。”
“那有什么用?”卢楚疑惑道。
徐世绩道:“据我所知,罗艺狼子野心,可也多疑。我们不停的招安,给他一条退路,让他一时间,也不会和窦建德联手,如果这样,我们可以少个敌人。”
萧布衣认可道:“好,这件事记得去做。”他话只吩咐一遍,知道剩下的事情,会有一帮手下去处理,而且绝不会忘记。随即转移到另外的问题,萧布衣问,“王伏宝这人很厉害?”
徐世绩立刻道:“王伏宝、刘黑闼和苏定方,算是窦建德手下三虎,王伏宝领军能力,尚在刘黑闼之上。这次张镇周大人不能及时地支援黎阳,可说是和这个王伏宝有极大的关系。”
萧布衣手指叩着桌案,沉吟半晌。“窦建德地犀利之处,在于他有很多忠心耿耿地部下。”
“地确如此。”魏征直言不讳道:“他可说和西梁王极为类似。很多兄弟,都是生死之交。”
把萧布衣和窦建德比拟。倒有点肆无忌惮。卢楚皱了下眉头,暗自替这个耿直地魏征担心,萧布衣只是一笑了之,“是呀,他有很多兄弟。,忠心耿耿。你们有没有发现,窦建德地厉害之处和李密不同,李密有才,素有大志,可他却是轻视手下。不能发挥手下地最大功效。所以他尽管有程咬金、秦叔宝、王君廓、单雄信等一干猛将,还是不能成事。”
众人都是点头,“西梁王所言不差。”徐世绩道:“窦建德和李密的确大有区别。罗士信倨傲不羁,数次背叛投靠之人。可到了窦建德手下,却是死心塌地。再没有背叛之心。罗士信十四从军,身经百战。亦是和王伏宝一样,不好对付。”
萧布衣又是陷入沉默之中,众人知道,每次萧布衣这么想地时候,都会有人会倒霉。
“窦建德既然有这个特点,我们虽和他打硬仗也没有问题,毕竟张镇周、裴行俨等人,绝对不会比王伏宝和罗士信差。”
见众人点头,萧布衣缓缓道:“可硬仗就代表伤亡极重,当初洛口血战,我还是记忆犹新,我真的不忍心东都兵士,再经历一次。再说,我们地最主要的敌人是李唐,而不是窦建德。把实力消耗在河北军身上,并不明智。”
卢楚提醒道:“可是……若不阻击,只怕窦建德很快就要兵临城下。”
“不是不阻击,而是要诱他们过来。”萧布衣慎重道:“窦建德兵克黎阳,黎阳附近,我们已无险可守。既然如此,不如加派兵力,固守河内、长平两郡。然后将战线拉到牛口、虎牢附近。凭虎牢天险,他们想要突破,势必登天。只要相持一段时日,我们再伺机翦除窦建德的膀臂,只要窦建德手下大将分崩离析,互相猜忌,那就是我们反攻之时。”
萧布衣简单明了的说明意图,众人却是面面相觑。
卢楚最先发问道:“还不知道西梁王有何妙策,可以翦除窦建德的羽翼?”
萧布衣问道:“以前我们商量过铲除王伏宝,曹旦那面可有消息?”
“曹旦此人贪财好色,只顾眼前,亦在图谋后路。我们尝试去收买他,他收了我们的钱,但是只凭他一个,绝对搬不倒王伏宝,因为窦建德这人极重义气,对王伏宝是极为信任。”徐世绩道:“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我们暂时没有动用这步棋子。”
萧布衣点头道:“你们做地很好,王伏宝现在何处?”
“眼下他和张大人在东平僵持,他们取了黎阳,还不放弃进攻东平的计划。”徐世绩道:“东平僵持很久,若能取下,无疑对我们是很大的打击。”
萧布衣笑笑,“准备笔墨纸砚。”
笔墨纸砚很快就到,众人却不知道萧布衣要做什么。毕竟萧布衣摸刀地时候多,摸笔的时候少,众人都很好奇萧布衣到底要写什么。
萧布衣却是自己磨墨,然后把笔墨推到徐世绩身前,“我说,你写。”
徐世绩微愕,却还是执笔准备,他文武双全,自然不在乎写一封书信。萧布衣略微沉吟,就道:“悉闻王将军勇冠三军,本王神交已久,盼能一叙。”
说到这里,萧布衣想了半晌,徐世绩问道:“还写什么?”
萧布衣摇摇头,掏出个王印,盖在纸上道:“好了,今日就派使者,把这封信想办法交给王伏宝。”
卢楚皱眉道:“西梁王,你这般劝降,只怕没用。”
徐世绩却笑了起来,“好计。”
见魏征、卢楚都是有些困诺,萧布衣又用王印盖了几张纸,笑望徐世绩道:“剩下地事情,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徐世绩点头,萧布衣却是伸个懒腰道:“既然没事了,我就打道回府。以观后效。”他才要出宫,卢楚突然叫道:“西梁王……”
“何事?”萧布衣问道。
卢楚道:“西梁王一去江南许久。虽是征战,但群臣甚为想念。老臣想。你应该抽点时间见见他们才好。”
萧布衣哑然失笑,这才发现自己这个西梁王有些不合格,最少他已经很久没有早朝。东都的群臣对他态度,早就转变,从伊始地排斥。到后来地接纳,再到如今地依赖。这种感觉,让他觉得很不错。
点点头,萧布衣走出了宫中,卢楚随即询问徐世绩道:“徐将军,老夫愚昧。还不知道西梁王有何妙计。”
徐世绩微笑道:“我们隔一段时间,就给王伏宝送一封信去。王伏宝对窦建德忠心耿耿,当然不会投靠。可西梁王地书信总能到达。王伏宝问心无愧,旁人却不见得这么认为。”
魏征一拍大腿道:“原来如此。西梁王只要几封书信,就能让窦建德对王伏宝起了猜忌之心。如果我们再利用曹旦推波助澜,或者再用点别的手段。王伏宝危矣。”
卢楚也终于明白过来,振奋道:“只要窦建德杀了王伏宝,河北军必定人心惶惶,到时候河北大军,不攻自溃。西梁王这计谋,果然高明!”
徐世绩三人商议之时,萧布衣已出了内城。他从永福回转,穿着随便,找卢楚等人议事,看起来就和寻常百姓仿佛。
不过无论群臣,或者守城兵将,都习惯了萧布衣地举止。
西梁王与众不同,这是众所皆知。
他在内城转了一圈,和守城的兵士聊了几句,问了些闲事,可已让众兵将激动不已。萧布衣见众人忠心耿耿,出城的时候,却是叹口气。
可他叹息什么,他自己都不明白。
顺着洛水走下去,萧布衣站在一幽静处,想起了太多太多。他的庙堂生涯,就是从这洛水旁开始,而且像洛水一样,不舍昼夜的前行替换。
看着洛水上舟来舟往,萧布衣眼角湿润,或许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是萧布衣。在其他时候,他不过是个高高在上地西梁王。
突然想要喝酒,萧布衣虽知道自己不会醉,可想像着一杯杯喝下去的感觉,也是心动不已。
记得附近有个酒楼,当初和众兄弟来过,萧布衣才要寻过去,突然听到附近嘈杂声阵阵,似乎有人打架斗殴。
萧布衣大奇,自从他治理东都以来,百姓安乐,看起来都有些路不拾遗的味道,又有谁会在天子脚下惹是生非?
循声走过去,才发现一人踉踉跄跄的从一个酒楼跌出来,摔倒在地,口中还一个劲的喊着,“酒……给我酒
萧布衣叹口气,暗想也只有酒鬼才会这样不知轻重。酒楼掌柜和伙计早就围在那人身边,拳打脚踢,喝道:“让你吃白食。”
萧布衣不想理会,转身要走,可才要举步,突然身形僵硬。难以置信的转过头去,望着那个酒鬼,萧布衣错愕片刻,已疾步赶过去。
这时候,一个伙计,正举着根烧火棍,就要打下去。陡然间棍头被一人抓住,萧布衣沉声道:“住手。”
萧布衣就算穿着和百姓仿佛,可那股气质早就让人侧目,伙计情不自禁地松开棍子,倒退两步问,“你是谁?”
围观众人有了那么刻宁静,萧布衣不理众人,俯下身去,望着地上的那人,诧异道:“杜总管,怎么是你?”
地上那个落魄不堪的酒鬼,竟然是杜伏威!
萧布衣从未想到过,威震江淮地一方枭雄,竟然到了今日的地步。不但喝酒没钱,而且吃白食,挨打也不能还乎想立刻责问有关官员到底是怎么回事。无论眼下杜伏威如何,毕竟他是条汉子,萧布衣对他只有敬重。可杜伏威身为朝廷大员,荣禄一时无二,眼下怎么会如此落魄?
原来杜伏威处理完历阳之事,把剩余地事情交给义子阚棱处理后,就回转了东都,他比萧布衣早回了几日,萧布衣回东都之时,还想去他那里探望,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碰到。
早有兵士发现这里的骚动,赶了过来,掌柜地见到萧布衣的时候,脸色微变,可还不敢确认。兵士见到萧布衣,慌忙跪倒道:“参见西梁王,属下保护不周,还请恕罪。”他们不知道这里怎么回事,可见到西梁王扶着个醉汉,都是惊出一身冷汗。
掌柜地吓的脚有些发软,和众伙计咕咚跪倒,迭声请罪,萧布衣不管,只是望着杜伏威的那张脸,这才发现,原来的意气风发,指点江山,都已化作酒入愁肠,点点血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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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剧情连贯,而且要有大秘密揭晓,所有有兴趣的朋友,可以等到那时看看。
萧布衣见到杜伏威那张脸,几乎觉得自己认错了。他和杜伏威分别并没有多久,可杜伏威变化实在太大。
萧布衣从未见到过如此颓废的人。
可见到那脸上的悲伤,萧布衣又知道,他没有认错人,因为只有杜伏威,才有这么多镂骨铭心,无可派遣的忧伤。
杜伏威望着萧布衣,眼神很是空洞,只是道:“酒……给我酒喝。”
萧布衣回头道:“拿酒来!”
他沉声一喝,酒楼掌柜忙不迭的回去拿酒。这个酒鬼虽颓废,却是认识西梁王,他们打了西梁王的朋友,还能在东都留下来?想到这里的掌柜,几乎要被吓死,摔了几个跟头,却还奇迹般的拿来完整的一坛酒来。
萧布衣拍开泥封,将酒坛子递给了杜伏威。杜伏威本是茫然,见到酒坛子,一把抢过来,咕咚咚的灌下去,酒水淋漓,浇遍了全身。
等到半坛酒喝完后,杜伏威反倒清醒些,睁大了醉眼,喃喃问。“你是……西梁王?”
萧布衣凝望着杜伏威道:“我是萧布衣!”
杜伏威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将酒坛子递过来道:
萧布衣并不推搪。举着酒坛子灌了几口。奔放不羁。无论兵士、抑或百姓。均是看地两眼发直。
他们从未想到过。原来西梁王喝起酒来。比他们还要豪放。
这时又匆匆忙忙赶来个郎将。见状悄悄让兵士将百姓劝走。让掌柜回去。掌柜心中忐忑。不敢有违。只好回转楼中。
楼内地食客却是伸头出来。好奇地张望。西梁王在此地消息。已悄然传开去。他们听了太多西梁王地传说。可少有人见过。难免好奇。
萧布衣对这些,一直都是视而不见,他没有责怪郎将。亦是没有埋怨百姓。实际上,他理解这些人的想法,郎将为他安危着想,百姓却是有天生好奇的本能。
见萧布衣喝酒如喝水,杜伏威终于展露出久违地微笑,虽然有些涩然。
“我记得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给了我几弩箭。”方,“那时候的萧布衣,心狠手辣。却还有着草莽之气。可自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那时候的萧布衣。现在的萧布衣,是西梁王,高高在上。随便走到哪里,均是前呼后拥。”
萧布衣看了下周围,终于道:“有时候,我更喜欢……你们的生活。”
杜伏威笑了起来,满是凄凉,“我们的生活?妻死友叛,儿子抱怨。你真的喜欢?”
萧布衣半晌才道:“对于你的一切,我也很是无奈。或许……我不迫你那么紧,你不会变成今天这样?”
杜伏威捧着酒坛。坐在地上,自语道:“你不迫地我这么紧?这么说。一切都怪你了?”
萧布衣叹口气,“如果你这么想会舒服些。大可以这么设想。”
杜伏威涩然的笑,“是呀。你也知道,我不过是自欺欺人。西梁王,你能今日,还对我不错,还安慰我,我很欣慰……我欣慰的是,百姓在你手下,或许真的有好日子过。我的兄弟放下了兵刃,不会再被朝廷所杀。”
萧布衣索性盘腿坐下来,就在墙角,众兵卫眼珠子几乎掉下来,又有种亲切的感觉。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因为他们觉得,西梁王这人极为随便和随和。
“我一辈子打拼,却是一威继续道:“其实我也很想把过错,都推到你的身上。没有你萧布衣,我杜伏威过的很好,没有你萧布衣,我或许还能挣扎几年,没有你萧布衣,或许我老婆,我兄弟还在我身边……”
的一声响,杜伏威已扔了酒坛子,用力地挥着手,放声大呼道:“可我知道,那是自欺欺人!没有你萧布衣,还有李布衣,张布衣,我杜伏威,还是今日的下场。”
酒坛子炸裂,兵士有些紧张,萧布衣却是摆摆手,让他们退后。
如果杜伏威发泄下的话,能让他好过一些,萧布衣愿意陪他。
“凤仪其实说的没错,辅公说的没错,可我也没错。”杜伏威惨然笑道:“可我们一开始,就已走上了一条不归路。如果有一天,有可能,我宁可不当这个总管,那我……可以有多些时间,陪陪亲人。我宁可我是辅公,我也不想再当杜伏威!”
他嘶声吼着,脖颈上青筋暴起,“可是,有这可能
萧布衣只能把手放在他的肩头,“杜总管……你看开些,你还有……儿子。”他对敌是口若悬河,有如刀剑,可现在的劝说,却多少有些苍白无力。
杜伏威咧咧嘴,“你说的不错,我还有儿子,所以我还不会死。你放心……我不会不再多说,晃晃悠悠的站起,又向酒楼走去,“西梁王,我还要喝酒。你……有你地事情,你去忙你的吧。”
他这时候,虽然站立不稳,可看起来已很清醒。
萧布衣知道他想要静静,不再跟随,才要离去,杜伏威突然叫道:“西梁王……”
“何事?”萧布衣沉声问。
杜伏威转过身来,脸上有了迷惘之意,突然问了句极为古怪的话,“你信这世上。有神仙鬼怪吗?”
萧布衣微愕,犹豫良久,“神鬼一说,我也不甚了然。对我而言,对于不知道的事情,谈不上信或不信,因为我们……毕竟很无知。”他说的很玄,只因为他本身就极为玄奥。杜伏威想了许久,这才道:“我宁可相信。”
萧布衣叹气道:“信或不信。都是由你决定,别人不好做主。”
“神也好,鬼也好,我只希望,我能在那里……弥补自己的遗憾。”杜伏威说完这句后,踉踉跄跄的走上酒楼。这时候,已没有人敢拦。能和西梁王勾肩搭背之人,酒楼掌柜巴结还是来不及。
萧布衣琢磨着杜伏威最后的几句话,一时间不明白什么意思。等了半晌。杜伏威终于不见,萧布衣这才摆摆手,招呼掌柜的过来。柜浑身冒汗,颤声道:“参见西梁王,小人有眼无珠……”
“不知者不罪。”萧布衣摆摆手,沉吟片刻,“此人杜伏威,朝廷上柱国,你好好款待。不得怠慢。若是有什么损失地话,朝廷会补还给你双倍。”
掌柜不知道该喜该忧,连连点头道:“一定一定,岂敢岂敢。”
萧布衣这才转身离去,可临转身地时候,看到一人从身边不远处闪过。萧布衣满怀心事,一时没有留意。
等到觉得那人好像有些熟捻的时候,转过头望去,见那人快步上了酒楼,再不见踪影。不由露出疑惑之意。
他肯定,他认识那人,可一时间不知道是谁。
正考虑是否回转的时候。卢老三匆匆忙忙地赶到,低声在萧布衣耳边说了几句。萧布衣精神一振。顾不得那人,快步回府。
可总是心存疑惑。萧布衣走到府前的时候,终于止步。诧异道:“是他,应该是他!”
卢老三吓了一跳,“是谁?”
萧布衣皱眉道:“方才我在酒楼看到一人地身影,总觉得熟悉,现在想起来,他应该是季秋!”
卢老三失笑道:“他还活着吗?”
季秋虽没有杜伏威的悲惨,却也算人生坎坷。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跟着,又被萧布衣抓住,被逼无奈做了细作。可他显然没有成功地时候,结果反了又反,失散在乱军之中。
本来这种人物,不要说历史,就算是身边地人,都难得再对他有何感触,可卢老三没想到,这人又到了东都。
“他不想活了吗?”卢老三冒出一句,“我去解决他。”
萧布衣摆摆手,“算了吧,他或许还想着什么银青光禄大夫吧?”
卢老三哑然失笑,“那他可是要官不要命,要知道,在王弘烈面前,他又背叛了我们。”
萧布衣笑笑,“还是那句话,不可能要求每一个人都是忠义之士,我们要尊重更多人地选择。可他来到东都,毕竟还是蹊跷的事情,不知道他要做什么。老三,你找两个好手跟踪他看看。杜伏威也在酒楼,记得……不要让杜伏威觉得,我们在监视他。”
卢老三点头,急急去做事。他现在算是西梁王的红人,看起来简直比萧布衣还要忙。
萧布衣看着他的背影,也有些同情起他来。这几兄弟,为了弥补老二的错事,只有更加用心的做事。而他原先的几个兄弟呢,慕儒、阿锈现在已是郎将,安于现状,少和他奔波,箭头、莫风还在草原,除了贩马外,还负责传递明,再也没有见过,而杨得志
想到杨得志,萧布衣只有叹息,他尊重别人地选择,也觉得眼下的几个兄弟,除了胖槐和杨得志外,应该过的不错。
可也有可能,他们两个也过着自己想要的生活吧。萧布衣想到这里的时候,来到了思楠的房前。
推开房门走进去,萧布衣见思楠盘膝打坐。思楠的生活也是再简单不过,吃饭、休息、练功,然后就是思考和保护他。
见萧布衣进来,思楠道:“又要走了?”跟随萧布衣,她永远没有止歇的时候。
萧布衣摇摇头,“一时半会还不会去东平。不过有个人来了,你可能会感兴趣。”
“昆仑、虬髯、还是李玄霸?”思楠多少有了些兴趣。
萧布衣苦笑道:“你成天就惦记这三个……男人吗?”他若有深意。思楠想了半天,终于道:“还有一个。”
萧布衣心头一跳,装作平静问,“是谁?”
“是裴矩或者天涯。”思楠认真道。见到萧布衣眼中的失望,思楠不解道:“你怎么了?”
萧布衣干咳一声,“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来地这个人没什么高明的功夫,他不过是个平常人。”
思楠道:“你不是个没事关吧。”
萧布衣哼了几句。“纵然是千古风流,风萧萧,人渺渺……”
思楠马上醒悟过来,“是那个卖面的老头?”
萧布衣微笑道:“不错。”
思楠神色突然有些紧张,“他会知道我娘亲的事情吗?”她对这件事情,一直不冷不热,是因为时代久远,或因为本来就有所抵触,或者也是因为。她经历了一次又一次失望,不再想经历这种打击。
萧布衣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不如你我一块,去听听他的往事?”思楠终于点头,跟随萧布衣出了房间,来到一间偏厅。
偏厅里面,蒙陈雪正陪着一个老者,聊着草原景色。老者双目浑浊。容颜苍老,弓着腰,正是萧布衣见过两次的卖面老者。
萧布衣见到老者,一时间感慨造化弄人,当初他和杨得志、裴茗翠吃面的时候,哪里想到过,会和他在东都再见。
这个时代,很多时候分别即代表永别。
想到这里的时候,萧布衣忍不住向蒙陈雪望过去,见到她也温柔的望着自己。心头一跳,不知道她是否也在想着同样地事情。
老者虽在马邑,可毕竟也临近草原。蒙陈雪出来陪他,多半也是想听听草原地事情。老者见到萧布衣进房。要站起,萧布衣急步走过去。微笑道:“老人家,千里迢迢将你请来。还请见谅。”
老者望着萧布衣,良久才道:“客官,我……认得你。”
萧布衣微愕,他请老者前来,并没有以西梁王的身份,只是命人将当初地那首歌说给老者听,然后说有件往事请教老者。
毕竟对于这首歌,谁都说不准有何关系,萧布衣见老者年迈,不忍为难于他,只想着能来则来,不来的话,也就算了。老者竟然前来,倒让萧布衣有些意料不到。
萧布衣含笑问道:“没想到事隔多年,你还记得我。”
老者道:“当初有坏人打坏我地摊子,你给了我两串钱,我就记得你了。后来你又和个有病的小姐吃面,我那时候……听说你好像是大将军。听说有人在东都找我,不知为何,我总觉得是你找我,所以虽不想来,还是来
萧布衣倒没想到那两串钱有诺大地功效,更没想到老者还记得自己的长相。可心中总有些疑惑,怎么看,老者都是年迈昏聩之人,就算自己给了他钱,他怎会记得这久?
疑惑埋在心头,萧布衣微笑道:“其实我这次请老人家前来,只是在想,若是可能地话,你不如留在东都,以度晚年?马邑兵戈寥落,我听说,不如一天了。”
老者嘴唇喏喏两下,“我还是要回去,我这次来,一定还要回去。”
谁都听出,他不是客套之言,而是坚定地要回去。
萧布衣想不明白,不知道马邑有何值得他留恋的地方。因为他已经打听明白,老者素来都是孤身一人,而没有什么牵挂。
老者这么执着的要回去,如果萧布衣要给个解释的话,那就是落叶归根的心境。因为无论是谁,要死的时候,总是会想着故里。萧布衣看着老者的苍老,一时间倒担心他能不能坚持回去。
“其实我这次请老人家来……对了,老人家姓徐吧?”萧布衣问。
老者点点头,“我在家排行老七。你叫我徐老七就好。”
萧布衣微微一笑,“姓什么、叫什么无关紧要,我还是叫你老人家吧。”他是有感而发,没想到老者竟然摇头,脸上满是惘然,“真的无关紧要吗?我到现在,还想知道,她姓什么。其实……我也知道,那多半是痴心妄想。”
萧布衣一怔。半晌问道,“她是谁?”老者说她字的时候,萧布衣当然分辨不出男女,可他见老者地怅然,却觉得老者想念地应该是个女性。
老者摇摇头,“我也不知想听那首歌的来历?”
萧布衣见他岔开话题。也不好多说,忙道:“不错,我的确对那首歌极有兴趣,却不知道哪里的出处呢?”
老者沉吟良久才道:“其实这首歌是爷爷教给我的,当初我爷爷也算是一方文士,后来……他死了。”
萧布衣心道这不是废话,你爷爷要活着,那就是妖怪了。不过老者这个结论,倒完全推翻了他们的设想。萧布衣只以为老者是从思楠的母亲那里得知的这首歌。哪里想到全然不是这回事。
思楠更是惊奇的睁大了眼睛,只是想,难道母亲和这老者是一家人?这老者竟然是自己地亲人,不然母亲何以知道这首歌?
二人都是各有所思,却不催促,只等老者自己说出来。因为二人都知道,老者已风烛残年,就算他们不催的话,也喜欢和别人说及往事。
蒙陈雪突然道:“徐老人家,听说你……也认识陈国公主?”
她知道萧布衣事情繁杂。方才也和老者聊了半晌,见老者一时间缅怀旧事,不知道何时能到正题。这才开门见山。萧布衣明白蒙陈的心意,向她一笑。蒙陈雪眼中闪着喜悦地光芒。
这本是个细节,思楠不经意的瞥见。移开了目光。道:“人老了。自然就嗦,这位夫人说地不错,我的确认识陈国地公主。不过我认识的并非宣华夫人,而是蓉儿公主。她们姐妹长地真的很像,不过宣华夫人柔和些,蓉儿公主却是性格刚烈。”
思楠脸上的纱巾无风自动,却什么都不询问。
萧布衣皱了下眉头,“不知老丈怎么认识的蓉儿公主?”
老者苦笑道:“我家本是不差,可我父亲好赌,将家业败光,将我爷爷气死。而我那时,家里已是一贫如洗,仗着爷爷的名气,就到宫中做个了下人,到现在卖面为生。我爷爷若是九泉有知,多半会骂我不肖。”
萧布衣只能再次回到话题,“那蓉儿公主,后来如何
老者望着前方,双眸浑浊,“后来陈国被大隋所灭,陈国的龙子龙孙死的死,抓的抓。宣华公主被杨广抓入了宫中,却被老子纳入了后宫。”他是陈国旧人,对隋朝之主直呼其名,并不客气。萧布衣并不介意,提醒道:“蓉儿公主没有被抓吗?”
老者摇头道:“没有,她早就嫁人,早早的离开宫中。夫婿文武双全,当时在陈国也是不差。二人在国破之时,带着我们这些下人一路东逃,靠海边隐居起来,倒过了段安稳地日子。这首歌,我平日,蓉儿公主就记得了,其实那时候我们很多人感伤国破家亡,每日都在唱这首歌。后来蓉儿公主生个双胞胎,都是女儿,长的一模一样……很讨人喜欢。”
思楠身躯剧烈颤动,握紧了拳头。老者并没有注意,萧布衣瞥了思楠一眼,继续道:“那双胞胎后来如何
老者叹息声,“红颜多薄命,没想到那双胞胎也不例外。我们隐居安乐,哪里想到,有一日竟然有强盗来打劫,他们人很多,主公被他们杀死,双胞胎也被抢走一个。要不是后来来了个神仙,我们只怕都被他们杀绝了。神仙救了蓉儿公主和我们几个下人,我后来再也没有见过他。来杀主公的人,那……一定是大隋狗皇帝派来的人。”老者咬牙切齿,痛恨不已。
萧布衣一直细心的寻找端倪,听到这里,心中微动,“你说你们大难的时候,来了个神仙?”
思楠也是目光闪动,想到了什么。
老者道:“是呀,那人真的是神仙。主公本来武功很高,可还抵不过那些强盗,被那些人杀死。可那人来了后,举手之间,就制服了为首的大盗,他不是神仙是什么?”
萧布衣半晌才道:“这只能说他武功高强,不见得说他是神仙吧?”
老者摇头道:“那人仙风骨,当初出手之际,几乎御风而行,要是人的话,怎么会有那种本事?客官,你能飞
萧布衣只能摇头,“不能。”萧布衣知道他根深蒂固,本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可十分好奇神仙是谁,忍不住问,“神仙姓什么?你可知道?”
“我不知道。”老者不出意料道,可转瞬想起了什么,“我记得那大盗叫过神仙的称号。”
萧布衣急声问,“什么称号?”
老者陷入沉思中,半晌才道:“大盗说,昆仑,别人怕你,我李八百可不怕你!我想……神仙地外号是昆仑
萧布衣霍然站起,失声道:“神仙是昆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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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m//萧布衣一直想帮思楠寻找亲人,寻找秘密,可他没有想到,思楠的秘密还没有发现,竟然不经意的发现了昆仑的行踪。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如果要萧布衣描述昆仑的话,绝对可以用神龙见首不见尾来形容。
他听过太多昆仑的玄虚,却不知道,昆仑竟然救过陈宣蓉。可转念一想,又觉得大有可能。昆仑救过思楠的母女,而且教了思楠一身极高的武功,他很早以前认识思楠不足为奇。
扭头向思楠望过去,思楠像是明白了萧布衣的心思,缓缓摇摇头,“我不记得。”
按照徐老头的描述,萧布衣设想到,思楠如果是陈宣蓉的女儿,那她还很年幼,自然不记得当初的往事,也不知道,自己早就见过昆仑。
虽然没有什么明确的证据,但萧布衣已肯定,思楠就是双胞胎中的一个,不然根本无法解释她为何那么像陈宣华,这当然有种遗传因素。可正因为这样,他转瞬有了另外的疑惑,因为根据他的消息,思楠也知道,老高丽王有个妃子叫做容妃,而当初宇文述进献的假陈宣华,就是容妃的女儿,假陈宣华应该是陈宣蓉的另外一个女儿,可疑惑就出现在这里,容妃一直在辽东,可思楠记事的时候,还有母亲,这就可以说明,容妃绝对不是思楠的母亲,这个又如萧布衣心细如发,发现矛盾所在,想不明白怎么回事。思楠的面纱却是无风自动,显然心中极为激动。
萧布衣知道思楠聪明,多半也想到了这个疑问,是以用手按在她手背之上。
没想到思楠用力一挣,叫道:“不会的。”
萧布衣没想到思楠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倒是吓了一跳。思楠马上觉察到自己的失态,却不多说什么。将头扭到一旁。
知道要更清楚的解释自己的疑惑,还需要知道下文,可萧布衣还是忍不住问,“老人家,神仙可否蒙面,你是否看清楚神仙的面容了。”
萧布衣饶是镇定,问到这里,一颗心也是砰砰大跳。他只怕得到一个意料中,却极失望的答案。没想到徐老头摇头道:“神仙蒙面做什么
“那他长地什么样?”萧布衣急声问道。
“神仙……当然长地仙风道骨了。”徐老头答道。
萧布衣得个正确。却根本没有用处地答案。可他并不着急。微笑道:“神仙也有多种。比如说弥勒佛就是个笑面地大肚子。难道你说地神仙也是那样?”
徐老头笑道:“当然不是。神仙和佛不一样地。”他这句话有些难以理解。蒙陈雪本来一直沉默无言。突然徐老头点头。“地确如此。”
萧布衣心头狂跳。一张脸红彤彤地吓人。徐老头见了。不由害怕。
蒙陈雪按住萧布衣地手。柔声道:“老人家。他以前。也得到神仙地关照。所以很激动。”
徐老头轻叹道:“原来如此,神仙他神通广大,当然救过的人不止我们。”对蒙陈雪所言。徐老头并没有任何怀疑,相反,却有了知己的感觉,自语道:“神仙可不像弥勒佛,相反,他比客官你还潇洒些。”
萧布衣忍住激动,含笑道:“我不过是个凡人,当然比不上神仙,老人家,麻烦你详细描绘下。我不知道,你我所遇到的,是不是同一个……神仙。”
思楠也被萧布衣的问话吸引。扭过头来,仔细倾听。徐老头道:“他面色红润。三缕长髯,说他很年轻也有人信。可若说他有五六十,也大有可能。你们要知道……神仙可是容颜不老。所以他可能活几千岁也有可能呢。不过他的一双眼睛显得很年轻,也很好看,很有悲天悯人的含义。”
徐老头越说越离谱,萧布衣却是越听越觉得心惊。听到徐老头的描述,他隐约想到了一个人,因为他当初见到那人的时候,也是和徐老头一样那是他从未怀疑的一个人,甚至可以说是让他可以仰视的人。
可那人竟然是昆仑?
思楠的目光从徐老头身上,移到了萧布衣的身上。她心细如发,已从萧布衣的表情看出了什么,但她什么都没有说。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徐老头又道:“事隔多年,我想神仙可能还是原先的样子吧。”
萧布衣继续问,“那个李八百又是什么样的人物?”
徐老头摇摇头,“我不知道,李八百带着个狰狞的面具,我不敢去揭开。不过李八百对神仙地厌恶,就算面具都挡不住。”
蒙陈雪想要说什么,终于还是忍住。萧布衣见她脸色有些奇怪,心中有些诧异,可毕竟徐老头所言,很值得回味。暂时将疑惑藏起,萧布衣问,“后来呢?”
“后来神仙说,我根本不需要任何人怕。李八百,你可知道,破誓后是什么后果?”徐老头疑惑道:“客官,神仙说的是什么意思?”
萧布衣想了半晌才道:“李八百当初多半有什么誓言,可违背了。神仙他……所以要惩罚他?”
徐老头兴奋道:“多半如此,那个李八百是地狱的恶鬼,神仙的任务,就是要收了他!”
萧布衣知道绝对不是这回事,却还是点头道:“多半如此了,后来呢?”头沉湎道:“李八百恶狠狠道,昆仑,我不服!神仙笑了,笑的很好看,他说,我也不需要你服!你违背了誓言,太平令下,就该受天谴!”
徐老头淡淡的几个字,萧布衣思绪万千,却已平复下来,喃喃道:“我不需要你服,说的好。”
徐老头不解其意,又继续道:“神仙说后,举起手掌。他本来手掌如常。可举起来的时候,竟然泛起淡淡的金色光芒……”
思楠低呼一声,萧布衣马上问道:“思楠,怎么了?”思楠低声道:“他说的不错,昆仑地确有这种功夫,有一次,我见到他独自施展功夫,一掌击在巨石上。巨石没有碎,可等过几日后。巨石上留下个掌印,就算石匠去雕琢,恐怕也做不到那么清晰完整。”
萧布衣暗自凛然,他习练易筋经后,武功突飞猛进,可要说练就这种出神入化的武功,当然做不到。
徐老头疑惑道:“原来姑娘也认识神仙?”
思楠点点头,“后来呢,神仙杀了李八百吗?”
徐老头摇摇头。“我不知道。”
思楠不解道:“你就在当场,怎么会不知道?”
徐老头道:“李八百听说要遭天谴的时候,我看地出来,他真的很害怕,他厉喝道,等等。神仙就问,等什,我虽破誓,可除了被天谴。当然还有个选择。神仙笑道,是呀,剩下地选择就是过天梯。李八百,你真的觉得,自己过得了天梯吗?遭受天谴,你不见得会死,但是过天梯,依你现在地功夫,没有任何活命的机会!”
萧布衣忍不住一震,“过天梯?”
徐老头疑惑问。“客官,当年之事,他们所说地我都不懂。可我都记得清清楚楚。天梯又是什么?”
萧布衣摇摇头,只是道:“或许是天上的一个梯子
他说了和没说一样。徐老头却明白了,“是呀。肯定是天上的梯子,而且很难走过去。我听说天上有那种梯子。跌下去就是地狱,有刀山火海,一定是这种梯子了,不然李八百也不会听到神仙地问话,怕的厉害。他只是说,他有权选择,他要是被天谴后,生不如死,那他不如过天梯。”
徐老头暂时陷入沉默中,萧布衣却是心绪如潮,难以置信。他知道要是解释,只怕一天一夜都说不明白,更何况他本来也不是很明白。天梯他当然知道,当初去巴蜀的时候,大苗王所言他是清楚的记得。大苗王曾说,百余年来,这天梯上只过了一人,摔死十三人。苗王不会撒谎,也没有必要撒谎。过去的那髯客,那李八百当然就是摔死的十三人之一了?
天梯如此神秘,可天梯是在苗人境内,而三司本是五斗米教中人,昆仑是太平道的首领,难道五斗米和太平道又有什么瓜葛?太平道的昆仑惩罚叛逆,为何要借用五斗米教的天梯?
太平道地创始人是张角,五斗米是张陵,他们提出的主张极其类似,难道这两教还有想不到的纠葛?
或者说,昆仑所说的天梯和巴蜀的天梯截然不同?
李八百姓李,那他或许和李家道有关。(去看看小说网wwwcom)能让昆仑出手,李八百肯定亦是个了不起的人物。萧布衣现在早就知道,太平四道中,茅山道主是王远知,龙虎道主是虬髯客,楼观道主是裴矩,可饶是他如何探听,却不知道李家道的道主。他当然没有想到,原来李家道主早就死了。那李玄霸呢,到底在李家道中充当什么角色?
萧布衣心乱如麻,瞥见思楠也是目光复杂,知道她也和自己一样,竭力的想从中找出头绪。
蒙陈雪反倒最为镇静,又问,“难道说,神仙后来带走了李八百?”
徐老头连连点头,“夫人说的一点不错。不过神仙带走李八百之前,还为我们治了病,他真地是神仙,轻而易举的就让受伤的人止住了痛。”见到萧布衣脸色异不舒服吗?”
萧布衣这时,却是想起了初入草原一事。他一直奇怪虬髯客为何有孙思邈的灵丹妙药,但却从未深想,可现在,好像一切都有了解释!
他不能想象这个答案,从未想到是这种答案,可除此外,他还有什么解释?
蒙陈雪有些担忧,轻轻的握住了萧布衣的手。她知道自己做不了什么,她唯一能做的是,默默的在萧布衣身边,希望自己的关切,能给萧布衣带来分力量。
萧布衣终于回过神来。向蒙陈雪笑笑,转望徐老头道:“那……你后来,又见过神仙吗?”
徐老头摇头道:“再也没有了,我能够见一次神仙,已是仙缘,我已经心满意足
“那蓉儿公主后来去了哪里?”萧布衣问道。他本来的目地就是探查当年的真相,没想到却不经意地知道了昆仑地往事,可算是无心插柳。点点滴滴的汇聚,萧布衣已知道。真相不远,不过他还是没有忘记找徐老头地目的。
徐老头涩然道:“李八百地手下抢走了蓉儿公主的一女,蓉儿公主一直记挂着那个失散地女儿。神仙知道后,就说去找,可惜……神仙也有做不到的事情,蓉儿公主记挂女儿,死了丈夫,悲痛欲绝,却从未放弃寻找另外一个女儿们。不知哪里得到的消息,一路北寻,苦苦寻觅。哪里想到苍天弄人,我们路上碰到劫匪,都被冲散,自此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蓉儿公主的下落。我自此后颠簸流离,可寻了几年,也再没有找到蓉儿公主,然后因为一件意外留在了马邑。一直到现在,只怕……她们都不在了。”
说到这里,徐老头浑浊的双眸中落下几滴眼泪,擦了下,这才道:“那首歌,蓉儿公主学了去,主公过世后,她就天天唱,每次让人听到,都想流泪。我当年唱的时候不觉得。过了许久的波折后,才真正明白这首歌的意思,可是……我已太老了。”
他说到这里。唏嘘一叹,又哼起那首歌来。
厅中满是凄凉沧桑的声音。蒙陈雪听到富贵满月难长久,红颜老于红烛前地时候。心中微酸,想要落泪。转瞬又有些庆幸。
心酸是因为感慨世人多苦,庆幸是因为自己遇到了萧布衣。
各人心思复杂,萧布衣问道:“这首歌,你经常唱
徐老头摇摇头,苦涩的笑道:“很少。我一直以为,很少有人能知道这首歌的真正意思。可那天见到你和那个小姐在一起,我觉得她很悲伤,我希望……你能劝劝她。”从未想到过,老人竟然是这般心思,见到老人满面沧桑,萧布衣不由肃然起敬。
众人都是沉思起来,思楠突然颤声道:“蓉儿公主身边的婢女中,有没有一个女子,脸上有道伤疤,从额头到耳边?”
徐老头一震,“你说的是……红英吗?当初为了保护蓉儿公主的女儿,被贼人砍了一刀,所以留下了一道难看的刀疤。”
思楠霍然站起,身躯有些颤抖,徐老头吓了一跳,“姑娘,你怎么了?”他本来对思楠一直并不留心,可见到思楠站起来,突然脸色巨变,伸指道:“你……你是……”
徐老头话未说完,思楠已转身奔出厅中。她举止十分突然,萧布衣甚至连拦的机会都没有。可萧布衣心中闪亮,已明白了她的心思,却不能拦他。
徐老头见到思楠奔出,目光盯着她地背影,喃喃道:“不会是蓉儿公主,公主不会跑的这么快。”
萧布衣知道他是陈宣蓉的仆人,对陈宣蓉自然熟悉。思楠虽是蒙面,可徐老头还是有种陌生的熟悉,不敢确认。
思楠既然不认,萧布衣不想勉强,岔开了话题道:“老人家,马邑很乱,只怕过一段时间,会更乱!你既然来到东都,不如留在这里,安度晚年如何?”
萧布衣是诚心挽留,徐老头,“我要回去。”他说的极为坚定,萧布衣不明白他为何坚持要回去,却不再挽留,吩咐兵士端来了一盘金子。
“你千里迢迢的赶来,我真的很感激你。若是能帮你做什么事情,我一定做到。可你若是无事让我去做,这些就当我的心意。”
徐老头咧嘴一笑,“客官,你太客气了,当初你派人找我,他们已帮我解决了很大的难题。再说,知道有人知道这首歌,我以为是故人……”他说到这里,扭头望向了厅外。若有期待,萧布衣却狠心道:“没有故人,只是我很好奇。”
徐老头脸上满是失落,嘴唇蠕动两下道:“我是个无用的人,保护不了蓉儿公主。客官,你若是有机会见到她们,请帮我告诉她们,我真地无能无力,希望她们不要怪我。”
萧布衣沉声道:“要怪也只能怪命运折磨……”
徐老头眼中满是孤寂。自语道:“命运?”他缓缓的站起,对那盘金子却是视而不见。萧布衣提醒道:“老人家,你忘了东西。”
徐老头回头望向金子一眼,摇摇头,“到现在,我孤身一人,还要它何用?这些东西对我而言,不过是……客官,你若是喜欢。给我一头年老的骡子陪我回转,好久,这才道:“好!”
等徐老头离开,萧布衣找来了卢老三,吩咐几句,让他务必将徐老头送回马邑,这才歇了片刻。蒙陈雪一直默默地注视着萧布衣的举动,见他望向自己,轻声道:“布衣。你应该去看看思楠。”
她地口气温柔中带有着坚决,萧布衣站了起来,点点头,就要走出厅中的时候,突然问道:“你早就怀疑他了?为何没有和我说?”
蒙陈雪望着萧布衣地背影,摇摇头道:“我不知道是他!我也不想影响你的判断!可我知道,他就算是昆仑,也和虬髯一样。他到现在,从未做过不利你地事情。”
萧布衣叹口气,摇摇头。也不知道自己想什么。
走出了厅中,萧布衣去了思楠的房间,推开房门。思楠没有走远,面墙而立。
听到有人走近。思楠没有任何反应,她也知道。能进这房间的人,除了萧布衣。不会是别人。
萧布衣离她约三步的时候,止住了脚步,一时间不知如何说起。
二人默默而立,不知过了多久,思楠才道:“我想……你已知道了昆仑是谁了?”
萧布衣叹口气道:“我想不到是他,可是……除了他,我已想不到第二个人。”昆仑就是孙思邈,不会再有第二人了。”
萧布衣虽早想到这个答案,可一时间还是心中震惊。很多事情,思楠经历过,很多事情,萧布衣也对思楠说过,现在的思楠,知道地不比萧布衣少很多。
“为何不说话,你还不想承认这个事实吗?”思楠问道。
萧布衣良久才道:“我无话可说。”
思楠并不转身,“你对孙思邈了解多少?”
萧布衣只能道:“了解的实在不算多,可你为何如此肯定?你好像……并没有见过孙思邈。”
思楠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没有见过?”
萧布衣苦笑道:“原来你也见过。”他除了这样回答外,真的不知道如何回复。他说的事情,思楠总是认真的听,可思楠真的很少对他说及过去的事情。
思楠目光复杂道:“你就算了解的不多,你也应该知道,孙思邈一直都是迷一样的人物,没有人知道他地真实年纪。有人甚至说,他到现在已经近百岁,虽然看起来,他还像三十多的人。”见萧布衣沉默,思楠又道:“你就算了解的不多,你也应该知道,孙思邈救过年幼的李玄霸。李玄霸垂死之人,竟然能学得一身惊世骇俗的武功,他跟谁学的?要知道,李建成、李世但是武功和李玄霸根本不可同日而语。如果孙思邈是昆仑,那一切都可以解释……”
“怎么解释?”萧布衣失落道。
思楠立即道:“孙思邈是昆仑,李玄霸得昆仑相救,成为昆仑的弟子,所以才有一身惊世骇俗的武功。李家道的道主李八百死了,李玄霸却可以接替李家道道主地位置,但这是个秘密,不能让人知道的秘密!李渊或许知道,李玄霸知道,昆仑知道,但是他们不打算让任何人知道,因为杨广要知道,第一个杀的就是李渊!李玄霸自幼熟悉太平道,所以他才能以假乱真的制造出龟壳骗你,李玄霸因为了解太平道往事,才会借裴矩发动蓬莱刺杀时让李渊出逃,扭转大局。裴矩老奸巨猾,可李玄霸一点不逊,若说他就是李家道道主,我不会质疑,因为他的确有资格!”
萧布衣缓缓坐下来,“他的确有资格,他是我见过的最为聪明的一人,他比我和裴茗翠都要聪明!”
思楠摇头道:“你和裴茗翠也聪明,但是你们都被他的虚情假意打动,要知道最可怕的不是敌人,而是你信任地朋友。你们在明处,李玄霸在暗处,所以才能骗过你们。李玄霸什么都知道,更是了解孙思邈,所以极有可能知道人书中的太平道众人,将他们玩弄在股掌之中。”布衣脸色微变,却还是一言不发。
思楠又道:“你说当初虬髯客有孙思邈的灵丹妙药,如今也好解释。虬髯凌峰,昆仑绝顶,他们本来就是认识,所以虬髯客才会有孙思邈地神药。其实虬髯客并非隐瞒你,而是早就告诉你答案,可惜……你一直为思维所限,想不到这点。可天涯既然可以是黄门侍郎,为何昆仑不能是药王?太平道无处不在,并非说他们一直隐而不见,而是说,他们就算站在你面前,你也不知道他真正的身份。”
萧布衣回首往昔,感慨万千,“你说地不错,我见到孙思邈的时候,从未想到其他。”
思楠道:“孙思邈是昆仑,所以他才有能力解决瘟疫之乱。李玄霸是昆仑地弟子,所以才能将师父也算计当中。”
萧布衣皱眉道:“你的意
“我是意思是,昆仑可能很多事情也不知情。”思楠道:“昆仑当初约束了四道,把所有地一切交给虬髯客处理,然后去研究医道,普济世人。可李玄霸却利用这点漏洞,欺骗了师父,欺骗了虬髯,兴风作浪!虬髯客没有杀了李玄霸,或许不过是因为……他是昆仑的弟子!”
萧布衣诧异道:“我本来以为,你会恨昆仑,没想到你竟然为他解释。”:“若说以往,我可能会恨他,所有的事情,都会往坏处去想。就算方才从厅中冲出来,我还是那样,可跟随你这么久,我已改变很多。所以就算我生母放弃了我,把我交给了丫环来带,我也没有太多的抱怨。”
“原来你什么都知道了。”萧布衣舒了口气。
思楠幽幽道:“我一切都知道了,我知道昆仑是孙思邈,也知道他为何要收我为弟子,因为当初李八百作乱,他也有责任,所以他找到我养母红英,将我带在身边,教我一身武功。我生母为了找我姐妹,将我丢下不管,后来也不看我,可我……竟然不恨她。”
“为……什么?”萧布衣艰难问。他见到思楠转过身来,眼中蒙蒙的泪,滤去了那本来的光华,心中很痛。
“因为她们过的显然比我还苦。”思楠漠然的口气中,带着无边的伤痛,“我不用等昆仑他们了,因为我已知道了想要知道的事情。萧布衣……我要走了。”
萧布衣一震,“你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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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m//萧布衣在听到思楠要走的时候,心弦震颤。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思楠在他身边的时候,有如空气,可真的要离开的时候,他却感觉到空气的重要。
他习惯有个人倾听他的寂寞,喜欢和思楠分享点点滴滴。
破解谜团的时候,他固然有些快乐,可更快乐的却是听思楠轻声细语,推翻他的假设。
他的权位越高,但是当他是朋友的越少。无论他如何想要说明,他和兄弟们还是手足,但是地位、威严、声望和权力让兄弟们不自觉的划分和他的界限。他或许直到现在才明白,杨广的寂寞、孤单和猜疑。他已经很久没有听人叫他萧老大,更不要说有人直呼他萧布衣。
可思楠一直叫他萧布衣。
思楠一直把她和萧布衣放在平等的位置上,萧布衣非但没有恼怒,反倒有种淡淡的喜悦,那种感觉真的很难形容,但是他很需要。
可是思楠要走了?萧布衣问出的时候,望见思楠明亮的双眸,不起波澜。已明白了什么,他无法阻拦。
“你应该知道我去哪里。”思楠轻声道,平平淡淡。
萧布衣豁然站起道:“我……和你一起去!”他说的急切,说完后,竟然手心冒汗。思楠望了他良久,这才道:“不用了。你……我……本来就不是一类人。”
萧布衣慢慢坐下来。有些无力。思楠已大踏步地走出房间,可不闻萧布衣的动静,忍不住的回头望去,见到萧布衣没有望过来,只是双手抱着脑袋,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思楠心中有了那么一刻柔软。轻声道:“萧布衣……”
“什么事?”萧布衣并不抬头。
思楠这才能肆无忌惮地望着这个她一直跟随地男子。“对昆仑和李玄霸地所为。我只是猜测。不敢说准确。”
“那又如何?难道你想推翻吗?”萧布衣直起腰来。望地却是房间地角落。他似乎有意地不想再望思楠。或者只有这样。他才不会有挽留之意。
知道思楠要走。萧布衣已明白她要去哪里。思楠本是无双剑客。可不经磨练。虽是少有七情六欲。但是一经世事地激发。反倒比任何人都要强烈。可她这些日子。挣扎虽多。但亦是一种磨练。方才见到她黑白分明地眼眸。他已明白了很多。思楠眼下已破茧重生。击碎心魔。已到了另外地境界。
思楠缓缓摇头。“我从未见到你这种武学天才。你似乎天生就是练武地体质。你现在武功很高。比我要高。我其实在你身边。保护你地意义已不大。”
萧布衣恢复了冷静。落寞道:“因为我是天机。因为我是死人。易筋经可以脱胎换骨。却从未可以像我这样地改造。我本来就死过一次。当然可以事半功倍。思楠。辽东我有探子。你若是喜欢……”
思楠摇摇头,“我自己找就好。”
萧布衣点点头。不再多言。思楠轻咬红唇,“可你武功虽高。但要对的对手也不弱。你手下兵多将广,粮秣充足。若真地对阵,稳扎稳打。他们迟早要被你推平。”
“谢谢你的鼓励。”萧布衣笑笑。
思楠又道:“可无论裴矩还是李玄霸,都是极有机心之人。你也说过,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们武功均是和你……”
“他们或许比我还要高些吧。”萧布衣接道。
思楠犹豫片刻,“就算高些,想必差距也是越来越小,再想猝然杀你,也是不太可能。如今图穷匕见,狗急跳墙,他们要施展辣手的话,你……要小心。”
萧布衣抿着嘴唇,望着前方的墙,点点头道:“我知道了。辽东虽没什么高手,可那里气候不好,你多多保重。如果……能见到我爹的话,代我问候。”
二人说到这里,已是无话可说。思楠幽幽一叹,转过身,向外缓步走去。她走的很慢,似乎身后有无法看到的线牵扯。
萧布衣只是望着那面墙,似乎那里有着什么秘密,直到思楠消失不见,萧布衣还是没有扭过头来,他在房间中,呆呆的坐到了天黑。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华灯初上,四周由暗到明,萧布衣这才活动了下筋骨,站起来走出去,见到蒙陈雪、裴蓓和袁巧兮都在不远处等候。
萧布衣有些内疚,缓步走过去,轻声道:“晚了,去休息吧。”
“思楠走了?”袁巧兮忍不住问。女人的心思地最是细腻,萧布衣虽不说,可三女都看出萧布衣对思楠的感觉。
萧布衣点点头,“她要去辽东,那里有她想要的答案。或者不应该说是答案,而是一个人总有寻根的本性。”
“或许……你应该稍作挽留。”蒙陈雪道。她实在清楚萧布衣的为人,他任何时候,都不喜欢做让心爱之人为难的事情。他这种性格,从未改变。
萧布衣舒了口气,摊开双手道:“是我的,终究还是我的。不是我的,强留也不会有结果,既然如此,何必让彼此为难?”
他满是笑意的望着蒙陈雪,蒙陈雪想起当年之事,一时娇羞,一时感慨。
裴蓓微笑道:“夫君就是这样地人,他或许会爱你爱的很深,可他不会左右你的举动。珍惜是福,不珍惜地倒说不上是祸,只能说是有缘无分吧。”她说到这里,脸上露出沉湎之意,却是伸手摸着小腹。
萧布衣走过去,轻轻的握着裴蓓地手。拉着她坐下来。
裴蓓已怀胎近十月,他看起来很快又会多个儿女。思楠离去的惆怅,很快被儿女要诞生地喜悦所充斥,萧布衣道:“蓓儿,太医把脉了
“说一切均好。”裴蓓满足道:“萧大哥,我有的时候。真地好怕……”
她没有说怕什么,萧布衣却明白过来,裴蓓一直是杀手,甚至可说是得了绝症,可她却终于熬了过来。在裴蓓的心中,眼下恐怕没有谁比宝宝重要,理解裴蓓地心情,萧布衣笑道:“命中有时终须有,蓓儿,你杀气尽去。我想……老天也会眷顾你。”
“夫君,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裴蓓问道。
萧布衣含笑道:“男孩女孩在我心目中都是一样,最重要的是你和孩子都平安。蓓儿,夜深了,回去休息吧,我没事。不过……我想单独的静静。”
三女互望一眼,悄悄的退了下去。
等不见萧布衣的时候,袁巧兮担忧道:“夫君没事吧?”她从未见到萧布衣这么沉默的时候,难免心中惴惴。蒙陈雪道:“放心吧。夫君远比旁人要坚强很多。他……只是想考虑怎么对待昆仑吧?蓓妹妹,你说对不对?”
裴蓓抿着嘴唇,良久才道:“如果裴小姐在这就好
萧布衣见三女离去,坐在庭院的石椅上,呆呆的望着前方的大树。晚风吹拂,他神色木然,可思维那一刻,却是无比的活跃。
从他到草原,遇可敦、回东都,见杨广。扶摇直上。官拜大将军,平步青云,却突遭追杀。再次起落,几经磨难。到如今地西梁王。他自己回想,都是恍然若梦。
梦境如此扑朔迷离。艰辛险恶,迷失在千年前的空间。有时候他从梦中醒来,甚至觉得这不过是另外的一场梦。
突然记得当初见到裴茗翠所言,庄周梦蝶,非梦非蝶,人生似幻,光阴若飞。当初听到裴茗翠所言的萧布衣,绝对想不到日后的发展。当初的那个萧布衣,也从未像如今这样,深切的感受这十六个字。
他突然想到,或许当初裴茗翠说出这些的时候,就在点醒着他。只可惜,很多时候,说来容易,做起来困难。
萧布衣怔怔的坐了良久,已经几乎捋顺了所有地脉络。
而这一切,和他是天机,和太平道密切相关。或者说,自从来到这个世上,他就不可避免的卷入这个纷争的洪流,遇到安伽陀的那一刻,他就和太平道不可分割。
他由伊始的混混沌沌,到现在的掌控大局。对太平道的深恶痛绝,到如今的逐渐接纳。
猜到孙思邈是昆仑的那一刻,萧布衣非但没有被隐瞒的愤怒,反倒有种豁然开朗地释然。他甚至已明白了虬髯客的苦心。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
或许张角的用意是好地,可经过数百年的演变,当初地用意,早被后人曲解的似是而非。就算萧布衣,都不能肯定张角地用意,更何况是那些后人。
太过超前的意识,都会被视为妖孽祸害,被世人抵触或者铲除。这方面地例子,中外数不胜数,太平道超前的意识,虽让他们有蛊惑的力量,掀起惊天骇浪,却终于在世俗的强大压力下,逐渐被同化或者被消弭。
因为眼下没有任何一个朝廷,能容忍这种观念存在。萧布衣扪心自问,若是自己掌控江山,也不会容忍!就算他认同,可世上的旧阀、新贵、商贾、华族如何会认同?这些人,掌握着天下的势力!
他认同太平道的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等待江山再次被推倒!他现在得到东都的拥护,因为他保障了这些人的利益,他要是损害了这些人的利益,这些人如何还会拥护他?
萧布衣早已清楚,这个时代,就算是皇帝,也绝非一言堂、随心所欲。杨坚、杨广前车之鉴,他又如何会重蹈覆辙?
孙思邈、虬髯客均是绝顶聪明之人,他们聪明,并非是说他们有着极高的武功,置人生死于谈笑的本领,而是本身就有果敢的英明。
他们看清楚形势。不想这种祸乱继续下去,就开始顺其自然。可四道中人地观念早就根深蒂固,想要改变真的谈何容易。
可孙思邈的确有大神通、大智慧,不但制止了楼观道天涯的为乱,还杀了李家道的李八百,或者也控制了王远知。因为茅山道一直并没有大的动作。这些人均是杰出之士,若是为乱,当起滔天波澜。可这些人在孙思邈地压力下,只能暗中行事。孙思邈剩下的时间,当然不是傲啸天下,做着不切实际的幻想。他只是将剩下的事情交给虬髯客处理,然后改攻医术,普济天下,整理千金方,造福后世。
他这种方法。或许离太平道的大道有些遥远,但无疑是最切合实际的做法
太平道遗患无穷,孙思邈凭借一己之力,约束太平道为祸,力挽狂澜,联手佛祖僧粲、隋帝杨坚,终于让天下回归太平数十年。
这样的人,怎么能让萧布衣恨的起来?
若说孙思邈做过的一件错事,那当然是救了李玄霸。收他作为徒弟。萧布衣相信思楠的分析,而且自己也是坚信,所有地一起均是李玄霸在作乱。可孙思邈救了李玄霸的时候,当然从未想到过,会留下个祸根。
孙思邈不会见死不救,李玄霸也的确聪明绝顶。他不但成功的欺骗了萧布衣,而且让裴茗翠坚信,他只有一年的寿命。除此之外,他最大的成绩当然就是,成功的骗过了孙思邈!
孙思邈虽是昆仑。可毕竟也不可能事事知晓,他低估了李玄霸的野心,终究造成了今日的局面。
李玄霸是个极为狡猾地人。他一直暗中运作,最擅长的就是借力打力。
武功中。借力打力是门高深的技艺,势力争夺中。借力打力却是极为巧妙的法门。裴矩见天下大乱,终于忍不住抢先发动。想要夺取东都兵,掌控东都,一统天下。李玄霸却是借裴矩发动之时,借力打力,借假死骗取杨广的同情,为李渊谋取了太原根基。
这种巧取几乎是不动声色,神不知鬼不觉,自然让人难以警惕。可这种方法,非有绝顶的聪明,难以运用,非有狠辣的心肠,无法做到。
李玄霸成功的将虬髯客、萧布衣甚至裴茗翠的视线,都转移到天涯的身上。这才为他以后地行事取得时机。
而剩下的时间内,李玄霸并非隐而不发,而是极力的想要推波助澜地搅乱天下,甚至要径直的杀死杨广!萧布衣一直有个疑惑,那就是洛水袭驾时,裴矩本来没有杀杨广地必要,因为那时裴矩杀杨广易,但是要取天下江山,东都势力绝非杀个杨广就能够做到,所以想杀杨广的当然是李玄霸!
因为那时候,李渊已经有了太原之地,已有了争夺天下地本钱,而他萧布衣,不过还是个右骁卫大将军,尚无立锥安身之地。
这个时候杨广若死,李渊当能坐拥天时,而萧布衣却极为的不利。
孙思邈是昆仑,手上当然有三书,而人书根据推测,就是太平道徒地名单。这些太平道徒,绝非隐居不出,而是混入天下的各个阶层,有将军、有兵士、有磨刀的、有大夫。如果李玄霸是孙思邈的弟子,他就可能知道人书,而且悄悄借孙思邈的名义,安排思楠进行刺杀。那时的思楠真的和一张白纸般,竟然确信不疑。可多半李玄霸也没有想到过,思楠终究还是没有得手。而这次刺杀虽没有成功,却造就了大隋的转折,也让大隋混乱终于一发不可收拾。
而思楠的二次行刺,竟然和裴矩有关,而且是裴矩一手安排。萧布衣始终想不明白这中的关系,可到如今,他豁然省悟,这当然又是李玄霸的障眼法。李玄霸知道思楠和萧布衣一起,只怕这二人会怀疑到自己身上,所以又借昆仑之令,安排了第二次刺杀,以期冀混淆视线,结果当然是,他成功了。
这次刺杀杨广,对裴矩当然意义重大,可对李渊来说,亦是有些意义,最少杨广一死,他可以名正言顺的挟天子以令天下。
裴矩不像和李玄霸联手。二人看起来更像是暗中勾结,彼此利用,各取所需。可如此看来,裴矩甚至都被李玄霸算计,做了李玄霸地棋子。
本来所有的一切,李玄霸安排的井井有条。可萧布衣异军突起,击败李密,取得了东都的掌控权,这打乱了李玄霸和裴矩的计划。裴矩按捺不住,策划了第一次刺杀,想要扫除回转东都的障碍,李玄霸再次借力打力,借符平居之名,又进行了第二次刺杀,却是抱着一统江山地目的。
李玄霸和裴矩都是绝顶之才。均是清醒的意识到,萧布衣是他们一统天下的绝大阻碍。萧布衣由伊始让他们轻视,到如今的不可忽视,只用了短短的时间。李玄霸刺杀时又是混乱视线,将萧布衣、裴茗翠的视线转到裴矩的身
两次刺杀均告失败,却是惊动了太平第一高手虬髯客!
或许思楠刺杀就已让虬髯客疑惑,两次刺杀更让虬髯客心中警惕。在鹊山,虬髯客或许抓住了李玄霸,可李玄霸是孙思邈的弟子。他不见得可杀。
虬髯客对这些心知肚明,可一直坚持让萧布衣走自己的路,他希望自己能解决太平道之时,到时候天下一统,世人幸事,太平道徒地幸事。虬髯客的良苦用心很明显,他知道太平道恶名昭彰,但他希望萧布衣能够改变看法,他知道这样对萧布衣不见得公平,可他无可奈何。为了给萧布衣公正。他这才去了巴蜀,以无上的毅力和功夫过天梯,为萧布衣换取巴蜀和谈一事。这样的话,他最少可对结拜的兄弟有个交代。
萧布衣想到这里。心中轻叹,思绪万千。
他一直想不通其中的关键。只因为不知道为何李玄霸有如此的神通,也想不明白虬髯客的态度。可到如今。他知道昆仑是谁,又知道李玄霸和昆仑的关系后,一切都已昭然若揭!
李玄霸被虬髯客控制,不再想着谋害萧布衣,却转以为李渊图谋天下为主。
所以李玄霸开始暗算薛举、害死始毕可汗。这些在常人眼中,均是极难地事情,可对于李玄霸而言,还是掌控有余。
“好一个昆仑,好一个李玄霸。”萧布衣望向远方的夜空,握紧了拳头,有释然,也有凝重,或许这样的对手,才是他真正的对手!
他看似处于争霸的上风,但每次想到有这种阴险、不动声色的对手,还是不寒而栗。
现在萧布衣已想通了太平道绝大多数的事情,可他还有几个问题想不明白。第一当然就是,孙思邈到底如何想法,他是对李玄霸一直听之任之,还是已抓不住李玄霸的把柄?萧布衣当然清楚,李玄霸绝非虬髯客、孙思邈的对手,但是这二人显然还有束缚,李玄霸却已不择手段。第二个疑问是,所谓的无上王、梁艳娘等人,是否就是王远知等人兴风作浪地结果?自己杀了梁艳娘,青龙等人,王远知不知是何感想?他早知道王远知,也请此人前来东都,但王远知却不在茅山,弟子说他远游未归,萧布衣不清楚王远知是躲避还是真的远游,第三个疑问却是,父亲萧大鹏武功亦是不差,他好像也有很多秘密,他和孙思邈他们有没有关系?草原的瘟疫是否出自李玄霸之手,他目地何在?太平道、五斗米是否有纠葛?还有一个重要的疑问是,当初抢走陈宣蓉女儿地人,和高丽王有关吗?
想到这里,萧布衣大为头痛。当初下手的是李八百,李八百是李家道地人,眼下李玄霸如果是李家道的道主,容妃又在高丽,那依李玄霸地本事,不会轻易放弃结合辽东打击他的主意。
如果真的这样的话,高丽、突厥在加上个关中,萧布衣当有极大的压力。
萧布衣心绪如潮,竟然在树下一直坐到了天明。晓露起,给树上花头蒙上薄薄的雾气,萧布衣这才站起,伸了下懒腰。
既然很多事情已经清晰明了,剩下如何来做,反倒简单了很多。
无论李玄霸如何算计,可要取天下,现在一定要到两军对垒的时候。
萧布衣自嘲的笑笑,才要回去小憩片刻,卢老三赶到。其实卢老三早在远处等了很久,见萧布衣沉思,不敢打扰,见到他起身后,这才赶来相见。
“西梁王,我按照你的吩咐,已送走了徐老头。跟踪季秋的人已经回来了,不知道他对杜伏威说了什么,竟让杜伏威对他颇为信任,又带他到杜府去喝酒。”
萧布衣皱眉,杜伏威的事情已定,他不想节外生枝。
“季秋现在何处?”
“他出了杜府,我就命人把他抓了过来。”卢老三道。
卢老三此举倒正合萧布衣的心意,萧布衣点头道:“问出他为何要找杜伏威了吗?”
“还没有。”卢老三摇头道:“我们还没有逼问。”
“让他进来。”萧布衣伸个懒腰,“我来问问。”
季秋胆颤心惊的走进王府,见到萧布衣的时候,慌忙跪倒道:“小人参见西梁王。”
萧布衣佯怒道:“卢老三,这种人反复无常,带上来做什么?推出去斩了!”
卢老三和他配合的倒是丝丝入扣,惶恐道:“属下该死,还请西梁王责罚。来人……”卢老三吩咐一声,早有兵士奔来,就要拎季秋出去。
季秋吓的魂飞魄散,大叫道:“西梁王饶命,我……有个惊天的大秘密禀告!”
萧布衣听到惊天大秘密的时候,突然有些想笑。摆摆手,兵卫暂时退到一边,萧布衣冷冷道:“说吧,若是不能惊天的话,你就等着被我斩个十段八段吧。”这是他逼问惯用的手法,对季秋所言的秘密,他并没有抱着太大的希望。
季秋苦着脸,解释道:“启禀西梁王,当初绝非我想要背叛你。谁知道周奉祖吃了什么药,竟然看出当初西梁王给的鞋子不对……”
“这么说,你是埋怨我了?”萧布衣阴沉道。
季秋慌忙摇头,“不是,不是,可当初事态紧急,小人只能灵机一动,改变策略。想要他们出谷去攻击……”
他说到这里,见到萧布衣脸色若冰,无法续下去。
萧布衣冷冷道:“季秋,本王宽宏大量,你做的事情,倒也没有损伤到我的利益。不过你既然没有成功,当然就没有银青光禄大夫的官做
“那是自然。”季秋脸色发苦。他来到东都,也是逼不得已,因为他现在已无处容身。不甘心就这么流于平庸,还想着大夫一职,这才来到东都。眼下的秘密,实在是他谋取荣华富贵的最后一招,可到底有没有效果,他心中没底。
“启禀西梁王,当初我离个哈欠,“你三句话说不到惊天的大秘密,你也就不用再说
季秋脸色苍白,“西梁王……”
“一句了。”
“王世充有个铜镜屏
“两句了。”萧布衣数道。
季秋额头汗水滚下,一口气道:“都说这个铜镜屏风能够照出真命天子!”
卢老三看死人一样的看着季秋,觉得这家伙不死真的屈才了,他竟然想要用这种无稽之谈骗个官做?只可惜,命都怕没有了。
没想到萧布衣眼中闪过了奇异之色,沉声问,“这个屏风,可是王世充从无上王手中取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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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m//季秋咬牙说出秘密的时候,从表情来看,有种死囚赶赴刑场的架势。(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萧布衣见到他的表情,微有失落,因为他已看出,季秋不见得知道许多。
听到萧布衣问话,季秋慌忙点头道:“不错,这屏风伊始是王世充夺来的,后来又回到了王世充的手上。”
他说的自相矛盾,卢老三不明所以,萧布衣却已了然。
听到铜镜屏风四个字的时候,萧布衣就有了点兴趣,对于铜镜屏风,他当然还有印象,因为当初他带着阿锈潜入无上王大营的时候,就见过一面铜镜屏风。
那面铜镜屏风,给他的印象极为深刻,因为照着那面铜镜的时候,让他精神有些恍惚。
当初他还记得,铜镜后有个人,他一直不知道那人是谁,可已认为,是谁已无关紧要。可无上王行军中,在大帐立着那面屏风,实在是件怪异的事情。
至于屏风的下落,萧布衣也是略有所闻。当初王世充击败无上王,斩了所谓的卢明月后,就取了无上王的铜镜屏风,可后来却进献给了杨广。萧布衣隐约知道,王世充当年进献是迫不得已。
杨广死后,自然没有人注意铜镜屏风。陈棱、李子通不过是江都的匆匆过客,萧布衣没想到的是,王世充占领了江都,竟然又很快取回了铜镜屏风,这就是季秋所说两句话的含义。萧布衣当然了解王世充,这人唯利是图,没有意义的事情,不会去做。
这么说,铜镜屏风真的有秘密?
能让王世充这种人重视的秘密,也应该有点门道!
见萧布衣皱眉。季秋小心翼翼道:“西梁王。都说铜镜屏风中藏着一个惊天地秘密。而得屏风者可知真命天子。王世充当然知道这个传说。所以一到江都。因为信任小人。就急不可耐地让我去找铜镜屏风。”
萧布衣嘲讽道:“你也地确没有辜负他地信任。”
季秋脸上一红。“他地信任。不过是装作而已。想天底下地英雄、枭雄。还有哪个如西梁王般朗月清风。心胸坦荡?”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季秋高帽子送过来。萧布衣露出微笑道:“你说地也是。”
季秋见萧布衣展露笑容。心中稍安。为求前途性命。倒是知无不言。“其实当初王世充击败无上王后。其实目地就是寻找铜镜屏风。我知道这件事后。就一直留意。可王世充找到铜镜屏风后。都不让旁人看一眼。不过有一日。王世充心事重重。自言自语。小人偶尔听得他说。说得这铜镜屏风。能知真命天子。可到底怎样才是真命
萧布衣双眉一扬。“无稽之谈。”
季秋心头微颤。慌忙道:“小人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无稽之谈,可想着王世充如此器重这个铜镜屏风,多半还是有些秘密,这才禀告给西梁王,只求西梁王了解小人一片赤诚之心。”
萧布衣问道:“后来呢?王世充有何举动?”
季秋忙道:“王世充得到铜镜屏风后,如获至宝。他在扬州的宫中,特设了一间房子,放置铜镜屏风,除了一个聋哑地老仆进入打扫外,任何人不得进入。王世充每日无论多忙,都要去那房间呆上一段时间。他对铜镜屏风看地极紧,有一个宠妃好奇进入一观,却被他斩了手脚,刺瞎了
萧布衣心中微凛,倒不是骇然王世充的残忍,而想着王世充这番举动,绝非做作。
不过转念一想,太平道素来都是危言耸听,骗人耳目,从杨玄感起事到逼自己造反,从蓬莱刺杀到洛水袭驾,虽是大手笔,可毕竟离不开阴谋诡计。
如今早就证明他们所谓的预言,不过是欺世人耳目,鱼目混珠,这个屏风多半亦是如此的功效。
虽是这样的想法,可终究还是有些好奇,萧布衣记下这个念头,不动声色道:“就是这些秘密吗?”
季秋脸色苍白,“启禀西梁王,或许这些秘密在你眼中,不足一哂。可小人……真的赤胆忠心呀。”
萧布衣哂然一笑,“你这么赤胆忠心,我真的要封你个官做才好。”
季秋脸色蜡黄,只以为萧布衣说的是反话,哀声道:“西梁王饶命。”
萧布衣却想起一事,“你找杜伏威做什么?”
季秋解释道:“小人现在一无所有,到东都后无以为生。见到杜总管眼下风光一时,就想讨几个盘缠。”
萧布衣皱眉道:“那他为何对你这般投缘?”
季秋苦笑道:“他问我信不信这世上有神仙鬼怪,小人本是不信,可……还是说信了。杜总管就把我引为知己。西梁王,求你饶了小人地狗命,小人再不敢留在东都,也不敢再找杜总管
萧布衣见过杜伏威,知道他频受打击,要非还关心江淮军和儿子,说不定早就和西门君仪一样,杜伏威现在只求找个精神寄托之道,萧布衣知道季秋所言不虚,沉吟良久才道:“你为何不留在东都,可觉得东都不好吗?”
季秋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醒悟过来,连忙道:“东都好,可只怕没有小人的容身之地。(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萧布衣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季秋,你这人文不成、武不就……”
季秋听到萧布衣的评点,不由尴尬惭愧,“西梁王说地极是。”
“我这人做事极为公道,你帮我做事,就有好处。只是上一次,你差点坏了我事情。”萧布衣道。
季秋大汗淋漓,“小人该但你这次却总算有点忠心。”萧布衣沉吟道:“你这种人才,倒还适合光禄寺的职位。不如留在东都。做个光禄寺的太官令,你意下如何?”
季秋否极泰来,大喜过望,跪倒叩谢道:“谢西梁王。”
原来大隋九寺五监,光禄寺是九寺之一,主要掌管朝会、祭祀、珍馐之政。光禄寺长官为卿,下有少卿、太官等职位。太官令官从七品。虽算不上什么。可毕竟是个油水不错的地方。
季秋对这些倒是了若指掌,他已穷途末路,本已绝望,这下绝处逢生,当然大喜若狂,连连叩谢。
等季秋退下后,萧布衣招来卢老三道:“老三,速拟书信一封。让李将军若取江都后,帮我留意王世充手下地铜镜屏风,若是可行。当取回东都。”
卢老三应令退下,萧布衣伸个懒腰,困惑道:“这铜镜屏风……到底有何秘密呢?”
萧布衣费尽心思揣摩的功夫,王伏宝亦是双眉紧锁。
这二人本是风马牛不相及。可一封书信,却将二人紧密地联系在一起。
书信简单。龙飞凤舞地写着几个大字,悉闻王将军勇冠三军。本王神交已久,盼能一叙!
王伏宝凝望那封书信。目露沉思之色,眼下地情形虽有利河北军,可王伏宝知道,这不过是暂时的局面而已。
刘黑闼、苏定方虽是勇猛难敌,可谁都知道,窦建德手下第一大将,却是王伏宝!
王伏宝跟随窦建德多年,虽是窦建德地手下,却和他的兄弟没有什么区别。窦建德诺大江山,可说有王伏宝极大的功劳。
可王伏宝并不居功,甚至有些忧心,他知道,河北军已有些改变,不再像当初的河北
别人或许并不知情,王伏宝却是心知肚明。
河北军当年并肩抗敌,可说是铁板一块,虽有矛盾,可因为窦建德地仁德,均能消弭不见。可击败山东地孟海公后,河北军内部已爆发了一次危机,危机的原因很简单,分赃不均!
以往的河北军,是为生存和保护家乡而战,那时候的河北军,悍不畏死,前仆后继。可现在的河北军,却是为扩张和掠夺而战,现在的河北军,作战之前都会有些犹豫,作战之后,都会抢着分功。
孟海公是山东大盗,为祸多年,在山东掳掠的金银珠宝当然是极为丰富。河北军击溃孟海公后,抢了他的收藏,除罗士信、王伏宝几人,大多都被钱财所动,争地面红耳赤。
而这里争夺最凶的人,却是窦建德的大舅子曹旦。
王伏宝想到这里,幽然一叹,心事重重。
曹旦算不了什么,可曹氏却是个泼辣地角色,窦建德都对她畏惧三分,他虽和窦建德称兄道弟,可怎能敌得过枕头风的厉害?他知道,窦建德也有点改变,变的有些偏执。
其实这次冒然进攻河南、觊觎东都,非王伏宝所愿。
连年征战,河北历来首当其中,疲惫不堪,从未有缓冲之时。长途远征,就算如眼下般攻城拔寨又能如何,李密百万大军兵临城下,都被萧布衣杀的铩羽而归,他们这些河北军,人数不足,气势不如,不要说攻打东都,就算一路西进,能否攻破虎牢都是不得而知。
要知道当年李密气势如虹,可要非裴仁基投靠,虎牢仍是坚不可摧,眼下西梁军众志成城,只要死守大城,扼住关隘,河北军就算再取几郡,又能如何?
这些王伏宝明白,他也认为窦建德明白,可窦建德为何执意要攻击河南呢?
王伏宝想到这里,双眉紧蹙,他发现窦建德也改变了很多,他和手下兄弟谈心地时候少,听信身边近臣的时候多,这样下去,近小人,远贤臣,终究是取死之道。
想到这里,王伏宝已决定,无论如何,最近都要找窦建德谈论下形势。这江山辛苦打下,不能一朝尽丧。
突闻门外有脚步声传来,王伏宝回过神来,放下了手中地书信。倒扣压在案头。对于萧布衣所谓的招安,他是嗤之以鼻,可也问心无愧。虽不认可窦建德眼下地策略,但食君俸禄,为君分忧,这次他召集罗士信、刘黑闼前来,就是商议破解东平大军之法。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就算是王伏宝。都不能忽视有如猛虎的东平大军。
眼下窦建德虽克黎阳。可张镇周等人,却如狗皮膏药般,死死地贴住河北军,又像千斤重担,扯住河北军前进的步伐,让河北军每次迈进,都要付出极大地气力。
张镇周、秦叔宝、史大奈、程咬金和裴行俨五人,不是沉稳老辣。就是身经百战,要不就是勇猛难敌、作战果敢,这五人哪个都可以独挡
东平处于河南、河北、山东交界之地。亦是河北军、徐家军和西梁军激战之地。退一步可退百里之地,萧布衣视之甚至比黎阳还要重要,是以绝不放弃。以往西梁军作战,少则千余人。多则不过三五万,西梁军素来都以精兵对决为主。可东平会战。萧布衣先后投入已达七八万的兵力,更将手下五员猛将留在这里。可说是对于此地极为看重,寸土必争。
眼下在张镇周、秦叔宝的指挥之下。互相配合,攻击退防有如行云流水,王伏宝三人应对五虎,也是殚精极虑,不敢有一分大意。
帘帐一挑,罗士信举步走入。王伏宝心中有些不满,他其实很有些鄙夷罗士信的为人。罗士信虽用兵不差,可先叛张须陀,后叛李密,可说是无信无义之人,要非顾及窦红线的脸面,王伏宝早就建议轰罗士信出去。
这是王伏宝的军帐,罗士信大摇大摆的进来,也不通禀,更让王伏宝不悦。
可顾全大局,王伏宝还是压住不满,哪里想到罗士信走过来,冷冷道:“听说东都有书信给你?”
王伏宝舒了口气,“不错。”
“给我看看。”罗士信伸手过来,冷然道。
王伏宝气急反笑,“罗士信,要知道,这是东都给我地书信,而不是给你,我为东平行军总管,你不过是个将军,职位尚在我之下,你有什么资格向我要?”
罗士信要和王伏宝心平气和地商量,王伏宝问心无愧,就算给他看看书信也是无妨,可罗士信这般口气,简直就是怀疑王伏宝和东都暗中勾结,王伏宝再好的脾气,也是无法忍耐。
听王伏宝不满,罗士信冷笑道:“你若心中没鬼,为何不敢给我看看书信?”
王伏宝一拍桌案,怒喝道:“罗士信,老子跟随长乐王的时候,你小子不知道在哪里吃奶呢。老子心中有鬼无鬼,轮不到你小子来说!”
罗士信脸色微变,上前一步,目光已瞥到书案那封书信的上面。
王伏宝冷哼一声,并不退让。罗士信突然手如电闪,已向书信抓去,王伏宝怒气难平,反手拔刀,一刀斩下。
他拔刀出刀,快不可言,疾风未至,寒光先临。罗士信心中微凛,顾不得抢信,缩手拔枪。
他长枪和旁人不同,不用之时,化作三截,背负在背上,有如短棍。
王伏宝一刀削出,极快极厉,罗士信后发先至,竟然不遑多让。只听到咯咯两声细响,罗士信手中短棍已遽然暴涨,尖端探出个枪头。
他振臂急刺,奔的却是王伏宝的单刀。
叮的一声脆响,王伏宝单刀荡开,脸色微变。众人都是西梁王的手下,虽是朝夕相对,可从来没有比试,虽知道对手不差,可到底如何也不知晓。王伏宝怒急挥刀,罗士信仓促出枪,可罗士信还能一枪刺中王伏宝地单刀,速度已稍胜一筹。
不过王伏宝挥刀之际,示警之意更浓,并非全力以赴,这次被罗士信击中,脸色微沉,手腕一震,单刀竟然发出嗡嗡鸣响。
罗士信暗自凛然,知道王伏宝动了真火,不敢大意,见烛光下,刀影如蛇,双眸凝望,手中长枪却如山如岳。巍然不动。
枪刀相交,激起一阵疾风,吹起了桌案上那封书信,飘荡在空中。可二人如临大敌,均是不敢去抢那封书信。
书信飘零,就要向地上落下,一只手伸来。轻轻的拈住了书信。罗士信见那人手掌宽阔。五指茧子厚重,心中微凛,扭头望过去,只听到嚓的一声响,王伏宝收刀归鞘,恭敬道:“属下参见长乐王!”
罗士信抬头望过去,就见到窦建德一张宽容地脸。
罗士信头一昂,本待说什么。窦建德扭头过去,坐下来道:“大伙是兄弟,何必刀枪相见?”
他声音轻淡。可罗士信也收了长枪。窦建德身边站有一人,却是刘黑闼。二人没想到长乐王竟然离开黎阳,赶到东平,不由讪讪。
王伏宝道:“启禀长乐王。方才……不过是场误会。”
罗士信冷哼道:“真的是误会?”
王伏宝问心无愧,却被罗士信逼的心头火起。“不是误会是什么?”
罗士信才待再说,窦建德沉声道:“士信。大敌当前,岂可自乱阵脚?”罗士信舒了口气。竟不言语。
王伏宝毕竟是识大体之人,见罗士信不再言语,也不咄咄逼人,简要道:“长乐王,这份信是萧布衣派人送来,我正疑惑之时,罗将军赶到。想是疑我叛变,这才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罗将军也是好意。”
罗士信嘴唇动了两下,眼中满是错愕,可转瞬,又变成了敬重之意。他自忖,若是方才王伏宝这般对自己,无论如何,自己都不会原谅,想及这点,扭过头去。
窦建德笑道:“这信,我可看得?”原来他接过书信后,看都没看一眼。王伏宝一笑,些许豪气,“当然看得!”
二人一问一答,相视一笑。窦建德扫了一眼书信,落寞的笑笑,“萧布衣此乃挑拨离间之计。”
刘黑闼重唾了一口道:“这小子就好使这些龌龊地法子。”罗士信心中微凛,窦建德却长叹道:“双军对战,只要能取胜,方法又有何优劣之分?他一纸书信,看似热忱,想要招安王兄弟,可他实在小瞧了我窦建德,更小窥了王兄弟。”
窦建德几句话说穿萧布衣的心意,已让王伏宝心中怒气尽消。哈哈大笑道:“有长乐王今日一言,王伏宝死而无憾。”
王伏宝满是豪情,窦建德却是微微蹙眉,只是转瞬变成了温和地笑容,“虽说疆场生死难料,可眼下我们不能死,只能胜。王兄弟,刘兄弟,士信,过来一叙。”
他伸手一招,顺便展开了桌案的地图。王伏宝、刘黑闼马上围了过来,罗士信却是犹豫片刻,突然道:“萧布衣倒没有小瞧我罗士信,王将军,方才若有得罪,请你见谅。”
王伏宝一笑了之,“若兄弟们都和士信般,那我也不愁
窦建德听出言下之意,又是皱了下眉头,可他还是没有多说什么,凝望地图道:“张镇周、史大奈、秦叔宝三人固守巨野、雷泽、郓城三地,遥相互望,以烽火为号,互为支援。程咬金、裴行俨一正一奇,握游击之兵,散在城外,让人防不胜防。据我所知,他们粮草充足,挺到年底都是不成问题,你们有何妙策破之?”
刘黑闼道:“长乐王,我等战线拉长,兵力分散,他等足有七八万大军,又有铁甲骑兵助阵,想破之并不容
刘黑闼是越挫越勇,虽知困难,却不畏惧,可他说地和不说没什么两样。
窦建德哂然一笑,“当然不容易,不然我也不会亲自前来。王兄弟,你有何妙策?”
王伏宝忧心忡忡,却不好打击士气,皱眉道:“我们或许可以退……”
“退?”窦建德微有诧异,“退到哪里?”
王伏宝谨慎道:“如今大军激战东平,他们粮草充足,我等却要从河北远道运粮。本来长乐王本意是取黎阳仓储,做进攻东都之根基,却没有想到,东都竟然一把火烧了黎阳仓……”
虽事隔已久,窦建德听到这里,仍仰天叹息,“他们的确够狠辣。”
王伏宝小心翼翼道:“我等远道运粮。恐粮秣不济,徐圆朗虽和我等联手,却爱惜兵力,不肯全力以赴,这才让张镇周支撑许久。如果我们一退,将西梁军拖出东平,他们地守势一破。我等机会就来了。”
“不能退。”罗士信硬邦邦道。
王伏宝叹口气。“罗将军可有破敌之计?罗将军可要知道,秦叔宝不好对付。”他口气隐有嘲弄之意,罗士信脸色阴沉。原来罗士信在东平,作战地主要对象却是秦叔宝。
秦叔宝虽是病怏怏地人物,可绝对是东平诸将中最难啃的骨头。秦叔宝甚至比张镇周守的还要稳!
秦叔宝用兵不拘一格,罗士信几番搦战,双方互有胜负,可秦叔宝绝不贪功冒进。罗士信虽锐气十足,拿秦叔宝却是半分法子都没有。
窦建德见罗士信隐有怒气,微笑道:“不能退。又如何?”
罗士信吸口气,“不能退,只能进!要知道西梁军就是要磨去我等地锐气。去年冬季一战,我等无功而返。已士气低落,这次倾十数万大军来攻。若是再行退后,只怕再无进取东都之心。若依我意。可暂放东平不理,我等大军可兵合一处。过济阴径取荥阳!”
王伏宝道:“难道罗将军要效仿李密、杨玄感的行径?”
罗士信冷冷一笑,“王将军若是连战的信心都没有,何谈一胜?”
王伏宝脸色微红,“罗将军,战不战,只看谁还在抵抗西梁大军就已知道。我王伏宝虽是无能,可并不贪生怕死,只要长乐王喜欢,这条命送在东平又能如何?可眼下这些河北军,均是我等出生入死的兄弟,凭一时血气,将他们置于死地,我等于心何忍?”
他铿锵而谈,虽是针对罗士信,暗中却是对窦建德所言。
窦建德如何听不出,又是皱起了眉头。
罗士信见王伏宝苦口婆心,终于换了尊敬的脸色,“王将军,其实我虽说进,本意却非要取东都。想李密、杨玄感前车之鉴,我如何会重蹈覆辙。我说进,用意有三,一来若能取济阴,攻荥阳,顺便将东平纳入长乐王地疆土,无疑鼓舞士气。二来张镇周等人固守不出,我等若攻荥阳,他等必将断我后路,他们若是出兵,我等能以伏兵袭之,可破西梁军,说不准还能攻陷东平。”
王伏宝皱眉不语,却承认罗士信说的有几分门道。
窦建德颔首道:“那用意之三呢?”
罗士信得窦建德鼓励,精神一振,“我等若取荥阳,可不必拘泥定势,反倒可顺河南下,去取江淮之地。萧布衣看似勇猛,其实却有极大地漏洞。”
窦建德精神一振,“他地漏洞在哪里?”
“他的漏洞在于他的疆土扩张太快,人心不稳,虽看似兵多将广,但显然,他所有的悍将均是用于河北、山东左近,内地却少良将镇守。我等若顺运河南下,逼近江淮,可趁江淮军归顺不久,军心不稳之际,发动他们归附,王世充被萧布衣所逼,若得我等相助,当能兵合一处。到时候,我等进可取东都,退可下江南之地,总比退守河北,被人瓮中捉鳖要好很多。”
窦建德轻拍桌案,含笑道:“士信眼光独到,此计不差。”
王伏宝本想说些什么,见窦建德如此,沉默无言。窦建德笑道:“既然如此,我等当商议诱敌之计,看能否将张镇周这老狐狸拖出东平……”他对着地图指指点点,吩咐据守进退之道,三将连连点头,却是各怀心事。
等吩咐完毕,夜也深,窦建德吩咐刘黑闼、罗士信回去休息,等待天明作战。
王伏宝见窦建德没有归意,知道他有话要说。挑明油灯,却是良久无言。
二人默默相对,不知过了许久,窦建德才道:“王兄弟,士信年少成名,几经磨难,性格偏激,还要多谢你看在我地面子上,不和他起了冲突。”
王伏宝心中温暖,悠然道:“你我兄弟多年,还有什么看不开吗?”
窦建德喟然一叹,“我作茧自缚,到如今进退两难。”
王伏宝心头一震,明白窦建德言下之意,霍然而起道:“长乐王,你并非不明事理,眼下遽然兴兵,可说是孤注一掷,若败就亡。罗士信计谋听起来不差,可若真的南下,河北地兄弟,有多少会跟随
王伏宝一语就道破了河北军的弊端,河北是他们地家,转战江淮,兵士不见得喜欢。兵士不喜,以何为战?
窦建德叹道:“当初我带兄弟们起义,从未想到会有今天的成就。”
王伏宝道:“长乐王宅心仁厚,作战果敢,兄弟们都服你。想萧布衣不过是介莽夫,能有今天地成就,恐怕更是意料不到。”
窦建德望了王伏宝良久,欲言又止。
王伏宝看出他有心事,不解道:“长乐王,到如今,你还有事情需要向我隐瞒吗?我知道,你并不赞同士信所言!你觉得若依罗士信所言,我们有几分机会?”
窦建德垂下头来,看着双手。那双手,本来握惯了锄头扒犁,可如今,却已沾满了鲜血。
“杜伏威归降了。”窦建德突然道。
王伏宝错愕道:“这个消息我们早就知晓了呀。”
窦建德十指舒展,想着什么,“不知道……他归降地时候,想的是什么?”
王伏宝想到什么,脸色变的苍白,“长乐王,你……”他太过震惊,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想说什么。窦建德抬起头来,双眸中满是倦意,见到王伏宝的不安,微微一笑,“地位有时候是荣耀,有时候是拖累。我伊始是官逼民反,后来是为兄弟保卫家园,到如今,虽说是长乐王,可少有欢乐地时候,我现在……没有回头之路。就算我们不来攻萧布衣,他迟早也会攻打我们,李渊、萧布衣都等得,我们却已等不得。既然如此,主动出击,乱中取胜,还有机会胜出!”
王伏宝咽口唾沫,这才坚定道:“长乐王,只要你肯继续战下去,河北军可以流尽最后一滴血,也绝不屈服!”
窦建德怅然一叹,却不再说什么。
王伏宝心中惴惴,总觉得窦建德满怀心事,可又不知道如何劝慰。窦建德却已起身,向营帐外走去,“晚了,歇息吧。”
他走到帘帐处,突然道:“王兄弟,其实你和士信所言都是好计策。你刚才问我有几分机会,依我来看,若是能把握的好,机会很大。”见王伏宝满脸不信,窦建德眼中露出古怪之意,“因为我得知个对萧布衣不利消息。”
“什么消息?”王伏宝急声问。
“颉利可汗已出兵十万,相助李唐。河东危机不日可定,李渊当不会放弃和我们合击萧布衣地打算!”窦建德说完后,转身出帐。
王伏宝欣喜中夹杂着无奈,隐约听到窦建德一声余叹,苍落寂寞……天小爆发,恳请朋友们月票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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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m//颉利可汗出兵十万,相助李唐!刘武周瞬间腹背受敌,形势大为不妙!
萧布衣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其实并不比窦建德要晚。(去看看小说网wwwcom)眼下他坐镇东都,俯瞰天下,触角甚至都已到了辽东、百济等地,草原是他发迹之地,自然不会忽视。
旁人联络突厥,只因为突厥势强,又有战马。萧布衣关注突厥,只因为突厥势强,想着如何消灭突厥。
消灭突厥虽然比征伐辽东要容易,可眼下,有此雄心之人,只有萧布衣和李靖!
李渊老谋深算,知道眼下萧布衣势大,若再不借用突厥之力,只怕再没有机会。一个刘武周,就让他已疲惫不堪。
李渊和刘武周已僵持半年!李渊能忍,比萧布衣还要能忍,他也和萧布衣一样,珍惜自己手上的每一分兵力。他绝不冲动,因为最好的兵士,要站到最关键的一刻。
萧布衣、李渊二人都知道,平定各路盗匪、门阀、士族的反叛,均是开胃小菜。这些小菜用过后,才是争夺天下的盛宴。
李唐和西梁,终究还要惊天一战!
不过两家对决,其实从萧布衣认识李玄霸就已经开始。不过谁都不是先知,所以伊始的时候,他们还是朋友。就算天书,只怕也写不出西梁、李唐究竟谁输谁赢!
无论哪个输赢,他们在后世的历史上,都已留下惊艳的一笔,决不可能抹杀!
萧布衣早明白这点,更知道,眼下他的历史,早非记忆中的历史。这种错乱。这种混乱,让他恍惚,让他恍然。
李玄霸要知道今日。只怕当年就要杀了萧布衣。因为那时候。萧布衣在李玄霸手上。甚至过不了三招。萧布衣要知道今日。恐怕当年马上就要宰了李渊。可他根本想不到自己有今时今日。
命中注定。他们以往地擦肩而过。命中注定。他们还会再度重逢。
窦建德感慨自己没有退路地时候。李渊、萧布衣也明白。自己绝对没有了退路。要知道眼下天下三分。天下人都有选择。争夺天下。没有退路地只有三人。
萧布衣、李渊、窦建德都知道。退就是败。败就是死。降亦是死。他们都有极高地威望。可号令一方。没有哪个君王。能容忍这样地手下存在。就算他们就算不死。亦是生不如死!
萧布衣想到这里地时候。环望群臣。轻咳一声。大殿中。数百文武。鸦雀无声……
“今日本王召诸大人早朝。是想商议应对河北窦建德一事。”萧布衣说到这里。脸色凝重。
突厥毕竟还远,河北军已攻到家门,当然要先解决门口的问题再说。
他没什么士气,甚至给人的态度是,大家等河北军再打到家门口好了。群臣议论纷纷,殿上不安情绪弥漫。
见无人上前,萧布衣又道:“河北军凶悍,眼下不但取了黎阳,兵逼河内、长平,而且过黄河,围攻东平,看起来马上有过济阴、攻击荥阳的企图……”萧布衣竭力把形势说地严重些,却不知道无意中道破了罗士信地企图。古往今来,预言家均和萧布衣仿佛。不过萧布衣明白,就算形势如此严重,他也不怕,他其实希望,窦建德攻的更猛一些!
河北军攻的越猛,东都百官越是团结,中原百姓越是厌恶,他前方东平得到的支援愈多。
千万不要小瞧百姓的力量,萧布衣对这点心知肚明。
见群臣沉默,萧布衣提议道:“贼势凶猛,百姓受苦,若是下诏,让这些郡县的百姓退守荥阳以西,不知道诸位大人意下如何?”
“西梁王,万万不可!”一人挺身站出,正是马周。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马周几年历练,狂傲虽敛,性情不减。
萧布衣心中欣喜,装作肃然道:“黄门侍郎有何高见?”
马周正色道:“想天下大乱,民不聊生,幸得西梁王坐镇东都,才解天下百姓于倒悬。可没想到中原才定,河北又乱。诸郡百姓虽是征战多年,却不忍遽去,何也,对故土之眷恋也!动乱征战十数载,不能让他们忍心离去,难道河北军为祸,就让他们舍弃苦守多年的家园?西梁王不考虑为他们解除苦楚,出兵相救,反倒想要一纸宣召,让他们放弃故里,岂不让天下百姓为之寒心。”
马周说的铿锵有力,眼有泪痕,群臣不由为之动容。
天下百姓累,因为自从杨广大业伊始,百姓就没有安歇地时候,天下百姓苦,因为自从杨广征伐辽东后,百姓就没有喘气的时候。可就算再苦再累,他们也是不忍舍弃家乡,马周出身寒门,当然明白这点,一切以百姓为重,可这般出言顶撞声势日隆的西梁王,让人实在为之忧心。
萧布衣脸色阴沉道:“魏御史,不知你意下如何?”
魏征上前道:“下官赞同马侍郎所言,也觉得西梁王建议不妥。天下百姓等西梁王解之倒悬,此刻西梁王不思进取,小胜则安,如何平定天下?”
萧布衣皱眉不语,有马周、魏征两人开头直谏,刑部侍郎薛怀恩跟随上前,沉声道:“河北群盗虽是气焰嚣张,但不得民心,冒然而进,根基不稳。东都若出正兵,当可击退河北军。”
大理寺卿赵河东接道:“眼下天下初安,百姓思定。河北军逆天行事,自取败亡,恳请西梁王出兵痛击,还河北以安宁!”
卢楚上前道:“恳请西梁王收回成命,出兵伐匪!”
众口一心,几人上前,慷慨陈词,群臣见状,躬身施礼道:“恳请西梁王收回成命,出兵伐匪。”
萧布衣坐镇东都以来。就算攻击李密,都没有万众一心之时。见到殿中群臣躬身施礼,黑压压地一片,再无二心,知目的已到,拍案而起,振然道:“本王若非诸位大人提醒。险些酿成大错。诸位大人说的不错。河北军逆天行事,自取败亡,本王当以天下之忧为忧,带兵出征,平定盗匪!”
最后几句,他为鼓舞士气,运出内劲传出去,殿外黄钟都是嗡嗡作响。势不可当。
群臣骇然又兼振奋,齐声道:“谢西梁王!”
众人一口,声音激荡。远远的传开去,从殿中到了内城,从内城一直传到外城,军士怒吼。百姓沸腾……
只是半天地功夫,东都百万军民都已知道。西梁王就要亲征河北,平定盗匪。还天下安宁!
萧布衣决定亲征之后,声势造足。想出征最忌众口不一。若是万众一心,那股力量的凝结,无疑是可怕至极、无坚不摧!
萧布衣忍了河北军很久,他也等了很久,他是西梁王,他要为兵将负责,他要为百姓负责。他一直等待最佳地机会来对战河北军,本来万事俱备,只差气势。可经过他以退为进之法,已重振东都血战之心。
这股气势,已和当初背水一战李密不相上下。
声势已足,萧布衣当机立断,整顿三日,领兵出征。
徐世绩、魏征等人早等今日,早准备了不止三个月,早定下这个策略不止三年。江南大局已定,中原万众一心,他们本来就准备先下荆襄,再取东都,平定江南,再攻河北。
等到河北平定的时候,挥兵径取关中,平定突厥,征伐辽东,还天下一统!
他们地策略,从来就没有改变过。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他们的决心,从来没有动摇过。现在对决关中,就是要对战突厥。突厥已援助李渊,他们若不想和李唐一样奉表称臣,自称儿皇帝,任由突厥兵肆虐中原,留下千古耻辱,就要对决突厥。战突厥、战关中,本来就是二而一之战。
很多人都有远志,可坚持下去地人却是万中无一。萧布衣、李靖、徐世绩从杀朱粲、攻襄阳的那一刻,就一直在坚持。
虽有波折,但从未改变。
他们一直在等,可眼下,时机已经成熟。就算李唐得突厥兵相助,可败刘武周,转瞬可能和窦建德联手,但是他们也要攻河北!他们并不畏惧,他们也从来没有畏惧,谨慎和懦弱完全是两回事!
主战场不在河南,不在关中,或许河北平定之时,就能知晓天下的归属。
李靖早就敏锐地知道这点,萧布衣清醒地意识到这点,所以他们要以雷霆之势去攻河北,或许不能短期攻下,或许李渊也要出兵河北,可他们已不再畏惧。
窦建德根本不笨,相反他尤为聪明,他当然已看出了这点,王伏宝不明白,众将领不明白,但他和罗士信都已经明白。就算他不攻萧布衣,萧布衣的下一个目标一定是河北,而不是关中!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鱼肉又有什么选择的余地?
他伊始想要左右大局,均衡势力,借以求生。可李渊、萧布衣哪个都是老奸巨猾,怎么会让他左右?无论对李渊还是萧布衣而言,河北要平!李渊联合了突厥那一刻,河北军振奋,觉得李唐若败刘武周,必定联手河北,攻击东都。可窦建德已然明白,李渊从未真心和他联手,李渊显然最重的还是突厥大军,李渊要联手的亦是突厥大军。他窦建德不过是个过河小卒,被李建成所骗,再没有回头的余地。
可此种骗术并不复杂,他却没有任何破解的方法,就像滚滚洪流之下的落叶,除了依附随波逐流,就要被洪流吞噬湮没。他沉默无奈,心力憔悴,可还让手下看到他地淡静自若。
他以李唐出兵鼓舞河北军士气,可心中却已如黄昏惨烈的落日,古道西风的瘦马,无奈凄凉、寂寞疲惫。
窦建德无论是否出兵,都已是萧布衣攻击地目标,李唐等着渔翁得利,西梁却想着速战速决。既然如此,他窦建德何不堂堂正正的一战?
轰轰烈烈的对决天下无敌的西梁军,人生又能几何?
或许就算败,或许就算死,但他总不负手下地一番厚爱,有时候,爱也是害!他是长乐王。他是河北的希望。他是众兄弟地定海神针,他就算战死,也没有投降的可能。
终究要和西梁军对决,这根本不是阴谋诡计所能阻挡,这根本就是大势所趋。
窦建德明白,所以他只能倾力一战,不负河北军地厚爱!
萧布衣三天之内,点齐精锐骑步兵十万。内城祭天后,分为三军。三军出了东都,一时间兵甲铿锵。蹄声隆隆,彩旗蔽日,声势逼人。
一道黄尘冲天而起,遮住晴空。咆哮奔东而去。
西梁军浩浩荡荡的出了东都,沿洛水东进。过洛口、虎牢,赶赴荥阳。救援东平,终要和窦建德见个分晓。
对于李唐和突厥地联手。萧布衣心中惊凛,却是付之一笑。
河东还有他地铁骑三千,还有尉迟敬德这个兄弟,他只是将情况告诉张公瑾、单雄信和尉迟敬德。他吩咐张公瑾,形势不好,就要考虑撤退,千万不要死拼硬抗,毕竟突厥铁骑名不虚传。对于尉迟恭,他没有任何吩咐。
每人都有自己地抉择,尉迟恭也不例外,而他萧布衣现在着重要考虑的是,如何击败眼下的河北军!
如今的河北军,两次入侵河南,已让中原百姓憋着一口气。他们盼安定盼了太久,可没有想到,李密死后,窦建德又来作乱。
得知萧布衣大军西进,征伐河北之际,百姓欢呼雀跃,夹道相迎。
天下大乱数百年,隋朝一统江山数十年,从未有一战如今日般受到百姓的拥护欢迎。从东都到荥阳,数百里之路,有数十万百姓前来送行。
有就在左近,有百里赶来,有翻山越岭,有跋山涉水,有拿出全家的口粮,有献出才摘的野菜,有抱着家里的母鸡,有赶着养着地牛羊……
母鸡咯咯,牛羊眸咩,这数百里的道上,沸腾喧嚣中,带着如山如岳般厚重的期冀。
萧布衣见百姓前来,只说了一句,本王必不负乡亲所望!
斜阳暖照,落在萧布衣马上伟岸地身躯上,泛着淡金的光芒,古道百姓,莫不心情激荡。萧布衣知百姓心意,不忍拒绝,只分出一队人马,专门接待百姓,以钱帛换取物资,可其余兵士行军速度不减。
萧布衣催马前行,金盔金甲,白马铁枪,背负铁铸巨弓,望着如潮的兵士和百姓,没有意气风发,却有沉凝浩瀚般的稳重,这一阵,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败。
他雄兵十万,可仍如履薄冰。
他能到今日地地位,和他小心谨慎不可分割。他遥望苍山雄拔,白云飘渺,知道这时候,长乐王窦建德或许一样的做法。
行军到偃师之际,他就得到了前线地消息,窦建德改变策略,不再死战东平,而是顺黄河而上,借黎阳地利,径直攻打东郡、济阴两郡。
东郡、济阴均在东平郡之东,却没有重兵把守。
萧布衣就算手下雄兵百万,可毕竟不可能面面俱到,他将重兵集中在荥阳、东平、长平三地。荥阳作为后方,东平、长平却用来遏制住李唐、河北和徐家军的杀到。
荥阳到东平地几个郡县,却少有兵力,除了固守几座大城外,其余均暂时放弃。
河北军攻城不克,可一路却是高歌猛进,连破两郡的县城,一路杀到酸枣附近。窦建德暂缓进攻节奏,驻扎在酸枣县左近,以运河为天然防线,等待后继援兵。
河北军倾力而下,再加后援,已近二十万之众。
这些兵力,除了守住黎阳外,王伏宝、刘黑闼二人负责牵制东平大军,不让张镇周断其后路,其余兵力尽数纠集,已有十数万之多。
萧布衣得知这个消息后,并不慌忙。他虽还在行军,可消息却已源源不绝地送到。他一定要确定河北军的主力在哪里,这才能倾力一战。
从偃师到虎牢的时候,萧布衣又得消息,窦建德纠集兵力,已过运河,进攻郑州、荥阳两地。可均无功而返。
两城守将知道西梁王马上就到。均是拼死抵抗,河北军虽是攻势如潮,可西梁军仍保城池不失,避而不战。
萧布衣听到这里的时候,哂然一笑。他心中甚至有点振奋,窦建德从乐寿出兵,取黎阳,到郑州。从河北杀到河南,战线已扯的太长。
这么长的战线,十数万大军。最薄弱地地方当然就是粮道,他现在就已瞄准了窦建德的粮道。
河北军气势汹汹,可一路急进,已是周身破绽。萧布衣知道这点,更是不急。人在虎牢城头。知道窦建德已移兵板渚,背倚黄河的时候。萧布衣毅然下令,“兵发汜水!”
这时候。正是清晨。衣不想再退,他也无需再退。河北军已纠集兵力,来势磅礴,可西梁军亦是整装待发,气势如虹!
他看地出来,窦建德想和他一战。
这种情形下,若要求稳,当要固守虎牢,坚壁清野,断河北军粮道,伺机攻击河北军。可萧布衣已不想求稳,河东形势瞬间万变,他要求尽快击败河北军,再与李渊决战。
若是等李渊击败刘武周后,就算不能和窦建德齐心,可多路攻击,东都危矣。
萧布衣见过突厥铁骑的骁勇,难以想像十万铁骑蹂躏中原,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景象。
望着明亮的河水,不舍昼夜地流淌,萧布衣突然有种奇怪地念头,窦建德是否也了解他的想法,这才纠集兵力一战?
窦建德知道李渊出兵,所以给萧布衣决战的机会,当然,窦建德也给自己一次机会。
二人似乎不约而同,只想这时候做个了断。
窦建德若胜了,不但可以打击西梁军的士气,逼东都军回缩,而且可对张镇周的东平大军治孤,若再能歼灭东平大军,无疑会给东都重创!
而河北军若能重创西梁军的近二十万兵力,当可扭转颓势,甚至可以真正的做到三分天下,而不必受制于人。
东都如果一口气损失这么多兵将,那打击就算萧布衣都是无法承受。
毕竟对萧布衣而言,他能有今日的成就,离不开大隋训练出地铁血府兵!萧布衣的西梁军能战无不胜,却要得益于大隋本身的府兵根基。
窦建德只要击败萧布衣,逼他退守虎牢,然后就可开创一个新局面,若能再败张镇周,只要李唐出兵,突厥南下,东都转瞬就被几路大军合围,难图发展,眼睁睁地看着对手取其余各地。
窦建德不想再龟缩河北,任由别人打到家门口,就是想要背水一战。窦建德这般魄力,可说是抓住扭转形势的唯一突破点。
窦建德虽然性格从容,不急不缓,可生性就好冒险,更喜孤注一掷,这从他只带二百多人奔袭薛世雄的大军可见一
萧布衣想到这里,虽被铁骑隆隆激的心中热血沸腾,可头脑更是冷静,这场仗,自己不能败!这场仗,亦是他全力击溃河北军最佳地机会!
兵出虎牢,铿铿锵锵,晴空被杀伐之气所掩,红日似乎都已预见兵戈的残冷,拉住云彩遮住了眼。
红日隐,远空,已阴沉一片。
西梁军知道大敌当前,振奋精神,列方阵前行,不急不缓。远山、大城、流水、落花纷纷被步伐震撼,不停地颤抖。
空寂的四野中,只响着轻微飘逸地马嘶,沉重凝练的脚步声。西梁大军默然前行,气势酣畅,涌起黄尘滚滚。
两翼游弋骑兵来往反复,不停地禀告军情。萧布衣人在马上,只听着游弋使急告。
河北军已出板渚!
河北军已到牛口!
河北军过了牛口峪,兵锋北靠黄河,南临鹊山,已近汜水!
军情紧急,萧布衣却不等禀告,已见到远方黑土翻滚,遮盖天日。河北军几乎和西梁军同时到达汜水岸边,黄尘黑土,交相辉映,激荡在空中,狰狞凶猛,铁蹄隆隆,却渐沉隐。等到只余风声阵阵,汜水两岸,早就布满了无数精兵。长枪如云,甲泛寒光。两军默然对望,此刻黄尘黑土这才飘然而落,撒向汜水,撕开了两军对决的帷幕!援,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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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布衣人在汜水,望见河北军满山遍野,气势惊人,竟然微微一笑。(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他征伐多年,目光敏锐,远望行进中的对手的确浩浩荡荡,想必窦建德想要先声夺人。可河北军行军之间,狂野锐气有余,齐整严明稍逊。
本来河北军这点瑕疵一直存在,毕竟河北军平民出身,主力是耕地的百姓,战争经验,均是从实战获得。要说行军作战,排兵布阵,毕竟比正规卫府精兵略有不及,不过这点瑕疵一直被河北军作战的勇猛搏命所弥补,可时至今日,两军相若,地势仿佛,若是鏖战,纪律绝对是取胜的关键。
他萧布衣下的命令,手下绝对严格执行,若有错处,当斩不饶。
要知道两军对垒,一点差错就可能引发环环溃败,而兵败如山,十万大军亦可一朝崩溃。眼下他萧布衣就要和窦建德拼耐心,拼意志,拼两军的血性。
都说河北军以一挡十,可萧布衣相信,西梁军不会有半分差错。
虽隔着汜水,西梁军不敢怠慢,早就按部就班的布下方阵。骑兵沓沓,迅即散开,阵中埋伏,两翼策应。
方阵有攻有守,虽少了偃月大阵的几分锐气,可却多了几分沉稳凝重。
萧布衣虽急切想要获胜。可知道河北军绝非善类,从未想过一击而溃。
这次萧布衣出虎牢。并非全军出动,而暂时留守半数兵力在虎牢外安营下寨,和虎牢遥相呼应,犄角守望。
他带半数兵力进军。宛如从虎牢关突出把尖刀。刺向汜水。
而窦建德似已全力出兵。汜水东岸。大军浩浩荡荡。绵延排开。
汜水东岸。除了两队人马极为齐整。其余地队伍却显得有些散漫。萧布衣望过去。见到那两队人马当先两杆大旗。分别写着苏。罗两字。
扭头对魏征道:“魏御史。苏定方和罗士信都是名不虚传。”
原来苏定方、罗士信均是行伍出身。束众极为严格。此次行军。萧布衣除带亲卫过千。还将魏征带到了身边。
魏征凝望对岸大阵。皱了下眉头。“西梁王。对方声势浩大。不可轻敌。”魏征是文臣。素少打仗。这次行军。兼做行军记室。
萧布衣笑笑。“说的好。”
魏征倒有些惭愧,“微臣对行军打仗并不在行。远不及西梁王,倒让西梁王见笑
萧布衣摇摇头,“魏御史,我这次带你来,除了要做行军记室,还请你多多提醒,以防我误中算计。”
魏征精神一振,“西梁王有此心,微臣还有何不敢言?其实依照微臣之意,当守汜水,伺机而动。河北军若过河攻打,必定阵容不整,那时候,就是我等地机会。”
萧布衣沉吟道:“只怕窦建德并不中计。若打持久战,我等倒是不惧,可刘武周已撑不了太久,要知道突厥兵已到马邑……李渊若解决了刘武周,梁师都、李轨都是不足为患,我和窦建德对决,他如何会放弃攻我的时机?”
“可切勿急躁,窦建德后继乏力,就算要防,也要以防李渊为重。”魏征道:“其实关中连番恶战,亦是兵士疲惫,再加上关中地势贫瘠,远不如中原地产丰富,若逢天灾,影响巨大。若说休养生息,西梁军得李将军用兵之法,甚至有更多的时间……”
萧布衣缓缓点头,心下认
要知道就算铁打的兵士,亦是难耐连年的征战。李靖用兵如神,不但攻坚下城无往不利,还深得养兵之法。
当今天下,能调动百万雄兵之人,只有萧布衣一个!
可萧布衣素来出兵,最多不过数万。这次点齐了十万精兵,带出虎牢地不过半数。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并非萧布衣不喜带着浩浩荡荡的大军,而是出兵越多,消耗越大。
李靖早就点明这点,所以在征战上,一直求精兵作战,轮流作战。无论西梁军征战哪里,都最多以半年为限,征战期限一过,就要回转故里,然后再换兵士。
这样的好处是,兵士不至于产生厌战的心理,而且能不减作战之力。
东平大军其实如今已到回转期限,前方有敌,又被窦建德扼断回归之路,这才迟迟未能回转。
萧布衣带兵十万前来荥阳,其实就已有了轮换东平大军之心。人无信不立,将无信难以服众,他能服众,只因为公平,可这时候,当以击败窦建德为主。
想到这里,萧布衣策马前行,轻声道:“总要试探下他们的实力和意图。”说话的功夫,两军都已布阵完结,严阵以待。
每逢交战,萧布衣都会用言语蛊惑人心。他是西梁王,天下最强地势力,旁人对他都是仰而视之,他就要利用这种畏惧造势,更何况每战无论成与不成,他总要说出自己的心思。
他并非嗜血,若真的能依附他,除非大奸大恶,他终不会斩尽杀绝。
萧布衣策马来到汜水之畔,河北军见到对方驰出一金色盔甲之人,日出东方,落在河西萧布衣的身上,拖出个长长的影子,泛着淡淡的金芒。
虽知道这是河北军的生死大敌,可见到萧布衣孤身出阵,河北军多少也有些佩服他地勇气。
窦建德远远望见,知道这必定是萧布衣。
只有萧布衣才有这种气魄。才有这种胆识,才有这种。虽万马千军,萧杀豪情中,还能夹杂着淡淡地落寞。
自古英雄多寂寞,只因为众人看到他的光环,却看不到他地心思。
纵有天下。若无知己,仍是落寞。
或许杨广临死前那一刻,就是如琼花凋零般地孤寂落寞。
不知为何,窦建德不等萧布衣多言,已策马上前。相比萧布衣,他简单朴素太多。虽着盔甲。却已敝旧,虽有长枪,却显孤单,马鞍铁弓如同窦建德本人一样,多磨残破,却还负着它未尽的使命。
阳光落下,窦建德亦是拖出个长长地、灰暗的影子。
两人立在汜水两岸。阳光照耀下,一明一暗,却意味着新贵和农民军地再次交锋。
萧布衣虽叫布衣,但显然。早不是布衣,他和窦建德代表的力量截然相反。萧布衣想到这里地时候。不知为何,突然想到了裴茗翠。
若非裴茗翠。他应该……和窦建德仿佛吧?萧布衣如是想着。
“对岸可是长乐王?”萧布衣沉声道。他和窦建德对决半年,但却从未蒙面。可见到千军万马中那骑出来。就知道那必是窦建德。
河北军中,只有窦建德才有和他萧布衣相抗的气势,不落下风。
窦建德轻声道:“早闻西梁王大名,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二人惺惺相惜,并没有一见面就剑拔弩张,反倒如许久不见的朋友。
萧布衣心中微凛,窦建德轻声细语,可说话有如在人耳边,由此可见,此人中气十足,武功端是不弱。
实际上,能从万马千军中,脱颖而出,又能得诸将的拥护,没有非凡地实力如何做到?
仰天叹口气,萧布衣道:“长乐王可知杜总管一事
窦建德面不改色,“杜伏威和你我何关?”
萧布衣正色道:“天下兴、百姓苦,天下亡,百姓亦苦。(去看看小说网wwwcom)我本布衣,幸得先帝器重,得从校书郎到大将军。先帝在时,虽让天下苍生受苦,可临崩之时,却已幡然醒悟……”
萧布衣声音朗朗,有如潺潺流水,鸣石清越,回荡在汜水两岸。
两军默然无语,四野中只回荡一人之声。
窦建德并不多言,却抬头望向天空飘荡的浮云,只见白云卷舒,变幻莫测,神色不动。
萧布衣继续道:“先帝其实已知过错,想要再收旧山河,还天下安宁……”
窦建德终于道:“一个知错,就可抹杀屈死的百万冤魂?”
杨广的十数年的大业大气磅礴,建东都、修长城、开运河,穷兵黩武,为求万里山河,可毕竟过激,窦建德说杨广一手扼杀百万性命,并不为过。
萧布衣略作沉吟,“我等不能修改过去,但可创造明天。本王这些年来,南征北战,不求续先帝的大业,只求还文帝在时的安康。如今江南初平,东都早定,百姓安居乐业,不敢说有文帝之时地盛世,可终能让这些土地的百姓不再流离失所。此举天下有目共睹,并非本王大言欺人。”
窦建德不语,目光落向远山。
萧布衣微蹙眉头,又道:“河北因开运河,怔辽东,民不聊生,十室九空。长乐王身在其中,当知百姓之苦……”转瞬声音高亢道:“不知为何忘却当年的苦处,悍然兴兵,将自身之苦,加诸中原百姓身上?”
窦建德哂然一笑,“西梁王,今不自来,恐烦远取。江山万里,当以铁骑争之,多说何益?”
萧布衣因扶植隋室,所以素来以正义压人。
不过以正压人,已属不正,可现在的萧布衣,哪里顾得了许多。
这番言辞,其实对宇文化及说过,对王世充说过,每次说起,虽不能说动主将,总能乱其军心。
可窦建德听后,不过哂然,轻易地化解。萧布衣还是想游说对手,窦建德的意思简单明了,我不打你,你也要来打我。既然如此,不用你麻烦去河北了。要打天下。还是要靠武力,不用多说,动
见窦建德从容依旧,河北军肃然如常,萧布衣倒是暗自佩服。
再次长叹。萧布衣道:“其实长乐王若肯依附,我可保河北军衣食无忧,官爵不减。”
窦建德淡漠道:“若西梁王肯依附于我,我可保你连升三级。”
萧布衣沉默无言,窦建德漠然道:“掌控在手,尚且有心无力。本王又岂可受制于人?”
萧布衣摇摇头,“可惜,
窦建德道:“可叹,可怜……”
二人说完后,静听流水潺潺,微风细细,却知道再无他言。罗士信却已驱马过来。低声道:“长乐王,西梁军兵力不如我等,可以多胜之。”
窦建德皱眉道:“我只怕过河未济,被他击我中流。萧布衣狡猾多端。不能不防。”
罗士信抿着嘴唇,知道窦建德所言不差。原来双方现在地势相若。以汜水为界。西梁军虽兵力稍逊,可罗士信却知道阵法地重要。因为就算你有百万雄兵。也不可能同时用在一个战场上。
萧布衣显然对汜水早有研究,亦能将兵力用在最关键的地方。这当然要得益于他当年鏖战李密地经验,这次又用到了河北军的身上。
西梁军虎视眈眈,扼住要冲,河北军若是渡河而战,阵型必散。这样一来,萧布衣蓄力已久,当可各个击破。如此一来,河北军可算是自弃地利,实在不智。
萧布衣见罗士信低语,突然大笑道:“看来……河北军是不敢渡河了?”
罗士信扬声道:“西梁军难道敢渡河吗?”
萧布衣道:“我主你客,还请你先。”
罗士信冷冷道:“我客你主,哪有让客人为难地道所激,窦建德暗自皱眉。他听西梁军兵发汜水之际,其实本想过汜水后,背水一战。可没想到的是,西梁军几乎和他们同时赶到,以河为界,多少让人尴尬。
他不敢小窥西梁军,亦不想拿自己兄弟的性命去赌。
身边虽有罗士信、苏定方一干将领,可眼下,除了僵持,并无他法。
萧布衣突然道:“看来长乐王不肯过河一战了?”
窦建德淡淡道:“难道西梁王肯吗?那我倒是欢迎之
萧布衣一笑,“听闻河北军骁勇善战,我当然也是不敢。”河北军听到这里,不由精神一振,暗想天下闻名地西梁王都是如此说法,可算是莫大的荣誉。可欢喜之下,心中又是气馁,心道西梁王本是敌手,自己这般想法,已对他有了畏惧之心。
“既然大伙都不敢过河,这样僵持一天也是无法。”萧布衣微笑道:“双军对垒,如此枯燥,不如来点开胃小菜如何?”
窦建德知道萧布衣诡计多端,皱眉无语。
罗士信却已喝道:“萧布衣,你又有何等无耻的阴谋诡计,尽管使出来,我等一概接下。”
萧布衣淡淡道:“我就算有什么阴谋诡计,还比得上四姓家奴要无耻吗?”
罗士信胸口如受重击,脸色苍白。原来他先后投奔张须陀、杜伏威、李密和窦建德,萧布衣痛骂他四姓家奴,正揭开他心中痛楚。
窦建德不能不说,萧布衣言辞犀利,甚至不逊他的功夫,“若逞口舌之利,不需要这多人马观望,西梁王,不知道你准备做什么小菜?”
萧布衣淡然一笑,“久闻河北军勇猛无敌,个个以一挡十……既然你我不肯开战,不如各退八百步,然后你我各派出二百兵士一战,先玩玩如何?”
他说的轻描淡写,但多少有些挑衅之意。可这种阵前挑衅,倒是极为公平,只要对手有些血性,由不得对手不接。
河北军闻之大怒,纷纷上前。窦建德这次亲征荥阳,手下勇将甚多。王伏宝、刘黑闼均在东平。眼下以罗士信、苏定方为首。可其余虎将。比如说阮君明、曹康买、王小胡、刘雅、高士达等人,均是极为勇猛。
这些人都是当初追随窦建德。血战薛家军地主力,听萧布衣挑衅,心中怒火高涨,纷纷请战。
萧布衣隔河望见,心中微动。
河北军地确如下山猛虎。可众将士多少有些冲动,这一战就算窦建德不想接下,可河北军绝对不会不接。
他们都是汉子,都很热血,可就是这种热血,才是最大地漏洞。因为英雄。很多都是早死的命!
阮君明当先道:“长乐王,末将请求带人一战。”
窦建德皱下眉头,不等多言,其余将领纷纷道:“末将请战。”
苏定方却是这里最清醒的一人,压低声音道:“长乐王,萧布衣诡计多端,若是以战为名。趁我等后退,攻击我等怎么办?”
窦建德心中微凛,众将还是不明,窦建德却记起古时旧事。淝水之战。秦军紧逼肥水西岸布阵,晋军无法渡河。一代奇才谢玄对秦军激将说。置阵逼水,此乃持久之计。非欲速战者也。若移阵少却,使晋兵得渡。以决胜负,不亦善乎?苻坚为求对决,同意稍退以求决战,没想到晋军趁秦军后撤之际,出奇兵偷袭,又在秦军军中大呼谎言秦军已败,秦军士气低落,结果兵败如山,百万大军,一朝散尽。
萧布衣建议双方撤退,说不准也是用心险恶!
想到这里,窦建德不得不叹这个萧布衣,处处都是机心。
要知道窦建德虽是雄霸河北,并非用兵如神,却是少逢硬战,败薛世雄亦是冒险得之。当初无论碰到张须陀还是杨义臣,河北军均是无法讨好。就算后来遇到罗艺、杨善会二人,因为对手纪律严明,亦是无法取胜,铩羽而归。
窦建德虽求一战,可对西梁军,早有戒心。要知道萧布衣雄霸中原,并非无因,而是一场场硬仗打下来,坚持下来,才有今日的成绩。这半年来,见多了西梁军的铁血,两下相较,窦建德心知肚明,难免忧心忡忡。
罗士信却摇头道:“我等不同,眼下军士齐心,士气如虹。他若来攻,不如将计就计地掩杀,可败西梁军。”
窦建德见群情激奋,不忍拂众人之意,微微点头道:“君明,你选二百兄弟和西梁军一战。”苏定方、罗士信当下悄然退下,已号令手下兵士退后扼住阵脚。窦建德这才扬声道:“西梁王有意,本王奉陪。”
他话音落地,萧布衣喝道:“好!”
二人都是心知肚明,眼下一战,看似人少,却是斗机心、斗士气、斗勇猛。窦建德若用大军对战萧布衣,没有太多地把握。可若说对阵二百兄弟,不信败不了萧布衣。
阮君明领命,众将领均是精神一振,知道阮君明在众将领中,武功高绝,有他领队,当不虞有败。
阮君明已选好了二百勇士,这些人个个都是刀头舔血,身经百战之辈,虎视对岸。
萧布衣圈马回转,喝道:“张济何在?”
张济挺身而出,沉声道:“属下在。”
“本王命你带二百勇士,对决河北勇士,不知可有信心?”萧布衣问道。
张济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属下并无信心必胜,只有信心不辱西梁王使命!”
萧布衣眼露赞赏之意,见河北军已缓缓撤退,贾润甫低声道:“西梁王,河北军退却,我等若趁机而攻,或有胜机。”
萧布衣凝望对岸片刻,叹道:“他们既有防备,不攻也罢。”
他征战多年,如何看不出,对手虽是撤退,却是蕴含杀机,不要说还有一条汜水横亘,就算一马平川,轻易追击也没有胜出的把握。
苻坚败退,只因为军心已散,河北军眼下气势正酣,和往事不可相提并论。
令旗招展,金鼓响动,西梁大军缓缓退却,盏茶功夫,已到八百步之外,给岸边留出诺大的场地。
河北军亦是如此,等大军退后,只听风鼓大旗,猎猎作响,两岸各余二百勇士,在万军之中,显的异常地清冷渺寂。
两岸勇士均知道,这场对决,肩负着两军地士气,绝不能败!
阮君明和手下二百河北军,均是手持长枪,腰佩利刃,背负长弓,鞍上长箭盾牌,整装待发。这些人所配备,已是河北军最精良地战备,这些人所肩负,亦是身后河北军十数万大军的期冀。
西梁军已成不败地神话,阮君明就肩负着打破这个神话的梦想。
此战若胜,河北军再不用畏惧西梁铁骑。
张济人在马上,凝望对岸,脸色若冰,双眸凝寒。他身后二百勇士,个个手持长槊,除此之外,装备和河北军并无两样。
魏征忍不住问,“西梁王,我们可有必胜地把握?”
萧布衣双眸闪亮,凝声道:“河北军自恃勇猛,今日,我们就要在单兵上胜之,以击信心!”
两岸陡然间鼓声大作,地动山摇,均为已方勇士鼓劲。张济、阮君明几乎同时催马,踏入汜水。
二人身后勇士相随,荷荷吼声,一时间马踏河水,浪花激荡,明亮的汜水沸腾翻滚,正阳一耀,晶晶闪亮,无数水滴激在半空,宛若情人眼中依恋地眼泪,又如丈夫心中翻滚的豪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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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m//两军勇士对决,萧布衣并没有动用铁甲骑兵。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
实际上,他此次出动骑兵虽众,足有万余,现在手上可用的不过是千余铁甲骑兵。
征伐多年,萧布衣早有准备,再加上大隋中原的马场尽归他手,以往的精心准备,萧布衣无论从兵力或者马匹数量上,都是远超他人。
可铁甲骑兵百战百胜,为不辱威名,萧布衣素来择选严格,宁缺毋滥。
徐世绩训精兵,练骑兵,铁甲骑兵的每匹战马,都可以说是百里挑一,神俊非常。这样的举措下,铁甲骑兵并不算多,而且多数用于东平、江都和河东三地。
手中的千余铁骑,萧布衣当用在最关键之时。
河北军铁骑未动,他当不会让对手看清楚已方铁骑的实力。
铁甲骑兵能够称雄天下,一靠阵法,二靠速度,而很关键的一点却是在乎神秘。每次被铁甲骑兵击败的对手,都是心惊胆寒,看不清虚实。如此张扬下去,以讹传讹,对方未战已胆寒三分。
可如今万马千军注视之下,萧布衣绝不会将铁骑的犀利之处话于窦建德知,更不想轻易演给窦建德看。
虽没有动用铁甲骑兵,可萧布衣还有胜出的把握。因为马虽不是百里挑一,人却是千中选一!
东都百万中人选数千勇士。萧布衣这次带来,更是精中选精。他相信。张济等人绝对不会让他失望!
两方战马捡浅水处趟过。速度仿佛。转瞬就要冲到河心之处。
张济众人虽有弓。却未摘。实在是双方虽奔在河中。可速度均是奇快。只怕不等挽弓。人已到眼前。阮君明身经百战。亦是算出距离不妥。觉得长弓累赘。握抢凝望前方。
双方一冲。转瞬面面相望。可见到彼此地冷意。
铁枪如林。长槊泛寒。窦建德见了。心中微寒。相对之下。河北军气势已稍差一筹。长槊远比铁枪要威猛许多。可要想灵活使用。非寻常兵士可以做到。萧布衣有此提议。竟然能找二百个如此威猛地长槊手。显然有备而来。
窦建德见到对方手持长槊地时候。就已心中警惕。可这一战。他不能不接。
他不接。手下兄弟不让。他虽是长乐王。可一生都是为兄弟们地快乐奔波。
他号长乐。只因为他想兄弟们长乐,而他却是从未享受过什么。他到现在。节俭依旧,忧心依旧。
有时候,丈夫做事,本来就是身不由己。
窦建德并不知道,西梁这些勇士,使用长槊,不过是最根本的入选功夫。他若知道结果,他就算忍受萧布衣的讥诮,也不会让阮君明过河对决。
可是他不知道!
张济人在最前,伸手摘下盾牌。手中长槊平起,探出半个马头。马槊握在铁铸般的手上,没有丝毫颤动。落花流水不能阻挡他前进地步伐,他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阮君明。
双军终于碰到,长槊铁枪几乎同一时刻出击!
就算是萧布衣见到,都是双眉一扬,握紧双拳。从马儿奔势来看,河北军果然名不虚传。
点点寒光,映在水面,阳光一耀,泛起凄艳的红。天地间好像有了那么一刻的静,转瞬轰然大响,战马悲嘶。
阮君明一枪刺出,就觉不妥。他拼的速度,想要在张济出击之前,一枪杀死张济。可他小瞧了敌人,高看了自
并非阮君明轻敌,而是他根本都没有听过张济这个名字。
他知道,眼下西梁王手下的名将均是在外,这个张济,或许不过是个亲卫地角色。
阮君明武功不差,可以说是在河北军中已出类拔萃,不然窦建德也不会派他对敌西梁军。(去看看小说网wwwcom)擒贼擒王、临阵斩将无疑最杀对手士气之事,张济瞄准阮君明之时,阮君明何尝不知道,张济是西梁军此行的头领。
他一枪取的是张济的胸膛,他有信心,能将张济连人带甲刺个对穿。可张济的反应出乎他的意料,张济提盾挡在胸前。
当的一声大响后,长枪击中铁盾,划出一溜儿火星。张济马上晃了两晃,却几乎在同时,一槊击中了阮君明地战马。
阮君明意料不到,回防不及!他算准了张济的千般变化,也有信心将攻击挡下,却没有想到他是擒贼擒王,张济却是杀人杀马。
长槊洞穿了战马的胸口,斜插出腹,几乎没有停顿的戳进戳出,鲜血如泉般地喷出,凄艳壮烈。战马惨死,斜冲摔在明亮的河水上,瞬间染红了河水,激起滔天地波浪。
马势极快,快的张济甚至拔不出马身上地长槊,阮君明反应奇快,在战马栽倒那一刻,已凌空跃起,扑向张济。
张济弃槊拔刀,一刀挥出,似匹练破空。
阮君明毫不犹豫的掷出长枪,长枪破空,有如闪电穿可以看到彼此眼中地冷漠杀伐之意。二人搏命,似乎都已弃自身于不顾。
阮君明随窦建德出生入死,早就习惯忘却生死,张济更是天生的杀人机器,置生死于度外。
半空中光亮一闪,寒光掠过,紧接着血花溅出,阮君明空中停顿片刻,胸口喷出一抹鲜血,落入河中,张济肋下染红,顺势冲出,已到河北军阵中。
二人均受重创。可看似阮君明伤地更重,甚至赔了性命。
窦建德见到阮君明落入河水的那一刻。心中绞痛,银牙咬碎。他从未想到过,西梁军地勇士这么狠,这么果敢,就算是他手下大将阮君明。一招就被张济击落,生死未卜!
那一刻不止张济和阮君明在决战,西梁军和河北勇士都已红了眼睛,进行殊死的搏斗。
长枪马槊交错而过,毫不例外的见红喷血。这种速度,这种冲击。这种攻势,本来就是你死我活,没有任何缓冲的余地。
众人比的不但是速度和力量,还有决心和信心。
如此阵仗,没有实力活不下去,如此对决,没有信心一样活不下去!
无从闪避。无从退让,只有坚信敌手杀了自己之前,最果敢、最迅疾地杀死对手,才是活下去的唯一途经。
于是远处大军就看到。两队相撞的那一刻,不知道倒下了多少人。如被火焚烧的枯草般软弱无助,枯萎灭亡。河水瞬间就被染红。有如彩霞残晖,夕阳血照!
生命在这一刻。简直卑贱无比。
李靖从来不屑,也不会用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攻击方式,可张济不同,他除了这招,别无他法。
张济脸色苍白,这时候却已快到了河北军的尾部。阮君明搏命地一枪,几乎刺破了他的脾脏,鲜血流淌不停,他没有机会去包扎。
眼下的他,只能为活下去而努力。
他既然答应了西梁王,就要不辱使命。生死搏杀中,可如方才那样生死一线,还是让他事后心惊。
阮君明绝对不弱,他张济还能活着,只能说对决策略比阮君明正确。
额头汗水夹杂着河水、血水流淌下来,迷离双眼。张济甚至没时间擦拭,他只是握着手中的长刀,和奔腾的狂潮擦肩而过。
若不能一招制敌死地,他不想浪费半分体力,鏖战并没有结束,不过是刚刚开始。
两个河北军勇士见张济杀来,毫不犹豫的交叉刺来。枪长刀短,两点寒光,若是成行,就要将张济钉在半空之中。
张济挥臂出刀,竟然抛出了手中的单刀。
单刀一旋,飞上了半空。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可在这之前,已准确地割裂了左侧河北军的咽喉。那人倒下去的时候,握住咽喉,眼中满是不信。
他已够快够狠,没想到张济更冷更狠!
右侧长枪刺来,破空之声刺耳。河北军这二百人,亦是精中选精,每个人都是不可轻视。这一枪勇猛无俦,虎虎生威,就算刺在铁板之上,都可能刺穿!
张济已赤手空拳,无从抵抗。只能左手一扣,抓住马缰,双脚甩开马镫,几乎平飞般躲在马儿的一侧。
冰冷地长枪毒龙般擦着张济背脊而过,带股火辣辣的痛。张济闪过枪尖,大喝声中,已震开枪杆,凌空扑过去。
他手中只有张长弓,一支箭都没有。眼下他能抓住地,只有这张长弓!
右侧那人虽是激战之中,却几乎笑了出来。就算张济握把匕首,也不会让他感觉如此好笑。
一张没有羽箭的长弓能做什么?
张济立刻就告诉了他答案,不要说一张长弓,就算一根绳子在张济地手上,都是杀人的利器!
张济飞扑过来,有如苍鹰般勇猛。那人还来得及抽枪再刺,眼睁睁地看着长枪已刺入张济的小腹,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阻隔。
张济空中急急扭腰,躲过夺命一枪,手一扬,长弓已套在那人的脖颈之上。
他擦那人身边而过,手一用力,崩的响声后,弓弦崩断,人头落水。
张济一次冲锋,杀了不过三人,可给他的感觉,实在和杀三十人一样的吃力,只因为这河北二百勇士都是战火鲜血堆砌而出,远比寻常的兵士要彪悍。可他却终于不负萧布衣的厚望,他击杀了河北勇士的领军之人!
等到张济勒马转过身后,却是悲哀的发现,四百勇士到如今,剩下不到半数人马。
河北军死伤过半。可西梁精英,亦是伤亡惨重。
双方看起来。实力竟不分上下。
每个人都已红了眼睛,只想着就算死,也要杀一个完成最低地目标。双方人手相若,能多杀一人,就能给同伴留一分活命的希望。也能为胜出争取一丝地希望。
冲锋过后,每个人身上均是血迹斑斑,双眸红赤,紧咬钢牙。只要不死,这场战就要继续。
河北军沉默一片,西梁军也不欢呼。
汜水的上空。窒息着死一样气息。
这一次冲杀的惨烈,远远超乎所有人的预料。似乎河北军的锐气、西梁军地怒气均是充斥在这一次冲杀之中,鼓声没有再响,因为这时候的催促简直是种不可饶恕的残忍。河北大军已跃跃欲试,河北将领心急如焚,只想换回一脚踏入地狱的兄弟。
西梁军没有稍动,动的只有随风猎猎的大旗。
萧布衣没有稍动。只是双眼凝寒,更显冷意。
可所有地西梁军,均是屏住了呼吸,凝望着作战的同伴。只希望为他们凭添一分气力。
河北军心中骇然,没想到西梁军冲锋的时候也很热血。没想到西梁军拼杀的时候不但铁血,还有冷血!
河北军出动的二百人中。最少有五十个随窦建德突袭过薛世雄的军营,对于这一战。他们本势在必得,可没想到,他们竟连西梁王的二百长槊手都是不能解决。
窦建德痛苦地握紧了拳头,这时候,他很想高声呼喝,让河北军冲过河去,和西梁王拼死一战。
还有什么,比眼睁睁的看着兄弟去死也无能为力要痛苦?
可他不能下令,他此刻冲出去,就算救出了剩下的百人,可已承认技不如人。河北军差了装备、差了纪律、差了铁血,差了地盘和厚度,如果连最后的自信都失去,他拿什么和萧布衣对决?
其余将领一般地想法,都是握住手中的兵刃,并不上前。
西梁军很公正,公正地让他们无法上前!这场决战很公正,只要是汉子,就要坚持下去。若是出兵,不但被西梁军看不起,就算那些厮杀的汉子都看不起。
张济人在马上,手按肋下,鲜血还是不停地涌出。西梁勇士沉默无语,却和对手般,握紧了手上的兵刃。
毫无征兆地,双方催马前行,义无反顾。
河中众人已知晓,这次对决,不死不休,要活下去,只能杀死对方的所有人手!
马蹄翻飞,浪花朵朵,又不知要湮没多少英雄豪杰!
萧布衣远远望去,叹了口气,他知道,再一轮下来,剩下的不会再有几人。
河北军比他想像中的要勇猛。
他本以为,凭借西梁勇士,可轻松的击溃对手,给窦建德以致命的打击,摧毁对手的信心。
可河北军毕竟不是豆腐,他还是低估了河北军。低估的代价,就是以西梁精英的损失惨重来换得。
这时候的他,也不能出兵。河北军骁勇、重义、善战、倨傲,他若出兵相击,无疑破坏了默认的规则。
破坏规则的代价极大,不但让河北军鄙夷,甚至也辜负了西梁军的一腔热血。他只能按住刀柄,头一次期冀张济再下一城。
双方第二次冲杀,没有了第一次的速度,可惨烈只有过之。
因为双方枪折槊失,更多人只能依靠短兵相接。他们抓住了能有的兵刃冲过去,眼中早认准了挑选好的对手。
众人都知道,彼此实力相若,只要能搏杀个对手,就已不负此行。
有的手中握的不过是把断矛,有的拿的是一把单刀,张济拿着的,不过是一张铁弓,而且还是弓弦已断的铁弓。
烈马狂奔,他身上的鲜血临空飞洒,带出了一道若隐若无的血线,他这次盯的却是,一个手握长枪,杀气正酣之人。
张济不知道对手是谁,可却知道。这人看起来完好无损,当有过人之能。他既然身为此行统领。当以扼杀最难缠地对手为己任。
他不是不知道会死,但是有时候,就算死,也要再杀一人。
那人也正望着张济,方才战马若潮。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张济搏杀阮君明于马下,而无能为力,这次他要为河北军夺回士气,他要杀了张济为兄弟报仇!
河北军不约而同地望着那人,所有的希望也都落在那人身上。他们都知道,张济是此行西梁军的战魂。只要杀了张济,河北军有八成的把握可以获胜。
那人叫做曹子琦,武艺和阮君明不相上下。
谁都看出张济已身受重伤,马上摇摇欲坠,曹子琦方才连杀西梁军三人,毫发无伤,已占优势。
张济手持长弓。额头冒汗,曹子琦手握长枪,目光森然。
第二轮的功夫,二人已经选定了彼此作为对手。不死不休。
水花四溅,虽无马蹄隆隆。可所有地人,一颗心都已提到了胸口。见到二人飞速的接近。目眦欲裂。
双方转瞬冲到面面相对,曹子琦毫不犹豫的出枪。
对手只有一张长弓。无论如何,都是要不了他的性命。曹子琦出枪之际,已打算对手无论如何发招,他都不会闪避。
他一定要在这轮杀死张济,然后剿灭所有的西梁军!
曹子琦想了太多应对的策略,却没想到,张济根本没有出招!
张济已长吸一口气,瞥见同伴和河北军地惨烈厮杀。他看见一个同伴一槊将个河北军的胸口刺个血洞,他也看到,敌手一枪刺穿了同伴的心脏,他还看到,一个西梁军手持长箭,临空扑去,在对手扼杀自己之前,同时将羽箭送到对手的咽喉……
他看到太多太多,他知道这一轮下来,场上剩下的人,不会超过十个。
但他想不了太多。
见到长枪刺来,他精力集中,思维前所未有的敏锐,生死关头,他甚至见到枪尖带水,水滴成环,一点寒光破环而出,有如紫电,速度之快,骇人听闻。
那一枪刺出,四周空气都是为之急旋呼啸,河北军、西梁军,均是望着那……夺命的一枪。
张济只来得及闪闪,长枪破空,刺入了他地右胸。
鲜血崩飞,宛若茶花烂漫,牡丹盛开,又带着秋末红叶凄艳的凋零。
河北军几乎就要欢呼起来,就在那时,张济出招,他只是双手一握,铁弓一弯即展,在两马交错之际,弓梢化作一道暗影,准确无误的打在曹子琦的喉结之上。
两马错开,张济胸口带着一杆长枪,岿然不动,曹子琦马上晃了两下,翻身栽落。
噗通声响后,水花四溅,曹子琦死!
河北军地欢呼压制,转瞬变成了胸口一声沉郁的深叹,汜水上,不但兵士血快流尽,就算战马都是流淌了最后地热血。
河水上的兵士,已屈指可数。
西梁军加个张济,还有六人,河北军已去阮君明,曹子琦两员大将,剩下地不过还有四人。
窦建德心如刀绞,死难之人,有数十人一直跟随着他出生入死多年,可一朝死于非命,他受到的打击简直难以想像。
西梁军没有欢呼,也被惨烈所震撼,只祈求最后地剩下的六人能平安归来。
张济胸口长枪不拔,已摇摇欲坠,剩下的五个西梁兵知道胜负关键,当求扼杀最后四人为主。
张济并不停歇,竟然催马向前,向对手逼去。
两军被他的勇猛、剽悍所撼,简直难以置信,他们实在不能相信,这世上还有如此死士,还有这般铁打之人,他还能一战?
张济就算不战,可给予同伴的鼓舞也是难以想象,五人和张济并肩策马,缓缓压去,剩下的四个河北军,终于露出了惊惧之色。
可他们不能退,退了后,生不如死。
双方对面,五人才要策马,只听到河中赫拉啦的一声响,水花飞溅,一杆长枪破水而出,毒龙般的刺向张济。
长枪另一头,却是握在阮君明之手。
阮君明竟然没有死!
他躲在河面漂浮的马鞍下,只等着这最后的一击,杀了张济,扭转败局。
这一幕,谁都没有想到,这一幕,让河北军振奋,西梁军揪心,就算萧布衣都是双眸爆寒,脸上失色。
阮君明和张济一样,身负重托,怎肯轻易就死,那一刀虽中他的心脏,却没有切断他的生机。他知道无力再战,只剩最后的机会,所以隐而不出。
长枪刺出,张济看起来已不能再躲,身侧一西梁军,合身扑上,挡在张济身前,血花四溅,已被一枪毙命!
张济一声怒吼,落下马来,双膝一夹,已卡住阮君明脖颈,然后发出了惊天般一声吼,用尽最后的力气,只是一转。
喀嚓声响,虽是轻微,传到众人耳边,却如沉雷惯耳。张济一转,硬生生的扭断阮君明的脖颈,阮君明死,张济软软倒下,随同他沉入水底。
河北军一颗心沉下去,西梁军一颗心提起来。
张济,是生是死?俺在这里拜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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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m//张济不是萧布衣手下最厉害的高手,实际上,萧布衣手下大将,很多都是武技超群。去看看小说网wwwcom。可张济无疑是萧布衣手下最擅杀人的一个。
会武技和会杀人无疑是两码事。
有人终身习武,可能一辈子都没有杀过一人,可有人不练什么招式,杀人手段却是极为毒辣。
张济身为二百勇士之魂,这一战不过也只杀了四个人,还有一个人,被他杀了两次,可见这种对决的惨烈。
张济虽只杀了四个人,可他以凶狠诡异的手段,杀了两个决定胜负的人。
阮君明和曹子琦哪个说出去,在河北军都是独挡一方的人物。可他们临死之前,可算死不瞑目,因为他们根本没有听过张济这个人。
他们均在河北军中叱诧风云,就算死,也以为会死于英雄手上,哪里会想到死在无名小卒之手。
窦建德见阮君明水中杀出,重归于水的那一刻,在马上摇摇欲坠。
这一仗并不气势磅礴,可惨烈血腥,实在让历经征战的双军少见。
可这一仗还没有结束!
在张济和阮君明落入汜水之际,剩余的四名西梁军胸口充斥悲愤之气,已向对手扑去。河北军不服,他们却是忿然。
若非河北军挑衅。他们何溅血?
河北军该死。而他们地兄弟。却是枉死!
那一刻地四人。出手没有任何招式。只是眼中地凶恶。就足以让对手胆寒。他们一扑而上。已搂着对手翻身下马。滚入汜水之中。
河中地河北军四人几乎呆住。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地打法。这些人简直比他们还不要命!
汜水静静流淌依旧。却迟迟不能洗刷浓重地血腥。战马无主。河水中彷徨不安。
众人均是一声低呼。没想到竟是这种结果。河水激荡。翻腾不休。只见到一道道血泉从河底涌出。涟漪般地散开。那无疑是入水最后八人地鲜血!
众人心急如焚。却根本不知道,水下到底发生了什么。
等到河水稍静,再无波澜的时候,所有的人都是盯着河面,不知道到底还有谁剩下,抑或是,所有的人,死的一干二净?
无论萧布衣、还是窦建德,都暂时没有出兵的打算。结局已定,就算西梁王、长乐王都是无法决定。
这场血战。最后只能用鲜血来画上结局。
本来看起来,西梁军已胜的再无悬念。可阮君明临死前一枪刺杀个西梁勇士,张济为杀他,用尽了最后一分气力,生死不明。西梁对河北军,从伊始的公平。到最后还是公平对决。
可胜负谁属?
呼喇一声响,水下窜出三人。鲜血混着水滴从乱发上四溅飞出,他们头盔早无。一时间看不出到底是哪里的军士。
可等他们在没腰地河水中站起来的时候,西梁军那面。发出了撕裂天地的一声喊。那声喊,全没有任何意义,却在宣泄着胸中压抑已久的怒意。那声喊,代表着太多的意义,就算青山碧水白云翠树都明白过来,发出激动的颤抖。
河北军死一般的沉寂,这一仗,他们输了,可见到有人活着冒出来的时候,无论是谁,他们心中都是有些释然。这种公平的对决,他们输的心服。
窦建德输地心痛,萧布衣不过少了二百不知名的勇士,可他这一战,却又少了数十个当年出生入死地兄弟。
他还有多少兄弟可以去了一口气,又钻入了水底。过了片刻,拖出一人出来。那人胸口长枪还未拔下,可伤口血已流尽,脸色和白云一样的颜色。
那人正是张济!
三人奋起力气,将张济拖着上岸。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别的兄弟死了,他们可以暂时不理,因为西梁王绝不会负他们。可张济他们不能不理,因为张济还有一口气。到了岸边,几乎已近虚脱,这一场战,耗尽了他们全身的气力。
河北军没有出兵,他们毕竟都是血性的汉子,见到这种场景,见到这种硬汉,如何会出兵?
萧布衣早就飞骑赶来,身后跟随数十亲卫,还有随行医官。
萧布衣不顾身份,飞身下马,伸手接过张济,摸了下他地脉搏,发现张济虽双眸已闭,可脉搏极为轻微,张济受此重创,而且憋在水下,一时间竟还未死!
这人简直不是人!
霍然回头,萧布衣大喝道:“医官!”
早有三人上前,萧布衣吩咐道:“全力救活他,他活了,你们连升三级,他若死了,你们自己看着办!”
萧布衣从未如此蛮不讲理,可医官并无埋怨,其实早在激战之前,就有随行医官被召至前军,等候救援。见到张济拼死厮杀,医官也有热血,自然全力相救。
等众人抬张济退后,萧布衣这才催马上前,昂声道:“长乐王,你逆天行事,无人能容。今日鏖战,只告诉你,西梁军人人奋勇,死生不顾。你若妄想自取灭亡,尽管来攻。”
他说的义正言辞,满面激愤,河北军沉默无言,窦建德望着河中地血,良久才道:“好,明日……你我决一死战!”
萧布衣冷哼一声,不再多马离去。
任何敌人,大义很少有能吓倒,要想退敌,还是要生死搏杀。
河北军输了一场,虽是士气低落,可下一场,不见得会输。可所有河北军心中都有了疑问,官兵横征暴敛。在他们眼中。素来都是蛮横无理,黑暗无比,但今日一战,却让他们重新感受官兵的另一性,亦有不屈不挠,亦有舍生忘死,就算单兵作战,也是不逊,这本是他们河北军一直自负地地方。
可在河北军慢慢迷失方向的时候。却在西梁军身上,重新看到昔日地那种坚持和执着,他们心中是什么滋味?寨,汜水西侧,除了马蹄零落,什么都没有剩下。
如果不看到那些马蹄,甚至没有人觉得,这里曾经有人待过,更不要说。曾经有数万大军在此和河北军对峙。
西梁军退却,齐整利落。井然有序,让人心惊。
这种无形的压力,纪律地严明,更让河北军心悸。
张济重伤,萧布衣见天色渐晚。无意再战,暂离汜水下寨。可西梁军退却。并无空挡,就算罗士信见到。都是不敢轻易追击。建德虽见萧布衣退却,却并没有渡过汜水。
天明时。他要背水一战,可日落后,他绝不能背依汜水下寨。如果那样,岂不是,自绝了退路?
他不想再回牛口,只想着明日和萧布衣一战。
既然要战,来来回回好不麻烦。可这不意味着,他没有在牛口留下伏兵。此行纠集地河北大军,有十万之多,他来到汜水之畔并非全部兵力。
河北将领虽没有信心赢,可还是有信心,在明日西梁军攻来之时,抢到汜水的对岸,列阵背水一战。
他们不信,他们全力以赴之下,还不能赢萧布衣一场。
窦建德站在汜水旁,脸上满是凄凉,落日的余晖洒落,将他孤独的身影拉的很长。
出兵时,千般策略到了萧布衣的面前,均不管用。
萧布衣守的风雨不透,让他无缝可寻。
窦建德出发前,其实早就打探明白,萧布衣手下已少大将,他手下的知名将领均在前线。窦建德只希望趁此良机,击败萧布衣,然后逼萧布衣回缩虎牢,再图其他,可他没有想到,只是一个张济,就让他损失惨重。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
西梁军中,还有多少张济?
窦建德望着河中落日倒映,染的河水如血,一时间,好像老了很多。身后叮叮当当的响个不停,河北军正在依据地势下寨。
十万精兵,在汜水东岸,营寨规模浩大。罗士信却走出了军营,来到了窦建德地身边道:“长乐王,已有消息传来,萧布衣的确在汜水西二十里下寨。”
窦建德脑海空白,木然道:“那又如何?”
罗士信见到窦建德的表情,心中一沉,“依末将所看,今夜我们可出奇兵袭之。”
窦建德皱眉道:“我约萧布衣明日一战。”
“兵不厌诈,两军交战,本来就是虚虚实实,我们倒不用如此拘泥。”罗士信建议道:“说不准萧布衣以为你明日交锋,所以不做提防。”
窦建德淡淡道:“士信,萧布衣这些年打下诺大的根基,绝非无因。”
罗士信一愣,已不能言。
“到如今,以为他轻敌的人,轻视他的人都已死了。”窦建德落寞道:“你要想击败这个对手,唯一能做的不是轻视,不是猜测,不图侥幸,而是在军阵上堂堂正正的击败他!就像今日一样,战到底,战的没有选择!”
罗士信若有所思,舒了口气。
窦建德终于转过身来,拍拍罗士信的肩头,“士信,今日之战,我们虽输了,可战场……哪里有什么常胜将军?他说完后,转身要走。罗士信却觉得肩头有千斤之重,陡然道:“长乐王……”
“何事?”窦建德并不回身。
罗士信正色道:“长乐王不赞成我偷袭西梁军营,可我们要防他来袭我军大营!”
窦建德沉吟良久,“你说的极是,萧布衣诡计多端,总是出乎不意,他若偷袭。不得不防。士信。你和定方负责此事。若有疑问,找我就好。”
罗士信得令,精神一振,暗想若是萧布衣敢来冲营,管保他有来无回。
窦建德心事重重,回转营寨,在孤灯前坐了良久,思前想后,难以安寝。
见夜已深,天黑如墨。窦建德终于站起来,出了营帐。巡逻兵士见窦建德走出,纷纷行礼。窦建德摆摆手,示意众人各行其事,来到左近一营帐前。
那营帐不大,里面黑漆漆地一片,窦建德在帐外站了许久,脸上有些古怪。
掀开帘帐走进去,漆黑的营帐中,只有一人孤坐。说不出的幽深奇异。
窦建德并不诧异,却不再前行。只是道:“今日之战,你应该看的清楚。”
那人点点头,并不多言。
窦建德又道:“我从未想到过,你能来帮我。”那人连头都不点,慢慢道:“你要我做什么?”他声音沙哑。可话语中自有种慑人地力量。
这种力量,并非做作。而是自然而然。
他说话地时候,宛若一个将军。一个指挥着千军万马的将军!虽然眼下看来,他不过是孤单一人。
“为什么要帮我?”窦建德不答反问。
那人冷冷道:“你不信我。可以杀了我!”
窦建德又望了他良久,终于轻叹一声,“我若杀了你,何苦带你到此?”
那人淡漠道:“我若不帮你,何苦跟你来此?”
窦建德沉默良久才道:“我想让你明日一战,领兵击败萧布衣!”
窦建德是长乐王,手下猛将无数,王伏宝、刘黑闼、苏定方、罗士信四人,可说是均有领军大才。不算这四人,他手下能领兵地亦不在少数。
征战多年,河北军的战争经验,均是从实战中获得,少有服人。
这些年来,他们不断地装备自己,改良兵刃阵法,就算再碰到张须陀、杨公卿、薛世雄,也绝对不会望风而逃。
不算这些人手,窦建德本身,就有很强的指挥才能。
这些人齐聚汜水,就要凭毕生经验和西梁军一战,可这个时候,窦建德竟然要让旁人,而且自然而然?
那人听到窦建德地请求,并不错愕,只是默默的坐在那里。
窦建德问道:“你……不敢?”
那人缓缓摇头,“这天底下,无事不可为。可若只凭个敢字去领军,不过是匹夫之勇罢了。我也不过是个寻常将领,能够取胜,不过仗知晓时机四个字而已。”
“知晓时机?”窦建德心中微颤,似有领悟,又像有失落。
他现在,是否还有时机?
那人又道:“要知道出兵若胜,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可你凭借心中血性,急求一战,约战机会不对,已丧天时;你下寨汜水,就算明晨背水一战,也不过和萧布衣平分地利;眼下河北军才逢新败,在最引以为自豪的单兵作战惨败,士气低落,又失人和。眼下你天时地利人和三者齐丧,我就算领军,也没有胜出的把握。”
窦建德脸色微变,“你是说,我明日可能会败?”
那人哂然道:“不是可能,是一定!只要你明日和萧布衣交锋,一定会败!”
他说地无礼,窦建德并不愤怒,叹道:“你说的丝毫不错,我其实也如此的想法。本来我以为……击败萧布衣并非不能之事,可今日一见,才发现……萧布衣远比想象的要可怕。我出兵十万,一路势破竹,只想以气势取胜。没想到他不慌不忙,竟然和我同时到了汜水。我气势如虹,他却气势如虎,逼我止步汜水,又派勇士挑战,击我士气。他每一步看起来,都已精心策划,我今夜想及,才知道中了他的算计。”
窦建德脸上终于露出悔意,又有些自责。那人道:“萧布衣并非一个人……”
“你说什么?”窦建德错愕道。
那人缓缓道:“萧布衣坐镇东都,手下能人异士无数。他这人最大的优点不是武功、计谋。而是善于倾听别人的建议。你每次见他。做事轻而易举,却不知道,李靖、徐世绩、魏征、杜如晦等人,从未停止给他出谋划策。从他占据襄阳那一刻,他的计划就从未改变,你不出兵,他灭了徐圆朗和王世充,只要腾出李靖这领军天才,近逼河北,你死无葬身之地!”
窦建德缓缓坐下来。“多说何用,徒乱人意!”
那人一口气说出这些,稍作停顿道:“他就是要打击你的信心,看起来,你也失去了信心。”
窦建德笑地有些凄凉,“我白手起家,数次死里逃生,就算死在这里,又能如何?”
那人缓缓摇头,“窦建德。你少了必胜地信心,对你我都是不利。我来这里。成,而非求败。”
窦建德抿着嘴唇,沉默无言。
“今日汜水一战,萧布衣显然知不会开战,是以带东都死士前来挑战。”那人沉声道:“他技高一筹。如我是你,绝不会还在这里谈天懊丧。”
“那应该做什么?”窦建德淡淡道。
那人道:“你应该去防备他冲营!”他话音才落。就听到帐外鼓声大作,锣声急响。有脚步声急促纷沓。
窦建德霍然站起,走出了营帐。正逢见将领刘雅。
刘雅和无头的苍蝇一样,撞见窦建德,大喜道:“长乐王,我正找你,西梁军冲营!”
黑暗中,只听到鼓声大作,杀声四起,河北军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前来攻营。
罗士信在得知有军队向此方行进地消息后,马上就感觉四面均有敌手攻击,西梁军铁骑的攻击速度,看起来比探子回报的速度还要快。
罗士信听到四周鼓声大作的时候,也是忍不住的心惊。
他虽和西梁军有过交锋,更和秦叔宝数次交战,可受到如此猛烈攻击地时候,并不多见。
好在他早有准备,自从黄昏后,他就让众人扼住要冲,守营。受到袭击的那一刻,众人早就依垒挽弓,等待袭击。
黑暗中,暗影憧憧,喊杀益发地高亢。只是喊杀中,在墨黑地夜中,显地说不出的怪异,那种声音,有些高亢地简直声嘶力竭,甚至有种金属的质感。
白日才见到西梁军的不要命的性子,到晚上又听到这种古怪的声音,河北军饶是胆大,也是背脊有些发凉。
罗士信固守汜水一侧,深夜中,敌情不明,不敢轻易出兵,只好依靠地势来抵抗。
可等了许久,除了喊杀声震耳,西梁军鬼影子都不见一个。
罗士信暗皱眉头,总感觉有些不对,这时候刘雅匆匆忙忙的赶到,低声道:“罗将军,长乐王有令,夜深情况不明,只怕有伏兵,坚守营寨,按兵不动就好。”
罗士信点头无言,吩咐弓箭手严加准备,刘雅突然道:“罗将军,你听他们的喊声……”
“听什么?”罗士信皱眉道。
“听这喊声,这次只怕有万余人来攻击我们。”刘雅担忧道。
罗士信冷哼一声,“就算萧布衣有十万大军,我们何惧之有?”罗士信行军打仗均是不俗,虽对部众不薄,可对手下要求地却极为严格。平日和众将领并没有什么私交,刘雅还想说什么,见到他冷冰冰张脸,强笑道:“那是……那
喊声益发地凄厉,鼓声更响,罗士信突然道:“萧布衣是疑兵之计,我们可派兵击之。”等候这久,除喊声鼓声外,并不见西梁军来攻,罗士信已明白过来。
刘雅慌忙道:“万万不可,长乐王有令,让我等坚守营寨。”
罗士信冷哼道:“萧布衣果然狡猾,知道长乐王明日决战,今日采用的疲军之计,他这般做法,当是搅乱三军,让我等明日出兵,精力不济。我若不出兵击之,明日如何作战?”
刘雅劝道:“说不准,过一会儿,也就歇了。”
他话音未落,喊声鼓声益发的响亮,河北三军都已惊醒,惶惶不安。
罗士信冷冷道:“若有事情,一切都由我来做主。”他长身而起,就要点齐人马,向喊杀声地方向杀过去,遽然间,杀声鼓声突然消逝。
声音消逝的极为突然,可就是这种突然,才让局中之人,更是心惊。
黑夜中,由嘈杂一片,变成死一般的静寂,就算罗士信望向黑麻麻地夜,也是不由的心悸。
这种时候,判断最为重要,可他被喊声鼓声吵地头晕脑胀,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决策。
他的确怀疑萧布衣使用地疑兵之计,可眼下若是诱敌之他冒然出兵,若是损兵折将,明日一战,士气全失。他派在汜水对岸的探子,只回来了一半,那一半去了哪里?
难道竟然被西梁军悄无声息地拔除?
若是以往,罗士信不信,可今日见到西梁军的勇猛,见到张济的本事,罗士信并不怀疑这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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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汜水旁人嘶马叫、喊声嘹亮的时候,萧布衣还在几十里外的营寨,平静如水。
袭营他并没有参与,但是和他有关。
将喇叭放在唇边,作势要吹,可终于还是放下。西梁军营沉寂一片,大军正在休息,他不想搞出古怪的声响,虽然他知道要吹一声,恐怕会惊天动地,他只想这些西梁军能在明天血战的时候,好好的休息一下。
工部尚书廖凯搓着双手道:“启禀西梁王,这个震敌胆还在研究中,除了喊话的样品外,还有的可以发出尖锐的声音,甚至可以演奏乐曲,这是几个样品,不知道这次可合你意?”
廖凯本是将作监的大匠,后来升职为工部尚书,西梁王有令,当然亲身赶制。在东都恢复安宁后,萧布衣大力发展商业和手工业,匠人的地位有所提高,也就总能研究出些当世人眼中稀奇古怪的东西。
古人素来求温饱安康,在传统中,一些新奇的技巧和发明,都会被人认为是奇技淫巧,因为满足吃喝是天理,追求省力好玩当时却被视作人欲,为世所不容或排斥。
杨广打破了这个传统,最重巧匠。杨广在位时,可以说是古人工匠施展才华的黄金殿的机关和天外飞仙般的木偶可见一斑,只可惜东都建成后,他开始穷兵黩武,导致国家穷困,是以十万巧匠散去大半,其余的虽留在东都。可地位低贱。
萧布衣发展国力后。国家富强,可说是最有财力的一方势力,也就开始重视工匠,主张他们研究些促进民生的发明,这个震敌胆就是他觉得需要的一个发明。
因为每次行军喊话,都是颇费力气,有了这东西,喊话可省不少气力。
萧布衣只是提出个概念,剩下地事情,统统交给将作监去执行。
不过将作监在制做地过程中。萧布衣又发现了喇叭地另外一个作用。那就是千余震敌胆集中在一起。可以造就不小地声势。
伊始地时候。因为这东西像喇叭花。萧布衣并没有起名。后来想到这个功用。才起了个震敌胆地名字。
作战嘛。什么东西都要讲究鼓舞士气。摧敌胆寒。
萧布衣今夜。就让千余精兵骑马摸黑急行到了汜水河边。给罗士信和窦建德吹喇叭听。这种噪音马儿多半受不了。不过萧布衣自有办法。提前预备。给马儿塞上耳朵即都会气炸。
远方地声响。他虽是听不到。可却能想像地到。所以布衣嘴角露出得意地笑。窦建德言出必行。肯定会交战。可不知道一夜未眠。到明日还有什么气力作战?
廖凯研究许久。制造出几种震敌胆。不但可以扩大喊声。有地还能发出一种尖锐地声音。甚至可以简单地演奏点东西出来。
这个东西,已经接近唢呐的雏形。
萧布衣看着桌案前的喇叭,做工精细,微笑道:“我一开始,不过想要你做个扩声的东西,没想到你搞出这么多名堂。”
廖凯倒有些惶恐,“属下知错,我只是参详波斯那面的一种乐器的做法。东都有不少波斯人,总有些奇异的东
萧布衣拍拍他的肩头,“你举一反三,多做了很多,该奖励,何错之有?若是都能像你这样,不拘一格,历史才会更快的推动。”
廖凯眨眨眼睛,一时间不明所以,可总知道,西梁王并没有怪责他的意思。
原来古时规矩甚严,对礼乐均有规矩,文帝在时,就认为民间音乐流入邪僻不正,所以加以限制。廖凯此举,若是文帝在时,反倒有过。
萧布衣哪里管得了许多,只求实用最好。鼓励了廖凯几句,让他回转东都,再接再厉,萧布衣出了营帐,却去看望张济。(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张济没有死!想到汜水厮杀地场面,萧布衣举止从容,只是眼中,却有了分无奈之意。
萧布衣举止从容的时候,罗士信几乎被喇叭烦地要死。
喊声鼓声传来,宛若醉酒后,头脑中那难明的隐痛。萧布衣带的人手,都把马耳掩住,可河北军却是无法掩住马儿。
马儿惊惶不安,嘶叫不
河北军纷纷出帐,不明所以。
罗士信心中愤懑,空有十万大军,却被这些人搅的风声鹤唳。
在他想要出兵的时候,声音突然静下来,在他刚要歇息地时候,声音却是再次响起。罗士信再不犹豫,点起两千骑兵,让手下守住营寨,自己奔过汜水,奔呐喊声冲了过去。
汜水对面没人。
在罗士信踏过汜水的时候,对岸死一般地沉寂。黑夜甚浓,浓的他看不清远处地距离,众人点着火把,心中惴惴。
因为如此一来,暗中若有埋伏,他们毫不例外的成为埋伏地靶子!
可他们虽怕敌人,却更怕罗士信,他们有功,罗士信会重赏,可他们若有过错,只怕罗士信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他们。
罗士信不怕,他只有怒火中烧,他想喊、想呼、想战,可四野……只有死一般的沉寂。望着远方的黑暗,不知人在埋伏,罗士信心中陡然升起一种悲凉,心中已有了不详之意。
他出离了愤怒,但是敌人,显然冷静的有如千年寒冰,万古凝岩。
他人未战,心先乱!明日若出击,还能有多少把握?
刘雅急匆匆的再来寻找窦建德。因为罗士信冲出营帐。他无法拦住。河北军中任何一个兄弟,都会听他的劝,可罗士信不是他的兄弟。
罗士信的一颗心,没有谁能够理解。可罗士信若是出了事情,他肯定有责任,刘雅不想担负这个责任。
窦建德不在营帐,刘雅微愕,记得方才来找长乐王地时候,他亦是不在营帐,向刚才遇到他地方向走过去。见到一女子茫然四顾。
刘雅诧异道:“红线,怎么是你?”
女子水红衣饰,黑夜中宛若静静盛开、然后独自凋零的山茶花,虽是浓染的夜,却遮不住女子忧艳的清容。
女子正是窦红线。
原来窦建德征战河南,窦红线却是回转了乐寿,一直和祭酒凌敬、纳言宋正本和大臣齐善行镇守根本之地。这次突然来到了荥阳,却不知道有何事情。
“我爹呢?”窦红线问道。
刘雅见窦红线虽忧郁,却没有惶恐之色,心下稍安。刘雅皱了下眉头。心道你没有看到这里乱做一锅粥了
“西梁军在哪里?”窦红线问道。
刘雅这才注意到,原来鼓噪的杀声,鼓声都已消失不见。有些心惊问:“红线,你从哪里来,没有碰到西梁军
窦红线摇头。“我从牛口的方向赶过来,本来远远的时候。还听到颇为鼓噪,没想到走近了。人都见不到一个。”
刘雅皱眉道:“这……就奇怪了。是呀,喊杀声有一段时间不见了。罗将军出去查看。和长乐王的命令不符,我这才过来请示。”
窦红线一惊,“士信带兵出营了?西梁军狡猾多端,要有埋伏怎么办?不行……我要去找他。”
她才要举步,却被刘雅一把抓住,急声道:“红线,你这么冒失的去找,若有了事情,我怎么和你爹交代?”
“一切事情,我来承担。(去看看小说网wwwcom)”窦红线心已乱,顾不了许多。
刘雅放开了手,窦红线才要走,又是止步,叫道:“爹……”
窦建德不知何时,已站在窦红线的身后,双眸中地忧愁,有如汜水之流,昼夜不休。济帐篷前,有三人起身施礼道:“参见西梁王。”
萧布衣低声道:“免礼,张济如何?”这三人就是汜水河边剩下的三个亲卫,亦是有着过人的武功。
要知道在那种惨烈厮杀下,还能存活下来,无疑都有着过人的勇气、应变和反应。
萧布衣已知道,这三个人中,高瘦的叫做展擎天,敦厚的那人叫铁江,彪悍的那人叫做唐正。
他失去了二百勇士,却磨砺出最锋锐的四人。展擎天等人本来和张济算不上朋友,因为彼此很多时候,都是分开执行任务,可这次经过生死之战,早就肝胆相照。
想到二百人只剩下四人的时候,萧布衣不知道心中何种滋味。
他的血显然更冷,这场他赢了,影响深远,可却是以勇士地性命来换得。虽说战场之上,多有死伤,可今日汜水河畔,总不能让人开颜。
听萧布衣询问,展擎天回道:“醒过一次,又昏昏睡去,可太医说,应该不妨事
萧布衣在帐外倾听半晌,终于掀开帘帐,走了进去。展擎天几人虽跟随萧布衣已久,可素来少有如此见面,不由心中振奋,守卫着营帐。
不到片刻的功夫,萧布衣走了出来,轻声道:“我看他一眼就好。”满是感慨,三勇士却都是满面激动。疆场百战死,壮士难得归,他们出来战,就已经抱着去死地准备。激战汜水,他们亦是只想着如何杀伤敌手,而没有想到太多,可今日见西梁王亲身前来探望,已觉不虚此生。
他们知道西梁王,更知道西梁王亦是百战才得今日的威望,他们没有期冀和西梁王一样的地步。可却希望有西梁王一样的威风。
“你们……怪我吗?”萧布衣离开毡帐几步。突然问。
他抬头望天,让人看不清脸色,天正黑,萧布衣仰望苍穹,突然觉得,自己就算是什么西梁王,在天地间也是如此渺小。
三人齐齐施礼,摇头道:“属下岂敢。”
“是不敢?”萧布衣转过身来,双眸炯炯闪亮。
唐正上前一步,正色道:“战场百战。有谁不死?若无西梁王当年号令天下,征伐瓦岗,我等怎有今日征战机会?若无西梁王浴血几度,我等家人如何会有今日的安乐?若无西梁王,亦没有今日地我们。我们不敢、也不会、更不能抱怨西梁王!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既然选择了这条路,我们就能承受地住!”
“是汉子,就没有抱怨!”铁江憋出一句。
萧布衣鼻梁微酸,转过身去。道:“我们知道。兄弟们战死,西梁王当是心中不乐。可既然上了战场,早知今日地结局,相对先帝在时,我们后顾无忧,死而无憾!”
展擎天话音落地。铁江跟道:“西梁王,我等后顾无忧。死而无憾!”
唐正凝声道:“我等其实也有憾事。”
“你说。”萧布衣并不转身。
唐正道:“今日决战,我等只恨不能多杀几人。也能多活几个兄弟。”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眼角已挂泪光。唐正请求道:“西梁王,谁无家小,谁无父老?死难地兄弟,或许尸体不能收回,可我只希望,不要奖赏,将所得分给死难的兄弟。”
其余二人均道:“我等亦是一样地想法,只请西梁王成全!”
萧布衣叹息声,转过身来,望着三人。
三人眼角带着泪痕,脸上满是恳求。他们少有求人,可不惜为素不相识之人来恳求。
萧布衣脸色带着尊敬道:“你们其实已值得为自己骄傲,因为……你们做了一件让所有人都觉得不可能的事情!”
三人满是诧异,不解其意。
萧布衣唏嘘道:“当年窦建德一战成名,你们可知晓?”
三人不明萧布衣为何提及,展擎天道:“我只知道,德带着二百八十三名手下,从一百四十里外,星夜袭击薛世雄的大营。薛世雄数万大军,竟然被二百多人袭击的一晚崩溃,薛世雄重伤逃命,一蹶不振,窦建德这才如日中
萧布衣舒了口气,沉声道:“薛世雄之败,原因很多,但是不能否认,当年敢加入死士,冲击薛世雄大营的人,均是骁勇善战。当年窦建德带着二百八十三名手下,回来的不过一百七十七人。而经过这些年地征战,到和我们对抗的时候,这些当年的死士又少了几十人,剩下不过一百零二人!”
他对河北军的情况如数家珍,展擎天等人面面相觑,还是不解。
萧布衣又道:“这一百零二人,均是千锤百炼,是为河北军军魂,每人都是铁骨钢筋,少有人敌。要知道,大浪淘沙,战场不同别处,能活下来的一定要比别人强上一筹,没有半分虚假!除去窦建德手下三员名将王伏宝、刘黑闼、苏定方外,阮君明、曹子琦、范愿、高雅贤、王小胡、曹康买等人都是骁勇难敌。”
唐正叹道:“张济大哥以一己之力,杀了窦建德手下阮君明、曹子琦两员大将,非我们能及。不过……河北军还有这些能征善战的勇将,我等有心杀贼,却是难以双手擎
萧布衣摇头道:“河北军征善战的勇将已不多了。”
三人齐声问,“西梁王此言何解?”
萧布衣沉声道:“本王虽是自号勇猛,可这半年来,不过杀了个范愿,高雅贤之死,还让我莫名其妙。可今日一战,你等除了杀了阮君明、曹子琦外,还杀了四十八名当年的勇将!”
三人一振,难以置信道:“西梁王,你说什么?”
萧布衣叹道是:“我也是今夜才得准确消息,原来窦建德为求一胜。临时将当年死士还剩的一百人中。分出一半的人混入决战勇士中。除了阮君明、曹子琦,那二百河北军中蕴含地战斗力,难以想像。”
展擎天三人忍不住惊呆,讷讷道:“西梁王……你说,我们一共杀了河北军手下五十员大将。”
萧布衣肃然道:“不错,正是如此。”
他话音一落,展擎天三人已惊诧的不知所以。要知道,当年窦建德手下死士之猛,震惊河北,震动天下。
窦建德能有今日之威。实在和当初一战不可分割。
那二百八十三人,创造了一个平民地奇迹,可是……他们决战地对手,竟然是这些死士?
这些死士,每一个都可以说是河北军的精英,可竟然莫名的死在汜水之中。
当初他们并不知晓,可现回想,才明白,为何河北军死一般的静寂。河北军当然难以置信,他们势在必得地一阵。竟然让西梁军默默无闻的勇士胜出?
西梁勇士当时并不知情,若是知道地话。会不会早没有了战意?
或许有人退却,或许有人更勇,他们不知道自己如何,却知道,张济还是会一如既往。找最硬的对手对决!
真正地勇士,不需要挑选懦弱的对手。真正地勇士。就要挑选真正的对手!
“窦建德为求胜我,不惜倾力一战。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他的死士身经百战,我手下的勇士却是万中选一。”萧布衣激昂道:“所以你们不必遗憾。亦应该为死难的兄弟感到骄傲,更应该为自己觉得骄傲!你们每一个,都是东都勇士,都是天下的勇士!活着的人,好好的活下去,死了的人,亦是不负此生!我萧布衣,敬佩你们,我萧布衣,代替天下百姓谢谢你们。尸体或许捞不回,可我萧布衣要在东都立下一丰碑!所有今日一战的勇士地名字,都会在上面铭刻,只要我萧布衣在东都一日,天下百姓就会记住你们一日!只要我萧布衣在东都一日,你们的家眷就不会受他人欺凌!所以你们不用担心,该是你们应得到地东西,尽管问心无愧的拿去,该,我只有重赏,我萧布衣对朋友、兄弟所说,绝不食言!你们,从现在开始,是我的手下,亦是我的……兄弟!”
萧布衣一番话,说地三人热血沸腾,泪盈于眶。
他们从未想到过,那个俯瞰天下、叱诧风云的西梁王,竟然和他们称兄道弟,视他们为朋友。
对于萧布衣,他们向来都是仰而视之,可今日一番话,蓦然让他们觉得,他们不负西梁王,可西梁王,亦是从未负过他们!
萧布衣说完这些话,拍拍三人地肩头,缓缓的转身离去,终于没入黑暗之中。
展擎天三人,却是立在营寨前,良久!
离开展擎天三人,萧布衣踱入营帐,陷入沉思。
他一路行来,倒是风平浪静,夜色幽幽。众兵士知道西梁王若不吩咐,最好不要打破他地沉思。可萧布衣却知道,这一路行来,营寨中不知道有多少明卡暗哨,在护卫着他的安全。
西梁大营中,看起来风平浪静,却是杀机暗藏,十面埋伏。
不是他地亲信,不得他宣召,擅自走到他的身前者,格杀勿论!
就算李玄霸、裴矩前来,也已到不了他身前三步。
因为这是他萧布衣的大营,这是他萧布衣的天下。他的天下,只能由他做主,容旁人在他的世界走来走去。
可萧布衣也知道,李玄霸不会来!李玄霸是个狡猾的人,或者说,是个聪明的人,他素来少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李玄霸,现在在做什么
不知为何想到李玄霸,萧布衣自嘲的笑笑,或许若能击败窦建德后,他的下一个对手,就应该是李玄霸吧?
窦建德有缺点,缺点就是他太仁义,太重英雄气概,太重情重义,今天的打击对窦建德而言,惨重非常。
在这世上,英雄素来都是悲哀的代名词,他萧布衣,早已不是英雄,他宁可做一个枭雄,因为只有那样,他做事才会再无顾忌。
可李玄霸呢,他缺点又是什么?萧布衣想到这里,蹙起了眉头。他萧布衣从热血到如今的冷血,经过了太多的年头,可李玄霸,似乎出生就是工于算计之人。
这个对手甚至连最爱他的人都忍心欺骗,他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李玄霸已经成功的说服了颉利可汗,他不会是个坐享成果的人。
正沉吟间,萧布衣突生警觉,他已觉察一个高手到了他的帐前。
这几乎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那人脚步轻盈,若风若尘,这么高武功的人,营寨中可没有。可若是外人,怎么会肆无忌惮的径直到了他的帐卫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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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m//萧布衣在手按刀柄的时候,只觉得天地清明,四肢百骸无不充盈着力道。(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虽然一天未眠,可他并没有半分困意。
他相信,此刻窦建德也睡不着!
他们得到的比别人多,注定付出的也比别人多,这就是他们的命,命中注定!这样的人生,难说好坏,却再无回头之路。
凝望着毡帐的卷帘,萧布衣微眯双眼,紧抿嘴唇,等候对手的动静。
无论来者是谁,只要对他不利,他当求将对手毙于刀下。他初入这个世上的时候,本没有杀机这么重的时候。
可到如今,没有谁比他杀机更重,只是他很好的掩藏了这点。
他或许在旁人眼中,还是那个仁义的西梁王,可萧布衣知道,他已不是!
死在他手上,为他去死的人,比任何人要多,他已麻木冷漠,他已冷血铁血。他现在能做到的一点是,对他忠的人,他给与回报,暗算对抗他的人,他会以各种手段还击。
他本来不理解文帝为何晚年的时候,要在庙堂上仗杀群臣,他不明白杨广为何每次出巡的时候,要将重臣带着身旁。他本来不解曹操为何要借梦游杀了近卫,他也嘲笑过宋太祖欺凌妇孺。
他在后世不理解的东西实在太多太多,可现在他已明不在他们地位的人,又如何会理解他们的悲哀?
可在他们地地位地人。难道就觉得所有地事情理所当然?
别人看到地都是光环。可谁看到那璀璨地光环下。汉家陵关地苍寂、古道西风地疲惫。
他若当上皇帝。做地其实和他嘲笑地人没有什么两样。谁都知道。眼下地皇帝是皇泰帝。可谁也都知道。西梁王迟早要取而代之。他日后地所作所为。和他嘲笑地宋太祖又有什么区别?
这些思绪一闪而过。萧布衣杀气不减。帘帐一挑。一道黑影已闪身入内。
萧布衣陡然怔了下。突然有些醒悟。
那个黑影他颇为熟悉。因为每天匆匆忙忙之后。偶尔想起地时候。就如瘦马归人。得遇休憩之地时地温暖。
他已经明白来者是谁,或许全天下只有这人,才可以轻而易举地到了他的帐前,只是这人,为何要回来?
不会为了两厢思念,难道为了……
才要召唤,萧布衣突然收声。他沉思的时候,已吹熄了油灯,他的帐中。本来漆黑一片。可那人一进帐中,营帐就亮起了一道潋滟的剑光。那人进帐。拔剑出剑,一气呵成,一剑准确无误的刺向坐着的萧布衣。
本来进入极暗的毡帐,双那么一刻的不适。可那人似乎有双夜眼,竟然准确无误的刺向萧布衣。
那一剑极快、极厉、似金虹。如紫电,划破了帐内地黑暗。已到了萧布衣的喉间!
萧布衣竟然没有动,更没有出刀。只是冷冷地望着剑尖,不发一言。
潋滟收敛。如雨后初晴,天边虹消,长剑停到萧布衣喉前三分距离,却没有刺下去。
萧布衣简直有着惊天的胆量!
他是艺高胆大,还是根本没有准备闪躲?没有人知道,出剑的人也不知道,只有萧布衣自己,才知道!
刺客似乎也有些意外,迟迟的没有任何动静。长剑冰冷,萧布衣视而不见,只是凝望着对手的双眸。
对手纱巾罩面,本来一双眸子黑白分明,清亮如水。可这刻地眼中,却如雾笼春水,朦朦胧胧。
“是你?”萧布衣问道,平静如常,仿佛对方不是杀手,而是朋友。
“是我。去看看小说网wwwcom。”那人终于收剑。
嚓的一声轻响后,帐内重新回于寂静,那人立在那里,有了丝不自在。萧布衣一直望着她,良久才道:“坐。”
他地话本来就是命令,可这刻,却有了少有的温柔。
不过温柔只是一丝,隐藏这已是很客气的做法,她抽剑来刺,若是旁人,萧布衣会毫不犹豫地拔刀将对手斩成十段八段。
可对于这个人,他下不去手,他也不信对手要杀他。如果真的要杀,那打击无疑相当可怕,那这世上,他还可以相信谁?
突然想到杨广临死前的凄凉,萧布衣心中微凛,神色不动。
刺客竟然是思楠!
萧布衣大为意外,可也知道,只有思楠才会平安的到了这里,不惊醒这大营中的十面埋伏。因为无论是蝙蝠、还是孙少方等禁卫,都认识思楠,也知道思楠在他心目中的分量,让思楠来到这里,或许在蝙蝠和孙少方的心中,那对萧布衣是个惊喜。
可思楠却给萧布衣个惊奇。
思楠不必偷偷进来,她来找萧布衣,可以光明正大的走到毡帐前,而不会有人拦截。因为这些日子来,她是萧布衣身边的一个特例。
“我以为你会出手。”思楠低声道。
“我以为你会在辽东。”萧布衣终于露出笑容。
思楠不答,继续道:“我一直想看看你的武功,我自觉武功进展不慢,我想知道,我现在和你的差距。”
萧布衣不语,双眸灼灼,只是望着思楠。方才他只注意到思楠的剑,现在他才发发,肤白胜雪,她的双眸,就像冰雪中的暖阳。
思楠移开了目光,问道:“你为何不躲?”
“爱的人想着什么,我感觉地到!”萧布衣缓缓道,刀削的脸庞上,带着一丝柔弦。
思楠微震,垂头不语。露出了雪白的脖颈。她就算蒙着面,也有着那种惊人的明艳。她的美丽,随着时间地流逝,只有更浓,宛若她地剑法,日益惊艳。
萧布衣见她不语,自嘲道:“所以你不知道我想什么。”
思楠不肯抬头,良久才道:“我并没有到辽东。”
她说的是废话,可萧布衣并没有不耐,只是轻哦了声。思楠半晌又道:“我在路上得知一个消息。对你不利,所以……回来。”
思楠说的有些艰难,萧布衣叹道:“从黎阳到辽东,哪个消息对我都不好。”
他说的是实情,因为无论窦建德、罗艺还是高丽王,都是他的敌人,眼下,他别无选择,只有一个个的打过去,打到这些人归降。
思楠低语道:“可这个消息对你尤为不好。我只怕你有危险。”
“所以你回来了?”萧布衣问道。
思楠抬起头来,双眸肃然。“这一次,你一定要小心对待,我知道,这人绝对不你的武功或许比他高明,但是他的用兵。只有比你强,而不会差。你的敌人多。他们死多少我不管,但我知道。你输不起!”
萧布衣脸色微变,思楠了解。也知道他真正的对手。能让她也看重地人,并没有几人。心思飞转,已记起一人,陡然失声道:“是他?他投靠了窦建德?他为何要投靠窦建德?我为何没有听到任何消息?”
萧布衣没有说哪个,一连四问,可思楠已点头,一字字道:“不错,就是他!就是因为你不知道,所以我……一定要回来!”
就是你不知道,所以我一定要回来!思楠说这句话的时候,平平淡淡。
可有时候,心中的关怀,不一定要喊出来!
那种关怀,就像月出照关山,秋风送人还般,悄悄然然,你可能不知道,但是不意味着没有。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有心人,当然会感谢明月,感谢秋风,只要有心,就算在寒风冰雪中,也能感受着那若有若无,却如深海般的关切。
萧布衣心中涌起一阵热血,无论如何,思楠对他,总是与众不同。热血变成豪情,萧布衣昂声道:“他来这里,当然要对我不利?只是……我何须惧他!”
萧布衣说出何须惧他的时候,意气飞扬。是这样的一个人,从当年山腰奔下,勇战突厥,到如今坐镇东都,征战天下。他或许更阴沉、更心狠,但是他的豪情仍在,甚至更加酣畅淋漓。
他现在,谁都不惧,就算李玄霸、裴矩一个多计,一个阴险,他也不惧。就算李渊、窦建德一个老谋、一个善战,他也不惧。
现在最应该的现实是,别人惧怕他才对!
他是萧布衣,他是威震天下的西梁王,铁骑踏遍天下,他们若是不怕,就不会暗中作祟,而会光明正大的和他一战!
思楠望见萧布衣地意气风发,刀削般坚毅的脸,轻咬下红唇,双眸如水,微泛波澜……
她不是不明白萧布衣地心,可她不明白的是自己的心。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就是说女人的心思,男儿难测,可很多时候,就算女人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着什么……
用兵好的人不多,但是要用兵,一定要知晓时机,不然就算获胜,也是稀里糊涂地领军。萧布衣从虬髯客身上学习武功,却从李靖身上学习兵法。
他知道李靖每次出战,已知必胜。
若不能胜,何必出兵?
可普天下,能做到李靖这种境界的能有几人?所以天下也就只有一个李靖!
李靖就是这样地一个人,兵或许在对敌时可以等上几天数月,任凭旁人风言风语,但是他出战,却能一天就决出胜负。
这种必胜,是立于知己知彼,是立于知晓时机,若是并无胜算,大局未明,李靖绝不出兵!
李靖的用兵要算五事。道、天、地、将、法。这些都是孙子兵法名言。可知晓地多,能用于实战,详细算出的没有几人。
萧布衣别地四事比起李靖或远远不及,却最善用道取胜,这里的道者,绝非太平道地道,而是天下大道,得天下之心地道。他鼓舞士气,激励群臣,发动百姓。均是计道者一事,其余的东西可控,唯有五事第一道,只有萧布衣这种人才能用,也用的最为犀利。
他得道一法,来击窦建德,虽还未分胜负,可只要谨慎小心,当可求胜。
李靖在道者一事,是顺水推舟。但在其余四事,却是计算的极精。
天者一事。在于计算阴阳、寒暑、时制;地者一事,在于计算远近、险易、广狭、死生;将者一事,要判断自身以及对手将领兵士的智、信、仁、勇、严;而法者一事,却是在于曲制、官道、主用三方。
这五事,听起来简单。可能算晓分明,再无遗策。绝非易事。精熟几事。已是少见的领军将领,若是五事精悉。那已是领军奇才,世间并不多见。
可李靖就是其中的一人!
所以他能百战百胜,所以他一出手,就能杀败一阵风,大乱草原,击溃历山飞,攻下黎阳城,火烧林士弘,伏杀张善安,降伏江南众将,收复岭南九十六州!
这当然不是运气,也非铁甲骑兵真的无人能敌,李靖能胜,在于一个算字!
不算者,只以兵力、骁勇作战,无非匹夫之勇。胜一场易,常胜难若登天,要想百战百胜,那是绝无可能!
李靖教过萧布衣,战场要胜,绝对不能靠运气,一个将军要胜,要靠计算,而不能靠赌!
不算当然可能胜,那多半是对手更不会算。所以双方的胜负,只能交给老天来决定。
李靖登天不行,可要求胜易,并非运气、并非兵力、而是在于算!
萧布衣从李靖身上习得习算之法,早将将者一事算的七七八八,法者用地法度森严,都说无知无畏,可他因为知晓,所以亦是无畏。
他绝非稀里糊涂的出兵,每次出军,他亦是在算。
两方兵士拼勇、拼命、拼士气,他却要和对手拼道、拼势、拼算。所以他对窦建德,从东都出兵之际,就开始算,就开始攻。他甚至和窦建德远隔数百里,就已经战气势、战算计。可饶是如此,萧布衣也没有算到,窦建德为了胜他,不惜让往日的死士加入进来,或许就算算到,可萧布衣还会一战,因为汜水河一战,无论胜负,河北将领已损失惨重,这种成绩,甚至要超过明日大战。
兵死了可以再招募,可将死了,又岂是一时半刻能够补充?
或许他不如李靖能算,但是他也有李靖不能及的地方,那就是他有气势,他得道多助。
萧布衣知道那个对手,他更知晓那人生平七百多战,未尝一负,就算罗艺、窦建德,都是那人的手下败将,可是他只是吃惊,却不畏惧。
他甚至双眸闪亮,那是一种勇士遇到危险时候的激昂,那是高手遇到另外一个高手时的振奋!
二人只是默默相对,萧布衣心绪如潮,思楠却是心乱如麻,萧布衣知道自己想什么,思楠却根本不知想什么。
不知过了许久,思楠才道:“你说不错,你不须怕他。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一直隐而不出,谁都不理,这次投靠了窦建德,却是无声无息,不让你知道,你不觉得奇怪吗?”
“奇怪?”萧布衣脸上泛过诧异,“有何奇怪?”
他问完话后,陷入了沉言的人,很多事情,他喜欢自己思考。
思楠却道:“我……觉得,他是太平道中人。”
萧布衣眼皮微跳,不明白为何太平道怎么总是阴魂不散,他知道思楠绝不会无的放矢。
“太平四道八门,其实经过这些年来,已实力大衰。很多门中,已人员凋零。”
萧布衣叹气道:“凋零如此。还能翻云覆雨。若是昌盛,那还了得?”
思楠摇头道:“他们凋零也是命,试问自张角开始,他们就一直被朝廷猜忌,百般围剿,虽是屡有大才振兴,但是逆天行事,终要灭亡。太平四道,道主都是经天纬地之才,可太平八门。却是太平道的根基所在,也是他们能动用地力量,毕竟我们知道,任凭一个人强煞,他也不能凭借一己之力做成大事。裴矩武艺虽在,算计还在,可他实力已不在,他已掌控不了回天之力。”
萧布衣皱眉道:“那又如何?”
思楠抿抿嘴唇,突然道:“八门虽是凋零,可毕竟还有人杰。将谋风火。工反谣锐,八门之中。又以将门第一,实在因为要统领天下,大将不可或缺。”
“他是将门中人?”萧布衣明白过来。
思楠点点头,“他不但是将门中人,而且极有可能是将一人。”见萧布衣皱眉。思楠问,“你不信吗?”
萧布衣凝望着思楠。沉声问,“我信。可你怎么知道?”
思楠微愕,良久无语。
萧布衣又问。“记得我和你一起的时候,我说过,我知道地,都会告诉你。”
思楠扭过头去,淡漠道:“可我知道地,显然都没有告诉你。”
萧布衣沉默不语,有地时候,沉默就是默认,也有不满。
思楠想要站起,一跺脚,终于坐下,却是再不言语,少见的生气。萧布衣反倒展颜一笑,“我错怪了你。”
“什么?”思楠诧异问。
“你问心无愧,不然何以会生气?”萧布衣道:“我只知道,心中有鬼的人,不会像你如此气愤。”
思楠冷哼一声,“想堂堂西梁王,岂不是谈唱俱佳,让人分辨不清,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萧布衣微微一笑,“难道你这次去辽东,路过武安地时候,就想帮我除去杨善会,所以才知道他投靠了窦建德?”
思楠冷哼一声,“你把我想的太好了。”
萧布衣道:“我何必把你想地太坏?”
他们谈论的人,原来就是杨善会!
也只有杨善会,才会让思楠如此器重,也只有杨善会,兵胜过萧布衣。
杨善会河北名将,身经七百余仗,从未败过,也怪不得萧布衣慎重。
萧布衣坐镇东都,安定河南后,一直都借皇泰帝地称号,对隋朝旧臣加以招降。中原因此归附者,不计其数。可河北不降之人,除了罗艺,就剩下个杨善会。
杨善会居于武安,因为用兵如神,罗艺和窦建德对他均是无可奈何,又因为萧布衣、窦建德、罗艺均有他图,所以杨善会在三者势力偏汇处,竟然一直安然无恙。
萧布衣没有想到是,在这种时候,杨善会竟然投靠了窦建德。
思楠说的不错,这地确是个很奇怪地事情,杨善会是名将,这种人一点不笨,可选择投靠的对象并不聪明。
突然想到杨得志所言,小心杨善会!萧布衣一时间,不知道是何心情。
他和杨善会有何恩怨,让杨善会竟然始终和他为敌?如果要有解释,思楠说的就不错,杨善会是将门第一将,他和李玄霸有关系,他投奔窦建德,就是要阻挠自己前进的步伐。
可是昆仑呢,为何不加以约束?
萧布衣想到这里的时候,满是奇怪。
思楠突然道:“我找不到杨善会……”她顿了下,可却已承认萧布衣方才说的不错,杨善会,再去辽东。
又认为有些不妥,思楠解释道:“我不是为你……”
“我知道。”萧布衣只能道。
“你什么都不知道。”思楠突然道。
萧布衣只好笑道:“那我就不知道。”
思楠一笑,怨气烟消云散,“这时候……我接到了昆仑的消息。”
萧布衣一振,“你见过昆仑?”
思楠摇头,“没有。他是留给我一张纸条,和以往一样。”
萧布衣迟疑道:“那不见得是昆仑,李玄霸也有可能。他是昆仑的弟子,知晓昆仑的一切,甚至可以……模仿昆仑地笔迹。”
思楠果然也不敢确定,疑惑道:“若是李玄霸,他为何要告诉我这个消息,他知道,我一定会通知你。如果那样的话,他为何要透漏杨善会地消息。杨善会若是投奔窦建德,无疑在等着关键时候,给你致命一击。我觉得……这次真的好像是昆仑,可若是昆仑,那真的很怪异,他身为太平之主,难道还控制不了杨善会?为何又要告诉我所有的一切?”
女人都有一种直觉,而且不讲道理,可这种直觉,有时候真的很准。
萧布衣舒了口气,淡淡道:“已无所谓。太平道为祸多年,难免有顽固不化之这一次,我不但要扫平天下盗匪流寇,还要将为祸多年地太平余孽……一网打尽!昆仑就算知晓,我想……也不会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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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武
于20090909凌晨0007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
//com//水两旁,萧布衣、窦建德各呈心机之时,一匹快马却)3边,逆流向潼关的方向飞奔。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
夜深人静,马蹄急骤。
八百里官道上,影子都不见一个。
马快追风赶月,云儿消散,露出羞涩的月儿。月儿似乎也是惊诧马儿的快,羞愧的西沉消隐。
等子夜已逝的时候,马儿已到潼关。
潼关紧闭,那人高喝道:“水军情。加急速传!”
他不等开关,弯弓搭箭,一箭射了出去。长箭颇准,竟然射在城头旗杆之上。那人一箭射出,策马回转,已没入远方的天际。
这时候,夜已退,日未升,天边还是蒙蒙的曙色。
早有兵士拔箭出来,取出箭上绑的信函,瞥了眼,急急下了城头。城西却已城门大开,盏茶的功夫,一骑飞奔而出,带着军情急信,直奔华阴。
等到骏马冲到华阴,军文递到李渊的案上,不过日上三杆。
近千里的消息,一夜就已送达,这已经算是这时代骇人听闻的速度。能比李渊传信还快的,也只有萧布衣了。
李渊双目红赤。竟也是一夜未眠。
萧、李、窦这天下地三个霸主。都已经习惯性地整夜未眠。
关心水大战地除了东都群臣。天下百姓。江都地王世充。当然还有关中地李渊。
李渊收到军文后。只看了眼。就皱了下眉头。现在地他。每日都关心东都地战况。就和萧布衣关心他地河东一样。
这二人不是朋友。却有比朋友还要关切地注意。
放下军文。李渊心中不爽。因为萧布衣又赢了一仗。窦建德损失惨重。虽然窦建德死活和他无关。甚至还有些幸灾乐祸。可李渊知道。每次萧布衣胜一仗。就逼近了关中一步。如果窦建德再败。让萧布衣得了河北。他和突厥联手。能否胜过萧布衣。还是五五之数。
李渊是个稳妥的人,当然不想对手打上门来,然后凭运气决定胜负。他更希望,战争在河北结束!
他不知道,他和萧布衣、李靖的想法不谋而合。
天下已乱十数年,民生疲惫,哪里的百姓都不愿意打仗,无论是河南抑或是关中,既然如此,放在河北决出胜负,对李、萧二人而言,或者说对二人所辖的百姓来说,是个不错的选择。
至于河北如何苦难,那不是李、萧二人考虑的事情!
东都现在很团结,李渊要收买东都的人,很不容易。因为他能给的荣华富贵,萧布衣也能给,甚至给的更多,他能收买的人,萧布衣不会重用。人情薄如纸,皆是顾自身,他李渊若比萧布衣势力大的话,不用他说,也有人主动归附,可他现在看起来只比萧布衣声势要弱,聪明点的人,当然都会看风头,而不会贸然下了决定。
可窦建德内部就截然不同,现在聪明人都看的出来,窦建德胜算实在太少。
河北军再非铁板一块,所以李渊可以收买窦建德的人,得到一些消息。河北军最值得收买的人,当然就是窦建德手下曾经出生入死的兄弟。
只可惜,窦建德现在能倚仗的兄弟,也不过只有五十个左右而已。
水一战,窦建德伤亡惨重,窦建德太大意了,李渊有些讥诮,又有些不满,这个窦建德,怎么会如此用兵?他有兵不用,竟然和萧布衣拼将,不败才怪,大将绝非应该如此使用!
而水一战,甚至死了他收买的两个人,这让李渊恼火心痛的同时,又很是心悸。
萧布衣再不是以前的那个毛头小伙子,随意给人暗算。萧布衣现在随意抽出两百铁血卫士,竟然灭了窦建德的五十员大将,萧布衣的铁血侍卫竟然如此凶猛剽悍?
李渊想到这里的时候,不寒而栗,他决定,要加强自己身边的警戒,他不能……给萧布衣可趁之机。(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他绝不能比萧布衣先死!
在收买东都、河北人手的时候,李渊坚信,萧布衣也绝对不会放弃这个方法。安插卧底正是离间对手的绝佳法门,所以他小心翼翼,开始密切的关注手下群臣的动静,若有背叛,定杀不饶。
唯一让他觉得兴奋的是,他已经有把握灭掉刘武周这个绊脚石,而且就在不远的将来!
李渊和刘武周已死抗半年之久,虽然河东大半都落在刘武周的手上,可李渊有信心,一朝就收复回来。
信心在于他李渊在山西的根基,信心在于他李家在河东的威望。
刘武周占领河东大半年,什么事情都做,就是不事生产。而民以食为天,不事生产,百姓吃什么?
百姓如果连吃都不能满足,那就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
李渊知道这点的时候,心中高兴,他甚至希望刘武周再为恶一些。因为刘武周越恶,百姓就越恨,等到百姓的愤怒积累到一定的程度,只要一点火星撒过去,都能激起滔天的火海,萧布衣岂不也是这样的做法?所以萧布衣放开口子,让窦建德过来肆虐!
李渊对百姓很轻蔑,因为无论如何,他是旧阀出身,可他对百姓力量的重视,却是远胜杨广。
杨广根本不把百姓当作人看,李渊却把百姓当作是水,他要借水的力量,冲垮刘武周!
可惜的是,萧布衣也很善用这种力量,甚至运用的炉火纯青,李渊想到这里的时候,握紧了拳头,心中暗骂句,死人!
皱紧眉头,李渊正起身想要赶赴蒲坂,李建成求见。
李渊这段日子,并没有一直在西京,而是不停的在西京、华阴、蒲和柏壁四处处理政事。他还是不放心李世民,也不放心西京,所以只能在此四地,忧心操劳。
李世民历经浅水原惨败后,知耻后勇,终于已成大器,进展神速。他命房玄龄、长孙无忌等人训练玄甲天兵,已不容小窥。
还有什么比战火更能磨练男儿的本色?
可李渊还是不放心,他已经输不起,因为萧布衣就和个带刺的鞭子般,不停的在他身后鞭挞他。他只怕李世民一时冲动,再损兵将,那他真的没有力量再击萧布衣,所以他只能就在李世民身后盯着。
蒲坂到柏壁,不过半日的路程,他每天都要知道李
消息。
见到器重的大儿子赶来,久经风霜,益发的成熟,李渊总算有点欣慰。李建成经过战事的磨砺,更加稳重成熟。
李建成是从上党赶回来的,他赶回来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和李渊、李世民再加上突厥之兵,全力的剿灭刘武周的大军。
毕其功于一役,李渊不出手则已,要出手,就要打的刘武周永不翻身!
“上党的兵力可已到了指定之地?”李渊问道。他其实觉得无需一问,大儿子不会让他失望。
李建成果敢的点头,李渊精神一振,扫去萧布衣的阴影,就要出府前往蒲坂。见李建成不动,李渊皱眉道:“还有何事?”
李建成道:“刘文静请见。”
李渊皱了下眉头,他很讨厌刘文静,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处理。刘文静对李渊有大功,甚至可以说是功劳赫赫,可李渊对他只是利用,从未想到过重用。
眼下河东吃紧,当初刘文静在浅水原勇救李世民,谁都以为凭借这场功劳,刘文静应该再升几级,没想到过了许久,刘文静也不过是任个民部尚书而已。到如今,刘文静正守在永丰,助修律令。(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李渊给的解释是,永丰很重要,所以一定要个大才来守。
可谁都知道,这多少有些可笑。永丰在潼关西,潼关铜墙铁壁,永丰充其量不过是个附庸。相对而言,永丰仓还比永丰重要些。
李渊把这个任务交给屡立大功的刘文静,不是信任,而都有些羞辱的味道。李渊不喜欢刘文静,所以只想把他冷漠处理,没想到这人不知冷热,居然又要见他。
“不见。”李渊冷冷的说了两个字。
李建成都有些替刘文静悲哀,劝道:“爹,刘文静毕竟是民部尚书。”
“我现在要和刘武周交手,哪有时间和他交谈?”李渊略微沉吟,问道:“他见我干什么?”
“他说建议爹你兵出潼关,助窦建德一臂之力,而不能坐看他灭亡,不然关中危险,孩儿觉得他说的很对。”李建成递过奏折,“这是他的伐东都十策。”
李渊不接奏折,冷笑道:“我是否出兵,何须他来啰?”
李建成皱眉道:“爹,你不是常对我们说,兼听则明,怎的今日不肯给刘文静一个机会?就算你不给他机会,看看他的奏折也是好的。”
李渊脸色阴沉道:“我的确说过兼听则明,可刘文静这种人的话,听了只有徒乱人意。建成,不必多言,为父马上就走,你帮我安慰下刘文静,然后马上赶到。柏壁会战就要开始,你不能缺席。”
李渊说完后,匆匆离去,李建成立在那里,满是无奈。
可只是片刻的功夫,李建成就转身出殿去见刘文静。刘文静见只有李建成一人走出,缓缓站起,脸色阴暗,“太子,圣上呢?”
李建成犹豫下才道:“圣上已前往蒲坂。”
他手上还有奏折,已说明了一切。刘文静的目光从李建成的脸上,移到他手上的奏折上,嘴唇动蠕动两下,只说了一个字,“哦。”
刘文静说完后,转身离去,不再客套。李建成却满是无奈,饶是成熟老辣,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
就算他都觉得,李家有些亏欠刘文静,可李渊固执发怒起来,就算李建成,都是不敢多嘴。
刘文静出了大殿,上了马儿,忍不住抬头向远处的华山望去。
华山就在华阴境内,雄伟险奇、群峰俊秀,华者、万物生华也,可在刘文静眼中,只看到凄迷的云,惨淡的雾,他刘文静虽看到朝阳新生,可却已近迟暮。
他的身份已注定了他不容乐观的下场!虽然他或许真心的想要凭本事名扬天下,可这世上,庸人或许能活的长久,有本事的人更多的是短命。没有运,他看似运筹帷幄,也不过是个被人利用的棋子罢了。
李渊这时候已出华阴,就要过渭水、渡黄河,前往蒲坂。见到金灿灿的日头,明亮了水面,李渊突然想起一事,召集了个亲信,吩咐道:“命郡王李孝恭,严密监视刘文静,若有背叛举动,杀无赦!”
亲信点头,快马回转,李渊这才舒了口气,放下了心事。他其实早就想杀了刘文静,可他没有理由杀刘文静。他是皇帝,天下未定,擅杀大臣,无疑会让群臣不满,甚至引发反叛,这对大局不利。
一个聪明的皇帝,绝不会为所欲为。
所以李渊希望,刘文静能主动弄出些名堂,那他杀之,可以名正言顺,又可以杀一儆百。
李渊希望,刘文静不要让他失望。他以前器重刘文静,因为他在草原的能力,可现在草原已有人接手,让刘文静在侧,他寝食难安。
‘百升飞上天、明月照长安’,李渊当然知道当年的故事,所以他不希望历史重演,他也希望,等到天下一统的时候,再无太平道。
目光从长安的方向,移向东方,那里白云渺渺,蓝天如洗。李渊目光过不了千里关山,可思绪却已过山跨水,飘到了水之畔。
现在……萧布衣和窦建德应该开战了吧?李渊如是想到,蹙了下眉头,嘴角带着丝冷笑。很多事情,建成并不知道,刘文静更不知道,可他李渊却知道,就像萧布衣从未放弃搅乱河东一样,他李渊何尝没有在水之畔,埋下杀机。
可这一次,能否成功,李渊并没有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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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之畔,已喊杀震天,可饶是嘶喊惊天动地,当然还是传不到李渊的耳中。
萧布衣双目凝寒,站在高丘之处,观看对阵,凛然不动。
万马千军鏖战的场景,他初见的时候,何其壮观,可现在再看,却不过是棋子交错。
一法通百法,棋局通天下,运子如交战。双方绞杀,就如黑白分明的棋子,落子提子,造势取势。
如果说窦建德眼下在取实地,他萧布衣就在取厚势,两者难说高下,只看落子者运用之心。
此次,是萧布衣坐镇中军,指挥三军。不过他虽是指挥,命令一下,分层传达,一帮郎将大将听金鼓之声,令旗的摆动来调动西梁军对抗河北军。
这次萧布衣出来,带着数十员大将
除了原先东都的大将舒展威、管出尘、沐良雄等人外\的降将贾润甫、李文相、常何、张迁等人。
可萧布衣运用的人手不止这些,就算江淮将领,苗海潮、棱、徐绍安等人都是加入了这个阵营,奋勇作战。
淮南的这些将领,因杜伏威投靠东都,是以跟随到东都。
萧布衣把他们召来的目的,除了使用外,当然还有一个目的,他不想江淮再起事端。而这些人在东都,就能让他放心不少。
可这些是勇士,他不能轻易废弃,所以萧布衣还让他们再上战场。
萧布衣不但要击败窦建德,还要从这些将领中看看,有哪些可造之材。
二百东都勇士,经过他的选拔,只剩下四人,可选拔显然没有结束的时候。
铁马狂歌,沙场浴血选拔的方式很简单,活下来,击败对手。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条件!
这条件的代价就是性命,要在万马千军中脱颖而出,谈何容易?可既然走了这条路,除了战,已没有任何选择余地。
萧布衣冷漠如常,在吹喇叭的节目完结后没有多久,清晨就已出兵杀到水。
他击杀窦建德士气,紧接着就使用疲兵之际,在河北军一夜未眠之际,他的西梁军却是养精蓄锐。
这一次,当是决一死战!
昨日击杀河北军的勇将,今日就要击溃河北军的阵营。河北军此战若败,士气大衰,那就是他进取河北之时。
他等这一刻,其实等了太久,出兵要知机,萧布衣知道眼下时机已到。
可萧布衣还是低算了河北军的骁勇。
自从开运河、击辽东的时候,河北军就承受了天下百姓不能承受之重,他们能活下来,本身就比任何人坚强。
昨日水一战,的确极重的打击了窦建德的信心,却激发了河北军的狂怒。他们本来就是生死结义,心中哀恸,当求为兄弟报仇。
哀兵必胜,河北军哀是哀了,能否必胜?
昨日虽是一夜未睡,河北军却激起了无双的火气,在得知西梁军来到水之时,当下渡河列阵相迎。
萧布衣的前军尚未站稳脚跟之时,河北军已势若猛虎般攻了过来。
从清晨到日头正悬的时候,河北军已发动了六次进攻。
河北军攻势如潮,翻腾有如浩瀚黄河之水,连绵无绝。
西梁军一退再退,竟然被河北军活活的逼退了数里之地。可西梁军只是退,并没有败。
河北军的剽悍、凶猛,让西梁军多少意料不到,可西梁军的韧性、坚忍亦是让河北军始料不及。
窦建德在水对岸远望,只见到尘土高扬,遮盖云日,皱了下眉头。罗士信却是双眸阴冷,嗓子微哑。
他这次采用的还是偃月大阵,可这个偃月大阵,经过他的改变,锐利中带着浑厚。当初东平和秦叔宝数次交锋,让他觉察到阵法犀利有余,防备不足。这次经过改进,已考虑到攻击的艰苦。
可如此难打,还是让罗士信意料不到。
昨夜他出营四望,心中茫茫。窦红线出来寻找,让他百感交集。可今晨作战,罗士信却是勇气百倍,以往是窦建德为了他,可到如今,他要报答窦建德的知遇之恩!
金鼓再响,更是浩荡,河北军在苏定方的引领下,锋锐正前突出一根尖刺,加入冲锋队伍,恶狠狠的向西梁军扎了过去!
萧布衣皱了下眉头,只是做个手势,中军鼓声响起,西梁军前锋由舒展威带队相迎。
如今寸土寸金,可西梁军一直止不住退势。苏定方是为河北军勇将,骁勇善战。西梁军盾牌手护卫,弓箭手一轮长箭后,迅即退后,长枪手上前,刀斧手策应。
只是这一轮变幻,前军稍退,拉开了和河北军的距离,给与弓箭手第二轮放箭的机会,以图给对手造成最大的杀伤。
萧布衣远远望见,微微点头,舒展威自郎将做起,磨砺已久,算不上名将,但是中规中矩,带兵并无过错。
可有时候,没有过错远远不够。苏定方并不骑马,身先士卒,持盾带队怒攻。
羽箭如蝗,漫天箭影,可河北军丝毫不惧,苏定方丝毫不惧,在保持阵型的同时,河北军灵活的利用手中的铁盾抵抗住如雨长箭,快速的逼近西梁军。
西梁军见对手逼近之时,军中鼓声大作,弓箭手不再放箭,闪身后退,近战兵士反倒趁间隙,快步向前。
两军由小步转瞬到了快步,再到急奔而行,脚步声激荡半空,撼人心弦。
河北军错落有致,西梁军却是法度森然。
两军短兵交锋,只看推动的阵法气势,队间行距,就看出均有不俗的造诣。
进退成阵,是为交兵不二法门,只有这样,才能发挥出整体作战的最大力量。
只是两军运作,还是有千差万别,西梁军行进时,如山如岳,河北军进攻中,如涛如潮。等到两军相激处,鲜血四溢,黄尘弥漫。
苏定方人在最前,一手持盾,一手拿枪,转瞬杀了数人,浑身浴血,有如煞神。
河北军见苏定方勇猛,勇气大增,口中荷荷大响,竟活生生的压退了西梁军士。
萧布衣笑笑,不为所动,这一次,他甚至没有亲自带领铁甲骑兵,仿佛胸有成竹。魏征远望,忧心忡忡,终于鼓起勇气道:“启禀西梁王,敌势凶猛,还请出兵增援舒将军。”
“不急。”萧布衣回了两字,不为所动。
魏征又建议道:“河北军已逼的极近,为求安稳,还请西梁王暂且移步。”
萧布衣摇头道:“不可,我若后退,军心必乱。”
他双眸如鹰,虽见河北军一寸寸的压过来,已近小丘,却是屹然不动。西梁军虽是吃紧,可见到西梁王就在身后,已不肯再退。
这时候,鼓声一紧,河北军震天价一声吼,终于撕破了西梁军的防线,潮水般的灌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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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拼杀到了最后,很多时候要看两军的铁血意志,坚持到对手疲惫崩溃。
血腥的厮杀中,更多人都已麻木,若没有信念,一人撤退,会致百人恐慌,百人惊惶,能让千军溃败。
远处河北军见到苏定方终于带人攻破个缺口的时候,精神大振。
窦建德却是皱了下眉头,他知道有些不妥。
西梁军如此坚韧,怎么会轻易溃败。依他来看,这场苦战虽激战数个时辰,不过是刚刚开始而已!
离的近了,反倒看不真切,苏定方见冲出缺口,毫不犹豫的领兵杀入。只想打破对手的方阵,让西梁军各自为战,
罗士信见状,却是心中大寒,他远在小丘看的真切,西梁军虽被撕出个口子,可两侧的西梁军却已飞快的包抄了河北军的后路。
苏定方冲的太猛太切,后队没有很好的跟随。西梁军切过来,径直割断了河北军前军的后路。
舒展威虽是不敌苏定方,可他得到军令,采用欲擒故纵的手段,放苏定方进来。李文相、张迁早得号令,带兵迅即从两翼合拢缺口。
眼下是为关键之时,两个瓦岗旧将均知道立功之时,当下奋勇向前。
西梁军作战果敢迅疾。抓住苏定方急攻这一间隙。不等苏定方冲散西梁军地阵型。反倒隔开了河北军地彼此联系。
先手不过是在转念之间。
罗士信脸色大变。手中长枪有些颤抖。从西梁军地阵法改变中。他竟然看出了张须陀八风营地些许痕迹。
苏定方危矣!
毫不犹豫地下令。河北军鼓声再起。罗士信命曹康买、刘雅二人带兵急攻。务求救出被困地苏定方。
鼓荡长空。冲破云霄。激昂地勇士热血都要沸了起来。
两队长枪手大步上前救援,曹康买、刘雅都已杀红了眼睛,二人均是猛将,浴血厮杀,如锤子般,一下下的向西梁军的防御敲去。
苏定方这时候,已伤了三处。浑身上下,有敌人的冷血,亦有自己的热血。深陷敌阵,他这才知道了西梁军的恐怖之处。长枪、短刀、巨斧、套索、挠钩,铁戟长槊四面袭来,犹如永远没有止歇的时候。
河北军这次被围数千之多,均是人人拼命,可对手攻击错落有致,永无止歇。
萧布衣人在高坡,却是紧皱眉头。身边的思楠突然道:“如果杨善会要出手,现在已是关键时候,他为何还不带兵?”
“或许他不在军中?”萧布衣喃喃道。
“昆仑骗我,有何好处?”思楠下定了决心,“我若去探营就好了。”
“无论敌手是谁,我循规蹈矩,应无大碍。”萧布衣道:“这刻就算杨善会到此,也冲不破我的铁桶大阵!”
萧布衣神色有丝自豪,为他的西梁军而自豪。
或许萧布衣手下并无名将,但当初回洛大战,北邙浴血,洛口对决就是这些西梁军。这些兵士哪一个都有极其丰富的作战经验和耐心,李密的百万雄兵无法攻破,窦建德亦是要重蹈覆辙。
“可我觉得……你的手下已经坚持不住了。”思楠漠漠道。
萧布衣笑容满是讥诮,又像藏着什么,“是吗?”
二人对话的功夫,前方形势又变。苏定方已站稳脚跟,他虽和个血人般,可锐气不减。手中长枪已断,却蓦地伸手,抓过一柄袭来的开山巨斧,大肆砍伐。
他一斧劈下去,看起来有万夫不挡之勇,一个西梁盾牌手被他一斧劈中,连人带盾的委顿下去,狂喷鲜血。
可就是这一刻的间隙,最少有三杆长枪刺来,分袭苏定方的肩头、胸口和大腿。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
苏定方扭腰移步,可四处都是刀枪,又如何能尽数躲开。一枪虽未刺中他的肩头,却擦着他的大腿而过,长枪带血,再伤苏定方。
苏定方一个踉跄,却是伸手抓住长矛,扯过那人,一斧斩之!
两军厮杀声震耳欲聋,思楠本听不到苏定方的呐喊,可见到他头发散乱,双眸圆睁。斧头抡起来,火光四溅,兵刃纷飞,军士纷纷退后,不禁道:“苏定方,也是个汉子。”
萧布衣冷冷道:“死在他手上的兵士,已有数十人之多。我若能出手,当杀他祭旗!”
萧布衣口气中带有冷漠之意,他本来和苏定方也算是有过几面之缘,印象不差,可见到他被围时浴血拼命,没有怜悯,心中已起杀机。
可萧布衣当然不能出手,他也不用出手,他希望,就算他不出手,西梁军也能堂堂正正的击败河北军。
他站在西梁军的身后,就是一股力量,窦建德岂不也没有出手?
苏定方勇猛无敌,终于带着手下兵士聚成一团,形成圆圈,背靠背的抵抗四面杀来的西梁军士。这样一来,河北军受到的攻击减轻,西梁军再逼近刺杀,已不如方才那般轻而易举。苏定方见到西方人如过江之鲫,知不可为,奋力向东杀去,只希望能和援军汇合。
这时候,刘雅、曹康买已离苏定方不远。
可就是这不远的距离,想要杀到,就要付出血的代价。
兄弟被围,当尽力相救,刘雅、曹康买都和苏定方出生入死,急红了双眼。双方的间距,已在艰难的缩小,李文相、张迁两人的防线,却已摇摇欲坠。
一夫拼命,万夫莫敌,苏定方等三将拼命汇合,再图一战,舒展威三人渐渐抵抗不住。
河北军号角震天,蓦地扬出,被西梁军割断的两军奋起神勇,‘哗’的一冲,已聚集一处。
苏定方死里逃生,心中骇然。李密兵败,河北军众人还觉得他是刚自用,可今日一战,众人才知道,这种铁军厮杀,团结一致,河北军的确尚差一筹。
见两个西梁军长枪刺来,苏定方怒喝一声,斧头劈去,格飞两枪,没想到长枪才飞,长枪手中一人飞身而到,竟然抱住了苏定方的后腰。
苏定方大惊。原来西梁军以阵作战,从来不让你见到单兵的威力,只能让你感觉四面八方都是攻击,可这次有人趁两军混乱,蓦地杀来,他被潮涌的人流挤住两侧,竟然无法躲闪。
那人才抱住苏定方,一道光亮如碧
,向苏定方兜头劈到。
那刀来的极快、极为刁钻,苏定方饶是英勇,也被这道刀光骇的脸上失色。只是他虽惊诧,却不甘心束手待毙,生死关头,奋起神力一甩,背后那人竟然箍不住他的后腰,被他从头顶甩了出去。
刀光终于慢了下,只因为苏定方此番应对,正将刀手的兄弟掀了起来,挡住了要害。刀手不能斩,手腕一翻,长刀陡转,斜削而至。
寻常兵士,只知道刺杀进退,跟随鼓令,可这刀手使刀圆转如意,赫然是个高手。
苏定方再闪,长斧去格。蓦地手指一凉一痛,‘当啷’声中,长斧落地。刀手一刀斩下,切断了苏定方的右手两指。
苏定方大怒,根本无惧痛楚。才想要杀敌复仇,可被人群一挤,已冲到已方阵营之中。斜睨到那人的一张脸,见依稀眼熟。刀手见人来如潮,再不迟疑,一个鹞子翻身,已躲过十来把刺来的长枪,却被西梁军掩护,向西撤去。
萧布衣长叹,“惜乎不中!”
苏定方只觉得眼熟,萧布衣却在万马千军中,认出那二人正是展擎天和唐正。
唐正扣住苏定方,展擎天却执行暗杀的计划。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
原来二人都知道这人为河北军的首领,若能杀之,当给河北军以重创。
展擎天、唐正、铁江三人现在已身为郎将,却混入了兵士的队伍中,自然是萧布衣的安排。两军交锋,西梁军进退听令,不得有违。展擎天等人只能遵守本分,不能逾越。
要知道千军中,要的是严格遵守命令,进退不能有丝毫错误,不然可能不止一人殒命,甚至可能影响到身旁兵士的性命和大局。
展擎天等人明白这点,一直中规中矩,可方才两军撞击,混乱不堪,铁江被乱军冲开,不能和两个兄弟汇合。展擎天、唐正却正好和苏定方接近,二人并肩作战,知道彼此的心意,是以执行这次刺杀行动。
奈何苏定方武技极高,这样竟然也杀他不得。
二人一击不中,抽身而退,是因为杀到是赚,杀不到等下次机会就可。
可退却的时候,还有些感慨张济不在,不然当有很大的机会。
河北军东西合拢,已成巨龙,西梁军被大力一挤,已向两翼散去。舒展威、李文相、张迁三人都是暗自心惊,李文相等人更是想着,若是瓦岗军这般残忍交战,只怕早就溃了。
鼓令丝毫不乱,大旗猎猎招展,三人退而不乱,竭力约束手下兵士,只求损失最少。若能重振旗鼓,当求再来一战。
罗士信见到苏定方部被救出重围,舒了口气。可见到西梁军退的退,守的守,次序严谨,后方大军又是跃跃欲试,不由暗自心惊。
这时候日已正悬,空漠的天空被尘土掩映,满是血气。
阳光虽裂,却是撕不破浓浓的杀气。水东侧,死尸遍地,断肢残刃,满是凄凉。可河北军两军合并,破了西梁军的合围,气势正酣。
罗士信见到,已决定再来一搏,他决定出动河北骑兵!
厮杀惨烈,可双方均未出动骑兵。罗士信本来想观西梁铁骑的虚实,再图后发制人,可他不出骑兵,萧布衣竟然也是只凭步兵鏖战。
他若出动骑兵,不知道对手如何应对?
出兵可后发先至,当然也可引蛇出洞。罗士信决心已下,再不犹豫,令旗一挥,号角吊紧了本来惊心动魄的氛围,两翼的数千骑兵早就蓄力良久,一听号令,已疾风骤雨般的冲过去。
马蹄起落,有如雨打残荷,惊破夏日幽梦。
那一刻,河北军气势如虹。
罗士信就要借河北军步兵之勇,骑兵之利,一举击溃西梁大军。窦建德远远望去,却是皱起了眉头,因为他想到杨善会所言。
只要你明日和萧布衣交锋,一定会败!
窦建德心中涌起忿然之气,他不能不战,为了兄弟,他只能一战。兄弟请战,他如何能够不战?
萧布衣说的不错,窦建德强处在于兄弟齐心,弱处却在于兄弟义气。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时时刻刻想着兄弟的人,就如杜伏威般,终究难成大业。杜伏威和窦建德不同,可却有相近之处。
萧布衣望见铁骑激荡,目光却是掠过澎湃的铁骑,望向宁静的水对岸。虽看不到窦建德何处,但是那猎猎的大旗下,已现黄昏的凄凉。
窦建德这会想着什么,萧布衣心中突然闪过这个念头。
地动山摇,远方层层的山,冷漠的望着原野的激烈,白云浮动,不安的惊觉铁骑的猛疾。
狂风怒卷,河北军两翼的骑兵掀起的气势,看起来惊动天地,思楠、魏征见到,都是脸上色变。
他们不知兵法,看不出萧布衣除了铁骑应对外,还有什么别的方法。
能击败河北铁骑这般汹涌气势的人,想必只有铁甲骑兵!
可萧布衣嘴角带着丝狡猾的笑,仿佛是老狐狸见到送上门的母鸡,有了阴险。思楠就是这种感觉,可饶是她聪明如雪,这时候,也是不明白萧布衣得意什么。
萧布衣只是说了一个字,“好。”
他说完后,舒了口气,又道:“我等了很久了。”
罗士信远方指挥,听不到萧布衣的话,可脸色微变,他察觉到有些不妙,因为他想要引蛇出洞,可萧布衣巨蟒盘踞,并没有稍动。
远远的西梁铁骑,只是摆设着,甚至连冲锋的念头都没有。
骑兵交战,很多时候,均是以气势取胜,如今河北铁骑气势已提到巅峰,西梁铁骑若想兜头痛击,已该出战。
可铁骑上的兵士,还是幽漠淡远的看着,没有任何想要出手的意思。
西梁盾牌兵在前军退后的时候,又在后方组成了条防线,长有人高的铁盾,熠熠生辉,太阳落在盾牌上,泛起森森的寒光,铸造出一道钢铁长墙。
可河北军已不畏惧,他们见过西梁军的阵法,明白西梁军的套路,他们只要逼到盾牌前,短兵交战,他们不差西梁军。
这半天激战,人困马乏,能让河北军坚持下去的原因,是因为他们心中的忿然,他们心中的悲愤,他们不服输的性格。他们知道,自己累,
肯定更累,只要再加把劲,就能击破西梁军。
有时候,转折不过是一场胜负而已。
罗士信心中惴惴,思绪飞转,估算两军战斗力,不认为西梁军只凭步兵、盾牌手就能抗住河北的步兵和骑兵的冲击。就算有弓箭手在侧,
只要能击散这队西梁军,趁势掩杀,河北军败敌希望大增。
眼看铁骑、步兵就要杀到盾牌前,激起无边的波澜,可罗士信不知为何,却有种心悸的感觉。
西梁军实在太过镇静,镇静的让人实在发慌,镇静的甚至连弓箭都没有射出来。罗士信突然感觉到,盾牌后面,一定有着什么极为犀利的抵抗能力,不然萧布衣何以如此镇静?
他想到这里时候,却已无法提醒河北军,更不可能阻止河北军。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眼下气势汹涌,就算是个火坑,河北军也要跳下去。
这时候,西梁铁骑却突然动了,虽是起步缓慢,却还是坚定不移的开始蓄势冲锋,但和河北铁骑相比,已经差了一筹。
罗士信大皱眉头,暗想西梁的铁甲骑兵威震天下,怎么会出此怪招?
**
高大的铁盾霍然的向前倒了下去。斜斜的向前,有如怒插在土地上的藩篱。
那实在是个非常怪异的情形,两军交战,这时候,无论如何,都不能用这一招,因为如此一来,门户大开,根本没有任何屏障。
盾牌倾斜后,无论骑兵还是步兵见到盾牌后的千余人,饶是骁勇善战,绝不畏死,可身上却不寒而栗。
骄阳下,前方点点寒芒。
千余人或蹲或站,次序分明,每个人手上都拿着个弩机,每付弩机上,最少扣着十支铁矢。这让阳光一耀,西梁军阵中,闪着让人心寒、心悸、心惧的铁光。
弩机所罩的范围,就是面前汹涌的河北骑兵步兵!
罗士信见到,脸色苍白,脑海亦是一片空白。
窦建德见到,本是淡静自若,竟然发起抖来。
萧布衣这才笑道:“好戏,现在才开始。”
他话音未落,只听到天地间‘嗡’的一声响。千余人一起扣动了弩机,万余支铁矢在那一刻,同时发了出去!
天地好像都是暗了下,有谁能想象万支铁矢破空的场面?
马嘶、人吼、鼓声、风声那一刻都盖不住铁矢的破空之声。
天地间一暗又明,铺天盖地的铁矢那一刻,已到了河北军的面前。
思楠本是冷漠如冰,见到千弩怒射,万矢飞天的那一刻,也是双眸露出骇然之色。这种力道,简直如天地之威,无法抵御。
铁矢怒射,不知要夺去多少人的性命。
只有萧布衣,冷漠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嘴角带着丝冷冷的笑。
他就等一刻,已等了许久了。他这一招蓄谋已久,就要打的河北军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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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靖没有在萧布衣身边,可萧布衣却把李靖发明的弩机带在了身边。
或许不能说是李靖发明的弩机,因为这种弩机,自古就有,李靖不过是钻研前人经验,改造了弩机。
三国时期,诸葛孔明天纵奇才,在攻打魏国之时,就已发明了连弩。弩箭本比长弓杀伤力要大,可因为上弩不便,一矢射后,再射困难,是以得不到广泛的发展。不过诸葛孔明针对这个弱点,研制出连弩,‘以铁为矢,矢长八寸,一弩十矢俱发!’可说是极具杀伤。
诸葛孔明之后,魏国的‘天下名巧’马钧更是一双手妙绝天下,他改良了诸葛孔明的连弩,效率一提数倍,可说是极具威胁。只可惜马钧出身寒门,他虽造出无双弩机,却终被朝廷束之高阁。
之后天下数百年动乱,弩机制造困难,铁矢操作不便,有心的无力,有力的不屑,所以弩机的研制,几近失传。
可这时候出来了李靖,李靖不但兵法好,武功高,更是有一双巧手。他得马钧研制之法,再次改良了弩机,当初裴蓓、萧布衣初入草原时,十个大箱就是弩机的变种,称之为弩车。那种杀伤力,已是骇然听闻。
不过那时候天下并没有大乱,能做得起弩车、对弩车感兴趣的人,不过是裴茗翠而已。
其余的人,对李靖均是不屑的态度,李靖为人高傲,也不屈膝去求,更不宣传制作之法。可萧布衣取了东都后,机会出现。天底下,没有谁比萧布衣重视李靖,也没有谁能有萧布衣的这种无双财力。
听到李靖说连弩一法后,萧布衣掌控绝对政权后,知道机不可失。当下命令工部尚书廖凯加紧赶制。
可弩机制作极为不易,而且耗时很长。廖凯费时良久,这才造出第一批千余付弩机。这种连弩,李靖再加改良,使弩机一口气可发十二支铁矢之多。
不过所有的一切,却是在绝对机密的情况下进行。廖凯来到水,当然不止带了喇叭,还将弩机秘密送到西梁军营,准备给与河北军以痛击!
对李密的时候,弩机还不成规模,对徐圆朗、王世充、杜伏威的时候,根本不需要弩机,这次对阵铁血、骁勇的河北大军,萧布衣终于决定,动用弩机!
他要一口气击垮河北军,不给窦建德任何喘息的机会!
铁矢破空,两军交战的场地,已没有任何生命存活的缝隙。
马儿悲嘶,无处闪躲,河北军眼中终于露出惊恐之色。只听到‘嗤嗤’之声似要撕裂耳膜,然后就见到铁矢电闪,打穿了马腹,打断了马腿,穿透了铠甲,射穿了身躯。
一道道血雾喷射而出,铁矢带血飞出,甚至能杀死第二名兵士。
河北军再勇再猛,再是哀兵作战,亦是已冲不破如网般的铁矢狂攻。如潮的攻势终于止住,河北军那一刻,损失惨重,已不成阵型。
西梁军中却是吹起号角,尖锐刺耳,西梁铁骑终于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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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来的无论骑兵、抑或是步兵,都被千余弩机的惊天一击所杀、所骇、所摄,不但勇气全削,而且再无进攻之心。
苏定方一颗心已沉了下去。
此次主攻之人,分别为苏定方、刘雅、曹康买三人。
这三人向来都是悍不畏死,作战的时候,都是冲在最前。不过最前的向来都是最先死!
可苏定方并没有死,冲在最前,还能在万矢齐发下活得性命,苏定方事后想想,本身就是个奇迹。
苏定方见多识广,见到弩机亮出之时,就知道这东西绝非摆设,而是杀人的利器。他想起了诸葛孔明,想起了马钧,却不知道,这已经失传的连弩之法,竟然出现在西梁军的阵营。
万矢齐发的时候,苏定方耳边已听不到任何声响,只余铁矢破空的那声响。
他顾不得旁人,他已自身难保。
苏定方立即做了一件事情,摘盾落马。他这种经验,当然是从千百次生死搏杀中所获,弩机破空,为求杀伤,取的都是稍高的位置,这么说,万矢齐发还有个空处,那就是近地的位置。
苏定方那一刻下了判断,然后蜷起身子,尽量将整个身躯躲在盾牌之后,盾牌护住了正前,他就以这个方式落下马来。
然后他就听到‘扑扑咔咔’地声音不绝于耳。
那种声音。仿佛竹子穿过了豆腐。铁锤击碎了豆子。然后他整个人就像被大锤一样敲中盾牌。一股大力涌来。不等落地。竟然被大力击地平平向后退去。
一共有三支铁矢击中了他地盾牌。带出地力道骇人听闻!
苏定方只见到盾牌这面。突然凸出了三个小点。铁矢地一头稍微探出。三支铁矢竟然打透了他地铁盾?
他们身上地铠甲。对付寻常地弓箭。还能抵挡住杀伤。可应对这种铁矢。简直就和纸糊地一般。因为苏定方落下地同时。已经瞥见身侧地一个河北将领来不及躲避。被铁矢透过铠甲。从前胸打到了后背。
苏定方不敢信。却不能不信。这铁矢不但奇多。而且霸道。不但霸道。还是犀利难及。他手持铁盾。被铁矢一震。只觉得指骨欲裂。落地之时。他毫不犹豫地平躺下来。以盾护身。宁可选择被马踩。
马踩或许不能死,但是被这种铁矢打中,打在哪里,哪里穿孔,不见得有活命的可能。
可马儿已不能上前,就算铁甲骑兵都不能阻的马势,却被铁矢硬生生的击停。
苏定方落下之时,才明白,‘扑扑’之声是弩箭入肉的声音,而那‘咔咔’的响声,却是铁矢击断骨头的声音。
‘砰’的一声大响,一人落在苏定方的身边,双目圆睁,脑门上却是插着一根铁矢,已然毙命。苏定方见到,心中悲恸,那人正是他的结义兄弟,曹康买!
这时铁骑隆隆,从西方传来,苏定方心中一颤,知道西梁铁骑已经出动。
萧布衣眼光独到,又如何会放弃这个最佳进攻的时机?
噩梦来的快,去的也快,这一轮弩机射过,再上铁矢,并不容易,西梁铁骑既然出动,为防误伤,弩机亦是不会发射。苏定方想到这点,翻身跃起,这时一匹伤马受惊,正从他身边掠过。
生死关头,苏定方奋起神勇,一把竟然抓住急奔飘逸的马尾。
大力激荡,他人跟随飘起,跃在马背之上,向东狂奔。
心中庆幸,知道若是晚了片刻,任凭他本领高强,只怕也要被随后的西梁铁骑踏成肉酱,可听到身后铁骑之声激荡,仿佛踩在胸口,苏定方几欲吐血。
他人在马上,这才觉得浑身筋骨欲散,四下望去,到处都是河北军的断骨残肢,凄凉惨恻。
未死的河北军早就心胆欲裂,扭头向东方水狂卷过去。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
苏定方扭头望去,心头狂跳,因为他见到黄尘若云,铁骑如风,风卷残云,铺天盖地的冲过来。
西梁铁骑气势惊人,就算不是铁甲骑兵亦是让人难以匹敌。
萧布衣早等这一时刻,在弩机射完第一轮的时候,毫不犹豫的号令西梁铁骑两翼急攻。
铁矢虽多,却不能尽数杀死敌手,真正要击溃河北军,还要靠西梁勇士。
西梁铁骑并非铁甲骑兵,方才已缓缓压来,见到铁矢飞出那一刻,稍作停顿,已霍然加速,攻到了河北军面前。
水东岸的河北军,已目眦欲裂,眼睁睁的看着铁骑如龙似虎,吞噬了还残余的河北军士。
河北兵将兄弟,只能在铁骑下惨叫呼救,可他们,却只能眼睁睁的看。
罗士信双拳握紧,指结苍白,窦建德却是又记起杨善会所言,满面红赤。
这时西梁铁骑已踏破敌胆,踏平河西,一鼓作气的冲到了水西岸,这一战,西梁军士气空前高涨,河北军失去的不但是兄弟、马匹、士气还有雄心壮志!
罗士信却不忘记命令河北军列队狙击,他要以牙还牙,以血还血,西梁铁骑虽勇,可他还有能力,将他们击杀在水之内。
他就算没有弩机,可他对付骑兵,亦是有很大的把握。
西梁铁骑并没有进攻,而是如龙化风,散到两翼。不到片刻的功夫,西梁步兵已然杀到,整齐一致,气势逼人。
从清晨到午时的失地,让西梁军在极短的时间内全部收复,西梁军锋头正锐。
一列列、一队队的西梁步兵迅即的凝聚,然后萧布衣并不再等,一声令下。
攻!
上次河北军气势正酣,萧布衣不会攻,他不会让西梁军士白白送死。可这一次,河北军已受到致命的打击,士气低沉,萧布衣如何会放弃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西梁铁军列方阵而行,踏入水,溅出浪花,脸上满是沉凝之色,坚定的向河北军冲去。
就算在河中,他们看起来虽是稍慢,也是阵型不散。
盾牌手护卫,弓箭手开道,弩机手早已跟随,装上了第二排铁矢。可持弩机的兵士,并不急于扣动扳机,而是如同荒野饿狼般,静静的等候给与河北军最痛心的一击。
长枪手、刀斧手、长槊手纵横交错,毅然又决然的攻了过去,冒着如雨的长箭,如河北军般,同样的悍不畏死。
见到敌手的攻势气势,第一次的感觉到了恐怖。他T7前面的盾牌手,射杀后面的弓箭手、刀斧手,可他们能否抗住弩机手的致命打击?
方才那一幕,给河北军心中造成的阴影,久久不能散去。
河北军铁血尚在,坚强犹存,可就算他们能抗住弩机手、弓箭手和如潮般步兵的冲击,是否能抗的住西梁铁骑?
而闻名天下的铁甲骑兵,还是一直没有出场!
可所有的一切都不如更远处的黄尘滚滚让人恐怖,谁都知道,那里又有大军行进。
西梁军背倚虎牢,那是他们的根本,兵力源源不绝的输送到那里,到如今,西梁军已再出援军,气势汹汹,难以匹敌。
水花激荡,水雾凄迷,漫天飞羽中,河北军所有的人心都是飘飘荡荡,已忍不住震颤起来。
远山峦峦,无穷无尽,都是寂寞。烈日当空,漠视着水的惨烈,此刻,西梁军已杀到了水东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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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山寂寂,白云渺渺,山峰俊秀,挺拔险立。
一女子如空山般孤寂,望着远处的华山。(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山峰高耸,直插云端,让人分不清是山是云,抬头望去,让人目眩。
女子脸上满是落寞,轻轻的咳。一人悄悄来到女子身后,施礼道:“小姐,有消息送达,清晨时分,萧布衣已和窦建德水大战,到现在……胜负未明。或许已经明了……可午时的消息,要晚间才能送到。”
她们显然也不知道萧布衣大杀器在手,可远在华山之侧,却能知道水的动静,多少也令人吃惊。
李渊用连骑之法能将消息一夜送达,可她们的消息,看起来只需半天就可以。
能和萧布衣消息运作相拼的人,天底下,也只有裴茗翠差可比拟。不过速度或许仿佛,但若讲消息分布范围,裴茗翠已远远不及萧布衣。
可是裴茗翠,也不想关注太多的消息。
眼下,能让她还有些关心的人,一个是飘渺如云的李玄霸,另外一个就是铁血冷酷的萧布衣。
裴茗翠转过身来的时候,容颜清减憔悴,轻轻咳两声才道:“我比起以前,好了很多。”
影子道:“太医说让小姐不要劳心,安心休养,可望康复……”
裴茗翠孤寂的笑笑,“我现在,的确不需要太劳心了。”
她望着险峻称雄,壁立千仞的华山,若有所思道:“华山险恶,常人难及。可秀丽风光,多在险峰,我一直仰慕许久,若能有生之年,亲自登临,也不憾此生。”
影子垂泪道:“小姐,你定能得偿心愿。”
“是吗?”裴茗翠漠漠道:“影子,若是我没有机会,等我死后,请你将我火化了,然后寻华山一处清幽之处葬了,那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影子慌忙道:“小姐,不会的,你不会死!”
“人谁不死?其实我……早该死了。”裴茗翠幽幽道:“我还不死,只因为想见他一面,问他一句话。到现在,我其实并不恨他了,恨有什么用呢?”
她这时口气中并不怨恨,只有幽然。
影子当然知道他是谁,恨恨道:“他真的很狡猾。”
“我这般作为,难道也不能让他出来一见吗?”裴茗翠茫然道:“我一直以为,自己很了解他,可现在才发现,只是他了解我,而我对他,还是一无所知。难道……我猜错了?”
影子连忙摇头道:“小姐,不会有错,若非李玄霸,如何能设计出这么多阴谋诡计,只有是李玄霸,才能解释所有的一切。”
“他如斯聪明,当然早知道我发现了他的秘密,可他为何不出面,他怕我杀他?”裴茗翠叹口气。
“他或许……问心有愧。”影子道:“若非如此,他早就出面。”
裴茗翠凄然一笑,不等多言,又有手下匆匆赶到,“小姐,李孝恭出动了。”
“他去了哪里?”裴茗翠精神一振。她有个直觉,李孝恭一定和李玄霸有牵连,所以执着的守着李孝恭,却没有杀他。
留着李孝恭,一方面是为了引蛇出洞,另外的一方面,却是裴茗翠已不想杀他。
李孝恭现在看起来,比裴茗翠还要凄凉。他瞎了眼,中了蛊毒,迟迟不能破解,看起来也活不了太久。
裴茗翠或许因为同病相怜,是以并没有对李孝恭痛下杀手。
听裴茗翠询问,手下答道:“据我们推断,他在跟踪刘文静!”
裴茗翠目光一亮,“刘文静?”
“小姐……这个刘文静……”影子突然道。
裴茗翠摆手止住了影子的下文,轻声道:“好,我们跟过去看看。”
**
刘文静从华阴出来,心中忿忿,所有的怒气,都发泄到马儿的身上。他纵马一路狂奔向东,很快就到了永丰县城。
永丰夹在西华阴、东潼关两座大城之间,看起来和刘文静一样,窝囊受气。
这里规模不大,户籍不过万余,经过刘文静的一番整顿,如今已是欣欣向荣。
可是热闹,都是旁人的,和刘文静无关。
刘文静快马入了长街,不如以往一样下马和百姓打个招呼,他径直驱马回转府上,倒惹的百姓面面相觑,低声细语,只以为又要有仗打了,不然刘尚书何以如此匆忙?
刘文静回到府中,坐了没有多久,就已经下了个决定。
伸手招过一人过来,刘文静问,“冯八,我待你如何?”
冯八老实忠厚,相貌寻常,看起来丢在人堆中都是找不到的那种。
冯八道:“刘大人,你待我恩比天高,我的性命是你所救,只恨不能报答。我爹妈被人杀死,若非你为我鸣冤,只怕我也屈死在刀下。”
刘文静很满意这个回答,沉吟道:“眼下我有难。”
冯八一惊,失声道:“何事?”
刘文静感喟道:“冯八,你说我对唐王如何?”
冯八激动道:“刘大人为唐王出生入死,不说联系突厥,首义之功,联系战马起义,单说你助太子取永丰仓根基之地,凭一己之力说服劝降潼关,又救了秦王这三件事,就是功劳赫赫。”
刘文静怒拍桌案,忿然道:“可我如此,竟然比不上那个裴寂。”他还嫌怒斥不够排遣心中郁闷,抽出腰刀,
到梁柱上。
‘当啷’大响,火光四溅,刘文静愤怒道:“时无英雄,让竖子成名!我刘文静开国之才,助李渊起义太原,坐镇关中,立下汗马功劳,我竭尽心力的助他,只希望扬名天下,青史留名,可他对我竟然不如对个竖子,这让我如何能服?我恨不得斩了裴寂……”
冯八慌忙四下望去,急声道:“刘大人,慎言。”
刘文静吸口长气,一字字道:“我不但要杀了裴寂,还要让李渊看看,轻视我的下场。”
他说完这句话后,冯八反倒镇静了下来。
刘文静望着冯八的双眸,一字字道:“冯八,我需要你帮我。”
冯八并不畏惧,知道刘文静要反李渊,他反倒有种豁出去的架势,“刘大哥,你说怎么做?”既然刘文静已不要前程,冯八也就换了称呼,由大人改成了大哥。
方才他怕刘文静自毁前程,所以才出言提醒,这刻知道无可挽回,当下当机立断。
刘文静赞许的望着冯八道:“你果然不负我的厚望,你要知道……跟随我后,很可能一无所获,甚至送命。”
冯八豪爽笑道:“我这命也是捡回来的,再给刘大哥又能如何?”
刘文静重重一拍冯八的肩头道:“好兄弟。从今日起,我和你共富贵。”
冯八摇头道:“共富贵我从来不想,只是我想……今生能跟随刘大哥,死而无憾。不知道刘大哥如何打算?”
他说的慷慨激昂,刘文静眼露感动,舒了口气,“我能有你这种兄弟,真的三生有幸。我准备写一封书信给东都。冯八,我知道你为人谨慎,就由你带着书信即可启程,前往东都,潼关现在是李神通镇守,那人和我关系寻常,可副将桑显和与我关系密切,若有困难,可去找他。到东都后,你可去拜见徐世绩,此人总管东都诸事,你报我的名字,当可求见。书信到了他手,他可明了一切。到时候,我们自有联络。”
冯八连连点头,刘文静去了书房,片刻拿封书信回来,递给了冯八,肃然道:“冯八,我能否活命成事,就看你了。”
冯八一拍胸膛,大声道:“刘大哥你放心,我定当不辱使命。”
刘文静点头,冯八不再耽搁,藏好了书信,即刻出门启程。刘文静在庭院中站了良久,听蹄声远去,这才回转到卧房。
他在房间中走来走去,这摸摸,那看看,似乎心绪不宁,坐立难安。他的眼中,却闪着怨毒的光芒,想必已对李渊深恶痛绝。
过了约半个时辰,府外突然沸沸扬扬,嘈杂非常,有人喊道:“你们做什么?”
紧接着一声惨叫,问话那人没了声息,竟似送了性命。
刘文静双拳一握,并没有冲出卧室,反倒坐了下来,神色阴沉。
紧接着脚步声急骤,似有十数人向这个方向冲来,刘文静不为所动,反倒端起了茶杯。
‘咣当’一声大响,卧房的房门被人一脚踢开,当先冲进一人,络腮胡子,身材颇为豪壮,大笑道:“刘尚书,许久不见。”
他身后,跟着十数个兵士,有一人长刀带血,显然是斩了刘府卫士之人。
刘文静皱了下眉头,“史将军,你这是做什么?”
来人却是长安大侠史万宝,当初李道玄被裴茗翠伏杀,这个史万宝坐视不救,借求救兵之际,惶惶而逃,导致李道玄被杀。
不过在裴茗翠死士的围攻下,史万宝就算留下也是无用。
史万宝逃走后,马上去见了李建成,哀声求饶,述说不得已的苦衷。李建成并没有处罚他,只是押送他回了西京。史万宝是李世民交的朋友,李渊虽心痛李道玄之死,可正值用人之际,只把史万宝连降三级。
史万宝一直不得志,这刻却是意气风发,昂声道:“要抓你去见圣上。”
刘文静眯起了眼睛,“我是堂堂的民部尚书,你有什么资格抓我?”
史万宝哈哈大笑道:“一个时辰前,你还是,可现在,你已经不是了。”
刘文静拳头紧握,沉声道:“为何?我对圣上忠心耿耿……”
他话为说完,史万宝一伸手,已从门外拎过一人,微笑道:“刘文静,让他来解释下你的忠心耿耿,不知如何?”
刘文静变了脸色,史万宝身后那人,正是方才出门的冯八。
冯八忠厚中带着懦弱,懦弱中又多少有些卑鄙,舔舔嘴唇道:“刘大哥……”他不用说什么,可一切都已明白。
史万宝得意的笑道:“刘文静,你只怕做梦都想不到,圣上早知你必反,这才让郡王监视你的举动。这个冯八,是我们的人。”
刘文静望着冯八,目光森冷,“为什么?你难道忘记了,我救了你爹娘的性命?”
冯八有些胆怯,却昂起胸膛道:“爹娘的性命,怎如自己的前程重要?刘大哥,你说对不对?”
刘文静笑笑,“很对!”他缓缓站起来,冯八心中有愧,还是退后一步。史万宝却是上前一步,紧盯着刘文静的举动。可他不信刘文静能在他眼前逃走,因为他知道,刘文静并不会武,他只希望,这次抓住刘文静,能弥补他以往的过错,前程最重,他可以重新再来。
刘文静突然道:“史万宝,你可知道,郡王为何派你前来。”
“那是信任我。”史万宝洋洋得意。
刘文静讥诮的笑笑,“他不是信任你,他不过想让你来送死。”
他话音一落,史万宝心中微寒。刘文静突然闪身作势向窗外奔去,史万宝心中冷笑,知道窗口有人把守,不愁刘文静逃到天上去。没想到刘文静突然在什么地方一扳,史万宝只觉得脚下一软,竟向下落去。他心中大寒,用力向前窜去。陡然间前方灰蒙蒙的一片,史万宝大骇,翻身一滚躲避,房顶一响,竟然塌陷下来,一时间房间内乱作一团。紧接着,烈火突燃,烟幕四起,刘文静却已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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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m//文静卧房大乱的时候,李孝恭正在庭院中赏花。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
他虽看不见,却能嗅得到,他脸上已有腐烂的迹象,甚至渗出了血水,这让他脸上缠着白布,白天看起来,很有些吓人。
他本不准备出来,因为他虽看不到,却能感觉到身边人的怪异。他就算淡然的样子,可只有让手下更感觉恐怖。
没有谁了解他的心思,他也不需要别人了解。
他站在那里,孤单单的样子,可怕而又可怜。
抓个刘文静,看起来不用他亲自动手,他亲身前来,可能是因为李渊也觉得,李孝恭已做不了太多的事情。
李渊派他来收拾刘文静,不是器重,而是有种怜悯。
听到身后轰轰隆隆,还有一股热力传过来,李孝恭没有转头,因为他转过身去,也是一样看不到,但他已感觉到,事情并非那么顺利。
抓一个刘文静,按理说不应该太困难。他派长安大侠出去,已经算高看了刘文静。
李孝恭想到这里的时候,只听到脚步声凌乱,一堆人已经冲到他身边。
李孝恭动也不动,沉声道:“刘文静呢?”
一个声音从李孝恭身前稍下方响起。“郡王。刘文静不见了。”
声音颤抖中夹杂着痛苦之意。史万宝胆颤心惊地望着眼前地李孝恭。他是在躺着说话。
没有几个人可以在李孝恭面前躺着说话。不过史万宝躺着。倒没有人责怪。因为他断了一条腿。本来很英俊地络腮胡子。也烧去了一半。
李孝恭笑笑。他地一张脸。连同头都被白布包着。这让他一笑起来。比鬼还吓人。
有几个人已经扭过头去。不敢再看。史万宝不能不看。颤声道:“郡王。本来我带人去找刘文静。他孤身一人。对于所做地事情并没有否认。”
李孝恭握紧了拳头。一字字道:“我不想听你废话!”
史万宝立刻切入正题,“不知道他扳动了什么机关,我差点掉到一个满是利刃的大坑中。然后房子突然着了火,烟雾很重,我根本什么都看不见。这时候,房顶突然掉下块巨石,砸断了我的腿……这些手下冲了进来,救我出去,不然我就葬身火窟了。”
史万宝‘嘘嘘’做声,想要引起李孝恭的同情。李孝恭冷冷问,“刘文静呢?”
史万宝白用了表情,想起刘文静所言,心中暗恨,讪讪道:“多半烧死了吧?”
一个手下接道:“启禀郡王,刘文静卧室四周,最少有百来人看着,刘文静一直没有出来,他多半是叛逆不成,畏惧自尽了。”
李孝恭突然道:“吩咐下去,永丰县各个路口,严加盘查,若遇刘文静,格杀勿论!”
兵士领令下去,史万宝心中不服,却不敢多言。
李孝恭自言自语道:“刘文静绝非轻生之人。”
“可有时候,不死也得死。或许落在我们手上,他生不如死。”史万宝恨恨道。见李孝恭扭过头来,史万宝突然打了个寒噤,不敢再言。
李孝恭包住眼睛,可那神情,就像望着他一样。这种动作,白日见到,都让人不寒而栗。
“有暗道。”李孝恭迸出了三个字。
众人一惊,史万宝不服道:“刘文静到此没有多久,这府邸也是他暂时之所,怎么会有暗道?”
李孝恭却在兵卫的搀扶下,当先向卧室行去。火光熊熊,李孝恭命兵士扑灭大火,虽有人不解,却还是照做。等火头熄了后,李孝恭让兵士详细查找,残垣断瓦,满是颓废。可除此之外,并没有尸体。
史万宝变了脸色,李孝恭却喝令道:“搜床下。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瓦片落下,那张床上满是废墟,兵士不敢怠慢,慌忙去找,清理后,很快有兵士道:“郡王,有古怪。啊……啊……”
两声惨叫传出,原来兵士发现古怪,要掀开床板,没想到用力之下,床下竟然飞出数支小箭,有两人被小箭击中咽喉,当场毙命。
其余兵士脸色惨变,不敢上前。李孝恭冷哼一声,走过去手一用力,已掀飞了床板。
众人沉寂若死,床板下,再无暗器飞出,只有一个铁片,还有一个黑黝黝的洞口。
史万宝一直不服李孝恭,因为他是长安大侠,不过这是脸上贴金的说法,若说难听点,就是长安大盗。所有的李氏宗亲,到如今或多或少都是称公称王,他出生入死,现在愈发的落魄,所以对这些门阀士族子弟有种忌恨。
可见到李孝恭掀开床板,这份勇气已让他汗颜。
李孝恭看不到,有兵士早上前拿起那铁片,低声道:“郡王,果真有暗道,还有个铁片,上面有字!”’
“写着什么?”李孝恭问道。
兵士念道:“时无英雄,让竖子成名。告诉……”兵士顿了下,这才念道:“告诉圣上,他会后悔!”
李孝恭已明白,刘文静肯定是直呼李渊的名字,兵士这才不敢念出。只是刘文静逃命,还有余暇留下这几个字,当是早有准备。
有兵士已经鼓起勇气钻入暗道,叹口气,李孝恭缓缓坐下来,若有所思。
史万宝断了一条腿,众人不闻不问,显然是都没有把他放在心上。史万宝又气又恼,暗自愤恨。可知道又做砸了一件事情,又有些心中惴惴。
抓刘文静时候的得意,转瞬被沮丧所代替,他不知道事情的始末,只知道刘文静公然投靠东都。可刘文静本是民部尚书,官职不低,他都要投靠东都,那别人如何想法?
不知过了多久,有兵士急匆匆的赶到,“启禀雍王,据兵士回报,有一辆马车冲出了永丰县,根据兵士描述,车上正是刘……文静。”
史万宝找到发泄的地方,怒喝道:“那怎么不抓?”
兵士喏喏道:“当时那些兵士不知道刘大人反了。不过雍王大可放心,我们已派人追击,马车不会跑太远。”
李孝恭木然的坐在地上,半晌才道:“好。”
众人也不知道他这个好到底是什么意思,史万宝将功补过道:“郡王,冯八说,刘文静和潼关桑显和关系密切,刘文静叛逃,还请速传令抓住桑显和,以防被敌所趁。”
李孝恭半晌才道:“刘文静应该知道冯八叛他。”
“你说什
史万宝失声道。
李孝恭冷冷道:“刘文静逃命,从暗道出去后,备了马车,不急不慌,显然是早有安排。此人狡诈,多半早就知道我要抓他,他派冯八送信给东都,不过是迷惑于我,其实早准备逃命,等在这里,不过是想给我个教训……”
史万宝听到这里,脸色微变,刘文静教训的不是李孝恭,而是他史万宝。
李孝恭当然看不到他的脸色,继续道:“既然如此,桑显和不见得会叛。”轻叹一声,李孝恭道:“我还是小瞧了他。”
他说到这里,起身走出去,只是嘴角残留着一分含义,似是微笑,又像是哭泣。
**
李孝恭猜错了一件事,马车并非刘文静所备。
刘文静轻易的摆脱史万宝,从暗道急奔,走了条长长的甬道后,推开一道暗门,竟然听到了水声。
刘文静并不诧异,走出了暗道,又行了段稍有泥泞的道路,前方乱草掩映,从草中望过去,只见一道河流明亮。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暗道的出口却在河道侧面的乱草丛中,可说是极为隐秘。
刘文静心中冷笑,狡兔三窟,他刘文静选中的地方,其实是因为早知道有藏身之所。
当年太平道遍布天下,永丰他住的地方,本是太平道一处联系所在。只是后来太平道被平,这里又起了大屋子,几经转手,暗道之事早不为人知。刘文静到了永丰县,选此地居住,本就是小心谨慎的缘故,可这时却救了他一命。
拨开乱草,刘文静暗自忖度,李孝恭为人多谋,自己当求最快奔出永丰县,以逃避他的追杀,可李孝恭处事果断,若是发现自己不死,又发现密道,多半会下令全县兵士扼住要道,再从密道追击,自己时间已经不多。
他还没有决定从哪里逃走的时候,头顶突然传来一个声音,“你需要一辆马车。”
刘文静大惊,却不言语,那声音又道:“你无路可退,时间不多,我家小姐约你一叙。”刘文静只是稍作犹豫,就已走了出来,等上了岸,见到一辆马车停在河边,方才说话之人却是个黑衣女子,脸带纱巾。
刘文静狡猾之辈,见无论车夫还是这女子,均是气势不凡,知道就凭这二人,自己也无法讨好。权衡利弊,再不犹豫,已上了马车。
不等坐稳,马车已疾驰向南。
马车内坐着一女子,凝望着刘文静,刘文静见到那人,低呼了声,诧异道:“裴茗翠,是你?”
裴茗翠淡淡道:“你认识我?”
刘文静吃惊之下,一时失态,听裴茗翠询问,含笑道:“裴小姐大隋奇女子,我早就仰慕已久……见过一面也是不足为奇。”原来裴茗翠一直在张掖、东都一带活动,后来又去了江南,而刘文静一直在幕后出谋划策,先在草原,后到河东,二人从未谋面。
可刘文静这么说,显然是暗中已注意过裴茗翠,以裴茗翠的聪明,如何会听不出来?
裴茗翠道:“你这话,其实和一人很像。”
“谁?”刘文静四下望去,马车颇为宽敞舒适,他却心思飞转,暗想裴茗翠到底意欲何为,为何知道自己要从这里逃命?这在刘文静心中,绝无可能。
不可能的事情却已发生,面前虽像是个一吹就倒的弱女子,可刘文静却如面对一头猛兽般谨慎。
裴茗翠嘴角带着嘲笑,“当初徐洪客见到我的时候,说的和你仿佛。”
刘文静一怔,脸色微变。裴茗翠言语总是出乎意料,一时间让他有穷于应付的感觉。
这时马车已到永丰县南面路口,突然停下,裴茗翠道:“不妨和他们打个招呼再走。”这时有兵士正向马车张望,刘文静心中微凛,转瞬醒悟过来,露头出来道:“吃过没有?”
兵士微愕,受宠若惊,连连点头,“启禀刘尚书,卑职已用过饭了。”
刘文静点点头,缩回头去,留下错愕莫名的兵士。裴茗翠只是笑笑,马车奔出数里后,路边早有三匹马等候,一人牵马张望,见马车来到,迎了过来。
裴茗翠下车,刘文静紧跟其后,二人和影子上马,循小路却转而向西。再行数里,又有辆马车等候,裴茗翠上车,刘文静不由佩服。
裴茗翠一举一动看起来有些奇怪,可刘文静却知道,她不过是小心谨慎,为了摆脱后面的追踪。
李孝恭就算追来,听到兵士的禀告,多半也会一路向南追去,他们却折而向西,让人出乎意料。
等到坐稳后,裴茗翠轻声道:“到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一下了。”
“谈什么?”刘文静满面笑容,却想着对策。不过他从未想过对裴茗翠动手,一来他素来劳心不劳力,一直以头脑取胜,可最重要的一点是,裴茗翠太过冷静。
这种冷静,只有在掌控大局的时候才能出现,亦是有很强的信心后,才会出现,他没有必要冒险。
见裴茗翠不语,刘文静坐的更稳,突然长叹道:“没想到我刘文静奔波一生,竟被李渊猜忌。这人过河拆桥,用心险恶,真是瞎了我的……眼睛。”
“你是谋门的人?”裴茗翠突然道。
刘文静愣住,笑容有些僵硬。他是谋门一事,少有人知道,他认为李渊都不知道,可裴茗翠如何知道?
“你可认识李玄霸?”裴茗翠突然转开了话题。
“我……知道他。”刘文静回的模棱两可。
裴茗翠淡淡道:“那他可认识你?”
刘文静脸色微变,“李玄霸已死了。”
裴茗翠笑了起来,“刘文静,你到现在还不明白,为何李渊只是用你,而不信你?”
裴茗翠只说了几句话,可每一句都和锤子一样敲在刘文静的胸口。刘文静这才发现,他虽是以智谋自傲,可到了这个俏生生、弱不禁风的女子面前,却显得那么不堪一击。
额头竟然有汗水流淌出来,刘文静嗄声道:“为什么?”
“因为他知道你是谋门的人,他的目的和萧布衣一样,都是一统天下后,彻底剿杀为祸天下数百年的太平道,试问这样,他如何信你?”
刘文静脸上已呈死灰之色,失声道:“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
“李渊不可能知道我
,知道我身份的只有一人。”刘文静叫道。
“是昆仑吗?”裴茗翠问。
刘文静一拳击在椅凳之上,却已恢复了冷静。他一出手,就见到影子冰冷的目光望过来,可他并不畏惧,冷笑道:“你其实都是猜测?对不对?”
裴茗翠眼中闪过嘲弄,“我若猜的不对,你何必如此恼怒?”
刘文静不由握紧了拳头,他这才发现,原来由始至终,他都落在下风。裴茗翠根本不知道他是谋门中人,可现在就算白痴也知道,他就是谋门的人。他的反应出卖了他,而裴茗翠素来不需要从别人的答案中得到结论,她一直都靠自己来分析。
裴茗翠几句话,不等他回答,已经得到了答案。
“若是以往,我知道你是太平道的人,第一个念头就是杀了了事。”裴茗翠轻咳几声。见刘文静满是警惕,裴茗翠笑道:“可现在不同了,以往我杀太平道中人,只为了维护大隋的江山稳定,现在再杀,有什么意义?没有意义的事情,你我素来都不会去做,对不对?”
刘文静脸色极其难看,“你什么都知道了,为何找我?”
“我找你,因为你有很多事情不明白。你真的以为,只有你才知道太平道的秘密?你完全错了,我经过这些年的发现,知道的只比你多。”裴茗翠讥诮的笑。
刘文静无话可说,脸色铁青。
没有什么比这种打击更让他痛恨,可他没有任何回击的手段。
“我其实本来对你,并没有太过注意。”裴茗翠道:“当初草原一行,你离间可敦和拔也古的关系,这让我很是奇怪。可敦素来冷漠,可对你显然另眼相看,她一辈子,爱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你!你叛逃后,她一直郁郁寡欢。我当初知道一切后,大为奇怪,因为我找不到你背叛可敦的缘由。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难道有人做的出来?可后来我终于明白,你的目的很简单,不想让突厥和大隋交好,你们一直希望突厥能够南下,浑水摸鱼,再战江山。如今天下,有执著理念的人,只有一类人,那就是太平道门徒,所以我猜测,你应该是太平道的人。”
刘文静冷冷道:“你早知道,为何不杀了我?”
“太平道千千万万,我如何能杀的干净?”裴茗翠叹道:“更何况那时候,我只是猜测而已,我还是低估了你。后来我被诸多的事情牵扯,其实已忘记了你这个人,没想到你摇身一变,成为了李渊的手下,而且拉拢了李世民,让他坚信你对他好。太平道虽是人才众多,可因为朝廷的屠戮,再加上文帝霹雳手段,混入庙堂的人其实不多。你们其实就如西域的一种毒蜘蛛的卵,一定要有个寄生的环境,这才能发展壮大,而本身很多时候,其实脆弱不堪。就像这次,你看似顺风顺水,却抵不过李渊的一纸杀令。”见刘文静已有怒色,裴茗翠毫不留情的说下去,“太平道四道八门,被数百年的打压,其实早就支离破碎。八门中,有的还有能工巧匠,拼命死士,可有的门却只有个名字,门下众人大多死光,也难以重聚。经历了这么多年后,当初的志向,早就变的遥不可及,于是就有很多人,已改变了当初的志向,开始随波逐流,这才是求生的最佳方法……但是你不同,你和徐洪客一样,都是谋门的精英……”
刘文静诧异道:“徐洪客也是谋门中人?”
“看来你也有很多事情不知道。”裴茗翠微笑道:“张角天下奇才,宣神秘之功,以求大事。却忘记一点,取天下无论你伪义、真义,都要号之大义,这点至关重要。张角为求秘密,这才割断彼此的联系,可这种方法,却是过于小气。你和徐洪客都是不差的人才,可身在同门,都不知道彼此的身份,这种做法,如何能成大事?”
刘文静冷笑道:“成王败寇,何须多言?”
“成王败寇?”裴茗翠喃喃道:“我以为你已清醒,没想到你还不明白。”
刘文静不解道:“清醒什么?”
裴茗翠望着他的双眸,缓缓摇头,岔开话题道:“你搅乱天下,不过是想给自己谋取扬名天下、青史留名的本钱。你和徐洪客都是高傲的人,他选择了投靠李密作为明主,以求富贵,你却看准了李渊,来取名声。所以你拉拢裴寂,取信李世民。为何选择李世民,道理很简单,那时的李世民,还是懵懂无知,不过是击剑任侠之辈,可你却知道,晴天买伞才是明智的举动,拉拢李世民总是不错。你用最小的本钱押一注,却可博取最大的收获,不可谓不聪明。”
刘文静突然不寒而栗,有种赤裸裸的感觉。
裴茗翠目光实在太毒,分析的绝对透彻。她看一个人,可以看透这人的思想举止,前因后果。他刘文静自诩谋门第一士,可在这女子面前,竟处处捉襟见肘。
“你这时候,其实已放弃了太平大道的念头,只想为自己谋取荣华富贵。所以你竭力帮助李渊,只求成为他的重臣,其实你也对李渊忠心耿耿,却不明白,为何你立下汗马功劳,却一直得不到重用。因为你从未想到过,李玄霸并没有死!”
刘文静差点跳起来,脸色大变。
见到刘文静惊骇欲绝,裴茗翠淡淡道:“李玄霸诈死的用意很多,你不过是他的一个牺牲品。你想必也知道,李玄霸是昆仑的弟子,他可能看到过人书,因此知道你是谋门中人。”裴茗翠最后做了个总结,“所以李渊早知道你的身份,他用你,只因为你有用。可你当然明白,你发挥过作用后,只有一个结局,这是你的身份注定的结局,那就是死!”
见刘文静大汗淋漓,裴茗翠道:“你可以走了。”
刘文静微愕道:“你说什么?”
裴茗翠厌倦而又疲惫的挥挥手,“我想知道的都已经知道,该说的也已说完,我说……你可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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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门中,谋门排在第二,火门排在第六,这已说明,太平道本是极重计谋,迫不得已才会动用武力。
上兵伐谋,不战而屈人之兵,这才是兵法精髓。若等到动用武力的时候,已是两败俱伤之境。
李靖用兵,谋算最先,不战已定胜败。刘文静自诩谋士,但求劳心,不需劳力。
想如今,在士族、阀门、新贵掌控天下之际,刘文静不过一介寒门,少有背景,可先取信可敦、再得李世民欣赏,到如今身为民部尚书,被封鲁国公,可说是凭借一己的谋略,一步步走到如今的位置。
可他还不服,他忿然。因为他这么聪明的人,怎么能容忍裴寂那种平庸之辈骑在他头上。他的地位,是靠他的头脑,可裴寂靠什么?所以他痛恨李渊不公!
天下之大,能有他这般作为,又有几人?
可如此聪明之人,从上了马车之后,就从未胜过裴茗翠一次,从头到尾他都是束手束脚。
他本以为裴茗翠找他,是想从他身上得到些什么,没想到裴茗翠知道的比他还要多。裴茗翠在他失意的时候,不经意的又给了他一棒子。
李玄霸没有死,这个消息轰轰隆隆,激荡在刘文静的脑中,让他不能呼吸。
得知这个消息后,他已全然明白了李渊的阴险用意,李渊不是不知太平道,而是知道的太多。
所以李渊要借太平道之力登基。然后称帝后。抹杀太平道地一切努力。让太平道最终在这个世上消失。
数百年来。哪代开国君主。都是如此!
就算没有他投靠东都地信件。他也难免一死。刘文静其实心知肚明。可从未想到过。李渊如此地阴。如此地毒!
李渊要杀你绝不留情。可杀你之前。还要榨干你最后地一点汗水。李渊一点点地升着刘文静地官职。却最终将刘文静地功劳一把抹杀。全部收了回来。
刘文静这时已到了马车下。四周空山寂寂。马蹄声远去。他地一颗心。已冰冷如雪。
怪不得李渊每次用他地时候。都是其意殷殷。等到事成后。却是冷漠如雪。他一直以为。自己地身份是个迷。却从未想到过。自己在旁人眼中。早就赤身裸体。
李玄霸不死,死的就是他刘文静!他一直等到李玄霸死后,这才选择了李渊,可他从未想到,这不过是个骗局。
他苦心孤诣数载,竭尽心力,没想到却为他人做了嫁衣。他自负运筹帷幄,但也不过是旁人的棋子。
浑身有些发冷,等到群山巨大的影子,终于慢慢笼罩他的时候,抬头望过去,才发现日头西落。
原来,暮色已近。
天黑了,刘文静痛苦不堪,恨意更浓,他看起来,和落日一样,终究要陷入黑暗。可落日终有东升的那刻,而他刘文静呢,难道从此就从这场角力中除名?
他呆呆的站着,直到巨大的黑夜笼过来,将他罩住。他并不知道,太平道中,此刻痛苦的不止他一个,徐圆朗还在孤守城池,罗士信已如迷途羔羊,裴矩志大回天乏力,徐洪客计高生死不明,这些人,均是一代难得的才能之辈,但不合潮流的,终究还是会被历史的洪流湮没洗刷,毫不留情!
**
孤寂的夜,马车孤寂的行,行向孤寂的天边,没有止歇。
裴茗翠沉思很久,没有稍动。
影子终于开口,她不怕孤寂,只怕小姐寂寞。她是裴茗翠的影子,一生中,或许亲人、朋友、爱人、仇敌始终会离你而去,只有影子不会。
“小姐,我还以为你会杀了刘文静。”
“为什么这么想?”
“他是太平道中人,亦是搅局的人物。(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他只能搅局,不能掌局,虽负智谋,不过是枚棋子。”裴茗翠悠悠道:“其实就算他不是太平道的人物,如此做法,李渊也必杀他。”
“为什么?”影子诧异问。
裴茗翠笑起来,“其实李渊才到山西之前,刘文静就吹捧李世民的才能。李渊皇位才坐不久,刘文静就已暗中宣扬李世民为真命天子,以图李世民登基,能博取最大收获,试问这种作为,李渊、李建成如何能容?就算李渊取得天下,这真命天子也是李渊或者李建成,而非李世民。刘文静自负聪明,如此不知轻重,早惹李渊忌讳,李渊一直不动手,只是在等时机杀他而已。”
影子若有所悟的点头,替刘文静无奈道:“他也是没有办法,想因为他太平道徒的身份,一直被李渊谨慎使用。若论功劳,他远超裴寂,可却被裴寂骑在头上。裴寂没有别的能耐,最大的本事就是知道李渊想什么……裴寂知道李渊对李建成的器重,所以大力扶植李建成。若是天下一统,李渊死后,继承皇位的无疑是李建成。刘文静和裴寂素来不和,李建成登基之时,想必也就是他毙命之日,既然如此,不如破釜沉舟。”
裴茗翠点点头,“刘文静的确也是进退维谷,不过事到如今,他虽逃得了性命,却再次两手空空,想必不甘吧?”
“小姐,你告诉刘文静李玄霸未死一事,是否想让刘文静对付李玄霸呢?”
裴茗翠闭上双眸,良久才道:“我找刘文静,是想确认我的猜测。看看太平道是否日薄西山,看看刘文静是否知道李玄霸的身份。现在一切都很清楚,我们的猜测,并没有问题。刘文静知道李玄霸的身份,所以竟一直等李玄霸死后,这才回转中原,投靠李渊。至于对付李玄霸,刘文静心有余力不及。这天底下若真的有一人能对付李玄霸,无疑就是萧布衣了。可不知道,他现在如何了?”
她似已睡去,影子心痛她的身体,知道她还能坚持,无非是想见李玄霸最后一面。
裴茗翠要说聪明,端是不同凡响,她要是执着,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裴茗翠突然笑道:“影子,你一定觉得,我非常的蠢吧?”
影子潸然泪下,只是道:“我不知旁人如何看法,我若是小姐你,也是一般的做法。这无关天下,无关情意,只求个明白。”
她说得不清不楚,裴茗翠已明白她的言
,心下感动,叹了口气,不再多言。
夜更深,繁星漫天。
遽然间有马蹄急骤,影子身形一闪,已出了马车。马蹄声歇,影子闪身进来,递给裴茗翠一张纸道:“小姐,水已分出胜负,萧布衣胜!”
萧布衣胜!
裴茗翠听到这四个字的时候,叹了口气。影子不解道:“小姐,你一直暗中帮助萧布衣,也极为欣赏萧布衣,听他获胜,为何叹气?”
“我只是想,萧布衣胜,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多半是用四万人的性命换来。”裴茗翠睁开眼道:“如今水大战,河北军十数万的兵力,其实西梁军也有十万左右的调动。这二十万硬碰硬,死伤在所难免。”
“只要打仗,怎无伤亡?”影子道。
裴茗翠低声道:“是呀,只要打仗,死伤在所难免,不知道……我有生之年,能否看到天下太平?”伸手接过了书信,裴茗翠知道萧布衣胜,可很想看看他怎么胜出。
这个奇男子,是她的朋友。
朋友就算相隔千山万水,亦是心中挂念。她助萧布衣取东都,心中实在希望这个朋友,早日恢复天下的安宁。
只看了几眼,裴茗翠一拍车厢窗棂,喝彩道:“好一个萧布衣,好一个李靖!”
影子不解道:“小姐,李靖难道也参战了?”
裴茗翠摇头道:“萧布衣故意示弱,诱敌深入,却以千余连弩,万支铁矢布成了弩阵阻敌,一口气杀敌数千,一举击溃河北军。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如今河北军一败再败,已退守牛口,西梁军气势如虹,看起来萧布衣将河北军赶出河南指日可待。窦建德一败,和李密当年一样,再没有翻身之力。”
“连弩?”影子明白了,“那可是李靖的研制呀。”
裴茗翠点头,“李靖这人有才无运,虽是沉默,却如高傲的凤凰,不肯随波逐流,只能屈才数十载。可到如今,宝剑锋利已出,这次和萧布衣联手,当能一展雄心壮志。”
“小姐,你和李靖也是不错,不时的助他研究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若没有你当日的心血,也就没有今日的弩机。当年在东都之时,看好他的,只有你一人。”影子感喟道:“如今萧布衣、李靖、徐世绩均是被天下人景仰,可是你……”
她欲言又止,声音哽咽,裴茗翠却淡淡的笑,“看兄弟朋友,天下英才指点江山,不亦乐乎?可我累了,不能和他们一起……”
她这次终于闭上了眼,沉沉的睡去。
影子凝望小姐的侧脸,双眸含泪,扯过毛毯盖在小姐的身上,悄然下了马车。
夏夜微冷,虫鸣啾啾,给夏夜带来了些许秋意。只见到远山巍峨,幻出蒙蒙的影。月正悬好,星正繁多,影子仰望苍穹,只觉得天地之大,山河壮阔,可已无裴茗翠的栖身之处。一时间悲从中来,泪洒衣襟。
影子并不知道,她下了马车后,裴茗翠双眸虽闭,可长长的睫毛闪了闪,消瘦凄清的脸庞,亦是滑落了两点泪珠。
**
明月千里,关山若飞。
牛口处,群山耸立,树木繁森。月虽明,却照出连绵山脉重重暗影。风吹树浪,簌簌作响。
这本是一派幽静的山林风光,可谁都知道,这里蕴含着无边的杀机。
牛口地势险要,形若老牛张开一张嘴,静等你入内。两侧不远处,有两山峰高耸,一名坐忘,一名回望。这两峰加个谷口,正如个牛头的形状。沿着狭长的山谷过后,更有极窄的地段,叫做牛喉,那里壁立陡峭,地形崎岖,极为扼要。
窦建德早在这里,重兵把守。
至于谷口处,亦是布置了无数的精兵,西梁军要冲进来,定当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原来水一战,几乎战了一天,西梁军先退再攻,韧性极强。河北军饶是骁勇,在水东岸抵抗了近两个时辰,筋疲力尽,终于还是放弃了水,退守牛口。
这一放弃,可说是士气大削。
单兵独斗不行,团体作战亦是不如西梁军,河北军心中已有彷徨。这场仗,还是如何来打?
可窦建德显然还是不想放弃,罗士信虽撤,却是并不败退,撤退中有兵士两翼掩杀,故西梁军冲了几次,双方互有折损。等到了牛口,依据地势,萧布衣见兵士已疲,硬攻不下,选址下寨,和河北军再次僵持。
牛口地形崎岖,河北军暂时喘了口气,可一颗心还在半空。
窦建德人在谷中,亦是忧怀难遣。
坐在中军帐,窦建德心烦意乱,征战多年,就算薛世雄大军压境的时候,他都没有如此惶惶不安的时候。
上一次,可险中求胜,这一次,胜机在哪里?
帘帐一挑,罗士信走进来,径直跪倒道:“长乐王,属下领军不利,罪该万死,还请长乐王重罚。”
这一役打下来,河北军损失惨重,刘雅、苏定方侥幸逃脱性命,竟然乱军中活了下来,可曹康买却中矢身亡,被铁矢射毙的河北将领,等窦建德回转后统计,又死了七人。
这七人终究还是没有苏定方的武技,刘雅的运气,窦建德的死士到如今,不过还剩四十多人而已。
除此之外,河北军的马匹这一役亦是折损两千有余。
两军交战,兵士没有了可以招募,但马匹大将的折损,那是极难弥补。罗士信身为主将,统领攻防,这次失败,当然是有过错。
窦建德望了罗士信良久,表情复杂。
罗士信虽是偏激,可素来并不逃避责任,他其实心中有愧。窦建德如此信任于他,可他损兵折将,辜负厚爱。
回首一生,罗士信有些意兴阑珊,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当年……若是和张将军一块死了,也不用再受到这些痛楚。
活着……真的是那么有意义的事情?
窦建德站起来,拍拍罗士信的肩头,叹道:“我若领军,不会比你做的更好。我不怪你!”他说完后,已出了营帐,罗士信跪在原地,并没有起身,可双拳却已握紧。他空有悲愤,却已不知道对手是谁!
窦建德出了营帐,满是萧索,信步走去,只见到明月窥人,疏影横斜。大好的月
照不出好的心情。
忧伤满怀,突然想去看看女儿。
他全家被朝廷所杀,只活了个女儿窦红线,现在和他有血脉相传的,只有这个女儿。妻子曹氏在他心中,远不及女儿的分量。
窦建德捡着月光照不到的地方行走,突然止住了脚步,因为他听到两个兵士在窃窃私语。
一人道:“奉行,你听到个流言吗?”
“现在有不知道这个流言的吗?”另外一人回道:“豆入牛……”
他不等再说,一人低声喝道:“你们做什么?”
两个兵士慌忙转身道:“刘将军。”
来人正是刘雅,月光下,怒容满面,两个兵士噤若寒蝉,不敢多言。刘雅呵斥道:“我再听你们乱说,割了你们的舌头,退下。”
兵士慌忙离去,刘雅叹口气,才要举步,突又停下。望向暗处,半晌才道:“长乐王,是你?”
窦建德缓步走出来,皱眉问,“刘雅,到底何事?”
刘雅神色犹豫,“长乐王,我不敢多嘴。”
窦建德微笑道:“你什么时候,和我生分起来了?”
刘雅一咬牙,“现在军中有个传言,只是半夜的功夫,就愈来愈烈,我虽不让他们说,可还是屡禁不止。我看长乐王你忧心忡忡,是以不敢禀告。”
“但说无妨。”
刘雅下定决心,“长乐王,军中新败,退守牛口,本来大伙都是捡的性命,并没有气馁。可不知哪个孙子说了句流言,说什么‘豆入牛口,势不能久’。大伙都认为这句话不吉利,是以人心惶惶,越传越凶。”
“豆入牛口,势不能久?”窦建德念了两遍,神色虽是从容,眼中却有了痛恨之意。豆就通窦,这就是说他窦建德在牛口,很可能连性命都赔进去。
站在那里不知多久,窦建德这才移动了脚步,“跟我来。”
他走到一帐前,见到那里还亮着油灯,并不多话,掀开帘帐进入。
刘雅微微吃惊,他认识那是王小胡的营帐。窦建德虽是长乐王,可从未不经兄弟同意,轻易进了一个兄弟的帐篷,这次窦建德的举动,实在有些失常。
王小胡正在油灯下枯坐,好像有些发呆,见到帘帐一挑,竟然跳了起来。他神色有些慌张,伸手拔刀,可刀出一半,见到是窦建德,强笑道:“长乐王,是你?”
窦建德对王小胡的惊慌,视而不见。走过去,坐下来,沉声问,“你以为是谁?”
王小胡笑容很是僵硬,半晌才道:“我……我以为……”
他实在找不出理由,因为这里是河北军的军营,没有紧急军情,他并没有理由害怕。可他的样子,实在有些不算正常。
刘雅也看出有些不对,脸色铁青,可一言不发。窦建德平日的时候,让人如沐春风,可他发怒起来的时候,比受伤的狮子还可怕。
“坐。”窦建德一指身前的椅子,反客为主道。
王小胡讪讪坐下,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窦建德突然问道:“小胡,你跟了我多久?”
“八年了。”王小胡答道。
“我待你如何?”窦建德问。
王小胡犹豫下才道:“很好!”
“那你为何出卖了我?”窦建德平静问道。
王小胡已变了脸色。他本来就是斜着身子坐下,听到窦建德质问,霍然站起,手按刀柄。窦建德动也不动,只是冷冷的望着他。
灯光下,窦建德的眼色,甚至有些阴森可怕。
刘雅见王小胡站起,已知不对,闪身却是到了王小胡身后。他从来不怕王小胡伤了窦建德,实际上,窦建德能服众,除了仁义外,当然还有一身过人的武功。王小胡敢向窦建德动手,必死无疑,可他不动手,背叛了长乐王,还有活路吗?
王小胡手按刀柄,脸色铁青,却已看清楚形势。突然松开了手,装作不解道:“长乐王,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大伙都说你最近疑心重了,脸上也没有笑了,我见了害怕,方才所以紧张。”
窦建德笑笑,笑容中有着说不出的冷意,“你主动请缨守在牛口,是不是知道我今日必败?”
王小胡脸色苍白,却还能镇静道:“长乐王,你要是真的想冤枉我,随便找个理由就好,何必用如此笨拙的借口?我跟随你八年,出生入死,你心情不佳,也不用在我身上撒气。”
窦建德一直盯着王小胡的双眸,良久才道:“你若承认一切,我不杀你。你若等我说出来,你知道后果。”
王小胡汗水已经流了出来,脸色在灯光下,显得惨淡无比。
窦建德不再逼问,静静的等候,可就算刘雅,都已经注意到,窦建德杀气极盛。不知过了多久,王小胡大声道:“我问心无愧!长乐王,你不能如此对待兄弟!”
窦建德叹口气,已起身道:“刘雅,杀了他。”他话音落地,就要出帐,王小胡再也抵挡不住压力,‘咕咚’跪倒道:“窦大哥,饶命!”
窦建德听到窦大哥三个字的时候,怔了下,这才缓缓转过身来,“军中谣言,是不是你散布的?”
王小胡脸色苍白,颤声道:“是。”他话音一落,刘雅怒喝道:“王小胡,你良心被狗吃了?”
窦建德叹口气道:“李道玄秘密前来,突然走漏风声导致身死,王将军怀疑三人有问题,这三人就是高雅贤、曹康买还有你!后来高雅贤被杀,当可排除他的嫌疑,曹康买今日战死,我们没有任何理由怀疑他。高雅贤临死前,写了一个字,你可知道是什么?”
王小胡喏喏道:“我不知道?”
“你应该知道。”窦建德舒了口气,“纸上写了个王字,是不是说,杀他的人,就是你王小胡?你到底被谁收买?说出来,我可不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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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m//小胡听到窦建德质疑,脸上变色,高叫道:“长乐王T+我所杀……我怎么有能力杀得了他?再说,我为何要杀兄弟?我没有那么卑鄙的时候!”
窦建德冷冷道:“你或许没有能力,但你如果趁其不备,可杀得了他。(去看看小说网wwwcom)高将军临死之前,满目的不信和错愕,当是从未想到过,这个人会杀了他。”
刘雅痛斥道:“王小胡,你跟随长乐王八年,怎能做如此禽兽不如的事情?”
王小胡脸色惨败,握着单刀的手,青筋暴起,突然放声长笑道:“好吧,窦建德,一切事情都算在我头上好了。谣言是我散布,高将军也是我所杀,你今日惨败,也是因为我王小胡的缘故,这下你心满意足了吧?”
窦建德眼中露出痛苦之意,“为什么?是谁收买的你?是不是萧布衣?”
“为什么?”王小胡听到萧布衣三个字的时候,没有径直答复,反倒恢复冷静,“你难道不明白吗?”
“明白什么?”窦建德一字字问。
“我们已累了,我们已不知道要做什么。”王小胡一字字道:“我跟了你八年,到现在得到了什么?我什么都没有得到!”
刘雅才要呵斥,窦建德却是摆摆手,“让他说下去。”
王小胡放开刀柄,缓缓的坐下来,“窦大哥……我这是最后一次叫你一声大哥。”
窦建德脸色木然,可双拳已经握起。
王小胡惨然道:“就算得到。又能如何?还不是在水。一股脑地都还给了你?阮君明、曹子琦、曹康买、范愿这些兄弟也跟了你多年。可能威震四方。可能叱诧风云。但是他们又得到了什么?人死了。什么都没了!谁地命都只有一条。我也一样。我全家都被朝廷斩尽杀绝。我到现在还是孤身一人。我其实很怕。真地很怕!”
刘雅变了脸色。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这帮兄弟们也会怕。他们这些年来。可说是天天在生死之间挣扎。王小胡身为窦建德手下死士。大将。每次作战。都是勇猛在前。他也会怕?
他看到了兄弟眼中地痛楚。亦是知道兄弟这次说地是真心话。不知为何。一阵心悸。
王小胡舒了口气。“我现在每天早上睁开眼后。都不知道自己是否活着。我每天晚上闭上双眼。我不知道明日能不能醒来。窦建德。你救过我。一共四次!我清清楚楚地记得。”
“你若是记得。就不会做这种卖主求荣地事情。”刘雅冷笑道。
王小胡道:“难道希望大伙回转家乡。也是卖主求荣地事情吗?”
“你到底在说什么?”窦建德皱起了眉头,发现他已不理解王小胡,和王小胡说的更是截然相反的事情。这在以前,难以想象。
王小胡道:“最近我一直在想,如果当初你没有救我,而径直让我死了,我是否不用再受这些年的折磨?如果那样的话,我说不定会快乐很多。你到底是在救我,还是在害我?”
“你他娘的说的什么屁话?”刘雅忍不住臭骂道。
窦建德眼中却露出悲哀之意,“你认为我在害你?”
“你救我,害我,谁又说的清楚?可我想,若是当年我死了,我会比现在快乐很多,因为我那时候还有个梦想,我认为你会让家乡父老过上好日子,我那时候就算死,也以为你会替我们实现。”王小胡突然大声笑了起来,有着说不出的放肆,“可我知道梦想很难实现了,你变了,你变了很多。你不再是兄弟们眼中的那个窦大哥,你其实想做皇帝,现在不做,只因为还想利用可敦的马匹,对不对?”不闻窦建德回答,王小胡又道:“你当然想当皇帝,有谁不想呢?所以你不甘,所以你要出兵攻打萧布衣。(去看看小说网wwwcom)你知道,萧布衣不会放过你,萧布衣和李渊都不会放过你,因为兄弟们还可能活命,只有你没有回头路可走!所以你把裴矩当作宝一样的看待,所以随便来个隋臣归附,你都以礼相待,恨不得让天下的隋臣都认为,你窦建德对他们……会比杨广对他们都好。你希望他们能为你带来天下,你对他们尊敬,对兄弟们却是不屑,因为在你心目中,隋臣就算再无能,也要比我们这些兄弟要有用,你虽和我们称兄道弟,可当上了长乐王后,就看不起我们这些随你卖命的泥腿子,对不对?”
“说下去。”窦建德制止住刘雅的不满,低声道。
王小胡又道:“当初跟随你的兄弟,有二百八十三人,我就是其中的一个。那时大伙跟随你冲击隋营,谁都没有想着活着回来,到了隋营之前,没有一人掉队。因为我们知道,我们就算死,你也能完成我们的心愿,保护我们的家人。可那一役后,你声名大振,你就变了,你的威望越高,你就越少听兄弟们的话。你更信的是宋正本、凌敬、齐善行等一帮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你更信的是裴矩、崔君肃、欧阳洵一帮昏聩无能的隋臣!当初李密抵抗不住萧布衣,我等一心,要助李密,李密若不败,我等何至今日的局面?可你不过因为你女儿和个叛将罗士信,就改变初衷,对李密败亡,袖手旁观!李密一死,你不想着对付萧布衣,却偏安一隅,迫不及待的想要斩了宇文化及,以树正统之名,结果我等窘境一发不可收拾。你看似从容,耳根却软,优柔寡断,不知害了多少兄弟。等到今日,发现无法偏安,这才奋起。可二百八十三个跟随你打天下的兄弟,到现在,只剩下了四十二人,我问你,你每晚做梦的时候,可曾梦见过他们?”
见窦建德不语,王小胡嗄声道:“你不说,那我告诉你,我有!我每晚都会梦见死去的兄弟,他们召我去相聚呀!他们说,这样下去,只有一个个死绝,而不会再有活路!窦建德,你回答我,你听到了没有?”
窦建德终于松开了拳头,低声道:“抱歉。”
“你有种,你这时候和我们说抱歉?”王小胡哈哈大笑起来,“不错,是我散布的谣言,说什么‘豆入牛口,势不能久’,我没想到,你竟然第一时间怀疑我,是不是你早看我不顺眼?是不是你早怀疑我?其实你怀疑我,你说
好,要斩我也是轻而易举,何必道歉呢?我不需要你T告诉你,我散布谣言,不是为我!”
刘雅忍不住问道:“那你为了谁?”
王小胡淡淡道:“我已再无亲人,死在哪里都是一样。可剩下的兄弟还有亲人,他们难道真的要为了你窦建德,一个个的去死?水惨败,我看不出任何坚持下去的理由。窦建德,你一辈子处心积虑,只想被门阀承认,只可惜,你根本不可能成功……你可知道,那些隋臣投靠你,可心底还是瞧不起你。”
窦建德脸色木然,一言不发。
王小胡说完这些,沉默良久才道:“长乐王,回家吧,那里才是我们的地方,只有在那里,兄弟们或许才能多活几年。谣言的确是我散布,我也没有受任何人收买。
或许在你眼中,我出卖了你,可我自己看来,我对得起兄弟。”
刘雅冲过来问,“你对得起兄弟?那你为何要杀高雅贤?高雅贤纸上一个‘王’字,又如何解释?”
王小胡眼中露出迷惑之意,摇摇头道:“不是我,我没有能力杀他,更没有必要杀他,他是我的兄弟!”
说到兄弟二字的时候,王小胡竟然一扫推搪,双目放光。
窦建德、刘雅不知道他为何如此的表情,可窦建德却已相信,王小胡说的真话。
望着王小胡的双眸,窦建德低声道:“若不是你,那会是谁?”
“或许会是王伏宝、王贾青、王天亮?”王小胡突然大笑起来,“剩下的四十二人中,姓王的不是还有三个?窦建德,你说既往不咎,没想到,你一直记在心中,你真的很复杂。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
他说到这里,笑容中满是讥诮之意,窦建德眼中闪过愧意,艰难的站起来,“小胡,我现在能做的,只是抱歉。我错怪了你,还请你谅解。”
“惑乱军心,岂是错怪?”刘雅忿然道。
窦建德却已向帐外走去,“小胡为了兄弟们好,我会考虑。今日的事情,要错也是我的错,刘雅,你莫要追究。”
“考虑,还要考虑多久?”
王小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窦建德,我还想和你说几句。”
窦建德止步,却没有转身,只是道:“你说。”
“你方才的话,若是几年前,我会很感激,我会再为你出生入死,可是现在,不同了。”王小胡淡淡道:“我累了,我不需要谅解,甚至你们把所有的罪名都安在我身上,都是无妨,我选择了自己喜欢做的事情。我现在……甚至为方才的求饶感觉到羞愧,我什么时候,变的那么怕死了呢?援助李密的时候,你说考虑,联手徐圆朗的时候,你说考虑,现在没有希望了,你还说考虑。你一次次的考虑,让我们到了今日的局面,我不知道你还要考虑多久,但是我……等不了了。”
‘呛啷’一声响,王小胡拔出刀来,一泓清凉,映照着他恢复平静的面容。
他活过、搏过、斗过、战过、彷徨不安、哀声求饶过,可到现在,经历的一切如同烟消云散,不留痕迹。
他眼前没有窦建德、没有刘雅,却走马灯般的过了那些曾经并肩奋斗过的兄弟。
有时候,活着不见得快乐,可死显然需要勇气。
他一直缺乏这种勇气,甚至方才的时候,他还怕死,哀声求饶。但是这一刻,他觉得,死是种解脱。
勇气一闪即逝,他不想错过。他持刀在手,脸上突然露出了真诚的笑容。
见到王小胡拔刀,刘雅手按刀柄,暗自提防,窦建德却是大叫声,“小胡!”他作势要窜过来,夺下王小胡手中的刀,他有这个本事!
可窦建德才一起身,王小胡一句话就止住了他,“我不想你救我第五次。”
窦建德僵住,手指头都动不了一分。可是胡子发丝在油灯暖照下,瑟瑟发抖。
王小胡倒转手腕,一刀刺下去,脸上一直带着笑。
刘雅伸手弃刀,冲过去一把抓住王小胡的手腕,喝道:“你为什么这么傻?小胡,我方才……”
王小胡一刀入腹,脸上肌肉不自主的痛,“我不怪你,因为我也有过你这时候。我……的死……希望能救……几个兄弟。”
他说完后,头一歪,笑着死去,窦建德立在那里,容颜那一刻不再从容,而有着说不出的苍老。
刘雅见到王小胡的笑容,心中紧一阵热一阵,感觉重重热血上涌,失魂落魄的站起来。可他心中,却有着更大的恐怖。
当初高雅贤死时,眼中满是不信和诧异。高雅贤武功不差,能一剑杀了他的人,武功高明可想而知,但也可以推知,高雅贤可能认识,不然不会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纸上写个‘王’字,窦建德怀疑是王小胡,有情可原。可现在,王小胡死了,他临死没有必要撒谎,这么说,高雅贤的死,和他无关。
可剩下的死士中,姓王的已经屈指可数,窦建德手下三虎岂不还有一个姓王?
但王伏宝怎么会背叛窦建德?
但前一段时间,还听说萧布衣和王伏宝书信交往甚密。
想到这里,刘雅被恐怖所笼罩,他惊怖的不是因为身边还有卧底,而是想着,王小胡的死,不过是个开始,河北军眼下,猜忌一起,只怕永无宁日。
或许猜忌不是从今日开始,从是否联合李密、从罗士信投奔、从是否纳降隋臣就已经开始。众兄弟其实都被朝廷迫害,这才揭竿而起,可长乐王却对隋臣颇好,难免让兄弟们不满。
罗士信……刘雅牙关紧咬,念着这个名字。这人显然是个灾星,他走到哪里,祸害就跟在哪里!
**
月明星稀,晚风吹拂,树叶刷刷响动。
月光柔曼的光辉撒在山巅、树梢、岩石、黑土上,就如雪色一般。
萧布衣站在坐忘峰山腰,举目望过去,不看大好月色,却只见河北军的大营。
远望处,营寨星罗密布,仿佛繁星坠入了谷中。虽看的到,可这里离河北军大营,实在还有很远的距离。
他来到这里,是取小路前来,本以为要拔除点暗哨,没有想到,这里一个
无。
或许这里实在离河北军的大营有些远,也或许,河北军人人自危,没有谁想跑到这半山腰来放哨。
从山腰来看,只能隔着沟壑山坡见到河北军的大营,可千军万马要来,却不会从这里经过。河北军既然明白这点,有兵力,亦是会埋伏在前沿,而不会留在山腰。
萧布衣在山腰上,已观察了许久。
萧布衣身边站在思楠,展擎天、唐正、铁江三人又在思楠的身后。三铁卫身后跟着数十亲卫,保护着他的安全。贾润甫、李文相也在萧布衣身边,凝视河北军大营。
“这营寨布置的很有些门道,想要攻打,并不容易。”贾润甫低声道。
李文相粗声粗气道:“不好打,不意味着打不下来。”
萧布衣却是皱眉道:“窦建德留在这里做什么呢?”这是他一直疑惑的事情,原来河北军兵退牛口,萧布衣一直认为,河北军明智的方法,那就是暂时退守黎阳,依据黎阳和他作战。牛口虽是地势扼要,不过是暂时屯兵之地,却非必须要下的地方。
河北军虽在水损失惨重,可眼下还有七八万的兵力,想要忽视也不可能。
萧布衣这次亲身前来,已动了杀机,暗想着怎么将这些人一网打尽。
河北军在天下盗匪中或许不是最犀利的兵力,但显然是很团结的一股盗匪,想要分化并不容易,萧布衣虽用过收买的手段,可效果显然不佳。
时至今日,天下盗匪已被萧布衣平的七七八八,亦不用太考虑像对付翟让般收买人心,而转换策略,变成雷霆手段。
若能一股击杀这里的河北军,甚至击毙窦建德,那显然对收复河北,极为有利。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萧布衣就想付诸行动,而且马上过来观察地形。
出兵不知地势,显然自取死路。但是观察了许久,萧布衣不由叹气,这里的下寨之法颇为高明,强攻、火攻都不足以成事,想要如对付淮南军一样,不太可能。
萧布衣要想出手,地势已处于极端的不利。如此一来,他若妄自攻打,只怕要损失惨重,折损士气。
可让萧布衣想不明白的是,窦建德留在这个地方,并非要塞,他想做什么?
萧布衣不怕窦建德的气势汹汹,可就怕他的用意不明,附近的势力他早就算的一清二楚,不会平白冒出什么兵力来。
徐圆朗几乎可忽略不计,因为眼下徐家军自保都有问题。就算李建成兵出上党,李渊兵出潼关,武关,萧布衣也不会畏惧。他早在这三处布下了重兵,现在他是防止李渊出关中进攻,可灭了河北军后,这三处,就是他进攻关中的根据之地。
抛除李渊外,窦建德其实已孤立无援,可他又绝非坐等待毙之人。
萧布衣想不明白,心中困惑,却没有再说出来。贾润甫突然道:“西梁王,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萧布衣鼓励道。
“其实在我看来,窦建德已自陷死路。”贾润甫道。
“此话何解?”萧布衣颇有兴趣问道。
贾润甫肃然道:“牛口一地,西临水,南近鹊山,北靠黄河,东面却是群山连绵。虽地势险恶,却供给不便,若是我来出兵,并不用攻,只需命河内扼守飞龙渡口,防止他们从那里逃逸,然后用兵扼住牛口处,再兵发泽,击散那里的盗匪,断其归路。河北军无粮,不攻自溃。到时候他们只要出谷,地利一失,就是我等大胜之时。”
萧布衣沉吟良久,“你可知道,他们的粮食能撑多久?”
“七八万河北军吃饭,我怕粮草只要月余的功夫就会告罄。”贾润甫沉吟道。
萧布衣笑笑,“根据我的消息,他们的粮食可够三月。”
贾润甫皱了下眉头,萧布衣却暗想,窦建德真搞个鱼死网破,要在这里抗上三月,于自己大业有阻。因为据他的消息,刘武周已不容乐观,这么说,窦建德还幻想等李渊击败刘武周后,赶来救援,抓住最后一丝机会?
不过这个念头,多少还不能让萧布衣信服。
见到贾润甫有些惶恐,萧布衣笑笑,拍拍他的肩头,“你说的也有道理,反正也是暂时不能攻克牛口,就先用你计,再谋其他。”
贾润甫心中微喜,又对萧布衣的举止哭笑不得。
可萧布衣这种举止对他而言,又让他感觉到亲切。
萧布衣不再多想,吩咐道:“可绘制完成?”有兵士上前呈上河北军营寨地图,萧布衣示意展擎天收好,众人下山。
坐忘峰不低,萧布衣为看营寨看的清楚,倒是登了颇高。
从山上望下去,只见到松柏如涛,碧波起伏,有如怪兽盘踞。
等快近了山脚,众人舒了口气,脚步轻快,均想穿过那片密林,从原路返回,只要再行一段距离,就可回转营寨睡个好觉。这时候,萧布衣却是蓦地止住脚步。
众人唯萧布衣马首是瞻,均是停住,带了不解之意。萧布衣却问,“我们在这里派了哨兵?”
他说完话后,闭上了双眼,神色肃然。
众人这才想到,原来萧布衣登山的时候,在山脚留下岗哨,若有事情,当及时通知。这时萧布衣下山,哨兵应出来迎接。
可没有人站出来,这说明哨兵出了意外。
众人一凛,已知道事情不对,萧布衣闭上双眼,双耳却是倾力听去,一颗心陡然揪了起来。因为他灵台清明的那一刻,已听出林中、岩旁、沟壑、坡后隐隐的传来微弱的呼吸声。
那种呼吸极力压制,却如洪荒怪兽般潜伏,这附近,不知何时,已埋伏下数百的人手,而且看起来,个个都是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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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m//布衣因独特的体质修习易筋经,所得的收获难以想象
就算是思楠都不能不承认,当初被她一剑逼退数步的萧布衣,现在武功早在她之上。(去看看小说网wwwcom)思楠是习武天才,萧布衣却是个习武鬼才。
无论是天才,还是鬼才,当然都不能以常理揣度。
萧布衣的诡异在于他是个死人,他的武功进境,常人难以想象。
他凝神倾听下,已发现山脚四处,都已布下了伏兵,而且听一呼一吸之间,武功绝对不差,这让他暗自心惊。
他来到这里观察敌营动静,并非刻意安排,但这些人埋伏在这里,显然是等待已久?
谁的伏兵,窦建德吗?他留在这里,就是要等自己上钩?
萧布衣想到这里,心中凛然,如此他猜测是真,那敌手真的相当可怕。闪念之间,萧布衣已喝道:“退到山上去。”
众人不解,知道不对,却不懂萧布衣为何要退到山上。可萧布衣所言就是命令,他们才要举步。萧布衣陡然双眸寒光闪现,喝了声,“闪!”
他话音一落,身形已躲在一棵树后,众人见到他动作,暗自心惊,不约而同的寻找物体遮掩。
数十人,刹那间躲避伏地,已找到最有利于自己的地形。
他们地职责。就是保护萧布衣。可入选地基本条件。就是先能保住自己地性命。然后众人就听到‘嗡’地一声响。尖锐地破空声接踵而至。
黑暗中中不知道发出了多少道暗影。来势犀利。赫然竟然硬弩发出地铁矢!
萧布衣目光敏锐。已在一瞬间。见到月光下。弩箭抬起地那一抹寒光。是以能提前示警。
敌手竟然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萧布衣不久前才用弩阵破了河北大军。没想到今晚对手就要用硬弩取他地性命
铁矢破空。击在树上。石上。只听到‘砰砰’作响。众人都是心中一寒。没想到伏兵第一招就用硬弩袭击。显然是有备而来。
众人躲避及时。弩箭过后。竟然只有一两个亲卫受伤。发出了一声闷哼。
可闷哼过后,众人虽惊不慌,卡住要位,凝神运劲,已准备开始厮杀。
敌手不弱,蓄意前来,他们跟随西梁王前来,当求要全力保护西梁王!
弩箭声音未绝,萧布衣已判断出几点,对手肯定奔他而来,弩箭并非连弩,铁矢再上,肯定需要时间。
不能坐等,不然等他们弩箭再上,和自己僵持,招呼来河北军,自己和手下形势不妙。
想到这里,萧布衣已闪身出了石后,就地一滚,已接近了前方的密林,脚尖用力,腾空而起,就要窜入林中。
方才弩箭爆射,以密林中最多,萧布衣要当求乱敌,然后给手下进攻的时间。
他在如此环境,还是不退反进,实在是胆大包天,出乎意料。
谁都以为他身为西梁王,就不会以身犯险,可谁都没有想到西梁王还是如当初一样,身先士卒,甚至为他们开路。
众人见状,都是心中一热。展擎天、唐正、铁江毫不犹豫的跟随。可他们还是怕弩箭怒射,无法抵挡,一溜烟滚了过去。余众再不犹豫,却是零落穿插前行,务求清除密林外的敌踪。这一战,非生即死,没有第二个选择。
弩箭竟然没有发完!
萧布衣腾空而起的那一刻,只听到林中‘咯’的一声轻响,在这之间,借如水的月色,他已瞥见林中寒光点点,遍地都是杀气弥漫。
对手竟然留着一排弩箭未发?
萧布衣想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对手若是奔他而来,对他可谓是了解非常详细。
真正了解你的除了知己,当然还有敌手。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第一排弩箭不过是诱敌,他们知道萧布衣肯定会冲过来,所以才用第二排弩箭准备射杀萧布衣,对手还有没有后手?
萧布衣想到这里的时候,伸手从后腰一探,已摸出个折扇模样的东西,只是一按。
他按下的时候,几乎和对手搬动弩机同时。‘嗡’的一声响,数十铁矢一口气发了出去,笼罩了萧布衣的四面八方。
方才百余弩打的是数十人,可这次数十人的目标,只有一个人。
这一招极为狠辣,萧布衣就算是飞鸟,也难以振翅躲闪,更何况,他人在半空!众亲卫目眦欲裂,可却已无能为力。
萧布衣没有躲闪,他手中的折扇按下去,折扇奇异的一旋暴涨,竟然形成个圆弧的盾牌。这个盾牌的构造巧妙,甚至要超过当年洛水袭驾的那块盾牌。
萧布衣空中蜷身,飞龙化作了狸猫,躲在了盾牌之后。
这一招实在出乎太多人的意料,盾牌轻飘飘看似没有四两分量,可笼罩的范围并不算小,质地绝对上乘,几乎能穿树裂石的铁矢击在上面,竟然没有打透轻飘飘的盾牌。
李靖的研制,当然非同小可。
萧布衣想到这里的时候,只能感慨李靖简直是个天才,他能研究出气死人的鼓风机,也能研究出杀死人利器。他能研制出要你命的连弩,也能研制出保你命的小巧盾牌。
萧布衣的命当然重要,所以李靖有空的时候,为萧布衣又研制了许多利器,只为防身之用。谨慎十万次不多,大意一次就可能送了性命。
为了保全萧布衣的性命,李靖可说是不遗余力。
萧布衣来不及多想,因为他发现自己现在的处境,简直十分恶劣。那一刻,最少有七支铁矢击在了盾牌之上。
铁矢劲道非常,萧布衣人在半空,无从借力,已被铁矢合力活生生的击落下来。萧布衣扑起的时候,没有多想,因为他认为对手或许潜伏过来,但是不太可能无声无息的挖出一个大坑,而不怕被萧布衣山腰听见,那反倒得不偿失。
可地面黑黝黝的,杂草覆盖,萧布衣不是透视眼,看不到杂草下面是什么。
但他已不能不防。
人未落地,盾牌收起,可左袖一物打了出去,‘砰’的钉在树上。萧布衣去势已尽,可借绳索之力,不等落地,已飞身而起,竟然纵到了树上。
这一招使出,萧布衣不知是幻觉还是怎的,他听到了林中轻‘咦’了声,好像林中之人,对他能躲过一击也很是诧异。可他顾不了许多
树上有一刀劈落,仿佛引下了无边月色来汇聚,直奔T|
树上还有杀手,而且武功不差!
萧布衣皱了下眉头,一刀就杀了对手。他出刀没有光亮,下的黑手,可只是振臂一刺,已在单刀劈落之前割破了对手的喉咙。
他刀做剑使,出手比那人最少快了一倍,所以可以后发先至,要了那人的性命。
那人满眼不信,可不能不信,无奈的向树下落去,萧布衣不肯放弃他的价值,一把抓住,在他怀中摸了下,然后将他丢了出去。
丢出去的目标,却是方才他要落脚的地方,只听到‘砰’的一声响,烟尘弥漫,白烟四起,白烟中,有无数黑影纵横,又细又密。
萧布衣叹了口气,知道那里没有大坑,但有埋伏,他若是一脚踩上去,多半会给射成了筛子。
林外已发出了七声惨叫,两声闷哼。
萧布衣知道,已方多半死了两人。他萧布衣的手下,都是汉子,就算死,也不会惨叫打击同伴的士气。
但现在,他已顾不了许多,进入了密林,可饶是胆大,萧布衣头皮也有些发麻。
他一瞥之间,已经发现了近百人的行踪,树上树下,石后土中,都可能有敌人埋伏,此路不通,对手已将他们的退路封死!
萧布衣人在树上,已见到最少有六人冲了过来。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那六人极其勇猛,手中兵刃千奇百怪,可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树上的萧布衣。
萧布衣却向听到轻‘咦’的方向望了眼,只见到暗影憧憧,看不真切。对手能这快的纠集杀手等候他们,显然摸透了萧布衣的作为。
萧布衣喜欢冒险,事必躬亲,既然要攻打窦建德,当然要查看地势。于是他们就等着这个机会来个守株待兔。窦建德不走,就是要等着设这个圈套?或许窦建德没有这份心机,可有一人有!杨善会迟迟不肯出手,是否就等着给他这致命的一击?
这个局,难道是杨善会布下?
名将当然不止领兵打仗,还能揣摩对手的心理,这才能最快的时间,定下最犀利的打击手段。
杨善会怎么会如此了解他的心理?
想到这里,萧布衣不想再冒险,已做了决定,撤!撤到山上去!
他方才以退为进,只想喝令众人上山,让敌手误以为要逃,趁机杀出一条血路,然后突围出去,可眼下看来,此招不行。
敌人太多,不但林子里有,林子外也有脚步繁沓。敌人显然不止一重埋伏,而是布下了天罗地网,知道这面已经发动,赶来支援。
萧布衣决定撤的时候,并不纠缠,手腕一翻,绳索打出,钉在不远的树上。径直荡了过去。林中杀机重重,地上情况不明,他不敢轻易犯险。
可没想到,树上也不安全!
展刀之间,已将一人劈落树下,萧布衣突然心生警觉,回头望过去,只见到一道巨影由树上飞出,由远及近,已向他迎面打来。
影子极巨,声势浩大,破空后,才发出‘嗖’的一声响。
树影乱颤,树梢激荡,那影子来的好快,转瞬已到萧布衣面前。
萧布衣却已看清,那是一支巨大的竹箭。竹箭是一根老竹子制成,碗口粗细,顶部削尖有如利箭,借树杈的弹力绑在树上,只要劈断束缚的绳索,竹箭就会发出。
这树上,当然不止一支竹箭,敌手只趁萧布衣上山之际,就在密林四下,树上林中布下了如此多的陷阱杀手,心机可谓深沉,手段可说毒辣。
萧布衣见到竹箭,更是皱眉,却是临危不乱。一个后仰,竹箭几乎擦他面部射出。凛凛寒风,萧萧煞气。
间不容发的那刻,萧布衣左手绳索挥出,已经缠住竹箭,借力使力,竟然从树上跟随竹箭飞了出去。
林中的杀手已看傻了眼。
他们都知道西梁王武功高强,也知道这人可在千军之中取敌将的首级,更知道要杀萧布衣,绝对要付出惨痛的代价,可他们没想到萧布衣会逃,像飞鸟一样的逃命。
在他们的眼中,萧布衣已不是人,要是人,怎么会有如此的身手?萧布衣此刻更像一个幽灵,在林中飘来荡去,让人难以捕捉。
绣箭呼啸,竟然把萧布衣送出了包围。‘砰’的声响,竹箭扎在山坡上,激起碎屑无数。萧布衣却早就抖动绳索,松开竹箭,云一样的落在了地上,毫发无伤。
亲卫们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
萧布衣一把抓住了竹箭,回手掷出去。
他这一掷,虎虎生风,甚至强过方才之势,只听到一声惨叫,林中稍微静了片刻。原来他一掷之下,再杀了一人。
萧布衣方才一冲,可说是步步杀机,可萧布衣胆大心细,武技过人,一冲一退,有如飞龙,敌手虽设计重重,却还是捉他不到。
可别人并没有那么好的运气,展擎天、唐正二人见萧布衣杀出,心思快捷,早就翻身冲出。铁江却是太过勇猛,已冲到了林子之中。
他没有萧布衣的本事,转瞬被几人围住,只见到刀光闪闪,长枪翻飞,铁江左冲右突,竟杀不出重围。
他这会功夫,已连杀三人,但是最少受伤了十多处。展擎天、唐正目眦欲裂,就要去救,可硬生生的忍住。
他们望向了萧布衣,他们的职责是保护萧布衣,而不是去救兄弟。
他们虽痛,可不能擅离职守,就如在水江边那样,谁都是想着去杀敌完成任务,而不是去救身边的兄弟。保护萧布衣,是他们的光荣,也是他们的悲哀!
矛盾只在转念之间,萧布衣眉头蹙起,不等决定,铁江已被一人拦腰抱住。萧布衣才要上前营救,可鞭长莫及,只见到铁江一刀回刺过去。
长刀入腹,穿透了铁江的腹部,也刺入了背后那人的小腹。
只这一刹,一刀劈在铁江的脸上,一枪刺中了铁江的胸口。铁江倒下去的时候,没有说一句豪言壮语,甚至连痛哼都没有发出一声。
他本来是沉默的人,到死都是如此,可他就算死,也是不辱使命。他本来还可以支撑一下,但是他不想兄弟们来救他,所以他选择了自杀式的打法。
萧布衣心头一痛,展擎天、唐正已鼻梁酸楚,众亲卫已露悲痛
可更多的却是怒火。他们已要开战,为死去的兄弟T3敌手如何强悍。
人只有一条命,可不过一条命而已,他们并不在乎!
可萧布衣说了声撤,众人压制怒火,已向山上奔去。要想复仇,首先要活下去,山上有地势,可山上并没有退路,他们这一来,岂不是自绝生路?
不过有句话不是说的好,置之死地而后生,他们先绝退路,然后倾力一战。
林中、坡下、石后的敌手都是微愕,可哨声一响,所有人都冒了出来,径直追了上去。
他们一定要趁这个机会杀了萧布衣,无论付出多少代价!
萧布衣等人望过去,吸了口凉气。方才萧布衣还见到百余人,可等到追过来,才发现已增到三百人之多,可更让人心悸的是,敌手还不断的在增援中。
如潮的敌人中,有两人淡定自若。在其余人奋力前行的时候,不慌不忙。
一人身材魁梧,站在那里,双眸炯炯,宛若个将军般出众,让人忽视了旁人。一人身材飘逸,虽是黑夜,仍挡不住他的朗朗风采。
二人并肩立在那里,只望着山坡上的萧布衣。
萧布衣刀出如电,一刀下去,就要攫取一条性命,从不落空。他的刀已如神魔附体,闪电惊虹,数十名护卫、勇将加起来,好像都没有他一人杀的人要多。
飘逸的人叹口气,“要杀萧布衣并不容易。”
身材魁梧的人道:“不杀他,死的是我们。”
飘逸的人舒了口气,“上山没有退路,山巅过后是悬崖,我们用近千好手攻击他,提防他跳崖。”
身材魁梧的人道:“我希望他跳崖,因为崖下,埋伏更多。”
“这次不知道萧布衣能不能死呢?”
“不知道。”
“你不知道?”飘逸的人双眉一扬,口气中却有深切的无奈,因为他也不知道,他曾经十拿九稳可杀萧布衣,可还是功亏一篑。
身材魁梧的人抿着嘴唇,良久才道:“这好像是你的最后一次机会?”
“也是你的最后一次机会。”飘逸的人冷冷道。
“我们和萧布衣,没有和解的可能?”
“没有!”声音如切冰截雪,冷漠非常。
身材魁梧那人终于叹口气,“你可知道,刘文静因谋反之罪,已被李渊下旨捕杀,到现在生死不明。
我只怕,李渊知道了刘文静的身份。窦建德难成大器,我们就算杀了萧布衣又能如何?你觉得,我们真可以依靠窦建德翻身吗?”
飘逸的人沉默下来,良久无语。
这时候亲卫又死了三人,可萧布衣他们,最少杀死了三十人。山脚下的三百人没有减少,看起来只有更多。
这无疑也是一种极佳的心理战术,当初张镇周北邙山出兵,击退瓦岗军,亦是用的一样的套路。不停的增兵,当然给敌手不断的压力,这种压力,甚至可以让敌手无望崩溃。
指挥进攻的人,显然也熟悉这种套路。
西梁勇士没有退意,没有惧意,更没有崩溃,他们利用地势阻敌,且战且退,他们依靠坐忘峰,让敌手每进一丈,都要付出鲜血的代价。
可这不意味着他们没有忧心,敌人有增无减,他们没有退路。这些人他们可以拼力杀死,可这里是牛口,这里接近河北军的大营,只要河北军动用大军过来围剿,在场的人手,没有一个可以活命!
萧布衣却还是冷静如常。
勇士没有建议,只能拼死抵抗。十数敌人疾步上前,看起来已要杀到萧布衣的眼前。这时候两侧突然窜出数人,杀入到敌手之中。
展擎天、唐正已红了眼睛,他们一出手,就取了四人的性命。可敌手转瞬就将他们二人围在当中。
将西梁勇士一个个的杀掉,杀的萧布衣身边没有帮手为止,这是他们的将领下达的命令。所以他们并不着急攻击萧布衣,只想先杀了这两个死士。
展、唐二人身陷重围,左冲右突,看来就要重蹈覆辙。这时候一道刀光亮起,犹如雨后惊虹,倏然而现。
三个围攻的敌手,同时毙命!
敌手饶是再勇猛无畏,也被这惊天的刀法所凛,没有人知道,这种刀法,是用一种什么样的力量劈出。
萧布衣再次出刀,一刀连斩三人,犹如蜻蜓点水,一沾即逝。
山脚两人见到,一人脸色微变,另外一人,还是木然如常。
魁梧那人问,“萧布衣这刀,气势恢宏,已非寻常招式,非有大气势之人难以使出。你若出手,还有杀他的把握吗?”
飘逸那人只说了一句,“气势不等于武功。”
萧布衣山腰喝道:“走!”他一刀劈出条血路,展擎天、唐正已趁势杀出,萧布衣断后。他一刀在手,睥睨四方,对手见状,稍有迟疑。
山上突然响起轰轰隆隆的声音,两块巨石从山上滚落,虽缓却让人心弦紧绷。萧布衣脚尖一点,已越到一块巨石的上面。反手一推,一块巨石突然加速滚落,已撞到一人。
那人不等惨呼,已被巨石碾在下面,血肉模糊。巨石不过稍做阻隔,加速滚落。
敌手人正多,可人多也有弊端,那就是太局促,一时间难以闪躲。若是寻常兵士,这一下,多半损失惨重,但这些人训练有素,潮水般的散开,又是怒涛的汇聚。只听到又是几声惨呼后,敌人威势不减。这时候萧布衣冷冷道:“射。”
只听到‘嗡’的一声响后,明月无色。
萧布衣终于再次动用弩机,上一次击溃如潮的兵马,这一次,又是什么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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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有上铁矢的时间,敌人或许早就冲到了面前,弩手没有防御,只能任凭屠戮。所以很多时候,弩手和弓箭手一样,都要和长枪手、刀斧手等配合使用,这才能相辅相成,克敌制胜。
连弩虽强,亦没有完全消弭弩箭这个弱处。若一次不能尽杀敌手,很可能被敌手冲过来反噬,所以萧布衣上次在水旁,一口气用了千余弩机,发出万支铁矢出去。
可那时候的他,还是不敢大意,在铁矢发出去后,随即采用铁骑反攻,用意之一当然是趁势冲垮对手,可也是为了保护弩手。
当初巴蜀之时,弩机已有,但他能忍住不带不用。因为这是秘密,他不想让李唐太早的知道这个秘密。
萧布衣知道,李唐一直密切的注意他。东都有了铁甲骑兵,李唐立刻训练玄甲天兵来抗衡,他若太早透漏了弩机的秘密,那李唐就算研制不出弩机,亦是能想到破解弩机的办法。
对窦建德动用弩机,他考虑了很久,他本来,只因为李靖的几句话,才让他下定了决心。
李靖只是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弩机是死的,人是活的。他们就算可以抵抗弩机,我们还有别的利器。我们不要领先李唐太多,只要一步就好!
沙场之上,一步就是先手,先手就可以决定胜负!
不过弩机虽强,毕竟有利有弊。只有在最佳的时机动用才能发挥最大的功效。萧布衣这一次只求观察地形,为求防身,带来了不过十付而已。
可这十付,片刻的威力,相当于百来的勇士。
十付弩机。一口气上满铁矢。一次足足射出一百二十支铁矢。比起水旁看起来要弱了很多。但也绝对是种骇人地威力。
萧布衣这时候。面对地是数百地敌手。
弩机怒射。饶是对手汹涌。却也抗不住这种骇人地威力。
冲到最前地数十人。虽是竭力闪躲。可铁矢实在太快。覆盖范围实在太广。那数十人还是有大半被弩机打穿。死于非命。一时间血雾弥漫。
可这些人显然也有准备。虽死了数十人。但更多地人。却借弩箭射完之际。蜂拥而上。
这是击破弩机地最佳时机!
可他们还是忽略了西梁勇士的配合能力。
十个弓弩手射完后,立刻退后,其余的勇士早就护在他们的身前,奋勇抵挡。那些勇士扼住地势,居高临下,出手狠辣,下方人虽众多,可急切之间,不但未能上前,反倒被勇士们击退。
萧布衣冷漠的望着厮杀,目光转瞬投在更远的地方,敌手如潮,当有大将指挥,可惜他虽目力敏锐,也找不到主事之人,他只能猜。这也是一场战争,血腥惨烈,不逊疆场。
盏茶的功夫,敌手越聚越多,勇士们却已额头冒汗,萧布衣见状,喝道:“撤。”
他撤字一发,勇士们立刻退却,除了地上留下的尸体外,好像从未战过。
可这会儿的功夫,勇士又死了三人。
敌手已死近百,但他们可以补充,萧布衣的手下,却是死一个少一个。敌手上前,萧布衣再次号令,弩手终于装好了弩箭,第二轮铁矢发出去,尖锐的射入了人群。
鲜血四溢,尸体倒地,敌手再次受阻。
山下飘逸的那人道:“这就是你训练出来的死士?我看他们只有死的本事。”他口气中多少有些讥诮。
魁梧那人冷漠道:“你若有更好的方法,大可由你来出手,我不会阻挠。”他一句话,让旁人无话可说。
飘逸的人脸色如常,可双眸中却有了些许不安,“窦建德知道你已对萧布衣下手了吗?”
“他要还不是傻子,此刻就应该知道!”
“他如果知道你在杀萧布衣,当会调动千军万马来帮你。”飘逸的人竟然有了些不安。
窦建德出兵,对他们劫杀萧布衣来说,本来是好事,可二人看起来,都不想让窦建德出兵的样子,这未免有些奇怪。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魁梧的人很快给了解释,“我在武安这些年,手下已有一批誓死效忠的人。这些人,不对皇帝、不对东都、不对任何人忠心,只对我一个人卖命。他们之间,配合多年,已有分辨出彼此的方法。萧布衣在他们之间,无所遁形。”
飘逸的人心中不知是何滋味。他奔波了一生,狂傲一生,到如今,仍是孤孤单单。
他或许惊才羡艳,傲啸八方,那又能如何?
大好江山,他却已连角逐的力气都没有。
这次算是他最后的一次机会?他也不知道自己还坚持什么,或许天性使然,他虽寂寞,却总是不甘心寂寞。
“窦建德想让萧布衣死,也知道这是他的机会,可他不能来,他若来了,就会破坏我的计划,萧布衣可以轻易的混入搜山的军士之中,然后再混出包围。窦建德一来,不能帮我成事,反倒会败事。”
飘逸之人叹息道:“窦建德一方霸主,若听到你这番言语,不知道做何感想?可萧布衣已放了两轮弩箭,从林中到山腰,他一方死了不到十人,而你却已经死了一百多人。你真觉得,凭你的死士能杀得了萧布衣?”
“杀不了!”
“那你为何还出此下策?”飘逸之人叹息道:“都说杨善会百战百胜,身为将门第一人,没想到竟是如此鲁莽之辈,连个萧布衣都不能奈何。”
“那你告诉我,如何杀他?”杨善会双眉一扬,看起来威武无比。他双眉极宽,斜飞如鬓,他双眼极厉,炯炯有神,他天生看起来就像是个将军,气势逼人。
飘逸之人沉吟半晌,竟然无话可说。
“持弩之人,共有十个,到现在,已发了第三轮铁矢。”
杨善会谈话的功夫,山腰处‘嗡’的一声响,明亮月色下的鲜血,如鲜花般绽放。可人却宛若被东风一吹,瞬间枯萎。
“这种弩机,一次发射有十二支之多。每支约有八寸,分量不算重,可也不算太轻。十二支加在一起,已很有分量。射了三轮,就说明他们一人已射出三十六支铁矢,你认为,他们一个人能带多少铁矢?”
飘逸之人眼前一亮,“你算的果真不差,你是说,他们的弩机很快要失去了作用?”
杨善会点头道:“最多只要再用一百人……”
他没有说完,可言下之意当然明了。他需要一百人左右去抗萧布衣的弩机。铁矢一尽,弩机就失去了作用。
杨善会说起一百人的时候,和说起一百头猪没有什么区别。一将功成万骨枯,既然
,当然不能怕牺牲!
“去除了萧布衣的利器,当然就是发动总攻的时候。你的手下,杀光萧布衣身边之人。我们两个,去杀萧布衣,还有那个老鬼的徒弟。”飘逸之人道。
杨善会犹豫很久才道:“不行。”
飘逸之人双眉一扬,“为什么不行?你怕?”
“我知道你素来很不错,可你却还是不懂萧布衣。”杨善会道:“你觉得这次,我若围杀的是你,你能不能逃走?”
飘逸之人冷笑道:“你未免高看了你这些死忠的手下,我或许不能一个个的宰了他们,可他们焉能困得住我?”
“这就对了。”杨善会并不恼怒,淡若道:“萧布衣一个人,我困他不住,可萧布衣现在带着一帮手下,我困他轻而易举。”
他说的矛盾,飘逸之人已明白过来。眼下不是那些手下保护萧布衣,而是萧布衣不舍这帮手下。若是尽杀这些人手,那萧布衣反倒肆无忌惮。
忍不住叹口气,飘逸之人道:“杨善会,这种两军对垒,我不如你。”
“领军你当然不如我,可你武功要远胜于我。”杨善会微笑道:“所以弩机已废的时候,就是你出手的时候。”
“你不出手吗?”飘逸之人冷冷问,“你不要忘记,你现在和我,只有这个机会。去看看小说网wwwcom。你莫要忘记,你一直以来的雄心壮志。”
杨善会本来指挥手下围杀萧布衣,见手下倒下,甚至没有半分伤心之色。可听到雄心壮志四个字的时候,脸上突然露出了痛苦之意。
可那种痛苦,一闪而逝,转瞬被铁一样的表情掩盖,“你莫要告诉我,你现在连萧布衣都杀不了。”
“我杀萧布衣,还有七成的把握。”飘逸之人道:“但我同时对付两个人,就只有五成的把握。”
“那个人是谁?”
“思楠,昆仑的弟子。”飘逸之人道。
杨善会叹口气,突然岔开了话题,“我得昆仑栽培多年,才有今日的成就。可到现在,我竟不知道他在哪里,你可知道?”
飘逸之人嘴角带笑,“你现在还不懂昆仑的意思?”
“你懂?”杨善会目光如针。
“他不会再管,因为他也不知道如何选择!”飘逸之人讥诮道:“他是个人,不是神,很多时候,也是左右为难。一个是他弟子,一个是……”
他说到这里,欲言又止,杨善会冷哼一声,“你不用吊我胃口,我根本不必知道太多。好,你杀萧布衣,我对付思楠。”
二人商量已毕,山腰处又发出了一声响,杨善会喃喃道:“第四轮铁矢,一百二十支,我们又死了二十九人。”
二十九个人,刹那间的失去了性命,可已比第一轮死伤少了十几人。
杨善会的手下,早有了防备,可还是有人躲不过快如惊虹,厉如紫电的铁矢。
“现在只希望……窦建德能再迟些到。”杨善会突然道。
“你怕他反到帮了倒忙?”
“我只怕,他若来了,你就不能出手了。”杨善会讥诮的道:“你在窦建德眼中,现在还是个文弱书生,你岂不是,还不想让他看到你本来的面目?”
飘逸之人冷哼一声,双手倒剪,抬头看天。
明月正悬,冷漠幽远。
**
萧布衣也在抬头看着月色,贾润甫急声道:“西梁王,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为什么?”萧布衣随口问了句。
贾润甫觉得萧布衣这刻有些糊涂,“我们要冲下去。”
李文相这会儿已是血染征衣,快步回转道:“西梁王,贾郎将说的不错,我们应该冲下去,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他们借助弩机,这一口气,最少已杀了二百人之多,但来攻的敌人不但未少,反倒更多。西梁勇士并不畏惧,可多少已有了不安。现在他们已死了十五人,地上除了敌人的尸体,还有兄弟们的身躯。他们就算死了,也无所谓,可关键是,西梁王如何能活着出去?
萧布衣目光从天空落在远处,“下面其实更危险。这里我们占着地势,若是冒然出击,陷入重围,只怕得不偿失。”
“西梁王你武功高强,不用管我们,只要你冲出去,就可为我们报仇。”展擎天激动道:“你一个人冲出去,显然比我们一起冲把握要大很多。”
思楠抿着嘴唇,并不言语,萧布衣舒了口气,“可以再等……”
“等不及了,我只怕窦建德很快要来。”贾润甫急声道。
萧布衣脸色不变,“人多不见得管用。”
思楠醒悟过来,“不错,我们可以浑水摸鱼。”
贾润甫一时不解,可从山腰望过去,只见到河北军大营已闪出一溜儿灯火,点燃月色不及的黑暗,火蛇一样的向这个方向蔓延过来。
“河北军出兵了。”贾润甫急起来,“西梁王,我宁可自己死,也要保护你下山再说!窦建德一来,我等死无葬身之地。”
萧布衣突然问道:“你为何那么急?”
贾润甫突然僵住,脸上的焦急也像木刻一样的生硬。
激烈鏖战声中,也掩不住他脖颈扭转时发出‘咯’的一声轻响。
“西梁王……你……这是什么意思?”贾润甫艰难道。
萧布衣抬头望向天上的明月,目光森然,“你本来不是如此失算的人。可从攻打窦建德的出兵时机,到计算窦建德粮草,再到让我下山逃命,你看似为我打算,可我怎么总觉得,你在算计我呢?”
他说的声音极低,展擎天、思楠却是目光一寒,一左一右的夹击住了贾润甫。他们知道,萧布衣绝非无的放矢的人,他既然说出来,肯定已经有了十足的把握。
萧布衣不会冤枉兄弟,但是对待背叛,绝不手软。
单刀入肉,长枪刺骨,四人前方不远处,厮杀惨烈,这时候,萧布衣的手下又倒下一个。可他只是沉默的看,并不出手。他的目光犀利,和柔和的月色格格不入。
贾润甫僵凝不动,突然大声道:“西梁王,你冤枉我不要紧,可你是否对得起这些为你死去的兵士?我忍辱负重,潜入敌营,为你出生入死,你竟然怀疑我?人谁无错,你因为我几次建议有问题,就开始怀疑我,那你的手下,以后还有谁敢提议?”
萧布衣讥诮道:“你若要分辨,对我说即可,你这般大声,可是想离间我和手下的关系吗?我本来只有七分疑你,可现在已有十分。”
贾润甫愣住,嘴角不停的抽搐。
萧布衣道:“杨善会的确能算,可他就算
也不会这快的功夫,在这里有这多的埋伏。唯一的T3我上山之前,他已经知道。
我来探营,极为隐蔽,随心所欲,他提前知道,当然是这里的人,有个人泄露了我的行踪。你先说服裴仁基投靠李密,又背叛李密来投我,我真的信了你话,却没想到你不过是博取我的信任,再想着给我今日致命的一击。你说我如何对得起死去的兵士,我倒想问问你,这些屈死士兵亡魂瞪着你,你可曾见到?”
贾润甫心中微寒,忍不住回头望去,展擎天却一声怒吼,飞身扑了过去。他不能不激动,他现在才知道兄弟铁江枉死,而罪魁祸首就是贾润甫。本来疆场百死,不能抱怨,只能说技不如人,可铁江虎口逃生,转瞬又被阴谋小人算计,丧身包围中,这就让展擎天怒不可遏。
展擎天扑来,贾润甫再不犹豫,身形爆退,然后就向地上滚去。此处是山腰,只要滚下去,就可能活得性命。贾润甫不敢留在这里,只怕若被展擎天抓住的话,要被活生生的咬死,他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有如此愤怒的时候。
他毕竟身为名将之后,身手矫健,再说早有戒心,这一滚,不但躲开展擎天的一击,而且就要没入黑暗之中。
这时候‘嗤’的一声响,月光下闪出一抹光华,惊艳、惆怅而又冷清如旧。
贾润甫一声惨嘶,已被长剑活生生的钉在了地上!
思楠出手掷出长剑,一剑就杀了贾润甫。展擎天跟上,一脚踢在贾润甫的胸口,双眸冒火。
萧布衣见贾润甫逃命,一直动也没动,这时抬头望天,说了声,“这么好的夜晚,该放烟花了。”
他这句话,就算思楠都是无法理解,众人愕然,可仍旧苦战。贾润甫一番挑拨之言,看起来不但没有救自己的性命,甚至没有兴起一丝波澜。
这时候,天地间又是‘嗡’的一声响,西梁勇士射出了第五轮铁矢。
唐正已匆忙赶到,脸上血水混着汗水,低声道:“西梁王,铁矢用尽了。”
萧布衣点点头,没有丝毫焦灼之意。他的镇静,让所有人诧异,众人不明白,到如今,萧布衣还有什么扭转败局的本领?萧布衣只是从怀中掏出个竹筒,点燃后扔到天空去,只听到‘通’的一声响,半空亮起五彩的焰火,衬的那幽静的夜空,更显清冷。
思楠虽是不解其意,可却还是被多姿的烟花吸引,谁都不知道,萧布衣这时候,为何要放烟火?
山腰下一声长笑,一人道:“萧布衣,你在请救兵吗?”
最后一轮铁矢,打退了敌手的疯狂进攻,可好像敌手也不再进攻。西梁勇士微愕,却知道这种沉寂,宛若暴风雨来临前的安宁。
那人身形飘逸,闲庭信步般走上来,对一地的尸体视而不见,有如走入自家的花园。
思楠扭头望过去,脸色微变,失声道:“符平居,是你?”那人脸上表情呆板,可无法掩盖身上的那种飘逸之气。思楠知道他是符平居,可不知道他是李玄霸,抑或是裴矩?
符平居身旁站着一人,魁梧高大,手持一杆铁枪。
本来谁在符平居的身边,看起来都和跟班一样,因为天涯之远,就算明月都是有所照不及,天涯孤傲,本来就如同寒霜傲雪,不屑和暖春为伍。
但是那人站在天涯身边,却还是个将军。
因为他一出生就注定要是个将军!
思楠突然明白,知道有如此气势的人不会是旁人,那人正是太平第一将,杨善会!
月已偏,却照着天地间的正色。人未眠,已分不清天涯咫尺的距离。四人相视,目光交织,有如天空那灿烂烟火的余晖,光芒点点,划出一道注定消寂的光华。
萧布衣见到符平居,并没有半分诧异,摆手道:“让他们过来。”
勇士见二人上前,本来准备劫杀,听西梁王吩咐,散到两旁,虎视眈眈。符平居道:“萧布衣,就算来了救兵,也救不了你的命。”
萧布衣笑笑,“裴矩,你现在还戴着面具,不觉得滑稽吗?”
符平居听到萧布衣直呼其名,也不惊诧,淡淡道:“你现在,岂不也是戴着面具?人本来就是有着各种面具,只是有形无形而已。”
思楠冷冷道:“李玄霸冒你之名,假传昆仑之令,只怕也有你在配合吧?可你多半也没有想到过,如今的李玄霸借你之力,已成就李唐。你裴矩却是惶惶不可终日,如丧家之犬。”
思楠并非刻薄之人,可见到今日之势,也是暗自心惊。
来的若是李玄霸,思楠可能反倒有些放心,可裴矩就是天涯,天涯成名已久,社稷坛前的一击,更是和道信平分秋色,她面对符平居,心中没底。她没有把握,只有试图激怒符平居,高手对决,怒气可能引发勇气,但也可能造就错误。
符平居微笑道:“你这种话,老夫七十年听了不止七十次,不会再无谓的动气。可没想到,你们知道的也不少。”
“天下没有无人知的秘密。”思楠缓缓的走到贾润甫的尸体前,拔出了长剑,“若自以为莫测高深,只能和这位一样的下场。”
符平居望了贾润甫一眼,摇摇头道:“可惜。”
“可惜什么?”思楠道。
符平居道:“可惜堂堂西梁王,只能让小女子出头,自己却躲在幕后。”
萧布衣笑起来,“这是我听到的最好笑的话。原来乌鸦站在猪背上,素来只看到旁人的黑。月色正好,我已厌烦谁对谁错,其实只想等着看看烟花。”
他话音才落,只见到山外处,四面八方,‘通通’作响。然后就见到,牛口周边,烟花灿烂,犹如转瞬即逝的美丽。
烟花升腾,犹如灯树千光,百花怒放。明月当空照,却已掩不住烟花的紫嫣红。
明暗之间,景色恢宏,气象瑰丽,杨善会却变了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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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m//善会是个很冷静的人,实际上,常胜将军能胜,靠的T3血,而是冷血。(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可这么冷静的人,见到烟花,不是欣赏,而是色变,就说明他从烟花中看出了什么门道。众勇士见到烟花的时候,精神一振,虽然现在只看到灿烂的烟花,可他们知道萧布衣还有后手,这就足够!
杨善会四下望过去,见到群山耸立,山外无声,可他已明白,一场大战不可避免。
他在伏击萧布衣的时候,萧布衣竟然也有准备。所以他们一定要趁萧布衣的人手来援之前,杀掉萧布衣!
可萧布衣的人手到底会以什么形式出现,杨善会并不知情。杨善会知道的是,只要有人出现在坐忘峰下,他一定第一个知道;就算有人到了坐忘峰下,山下有数百他的死士,扼住地要,敌人一时间也是无法冲上来。
杨善会已经知道不妙,因为这次他漏算了一些因素,但他没有提醒符平居,因为符平居已明白道:“萧布衣,原来你早有准备。”
萧布衣叹口气,“总是被蛇咬,所以要提防井绳。”众人莫名其妙,一时间不太清楚这二者有什么关系。萧布衣眯缝着眼睛,看着符平居,“我现在,不知道应该叫你天涯,还是叫你符平居,抑或是,叫你裴侍郎?”
符平居眼中有了丝怅然,望向天空那璀璨的烟火,皎洁的明月,“不能留名青史,万世传诵,是何名姓很重要吗?”
萧布衣道:“或许对你来说,并不重要,可对斛律明月,对史大奈,对杨广来说,可是三个相当的不同。”
符平居微皱眉头,“史大奈……是谁?”
萧布衣微笑道:“我只知道,他的娘在铁汗国认识了个符平居,然后生下了史大奈。史大奈为了寻父来到东都,没想到为了救我,却中了符平居的一掌,差点送命。”
符平居眼中突然闪过丝惘然。只说了两个字。“青丝……”他蓦地收声。飘逸之气不减。可双手上陡然青筋暴起。
萧布衣不肯放过符平居地任何举动。继续道:“符平居。你唯一地女儿为你劳心。你风流后地儿子被你差点击毙。难道在你心中。这些人真地不足一哂吗。”
符平居恢复从容。淡漠道:“你看这天上地朗月。”
萧布衣诧异。抬头望去。符平居离他不远。很可能在他分散视线地时候。对他突然下手。他面对符平居地时候。从来不敢大意。可这一刻。他真地觉得。符平居暂时没有出手地意思。
明月如昔。朗照世人。符平居道:“这明月不知照了多少个年头。见了多少代地愚蠢。
相对明月而言。亲情、友情、甚至生命而言。都是不足一哂。”
他说的很隐晦,萧布衣却已明白。
或许在场诸人,没有人比他更明白符平居的意思,他两世为人,混乱在千载的时空中,不时也有符平居的感慨。所以他正色道:“我明白你的心思,可我不认同你的做法。千古兴衰,你我不过是浪花一朵。可就算你我不过是朵浪花,也要做朵可以滋润田地、花朵、救人性命的浪花,而不是想着去翻云覆雨,劳民伤财。”
“不破不立,不经过一翻撕心裂肺的破茧,怎能重生?”裴矩道。
萧布衣哂然一笑,“破茧重生为了更好,可你现在究竟做了什么?”
裴矩目光灼灼,“或许你现在看我是破坏,但千年后呢?”
萧布衣不等回答,杨善会已道:“天涯,你很让我失望。”
符平居笑笑,“你放心,我知道他在拖延时间,可要杀人,不用几天几夜。我现在看不出,他有什么活命的希望。”
杨善会冷冷道:“我只知道,小心一辈子不多,狂妄一次就可能送命。我已完成我的任务,可我知道,你的任务极其繁重。(去看看小说网wwwcom)你不应该看看明月,你更应该看看,迫在眉睫的危机!”
**
不用杨善会提醒,众人都已听到,那发自远山的呐喊,那震颤山岳的蹄声。这次没有喇叭声,或许凶猛如潮的攻势,已不需喇叭声助威,或许真正的猛攻,反倒在惊天中有种悲壮的孤寂!
烟花早就散去,可随后,牛口群山的四面八方,已传来征战的气息。
那是大兵压境的气息,脚步声、蹄声、嘶喊声交织在一起。伊始,这种席卷天下的气息,不过如同清幽的梦,转瞬之间,已如风起海面的浪涛,在萧布衣和符平居谈话的时候,征伐气息已如一把烧的通红的开天辟地的战斧,炙热了山的壮阔,划破了夜的沉凝,以迅雷之势、无坚不摧的劈来。
战事又起,就在牛口,极其突兀,就在烟花之后!
萧布衣放出的烟花,却是西梁军进攻牛口河北军的引子。
谁都不知道萧布衣这时候会进攻,可想不到的进攻,才是最动人心魄的进攻。
烟花落寞飘零,可烽火尽燃汹涌!
战事虽猛,可离他们还远,坐忘峰的众人感受着远处的惊心动魄,却身在另外的一个杀局中。
“我其实很想见见你和杨善会。”萧布衣道:“我知道你们不会放过我。”
裴矩道:“你何尝会放过我们?”
“不错,我也不会放过你们了。”萧布衣冷漠道:“伊始的时候,我还想着招降你们,可我发现,那不过是痴心妄想。有时候,解决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符平居笑笑,“你实在很自大。”
萧布衣微笑道:“是吗?”
符平居心中突然有了种不安,他不安是因为萧布衣太冷静,这个时候的萧布衣,本来应该如同笼中困兽般,但萧布衣表现的很像个猎人。符平居清楚萧布衣的武功,更知道他的武功一日千里,但他自信,还能杀得了萧布衣。昆仑消隐,虬髯客被李玄霸牵制,道信绝对不在山上,这时候,他看不出天底下还有谁能挡得住他来杀萧布衣!
萧布衣不笨,他现在的底牌是什么?符平居看不出,所以不安。他因为不安,所以只能察言观色,希望能看出端倪。
杨善会不理解符平居,听到四处杀伐声起的时候,只说了一句,“天涯,我们最多只有半个时
夫,我不想听你放屁!”
杨善会这么说的时候,心中已有些焦急,他现在也搞不懂符平居到底想着什么。
他虽能命令动手下的死士前仆后继,可根本无法指挥符平居。
其实,他们并不是很熟。
这种关系,本来是杨善会最忌讳的出兵方式,可他并没有太多的选择。
他们在一起,本来就是迫不得已,权宜之计。杨善会知道,若是动用手上的兵力,当可尽杀萧布衣的手下,可萧布衣不死,他的行动就可以说是失败。能杀萧布衣的人,这里只有个天涯!
杨善会虽是太平第一将,可不是说他武功第一。他虽急,可他不会向萧布衣出手,因为他凭借一己之力,没有必杀萧布衣的把握。
他只能营造出这个局,然后让符平居做最后一击。可他没有想到过,符平居这种关头,还和萧布衣扯些没用的屁话。
他是个将军,只求胜,不会像书生般穷酸透顶。他不能不服符平居的武功,可十分痛恨他身上那股,酸酸的气息。
裴矩目光投向远方的烽火,并不多言。萧布衣的目光却钉在杨善会的身上,“我有一个朋友也姓杨。”
杨善会哂然,根本没有回答,他认为这个问题无须回答,萧布衣有多少朋友,姓什么,根本不是他关心的事情。(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萧布衣又道:“他叫杨得志。”说完话后,萧布衣目光如炬,盯在杨善会的脸上。哪怕杨善会就一分惊奇错愕,都逃不脱萧布衣的眼睛。可奇怪的是,杨善会只有茫然,转瞬抿起嘴唇,眼中透过疑惑之意。他这种表情,显然不认识杨得志。
萧布衣有些失落,转瞬扭头望向符平居,“贾润甫是你的人?所以他先投瓦岗,搅乱浑水,然后倒戈一击,投奔于我。他这些年的隐忍,不过是埋伏在我身边,给你制造这个机会?你一直并不降我,当然也是在等最后这个机会。”
符平居舒了口气,上前一步,“是!”他说到是的时候,霍然窜起,有如鹰击长空,紫电裂穹,一出手就击向了萧布衣!
符平居出手根本没有任何先兆,他看不出萧布衣的底牌,他只能引蛇出洞。萧布衣等得,他却等不得,因为他发现,已有人到了山脚,气势汹汹。
无论来者是谁,都对他不利!
萧布衣几乎在同一时间发动,他没有反击符平居,他只是倏然而动,一刀劈向了杨善会!
杨善会错愕,难以置信萧布衣向他出刀,这天底下,还有人能在受到天涯攻击的时候,转战旁人?
可无论他信不信,刀光如月落、如雪飘,虽是一刀斩落,却如千刀齐斩,他不能不防。
杨善会在长刀未到之际,后退一步,他一步退出去,就已厉喝出枪,直取萧布衣的胸膛。他的枪长、枪厉、铁枪如风,风鏖月色,激荡半空。
萧布衣转瞬之间,已是两面受敌。他若孤身一人,不敢如此以身犯险,可他不怕,因为他身边还有个思楠。
他相信思楠!他知道思楠能给他帮助!他知道思楠会按照他的意思做事。
思楠在萧布衣出刀之际,几乎毫不犹豫的出剑,劲刺杨善会!
裴矩劲攻萧布衣,这种惊天一击,已让风云失色,可思楠还是去攻杨善会,只因为萧布衣早就告诉她,第一攻要击杨善会。
她不明白萧布衣的用意,可却相信萧布衣的判断。她知道凭借她和萧布衣,能胜裴矩和杨善会的机会实在不大。天涯和僧粲齐名,武功非同凡响,杨善会又是将门第一人,当然不可轻视。她和萧布衣合战天涯,都不见得有五成胜出的把握,更何况他们的敌人还有个杨善会、山下的数百敌手,还有随后要到的河北军。
思楠知道,他们这次不要说取胜,看起来活命的机会并不大。
可她还是毫不犹豫的出剑。
萧布衣就算跳崖,她也会跟随。萧布衣信任她,她也信得着萧布衣。
一剑刺出,有如银河倒泻,流星湮灭,壮丽中带着分毁灭般的惨烈。
刹那间,四个高手同时出手,两人身陷死地!
萧布衣就算砍了杨善会,也躲不开裴矩的一掌。杨善会就算刺杀了萧布衣,却躲不开思楠的惊虹怒剑!
谁都没想到,四人一出手,就要分个你死我活。众亲卫措手不及,已骇然变色。
杨善会是这里最先反应过来的人,他不想死!他要刺中萧布衣后,他不敢保证能要了萧布衣的性命,但是自己绝对躲不过那惊艳的来剑。
他是将军,却不是死士,这种生死搏杀,本来不应该归他所有。他有了那么一刻后悔,他还有大业未成,若是用他的性命来换萧布衣的性命,他不干!
一将功成万骨枯,他的霸业,需要别人的枯骨堆积,而不是自己的身躯。
所以杨善会撤枪,一个跟头翻了出去。
他身材魁梧,可翻腾起来,有如狸猫般的灵活。但再灵活的身手,看起来也比不上那蛟龙惊虹般的长剑。
思楠本是剑术高手,如何会放弃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杨善会不撤枪还好,一收枪已破绽尽出。
思楠如影随行,一剑已刺中杨善会的肩头。可刺中那一刻,她心中没有喜悦,只有担忧,杨善会虽退虽伤,可萧布衣如何躲得过裴矩的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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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布衣没有躲,他只是躬了下背部。
符平居一掌已经击了上去。符平居的双手就是兵刃,开石裂碑的兵刃,比刀剑要锐利,比榔头大锤要有力。
当年在社稷坛一战,以史大奈的身手,被符平居一掌就击飞了出去。这蓄力一掌,要打在萧布衣的身上,就算他有易筋经护体,还是要打他个骨断筋折!
接触到萧布衣后背的那一刻,符平居突然心中一动,他太了解萧布衣,他知道萧布衣绝非轻易送死的人。
萧布衣有诡计!
可他现在已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这是个杀萧布衣的最佳也是最后的机会,他不会错过。萧布衣若死,他还可帮窦建德夺取天下,坐镇东都,攻克关中,天下之变,不过是在翻手之间!
就算萧布衣有何诡计,他也自信
的过来,他一定要杀死萧布衣,所以他那一掌,毫不T3了上去。
紧接着就听到了‘当’的一声大响,震耳欲聋!符平居这一掌,就和击在黄钟大吕上没有什么区别。
萧布衣是血肉之躯,绝非金刚不坏,可击在他身上,怎么会发出钟磬一样的声音?符平居转念之间,已想的明白,萧布衣背部有防备,而且是反击的武器。
符平居一掌击出,手上鲜血淋漓!萧布衣飞了出去,狂吐鲜血,他虽极力腾挪,卸劲易气,可裴矩的一掌实在太狠毒、太恢宏,他根本不能完全卸去,被一掌打的气血翻涌,筋骨欲断,那一刻,简直要晕了过去。
可他落地的时候,却以无上的毅力控制住身形和精神,双脚沉凝,晃也不晃,衣襟嘴角虽满是鲜血,却还笑的颇为得意,他说道:“裴矩,你完了。”
裴矩冷冷笑道:“萧布衣,你未免太天真一些。我就算一只手,也能杀了你。”
萧布衣叹口气道:“你这么聪明的人,难道真的以为,我如此痛苦的挨你一击,不过是想把你的手掌刺的鲜血淋漓吗?”
裴矩心中微寒,感觉到右手有些麻木。
有毒才麻,萧布衣背后的机关下了毒?裴矩想到这里,怒火贲张。
他竟然又中了萧布衣的诡计。
萧布衣笑的开心非常,“我就知道你还是要来杀我,所以我早在一年前,就给你准备了这招,这时候你才上钩,太晚了。”
裴矩暴怒,冲天而起,已掀起无边的波澜,转瞬将萧布衣裹在其中。萧布衣亮刀,身形如龙,气势虽弱,可刀光却如无边黑夜中的一点星火,虽弱,但始终明亮。
思楠已一剑快似一剑,运剑如风,运剑如虹,包裹住杨善会。杨善会脸色冰冷,判断出局面,知道自己胜败,可能导致大局的风向,所以并不急躁,他早就身经百炼,知道镇静的好处。所以虽受轻伤,可长枪点点,如雪夜寒星,竟渐渐的扳回失去的先手。
勇士见西梁王落入下风,只想上前围堵裴矩,可杨善会一声号令,手下再上,已缠住了西梁勇士。
西梁勇士大急,可萧布衣、裴矩动作出手实在太快,他们就算腾出手来,也根本无能为力。
思楠已急,她是这里唯一能帮萧布衣之人,若是先杀了杨善会,可和萧布衣并肩对抗裴矩,可她现在,先手已失,说不定反被杨善会所败,她一时三刻和杨善会分不出胜负,可萧布衣到底还能抗到几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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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山谷鏖战,群山震撼,山腰激战,浴血夜风,不但这两处夜空血染,山下也有了不小的骚乱。
坐忘峰打的天翻地覆,河北军早被惊动,罗士信第一时间带几百亲信过来查看情况。他并没有在坐忘峰安排人手,所以不明白为何这里会有骚乱。
等到了山下的时候,正逢烟花四起,西梁军遽然发动攻击,罗士信心中微凛,却还自信河北军守的住。
这里落营,是他罗士信安排,他们依靠地势,若无闪失,西梁军绝对攻不破河北军的铁阵。他收敛心神,见到山脚有百来人虎视眈眈,厉喝道:“你等是谁?”
百来人中走出一人,沉着道:“我等正奉长乐王之命围剿萧布衣,旁人不得干预。此为长乐王的令牌!”他一伸手,拿出面令牌,罗士信借月色看去,知道是窦建德亲手颁发的令牌,不由心中疑惑。
为何长乐王的命令,他不知晓?
山上真的是萧布衣?
萧布衣怎么会来?
难道围剿萧布衣,根本不需要他罗士信?
令牌会不会假?这些人,他怎么从未见过?如果这些人有计,用意何为?
一时间心乱如麻,罗士信已下了决定,“我要上去看看。”
“不行。”那人冷然道:“罗将军,你难道连长乐王的话都不听了吗?”
罗士信脸色一变,心中更乱,因为他已经听到西梁军攻势如潮,似乎西梁军已如这明朗的月色,无处不在。正难以抉择间,身后又有几百人赶到。罗士信回身喝道:“口令,月明!”
后面来的人沉声道:“口令,星隐。”
罗士信心中稍松,口令不错,来的应是河北军部。可还是忍不住问一句,“你们是谁的部下?”
一人闪出黑暗,低声道:“我等是……”他声音极低,罗士信忍不住凝神去听,却没有想到黑暗中陡然金刃剌风,一槊刺来,直奔他的胸口。
那槊极猛极沉极快,黑暗中,有如毒蛇吐信,轰然而至。
罗士信大惊,若是旁人,早被这一槊戳个窟窿。罗士信身手极高,生死关头,手掌一切长槊,借力身形急转,那槊头已擦他的肋下而过,火辣辣的痛。罗士信大怒,“你是谁?”
那人一槊击空,叹口气道:“罗将军果然身手不凡,刘将军说……”他话音未落,又是一槊击出去,极为急劲。罗士信这次并不中招,铁枪出手,一枪竟然刺中了槊头。
枪槊抵在半空,火光四溅。暗夜的火花照出了那人的面容。罗士信见到那人的一张脸,刚毅果敢,失声道:“你是裴行俨?”
;:沉声道:“你们攻上去,我来对付此人。”他喝令一出,身后众人已向山腰处攻去。那人这才喝道:“罗士信,你数姓家奴,背叛张将军,我裴行俨今日要替天行道,会会你这无信无义的叛将!”
罗士信手虽还稳,心头却是如受锤击。那一刻,只觉得天昏地暗,回想一生,不知是何滋味。
暗夜中,他张张嘴,回应的声音沙哑而又无奈,痛楚且有不甘。
‘好,今日你我一战,不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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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m//士信其实早想死,自从张须陀死后,他认为自己就已T
他有苦,但是他并不说。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
他叛逆,但是不知道对抗的对手。
他四处流浪,居无定所,因为他心中早已千疮百孔,并无休憩的港湾。他一直以为,叛逃了太平道后,会受到师门的追杀,他更希望死在师尊的手上,一了恩仇。
死并不可怕,可他怕死的不明不白。
他想见师尊,想死之前问个明明白白,可他发现,天大地大,师尊却已无从寻觅。原来他的一切错处,都是不明不白,稀里糊涂。他这一生,充斥着失败,他想要争胜。他遇到了窦红线,他得到了窦建德的信任,他这一生,被人轻视、误解、鄙夷、收买和拉拢,但是对他信任的两个人,除了张须陀,就是窦建德。
士为知己者死,剩余的日子,他为了窦建德而战,为红颜而战。他治军严格,赏罚分明,兵士却都怕他,因为他不但对兵士苛责,对自己亦是如此。所有人都小心翼翼的说话,不想触动他的忌讳。
没有人再提张须陀,可不提,不意味着曾经不存在。
张须陀虽死,也如浪花一朵,淹没在历史的滚滚洪流之中,少有人记得,可在罗士信心中,早刻入了骨,写入了血。
裴行俨说出张将军三个字的时候,罗士信脑海一片空白,突然再次萌生了死意。一个人活着,只因为他有希望,他回首一生,陡然发现,满是伤痕,一错再错。
能死在裴行俨手上,也算死得其所。罗士信想到这里的时候,已然出枪。一枪三分,分刺裴行俨的咽喉、胸口和小腹。
招式虚虚实实。罗士信借助内劲催枪。震颤枪杆。这一枪。不知杀了多少盗贼流寇。西梁兵士。
这一战。当初在鹊头镇就应该分出胜负。今日再决。已晚了多年!
多年地沧桑落寞、不甘愤懑凝聚在这一枪之上。罗士信这一枪刺出。如羌笛悲奏。残雪飞凌。他没有轻视裴行俨。甚至可以说有些尊敬。裴行俨百战成名。身为萧布衣手下第一猛将。无论如何。都是他应该尊重地一个对手。
既然如此。他当竭尽全力一战!
活。既然不能轰轰烈烈。死。当求尽力而为!
裴行俨见一枪刺来。瞳孔爆缩。
他斜错一步,长槊在手只是一挥,凭空卷起泥沙碎石,可槊头斜刺,已点中罗士信的枪杆。
‘当’的一声响,铁枪荡开,招式已破。
罗士信出招虚虚实实,裴行俨破解大开大阖。二人一走偏锋,一走正宫,性格相反,招式也是迥乎不同。
这一招极快、极巧!就算罗士信都难以想像,丈八的长槊在裴行俨的手中,宛若绣花针一样灵巧。
可绣花针再转,裴行俨一声大喝,挺槊击出,一道寒光有如匹练,直若催山拔岳,银河倒泻!
裴行俨这招很简单,很凝练,并不花俏,可声势威猛之极,带起无边杀气。这一招击出,他根本不考虑后路,他只考虑进攻,因为他不信罗士信能接下他这一招。
他多年苦练,从不懈怠,这一槊击的是威势,击的是正气,击的是那疆场百战,不可一世的霸气。
这一招就叫做,气壮山河!
罗士信果然不敢接。他饶是剽悍,却也不敢如方才一样正撄其锋。山河之下,他人显的卑微无比,望见裴行俨那不可一世的气势,罗士信甚至有些自卑,因为他知道自己再也不可能有裴行俨的这种气势。长枪一点,罗士信身形飘忽后退,有如暗夜幽灵。
裴行俨一槊击空,正中岩石,石为之裂!
碎石乱舞,战意横空。罗士信一退再进,如弩箭怒射,他退是为了进,躲是为了更好的攻。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他没有裴行俨的气势,可却远比裴行俨要快捷。
裴行俨手腕一翻,槊杆倒击,兜头砸了过去。
这平淡无奇的一招击出,罗士信人在半空,只觉得风声大作,竟不能呼吸。他只能再退,长枪借力,跃入黑暗之中。
裴行俨冷哼一声,迈步挺槊,招招进击,罗士信如风中柳枝,跹摆动,可还能坚持不倒。
裴行俨已占尽上风。
可裴行俨心中却已有了焦虑之意,他来这里,不是为了罗士信,而是要救西梁王。东平会战大半年,可战场的中心,却已悄然转到牛口。
在窦建德以为王伏宝、刘黑二人已牵扯住西梁大军的时候。却不知道,萧布衣已经悄然的命令裴行俨等人回转。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素来是萧布衣的拿手好戏。
萧布衣出战之前,当然不会让旁人看出意图。他甚至会故意让对手轻看自己,示弱不会死,自大才是死路一条。
裴行俨、秦叔宝、史大奈已悄然回转,若不进取,固守东平,张镇周、程咬金足矣。
张镇周老谋深算,好用疑兵之计,虚虚实实的拖住对手。程咬金循规蹈矩,不轻举妄动,大功不多有,可也不会犯错,有二人镇守东平,已可应付王伏宝和刘黑。
萧布衣把这三将抽调,本来准备合围牛口,一举击溃窦建德,可却在视察敌情的时候遇险。秦叔宝见到烟花的时候,知道萧布衣遇险,马上以迅雷之势主攻河北大营,这招叫做围魏救赵。这时候攻击,不算是好时候,可这时候攻击,也让人出乎意料。而裴行俨却带一路人马,抄小路,直奔坐忘峰。
秦、裴都知道,萧布衣若非紧急,不会发此号令,他们都当十万火急处理。
坐忘峰有危难,他这时候一定要冲上去救援,可却被罗士信拖住。裴行俨恨不得用长槊将罗士信捣烂,丢在山野去喂狼,可罗士信曾为张须陀手下大将,拼死一战,也是非同凡响。
裴行俨焦虑之下,几次猛攻,险些被罗士信所趁击伤,不由打起十二分精神,凝神对敌。
唯一能让他欣慰的是,又有西梁勇士数百涌来,合力向山上强攻。
知萧布衣遇险,裴行俨最急,也是最快杀到,秦叔宝却是一口气派出七路勇士,前往坐忘峰。
第二路人马,只比裴行俨晚了盏茶的功夫。
这些人,任何一个都是身手矫健,已打破僵持,向山上涌去。裴行俨被罗士信拖住,却是心忧山上,只是
西梁王……现在不知如何了!
**
山下僵持,河北军营如火如荼的时候,山腰的对决,亦是惨烈血腥。
山腰上好一场大战,只打的风残月隐,地动山摇。
真正对决、要决出胜负生死的还是只有四个人,可剩下的西梁勇士,为助萧布衣,已豁出了性命。
山腰对决,因这四人而死的,不知又有多少。
西梁勇士不过还剩下三十多人,可居然硬生生的抗住了三百人的围攻。而且气势恢宏,竟还能分出几人去助西梁王。
李文相的肠子都已冒出,可还能抓一把送回腹中,他这条命,本来就是从萧布衣刀口下捡来的,就算还给萧布衣又能如何?他虽是盗,可盗亦有道,有怨要还,有恩必报!展擎天身受创伤难以尽数,却全不在意。见敌势汹涌,喉中‘荷荷’作响,赤手空拳还能杀入敌阵之中,一来一回,连杀四人,逼退对手的攻势。杨善会的手下终于有了那么一分畏惧,二分敬佩,还有了七分的不解。
他们只以为自己为了杨将军可以舍生忘死,可他们想不到,原来西梁勇士比他们还狠、还忠、还能舍生护主。
苍穹漠漠,群山幽幽,本是冷眼观看世间万物。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可西梁勇士的勇猛,却裂苍穹而出,震群山而鸣。
那一刻,他们激昂的不像是以寡敌众,而像是以多击少。
不用铁矢,不需弩机,杨善会的手下,竟然还是不能上前半步。
正是西梁勇士的勇猛,唐正才得以抽出手来,轻身疾步,霍然来到了杨善会的身边,一刀斩出,毫不犹豫!
水四死士中,张济心狠、展擎天豪放、铁江憨直、可要说狡猾的还是这个唐正。他已经看出,决定胜负的不在于他,而在于思楠。
只有思楠才能救萧布衣!
要让思楠腾出手来,当要解决杨善会。要帮萧布衣解决裴矩,凭他的本事,还远远不够。
裴矩受了伤,可比没有受伤的时候还要勇猛。裴矩一直潇洒自若,可佛门都做狮子吼,裴矩一直很飘逸,如凤如风,但他发怒的时候,比十头狮子看起来还可怕。
也有西梁勇士去援萧布衣,可挡不住他的一掌就已毙命。
唐正不想没有意义的送死,只能将有限的力量用在杨善会身上,他知道这里唯一能救萧布衣的人,只有思楠。
他一刀劈出,快狠准疾,可他还是低估了杨善会。
杨善会看起来很正,铁人一样,话又不多,甚至有些憨厚的样子。可奸诈的人反倒可能看起来很忠良。唐正一刀劈落,杨善会已警觉反击。
唐正的一刀看似砍中了杨善会,但却从他身侧擦过,杨善会只是一抬肘,已击在唐正的胸口。
只是肘力,唐正或许还能承受,但杨善会一肘击出,肘尖竟然还弹出把利刃,已刺入唐正的胸口。
杨善会心中冷笑,认为唐正必死!他的大敌还是思楠!
可杨善会也低估了唐正,这一招用在李文相身上,或许已杀了李文相,可唐正是死士,他经历的生死搏杀,远较常人要多。他杀人无数,所以积累了太多的经验。杨善会一肘击出,唐正已稍微一偏,避开了心脏要害,然后双手一扣,已抓住了杨善会的手臂。
他已束缚了杨善会的举动。
唐正只能做到这些,他知道要是张济在,不会错过这个致命的机会,他希望思楠能够抓住时机。
思楠眼前一亮,长剑潋滟再起,如月在中天。她一剑发出,已不偏不倚的刺中了杨善会的胸口!
**
三人那一刻,有了些许的僵凝。
唐正心喜,思楠心惊,斥道:“小心。”她随即手腕一翻,分刺杨善会四肢,她已知道不妙。
那势在必得的一剑刺在杨善会的胸口,竟然无法刺入!杨善会的胸口,竟然有护心的防备。
这一刻,杨善会已倏然发动,唐正仰天倒了下去,五官溢出鲜血。杨善会铁枪横杀,劲扫思楠。
思楠跃起躲过一击,心中更急。
唐正已死,她已无帮手,她看起来,已无法解决杨善会。可萧布衣面对的却是更为恐怖的天涯,他现在如何?
思楠已不能分心去看萧布衣,杨善会长枪披风,已罩在她四面八方,一不留神,就要丧生在杨善会的铁枪之下。
将门第一将,无论功夫、心机、谋略、阴毒,岂是年纪轻轻的思楠能够比拟?
杨善会脸色不变,可益发的沉稳,他知道思楠已败。
胜负未分,结局已定,思楠不是败在剑招不济,而是心思已乱。心乱如麻的剑客,如何能使出妙绝人寰的招式?
杨善会知道围剿萧布衣有如打仗,领兵对决是打仗,单兵作战亦是打仗。
他既然稳操胜券,就不急于和思楠决出胜负。用兵之道,切记冒进,他只希望裴矩能早点得手,思楠定会心乱,那时候就是他击杀思楠的时候。
杨善会不屑天涯的为人,可却不能不重视天涯的武功。他知道天涯七十余年的白饭绝对没有白吃,这天底下,能够克制天涯的人,一只手就能数出来,可惜的是,萧布衣绝对不在其中!
萧布衣就算习得易筋经,就算是体质异常,就算是个死人,也只能再死一次。可让杨善会有些不安的是,为何天涯那面还没有得手?
萧布衣还没有死,可看起来,他已离死不远。
他自从到了这个世界后,多少次和死神擦肩而过,但这次看起来要和死神撞车,他甚至已闻得死神的气息,冰冷如雪。
他大汗淋漓,用尽了每一分的力气。他刀飞如雪,可却斩不断裴矩的锐利攻势。他刀锐如电,可却劈不开前方的那座沉凝的大山。
裴矩不给他一分喘息的功夫。
萧布衣从未有如此辛苦的时候,可他不能不坚持,他不想死,他知道坚持下去,才有胜机。他甚至已看到裴矩的右手,变的又黑又紫;他甚至感觉到,裴矩的呼吸,已有粗重;他甚至可见到,裴矩的额头,也有了汗水。
他背后铁甲倒刺下的毒,极为的阴毒,萧布衣早早的准备一年,就等待这一天,他希望蝙蝠他们准备的毒药,不要让他失望。
坚持下去,对他有利。
可他能否还能坚持下去?
不知为何,萧布衣突然想到当初对抗张须陀的那一幕,那时候,他只能逃。这时候,他是否应该逃?可就算逃,又能逃得过裴矩的追杀?
萧布衣不知道,他只是吸气,急转,出刀。他一吐一吸之间,精力已复,飘然移开几尺,只感觉寒风割面,裴矩的手,锋锐如刀!
裴矩已出了近百招,他虽脸色如常,心中已有骇然之意。
他没想到百来招还杀不了萧布衣!
萧布衣的韧性,简直难以想象!
裴矩虽伤了一只手,可他本来以为,就算是一只手,也能几招之内,取了萧布衣的性命。当初社稷坛一战,若非道信拦阻,江山早已改变。
他心中一直暗恨,他一直在等这个机会。他装作无辜投奔窦建德后,成功说服窦建德联手李渊,急攻东都,他知道窦建德必败,可他就是希望窦建德败。
窦建德一败,他的机会就已来临。他知道萧布衣喜欢冒险,更可能会亲身查看河北军的大营。他用了最简单的一招,守株待兔。他等了这久,就是为了击杀萧布衣!他有一步棋,那当然就是贾润甫。贾润甫成功的告诉他萧布衣的行踪,杨善会也成功的困住了萧布衣,计划到了如今,只差一步,就能成功,可就这一步,竟然千难万难!
裴矩右手已麻木不仁,可心中怒气翻涌。
别人愤怒的时候,会有破绽,但是裴矩愤怒的时候,更加恐怖。他一掌击出,仍取萧布衣的胸膛,开山裂石般。萧布衣单刀一划,竟取裴矩的大腿。
萧布衣已使出两败俱伤的打法,那一刀霹雳雷霆,寒光霍霍,裴矩无奈,只能手腕一转,来抓单刀。
萧布衣收刀出刀,快捷无俦,他一刀砍向裴矩的手腕。
比起当年而言,萧布衣出刀,无论速度、劲道、圆转如意,都已强了太多。萧布衣收刀如风,出刀如电,迅疾之处,快不可言。裴矩却还能缩手弹指,正中单刀侧面。
‘当’的一响,单刀荡开,萧布衣就地一滚,已离裴矩三丈,二人再呈对峙的局面。
二人面前,已有一堆死人。
这些死人中,有杨善会的手下,亦有西梁勇士,鲜血弥漫,断骨残肢,看起来惨烈无比。
萧布衣竟然还能笑笑,“裴矩,累了不妨歇息一会儿。”他这倒是真心话,现在的他,恨不得能躺在地上好好睡上一觉。
裴矩一指弹在单刀侧面,见单刀不折,心中暗骂,他已知道,萧布衣所用之刀,肯定是毋怀文传人所制。
见萧布衣懒散的样子,裴矩突然舒了口气,一掌拍在身边巨石之上,大笑一声。
只听到‘砰’的一响,巨石震撼。萧布衣心头一跳,不解其意。
裴矩却已心平气和,恢复了洒脱,他知道,自己只有如此,方才能毙了萧布衣。萧布衣见他恢复冷静,知道更难对付,心中微凛,却是笑容不减。
目光一扫,见到地上的尸体,裴矩心中微动,微笑道:“好啊,我也正想休息。”他话音方落,陡然上前,可脚步才起,脚尖连点,两具尸体已蓦地飞起,急攻萧布衣的两侧,断其闪躲空地,而他身形沉凝,运劲再掌,有如怒海狂涛般,劲取萧布衣。
他已经知道了萧布衣的全部变化,这一次,他有信心,力毙萧布衣于掌下!
裴矩已算定了萧布衣无从闪躲。
百来招的交手,他对萧布衣已知根知底,了若指掌。他一招之下,已封住了萧布衣的四面八方。
他逼萧布衣和自己硬拼,他要用地上的尸体,阻挡住萧布衣的归路。
裴矩想到这点的时候,感慨自己为何如此冲动,早想不到这点。
萧布衣已变了脸色,裴矩一双手有如利刃,无坚不摧,他一双脚却和手一样的灵活。足尖挑动中,两具尸体怒飞而来,劲道凶猛,宛若巨石击来。
萧布衣躲闪腾挪,不能硬抗。可他躲闪之际,却没有注意到,裴矩已离他渐渐靠近。
裴矩计算距离,只想着再近几步,萧布衣在劫难逃。
脚尖再勾,两块山石呼啸而出,已断萧布衣后路,裴矩这才凝聚全力,注意着萧布衣的手指、脚尖、肩头各处,才要长身而起。
他防备了萧布衣的刀,防备了萧布衣的弩,防备了萧布衣的一举一动,他有信心,可以硬抗萧布衣的所有出招。
陡然间,地上一双手蓦地伸出,已抓住了裴矩的脚踝!
裴矩心头大寒,脚下的是尸体,尸体怎么会伸出手来?他防备了太多太多,却惟独没有想到,脚下的尸体会借尸还魂。
转瞬明白,并非借尸还魂,而是有人诈死。转念不过瞬间,那双手已翻而向上,紧紧抱住裴矩的小腿。
裴矩才要挣脱,竟然又有一具尸体倏然而动,扣住了他的双脚,紧紧的,有如巨蟒盘身,再不放松。
裴矩心中大寒,已明白这是个圈套,西梁勇士在他来到之前,已有人暗中诈死,冒着性命之险,只为拖他一拖,萧布衣竭力腾挪,裴矩以为萧布衣无从闪避,已入他的圈套的同时,却不知道,自己却再次落入了萧布衣的算计。
那两人虽是高手,可裴矩并不畏惧,他只想能有一点时间缓冲,摆脱这二人还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但那两双手,如钢箍,似铁链,已将裴矩死死扣住。裴矩没有半分时间摆脱二人,因为萧布衣已长啸出手!
裴矩见到萧布衣出手那一刻,终于变色。
萧布衣那一刹,已振奋了全身每一寸的力量,豹子般的窜来,狮虎般的狂啸,挥出了豪壮、激昂、石破天惊的一刀!
刀如狂风暴雨,人似惊蛇走龙。天涯虽远,却挡不住犹如明月的一刀!
风起、刀落、风啸、臂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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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布衣终于全力出刀。
他在敌手最有把握,最占胜机的时候,给与对手致命的一击。
他一刀就斩下了裴矩的一只胳膊,右臂,带毒的手臂!
萧布衣收刀,回退,长刀嘹亮,气象森严。他判断极准,回退极快,裴矩五指从他胸口掠过的时候,萧布衣感觉火辣辣的痛。
他胸前五道血痕,衣襟全破。
裴矩的手,比刀还要可怕。他若是慢了一步,只怕裴矩五指如钩,就会把他的一颗心给挖出来!可再厉害的手,若是无法闪躲,也抗不住如月的单刀!
裴矩无从闪避,只能选择断头、或者断臂!
他还是选择了后者,紧接着的功夫,抓住他腿的两个人就已飞了出去,地上滚了两滚,再也不动。裴矩一击没有得手,全身僵凝,不再进攻。他望着天空的断臂,有如望着流星湮灭,飞花随风,一时间神色恍惚,难以置信。他的血和旁人没有什么两样,他的手臂离开了躯体,一样的孤单无依。
他纵横天下数十年,竟然被萧布衣砍了一只手臂?
裴矩那一刻,没有愤怒,不知为何,思绪飞驰,已到天涯。
萧布衣叹气。他砍了裴矩地胳膊。终究没有取了裴矩地性命。不是他不想杀了裴矩。是他根本杀不了。那气势恢宏。难以匹敌地一招。还是被裴矩接了下来。
萧布衣其实擅长逃命。但他这次没有逃。他坐等杨善会。就是想斩了此人。可他没有想到。裴矩竟然已和杨善会一起。
见到裴矩地那一刻。萧布衣地目标就改成了裴矩。
这无疑是个惊天地想法。
可萧布衣胆子就是天做地。当初谁都不认为他会拼张须陀。但他还是要和张须陀一战。人这一生。有意义地事情要做几件。在别人眼中没有意义地。当然也要做几件。
无他。自己喜欢而已!
这个理由对别人来说或许不够,但既然能说服自己,何必管上许多?
相对而言,杀了裴矩,当可一劳永逸,给太平道以重创,让太平道真正的回复太平。可裴矩绝非那么容易去杀,萧布衣的陷阱杀局,早在对抗杨善会手下的时候,就已经布下。
地上有四个死人,其实完好无缺。
他们装死布局,就要配合萧布衣痛下杀手。
萧布衣左支右绌,不过是想裴矩麻痹大意,不过是想让裴矩轻视自己,然后他在最不可能的情况下,号令手下缠住裴矩,抓住一闪即逝的机会,毅然出刀!
他本来要斩裴矩的脑袋,但裴矩毕竟非同凡响,生死关头,电火刹那,终于还是挣脱了两个死士,身形退后,还来得及抬臂挡挡。
萧布衣一刀只断了裴矩的手臂,却差点被裴矩开膛破肚。
这一场战下来,尸体狼藉,萧布衣几处受伤,拼了死士,不过换了裴矩的一只胳膊。
值不值?萧布衣不知道,可他知道的是,不是任何事情都要看值不值才能出手,他做了,就无怨无悔。
裴矩已断臂,血流不止,可他武功尚在,他还会不会出手?
萧布衣不知道,可西梁勇士已士气大振,因为他们已见到,有一队勇士已浴血杀到山腰,敌手后方大乱。
‘啪’的一声,手臂终于落在地上,还滚了几滚,触目惊心。
裴矩突然放声长笑道:“好,好,好一个萧大鹏!”
他话一说完,人影一晃,萧布衣凝神以待,这才发现裴矩不再进攻,而是没入了黑暗之中。
裴矩武功滔天,就算断了一只手,也是无人能挡!
裴矩虽是没入了黑暗之中,可还是留下一句话,随风传来,“萧布衣,血债素来血来还,不想大鹏敛翅,雄鹰振翼,我天涯今日落败,终究讨回之时!”
声音飘渺激荡,转瞬人已行远。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萧布衣大汗淋漓,这才觉得前胸后背,四肢百骸,无一不痛。
方才那一战,是他生平以来,最为艰辛、辛苦、生死一线的一战。
想着裴矩最后几句话,萧布衣百思不得其解,不明白父亲萧大鹏和裴矩,又有什么恩怨?他知道裴矩还不死心,他却已不怕。由当初全无还手之力,到今日的断天涯一臂,萧布衣已不畏惧裴矩。
或许下次再见的时候,留下的不是手臂,而是人头落地!
他没有去助思楠,只因为那面胜负已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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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萧布衣和裴矩分出胜负的时候,杨善会和思楠随后就分成了胜负。
胜负其实微妙非常,萧布衣若胜,思楠可能会胜,萧布衣若败,思楠都可能送命!
杨善会一直不急不躁,因为他有一个十成的把握,那就是裴矩不可能输。所以他一直等思楠心乱、不安的时候再出绝命一枪。
但他从未想到过,裴矩竟然断了手臂,落荒而逃。
杨善会用兵如神,百战百胜,就是因为会算,能算,算无遗策。可他打破头也想不到,裴矩会败!
这根本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当初天涯惊天一战,能制住天涯的只有昆仑,就算僧粲都和他激战不休,难分难解,萧布衣竟然能击败他?
或许天涯真的老了?或许天涯轻敌了?或许……杨善会想到这里,无以为继,心已乱、算已伤。
他本坐等思楠心乱,却没想到先乱的却是自己。杨善会不等结果,已做决定。
要走!马上就走!萧布衣要过来援手,自己可能走不掉!
不等裴矩声音消尽,不等萧布衣目光移来,杨善会已爆喝声中,枪卷狂风,全力一击。
思楠正冲天而起,一剑刺来。
一剑光华,冲破夜的暗,如狂涛扁舟,似雨中孤燕,破风斩浪,执着不休。
杨善会一枪击空,撤枪再击,已中长剑的剑身。‘嚓’的一声响,长剑已折。杨善会微愕,却不再考虑,脚尖连点,已倒退数丈。思楠蹙眉拂袖,手腕舒展。断剑两截,已如电闪,跟随杨善会没入黑暗之中。
黑暗中,只余一声冷哼。
思楠这才翩然落地,眼中茫然。缓步走上前去,见到断剑已不在,不知是刺中了杨善会,还是被他带走。思楠立在那里半晌,叹了口气,扭头望
萧布衣已不见!
突然感觉有些寂寞,突然有些不甘,思楠这一次,并没有跟随萧布衣而去,可还是忍不住在想,萧布衣到底去了哪里?
萧布衣去了山下。
他听到冲上来接应的勇士,说裴行俨第一个赶来接应,正在和罗士信激战的时候,马上冲向了山下。
他不怕裴行俨不敌罗士信,只怕裴矩、杨善会对其下手。
二人吃瘪,怒气难免撒在裴行俨身上。
裴行俨勇猛难挡,可他绝对挡不过裴、杨两人中的任何一人。
他飞冲而下,那一刻,甚至忘记了通知思楠。可人在狂奔,清风拂面的那一刻,他才回头望过去,匆匆一瞥,只见夜的沉。
裴矩、杨善会一走,杀手遽然散去。如狂潮势尽,撤的无声无息。
可萧布衣一路行来,最少已见三四百具尸体。铁矢杀伤之强,让人触目惊心。
这一战,惨烈之处已不下水。
萧布衣这一仗,又折了唐正和铁江两个高手,身边的西梁勇士折损过半,更重要的是,他埋伏地上假死的两个高手也已毙命,那是在东都勇士中选拔出,还排在张济之上的勇士。去看看小说网wwwcom。张济已成名,可他之上的高手,屈指可数,却还是默默无闻。萧布衣恶斗窦建德、裴矩和杨善会,可说是损失极大,他不能再承受裴行俨的损失。
疾风割面,心中怒火熊熊,可萧布衣还是心惊方才的一役。举目望过去,山脚处静寂无声。
难道裴、罗已分出了胜负,裴行俨究竟如何?
萧布衣脚下生风,直掠了过去,然后就看到一个孤单伟岸的身形,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行俨?”萧布衣心口砰砰大跳,唤了一声,他看出那是裴行俨,可裴行俨难道……
风吹草动,裴行俨终于动了下,抬头望过去,欣喜道:“西梁王,你无事就好。”
萧布衣舒了口气,欣慰道:“行俨,你来了!”
裴行俨上前几步,见萧布衣嘴角溢血,慌忙单膝跪倒:“末将救援不利,还请西梁王责罚。天幸西梁王无事,不然末将百死不能恕。”
“敌手突如其来,我也措手不及。你来的其实已经很快,何罪之有?”萧布衣笑道,上下打量着裴行俨,发现他满身灰尘,不见伤痕,略有心安,“罗士信呢?行俨,你果然非同凡响,竟然打跑了罗士信!”
他这种推断倒是合情合理,因为这里石裂树折,的确是一场大战后的痕迹,可现场并没有尸体,这么说罗士信也已走脱?
裴行俨眼中突然闪过丝古怪,涩声道:“其实是他救了我一命。”
萧布衣皱了下眉头,“此言何解?”
裴行俨道:“方才我和罗士信交手的时候,突然有一人突袭我……”
**
原来裴行俨和罗士信均为当世虎将,武功几乎可说不分上下。翻滚腾挪激斗中,裴行俨胜在气势,罗士信却多于变化。
二人棋逢对手,打的难分难解,僵持不下。
裴行俨数次想要冲到山上,可都被罗士信所拦,可罗士信要想击败裴行俨,也是殊为不易。
二人相斗多时,罗士信已有不耐,他气势被裴行俨所压,本想避其锋锐,击其惰归,却不想裴行俨气势如虹,逼的他东躲西藏。
可他不想再藏,不想再躲,他已疲,他已倦。长啸声中,罗士信在绝不可能的时候,冲天而起,一枪刺出。
裴行俨正等此刻,上前一步,挺槊击出。
二人方才试探多时,这一刻转瞬就要分出生死。
裴行俨虽勇,却是有勇有谋,跟随萧布衣多年,亦是谋后后动。
;,心中微喜。他有信心在罗士信枪到之前,击他个透明的窟窿。可裴行俨判断虽准,还是忽略了罗士信的枪!
罗士信的枪,本是经过太平门巧匠所研制,夺魂取魄变化无常。
枪分三截,可长短收缩,这在近身之战中,使用灵活,可说极为犀利。
可最厉害的并非枪身的构造,而是枪头可爆射而出。
但罗士信少用这杀招,因为他一直未有机会来用。
可这次,他真的想用一次。他置身于死地,知道裴行俨必定来攻,二人玉石俱焚,或许就在裴行俨马槊洞穿他胸口的时候,他的枪尖已能刺穿裴行俨的咽喉。
罗士信没有胜出的把握,没有躲过裴行俨一击的把握,可他还要试一试。
他已不耐,生有如何,死又如何?
若能一槊做个了断,岂不少了许多无穷无尽的痛苦?
二人一沉凝,一腾空,马上要杀手尽出的时候,一人陡然从黑暗中窜出,一枪刺向裴行俨的后心。
那枪极快、极狠、极为的恰到好处!
裴行俨躲得过罗士信的杀手,就躲不过那人的铁枪!若要躲那人的铁枪,势必要丧命在罗士信的枪下。
裴行俨大惊,心中亦是大恨。他恨罗士信的背信、厌罗士信的弃义!张将军乃大隋第一将,他仰慕已久,没想到却死于罗士信的背叛。今日一战,他为张须陀而战,为心中正气而战。
虽死,必杀罗士信!
主意已定,裴行俨只是侧下身子,想要避开后心要害之地。可长槊去势不减,呼啸而出。他或许死,可也要和罗士信拼个玉石俱焚!
生死之间,裴行俨反倒没有畏惧,嘴角带笑。将军难免阵前亡,他裴行俨这一生,已无憾!
裴行俨一槊击出,惊天动地,罗士信也终于出了杀招。他五指一紧,长枪毒蛇般的贴长槊而过,‘咯’的一声轻响,枪头惊虹般打出,寒光一点。
裴行俨心中微寒,不及闪躲,枪头已从他脖颈而过,怒射裴行俨背后偷袭之人!
裴行俨微怔,他不信罗士信是错手!罗士信竟然帮他?念头一转,他手腕一振,长槊已偏了几分。
那人正以为可一枪得手,哪里想到祸起萧墙!枪头极快,已到面前。那人身手不凡,危机关头,一个倒仰,长枪自然击空。
枪头擦面而过,带出一溜儿鲜血!
裴行俨长槊击偏,可还是来不及控制方向,‘咔嚓’声响,槊头击中罗士信的肋下,鲜血淋漓,不知道击断了几根肋骨。
罗士信落下来之后,晃了两晃,却是望向裴行俨的身后,裴行俨扭头望去,只见偷袭那人已没入黑暗之中。
暗夜中,只见鲜血沿罗士信身躯流下,滴滴答答,声音虽是轻微,听到裴行俨耳中,却是惊心动魄。
他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面对罗士信。
方才还要拼个你死我活,可现在,他已下不了杀手。
罗士信目露惨然之色,“你为何不杀我?”
裴行俨长槊戳地,凝声道:“我欠你一命。”
罗士信脸露冰冷之意,“我不是要救你,我是要杀他!你不要以为我救了你性命,生死未定,动手吧!”
他枪头已失,手握的宛若镔铁棍子,虽是受伤颇重,可竟然还要动手。
裴行俨收槊,冷冷道:“你打断我三根肋骨,我再和你动手。裴行俨做事不择手段,可还不是趁人之危之辈。”
罗士信望了片刻,叹道:“我只怕又要失信。”
“你说什么?”裴行俨不由皱眉。
“我本说过,不死不休,可看起来,你不想杀我,我也有他事在身。”罗士信目露沉吟之色,“既然如此,我们可改日再战。”他说完后,以枪拄地,缓步的向河北军营的方向行去。这时候兵士早就回转救援,只剩下他孤孤单单。
裴行俨微愕,望着罗士信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这时候萧布衣赶到。
**
听裴行俨讲完一切,萧布衣皱了下眉头,显然也有些不理解罗士信的作为。猜测袭击裴行俨的人,多半就是杨善会。一来杨善会用枪,二来若是裴矩出手,只怕死的就是裴行俨!
裴矩是个狂傲的人,可这种人,有时候,也不屑对寻常之人出手。
听萧布衣将一切大略讲讲,裴行俨握紧拳头,恨声道:“这个杨善会,我迟早会他一会。我只以为他是名将,却不知晓,还会做这些偷袭的把戏。”
远方火光冲天,杀声阵阵,萧布衣并不着急,抬头望月,良久才道:“其实都是杀人,偷袭,暗算都没有区别,后果只有一个,那就是死!今日我若不暗算裴矩……”
“西梁王,你是迫不得已。”裴行俨忙道。
萧布衣笑笑,神色落寞,“若有更好、更省力的法子,只要能杀了裴矩,我都会使用。此人神出鬼没,武功极高,想要杀他,并不容易!”
裴行俨叹道:“的确如此,末将有心杀贼,却无从找寻。西梁王武功盖世,杀他还是如此吃力,我更是不能。唯一剿杀的他办法,就是倚仗人多来困。可这人狡猾非常,想让他入彀,谈何容易?”
萧布衣肃然道:“行俨,你跟随我多年,我对你的感情,绝非庙堂那么简单,你、李将军、世绩三人,可说是我最为倚重的三将。没有你们,就没有我的今日。”
裴行俨脸上有丝感动,只是道:“西梁王言重。”
萧布衣道:“我知道你这人为人重情重义,虽你我眼下聚少离多,但兄弟之义只有更浓。可有时候……”略微沉吟下,萧布衣才道:“罗士信这人无论如何,已是我等大敌。他或许今日……可行俨你可知道,水一战,他来指挥,杀了我们多少西梁军士?”
裴行俨垂下头来,低声道:“末将知错。”
萧布衣拍拍他的肩头,含笑道:“我并没有怪责你的意思,我只是想说,两军对垒,并无情意可言,那样对兵将不公。”
“西梁王,你放心,若有机会再对罗士信,我不会留情。”裴行俨正色道。
萧布衣舒口气,“我只怕……他这次触怒了杨善会,不会有好日子过。”倾听河北军营的动静,萧布衣道:“河北军的抵抗,并没有我们想像中的那么有力。”
裴行俨道:“河北军已军心涣散。秦将军已加强了攻势,看能否一举击溃对手。”
萧布衣赞许的点头。两军对决,并非一成不变,当看对手应变来制定打击策略。秦叔宝伊始的时候,不过是配合萧布衣的烟火,出兵扰敌。可在扰敌的过程中,发现对手的弱处,马上转变了策略,开始如铁锤般击上去。
今夜,已注定无眠。
河北军既然有裂缝,秦叔宝就加速他们的破损,萧布衣望着远方烽火连连,摇摇头道:“行俨,还记得窦建德成名一战吗?”
“当然记得,窦建德当初势力薄弱,只带二百多死士击溃薛世雄数万大军,是以一举成名,成为河北霸主。”
萧布衣讥诮的笑笑,“只可惜,风水轮流转,今日的窦建德,只知道坐在往日的功劳簿上缅怀,却不知不觉的变成昔日的薛世雄!我虽不能用二百多兵士冲垮他的大营,可看起来,他实在已支撑不了多久!”
**
罗士信没入黑暗之中后,这才撕下衣襟,简单的包扎了肋下。
裴行俨那一槊,实在很重,若非裴行俨稍偏了几分,他的脊柱说不定都被击断。罗士信在出手帮助裴行俨的时候,不是不知道会死,可他不在乎。
一个对自己生死都不在乎的人,早不怕死,可他还不能死,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可怕的事情,他坚持去见窦建德。
抄小路回转营寨,早有兵士迎上前来,见罗士信浑身是血,不由都是脸上变色。
罗士信倒还清醒,只是道:“带我去见长乐王。”
不等到了营寨前,窦红线早迎了上来,见到罗士信受伤,心中针扎般的痛。不等多言,罗士信已冲入营帐,嗄声道:“长乐王……”
他才要说些什么,突然收声,只因为他见到营帐中除了窦建德外,还有一人。
那人方方正正,铁铸一般,可双眸泛着光寒,死死的盯着罗士信。他脸上一道新伤,还在泛着血丝,罗士信却已认出,这人不是旁人,正是他方才所伤的偷袭之人,杨善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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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m//士信见过杨善会,他其实在归顺窦建德后,就一直想\7会。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
他和杨善会交过手,当时是不分胜负。
可当年僵持的时候,窦建德命他去打孟海公,按照窦建德的想法,就是先平山东孟海公和王薄,后啃硬骨头。
在窦建德眼中,隋军一向都是硬骨头。无论是罗艺,还是杨善会。罗士信因征山东,所以错过了和杨善会再战的机会,那之后,杨善会数败河北军,罗士信其实憋着一口气。
他觉得自己迟早还会和杨善会一战,可他从未想到过,他和杨善会竟然以这种方式见面。
帐外杀声雷动,帐内却如暴雨前的沉凝。
窦红线有些不安,轻轻的扯下罗士信的衣袖,脸上满是凄凉忧悒。她早就知道河北军越来越糟,可她无能为力,如果真的有重来一次的选择,她会如何做,她不知道!
很多时候,再选一次,本来不见得会更好,不然怎么会有不停的选择,不停的遗憾。
罗士信捂住肋下,却感觉刺心的痛,但这种外伤,远不如心伤。士为知己者死,他这一生,充斥着失落和背叛。在别人眼中,他不过是个数姓家奴,可在别人痛骂的时候,他从未忌恨。甚至在别人提及张须陀的时候,他还有种快意的痛,他对别人苛责,对自己从不饶恕。他是罗士信,他已无从选择,在他看来,他只能一步步的捱到路的尽头。这时候他碰到了窦建德,窦建德对他很器重,窦红线对他很好,他并非绝情寡义之人,他不说,但不意味他不做。在旁人都看不清大势的时候,他却已知道,窦建德不战就死!
这是命,这是窦建德命,也是他罗士信的命。
河北军或许任何一个将领都可以降,但窦建德呢,不能降,降就是死。所以他选择帮助窦建德,也就是选择陪他一起打天下,或者陪他去死。
当然。打天下地希望渺茫。死地机会更大一些。可他何必在乎?
他做了许多。任凭旁人去痛骂。无须旁人去理解!
他就是这样地一个人。或许自负、或许狂妄、或许叛逆。但他还是选择自己走地路。哪怕是错。
可他没有想到过。窦建德并不信他!
这无疑给与罗士信重重地一击。杨善会一直为河北大敌。蓦地投靠了窦建德。他竟然不知道!杨善会带人伏杀萧布衣。他竟然也不知道!他是窦建德地心腹。这么大地事情。他竟然不知道?窦建德到底隐瞒了他多少事情。他还是不知道!
他本来以为。窦建德算是自己地知己。可终于发现。窦建德知道他。但他还是不了解窦建德!
所以他沉默无言,心灰若死。
杨善会终于开口,开口就是指责,“罗士信,我需要你给我个解释!”
罗士信不语,杨善会尖锐道:“你是问心有愧,所以不敢回话?”
罗士信霍然抬头,“我有向你解释的必要吗?”
窦建德微皱眉头,沉声道:“士信,杨将军说,他要杀裴行俨的时候,你不但出手阻挠,还伤了杨将军?”
“不知道什么时候,不得善终变成了杨将军?”罗士信一字字道。
窦建德脸色微红,转瞬释然。原来杨善会一直对抗河北军,窦建德和一帮兄弟称呼杨善会,都是不得善终。罗士信这么问,当然有质疑嘲讽的意思。
“现在我们的大敌不是杨将军,而是萧布衣。”窦红线终于道:“没有谁能凭借自身的力量对抗西梁军,我们若不想灭亡,只能联合起来对抗!”
“对抗之后呢?”罗士信冷冷问。
窦红线为之一滞,窦建德叹口气道:“士信,无论如何,裴行俨都是萧布衣手下大将,亦是萧布衣的左膀右臂……杨将军杀他,本来是一番好意,你……”
“爹,士信那时候,并不知道杨将军是我们的人。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窦红线辩解道:“或许,他还以为杨将军是敌人。”这个理由很牵强,窦红线也觉得说服不了自己,更何况说服旁人,但她还是要说。因为无论罗士信做什么,她都觉得有情可原。这种看法简直不可理喻,但是女人有时候,就是如此。
如果非要窦红线给个理由的话,那只能是,因为爱!
因为爱,这个理由其实已足够。
罗士信捂着肋下,却已垂下头来。他就算是个木头人,也能感受到窦红线那深情无奈的爱,他暂时不想辩解,他不想窦红线为难。
窦建德双眸也有了无奈,“红线说的也有道理。杨将军,你来这里一事,按照你的本意,本来是绝对隐秘,所以士信也不知情。这……不过是场误会,还请杨将军谅解。”
杨善会冷哼一声,“我不希望,再有这种误会。”
窦建德舒了口气,知道杨善会已既往不咎。他现在能用之人越来越少,就算是稻草,也想抓住,更何况杨善会还不是稻草。
“其实我找两位将军来,是想研究,下步如何来做?”窦建德问道。
帐外还是喊杀震天,可窦建德并不着急,因为他不信西梁军今夜能攻陷牛口,可他已没有留在牛口的必要。
水大败,其实河北军已有疑虑,窦建德看似固守牛口,不过等杨善会的这一击。
杨善会算到萧布衣会来,却终究还是没有杀了他,窦建德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不知为何,并没有太多的失落。
或许因为他本来就没有太多的期望。
萧布衣对窦建德而言,已是一座大山,难以逾越的大山,他在重压下,已疲已倦,只有回转河北,或许还能坚持片刻,在这里,不但河北军如热锅上的蚂蚁,他也一样。
不同的是,多年的征战让他养成镇静的性格,他喜怒不形于色,他不想自乱阵脚。
杨善会很快明白窦建德的心意,沉声道:“牛口已如鸡肋,食之无味。今夜西梁军虽是急攻,急切中却是难以尽下。若依我意,不如奋力反击,以壮声势。我们以逸待劳,西梁军如若死伤惨重,断然攻不了太久,等西梁军一退,士气低落,我等马上分路撤离牛口,过运河去黎阳,再做打算。不过要防西梁军消息灵通,随后追击,末将愿领军八千断后,可保河北军无忧。”
窦建德望向罗士信道:“
你意下如何?”
罗士信本来想,无论杨善会说什么,他都反对,可他毕竟不会拿兵士的性命开玩笑。无论如何来看,杨善会的计策,可说是眼前最好的方法,可罗士信总觉得,这里有些不对。
“我可以领军断后。”罗士信虚弱道。
“士信,你受伤很重,需要休息。”窦红线轻声而又坚持道。
窦建德已做了决定,“那就请杨将军领军反击,清晨撤退,杨将军断后!”
杨善会施礼道:“末将必不辱命,不过末将还需要长乐王的手谕,以防旁人不听号令。要知道,军无纪不胜,若有人不听指挥,末将也是有心无力。”
窦建德长身而起道:“我和你一起并肩作战!”他路过罗士信身边的时候,见到罗士信茫然的脸,又瞥见女儿凄婉的表情,叹口气道:“士信,你好好休息。红线,你照顾他。”
出了营寨,见月已西落,窦建德舒口气道:“这个夜真的漫长。”
杨善会也望着月亮,眼中带丝诡异道:“不过很多人已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他们若知道这点的话,就不会觉得夜长。”
战鼓起、战意升,河北军本来群龙无首,人心惶惶,见窦建德亲自领军,调度分明,不由间勇气大作,开始了求生的反击。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
罗士信凄凉的立在帐中,脑海中轰轰隆隆,只记得窦建德说的一句话,“我和你一起并肩作战!”
可惜这个你,并非他罗士信。
他留在这里,只为窦建德器重,可现在窦建德器重已在旁人身上,他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
“士信,我扶你去休息。你的伤口,应该好好包扎一下。”
见到罗士信伤口不住的流血,流的窦红线心都抽痛,她忍不住握住了罗士信的那只手,血迹斑斑。
罗士信用力的挣脱了那只手,可见到盈盈泪珠,洁洁白玉,终于还是伸手出去,握住那只手,一生一世。
“红线,我一生都在错……”
窦红线泪眼凄迷,“那我陪你……一起错!”
她说这几个字的时候,纤细的五指紧紧的握着爱人的五指。十指紧扣,生死不弃。
罗士信眼中也有了感情,那是种繁霜落尽、秋叶飘零的感情,他自认不是好人,但他感谢上天,给了他个好的爱人。
他突然不想再抱怨什么。他得到的其实已比谁都要多!
不知过了多久,罗士信这才道:“红线,我总觉得,杨善会并不容易相处。他好像,藏着什么秘密,我只怕他会对你爹不利。”
“或许是……”窦红线从温情中恢复回来,不想多想,“你们积怨还不深,士信,他是名将,你也是,如能联手,说不准能让河北起死回生。”突然感觉罗士信的手冰凉一片,窦红线问,“士信,你不舒服吗?”知道问的比较愚蠢,窦红线又道:“我先替你上药,明日要冲出去,你不能有事。”
罗士信木然的望着脚尖,良久才道:“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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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夜的确有些长,萧布衣想到这里的时候,抬头向东方望过去,晨曦尚在层层远山之外。
他身后,还是跟着数十勇士,每一人都是血染衣襟。可众人腰杆还是笔直,因为他们都知道,西梁王也是一夜未眠,甚至比他们还要辛苦。
可这一仗,他们终于胜了,这些已足够。
思楠就在萧布衣身侧不远,也是望着远处寂灭、苍宏的山。
他们已出了坐忘峰,绕过山谷,来到了山外,所以山谷内的厮杀,看起来离他们很远。但那火光、烽烟还在提醒他们,战事远远没有结束,前程任重道远。
萧布衣铁一样的身躯看起来也有点倦意,展擎天、李文相等人,都已被送回休息,他伤的也不轻,少有的疲惫,但他还是在等着前方的战情。
这仗不但是他和裴矩、杨善会的生死战,亦是西梁军和河北军再次交锋,若再能胜,就如再加一根压垮骆驼的稻草。
如此不停的打击下,河北军迟早都有崩溃的时候,萧布衣就等着这天。
秦叔宝已敲碎河北军防御一点,命人急攻,到现在还没有结果,萧布衣已察觉不妙。突然不再犹豫,吩咐身边的裴行俨道:“裴将军,传令给秦将军,收兵!”
裴行俨毫不犹豫的执行下去,不过片刻,有兵士已急匆匆的赶到,“启禀西梁王,河北军故意放开个口子,我军千余冲入,被困其中,形势不妙。”
萧布衣皱了下眉头,却不多言。
裴行俨半晌回转,沉声道:“启禀西梁王,收兵命令已下。秦将军正在指挥人马退谷!”
萧布衣只说了一个字,“好!”
思楠望着萧布衣伟岸的背景,欲言又止。她本来想问一句,被围的兵士怎么办,可不知为何,竟问不出口。
领兵当然有牺牲,河北军若有杨善会领军,实力提高不是一点半点。他们设伏围困西梁军,放开个口子,就是要等西梁军去救。若用牺牲两千人的代价,去救那一千人,到底值不值?
当然围困的若是萧布衣,西梁军就算损失无数,西梁将领也会认为值得。可关键是,这千余人,远不如萧布衣重要。可这些也是命,萧布衣也是一条命,想到这里,思楠摇头,她不想再想,徒增烦恼。
“一个人,只要不刻意为难自己,他就会快乐的多。”萧布衣突然道。
“你说什么?”思楠知道萧布衣是对自己说话,她有那种敏感。
萧布衣怅然道:“我和裴矩对战的时候,不知为何,想到了张将军。”
“张须陀?”思楠问道。
“不错。”萧布衣道:“你说裴矩和张将军,谁的武功更胜一筹?”
思楠沉吟片刻,“裴矩武功更高,张将军气势更强。他们若真的对仗,难说胜负,不过我更愿面对的却是裴矩。”
萧布衣点头道:“你和我的想法一样,我面对裴矩,什么办法都能用的出来,可面对张将军,却少动机心,我也更愿意面对裴矩。”
“你方才所言,是什么意思?”思楠忍不住道。
萧布衣望向天边,“张将军一生……并不快乐,但他不愧为大隋第一将军。其实很多时候,不是
够美好,而是我们……对梦想要求的太高。其实很T要降低下要求,你会发现,你会过的很快乐。”
思楠若有所思,裴行俨也是静静的听,目光却露出尊敬之意。这世上,能让裴行俨心服口服的人只有两个,张须陀是一个,萧布衣是另外的一个。听萧布衣评许张须陀,他极为认真的听。
“张将军也是要求太高吗?”思楠问道。
“张将军对忠义要求的实在太高,他妄想将一艘腐朽的船带到对岸,所以只能和船一同沉下去。程咬金要求的不高,所以他能早早的离开破船,回到岸边。秦叔宝就是对良心要求太高,所以他一直放不开心结,这次领兵失手,只怕我不罚他,他也会主动请罪。我若不罚,只怕他更不好过。”
裴行俨突然道:“罗士信呢?他的要求高不高?”
萧布衣茫然的摇摇头,“我不知道,我唯一能肯定的是,他过的并不快乐。”转瞬感慨道:“一人虽死多年,但还能影响深远,大隋之中,唯有张将军一人而已。”
目光远望,萧布衣扳起了脸,一人从黑暗中走出,沉凝如山,脸色痛苦。他的苦,不但因为领军失误,还因为中了一种毒。虽有克制,但若动情,还是难免周身痛楚。
萧布衣肃然道:“秦将军,结果如何?”
秦叔宝单膝跪倒道:“末将领军不利,误中对手埋伏,致以折损千余兵士,无能救出,还请西梁王重罚!”
萧布衣问道:“你领兵一直稳中求胜,这次失误是何缘故?”
秦叔宝一丝不芶道:“九转沟守将是王贾青,亦是窦建德的手下之人,他性格暴躁,本来我已数次诱敌,骗他出来,斩了此人,正想从九转沟乘虚而入。没想到河北军突然有两队精兵杀出,断我军后路。其实……不过末将领兵失误,难辞其咎。”
“其实你已经判断敌人是溃败而非诱敌。”萧布衣道:“可杀进去才知道不是那么回事。”
秦叔宝终于点头,“的确如此,对手伪装的高明,我败的无话可说。”
“其实不是对手伪装的高明,而是对手才到而已。”萧布衣道:“据我判断,王贾青伊始是真的溃败。杨善会或许才赶到,或许就是坐等王贾青崩溃,真引你入伏……”
秦叔宝双眉一扬,“杨善会来了?”
“他不但来了,还布局杀我。后来他被击败,多半又回到窦建德身边。”萧布衣微笑道:“所以这仗……”
“输就是输,赢就是赢,身为统帅,责任不可推卸,还请西梁王重罚!”秦叔宝握拳道。
萧布衣摇摇头,沉声道:“那就罚俸一年,官降一级,以儆效尤。”
秦叔宝道:“末将领罪。”
裴行俨想要求情,终于还是忍住。他对秦叔宝的为人也略有所闻,今日一见,却多少有些钦佩。
萧布衣远望山谷道:“我怀疑窦建德很快要撤离牛口。”
“为什么?”秦叔宝倒有些不解。
萧布衣唯有苦笑,一时间不知道如何解释。窦建德水大败,萧布衣一直不解他们为何要固守牛口,现在终于明白,原来裴矩、杨善会早就算准他的性格,这才布局。既然劫杀失败,他们当然没有必要守着这个鸡肋。
沉吟道:“或许是直觉吧。秦将军,请你传令下去,派兵潜伏在飞龙渡和鬼见愁两处,若遇河北军撤退,可看情形掩杀,不必急于求成。”
飞龙渡是牛口最近的一个黄河渡口,鬼见愁却是牛口以东一处险要的地势。
裴行俨问道:“西梁王,如果我们判断河北军北归,当重兵断其后路,以求一网打尽才好。”
秦叔宝道:“河北军若走,归心似箭,我们若拦,他们必定狗急跳墙,拼死厮杀。裴将军,你莫要小瞧他们拼命的力量,到时候我等损失,恐怕非西梁王所愿。”
萧布衣点头道:“秦将军所言,的确是我的一个顾虑。现在河北军有杨善会领军,再加上归家心切,我们有机则打,无时机则放他们回去。你们放心,我以前不敢肯定,但现在已明白,杨善会、裴矩绝非善类,他们的用意就是把窦建德取而代之,我们只要不停的攻打,寻找机会,可等其内讧,到时候一鼓歼之,可望大胜。”
裴行俨或许不解,秦叔宝却多少明白些内幕,马上去部署兵力。可才行几步,萧布衣就叫住了他问,“秦将军,你最近……还好吗?”
秦叔宝点点头,微笑道:“一天能吃几大碗饭,好的不得了。”
萧布衣看了他半晌,缓缓点头,秦叔宝这才大踏步的离去,只是觉得萧布衣看不到自己的时候,这才一拳击在山石上。
他一拳击出,眉梢眼角就是忍不住的跳,看起来怪异无比。等忍耐片刻,双眉蹙的更紧,终于伸手拔出把刀来,挽起手臂。
他手臂上早就伤痕累累,一条条刀疤纵横交错,看起来异常骇人。
秦叔宝一刀划下去,血流出了些,这才舒了口气,嘴角露出丝苦笑,喃喃道:“若这是上天给我的惩罚,那我也能睡的安心些。”
他镇定了精神,这才离开,却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站着两人,静静的望着他的背影。
思楠轻咬红唇,低声问,“萧布衣,你说秦叔宝真的要这样挨下去?一辈子都受无穷无尽的痛苦?”
萧布衣眼中也有了黯然之色,抬头望天,许久才道:“若是一辈子也还算好。”
思楠一震,“你说什么?”
萧布衣怅然道:“我把秦叔宝的情况告诉给云水,云水听了,只是说,秦叔宝活不了几年了。中毒之人,本应该清心寡欲,可他用情太深,已遭蛊毒反噬,只怕……”
他没有说下去,可眼中,已有了暮色残照、羌笛独奏的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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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m//纸军文,放在李渊的案头。(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李渊双眉紧锁,沉默无言。西京、东都,相隔八百余里,可他已经感觉到那面沛然的压力,虽然他早知道对决不可避免。
他现在甚至有些怀疑,自己做的决定,是否正确。
当然他的这个决定,少有人知道。
如果再重来一次,每次李渊想到这里的时候,其实和窦红线没有什么区别。他多半还会选择这条路,这条路是他的选择,他一定要走下去,别无选择。他和窦建德、萧布衣一样,都没有回头路,他们三个人,注定只能活一个!
他们虽是帝王之像,可存活的几率,甚至比百姓还要低。
他不能先丧士气,因为鹿死谁手,还不得而知。他已调动了天底下,一切可以调动的力量,准备和萧布衣决一死战。
这些年的暗中谋算,终于要到了发挥作用的时候。
窦建德又败了,不出乎他的意料。因为伊始的时候,他就没有想到窦建德会胜。窦建德毕竟还是个泥腿子,在他和萧布衣的挤压下,所有弱点、缺点全部爆发。
窦建德看似从容,其实并无大志,李渊每次想到这里的时候,眼中都有讥诮。
这个迹象早有先兆,谁都认为窦建德和薛世雄的一仗不可能赢,其实就算窦建德自己,都没有想到赢。可世事往往如此好笑,结果是窦建德赢了。窦建德一仗不但赢了隋军,还赢得了河北,甚至赢得了争夺天下的资格。
但窦建德并没有准备好。他太优柔寡断。太胸无大志。他得到了河北。就像暴发户蓦地继承了万贯家财。却不知道如何使用。相对他李渊早早地瞄准了太原。志在关中以取霸王之业。相对萧布衣早早地取下了襄阳。图谋东都江南而言。窦建德在争夺天下地过程中。显得十分地幼稚。
一子不慎。可招致满盘皆输。窦建德尽是错招。不输才怪。
李渊想到这里地时候。微有郁闷。他不是郁闷窦建德地输。而是苦闷裴矩、杨善会也一股脑地输了出去。
裴矩实在让他失望。李渊握紧拳头。砸在桌案之上。神色严峻。
太平道到如今。其实也损失惨重。李渊只期冀裴矩能杀死萧布衣。那他对阵河北军。就算对裴矩也不会如此吃力。但人算不如天算。萧布衣锐不可挡。又逃过一劫。最终看起来还是要他和萧布衣决出胜负。
水一战。河北军损失惨重。窦建德兵士虽还有。可良将近乎损失殆尽。窦建德退守牛口。期冀杨善会出奇制胜。窦建德当然还不知道裴矩也参与其中。不然他对杨善会也不会如斯信任。
杨善会分析入理,果然等到萧布衣入彀,可却被萧布衣趁机反布杀局,斩了裴矩的一臂,反击杀杨善会数百精英。窦建德知翻身无望,惶惶退却。可还是放心不下杨善会,于是命令刘雅、杨善会共同断后,自己亲自领军退守黎阳。没想到萧布衣竟然猜到他们要跑,在飞龙渡、鬼见愁布下埋伏。结果杨善会果然非同凡响,所率兵士安然回转,刘雅却是被秦叔宝击败,数千手下丧尽,只余十几骑逃到黎阳。
窦建德带兵东进,过运河,到酸枣县的时候,又和突然杀来的程咬金打了场恶战。河北军急于归转,又让程咬金胜了一场。
等到窦建德退到黎阳的时候,八万余的兵马,又折损了一两万,士气低落。
窦建德败的没有脾气,让王伏宝、刘黑弃东平,过黄河到北岸,扼守临河、武阳两县,和张镇周暂且隔河相对。
罗士信虽极力反对,说如此一来,几乎算是放弃了才得到的山东全境,更会加速徐圆朗的投降。但毕竟窦建德为大,罗士信已失信窦建德,反对无效。
李渊其实也了解窦建德想法,眼下西梁军气势如虹,开始全力反击。去看看小说网wwwcom。窦建德只怕实力再次受损,索性放弃占领之地,龟缩河北,要和萧布衣僵持一战。
西梁军眼下分三路出兵,一路由河内通守孟善谊领兵,取回新乡,进逼卫县,直面黎阳。另外一路却是由萧布衣亲自指挥,秦叔宝任行军总管,从阳出兵,夺回济阴、东郡,和黎阳隔河相望。另外一路却是张镇周领军,因王伏宝退守黄河以北,张镇周从东平出兵,进攻鲁郡,兵围任城,徐圆朗已陷绝境!
这对徐圆朗来说,无疑是很残忍的事情,因为他曾经有过希望。还有什么比希望才起,又被打破还要残忍?
萧布衣的意图已很明显,对抗河北,先灭徐圆朗后,然后尽取山东之地!
窦建德犹犹豫豫,屡丧时机,萧布衣的作战意图却是坚定无比,稳扎稳打。
李渊每次想到这里的时候,心口都是忍不住的抽搐。望着桌案上的军文,他甚至忘记了眼下的大战。
裴寂、唐俭、殷开山和长孙顺德均在李渊身侧,见李渊脸色不渝,只好沉默。
李渊望着这四位大臣,终于开口道:“萧布衣气势正锋,不知道诸爱卿有何建议?”
裴寂建议道:“眼下圣上和刘武周交锋正在关键时候,宋金刚不得军心,已屡次吃了败仗,军心浮动。尉迟敬德和太子僵持不下,以太子之谋,倒不愁此人。只要秦王能一举击溃宋金刚的主力,平刘武周可说是指日可待。”
李渊皱眉道:“我是在说东都之事。”
裴寂慌忙道:“击败宋金刚,平了刘武周,河东稳定,到时候圣上自然可出兵东进,可图东都。”
李渊扭头望向唐俭和殷开山,询问道:“你等意下如何?”
两臣均道:“裴仆射说的极是。”
李渊沉默起来,良久无语。原来刘文静反叛后,一直消失再没有消息。李渊暗自恼怒,差点因此斩了史万宝。他当然知道刘文静诡计多端,跑了后,以后不知道要给他添多少麻烦。不过史万宝、刘文静都算是李世民的亲信,李世民听刘文静反叛,大惑不解,可已来不及分辨,只能救下史万宝。李渊顾及李世民的面子,饶了史万宝一命。可自此以后,更加宠信裴寂,封裴寂为尚书仆射。大隋三省六部,最高职位就是尚书令一职,李唐继承大隋官职,可忌讳尚书令职权过大,一直空置。尚书令下
尚书仆射,李渊封裴寂此职,可说对他极为器重。
裴寂可说是深知李渊之心,又极会察言观色,才能得此高位。但裴寂才能有限,领兵更是稀松寻常,李渊每次问计,只觉得裴寂这方面还是稍差一些,不能说中他的心思。
若是刘文静在……想到这里,李渊摇摇头,驱逐了这个念头。
他宁可用听话无能的手下,也不会用狂放天才的反骨。
目光落在长孙顺德身上,李渊若有期冀问,“长孙先生,不知你有何计扼住萧布衣的步伐?”
“其实裴仆射所言不差。”长孙顺德谨慎道:“眼下最大的敌人还是刘武周,不可分心二用。只要最快的击败刘武周,就已算拖住萧布衣的步伐。”
他说的简单明了,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要击败对手,不能指望敌人止步不前,而要比敌人更快一筹!
李渊眼前一亮,终于点头道:“长孙先生所言极是,不过依你之见,世民出战,可有把握?”
“五日后可胜。”长孙顺德沉声道。
群臣诧异,李渊精神一振,“长孙先生为何有如此的把握?”
长孙顺德道:“我们大半年的僵持已有成效,据可靠消息,宋金刚军中粮草只够五日。而他押运粮草的军队,三日后可到。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李渊装作明白过来的样子,“只要我们出奇兵一支烧其粮草,那宋金刚当然不战自败?”其实这些李渊早就知道,他现在说出来,不过是鼓舞群臣的信心。说话当然也要技巧,好消息放出更需要时机。
长孙顺德配合道:“正是如此。”
果不其然,裴寂等人本忧心忡忡,听到这里,不由精神大振,纷纷问,“真的?”
他们实在隐忍太久,这些日子来,听萧布衣征战的消息,比听自己作战还要多,知道败刘武周就在眼前,都是难掩振奋。
李渊很满意这种鼓舞士气的结果,接下来就是选将出兵去袭宋金刚的粮道。这次势在必得,当不会派裴寂等人前往,却要和老将屈突通联系,挑选良将去做此事。
现在的李渊,坐镇蒲坂,和李世民离的极近,只怕儿子有什么闪失。
等群臣退下,只剩下长孙顺德之时,李渊沉吟许久才道:“顺德,草原一行……如何?”
长孙顺德有了那么一刻惘然,“草原如昔,人难依旧。”
“事情过了那么多年,你还没有忘记吗?”李渊眼中竟出现少有的同情。
长孙顺德回过神来,“圣上,微臣一时忘情,还请恕罪。”
李渊淡淡道:“你不是忘情,而是多情。这天底下谁都觉得你背叛了千金公主,可我知道,你不会!”
长孙顺德眼中掠过惊鸿掠水般的感谢,转瞬只剩下淡淡的涟漪,“谢圣上。”
“这次草原之行……”李渊欲言又止。
长孙顺德摇头道:“草原之功,和微臣无关,微臣未尽绵薄之力,心中有愧。”
李渊皱眉道:“顺德,你好像对这次求助突厥,颇为不满?”
“微臣不敢。”长孙顺德道。
“是不敢?而非没有抱怨?”李渊沉重的叹息,“顺德,我其实也是迫不得已!你要知道……”欲言又止,李渊又换了个表情,“我虽重视信任裴寂,但那是念及故情。要知道当年在我落魄之际,他不但鼓励我,还帮过我。可在我心中,你其实远胜裴寂百倍。可我诸多封赏,你总是一力推辞……”
“微臣其实早就心灰意懒,本来无非想芶活世上。”长孙顺德喟叹道:“可得圣上器重厚爱,当求鞠躬尽瘁。只求天下大定后,再行隐退,心愿已足!”
“你觉得,这天下,到底谁能得了去?”李渊突然问道。
长孙顺德苦笑道:“微臣……不敢妄自猜测,以乱人意。可突厥人见利忘义,这次南下,我们和引狼入室无异,我只怕后患无穷,反倒比萧布衣更加危险。”
李渊冷哼一声,岔开话题,“顺德,我知道你心伤千金公主之死,可往事如烟,徒乱人意。长孙家主若在,也不愿看你如此颓唐!想长孙家门阀大族,正逢乱世,需你振兴……”见长孙顺德垂下头去,也不回答,李渊有了几分不满,转瞬堆上惋惜之色,“顺德,你也累了,回去休息吧。”
长孙顺德起身施礼,缓步离去。
李渊望着长孙顺德的背影,重重一拍桌案,想要说什么,终于止住。吩咐宫人道:“宣郡王见驾。”
**
长孙顺德出了宫中,懒洋洋的提不起精神。
他虽是聪明,却总是如此颓废,似乎这世上,再也没有什么可吸引他的兴趣。
不等回到府中,就见到远处有两人在纠缠,长孙顺德皱下眉头,止住脚步。二人的争辩声随风声传过来,颇为激烈。
又是李采玉和柴绍,长孙顺德摇摇头,不想靠前。见到树下依依的两个身影,突然想起当年那张清丽高雅、薄怒轻颦的一张脸。
风过后,留下泪痕伤痕,长孙顺德扬起头来,望着那洁白的云,蓝蓝的天……
“到底我如何做你才能满意?”
“柴绍,你不用让我满意。”李采玉冰冷的口气,有如冷霜寒雪。
“采玉,我这一辈子对你,就做错了一件事。我真的很想……很想改正,可你为何,不给我一次机会?你难道忘记了,我们当初的承诺,你难道忘记了,当初也是在这绿树下,我们……”
“我只知道,现在就算我的家奴马三宝,也比你强过太多!”李采玉面无表情道。
柴绍踉跄后退,陡然间爆发出来,“又是马三宝,你没有一天不说那个马三宝,你说,你是不是变了心,爱上了他?”
李采玉柳眉竖起,“随便你怎么说!”她一发怒,柴绍反倒软了下来,“采玉,我不是故意的,请你谅解。”
他软语相求,李采玉口气也终于软下来,“柴绍,我和你说过很多次,我们……不适合!”
“你撒谎!”柴绍怒声道:“我们天作之合,再合适不过。”他状似疯狂,不顾满街百姓相望。
李采玉不再理会,转身就走,柴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采玉,
里?”
“你抓得住我一时,抓不住我一世。”李采玉拂袖,抖落积雪般,“我去见我爹,请爹解除你我的婚约。”
柴绍怔住,失魂落魄的松开手来。不知过了多久,才发觉李采玉早就不见。慌忙沿着长街奔过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绝对不能失去采玉。
望着柴绍远去的背影,长孙顺德其实很想对他说一句,感情就像手中的沙,你抓的越紧,流失的反倒越多。可一直到背景消失在长街尽处的时候,他也没有挪动一步。因为他觉得,他没有资格这么说!
自从千金公主死后,他就再没有感情,也再没有评价别人感情的资格,因为……他不配!
伸手抚摸身边的树,长孙顺德眼中,只觉得天是灰的,云是惨淡的,树是憔悴的,就算那夏日狂躁闷热、让人发狂的风儿,也是冰冷刺骨的。
眼前的人影朦朦胧胧,长孙顺德蹲下来,发出了近乎呻吟的呼唤,“芳儿……”
芳儿在天上、在云中、在风中,可惟独,就是不在他的身边!
**
柴绍沿街狂跑的时候,李采玉已到了李渊的面前。李渊身边坐着李孝恭,二人见到李采玉进来的时候,不约而同的止住了话题,满是错愕。
李渊脸上有些恼怒,“采玉,这么没有规矩,我没有叫你进来!”
李孝恭缓缓的起身,“圣上,微臣先行告退。”
李渊未做挽留,李孝恭在宫人的带领下,踯躅前行,他走出宫殿的时候,听到李采玉说了一句话,“爹,我请你解除我和柴绍的婚约!”
李孝恭微怔,加快了步伐,没想到宫殿前一人霍然冲过来。李孝恭被他撞到,仰天倒了下去,狼狈不堪。
撞人的正是柴绍,见到李孝恭的狼狈,饶是心急,也忍不住俯下身来,扶起了李孝恭,迭声道:“郡王,我一时慌乱,还请恕罪。”见到李孝恭的诡异,不知为何,柴绍背脊涌起一股寒意。可转瞬被焦虑、伤心所充斥,抓住李孝恭的手,竟然牢牢不放。
李孝恭突然一笑,“自从我变成现在的样子,就再也没有人像柴公子这样亲切的抓住我。”他口气满是感喟,嘲弄世态炎凉,人情似纸。可又像安慰开导柴绍,莫为情伤。
柴绍自嘲的一笑,突然有种古怪的感觉,那就是可怜的是自己,而不是眼前的李孝恭!
李渊听到女儿的要求,眨眨眼睛,一时间不明所以,“你说什么?”
“我请爹爹解除我和柴绍的婚约。”李采玉一字字道。
李渊拧起了眉毛,心中不悦,他觉得自己真的很衰。李世民才开始成器,李元吉又在后院放火,眼下大敌当前,自己一直信赖的女儿,竟然向自己提及这种鸡毛蒜皮的事情?
“回去!”李渊道。
“什么?”李采玉一时间倒是不明所以。
“我说让你回去。”李渊扳起脸道:“采玉,现在非常时期,你怎地如此不知轻重。当年你为了柴绍,不惜和为父翻脸,如今又是为了谁,要和柴绍决裂?你这样的女儿,实在让为父心寒!”
他说的已经很严厉,可说完后,李渊脸色有些异样。
李采玉忿然道:“不是我为了谁,而是我的选择。难道女儿在爹你的眼中,不过是个货物?当初你们看到萧布衣的好,所以千方百计想让女儿嫁过去,不惜离间柴绍和我的关系!现在我如你们所愿……”
“采玉!”李渊的口气已颇为凄厉,目光却望向女儿的身后。
李采玉激动之下,并没有注意李渊的异常,大声道:“现在柴绍果然如你们说的一样,不成器,可你为何还要女儿嫁给他?难道只因为,他柴家是大阀士族,你希望得到他们的支持?”
“够了!”李渊一耳光煽了过去,脸现怒容。
‘啪’的一声响,殿中一片静寂,李采玉捂住脸,退后两步,难以置信。李渊这才道:“柴绍,采玉无知,你……”
李采玉霍然转头,才发现不知何时,柴绍站在她的身后,脸色惨白,摇摇欲坠。
心中没有不安,反倒如释重负,李采玉道:“柴绍,你都听到了?”
李渊冷冷道:“听到又能如何?我早想办了这门婚事,可总是事务繁忙。如今大敌当先,击败宋金刚,柴绍,我来做主,将采玉许配给你。”
李采玉忿然离去,再不回头,柴绍不知过了多久,这才回过神来。感觉到身体不属于自己,声音也不属于自己,可还是明确无误的听到自己说了一个字,“好!”
柴绍不知道自己怎么出了宫殿,不知道自己如何到了柏壁,也不知道李世民到底和自己说了些什么。
他的脑海中,只有着一个念头,击败宋金刚,才能娶了采玉,才能不让采玉离开自己。
他不能离开采玉,离开了采玉,他宁愿去死!
男人痴情的时候,有时候比候馆的少妇还要幽怨;男人痴情的时候,有时候比发情的猛虎还要勇猛,男人痴情的时候,很多时候,根本已不知道自己做什么。
女人痴情只有哀怨,男人痴情却燃斗志。
柴绍只见到一张张诧异的脸掠过,带着各种表情,可他已无心去管。他不怨李世民,不怨李渊,他只想凭借自己的一双手,重新赢得属于自己的爱情。
至于爱情到底是否属于自己,他并没有考虑。
宋金刚手下的兵士,那一刻变成了厌恶可憎的马三宝,柴绍听到鼓声,一马当先的已冲了过去。
没有爱,宁愿死!
他杀入敌阵的那一刻,并不知道,他为之奋斗的李采玉正幽幽的对着身边的一人道:“三宝,如果有一天,有一个女子,希望你带她离开,去千山万水,远离这里的一切恩怨,你肯陪她一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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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武周找的人才不少,可大才不多。身边两文两武最为有名,文为苑君璋和宋孝贤,武为宋金刚和尉迟恭。
可就是这些人马,不但占据了大半河东,而且和李渊对抗了近一年!宋金刚在这里的功劳,绝对不可抹杀。
宋金刚和尉迟恭均是有勇有谋之辈,而且精熟兵法,不过他们吃亏在于底子实在太薄弱,经不起太多的折腾。
宋、尉迟二人有如两把极锐的尖刀,划破边陲的荒凉,疾风骤雨般的进攻李唐。
他们一路南下,克太原、攻霍邑,打绛县,战河东,虽是势不可挡,但暴雨疾风终究不能持久。
对阵刘武周的策略,李渊早就准备稳妥。
长期的坚壁清野,柏壁对抗,让宋金刚、尉迟恭终于成强弩之末。他们的战术没错,但是他们战略却已经越行越偏。太原之粮,李渊虽说能坚守十年,但只经过这一年的消耗,四处供给,已力有不及,
绛郡以南,太原以南,道路险隘,运粮极为不易!刘武周的策略,不事生产,以掳掠为生,终于自酿苦果。
到如今,刘家军后援已呈不支之像,却只能苦苦支撑。
刘武周其实有苦难言。和窦建德仿佛。不过他野心极大。却不想放弃辛苦战下地河东。只想若能战败李世民、李建成。击他们退守。尽取河东之地后。可和李渊划河而治。暂养生息。
宋金刚和李世民对抗柏壁。李采玉、李建成等人。却是负责牵制尉迟恭地兵力。李世民严格执行李渊地策略。避而不战。李建成却是更加老成沉稳。坚决要拖住了尉迟恭地脚步。
宋金刚在柏壁始终找不到胜机。尉迟恭却是虚晃一枪。遽然杀入绛郡以南地河东郡。力克郡内夏县。剑指蒲坂。
谁都知道蒲坂有李渊。若能杀了李渊。甚至可以直取关中。可李渊老谋深算。让尉迟恭连面都无法见到。
李建成不敢大意。和尉迟恭对抗夏县。却派兵力不停地骚扰尉迟恭地后路。这次因知道宋金刚粮尽。所以要决战宋金刚。李渊派李采玉和永安王李孝基带兵扼住闻喜县。闻喜县在柏壁和夏县正中。李渊地意图很明确。就是要隔断尉迟恭和宋金刚地联系!
只要击溃宋金刚。尉迟恭不战已败。
永安王李孝基是李渊的堂弟,也是李渊很信任的宗亲,这次身负重任,为行军统帅,李采玉主要是协助的作用。
可没有谁敢轻视李采玉。
李采玉自从自东都回转后,很多时候作战,身先士卒,无论下关中,战薛举还是对抗刘武周,都起了不小的作用。
李采玉手下有数千女兵,训练有素,作战严谨,可说是巾帼不让须眉。
这次李渊的策略,可说是稳妥之极。李采玉和李孝基在这次战役中,作用是协助,而非参战。
望着幽幽的蓝天,似乎已感受到柏壁的战火,李采玉突然有了厌倦,她再是强煞,也不过是个女子。女子,无论如何,还需要个情感的归宿,可她的感情归宿,却在哪里?
听到李采玉的问话,马三宝有了那么刻木讷。
他一直都很木讷,他其实也不知道如何回答,但他已感觉到身边那看似强煞的女子,有了春江水般深深的幽怨。
他不想沾惹,可已深陷其中。他甚至忘记了上代的仇恨,认认真真的做着他的家奴。
文宇周觉得,家奴比少主要自由的多!这听起来很是滑稽可笑,但却是文宇周真实的感受。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他虽几次靠近长孙顺德,甚至有杀死长孙顺德的机会,但他终究没有出手,他不忍下手。在他心中,长孙顺德本来是个冷血之人,但他只能看到长孙眼中的惆怅和颓废。
一个冷血的人,怎么会如此多情?他不止一次见到长孙顺德醉卧阴沟,睡到天明,他明明可轻轻的一刺,就要了长孙顺德的性命,但他还是没有下手,只因为长孙顺德还在喃喃的叫着一个女子的名字。
芳儿!
芳儿当然就是千金公主宇文芳的小名,文宇周想到这里的时候,不知是何滋味。他经历过那种刻骨铭心的痛,见长孙顺德只有过之,而无不及,那一刻只是在想,他这种折磨,只比一刀杀了他要多。
文宇周不知道自己何时变的这般心软,或许是因为他终日跟着个欲笑还的女子,所以也跟着多愁善感了吧?
不闻文宇周的动静,李采玉凄然一笑,“原来是我……”她话音未落,突然马蹄急骤,有游弈使飞骑赶到,急声道:“启禀公主,景山发现大军行进的迹象。”
李采玉一惊,顾不得多说,身形一展,已上马去找叔父李孝基。
无论她如何不满,可她还是要以军情为重。见到李孝基的时候,李孝基身边正坐着两个歌姬,手上正端着美酒。
见到李采玉冲来的时候,李孝基多少有些尴尬,奋然而起道:“公主,有何要事?”歌姬早就知趣的退下,酒杯也藏在了身后。李采玉不想多说,急声道:“探子有报,景山附近有大军出没的迹象。”
李孝基皱了下眉头,“哪里的大军?”
李采玉只能摇头,“消息未明,但我觉得,多半是尉迟恭的大军。”
“尉迟恭到景山做什么?”李孝基问。
李采玉道:“多半他得到宋金刚消息,赶去柏壁援助。”
李孝基却皱起眉头,“景山在夏县东南,他这样走,不是绕路行走吗?”
李采玉急道:“他虽绕路,却可避开我们,可说反倒走了捷径。”
李孝基虽为李采玉的叔父,贵为永安王,对于李采玉的建议也颇为重视,听到此处,沉吟道:“公主原来都是猜测……那依公主之意呢?”
“追踪尉迟恭的行进方向,进行截击,绝不能让他的大军去柏壁援助宋金刚。”李采玉果断道。
李孝基为难道:“可尉迟恭领兵不差,圣上又叫我镇守这里,不能擅离。”
李采玉有些焦急,这是李世民生命中关键一战,不容有失。
“领军在外,当随机应变,若事事听从吩咐,岂不贻误了战机?”
“但圣上……”
“圣上若有责怪,我一肩承担。”李采玉毫不犹豫道。
李孝基叹口气,心中却多少有些不满。李采玉是个公主,他却是永安王,可眼下看起来,李采玉分明不把他放在眼中。
压制住不满,李孝基道:“那谁来领军?如何对付尉迟恭的大军?”他话未说完,探子飞骑来报,“启禀王爷,不明大军已行到景山北三十里的长乐坳。”
李采玉心中暗惊,尉迟恭行军速度好快!
伸手在地上画出地图道:“叔父,你看尉迟恭先到景山,后到长乐坳,是沿着景山余脉行军,呈弧形方向绕过闻喜县,他们的战略意图看起来就是绕路而行,援助宋金刚。若我领军,可考虑迎头痛击或者尾随追击,这一切,都以尉迟恭的行进方向来做出相对的决定。”
李孝基终于下定决心,哈哈大笑道:“尉迟恭不自量力,既然公主有信心拖住他们的兵力,不如请公主亲自领娘子军三千,然后我再派独孤尚书和于总管助你如何?至于其余的兵力,请公主挑选。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
独孤怀恩是工部尚书,是李渊的表亲,于总管叫做于筠,是陕县的总管。李孝基虽不满李采玉喧宾夺主,可亦知道现在非斗气之时,索性让李采玉出马。李采玉胜了,功劳当然有他李孝基的一份,李采玉若是败了……虽非他所愿,但他也没有什么损失。
李采玉也经历过许多战事,不让男儿,李孝基倒不虞她有什么危险。
听李孝基支持,李采玉点头,很快点齐了女兵三千,这些兵士,都是她当初回转西京之时,路上招募,作战能力非凡。
李唐因为李采玉的缘故,称呼这支军队叫做娘子军。
文宇周听到又有战事,只能跟随。他这些年来,一直都在中原出没,见到兵甲铿锵,行军浩荡,不由暗自苦笑,心道在草原的时候,自称黑暗使者,最大规模也不过数百人马,这里动辄气势浩瀚,和这些人一比,自己有何能力复国呢?
独孤怀恩、于筠各点起了五千兵马,配合李采玉出兵。这时探子又报,不明大军已过长乐坳,向五指峰方向行去,初步估计,能有八千的兵马。
李采玉对这里地形了若指掌,见对方行军极快,已要绕过闻喜县,正在向正平县进发,下一步就要逼近柏壁,不由暗自心惊。无论李世民对她如何,这毕竟是她的弟弟,此战不容有失。她虽急不乱,点齐兵马,已当先向五指峰奔去。
独孤怀恩和于筠得李孝基的吩咐,不敢大意,紧紧跟随。
逼近长乐坳之时,只见到马蹄印迹纷沓,杂草凌乱,正是大军行进的迹象。李采玉命前军加快速度过长乐坳,直取五指峰的方向。
可突然感觉有些不对,那就是探子这时应该回转禀告消息,为何探长乐坳的骑兵,到现在还没有回转。
李采玉毕竟不是鲁莽之人,才要吩咐手下暂缓,只听到独孤怀恩失声道:“不好,有埋伏!”
李采玉举目望过去,心头狂跳。
只见到长乐坳处,旌旗突现,大风猎猎,刹那之间,已涌出不知多少兵马。铁盾光寒,长枪林立,齐齐的戳向半空,气势浩荡。
“布阵。”李采玉急道。
李唐大军毕竟非同凡响,行军过程中,虽稍有错杂,却迅即的整队。
独孤怀恩早就号令连连,唐军才要布方阵前行,陡然间于筠拍马前来,大叫道:“公主,大事不好!”
李采玉微惊,呵斥道:“何事惊慌?”
她话音未落,就已花容失色,只因为听到身后处蹄声有种压抑的响,扭头望过去,只见到远方尘土高扬,遮云蔽日。铁骑睥睨,气壮山河!
喝令道:“于筠,快命后军列队迎敌。”
转瞬间,唐军已两面为敌,文宇周暗自心惊,知道大事不妙,原来尉迟恭大军前往柏壁,不过是诱敌之计。李采玉一时失察,已陷埋伏之中。
于筠慌忙后退,号令唐兵布阵抵挡,可那马儿来的好快。于筠仔细望去,见马蹄处,好像包扎了什么,这才让蹄声不显。暗自心惊,才明白为何要到近前才能发现,原来尉迟恭早就让兵士包裹马蹄,悄然行军,偷偷掩近。等到时机到来时,这才全力出击。
所有的事情,他倒是判断的七七八八,只是有一件事,他判断错误,来敌并非尉迟恭的骑兵,却是萧布衣手下,威震天下的铁甲骑兵!
铁骑如云腾空,似浪翻腾,冲到唐军后军中,硬生生的挤了进来。
唐军不等布阵完毕,已被铁骑冲的凌乱不堪。黑甲铁骑冲了后军,开始全力冲击中军。这时候长乐坳处一顿鼓响。兵士由小步到大步,由大步到急奔,已向李采玉的方向漫了过来。
尉迟恭布局,诱对手前来,前后一冲,唐军大败!
**
长乐坳处,唐军溃败的时候,李世民在柏壁迎来了人生中极为重要的一场胜利。
他击溃了宋金刚部!
这对李世民来说,是一场久违的胜利,是一场及时的胜利,也是他正式扫平刘武周的开始。
为了这一天,他等了将近一年。
自从他踏坚冰、过黄河、兵出龙门那之后,他就一直在等。浅水原的惨败,让他终生难忘,刘文静的背叛,让他惴惴不安。他知道自己要忍,他不能再承受失败,父亲也不能允许他再失败。
若是等候,能获取胜利的话,他已有耐性去等。
这个转变,是用战争的惨痛来获得,他李世民到今日,已经知道隐忍在很多时候,是取胜的必要条件。
玄甲天兵第一次正式出动,造成的震撼非同凡响。美中不足的是,宋金刚根本就没有支撑太久!
在得知辎重被烧毁的那一刻,宋金刚部已经乱了!
军中不可一日无粮,没有粮草,那真的是一天都支撑不下去。宋金刚部再猛,也不可能饿着肚子打仗。
李世民命步兵、玄甲天兵配合掩杀,
溃了宋金刚部,并没有花费太大的力气。只有在这民才真正领会到李渊的良苦用心。只要贯彻李渊的意图,他们甚至不战,已败敌人之兵。
可最先冲入敌军阵营的不是李世民,亦不是玄甲天兵,而是柴绍部!
李世民从未见到柴绍那么勇猛的时候!
柴绍简直不要命,他简直就像是去送死!在李世民的印象中,柴绍以前一直都是翩翩佳公子,可到如今,很多时候倒像个窝囊废。在李世民眼中,为女人而颓唐的人,统统可以划到窝囊废的那种。所以他虽然有长孙无垢,可常年却少见面,他也从不想念。他不想让女人消磨他的斗志,他是做大事的人!
可让李世民意外的是,就是柴绍这个窝囊废,竟然第一个冲到对手阵营,身披数箭,全不知觉,还斩了宋金刚的手下两员偏将!
唐军精神大振,气势如虹,以前所未有的激情冲过去,杀过去。
宋金刚知事不可为,当机立断,逃!宋金刚能活到今日,和他当机立断不可分割,只是他一逃,刘家军无主,崩溃的更快。
李世民见状,双目红赤,只下了一道命令,追!
他一定要斩了宋金刚,一定要打回太原,一定要重新收复河东,一定要洗刷这一年来的屈辱血泪。
这一战,他要打出气势,打出恢宏,让所有的人都知道,他李世民的犀利和战意!他要让天下人知道,铁甲骑兵并非天下无敌,他李世民就要和萧布衣一决胜负。
带着这种执着,李世民身先士卒,已一马当先的追下去,他身后,玄甲天兵紧紧跟随,。
满山遍野的哀鸿,唱不尽胜者的豪气,败者的悲歌!
**
柴绍并没有跟随李世民追下去,因为他觉得,李世民根本不需要他。既然如此,他何必自作多情?他身披三箭,算不上伤重,毕竟他铠甲护身,羽箭射中,不过是轻伤。鲜血溢出,丝丝作痛,却抵不住他心口的痛。
他知道,自己其实不过是枚棋子,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是任由旁人摆布。可他并没有抱怨李渊,因为他也是门阀中人,知道自己要是李渊,做的多半和他一样。
他终于击败了宋金刚,望着满山遍野的追兵逃兵,轰轰隆隆,他却觉得,自己是这喧嚣中凄凉的草。
屈突通知道李世民追击下去,不敢怠慢,慌忙调动大军追随。好在李世民身边还有个丘行恭,勇猛无敌,一时间不虞有差。刘弘基、段志玄、长孙无忌等人,随后支援。
李世民毕竟身为秦王,以身犯险若有差错,受牵连的就是屈突通这些重臣。
浅水原一役如犹在目,屈突通断不能重蹈覆辙。
满山遍野,都是唐军在欢呼,在怒吼,柴绍只是在想,自己要去见采玉,告诉她,自己第一个杀入了敌营,自己并非懦夫!
可现在去吗?柴绍有些不敢,徘徊中,突然得到了个惊骇欲绝的消息。尉迟恭设伏,李采玉中计,唐军大败,李采玉下落不明!
柴绍那一刻,差点晕了过去,他毫不犹豫的催马疾驰向东,向长乐坳的方向赶过去,无论如何,他要找到采玉!
没有任何人跟随,疾风如刀,柴绍心急如焚,赶到长乐坳附近的时候,到处见到断骨残肢,凄清惨恻。
黄昏落日,映出残霞红艳,宛若英雄吐尽的最后一口鲜血。
茫茫四野,满是死亡的气息,柴绍已浑身颤抖。他不怕死,只怕李采玉死!大叫一声,在四野中毫无头绪的乱走,尉迟恭的大军已不知道去向,柴绍却在荒野中,听到了一声呻吟。扭头望过去,碰到个垂死的兵士,正是唐军,柴绍窜过去,一把抓起,厉声问,“平阳公主去了哪里?”
兵士微弱道:“公主……向……五指峰……”
他话未说完,已咽了最后一口气,柴绍却毫不犹豫的向五指峰的方向奔去。一路上,到处都是残旗断枪,尸体遍布。柴绍一具具的看过去,见到女兵死的不少,心中惊恐无比,可终于没有见到李采玉!
红日西沉,苍穹落幕,柴绍不肯放弃搜寻,一路找下去。
他手持长枪,披荆斩棘,顺着尸体的方向找下去。死人越来越少,可蹄印还有。但进了山,就彻底失去了线索。残月在空,有如柴绍此刻的心情,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找到李采玉,可他汗流满面,执着的只想再见李采玉一眼。
不知过了多久,柴绍几乎把五指峰翻遍,立在山上,举目远眺,见到远处山头有火光一闪。柴绍有如落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的稻草。毫不犹豫下山,向火光的方向冲过去。
山上望着虽近,可要赶到火光闪现处,颇有一段距离。
柴绍顾不了许多,奋起气力冲过去,等爬到有火光的地方,火已熄,天边现出了淡青的曙色。
柴绍已筋疲力尽,细心寻找,陡然间身子一振,见到张雪一样白的脸颊,晨风晓露中,满是柔弦。
柴绍心头大跳,口干舌燥,才要召唤,才发现李采玉望的不是自己,她根本没有注意到来人。她只是轻轻垂下头去,对躺着的那人深深的一吻……
柴绍刹那间,感觉到天崩地裂,头晕目眩,顺着方向望过去,见到杂草中躺着一人,浑身浴血,赫然就是马三宝。
握紧了长枪,柴绍几乎没有犹豫的跳出来,一枪刺了出去。
寒光闪烁,群山空寂,感受着凄厉的金刃剌风之声。
这段纠葛的感情,终于到了了结的时候。在场的三人,已注定,要死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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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m//宇周一直如在梦中般。(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梦有噩梦,也有美梦。他本来是北周的少主,背负着复国的使命。可这世上往往是,很多人背负着本来不属于他的重担,很多人也不愿意背负,但是他们,并没有选择。
文宇周暗恋蒙陈雪,从小就喜欢,可他和萧布衣比起来,无疑是个老实的孩子。自从知道蒙陈雪不属于自己后,他黯然神伤后,久久不能平复。出草原,杀安遂家,调查萧布衣的身世,变成他的使命。他知道自己做不了大事,可却还想为姑母做些什么,因为他对姑母很是愧疚。混到长孙顺德身边几年,他竟然已习惯了家奴的角色。老仆几次来找,他执意不回,后来姑母竟然也不催了,文宇周暗自庆幸,觉得自己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生活。
他有时候甚至在想,自己若不是宇文姓,若不是背负着不属于自己的血海深仇,整日和李采玉在一起,无疑是件很惬意的事情。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发现自己喜欢上凝视李采玉的一笑一颦,跟随着李采玉喜怒哀乐。但那只是无人注意的时候,他才会如此,他喜欢李采玉,并不准备让李采玉知道。
他有些自卑。
宇文家的后人现在说出去,除了惹人嫌,遭人鄙夷外,怎么配得上娇贵的公主?
现在李渊贵为天子,李采玉身份尊贵,他却不过是个家奴。
更重要的是,他知道柴绍的苦。他不是怕柴绍,而是亲自经历过这种事情,他心中,更是怜悯柴绍。所以对李采玉的暗示,他视而不见。
李采玉很失落,文宇周只想这段感情无疾而终,可在见到李采玉遇险的时候,他终于才发现,李采玉在他心目中的重要。
比自己的生命都重要!
尉迟恭、张公瑾、单雄信设计诱敌。前后包抄。击地唐军溃败。独孤怀恩下落不明。于筠战死。李采玉左冲右突。眼看被擒。
娘子军虽是不差。但比起西梁军不见得胜出。更不要说和铁甲骑兵对敌。
战场上。性命有如草芥。不分男女。见到娘子军一个接一个地倒下。李采玉几乎眼睛都红了。可见到李采玉落马地那一刻。文宇周眼睛也红了。
文宇周不知道哪里来地力气。飞身过去。抱住李采玉又跃到另外一匹马上。抖动长枪。硬是从乱军中夺出一条路来。落荒而逃。
逃命地时候。他脑海中只有一个信念。不能让怀中地女人受伤!
那一战。他身中三枪四箭。竟然还让他救出了人来。只是冲出重围。逃到五指峰地时候才发现。浑身上下。无一不痛。伤势严重。难以想象。他抗不住。已晕了过去。
一夜中,他不知道昏了几次,醒来几次,很多时候,不知道是梦是醒。他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只知道李采玉是一夜未眠。
当夜幕退却,晨曦要醒的时候,文宇周昏昏迷迷中听到几句话。
“救苦救难的佛祖,若他能平安无事,我李采玉愿代他去死!”
那声音,有如初春明溪中的碎冰,清脆响亮,切雪截冰,谁听到,都不会怀疑发誓女子口气中的郑重之意。
女子虔诚无比,雪一般的脸庞上,带着圣洁之意。
文宇周听到,心中一种恍惚。他这一夜,做了太多的梦,有苦寒、有风沙、有责任、有思念,却从未有过此刻的那种温情。
不等睁开双眼,就感觉有温香近前,两片柔唇冰冷中带着怜惜,碰到了他的脸颊。
那一刻的温存,有如七彩迷离的幻境。
只敢悄悄的睁开眼眸的一隙,偷偷望去,然后就见到那如玉的面颊,关切凝重。
文宇周不想睁开双眼,因为他怕这是一个梦。
自幼长大,他从未尝过哪怕一丁点的温存。(去看看小说网wwwcom)可是……他又不能不醒来,因为警觉让他突然知道,有敌人来袭。
长枪破空,如紫电穿云,文宇周大喝声中,就要站起来,挡在李采玉的身前。
可方一动,才觉得周身痛苦不堪。文宇周大为焦急,却听李采玉厉喝道:“柴绍,你疯了吗?”
文宇周一阵恍惚,难以置信,却不能不信。
但是,柴绍为何要杀他们?
**
李采玉一夜未眠,守着这个从千军万马中将她救出的男子,满腔柔情。
她知道文宇周有秘密,谁又没有秘密?可自从见到他的第一眼起,李采玉就知道,他是个好人。
女人的直觉真的很奇怪,却也很信任自己的直觉。她讨厌一个人,就算全世界都为这人说话,她也从心中厌恶,可她若是喜欢一个人,就算父亲、母亲、兄弟姐妹全部反对,她也会执着的喜欢。
李采玉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喜欢上这个男子,只知道这个山一样的男子,让她值得信赖。
父亲欺骗她、两个弟弟欺骗她,到如今,就算她曾经以为可以托付终身的男子,也在欺骗她。
她觉得很可笑。
她没有笑,只有飞絮舞动的无助,柳枝拂水的无依,她已疲已厌,她在沙场上被困的那一刻,突然想到了死。
尉迟恭、张公瑾都是老谋深算之辈,她李采玉远非敌手。但是阵破人亡,鲜血飘零的时候,她只是觉得,死其实也没有什么。
可她没有死,她被一个男子,不顾自身性命的救了出来,只有那一刻,她才明白,自己在那男子的心中,有着沉甸甸,比生命还要重的分量。
李采玉流泪一晚,痴痴的望着那个生死难明的男子,只希望用自己的性命去换。她听了男子说了太多太多的事情,她头一次发现,原来这个沉默的男子,竟然也满腹心事。
他要复仇,他要杀长孙叔叔,可他竟然没有下手,只因为长孙叔叔也很痛苦。因为他认为,解决仇恨的方法,不一定要是杀。
李采玉知道了许多许多,也知道三宝瞒了她很多事情,可她全没有埋怨,这种隐瞒,和柴绍截然不同,她理解。
守候的那晚,见到他始终没有清醒,李采玉不知能做什么,心急如焚,却终于情不自禁的吻了那个为她性命都不要的男子。
她全神贯注的牵挂眼前的这个男子,天地间似乎没有旁的能左右她的注意,所以她不知道柴绍已疲惫赶到。
她只希望,这一吻
他力量。
她不想要求回报,因为她知道这个男子喜欢个叫雪儿的姑娘。她只求这一吻在记忆中,一生一世。
那时候的她,盈盈粉泪,寸寸柔肠,她以为这是她一生最后的铭记,她以为从此以后,李采玉再不会对别人动情,却没想到才抬起了头,奇峰突起。
柴绍竟然找上峰来,而且不由分说,一枪就刺向了她为之守候的男子。
李采玉惊诧、茫然、愤怒、不解。可她马上拔剑,一剑就格开了长枪,力大无穷,她决不能让任何人伤害她身边的这个男人,就算舍却性命也是在所不惜。
‘当’的一声响,火花四溅中,明亮着三人六眼中的思绪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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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绍愤怒不堪,嗄声道:“采玉,你让开!”李采玉站在马三宝之前,他要杀马三宝,无论何人去拦,他一定要杀!
他觉得自己天公地道,他觉得自己做的没错。
任何一个男子,知道自己未过门的妻子,竟然吻了另外的一个男人,这都是难以容忍的事情。
他若不杀了眼前这个马三宝,他就无法活下去。(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他不听任何解释,可李采玉觉得,她需要解释!
“你要做什么?”李采玉舒了口气,恢复了冷静,“柴绍,他救了我受了重伤,我守着他,就这样。”李采玉简单明了的说完,可心中却是丝丝的痛。
柴绍悲愤道:“就这样?你就要嫁给了我,可你却去亲另外的一个男子?”
李采玉冷静道:“你要做什么?”
“今日马三宝和我,只能活一个!”柴绍握紧了长枪,咬牙道。
文宇周终于挣扎坐起,解释道:“柴将军,你误会了。”
“你闭嘴!”柴绍喝道:“马三宝,你要是个男人,就站起来和我一决生死,不要躲在女人的后面!”
文宇周挣扎要站起来,却被李采玉按住,“三宝,你用不着和他一决生死!真正的勇士,是在疆场杀敌,而不是私自相斗。”
柴绍仰天长笑道:“说的好,说的真好。真正的勇士,是在疆场杀敌,保家卫国,可却没有想到勇士的未过门的妻子,却在山野和别的男人芶合!”
李采玉脸色苍白,“柴绍,第一,我不是你未过门的妻子,我早对圣上说过,要取消这门婚事。第二,我没有你说的那么下作……”她说到这里,紧咬红唇,忍住不让眼泪流下来。
柴绍见到那白生生的幽怨,有如雨后的水仙,忍不住心中一软。
他想相信李采玉所言,可只要是男人,见到这种场面,宁愿相信自己的双眼!
文宇周才要开口,柴绍低吼一声,不再分说,脚步一错,长枪刺去。李采玉伤心之下,眼前迷离,却是惊叫一声。
文宇周虚弱不堪,枪到眼前,已躲闪不及。只来得及偏偏身子,长枪一颤,已扎在他的肩头。文宇周闷哼一声,不等反应,长剑潋滟,化作道彩虹,直刺柴绍的背后。
柴绍一招得手,倒是有些意外,他知道马三宝功夫不差,方才气恼并没有多看,这次出枪后已发现,马三宝真的伤的很重。
甚至伤口的鲜血,已透过那薄薄的丝绸渗出来。
马三宝救了李采玉,他其实应该感谢,可见到那包扎伤口的丝绸,柴绍心中燃起怒火。那丝绸岂不是李采玉所着?
他僵凝不动,心怒欲狂,对背后那剑根本不做理会。
李采玉手有些抖,心也有些发抖,她一剑刺向柴绍背心的时候,只抱着围魏救赵的念头。她只想救文宇周,不想伤了柴绍,她以为柴绍会躲!
可柴绍不躲,她长剑已偏出,刺在柴绍的肩头,柴绍哼都不哼一声。
长剑拔出,鲜血飙飞,柴绍这才缓缓的回转身,冷冷问,“你为了奸夫,就要杀了亲夫?”
李采玉的脸,已比天上的云还白,身躯飘飘荡荡,站立不稳,有如飞舞的柳絮。文宇周知道他必须要开口,可他不等开口,李采玉已道:“不错,我就是为了奸夫才要杀你!”
她的笑,如山雨愈来的苦愁,如暴雨前夕的沉闷。
长剑一横,李采玉肯定道:“你要杀了三宝,我就杀了你!”她已不准备辩解,她也不想辩解。她解释的累了,要决裂,何须再解释?
文宇周脑海中一阵眩晕,不知道失血过多,还是李采玉的口气击的他头脑发昏,他已无从辩解,可他还需要辩解?
柴绍凄厉的笑,“好,说的好。那我就……先杀了你。”
他怒喝一声,手腕一转,长枪已化作一朵梅花,撒向李采玉。
这一枪,光芒点点,正是他和李采玉自创的枪法。用和情人创的枪法,杀了情人,不知道是何滋味?
李采玉就算想死,这时候也不能死,她一人负着两人的性命,她又如何能死?身形一展,长剑准确无误的刺在枪杆,荡开了长枪。李采玉已猫腰斜穿了出去,一把拉住了文宇周道:“走!”
文宇周无奈,只能忍痛狂奔。柴绍破口大骂,穷追不舍。
李采玉慌不择路,竟然越走越高,见文宇周已无力逃命,用力一扯,已将文宇周负在背上。聪明的女子在男人的面前,都会表现的柔弱,可发怒的女人,却能爆发惊人的潜能。她娇弱的身躯负着文宇周,竟然一直奔到了山巅。
可山巅无路,山巅尽头却是断崖,断崖之下,是条滔滔的大江,惊涛拍岸,如雪千堆。
李采玉终于止住了脚步,汗水顺着头发一滴滴的流淌,点点滴滴。
文宇周终于说出要说的话,“公主,不要管我。”
李采玉抿着嘴唇,目光越过了柴绍,望向那远方重重叠叠的山,只说了一句,“要死一起死吧。”
她平静的说完后,长剑已垂下,她不想再战。
柴绍一步步的走过来,铁枪凝寒,双眸泛着痛恨的光芒。他见到李采玉握住了马三宝的手,紧紧的,如当年他们的守望。
“采玉,你过来,我不杀你。”柴绍一字字的迸出。他还没有放弃最后的一丝希望,只是他不知道,正是他的怀疑、嫉恨还有不自信,将他和李采玉的感情,亲手的推到了悬崖之边。
李采玉轻声道:“柴绍,我没有求过你什么,今天想
件事情。”
“你说!”
“放了三宝,杀了我!”李采玉平静道。
“不行!”
李采玉凄然一笑,“柴绍,你知道为何我已不喜欢你?”
柴绍冷漠道:“不知道。”
李采玉淡淡道:“我不喜欢你,就是因为你的不知道。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做错了事,没什么,男人做错了,改过就好。你不如人,那也没有什么,只要发奋就好。可你太过于执着,很多事情,我已忘记,你总是不停的提醒我记起。以前的萧布衣,现在的马三宝,都是你不停怀疑的对象。”
柴绍脸上已现出了痛苦之色。
“我一直想要说服自己,千错万错,或许大伙都有错。或许再过一段时间,你就会和以前一样。”李采玉叹口气,望着苍山翠柏,轻声道:“可我错了,这根本已不可能。我现在每次见到你,都是要被迫接受你的道歉,被迫接受你的怀疑,不停的安慰你些子虚乌有的事情,我真的很累。”
柴绍涨红了脸,“采玉,都是我不好,你再原谅我一次好不好?”
李采玉苦涩的笑,“柴绍,我们真的不适合,我只请你,放过我好不好?你就当这世上,再没有了李采玉这个人,好不好?”
柴绍脸色转为铁青,涩然道:“你要和马三宝一起,离开我,对不对?”
李采玉垂下头来,“跟着谁,很重要吗?”
柴绍眼中闪过古怪之色,“那好,我让你和他一起!”
李采玉微喜,才要感谢,柴绍已一个健步窜了过来,一肘击向文宇周。
这一下有如豹子般迅疾,当是柴绍全力以赴。
李采玉从未想到过,一向在自己面前小心翼翼的柴绍,也会有公然不守承诺的时候。毫不犹豫的伸手去扣柴绍的肘部,只怕文宇周被柴绍击落下悬崖。她的举动纯属下意识的举动,更不想伤了柴绍。
但柴绍一沉肘,已扣住了李采玉的手腕。
李采玉微愕,不等发话,文宇周已大叫道:“不要。”他奋起全身之力,飞身扑来之际,柴绍已厉喝一声,竟将李采玉摔了出去。
方向正是万丈悬崖!
李采玉一颗心已沉了下去,她飞出悬崖那一刻,只见到柴绍一双平静的眼眸。这次的她真的空空荡荡,如风中落红,可嘴角却露出丝苦笑,她自以为了解柴绍,哪里知道,还是看不透柴绍。
文宇周凌空扑过来,拉住李采玉的衣袂,竭力之下,缠住了她的双手。蛇一般的上扬,又扣住了她的腕。脚一勾,已向崖边的一颗矮树挂去。
只要他勾住矮树,二人就不会落入悬崖,万劫不复!
柴绍冷静的一脚踢了出去,正中文宇周的脚底。文宇周气息一泄,无力为继,怪叫一声,已和李采玉一起坠入了深崖。
巨浪滔天,二人如弹丸般的没入江水,转瞬不见。柴绍缓步的走到崖边,低头望下去,木然无情,伸脚将李采玉落地的长剑也踢了下去,柴绍这才道:“采玉,我答应过你,让你和他一起,我为你做到了。”
他说完这句话后,眼中突然迸出泪痕,撕心裂肺的叫道:“采玉!”
白云渺渺,波浪滔滔,天地间只回荡着这看似深情的呼唤,可风一过,让人毛发皆竖,全身发冷。
远处本是翠绿郁郁的山色,已夹杂了血的红、情的黄、爱的黑、恨的白,红黄交织,爱恨难明,一片枯叶飘然而落,荡荡悠悠的坠入崖下,原来,秋天终于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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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渊两天之间,头发又白了几根,他从未有如此忧心的时候。唐军大破刘家军,收复河东指日可待。只要河东一定,梁师都、李轨不足为惧,突厥兵已答应助他出关,他终于可以一展宏愿,出兵中原,和萧布衣一较长短。
但他的儿子,女儿都是消息未明,难免让他寝食难安。
李世民寄托着他进取中原的希望,采玉却是他极为心痛的女儿。无论子女如何的忤逆,可这毕竟是他的女儿,就算李元吉失了太原,李渊也不过呵斥一顿了事。窦氏临死之前,别无他求,只要求他照顾好这几个儿女,他当全力做到。
唐俭匆匆赶到,脸有喜意道:“启禀圣上,秦王大捷!”
李渊冷哼一声,“他不气死我就算好了。我让他稳重些,可偏偏不要命的追,几道命令都是收他不回。”
唐俭含笑道:“要非秦王的这般穷追猛打,怎么能有今日的成绩?秦王在吕州击败宋金刚手下的大将寻相,然后一夜疾驰二百里,打了几十仗,无一不胜。终于在雀鼠谷追上宋金刚,一天间又交锋八次,次次取胜。俘虏了三四万刘家军,眼下还在追击宋金刚,只要取了他的人头给圣上献礼。”
李渊叹口气,“他这般不惜身,非朕之福。”
“唐军累,刘家军亦是如此,有屈突通殿后,刘弘基、段志玄等人跟随,应无大碍。”唐俭劝道。
“找到采玉了吗?”李渊岔开话题,皱眉问。闻喜县大败,李采玉失踪,李渊震怒,将李孝基臭骂一顿,可痛骂于事无补,他还要找回女儿。
唐俭摇摇头,不敢多言,这时有宫人禀告,柴绍求见。李渊精神一振,立刻宣他晋见,因为他知道柴绍就是去找李采玉,若没有消息,不会这么快回转。见到柴绍如丧考妣的样子,李渊已心头一沉,急声道:“柴绍,采玉呢?”
柴绍‘咕咚’声,已跪倒在地,放声痛哭道:“圣上,采玉她……被敌军追赶,已坠崖身亡了。”
李渊眼前一黑,退后几步,坐在龙椅之上,无神道:“采玉……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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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布衣伸了个懒腰,看到了桌案上,有一封从河东传来的军文。
他又是一夜未眠,他已不知道,自己已有多少晚,是伴着军文入睡,也不知道,他还要有多少晚,要过着这样的生活。
盖在身上的轻衫滑落,萧布衣四下望过去,不见人影,微微一笑,颇有温馨。他知道这里的人,都是默默的关心他,这让他每天都有奋发的力量。
他睡着了,不知道是谁为他盖上长衫,只怕他长夜受凉,这里是东都,这里是东都防备最为严密的西梁王府,这里的人,每人都随他出生入死多年,或对他忠心耿耿、或对他情意深重,他只有在这里,才能放开心思,痛痛快快的睡上一场。
秋风起,落叶黄,天地之间,已有了秋的萧杀。
萧布衣目光终于从落叶移到军文上,他知道河东多半有了变故。他迟迟没有开启军文,只是在想,多半到了真正对决的时候,李渊只要胜了刘武周,肯定会出兵!
这次出兵,并非是窦建德救命的稻草,而是李渊要和他真正的决一死战!
他萧布衣从亲眼目睹乱世开始,到要再目睹乱世结束!
拆开信函,军情内容主分三点。
首先是,李世民在柏壁大胜宋金刚,取得对阵刘武周的关键一战。刘武周这一年来,本来已下河东大半,可这一仗就几乎全部输了出去。李世民一夜行军二百多里,从柏壁一直打到雀鼠谷,然后只休息了几个时辰,就和宋金刚再战介休。宋金刚虽勇,无奈手下已人心惶惶,再次大败,一路北逃。李世民三天之内,收复了三百多里的失地,李唐士气大振,唐军在张难堡受到当地百姓的热烈欢迎。李世民兵出张难堡,已进逼太原!
萧布衣看到这里地时候。皱了下眉头。他不是心忧李世民地连战告捷。势不可挡。实际上。李世民这场战役。可说是意料之中地胜利。李渊将本来进取中原、守驻关中地兵力集中来打宋金刚。再加上突厥兵已入侵马邑、雁门。刘武周腹背受敌。不败才怪。萧布衣忧心地是。眼下河东百姓所望。都是李唐。想要打河东。这点因素不能不考虑。
军情第二点说地却是。宋金刚败。尉迟恭亦是大败北逃。
尉迟恭也败了。败在了李建成地手下。萧布衣用手按按眉头。若有所思。伸手招呼宫人近前。吩咐了两句。
宫人急匆匆地出去。萧布衣继续看了下去。原来尉迟恭、张公瑾、单雄信三人。设计本来是想要先下闻喜县。然后与宋金刚兵合一处。对抗李世民。无奈李孝基倒是老狐狸一个。只派李采玉迎战。李采玉威震关中地娘子军和尉迟恭对决。伤亡惨重。甚至可说是全军尽墨。战争本来就是冷酷无情。尉迟恭对李采玉一战全胜。却遭到李孝基地顽强抵抗。未能取下闻喜县。可说已败。宋金刚兵败撤走后。尉迟恭已孤立无援。李孝基和李建成两路大兵毅然反攻。尉迟恭虽是领兵极佳。但军心不稳。无力回天。连战皆负。只能一路败逃太原。张公瑾、单雄信地骑兵。虽是跟随尉迟恭。却已随时准备撤离。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铁甲骑兵征战这久。伤亡不多。还有诺大地实力。只等着以后再战。
萧布衣看到这里地时候。门外走进了三人。个个沉稳凝练。齐齐抱拳施礼道:“西梁王。不知何事吩咐?”
为首那人正是蝙蝠。
他身后两人,一个叫做蓝澜,另外一个叫做殷宇山,都是萧布衣的贴身侍卫。这些人,当初在东都选拔中,都是名列前茅,身手极佳。他们有如幽灵般,一直隐身暗处,护卫着萧布衣的安全。
“蝙蝠,你带他们,去河东做一件事情。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萧布衣沉吟道:“到了河东,先找张公瑾协助,然后暗中护卫尉迟恭的安全。”
蝙蝠道:“劝他来东都吗?”
“他来当然是最好,他若不来,也不用让他知晓你们的事情,一切尊重他的决定。”萧布衣喟然道。
蝙蝠应令退下,萧布衣的目光又落在军文之上,久久的陷入了沉思。
军文最后一点说的是,平阳公主李采玉乱战中丧命,听唐军消息是,坠崖身亡!
李采玉死了?
萧布衣见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多少有些怅然。他当然还记得这个倔强、自立的女子,但她无声无息的飘零,让萧布衣不由感慨战争的冷酷无情。
但只是感慨而已。萧布衣马上想到,文宇周现在去了哪里?他早就知道,这个实际上和他没有任何关系的表亲,这些年来,一直都留在了李采玉的身边,做着个家奴,化名马三宝。
萧布衣理解文宇周的选择,现在难免想及他的下落。军文扼要,当然不会有个家奴的消息,就算打探之人,想必也并不关心此事。李采玉之死,是柴绍传出,三军为之动容,李渊更是受到了沉痛的打击。要知道李采玉虽在感情上颇为纠葛,但是在领军上,还是颇有才能。她助东都家眷回转,和李神通、长孙顺德等人招募兵士,创立娘子军,自设幕府,在这个时代,也算是出类拔萃的一个女人。李渊下长安,克永丰,招募盗匪等事,李采玉都是有着不小的功劳,可就这样的一个女人,在命如草芥的年代,还是难以抵挡兵戈的冷酷无情。
目光落在军文的最后几行,萧布衣脸上有种怪异。那上面写着,李渊心悼女儿之死,以将军阵亡之礼厚敛。柴绍伤心李采玉之死,不吃不喝数日,恳请李渊将采玉名义上嫁给他,自此后终身不娶!李渊已应允。
萧布衣舒了口气,站起来按按鼻梁,披上长衫走出去。
**
秋风微寒,梧桐憔悴,萧布衣穿过庭院,见到远方一女子,人在红花绿草中,明艳万千,仪态万千。本是抱着个婴儿,逗着他笑,嗅着花香,感受秋爽,听到脚步声,转过头来,星眸流盼,浅笑莹然。
萧布衣含笑走过去,轻声道:“蓓儿,产后身子虚,为何不多休息?”伸手从裴蓓手中接过婴儿,用满是硬茬的胡子刺着那嫩嫩。
婴儿咯咯而笑,开心已极。
萧布衣搂住了儿子,感慨万千。他戎马征战,甚至连孩子出生的时候,都没有在裴蓓的身边。
裴蓓为他生下一子,到现在,除了守业,他又多了个儿子。见萧布衣逗着孩子,裴蓓假装嗔怪道:“扎痛了孩子,看你毛手毛脚的。”
萧布衣笑道:“我何时毛手毛脚过?”他腾出手来,搂住裴蓓的纤腰,望着天际道:“蓓儿,辛苦你了。”经过这些年的熏陶,裴蓓野蛮之气尽去,产后更是身材丰腴,仪态千万。看着眼下的裴蓓,谁又能想到,当年的她,还是个冷酷无情的杀手,当年的她,几乎已经送命。
裴蓓挽住萧布衣的手臂,轻轻依偎片刻,“辛苦的是你,匆匆一来,转瞬征战。这些年来,你征战的日子,比你在东都的时候要多。”
“我和群臣议事的日子,比和你们相聚要多。”萧布衣感慨道:“蓓儿,我有时候,真的感觉到了累了。可我不能停……”
裴蓓依靠着伟岸的身躯,望着那坚毅的侧脸,心中蓦地有些痛。她心痛这个忙碌的男子,心痛他如倦鸟般的飞翔。
“如果当初不是我的举荐……”
萧布衣笑笑,“没有如果,只有眼前。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蓓儿,你不用多想。”
裴蓓依偎了良久,这才回过神来,见萧布衣想着什么,记起了一件事,“布衣,儿子还没有名字呢?我一直等你来取。”
萧布衣这才明白,裴蓓为不耽误他议事,这才抱着儿子出来,刻意守候。
内心有柔情、有内疚、还有那难以名状的感谢,萧布衣略作沉吟,已道:“叫他济民吧。蓓儿,你意下如何?”
裴蓓嫣然一笑,点头道:“你取的名字,总是好的。儿子要闹了,我带他回去休息了。”她看出萧布衣还有要事要做,轻步离开。萧布衣缓步出了府邸,先理早朝之事。
内政有卢楚、杜如晦、马周、魏征等人处理,均是井井有条。
虽是如此,萧布衣听群臣奏议,也是用了不少时间。
群臣知道萧布衣事务繁忙,均是简单扼要的禀明情况。
荆襄一带大丰收,巴蜀政通人和,百姓安乐,东都经济更是前所未有的高速发展。当年杨广在位之时,用利引诱各国商人前来贸易,到如今,萧布衣就算不说,海外、西域各国商人,也知道东都为天下之心,争相前来交易。
除辽东、草原族落外,从西到东,夏末秋来的时候,最少有数十国家前来如今的大隋寻求机会,因为巴蜀、东南已算初步安定,行走在中原这些地方,再不用提心吊胆。
如果杨广知道今日的景象,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萧布衣人在高位,听领域安康,心中微喜,清晨那些愁绪已一扫而空。这时淮南太守徐盛禀告忧事,江淮水灾严重,百姓极苦,再加上战乱才平,哀鸿遍野,时有饿死之人,徐盛请西梁王定夺。
江淮才平,就遇天灾,众人面面相觑。
萧布衣听到这里的时候,才知道管理一个国家极为不易。他知道的灾情就是颇为严重,那每日挣扎求活的天下百姓不知几许。
他身为西梁王,兼顾天下,子民的喜怒哀乐当然就是他的喜怒哀乐。开国之君的辛苦,实在是常人难以想象。
只是稍作沉吟,萧布衣就下了命令,“今年江淮受灾郡县赋税全免。至于饥民一事,速命令八百里加急火速通传,命令各郡县官府开仓放粮,不得有误!”
徐盛跪倒在地,泪盈于眶道:“微臣替江淮百姓,叩谢西梁王的圣德。”
萧布衣继续道:“马侍郎听令。”
马周疾步上前道:“微臣在。”
萧布衣感慨道:“本王知每逢天灾,民不聊生。可人心难测,始终有良心不足,趁此时机徇私枉法之辈。本王命你为江淮赈灾使,赐济民剑一把,巡查不法之辈。此剑上斩昏官,下斩刁民,若有人趁此灾情囤积居奇,祸乱百姓,一经查明,你可先斩后奏,本王为你担待!”
他声音铿锵,群臣凛然,知道萧布衣言出必行,有喜有忧。马周肃然道:“微臣领职。”
萧布衣凝望马周道:“可人命关天,马侍郎,你定当妥善运用此剑,若有错漏,本王亦是不饶。”
马周听令退下,心中振奋。徐盛听了,也是心喜。群臣齐声道:“西梁王体恤民情,心忧百姓,苍生之福。”
萧布衣这段时间,也不知道听了多少这句话,只是微微一笑。
这时杨道:“西梁王……”
萧布衣拱手施礼道:“不知圣上有何旨意?”
杨早就让权多年,可见萧布衣一直对自己礼让有加,虽知退位是迟早的事情,可还是感慨母后当年的果断。他若是不让权,多半早就死于非命,哪有今日的无忧无虑。到如今,他虽是个空壳,但毕竟衣食无忧。总想做些事情,这才道:“母后和朕亦是心痛百姓流离失所,这才想要过几日为民祈福,不知道西梁王意下如何?”
他这多少有些讨好的意味,萧布衣长身而起道:“谢圣上。微臣这就命令太常卿负责此事,圣上辛苦。”
杨心中高兴,说还有他事,早早的退下。
萧布衣其实对什么祭天祈福一事,觉得可有可无,但杨既然说了,他当然还是要赞成。入乡随俗,对于这些事情,他还是并不苛责。
等杨退下后,萧布衣还是决定办些实事,招民部、工部两尚书,将作、都水两监大匠上前,萧布衣吩咐道:“江淮灾情自文帝在位,就是屡屡不止。先帝开通运河,虽是便利航运,沟通南北,但还有些美中不足,为求急进,有些地方不免疏漏,屡次造成水患。本王决定……”他环望群臣,一字字道:“从即日起,重修运河。”
群臣悚然,殿下震动,卢楚第一个站出来道:“西梁王,此事万万不可!”
萧布衣皱眉道:“为何不可?”
卢楚急的满面通红,“想先帝在时,为修运河,已让妇人服役,导致民不聊生。如今天下
民生才稳,绝不适合大兴土木。”
萧布衣冷冷道:“难道我等就眼睁睁的看着这些地方的百姓长年受苦吗?”
徐世绩上前道:“百姓虽苦,可暂时乔迁他地。眼下要义,当以平定天下为主,大兴土木一事,需要暂缓。”
“百姓受难,迫在眉睫,怎么能缓缓?”萧布衣道。
魏征上前道:“启禀西梁王,运河工程浩大,要整顿河道,绝非朝夕之功。依微臣所见,徐将军的意见可供参考。若是冒然重修运河,只怕各地再起争端。”
三人均为朝中重臣,说话有相当的分量。
群臣见状,议论纷纷,可均是反对重修运河,论调空前的一致。萧布衣人在高位,沉默良久才道:“可百姓苦难,徒之奈何?”
卢楚见萧布衣不再坚持,舒了口气,“减免赋税,开仓放粮,迁徙百姓都是好的方法。国库才稍微充实,绝不适合大动干戈,若是西梁王坚持己见,那无疑自毁长城,还请西梁王三思!”
群臣齐声道:“还请西梁王三思!”
殿内静寂一片,群臣心中惴惴,只等萧布衣答复。如今萧布衣手握重权,甚至可说是比杨广掌控程度还高,众人实在怕他成为第二个杨广。
天下动乱数百年,只有杨坚在位时,才有了数十年的安定,那段时日回忆起来,倍觉可贵。
众人只想天下太平,不求萧布衣能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业,只要能让天下太平数十年,已是最大的大业。
萧布衣望了群臣良久,这才道:“你们说的也有些道理。”群臣放下心来,萧布衣话题一转,“可除了卢大人的建议外,我们总要做点什么。若是坐看百姓受苦,岂不让天下人心寒?”
徐世绩问,“不知道西梁王有何良策。”
萧布衣沉吟道:“江淮百姓受苦,我于心不忍。这样吧……我捐出一月俸禄,救济灾民,至于你们呢……”
徐世绩慌忙道:“微臣亦请捐一个月的俸禄。”
魏征上前,沉声道:“魏征愿捐。”
群臣只想萧布衣暂时莫要再修什么鬼运河,纷纷道:“我等愿捐。”
萧布衣大悦,拍案道:“诸位大人如此爱心,真是难能可贵。所有捐出的财物,就由韦尚书统一调配,至于东都土木建设,王府的花销供给,都要酌情减免。”
西梁王一发话,众人只能跟随相迎,一时间有人的出人,有物的出物。萧布衣不再提重修运河一事,只让将作监、都水监的大匠安排人手重新考察运河线路,找出最省钱省人还能为民除害的方法。
群臣一听,皆大欢喜,齐颂萧布衣英明。
等到退朝后,萧布衣身边只剩徐世绩、魏征的时候,徐世绩钦佩道:“西梁王,你这招以退为进实在厉害,我想大隋数十年,能让这些官员心甘情愿捐献财物,也唯有西梁王一人了。”
萧布衣抱膝坐在椅子上,没有丝毫王爷的威严,微笑道:“雕虫小技罢了。”
徐世绩摇头道:“杨广要知道这些雕虫小技,何至于江山不保?”
萧布衣叹口气道:“管理一个国家,不容易呀!”
原来江淮天灾,只凭朝廷的救济,一时间颇为困难。萧布衣这时候就有让人捐款的念头,一人有难,八方支援,本来就是他那时的惯用套路,但是在这里,想让士族门阀给泥腿子送钱救援,简直可说是匪夷所思。萧布衣却是知难而上,先提出修建运河的方法,群臣大骇,断然否决,萧布衣这才提出真正的意图,顺利的达到目的。要是径直让群臣捐献财物,不言而喻,几天都不见得会有结果。
徐世绩见萧布衣叹息,安慰道:“西梁王,如今又比以往好了很多。坚持下去,等天下一统,你当能轻松一些。”
“或许真能有那么一天。”萧布衣想说什么,终于止住,转了话题问,“现在战况如何?”
徐世绩笑道:“据我推断,徐圆朗要完了。”
萧布衣精神一振,“张镇周攻下了任城吗?”
徐世绩摇头,“那倒没有,不过窦建德退守黄河北岸,徐圆朗已孤立无援。他还在坚持,但是那些手下,因为里无粮草,外无救兵,却再也没有了斗志。我昨夜才收到张大人的密函,徐圆朗手下第一谋臣刘世彻已谋划退路,密谋想要献城投降,张大人急告我们,还请西梁王定夺。”
萧布衣双眸寒光闪现,恨声道:“徐圆朗众叛亲离,也有今日!张镇周何须禀告,若有机会,斩了徐圆朗就好!”
徐世绩询问道:“张大人老成持重,他觉得,若有擒得徐圆朗的可能,当解回东都更好。想王世充尚未投降,西梁王你若是能善待之,说不准对收复江都有些效果。”
萧布衣摇头道:“此一时,彼一时。想徐圆朗和我等对抗多时,害我等损失不小,若不杀他,何以平民愤?当初我劝降翟让,收复杜伏威,都因为形势尚未明朗,尚需招安余众。徐圆朗为乱这久,属于悍匪,再说他兵士已尽,援助已无,这时候我等若是纳降,让我军的一番辛苦,情何以堪?以后若再有盗匪,坚持到最后才投降,我们又如何处置?”
徐世绩缓缓点头,“西梁王分析的很有道理。眼下已不需怀柔手段,当杀一儆百,以雷霆手段震慑余盗,让他们绝了幻想。可若杀了徐圆朗,王世充又如何处置?”
萧布衣道:“我答应了王世充期限,可已对徐圆朗下了死令。这二人不同情况,不同对待,你放心,王世充狡猾多端,但亦能明白轻重。若能杀了徐圆朗,王世充必降!只要王世充到了东都,随便怎么收拾他,都是随意的事情。”
徐世绩应道:“好,既然如此,我即刻传令张大人,不必再留徐圆朗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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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m//黑风高,徐圆朗无心睡眠,其实在听到窦建德水大)v刻,他就知道,徐家军支撑不了多久了。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
河北军进攻东都,无疑给山东的徐家军以刺激,可兴奋总是暂时,窦建德败的,简直比他还要快。
眼下大军压境,张镇周的兵锋不但过东平、逼鲁郡,甚至过鲁郡,已收复琅邪多县。徐圆朗人在床榻,一时间长吁短叹。
他其实和罗士信一样,都是迷途的羔羊。
本来徐家军已和河北军齐聚东平,将张镇周团团包围,可河北军一撤,徐圆朗支撑不住,被张镇周、程咬金两路夹击,数战皆败,只能退出东平,回缩鲁郡,坚守任城。
任城粮草虽足,却是孤城一座,再没有希望,他们数万大军在这里,还能守上多久?
房门响了几下,徐圆朗沉声喝道:“是谁?”
“爹,是我。”徐的声音有些急躁。
徐圆朗下床推门,点亮油灯,不解问,“昶儿,你找我何事?”
徐焦急道:“爹,刘世彻要造反。”
徐圆朗双眉一紧,“真的?”
“当然是真地。”徐低声道;“其实当初窦建德没有出兵之际。他就有反意。和几个偏将密谋议事。可后来事情有变。他们也就歇了。可我总是放心不下。安排人手在刘世彻身边。我们自从退守任城后。刘世彻就加紧了行动。据我地消息。他明日晚就要开城迎张镇周进来。”
徐圆朗眼皮忍不住地跳。神色又是悲哀。又是疲惫。
“爹……你倒是说句话呀。”徐昶急道。
徐圆朗咬牙道:“非我道人。其心必异。还能说什么?”
徐昶已经明白过来。做了个斩地手势。徐圆朗点点头。眼中抹过一丝狠色。他若不狠。他就得不到今日地地位。虽是穷途末路。可他还是要搞个鱼死网破。
背叛。不可宽恕!
“都有哪几个人?”徐圆朗问道。
徐昶低声回了几个人名,徐圆朗皱下眉头,良久无语。他身边的将领已经不多,多和张镇周、程咬金交手的时候,已然殒命。听儿子说了这几个人名,可推知剩下的人手,已有很多离心。
“何时动手?”徐昶见父亲不语,只怕父亲动摇。
徐圆朗毕竟老谋深算,马上做了决定,“迟则生变,就在今晚。”
“孩儿去找人手将这杂碎砍个十段八段。”徐昶精神一振。
“等等。”徐圆朗一摆手,沉吟道:“那样的话,只怕会引起军心不稳。不如你找几十个信的着的兄弟埋伏在堂下。我叫众将领来议事,以讨论出路为借口,然后当众揭发他们几个的恶行,这样杀了他们,也不会让众人不满。”
“还是爹想的周到,我马上去找。”
徐圆朗等儿子离去,这才缓缓坐下来,烛火明灭,照着阴晴不定的脸,有种惊心的冷。
不需很久,徐昶已回转,示意爹爹一切准备妥当,徐圆朗到了议事大堂。见手下已陆续赶到,有的还是衣衫不整。刘世彻、李万才、薛鼎、宋封义、顾仲五人却是身着正装,头发丝都不乱一根,脸上的表情,微有些紧张。
这五人,都是徐昶说的名字。他们五人,看起来已同进同退,徐圆朗一眼望过去,已明白究竟。这五人,显然早有准备!
压住怒火,徐圆朗开门见山道:“今日找你们前来,就是想告诉你们一件事情。”
有将领冯虎问,“将军,不知何事?”
徐圆朗目光一扫,议事厅已寂静一片。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
“我们已经败了。”徐圆朗轻声道,众将面色灰败,一言不发。徐圆朗道:“你们跟我这么久,我有责任给你们找条出路!”
有将领蒋天龙道:“我们就知道将军会考虑我们。”
徐圆朗道:“如今有两条路给我们选,一条是投靠河北的窦建德!”
李万才摇头道:“窦建德比我们的情况好不了多少。我听说他手下的将领,已死伤大半。我们投奔他,并非良策。”
众将有迟疑,有点头。徐圆朗缓缓道:“那么还有一条路,我和辽东王建武有段交情,兄弟们若是信得着,我可带你们投奔。想杨广征伐辽东多年,还是不能攻下辽东,我们到了那里,还可留条活命。”
薛鼎大摇其头,“辽东苦寒贫瘠,言语不便,离家甚远,去那里做什么?”他的话倒有不少人赞同,可也有人想,就算苦一些,能活命也是好的。
徐昶已忍不住呵斥道:“薛鼎……我爹是为大伙着想……你难道有什么主意?”
薛鼎嘟囓道:“我其实……”
“其实这两条路都有点问题。”刘世彻沉吟道:“我们不妨再详细的考虑几日,到时候再做决定?”
徐圆朗涩然的站起来,缓步在厅堂中走着,双眉紧锁。
众人见他沉吟,不敢打断,这时候徐圆朗已走到薛鼎、李万才的身边,遽然眼前一亮道:“还有第三条路。”
众人精神一振,薛鼎忍不住问,“还有什么路?”
徐圆朗脸色一冷,如冰雪飞霜,只吐了两个字,“死路!”
他话音一落,惊变陡升,只听‘嚓’的一声响,紧接着疾风突起,墙壁上的油灯一暗一亮,厅中已死一般的寂静。
薛鼎、李万才却已握住喉咙,嘴里‘咯咯’作响,发声不得。鲜血顺着手指缝流淌而出,挡都挡不住。
二人眼中满是惊诧、恐惧,还有不信之意,可喉咙已断,再难活命。
徐圆朗说完死路两个字的时候,毅然拔刀,挥出两刀,砍断了薛鼎、李万才的咽喉。他是将门之人,狠辣之下,绝对不下罗士信。
这两刀出乎不意,多一分气力都不用,就已毙了二人。
“我为兄弟们找活路,你们却要串谋官府害我们!”
徐圆朗言语如冰,并非对死人而说,而是望着刘世彻、宋封义和顾仲三人。徐圆朗一拔刀,刘世彻就已经退却,他一退,宋封义和顾仲也是并肩后退,冷望徐圆朗。他们已经知道,消息泄露。
刀锋弘亮,刀尖上还残余几滴鲜血,‘滴滴答答’的)T来阴冷无比。
徐昶见到并肩而立的三个人,眼中突然闪过丝喜意,转瞬无动于衷。
可厅中其余将领都是面面相觑,不明所以,冯虎、蒋天龙骇然道:“将军,就算言语不和,也不用害了他们的性命吧?”
徐圆朗冷冷道:“你等有所不知,刘世彻他们已把我们都卖给了官府,准备明夜开城。用我们的人头,换取他们的荣华富贵。”
姜是老的辣,徐圆朗一句话,就将其余的将领的怒火统统调起来。或许有的人觉得投诚也是情有可原,但是他们把自己算计在内,当然罪不可恕!
蒋天龙上前一步,怒喝道:“刘世彻,将军说的可是真的?”
刘世彻冷笑道:“真的假的又能如何?徐圆朗,你到现在还蒙骗我们这帮兄弟吗?你说的两条路,都是为你自己着想,你可曾想到过我们这帮兄弟?归顺窦建德,不过和他一起做丧家之犬,我们跟随你,都是保一家老小,又去辽东遭人白眼做什么?走这两条路,才是真正的死路一条。(去看看小说网wwwcom)我等投靠西梁王,换的不是荣华富贵,而是全家的安宁……”
“一派胡言。”徐暴怒道:“刘世彻,官府和我们向来水火不容,势不两立。现在我等还有反抗之力,若是投降后,当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有什么安宁可讲?”
他一番话,倒是说到很多兄弟的心坎中,刘世彻仰天长笑,“徐,你这番话唬得了谁呢?翟让现在如何?杜伏威呢,不是更好?秦叔宝、程咬金哪个不是所谓的叛逆,眼下还不是风风光光。西梁王大仁大义,只要我等归降……”
他话音未落,徐昶已厉喝道:“动手!”
徐昶一喝之下,刘世彻为之一震,不由拔刀相向。可只觉得身后金刃剌风,怪叫一声,向旁闪去。
他踉跄几步,手捂的腰间,已渗出鲜血。可顾不得伤痛,刘世彻目眦欲裂道:“宋封义,你……”
宋封义方才还和刘世彻并肩作战,可这刻手中一把短刀,鲜血点滴。血是刘世彻腰间的血!
徐昶冷笑道:“刘世彻,枉你自诩聪明,可没有想到过,宋封义是我的人!若非他在你身边,我怎么会知道你要反叛?”
众人一时间如在梦中,不明所以。
冯虎、蒋天龙精神一振,和徐圆朗并肩站在一起,冯虎喝道:“刘世彻,你出卖兄弟,罪不可赦,你认命吧!”
他抽出长剑,厉声道:“将军,让我拿下这个反骨。”
蒋天龙却是话都不说,已向刘世彻扑了过去。刘世彻已伤,看似不轻,他一个蒋天龙,就算不用冯虎的帮手,看起来已能收拾得了。
徐昶已露出微笑,觉得胜券在握,徐圆朗突然觉得有些心悸。
这种心悸,是身经百战得出的一种直觉!他那一刻,突然觉得说不出的危险,他及时将身子偏了偏。
一把长剑擦徐圆朗肋下而过,无声无息的带着一抹清冷的绝情。这时候蒋天龙一声怒吼,只见到另外一个剑尖从他胸口蓦地凸出,有如他凸出的眼珠子。他本想扼杀了刘世彻,稳定军心,却做梦没有想到,袭击竟然来自背后!
背后岂不都是兄弟?
蒋天龙这么想的时候,已全身乏力,向地上倒去。这时候只见到一刀斩下,然后头颅飞起。刘世彻一刀砍下的时候,听到了一声惨叫,嘴角不由泛起得意的笑。
惨叫并非蒋天龙所发,竟是发自徐昶。一条手臂飞起,带着如雨的血雾,凄惨无比。
刘世彻、顾仲、宋封义、冯虎四人已包围住徐圆朗父子,徐圆朗受伤,徐昶断臂,局面一下子扭转!
徐圆朗眼角不停的跳,他从未有过如此的愤怒的时候。
方才转瞬之间,形势大变。一直说着忠义的冯虎给了徐圆朗一剑,徐的忠义手下宋封义伤了刘世彻,本来投靠过来,可关键时候,却拔出了长剑,飞刺了蒋天龙。他在掷出长剑的时候,手中的短刀毫不犹豫的划向了徐昶。
那一招极为突然,徐昶只来得及侧侧身子,然后一条手臂就被宋封义斩断。
手臂被断的那一刻,徐昶还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宋封义疯了?他捂住膀臂,似乎那样就能挡住如泉的鲜血,可眼中惊诧、恐怖、难以置信,还有深深的询问?
徐昶虽没有问,宋封义却已回答,“我本来就是刘军师的人。我接近你,是受刘军师所托。”他说完后,一脸凛然正气,徐昶背脊却已升起了一股寒意。
徐昶现在终于明白了所有的一切。原来他自以为得计,在刘世彻身边安插了人手,哪里想到他还嫩了很多。刘世彻更早的在徐昶身边安排下宋封义,等到徐昶完全信任宋封义后,就给了徐家父子致命的一击。
徐圆朗按着伤口,一下子苍老了许多。这一场战规模小,结束的快,可给他的打击,实在是比萧布衣多年给的还要重。
议事厅中,当然还有其他的将领,可一来武技差了许多,更多是混饭吃,二来也是心中惴惴,一时间不敢多说。这时候的抱错大腿,就有性命之忧,他们当然要看清形势再说。
刘世彻见大局已定,冷冷道:“徐圆朗,念我跟着你多年的份上,你自己了断吧。西梁王有令,只要你死,所有的事情,既往不咎!他的话,素来一言九鼎,你若真的还考虑到兄弟,应该知道怎么做!”
“你放屁!”徐昶双眸如火,喝道:“来人!”方才他觉得不需人手,完全可以自己搞定,所以一直没有叫埋伏在堂下的兄弟。再说方才惊变陡升,找人都来不及。这次性命关头,当找兄弟,可大喝一声后,厅中轰轰隆隆,厅外却是一个人没有。
徐昶脸色已变的青了。
刘世彻叹息道:“徐昶,你知道吗,你实在蠢的要命。我既然在你身边安排了宋封义,又怎么会不提防你找人砍我们?你找的几十人,不等来的时候,其实就已经睡了。”
“睡了?”徐昶咬
,“是你害了吧?”
刘世彻淡然道:“我怎么会有你们这么心狠?我不过是在他们临行前喝的水中,放了些安睡的药物,明天醒来,什么事都没有了。”
徐圆朗手握单刀,舒了口气,“原来如此,那看来……”他话未说完,陡然间单刀一展,已向宋封义劈去。
冯虎却是大喝声中,向徐圆朗背心刺去。他们早知道徐圆朗是笑面虎,方才还不动声色的杀了两人,当然知道他不会坐以待毙。冯虎一动,徐昶就扑向了他,徐昶心中有恨,知道今日之局,自己犯了大错。可就是如此,父亲也没有半句怨言。他觉得自己该死,所以他拼死!
刘世彻却淡漠的笑了,在他眼中,徐圆朗亦是笼中困兽。只要冯虎缠住徐昶,自己、宋封义再加上个冯虎,解决了徐圆朗,并不是什么问题。
徐圆朗一死,大伙都有好日子过!
他才要举步,突然僵住。缓缓的低头望下去,见到一把匕首已深深的插在了肋下,冰凉如水!
刘世彻有了那么一刻恍惚,他背后就是顾仲,他一直信任顾仲,可他怎么会暗算自己?他那一刻,简直和徐昶一样彷徨。
“顾仲!”刘世彻大叫一声,就见到一道耀眼的刀光撒过来。刘世彻只能退,可是他却快不过那道刀光。
刀光湮灭,全部落在了刘世彻的脸上,刘世彻的脑袋没有两半,可一张脸,却已惨不忍睹,血花四溅。
摔倒在地,挣扎了两下,刘世彻这才发现,宋封义脑袋已经转到了背部,凄然一笑,恨恨的望着顾仲。
顾仲面无表情道:“刘世彻,我这一辈子都是徐将军的手下!”
刘世彻惨然一笑,这时有着说不出的诡异,他自诩聪明,安排宋封义做反间,将徐昶玩弄在股掌之间,却没有想到徐圆朗技高一筹,早在他身边安插了人手。他一辈子都在徐圆朗之下,没想到临死还死在徐圆朗的算计下。
“好……你个徐圆朗!可是……有件事你肯定想不到……”他话未说完,已然毙命。冯虎吓的和老鼠一样,面对着疯虎一样的徐昶,他本来就有点胆寒,可见到刘世彻被顾仲所杀,宋封义又被徐圆朗扭断了脖子,他这才后悔为什么要背叛徐圆朗。哀声叫道:“徐将军,你饶我不死,我再不敢背叛。”
“昶儿,住手!”徐圆朗喝道。
徐昶虽然不想听,可他不能不听。他害了父亲的事情,他心中有愧。
“爹,千万不要手下留情!”
冯虎松了口气,他本来一直瞧不起徐昶,可方才徐昶就算断臂,他都应付不来。
徐圆朗道:“你们还有什么诡计,说出来,我饶你不死。”
冯虎慌忙道:“其实刘世彻联系张镇周攻城的时间,是在今夜!”
徐圆朗一惊,冯虎卑谦道:“徐将军,我说了这个消息,你就放了我吧。”
“好。”徐圆朗淡淡道。
“多谢将军……”冯虎抱拳施礼,就想溜走,只是寒光一现,已仰天倒了下去。徐圆朗一刀砍死了冯虎,厅中还剩的人手,都已脸色如土。这时有兵士冲进来,大叫道:“刘……徐将军,不好了,西梁军从北城攻了进来。有……内鬼!”
徐昶一听,怒不可遏,这人这般说法,多半就是刘世彻的人,内鬼正是这些人,刘世彻若是不死,这帮人多半要出去迎接。才要挥刀砍了那报信的兵士,徐圆朗一把按住了他的手臂,沉声道:“昶儿,放他去吧。”转首望向旁的兄弟,徐圆朗道:“我徐圆朗无能,耽误了兄弟的前程,如今城池已破,再也无能坚守,若是有信得着我的人,跟我去辽东谋活路。可若是另有活路,我也决不阻拦。”
徐圆朗说到这里的时候,悲痛欲绝,他虽除了刘世彻,但已一败涂地。以往打天下的兄弟,这一仗,尽数折丧,若非为了儿子,他说不定已出去和西梁军决一死战!
顾仲沉声道:“徐将军为大伙……”
他话音未落,厮杀声更响,而且越来越近,众人自谋生路,已一哄而散。徐圆朗站在议事厅中,凄凉孤单,却还不忘记为儿子包扎伤口。等包扎稳妥,徐圆朗这才简单的收拾包裹,沉声道:“儿子,我们冲出去!”
二人上马,顾仲紧紧跟随,这时候城中已喊杀震天,到处是火头闪闪,有如繁星乱落。
跟随徐圆朗冲出的,不过还剩十几个亲兵。
徐圆朗心如残月,双眸喷火,一路狂奔向南。西梁军从北城攻过来,那里是死路一条。不过眼下南城还是没有任何动静,是以逃命之人,都是一窝蜂的南窜。这亦是西梁军围城的惯用做法,虽是放了对手一条活路,却极大减少了抵抗。
若是四面围困,只怕对手狗急跳墙。
徐圆朗冲出南城,只见到星野漠漠,四处荒凉。带着儿子以及顾仲等十数个手下不去南下,却向东行。徐圆朗经验丰富,知道城北、城西都有张镇周的军队,不敢硬闯。敌手放路南方,说不准是陷阱。他要去辽东,取道东行,到了邹山后,可考虑折而向北或者入山,伺机再去辽东。主意打定,催马急行。回头望去,只见无情的火伴着冷漠的空,清冷的风拂着幽静的月,心中微酸,一时间心灰意冷。
远山渐近,行到一处树林处,才要绕路,突然间一股寒意涌上。
只见到前方密林处,一时间不知涌出多少兵士,长枪单刀,强弓硬弩对准了众人。
徐圆朗毛骨悚然,大喝声中,催马寻荒野要走,陡然间马儿悲嘶,‘咕咚’摔倒。原来暗里早就绳索设下。这时候众兵士涌到,长枪乱刺。一马徐徐策出,马上那将,手持开山铁斧,淡漠道:“徐圆朗,程咬金等候多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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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m//圆朗算错了一点,张镇周的兵力绝不满足只攻北城。去看看小说网wwwcom。T道,在萧布衣的眼中,他早该落幕了。
西梁王有令,必杀徐圆朗!
西梁王下了必杀令,张镇周就会用十二分的力量去执行。有时候,杀一人甚至比破城还要难,徐圆朗老奸巨猾,武功高明,要杀他不容易。
虽然刘世彻信誓旦旦说,他一定能和同伙把徐圆朗的人头拿来,可张镇周并不把赌注完全压在他身上。张镇周不是不信刘世彻会全力以赴,他只是喜欢稳妥行事。
求人不如求己,永远不把自己的希望,寄托在别人的手上,这是张镇周做事的准则。张镇周或许不如李靖能算,或许不如萧布衣能打,但是张镇周有一个优点少人能及,那就是他的不求侥幸。
该赢的仗,他绝不会输出去!
张镇周的杀局,不在城内,而在城外。
城北主攻,城西重兵设防,城南、城东也有伏兵。张镇周和程咬金研究许久,徐圆朗经刘世彻叛变,已失军心,不见得有人会跟随。而二人也知道,徐圆朗一直和辽东王有瓜葛,张镇周判断,徐圆朗只要不死,多半就会向东而逃,转而向北,程咬金赞同,是以早早的在东方设伏。
徐圆朗一头扎入程咬金的埋伏圈中,想要出去,已是千难万难。
徐圆朗不过十数人跟随,可程咬金在这里的埋伏,就算几十头老虎都能捉的到。徐圆朗落马,军士一冲之下,父子分离,将兵隔断。
顾仲虽是勇猛,但四面八方的枪刺过来,绕是三头六臂,亦是无法抵抗。砍死数名兵士后,已身中数枪,大喝声中毙命,却还是毅立不动。
徐圆朗已被深深地悲哀笼罩。顾仲是他地手下。亦是道中之人。他对顾仲地感情。难以言表。顾仲一死。再加上自己和儿子。是不是意味着太平道到今日。终于走到了尽头?
他不甘心、不情愿、长枪折断。却又拔出了单刀。单刀再折。他只能用拳头。拳头浴血!他受创多处。却还是如困兽猛虎般地搏斗。不想放弃。可是他武功虽高。却如何能杀地退如潮涌、无穷无尽地兵士?
徐昶却已吓地腿软。
他是火门中人。一辈子都在父亲地庇护下。虽然征战这久。但可说有惊无险。这时蓦地四方都是刀枪敌人。侥幸倚仗地势抵抗。已浑身血汗。大叫道:“爹爹救我!”
在城中。徐圆朗救了他一次。在这世上。爹爹一直为他修补错误。毫无怨言。最后地关头。他还是在向爹爹求救。
许多人任是平日强煞。在最后救助地时候。不还是想起了自己地爹娘?
徐圆朗眼中已流出了血泪,他已再无半分办法。看着远处月下林前,程咬金幽漠淡远的望,徐圆朗陡然间怒喝一声,高高跃起,竟然踩长枪铁盾而过,急向程咬金冲去!
抓住程咬金,自己和儿子,才有活路!
这个念头,让徐圆朗迸发出全部的潜能。
他武功本是不差,蓦地如电闪般、如雷轰般,兵士竟然让他杀出了重围。这时候,本是徐圆朗最好的突围机会!他只要没入黑暗,逃命的希望,就会大了很多。
但是他不想走,不能走,更是不会走!
因为他儿子还被困住,因为他的儿子还等着他去救。他只有这一个儿子,就算逃得性命,儿子死去,他活着还有什么希望?
所以他没有选择逃,他还是选择去擒程咬金。
十数丈的距离,看近实远,他狂奔之下,疾风割面,如易水前一去不复还的刺客!他并没有注意,身后的兵士没有追击,而且开始退后散去。他没有注意到,程咬金身后又涌出十数名兵士,手中端着像弩的一种东西。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
他眼中只有程咬金。
其实就算他注意到这些,知道眼前是陷阱,他也别无选择。英雄、雄的悲哀都有共同之处,那就是末路之下,只能走一条自己选择的路!
哪怕那是死路!
程咬金见到徐圆朗冲来,动也未动,脸色冷漠如冰,手中斧头一挥,清楚的吐出个字,“射!”
十数付弩机,百来支铁矢,目标全是一个人,随着‘咯’的一声轻响,顷刻之间,发出了震撼远山近林的破空之声。
徐昶双目红赤,惨叫道:“爹!”
那一刻的月色,仿佛是红色,那一刻的寒风,尤为凛冽。
徐圆朗身中数十矢,已活活的被打成了筛子。铁矢过后,徐圆朗这才感觉到兵锋的冷,刻骨的寒,儿子的呼唤听起来也很遥远。缓缓倒地的最后一刻,嘴角竟露出讥诮的笑,他挣扎了一辈子,胜败沉浮,有如水中浮萍,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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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父亲惨死,徐昶失去了最后作战的勇气,他磕磕绊绊的跌倒,见到长枪袭来,用力翻滚,大叫道:“等等,我有秘密!”
长枪止在眼前,刀光霍然不见,兵士冷冷的望着活着的最后一个敌人,一言不发。
将军有令,绝不在徐圆朗死之前,杀死徐昶!甚至,可以不用杀徐,困住即可。
而其余的人,格杀勿论。
若非有将军的这句话,十个徐昶也早已毙命。
这本身也是一种策略,擒猛兽的时候,有的猎人喜欢将弱崽抓住,让猛兽不能遽离,这才有机会捉拿凶猛的野兽,程咬金这招如出一辙。
策马徐徐前来,程咬金手一挥,兵士将徐昶五花大绑。绑住的意思,当然是暂时不杀,要是一刀砍了,就不用如此费事。
徐昶想到这点,心中稍安。父亲死了,他肯定希望自己好好的活下去,徐昶如是想着。无论如何委屈,都要活下去。他丧失了斗志,生死关头,不知为何,求生的愿望反倒更加的强烈。
吩咐众兵士退后,程咬金轻声问,“你有什么秘密对我说?”
秘密听一些,总不算过错,好奇之心,人皆有之。程咬金已打定了主意,听完秘密后,就一斧头砍死徐昶。西梁王有令,必杀徐圆朗,就是不想多生事端。徐圆朗都是非死不可,徐昶当然有如草芥,可任意处理。
乱战之中死的人,和降了又杀会引起人不同的看法,程咬金对这点,深有体会。
徐昶脑海
白,他有什么秘密可换取性命?他好像什么都没有!
“我是太平道火门中人,我爹是将门的人!”
程咬金叹口气,“太平余孽,死不足惜。”他已挥起了斧头,就想一斧劈下,徐昶急叫道:“罗士信也是将门中人!”
徐昶已是精神趋近崩溃,这种不死,比马上就死还要恐怖。程咬金逼的越急,他越觉得生命的可贵。他没想到自己的秘密反倒惹了杀身之祸,情急之下,口不择言,竟然又说出了罗士信的秘密。
在徐昶的心中,这根本算不上秘密,可他实在没有什么可说。但是寒光闪烁的铁斧竟停在了半空,过了半刻,缓缓垂落。
程咬金目露沉凝之色,“你说罗士信是太平道将门中人?”他已恍然,转瞬有了感慨。他背叛张须陀,是因为看不到出路,不想和张须陀一块死,这才离去。秦叔宝背叛张须陀,是因为被李密所骗,为求母亲的活命。可程咬金一直不明白罗士信为何背叛,为何背叛后又悲痛欲绝,可现在,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程将军……”徐昶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再有什么求得活命的筹码。杀父之仇早就忘却,只想着自己如何能活下去,见程咬金对罗士信很感兴趣,记得他们曾是同党。不等程咬金吩咐,已竹筒倒豆子一样,将见到罗士信的事情说了一遍。
程咬金终于点头,“我可不杀你。”
徐昶慌忙道:“程将军,你真的是我的再生父母。”
程咬金见到徐昶卑躬屈膝,微有厌恶,转瞬想到自己,又心中叹息,倒觉得徐昶也是情有可原。
略微沉吟,程咬金道:“眼下你要活命,决定不在于我。”
徐昶怔怔道:“那在于谁呢?”
程咬金沉声道:“你要想活命,就把今日之事,话于西梁王知。记得,要说实话,西梁王能否饶你性命,就看你的造化了。”
徐昶连连点头,程咬金让手下将徐昶送往东都,徐昶早就惶惶惊怖,离开的好远,还听到他哀求的声音。
程咬金走到徐圆朗的面前,见他怒目圆睁,血已流尽,可拳头还是紧的,骨头亦是硬的,轻叹道:“这也是条汉子,可惜不识时务。来人,把他脑袋割下来送到东都,尸体……就葬了吧。”
翻身上马,程咬金策马回转,忍不住的还是回头望了眼,残月在天,远远的天空,深邃没有希望,像是为徐圆朗的死,绘下了最后悲哀的一笔……
…
萧布衣在东都,第一时间接到了徐圆朗的死讯,也第一时间将这个消息传遍了朝廷市井。
东都欢庆,百姓奔走相告,大喜若狂。
西梁王又带着他们胜了一仗,他们只希望,早点结束战争,早点恢复一统。无论门阀、新贵、商贾还是百姓都期盼,像文帝的开皇之治能再次降临。
萧布衣对于坏消息,喜欢挥毫重墨,好消息,他一样的要大肆渲染。萧布衣喜欢造势,也是喜欢利用形势,他更习惯顺势而为。
李密虽然早死,可萧布衣从未让东都的人放松过警惕,他要让东都人知道,西梁王才是他们安宁的希望,他也要让东都的人知道,战争尚未结束,所有的人都要尽力而为,他还希望,这些人知道太平的不易。不容易得到的,才会让人珍惜!
他现在开始,就要和关中拼人心!
徐圆朗虽声势不如李密、窦建德,却是悍匪。和朝廷对抗多年,这次伏诛,是在是大快人心。
萧布衣将人头悬挂城门三日,以儆效尤。这次胜利最关键的一点是,徐圆朗死后,山东之地,再无抵抗他西梁铁骑扩张的人马。
本来窦建德灭了孟海公后,已算是取得山东的大半土地,但是窦建德水博弈惨败后,全面回缩,尽到黄河以北,只以黎阳暂时作为防御萧布衣的第一线。这样山东的徐圆朗已是孤军,萧布衣等到如今,利用任城内讧之际,轻而易举的伏杀了徐圆朗后,徐家军转瞬崩溃。琅邪虽还有徐家军的势力,但是徐圆朗身死,徐昶被擒,群寇无首,逃的逃,降的降。
萧布衣马上命令张镇周、程咬金一路东进,要用最快的时间收复鲁郡、琅邪、北海、高密等郡县,清除抵抗的余孽,安抚那里的百姓。
这次他的势力,要一举扩充到大隋疆土最东的东莱郡,自此后,大隋的的疆土除河北、关中和江都的王世充、淮南的沈法兴外,都是尽数落在他的手上!
当今天下棋局,他不过还差了三角。而他的领域在这一刻,空前强大。杨广因为大业任性乱的江山,已被他逐一的平复。
王世充、沈法兴已是不足为惧。有个李靖坐镇,收拾他们,已是迟早的事情。河北若能再平,萧布衣就对关中彻底的形成了合围之势。
关中和河北单纯的从地势来看,都可说是四塞之地,可河北的四塞的屏蔽,要比关中弱了很多。
关中南有秦岭、北有陇山、吕梁山等屏蔽。而西有陇山、东有黄河,可说是天然的防守之地,李渊可用最少的兵力,做最大的事情。河北的四塞却是西面的太行山,东面的海域,北面的燕山,剩下就是南面的丘陵之地。
这四处天然防备,比关中逊色了很多。先不说燕山本来是罗艺的防线,而非河北军的屏障,单说山东收复后,河北南面的地域,可说是尽在萧布衣的攻击之下。萧布衣眼下正和窦建德僵持在黎阳,黎阳若是一破,西梁军就可和山东的军队联手,长驱直入河北的境内,全面的痛击河北军。
窦建德不是不知道山东对河北的重要,但他放弃也是无可奈何。最简单的一个原因就是,他根本没有那么多人手镇守。相对现在东都的百万雄兵,他手上还剩的十多万兵力,可说是寒酸可怜。
萧布衣眼下没有遽然兴重兵全面进攻河北,除了因为时机欠缺外,还有个很重要的原因,他想把关中军拖出关中来,在河北决战。
窦建德已是强弩之末,但河北军拼死护卫家园的信心不可小窥,萧布衣不想拼个两败俱伤,让李渊坐收渔翁之利。他知道杨善会和裴矩在河北军内,反倒更加高兴。裴矩、杨善会的确是能力惊人,但这二人绝对不会和窦建德。窦建德收留他们,无疑是与虎谋皮,他现在需要讧,然后再重兵取之。
而关中地势险恶,但失之贫瘠。长期消耗,肯定不如萧布衣的大好山河。萧布衣和李靖判断,李渊老奸巨猾,绝对不会坐看萧布衣再收河北,对关中形成瓮中捉鳖之势,眼下是关中切入的最好机会,李渊绝不会错过。
萧布衣就给李渊这个机会。
给别人机会的同时,其实也是给自己机会!
决战河北,先最大限度消耗唐军有生力量,如同对付窦建德一样。然后再会战河东、关中,一举平了天下,这是萧布衣、李靖、徐世绩三人,从伊始就定下的一统策略。
虽已下令尽取山东之地,重兵围困黎阳,随时准备攻打河北,但萧布衣还是缺乏个契机。少了契机,为免太大的消耗,他就只能等候,可他从未想到过,契机竟在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身上。
接到程咬金的快文,萧布衣就有些错愕,亲自秘密的见了徐昶。
徐昶从未想到过,这辈子能见到闻名天下的西梁王,也是心中惴惴。萧布衣见徐的时候,外围是防守重重,身边却只跟了个思楠。
听徐昶又把当年一事详尽说了遍,萧布衣心中恍然,见思楠剪水般双眸也在凝望自己,显然也是若有所悟。
萧布衣沉吟良久才道:“太平道将门还有哪些人手?”
徐昶汗珠子冒下来,喏喏道:“我爹……罗士信……”陡然间灵光一闪,徐昶叫道:“当初他还问我爹,说西梁王……”见到萧布衣犀利的双眸,徐昶不敢说下去。
萧布衣含笑道:“但说无妨。”
徐昶喏喏道:“罗士信向我爹询问,你可是太平将门第一将?西梁王当然不是了,那小子脑子有些问题。”
萧布衣哑然失笑,又问,“太平道在山东的势力,还有多少?”
徐昶摇摇头,“应该没有谁了。我爹对我说,太平道创建数百年,一直都和朝廷作对,也一直都是朝廷剿杀的对象,除了太平四道道主都是非常之辈,勉力维持外,余众很多都是落魄,各门有的更不过是个空壳。当初文帝文治武功无双,一统天下后,其实已和道中立下誓约,说什么既往不咎,可他开始还遵守诺言,不再追究。但后来他临晚年,只怕太平道再乱江山,是以疑心大起,满是猜忌,竟然在殿中做些仗杀大臣的事情。太平道入庙堂之人,被他杀了不少,可别的大臣也很多无辜受到牵连。其实我爹说,只要江山稳定,百姓有活路,谁又想反呢?”
萧布衣心中微凛,这才明白隋文帝为何晚年狂性大发,做出不可理喻的事情,“你爹既然如此开明,为何对本王却执迷不悟,反抗到底?”
徐昶沉默良久才道:“文帝当初也和西梁王仿佛,可后来……”他不敢说下去,但意思已很明白。他们不信皇帝,不信门阀的许诺,只信自己的拳头。
“你爹的武艺兵法是从哪里学的?”
“我爹当年得恩师传授的武艺兵法,师祖说,只说若再有大乱,可救苍生。后来我爹得令起义后,本来以为会得罗士信帮助,没想到那人不守诺言。我爹后来再没有恩师的吩咐,只怕恩师早就死了。”
“恩师是谁?”萧布衣问。
徐昶摇头,“我爹说恩师是太平之主,叫做昆仑,具体是谁,我不知情。西梁王,我真的不知呀。”
萧布衣心道,你不知,我倒知晓。又问了些事情,发现徐昶对太平道也了解不多,只知道跟随徐圆朗起事,本身算是碌碌无为。
知道徐昶所知不多,萧布衣突然问,“你爹死在我手,你可在恨我?”
徐昶吓了一跳,慌忙摇头道:“不会,绝对不会!两军交战,各为其主,我爹不自量力,自取灭亡,小人……小人……只有痛恨我爹的不识时务,还请西梁王看到小人盲从之下,饶了小人的狗命。”
他说的卑微之极,萧布衣望了他良久,这才摆手道:“好了,我会安排你在东都做个买卖,若是发奋,倒也饿不死。只是要记得,不可离开东都半步,更不要让我知道你惹是生非。”
徐昶喜出望外,叩谢出门。思楠这才冷哼道:“此人好没有骨气。”
“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他。”萧布衣道:“这世上,好汉并不算多。”
“你不怕他报复?”思楠又问。
萧布衣朗然笑道:“我若是怕这种人物报复,也不配一统天下。他若是聪明人,这一辈子循规蹈矩,还能善了,若是不守规矩,只是自取灭亡罢了。”
他笑声满是豪气,思楠望了他良久,水灵的眼中闪过奇异之色。萧布衣却是捕捉到,问道:“你在想什么?”
思楠道:“眼下真相大白。罗士信原来是太平道徒,这才离开了张须陀。不问可知,一定是李玄霸手握人书,知道天下的太平道徒,这才伪昆仑之令,让罗士信背叛,让徐圆朗起事,这才造成今日的局面。可有一点很奇怪,昆仑为何不制止呢?孙思邈当然没有受到李玄霸的控制,但以他的聪明,早就应该发现李玄霸的小动作。”
“这里面多半有个关键,我们并不知情。”萧布衣苦笑道。
“可有另外一个关键,你一定想得到,不然你不会亲自来见徐!”
萧布衣露出狡猾的笑,“说来听听。”
“裴矩牛口杀你,还用符平居之名,一方面还在混淆你的视线。更重要的一点,却是不想旁人知道他的底细。听徐昶说,罗士信已对太平道深恶痛绝,你说他要是知道裴矩的底细,会如何应对?”
萧布衣舒服的伸个懒腰,含笑道:“这也正是我想知道的事情。罗士信不知道不要紧,我会派人通知他!然后,我们就可以看好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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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m//士信如今正在黎阳!
他被裴行俨一槊击断了几根肋骨,伤势颇重。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
可罗士信这种人,一辈子都是在受伤中打滚,恢复的也比别人快一些。窦建德从牛口退守黎阳,可屋漏偏逢连夜雨,罗艺见天下鼓噪,不甘寂寞,亲自领兵从幽州南下,命大将薛万钧、薛万彻为先锋,直奔易水,遥望乐寿。
窦建德这次妄想克阳、抢淮南,可说是孤注一掷,所以将手上多数将领都带在身边。纳言宋正本、祭酒凌敬,重臣齐善行还有曹旦守在乐寿,窦建德手下大将高石开、廖烽、齐丘等人坚守易水,苦苦支撑。
当年窦建德曾想取幽州,可却被罗艺击败。听罗艺再次南下,难免恼怒交集。他知道高石开等人不见得能抵抗住罗艺,若让罗艺等人过了易水,取了乐寿,那这里的兵士,可说是不攻自破。
要知道河北军的家眷多数都在乐寿,乐寿亦是河北军的老巢,若是落在罗艺的手上,窦建德实在比死还要难受。
所以窦建德决定回转,他不能失去根本之地!
他感觉幸运的是,杨善会总算投靠了他。不然他三面受敌,再难支撑。可窦建德显然还不明白杨善会的底细,他也太相信杨善会,并不知道这是身边最可能给他致命一击的人。
窦建德两面为敌,不放心乐寿,更不放心黎阳。因为黎阳若失,萧布衣大军当长驱直入河北,魏郡、武阳、武安等地均在他的攻击范围内,那河北军就全面的处于被动状况,所以窦建德留罗士信,王伏宝、姜阳、曲师从等将镇守黎阳,他却带着刘黑、杨善会、窦红线三人,再加上数千精兵赶回乐寿安抚军心。
现在他手下的将领,实在已经不多,可窦建德认为,只要王伏宝、罗士信还在黎阳,再加上七八万的精兵,要守住黎阳一年半载,并非难事。罗艺虽勇,可有杨善会对阵,要败他当是易如反掌!
虽然萧布衣几次离间窦建德和王伏宝的关系,可反倒让窦建德坚信,萧布衣更想除去王伏宝,是以更加信任,委以守城重任。
窦建德安排妥当。计算周密。却忽略了一件至关重要地事情。有时候。就是一点小事。都能影响大局。他把窦红线带回了乐寿。那黎阳就没有能控制住罗士信地人!
罗士信这人地确领军不差。但脾气太差。他留着罗士信、王伏宝在黎阳。其实已埋下了不合地因素。
罗士信醒来地时候。心情烦躁。他这些日子。总是觉得心惊肉跳。当初离开张须陀地那晚。他就是如此地心情。所以他觉得。肯定会有不好地事情会发生。
他不信杨善会会归附窦建德。但是他说话地分量已经不足。所以他只能让窦红线跟着窦建德回去。偷偷告诉窦红线。让她提醒父亲。提防杨善会。
窦红线对他地提议倒是百依百顺。告诉他会提醒父亲。可罗士信却从窦红线地眼中看出。她也不信自己。她还是爱自己。所以就算不信。也不会把那种感情表露出来。
罗士信如笼中困兽。无处发力。也不洗漱。径直出了府中。拖着病体登上了城楼。
远望处,西梁大营旌旗招展,连绵不绝,气势森然,他知道那是秦叔宝的手笔。粗中有细,布局宏伟不失攻守兼备,他太熟悉秦叔宝,就像秦叔宝熟悉他一样。
当初秦叔宝就胸有大才,可一时不能舒展,因为敌手不强,又有张须陀在前,是以一直都是中规中矩。这次得萧布衣信任,将大军完全交付他统帅,秦叔宝这才能一展胸中的抱负。
罗士信城头远望,心中不知何等滋味。当初他东征西讨,心中的伟业不也和秦叔宝此刻一样?
如今萧布衣除了黎阳外,已尽收失地,甚至还抢了他们山东的地盘。罗士信只能眼睁睁的看,无从抵挡。
河内、长平大军已连取汲县、卫县、隋兴三地,势如破竹。
秦叔宝也轻易的破了清关,兵临黎阳城下。他在黎阳城外十里下寨,明显是不把黎阳守将放在眼里。
这种轻蔑的态度,让河北军发狂。王伏宝却只想守城,不想另起事端,所以早早派姜阳、曲师从在黎阳城外再下一寨,和黎阳守军成犄角相望,互成守卫。这样城寨交互出兵,倒可遏制住西梁军的攻势。
秦叔宝攻城数次,可均是无功而返,突然改变了策略,只命老弱病残搦战。
王伏宝倒是不受激将法,曲师从狂傲的性格,不经王伏宝的命令,带兵去打。结果被秦叔宝一退一圈,伏兵四起,杀的大败而归。
罗士信心急如焚,却知道这种用兵之法,看似简略,却是建立在绝对服从的基础上。秦叔宝用兵的套路他都知晓,可偏偏自己手下的兵士士气低落,不服命令,那就是什么方法都不能发挥到最大的功效。
窦建德留王伏宝、罗士信守城,却以王伏宝为正,罗士信不过是副手。知道曲师从惨败,王伏宝却没有重责,只是亲临营寨吩咐了几句,然后再回到了黎阳,自此之后,任凭秦叔宝百般搦战,但姜阳、曲师从再不出兵。
罗士信知道王伏宝在军中还是颇有威信,他这快回转黎阳,当然还是不信任自己。若是以往,想到这点,罗士信多半会和王伏宝大吵一场。萧布衣几次来信,王伏宝置之不理,虽窦建德不起疑,可罗士信早有忧心忡忡,暗中猜忌王伏宝。
但眼下大敌当前,不可内乱,罗士信也就压下了心事。
秋风起,落叶黄。罗士信突然感觉身上有些发冷,一阵剧烈的咳。一人在不远处道:“罗将军,你重伤未好,其实更应该好好休息。”
罗士信扭头望过去,就见到王伏宝一张忠厚的脸。
从那张脸上,只能看到关切和信任,罗士信再是乖戾,亦是无法拒绝他的好意,“秦叔宝、史大奈、裴行俨三将均在,我放心不下。”
王伏宝缓步走过来,和罗士信并肩望向了远方的大营,轻声道:“秦叔宝果然非同凡响,他的下寨之法,简直无懈可击。”
“不是无懈
而是无能出击。”罗士信落寞道:“其实天底下,\营寨,也没有攻不破的城池。(去看看小说网wwwcom)若是……”他欲言又止,长叹一声。
王伏宝道:“若是我们气势正锐的时候,取他们应该不难。”
“多说无益,徒乱人心。”罗士信问道:“其余的城门都安排好了吗?”
“我才巡查回来,应无大碍。”王伏宝道。
原来西梁军兵临城下,却是过永济渠下寨,切换运河的水路。重兵主要在城西,而其余城门,并没有大军。但王伏宝为安全起见,还是每日巡查四面城门。
“他们在等什么?”罗士信突然问。
王伏宝苦笑道:“或许还在等后援,试图一举攻克黎阳城吧。山东有军情传来,罗将军想听吗?”
“说说无妨。”罗士信心头一跳,知道绝对是坏消息。果不其然,王伏宝道:“程咬金已破琅邪,擒徐家军数万。张镇周一路东进,旗帜所到,见者皆降。据我所知,眼下山东已大半归萧布衣所有,剩下的地方,估计也很快就降了。张镇周若尽取了山东,后方稳定,不言而喻,当会与程咬金汇合过黄河击河北,到时候……”
王伏宝没有再说下去,一声长叹。
罗士信已冷冷的接道:“到时候我们就算守住了黎阳,被人从后路包抄,也是于事无补了。”
王伏宝点头默认,神色黯然。
罗士信眼中突现出奇异之色,“看来我们已必败,只是早晚的问题。”
这话本来大逆不道,王伏宝竟没有反对,沉默良久才道:“除非奇迹发生。”
这世上少有奇迹,二人都是明智之人,知道就算李渊这时候出兵,河北军也很难翻身。秋风瑟瑟,两军对垒森严宏盛,但在落寞的苍穹下,却又显得微不足道。
罗士信舔了下干裂的嘴唇,“这时候若是拿黎阳城献给萧布衣,我们还能有活命升官的机会。”
他说到这里,忍不住摸了下背负的长枪。
王伏宝如山岳般屹立,没有表情,突然道:“士信,你知道我跟了长乐王几年?”
罗士信犹豫下,“七八年吧。”
王伏宝落寞的笑笑,“其实我和长乐王自幼就认识。”
罗士信叹口气,“那又如何?兄弟阋墙,自古已有!”他说的讥诮,多少有些讽刺,王伏宝并不动怒,回忆道:“我和他一同务农,一同造反,一起对抗官兵,一起打下了河北的地盘。
他救了我的次数,难以尽数,我救了他的次数,也是实在太多。但他称王,我不过是将军,我却没有半点的嫉妒,因为我从来未有想过称王。”
罗士信静静的听,却已松开了摸枪的手。
“我最大的愿望,只希望能再摸下锄头,再回转务农。江山秀丽,珠宝乱眼,长乐王征战这些年,从未擅取兄弟们用命换来的一文钱,这点值得兄弟们钦佩。可在河北军中,我也从未要过掳掠来的一文钱!我觉得珠宝再多,江山再好,也抵不过我心目中的几亩地来的实在。”
罗士信脸上已露尊敬之色,他很少如今日般,和王伏宝推心置腹的谈话。他发现,他还不了解王伏宝。
“我知道,你也没有贪财,更不贪权,攻打孟海公的人中,你是唯一没有贪财之人。”王伏宝转过头来,目光炯炯,凝望着罗士信,“这是我钦佩你的地方,你或许脾气暴躁些,或许多疑些,或许冷漠些,但我知道,河北军中,你我、黑、定方、红线五人,对长乐王绝对是忠心耿耿。所以我们就算彼此有冲突,也应该互相谅解些,你说对不对?”
罗士信已不能言。
王伏宝笑笑,“就算我判断失误,你若是要离开这里,我也不反对。到现在,毕竟自己的性命最大,可你就算离开,只请你给那些还在为长乐王奋战浴血的兵士,一个临死前的无悔。就算死,我也希望死在战场,不希望死在背叛之下,那样最少我还能安心些,行吗?”
罗士信嗄声道:“王将军,我错怪了你!”
王伏宝扭过头去,让瑟瑟的秋风吹着火热的脸,再不多说。他觉得,和罗士信这种人,也不需要再多说什么。
远处鼓声已响,如同天边卷雷漫过来。
西梁军大营,遽然出兵,潮水般的席卷而来,西梁军再次攻城。只是这次,西梁军不派老弱,精兵尽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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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士信回转到府邸休息的时候,疲惫欲死。
西梁军这次攻城,声势极猛,攻城车、投石机准备的异常充分。王伏宝判断稍有失误,那就是秦叔宝绝对不是在等张镇周和程咬金,他要凭借自己的力量,抢回黎阳城。
秦叔宝在等攻城车和投石机。这两样利器一到,他马上发动了第一轮强烈的攻势。
虾蟆车如蚂蚁般上前,秦叔宝用攻城车和投石机压住城头上的雨箭和攻击,然后令李文相、苗海潮、棱三人各带兵千余,分三路攻击黎阳城外姜阳部的大营。
攻击不是目的,扼住姜阳出兵援助黎阳才是真正的目的。
西梁军三处攻打,姜阳不敢怠慢,紧守营寨,不敢出兵援助。秦叔宝这才命舒展威统领奇兵,随时处理意外的情况,然后再令管出尘,徐绍安、常何三人,领虾蟆兵填土。
他不着急攻城,只先把护城河添平,然后再考虑下一步的攻击。
罗士信、王伏宝二人领兵守城,从晌午站到黄昏。等到残阳似血,血如晚霞的时候,秦叔宝下令,撤兵!
这时候的战果是,城门已被捣出个大洞,但城门已被河北军堵死。护城河被填平,吊桥已焚烧干净,西梁军的虾蟆兵在城下填土三尺。黎阳城内,这一日,消耗羽箭极多。
罗士信回转后,暗自皱眉,知道西梁王人多却不以消耗兵士为代价,只采用人海战术破坏城防,消耗河北军的实力,这样打下去,难免有破城的那天。城门被捣的不像样,不得已堵住,但是如此一来,要想出兵援护姜阳就要绕路而走。但是秦叔宝要是用同样的办法攻其余的城门
何应对呢?罗士信想到这里,就是忍不住的心悸,可T|上的那封信时,脸色苍白。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桌案上不知何时,竟然多了封信。
信上写了几个字,罗将军亲启!信的落款只有三个字,却如锤子一样的敲在罗士信的心口。
落款赫然就是,萧布衣!
罗士信遽然窜出去,一把抓住个门外的兵士,喝道:“这信是谁送来的?什么时候送来的?”
“什么信?”兵士已有些吓傻。
罗士信目光炯炯,盯在他的脸上,冷静下来问,“我离开的这段时间,谁进入了我的书房?”
兵士颤声道:“这里有十多个兄弟轮番看着,我们都知道,没有罗将军的命令,旁人不能擅入,又怎么会放旁人进去?”
罗士信松开那人的衣领,轻声道:“我错怪你了。”
兵士慌忙道:“不敢。”
“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能进房。”罗士信说完后,‘呯’的声,关上了房门。
坐在椅子上,罗士信双眸恶狠狠的盯着那封信,像是瞪着萧布衣。
萧布衣什么时候把信送来的?这么说,黎阳城内,已有萧布衣的卧底?罗士信不能不信,因为黎阳本来就被李靖占据过,这里的百姓,很可能就有萧布衣的卧底。这人能无声无息的潜入他的书房……想到这里,罗士信心中有了寒意。
终于拿起了那封信,抽开一看,罗士信苍白的脸,蓦地变得的铁青。他一双手,甚至都忍不住的颤抖起来,手背上,青筋暴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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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士信这时候多半收到那封信了吧?”萧布衣坐在营帐外,篝火旁,抬头望着远处高大巍峨的黎阳城。
黎阳重镇,城高墙厚,敌人早有准备,想遽然攻进去,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萧布衣和徐昶交谈后,立刻决定,再次御驾亲征。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他已经找到了河北军那条裂缝,眼下就要一锤锤的敲下去,一直将对手敲的粉身碎骨为止。
月光轻快,风一般的驰,萧布衣带着数百亲兵从东都风驰电掣的行到秦叔宝的面前,倒让秦叔宝大出意料。因为萧布衣的书信,他才想办法送到了罗士信的桌案上,可他没有想到,萧布衣人已随后就到。
罗士信猜的不错,当年黎阳虽被窦建德所破,但是东都在那里已有根基。更有一些蚂蚁渗透到百姓之中,准备关键时候,给河北军致命的一击。
不要说河北军本来以仁义治军,不会对百姓屠戮,就算随便哪支军队,要守城池,也不能不依靠这里的百姓。
有百姓,就有蚂蚁。
蚂蚁是萧布衣布下的一步棋,送一封信到罗士信的案头虽不容易,但蚂蚁也还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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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叔宝今日攻黎阳,有几个用意,一是威慑河北军,二是铺平下一次攻打黎阳的道路,第三个用意,却是隔断姜阳和王伏宝的联系。
他做的有条不紊,稳扎稳打,相信萧布衣给他半个多月的时间,就可以攻上黎阳墙头。可秦叔宝没想到,萧布衣竟然赶来了,伊始还以为萧布衣嫌他攻的慢,没想到萧布衣只问他信送到没有。
望着萧布衣的侧脸,秦叔宝道:“应该已到罗士信案头,可现在还没有城中的回信。”
萧布衣拍开了身边的一个酒坛的泥封,扔给了秦叔宝道:“喝几口吧。”
喝酒可以止痛,他希望秦叔宝不要那么辛苦。
秦叔宝却缓缓的放下酒坛,摇头道:“军中不可饮酒,我身为主帅,不能破例!请西梁王恕罪!”
萧布衣扭头望向秦叔宝,有些歉然道:“你重军规,何罪之有?反倒是我应该说抱歉,我倒忘记了这点。”
“军中不可乱了规矩,倒扫了西梁王的兴致,等大破黎阳的时候,我再和西梁王开怀畅饮。”秦叔宝大笑起来,掩饰住嘴角的抽搐。
萧布衣移开了目光,抬头望天,星光璀璨,灵动若梦,“那封信要是送到了,我想罗士信很快就要离开了。”
秦叔宝不解,“离开,去哪里?”
萧布衣喟然道:“他应该回转乐寿,所以我让你没有四面围困黎阳,给了他离开的机会。他离开之后,就是我们正式攻打黎阳之时。”
秦叔宝头脑饶是不差,一时间也是难以理解,见萧布衣沉吟不语,不再追问,抬头望向星空,见星光眨呀眨的,突然想起了云水的一双眼,也回忆起她偷偷对自己说的那句话,‘其实以你的性格,解药只能护住你三年的性命!’。
夜凉如水,惆怅依旧。百草千花的落落歌舞,难掩秋风不解的哀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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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士信已长身而起,去找王伏宝。他一路急行,还是紧紧的握着那封书信。
王伏宝还没有睡,他睡不着,他不知道城什么时候破,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可这时候,他没有畏惧,反倒有种平静。
该来的终究要来,怕也没有用!
可他知道,自己不太可能实现解甲归田,日出而作,日落而归的夙愿了,他心中已有了不详之感,黎阳守不到想像中的那么长远。
听到罗士信求见的时候,王伏宝披衣而出,急急问,“可是有人攻城?”
罗士信摇头,把书信递过去道:“萧布衣给我的书信。”
王伏宝微愕,却接过书信,快速的看了眼,也变了脸色,“他是什么意思?”
罗士信道:“他说裴矩是太平道的天涯,杨善会是太平道将门第一将。”
王伏宝无力的坐下来,“那又如何?”
“那就说明,这二人投奔长乐王,不怀好意。”罗士信焦急道。
“萧布衣说的话,我们岂可尽信?”王伏宝心乱如麻。
“萧布衣说的话,我们也不能不信!”罗士信心中发凉。
信中其实说的很简单,萧布衣指出,裴矩就是楼观道的道主天涯,化名符平居,杨善会就是将门第一将,请罗将军留神。
萧布衣没有再多说什么,他也不需多说什么。因为他知道,自己
测正确的话,罗士信不能不急。罗士信若急,关心T:危,必定要赶赴乐寿!
萧布衣在知道罗士信也是太平道中人的时候,已推出了一切始末,也明白罗士信的乖戾所在。他认为罗士信对窦红线、窦建德,还有感情,而这种感情,足以让他离开黎阳。
“我还是不明白。”王伏宝沉着道:“就算他们是太平道人,投靠长乐王,也不能说一定是不怀好意,或者他们真的走投无路。”
罗士信焦急道:“王将军,你难道还不明白?天涯身为楼观道主,武功卓绝,你我联手,都远不是他的敌手!他却故意示弱,从不以武功示人,已是不怀好意。太平道中人,总喜欢鹊巢鸠占,他们往往凭借阴谋诡计接取势力,当年杨玄感就是被他们利用,身败名裂。现在真相已昭然若揭,掌控江都军的人不是宇文化及,而应该是裴矩!所以宇文化及窝窝囊囊的早死,裴矩却得到长乐王的信用,厉害可见一斑。他不动声色这久,只怕暗中谋划,想夺了长乐王的大权。眼下长乐王势力消减,正是他出手的机会。”
王伏宝已皱紧眉头,“你说他要对长乐王不利?”
罗士信连连点头,“我只怕,这次罗艺出兵,就和裴矩有关。裴矩骗长乐王回去,已动了杀机。”
“他如何夺权呢?”王伏宝问。
罗士信诧异道:“那我如何得知?王将军,裴矩这人奸诈非常,绝非我们能够揣摩。”
“那你告诉我这些何用?”王伏宝一字字道。
罗士信拳头一紧,转瞬松开,“因为我信你!”
王伏宝双眸澄清,沉着道:“你准备怎么做?”
罗士信见到王伏宝如此,知他已信任自己,心中有了股暖意。这种感觉,他多年未有。自从他离开秦叔宝、程咬金后,也再没有了朋友。可今日,他又有了朋友的感觉。
“如果没有你今日和我所说的话,我知道这个消息后,可能谁都不告诉,就赶赴乐寿。”罗士信凄凉道:“我没有朋友,也没有谁可谈心。”
王伏宝手按罗士信的肩头,沉声道:“不是你没有朋友,而是你拒绝了朋友。长乐王、红线、我都把你当做朋友。”
罗士信嘴角撇撇,涩然道:“多谢。我现在想要快马加鞭回转,通知长乐王这件事,请他防备。”
“可长乐王不见得会信你。”王伏宝皱眉道。
“他信不信是他的事情,我做不做却是我的事情。”罗士信叹道:“我罗士信一生忤逆,在旁人眼中,朝三暮四,全无信义,但也从不放在心上。可我真正感觉负疚的一个是张将军,另外两人就是红线和长乐王。长乐王对我有知遇之恩,不计前嫌的重用我,我就算为他舍弃了这条命,那又如何?”
王伏宝终于正视罗士信道:“士信,说实话,以前我真的瞧不起你。可今天我才知道,自己错了。”
罗士信缓缓站起,“有你这句话,我死而无憾。”他其实已抱着赴死的态度去乐寿,若是他不能揭穿裴矩的真相,那很可能会死在裴矩的手上。
图穷匕见,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对付裴矩,也就是对抗太平道的天涯,他实在没有半分把握。实际上,他听过天涯太多的事情,亦知道此人的犀利之处,可他一直扮作个弱不禁风的文臣,这点隐忍,想想都让人心寒!
王伏宝突然站起道:“士信,你不用去,我去!”见到罗士信诧异的表情,王伏宝道:“长乐王和红线现在……唉……其实……”他说的吞吞吐吐,终于还是露出决然之色,“你不能怪他们,实际上,你行事的确有点不近人情。”
罗士信笑笑,“我不怪他们。”
王伏宝点点头,“我和长乐王出生入死这么多年,还有红线在旁,想必说的话,长乐王还能听从。我们的目的是让长乐王远小人,所以你去我去都可以。”
罗士信眼前发亮,“多谢王将军。”
“可是……”王伏宝脸上露出悲哀之意,“这黎阳城恐怕守不了太久。
我最近得知消息,秦叔宝不但将黎阳周边郡县的攻城工具全部掉来,还命周边十七县的工匠汇聚,重金打造登城车、投石机。今天这轮攻击,不过是他们的试探而已。等到他们将登城车,投石机全部运来,四面攻打,黎阳城只能是死城一座。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
罗士信反倒笑了,“我其实早该死了,不过我当求尽全力守住黎阳,等你们的支援。王将军,若能救长乐王一命,我死而无憾!”
王伏宝双眸炯炯,终于拍拍罗士信的肩头,一字字道:“那你保重!”
罗士信扭过头去,压抑住心中的激动,回道:“你也保重!小心裴矩和杨善会,这两人只能智取,不能力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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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萧布衣和秦叔宝还是没有去睡,二人都是望着那深邃的夜空,久久无言。
秦叔宝抱膝坐在地上,突然道:“我很久没有注意到这么美丽的夜空。”
萧布衣道:“是啊,人这一生,忙忙碌碌,很多只留意近在咫尺的利益,哪有空去看璀璨的夜空呢?”
秦叔宝轻声道:“娘亲曾经对我说,天上一颗星,就是地上的一颗心。闪亮的就是善良的,黯淡的就是恶人。她一直说,要我做颗闪亮的星!”
萧布衣仰望夜空,微笑道:“看来善良的人还很多……”
“可我却不在其中。”秦叔宝悲伤道:“我找了许久,找不到自己的那颗星。”
萧布衣默然,不知道他如何来找,更知道这时候,让他说出心事就好。
“家父早死,是娘亲把我含辛茹苦的养大。没有谁知道,娘亲在我心目中的重要。”秦叔宝眼角已有泪光,因伤心之故,七情蛊发作,身体抖的如寒风中的落叶。他很痛,但是他一声不吭。
“我知道!”萧布衣坚定道:“所以你当年没有做错,我想就算张将军,他也不会怪你!叔宝,我虽和张将军只见过数面,更被他追杀的狼狈不堪,但我知道
亮的星,也不能和他的心胸比拟。他当初没有杀你9]想的是救你们,哪怕你们……”
萧布衣已不能说下去,因为他见到秦叔宝眼角泪水迸裂,一颗颗,一粒粒的滑落,如凄凉的月色,似璀璨的繁星!
“所以我更觉得自己的可鄙,我当时只想一死,了无牵挂。”秦叔宝哽咽道:“我对不起张将军,对不起娘亲,我找不到自己,可却不能一死了事。娘亲不知内情,让我再助李密,我无力抗拒。我知道张将军生前的唯一希望,就是平定天下,我只能尽力而为。我希望,我死后,若能遇到张将军的那颗星,不求他的原宥,只求对他说一句我心中的歉意!”
长空寂寂,有如张须陀落寞的脸庞,流星闪过,更似将军眼中的一滴泪。
萧布衣叹口气道:“你一定能遇到张将军!”
火光明灭,照着二人复杂万千的表情。流星湮灭,萧布衣双眉一扬,见到一近卫急奔而来,呈上一张纸条,“黎阳密信。”
萧布衣接过一看,皱眉道:“我猜错了,走的不是罗士信,而是王伏宝。”
“他们无论是谁,对窦建德都是忠心耿耿。”秦叔宝道。
萧布衣道:“只可惜,走的不见得活,留下来的一定死。明日,罗士信多半见不到后天的太阳。”
秦叔宝倒有些诧异,“西梁王,你有刺杀罗士信的计划?”
萧布衣摇头,“黎阳城防备严密,蚂蚁又不是高手,想要杀罗士信,谈何容易。你对罗士信还有兄弟之情?”
秦叔宝苦笑道:“可能有吗?张将军一死,我觉得他也辛苦,若是死,或许是个解脱。但是黎阳城城高墙厚,李靖将军占领后,又特意加强了城防,所以尤其难打。我不怕攻打,但请西梁王莫要轻敌。”
萧布衣脸上突然现出狡黠的笑,“你有一点并不知情,若是知道,多半不会如此认为。”他在秦叔宝耳边说了几句,秦叔宝失声道:“真有此事?”
萧布衣道:“当然不假,只是此计当求一战而胜,若是泄露,很容易功败垂成,是以李将军除了对我,并没有对第三人述说此事。”
“末将明白。”秦叔宝振奋精神道:“我明日当知如何去做。”
萧布衣点点头,拍拍他的肩头道:“秦将军,夜已深,休息吧。明晚这时,就是我们开怀痛饮之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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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破晓,晨曦初明。
花草还含着羞涩泪珠的时候,西梁铁军已开始了又一轮冷酷的攻城。
用‘静若处子,动若脱兔’来形容西梁军,丝毫不为过。鼓声才响,就有骑兵冲出大营,护住两翼,步兵列方阵而出,分三路急行,迅即的对姜阳的营寨形成合围之势。
姜阳、曲师从知道对手就是想扼住他们出兵,不敢怠慢,命兵士全力守营。他们觉得,只要守住大营,黎阳城不需援救,一时半刻也无大碍。
秦叔宝出兵,径取西城。一时间鼓声震天响,喊杀裂天鸣。罗士信第一时间冲到城头,见到西梁军的攻势,也忍不住吸了口凉气,西梁军这次准备的攻城车,足足有昨天的三倍。难道秦叔宝今日就准备不惜任何代价的猛攻?罗士信想到这点的时候,已命令城头河北兵士还击。
攻城车极高,几乎可与城平,如此一来,瞬间就把劣势扳回。本来城垛的兵士,还可依靠防御居高临下,这下却蓦地变成了对攻。要破攻城车并不容易,因为这东西庞大无比,只有用火箭烧毁、或用投石车反砸,罗士信急调投石机!
只要破了对方的攻城车,西梁军一时拿他无可奈何。他答应过王伏宝,要尽力而为。
城或许可破,但一定要让对手付出惨重的代价。
可不等他号令传下,只听到隋军一阵鼓响,有兵士分出,径攻南面的城池。罗士信双眼通红,可知道王伏宝虽走,但城防极佳,一时间不虞有失。
进攻南城的西梁军,虽少了攻城车,但云梯如云,齐齐的搭向了城头,兵士如蚁,在弓箭手的箭雨中,奋力向上攀爬。
河北军亦早红了眼睛,知道生死关头,奋勇当先。
萧布衣见状,轻叹声,却不如以往般上前鼓舞军心。秦叔宝凝望城楼,知道罗士信多半也可能望着城下,当初张将军帐下二将,到如今,终于要拼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鼓声再起,西梁军营再次杀出一队人马,迅即的向东城的方向杀过去。
罗士信见对手气势如虹,攻势如潮,不由暗自心惊。他知道秦叔宝是沉稳之人,素来讲求稳中求胜,攻城对阵都是先立于不败之地,这般急攻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已有了必胜的把握。
但就算西梁军营大军尽出,四面围打,罗士信也不相信,他能一日下了城池。见秦叔宝攻的急,罗士信反倒心中窃喜,暗想对手若是死伤惨重,士气定当大减,他能熬过今日,就能再挺过一段时间。
只是他能够熬过今日?
心中陡然间有了不安之意,罗士信总觉得对手隐藏着什么,偏生他无法看出。
萧布衣突然道:“该齐了吧。”
秦叔宝突然伸手一指,“西梁王,你看!”萧布衣抬头望去,只见到城中升腾起一点烟火,五彩斑斓,微笑道:“可以攻北城了。”
秦叔宝点头下令,亲自擂鼓。西梁军再起攻势,罗士信才要准备,只见兵士匆忙上了城头叫道:“罗将军,大事不好,西梁军不知从城中哪里冒出来,足有千余人,而且愈来越多,他们在里应外合,攻打北城!”
罗士信大叫一声,陡然醒悟,一口鲜血已喷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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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m//士信如今正在黎阳!
他被裴行俨一槊击断了几根肋骨,伤势颇重。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可罗士信这种人,一辈子都是在受伤中打滚,恢复的也比别人快一些。窦建德从牛口退守黎阳,可屋漏偏逢连夜雨,罗艺见天下鼓噪,不甘寂寞,亲自领兵从幽州南下,命大将薛万钧、薛万彻为先锋,直奔易水,遥望乐寿。
窦建德这次妄想克阳、抢淮南,可说是孤注一掷,所以将手上多数将领都带在身边。纳言宋正本、祭酒凌敬,重臣齐善行还有曹旦守在乐寿,窦建德手下大将高石开、廖烽、齐丘等人坚守易水,苦苦支撑。
当年窦建德曾想取幽州,可却被罗艺击败。听罗艺再次南下,难免恼怒交集。他知道高石开等人不见得能抵抗住罗艺,若让罗艺等人过了易水,取了乐寿,那这里的兵士,可说是不攻自破。
要知道河北军的家眷多数都在乐寿,乐寿亦是河北军的老巢,若是落在罗艺的手上,窦建德实在比死还要难受。
所以窦建德决定回转,他不能失去根本之地!
他感觉幸运的是,杨善会总算投靠了他。不然他三面受敌,再难支撑。可窦建德显然还不明白杨善会的底细,他也太相信杨善会,并不知道这是身边最可能给他致命一击的人。
窦建德两面为敌,不放心乐寿,更不放心黎阳。因为黎阳若失,萧布衣大军当长驱直入河北,魏郡、武阳、武安等地均在他的攻击范围内,那河北军就全面的处于被动状况,所以窦建德留罗士信,王伏宝、姜阳、曲师从等将镇守黎阳,他却带着刘黑、杨善会、窦红线三人,再加上数千精兵赶回乐寿安抚军心。
现在他手下的将领,实在已经不多,可窦建德认为,只要王伏宝、罗士信还在黎阳,再加上七八万的精兵,要守住黎阳一年半载,并非难事。罗艺虽勇,可有杨善会对阵,要败他当是易如反掌!
虽然萧布衣几次离间窦建德和王伏宝的关系,可反倒让窦建德坚信,萧布衣更想除去王伏宝,是以更加信任,委以守城重任。
窦建德安排妥当。计算周密。却忽略了一件至关重要地事情。有时候。就是一点小事。都能影响大局。他把窦红线带回了乐寿。那黎阳就没有能控制住罗士信地人!
罗士信这人地确领军不差。但脾气太差。他留着罗士信、王伏宝在黎阳。其实已埋下了不合地因素。
罗士信醒来地时候。心情烦躁。他这些日子。总是觉得心惊肉跳。当初离开张须陀地那晚。他就是如此地心情。所以他觉得。肯定会有不好地事情会发生。
他不信杨善会会归附窦建德。但是他说话地分量已经不足。所以他只能让窦红线跟着窦建德回去。偷偷告诉窦红线。让她提醒父亲。提防杨善会。
窦红线对他地提议倒是百依百顺。告诉他会提醒父亲。可罗士信却从窦红线地眼中看出。她也不信自己。她还是爱自己。所以就算不信。也不会把那种感情表露出来。
罗士信如笼中困兽。无处发力。也不洗漱。径直出了府中。拖着病体登上了城楼。
远望处,西梁大营旌旗招展,连绵不绝,气势森然,他知道那是秦叔宝的手笔。粗中有细,布局宏伟不失攻守兼备,他太熟悉秦叔宝,就像秦叔宝熟悉他一样。
当初秦叔宝就胸有大才,可一时不能舒展,因为敌手不强,又有张须陀在前,是以一直都是中规中矩。这次得萧布衣信任,将大军完全交付他统帅,秦叔宝这才能一展胸中的抱负。
罗士信城头远望,心中不知何等滋味。当初他东征西讨,心中的伟业不也和秦叔宝此刻一样?
如今萧布衣除了黎阳外,已尽收失地,甚至还抢了他们山东的地盘。罗士信只能眼睁睁的看,无从抵挡。
河内、长平大军已连取汲县、卫县、隋兴三地,势如破竹。
秦叔宝也轻易的破了清关,兵临黎阳城下。他在黎阳城外十里下寨,明显是不把黎阳守将放在眼里。
这种轻蔑的态度,让河北军发狂。王伏宝却只想守城,不想另起事端,所以早早派姜阳、曲师从在黎阳城外再下一寨,和黎阳守军成犄角相望,互成守卫。这样城寨交互出兵,倒可遏制住西梁军的攻势。
秦叔宝攻城数次,可均是无功而返,突然改变了策略,只命老弱病残搦战。
王伏宝倒是不受激将法,曲师从狂傲的性格,不经王伏宝的命令,带兵去打。结果被秦叔宝一退一圈,伏兵四起,杀的大败而归。
罗士信心急如焚,却知道这种用兵之法,看似简略,却是建立在绝对服从的基础上。秦叔宝用兵的套路他都知晓,可偏偏自己手下的兵士士气低落,不服命令,那就是什么方法都不能发挥到最大的功效。
窦建德留王伏宝、罗士信守城,却以王伏宝为正,罗士信不过是副手。知道曲师从惨败,王伏宝却没有重责,只是亲临营寨吩咐了几句,然后再回到了黎阳,自此之后,任凭秦叔宝百般搦战,但姜阳、曲师从再不出兵。
罗士信知道王伏宝在军中还是颇有威信,他这快回转黎阳,当然还是不信任自己。若是以往,想到这点,罗士信多半会和王伏宝大吵一场。萧布衣几次来信,王伏宝置之不理,虽窦建德不起疑,可罗士信早有忧心忡忡,暗中猜忌王伏宝。
但眼下大敌当前,不可内乱,罗士信也就压下了心事。
秋风起,落叶黄。罗士信突然感觉身上有些发冷,一阵剧烈的咳。一人在不远处道:“罗将军,你重伤未好,其实更应该好好休息。”
罗士信扭头望过去,就见到王伏宝一张忠厚的脸。
从那张脸上,只能看到关切和信任,罗士信再是乖戾,亦是无法拒绝他的好意,“秦叔宝、史大奈、裴行俨三将均在,我放心不下。”
王伏宝缓步走过来,和罗士信并肩望向了远方的大营,轻声道:“秦叔宝果然非同凡响,他的下寨之法,简直无懈可击。”
“不是无懈
而是无能出击。”罗士信落寞道:“其实天底下,\营寨,也没有攻不破的城池。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若是……”他欲言又止,长叹一声。
王伏宝道:“若是我们气势正锐的时候,取他们应该不难。”
“多说无益,徒乱人心。”罗士信问道:“其余的城门都安排好了吗?”
“我才巡查回来,应无大碍。”王伏宝道。
原来西梁军兵临城下,却是过永济渠下寨,切换运河的水路。重兵主要在城西,而其余城门,并没有大军。但王伏宝为安全起见,还是每日巡查四面城门。
“他们在等什么?”罗士信突然问。
王伏宝苦笑道:“或许还在等后援,试图一举攻克黎阳城吧。山东有军情传来,罗将军想听吗?”
“说说无妨。”罗士信心头一跳,知道绝对是坏消息。果不其然,王伏宝道:“程咬金已破琅邪,擒徐家军数万。张镇周一路东进,旗帜所到,见者皆降。据我所知,眼下山东已大半归萧布衣所有,剩下的地方,估计也很快就降了。张镇周若尽取了山东,后方稳定,不言而喻,当会与程咬金汇合过黄河击河北,到时候……”
王伏宝没有再说下去,一声长叹。
罗士信已冷冷的接道:“到时候我们就算守住了黎阳,被人从后路包抄,也是于事无补了。”
王伏宝点头默认,神色黯然。
罗士信眼中突现出奇异之色,“看来我们已必败,只是早晚的问题。”
这话本来大逆不道,王伏宝竟没有反对,沉默良久才道:“除非奇迹发生。”
这世上少有奇迹,二人都是明智之人,知道就算李渊这时候出兵,河北军也很难翻身。
秋风瑟瑟,两军对垒森严宏盛,但在落寞的苍穹下,却又显得微不足道。
罗士信舔了下干裂的嘴唇,“这时候若是拿黎阳城献给萧布衣,我们还能有活命升官的机会。”
他说到这里,忍不住摸了下背负的长枪。
王伏宝如山岳般屹立,没有表情,突然道:“士信,你知道我跟了长乐王几年?”
罗士信犹豫下,“七八年吧。”
王伏宝落寞的笑笑,“其实我和长乐王自幼就认识。”
罗士信叹口气,“那又如何?兄弟阋墙,自古已有!”他说的讥诮,多少有些讽刺,王伏宝并不动怒,回忆道:“我和他一同务农,一同造反,一起对抗官兵,一起打下了河北的地盘。他救了我的次数,难以尽数,我救了他的次数,也是实在太多。但他称王,我不过是将军,我却没有半点的嫉妒,因为我从来未有想过称王。”
罗士信静静的听,却已松开了摸枪的手。
“我最大的愿望,只希望能再摸下锄头,再回转务农。江山秀丽,珠宝乱眼,长乐王征战这些年,从未擅取兄弟们用命换来的一文钱,这点值得兄弟们钦佩。可在河北军中,我也从未要过掳掠来的一文钱!我觉得珠宝再多,江山再好,也抵不过我心目中的几亩地来的实在。”
罗士信脸上已露尊敬之色,他很少如今日般,和王伏宝推心置腹的谈话。他发现,他还不了解王伏宝。
“我知道,你也没有贪财,更不贪权,攻打孟海公的人中,你是唯一没有贪财之人。”王伏宝转过头来,目光炯炯,凝望着罗士信,“这是我钦佩你的地方,你或许脾气暴躁些,或许多疑些,或许冷漠些,但我知道,河北军中,你我、黑、定方、红线五人,对长乐王绝对是忠心耿耿。所以我们就算彼此有冲突,也应该互相谅解些,你说对不对?”
罗士信已不能言。
王伏宝笑笑,“就算我判断失误,你若是要离开这里,我也不反对。到现在,毕竟自己的性命最大,可你就算离开,只请你给那些还在为长乐王奋战浴血的兵士,一个临死前的无悔。就算死,我也希望死在战场,不希望死在背叛之下,那样最少我还能安心些,行吗?”
罗士信嗄声道:“王将军,我错怪了你!”
王伏宝扭过头去,让瑟瑟的秋风吹着火热的脸,再不多说。他觉得,和罗士信这种人,也不需要再多说什么。
远处鼓声已响,如同天边卷雷漫过来。
西梁军大营,遽然出兵,潮水般的席卷而来,西梁军再次攻城。只是这次,西梁军不派老弱,精兵尽出!
**
罗士信回转到府邸休息的时候,疲惫欲死。
西梁军这次攻城,声势极猛,攻城车、投石机准备的异常充分。王伏宝判断稍有失误,那就是秦叔宝绝对不是在等张镇周和程咬金,他要凭借自己的力量,抢回黎阳城。
秦叔宝在等攻城车和投石机。这两样利器一到,他马上发动了第一轮强烈的攻势。
虾蟆车如蚂蚁般上前,秦叔宝用攻城车和投石机压住城头上的雨箭和攻击,然后令李文相、苗海潮、棱三人各带兵千余,分三路攻击黎阳城外姜阳部的大营。
攻击不是目的,扼住姜阳出兵援助黎阳才是真正的目的。
西梁军三处攻打,姜阳不敢怠慢,紧守营寨,不敢出兵援助。秦叔宝这才命舒展威统领奇兵,随时处理意外的情况,然后再令管出尘,徐绍安、常何三人,领虾蟆兵填土。
他不着急攻城,只先把护城河添平,然后再考虑下一步的攻击。
罗士信、王伏宝二人领兵守城,从晌午站到黄昏。等到残阳似血,血如晚霞的时候,秦叔宝下令,撤兵!
这时候的战果是,城门已被捣出个大洞,但城门已被河北军堵死。护城河被填平,吊桥已焚烧干净,西梁军的虾蟆兵在城下填土三尺。黎阳城内,这一日,消耗羽箭极多。
罗士信回转后,暗自皱眉,知道西梁王人多却不以消耗兵士为代价,只采用人海战术破坏城防,消耗河北军的实力,这样打下去,难免有破城的那天。城门被捣的不像样,不得已堵住,但是如此一来,要想出兵援护姜阳就要绕路而走。但是秦叔宝要是用同样的办法攻其余的城门
何应对呢?罗士信想到这里,就是忍不住的心悸,可T|上的那封信时,脸色苍白。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桌案上不知何时,竟然多了封信。
信上写了几个字,罗将军亲启!信的落款只有三个字,却如锤子一样的敲在罗士信的心口。
落款赫然就是,萧布衣!
罗士信遽然窜出去,一把抓住个门外的兵士,喝道:“这信是谁送来的?什么时候送来的?”
“什么信?”兵士已有些吓傻。
罗士信目光炯炯,盯在他的脸上,冷静下来问,“我离开的这段时间,谁进入了我的书房?”
兵士颤声道:“这里有十多个兄弟轮番看着,我们都知道,没有罗将军的命令,旁人不能擅入,又怎么会放旁人进去?”
罗士信松开那人的衣领,轻声道:“我错怪你了。”
兵士慌忙道:“不敢。”
“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能进房。”罗士信说完后,‘呯’的声,关上了房门。
坐在椅子上,罗士信双眸恶狠狠的盯着那封信,像是瞪着萧布衣。
萧布衣什么时候把信送来的?这么说,黎阳城内,已有萧布衣的卧底?罗士信不能不信,因为黎阳本来就被李靖占据过,这里的百姓,很可能就有萧布衣的卧底。这人能无声无息的潜入他的书房……想到这里,罗士信心中有了寒意。
终于拿起了那封信,抽开一看,罗士信苍白的脸,蓦地变得的铁青。他一双手,甚至都忍不住的颤抖起来,手背上,青筋暴露!
**
“罗士信这时候多半收到那封信了吧?”萧布衣坐在营帐外,篝火旁,抬头望着远处高大巍峨的黎阳城。
黎阳重镇,城高墙厚,敌人早有准备,想遽然攻进去,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萧布衣和徐昶交谈后,立刻决定,再次御驾亲征。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他已经找到了河北军那条裂缝,眼下就要一锤锤的敲下去,一直将对手敲的粉身碎骨为止。
月光轻快,风一般的驰,萧布衣带着数百亲兵从东都风驰电掣的行到秦叔宝的面前,倒让秦叔宝大出意料。因为萧布衣的书信,他才想办法送到了罗士信的桌案上,可他没有想到,萧布衣人已随后就到。
罗士信猜的不错,当年黎阳虽被窦建德所破,但是东都在那里已有根基。更有一些蚂蚁渗透到百姓之中,准备关键时候,给河北军致命的一击。
不要说河北军本来以仁义治军,不会对百姓屠戮,就算随便哪支军队,要守城池,也不能不依靠这里的百姓。
有百姓,就有蚂蚁。
蚂蚁是萧布衣布下的一步棋,送一封信到罗士信的案头虽不容易,但蚂蚁也还能做到。
**
秦叔宝今日攻黎阳,有几个用意,一是威慑河北军,二是铺平下一次攻打黎阳的道路,第三个用意,却是隔断姜阳和王伏宝的联系。
他做的有条不紊,稳扎稳打,相信萧布衣给他半个多月的时间,就可以攻上黎阳墙头。可秦叔宝没想到,萧布衣竟然赶来了,伊始还以为萧布衣嫌他攻的慢,没想到萧布衣只问他信送到没有。
望着萧布衣的侧脸,秦叔宝道:“应该已到罗士信案头,可现在还没有城中的回信。”
萧布衣拍开了身边的一个酒坛的泥封,扔给了秦叔宝道:“喝几口吧。”
喝酒可以止痛,他希望秦叔宝不要那么辛苦。
秦叔宝却缓缓的放下酒坛,摇头道:“军中不可饮酒,我身为主帅,不能破例!请西梁王恕罪!”
萧布衣扭头望向秦叔宝,有些歉然道:“你重军规,何罪之有?反倒是我应该说抱歉,我倒忘记了这点。”
“军中不可乱了规矩,倒扫了西梁王的兴致,等大破黎阳的时候,我再和西梁王开怀畅饮。”秦叔宝大笑起来,掩饰住嘴角的抽搐。
萧布衣移开了目光,抬头望天,星光璀璨,灵动若梦,“那封信要是送到了,我想罗士信很快就要离开了。”
秦叔宝不解,“离开,去哪里?”
萧布衣喟然道:“他应该回转乐寿,所以我让你没有四面围困黎阳,给了他离开的机会。他离开之后,就是我们正式攻打黎阳之时。”
秦叔宝头脑饶是不差,一时间也是难以理解,见萧布衣沉吟不语,不再追问,抬头望向星空,见星光眨呀眨的,突然想起了云水的一双眼,也回忆起她偷偷对自己说的那句话,‘其实以你的性格,解药只能护住你三年的性命!’。
夜凉如水,惆怅依旧。百草千花的落落歌舞,难掩秋风不解的哀愁!
**
罗士信已长身而起,去找王伏宝。他一路急行,还是紧紧的握着那封书信。
王伏宝还没有睡,他睡不着,他不知道城什么时候破,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可这时候,他没有畏惧,反倒有种平静。
该来的终究要来,怕也没有用!
可他知道,自己不太可能实现解甲归田,日出而作,日落而归的夙愿了,他心中已有了不详之感,黎阳守不到想像中的那么长远。
听到罗士信求见的时候,王伏宝披衣而出,急急问,“可是有人攻城?”
罗士信摇头,把书信递过去道:“萧布衣给我的书信。”
王伏宝微愕,却接过书信,快速的看了眼,也变了脸色,“他是什么意思?”
罗士信道:“他说裴矩是太平道的天涯,杨善会是太平道将门第一将。”
王伏宝无力的坐下来,“那又如何?”
“那就说明,这二人投奔长乐王,不怀好意。”罗士信焦急道。
“萧布衣说的话,我们岂可尽信?”王伏宝心乱如麻。
“萧布衣说的话,我们也不能不信!”罗士信心中发凉。
信中其实说的很简单,萧布衣指出,裴矩就是楼观道的道主天涯,化名符平居,杨善会就是将门第一将,请罗将军留神。
萧布衣没有再多说什么,他也不需多说什么。因为他知道,自己
测正确的话,罗士信不能不急。罗士信若急,关心T:危,必定要赶赴乐寿!
萧布衣在知道罗士信也是太平道中人的时候,已推出了一切始末,也明白罗士信的乖戾所在。他认为罗士信对窦红线、窦建德,还有感情,而这种感情,足以让他离开黎阳。
“我还是不明白。”王伏宝沉着道:“就算他们是太平道人,投靠长乐王,也不能说一定是不怀好意,或者他们真的走投无路。”
罗士信焦急道:“王将军,你难道还不明白?天涯身为楼观道主,武功卓绝,你我联手,都远不是他的敌手!他却故意示弱,从不以武功示人,已是不怀好意。太平道中人,总喜欢鹊巢鸠占,他们往往凭借阴谋诡计接取势力,当年杨玄感就是被他们利用,身败名裂。现在真相已昭然若揭,掌控江都军的人不是宇文化及,而应该是裴矩!所以宇文化及窝窝囊囊的早死,裴矩却得到长乐王的信用,厉害可见一斑。他不动声色这久,只怕暗中谋划,想夺了长乐王的大权。眼下长乐王势力消减,正是他出手的机会。”
王伏宝已皱紧眉头,“你说他要对长乐王不利?”
罗士信连连点头,“我只怕,这次罗艺出兵,就和裴矩有关。裴矩骗长乐王回去,已动了杀机。”
“他如何夺权呢?”王伏宝问。
罗士信诧异道:“那我如何得知?王将军,裴矩这人奸诈非常,绝非我们能够揣摩。”
“那你告诉我这些何用?”王伏宝一字字道。
罗士信拳头一紧,转瞬松开,“因为我信你!”
王伏宝双眸澄清,沉着道:“你准备怎么做?”
罗士信见到王伏宝如此,知他已信任自己,心中有了股暖意。这种感觉,他多年未有。自从他离开秦叔宝、程咬金后,也再没有了朋友。可今日,他又有了朋友的感觉。
“如果没有你今日和我所说的话,我知道这个消息后,可能谁都不告诉,就赶赴乐寿。”罗士信凄凉道:“我没有朋友,也没有谁可谈心。”
王伏宝手按罗士信的肩头,沉声道:“不是你没有朋友,而是你拒绝了朋友。长乐王、红线、我都把你当做朋友。”
罗士信嘴角撇撇,涩然道:“多谢。我现在想要快马加鞭回转,通知长乐王这件事,请他防备。”
“可长乐王不见得会信你。”王伏宝皱眉道。
“他信不信是他的事情,我做不做却是我的事情。”罗士信叹道:“我罗士信一生忤逆,在旁人眼中,朝三暮四,全无信义,但也从不放在心上。可我真正感觉负疚的一个是张将军,另外两人就是红线和长乐王。长乐王对我有知遇之恩,不计前嫌的重用我,我就算为他舍弃了这条命,那又如何?”
王伏宝终于正视罗士信道:“士信,说实话,以前我真的瞧不起你。可今天我才知道,自己错了。”
罗士信缓缓站起,“有你这句话,我死而无憾。”他其实已抱着赴死的态度去乐寿,若是他不能揭穿裴矩的真相,那很可能会死在裴矩的手上。
图穷匕见,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对付裴矩,也就是对抗太平道的天涯,他实在没有半分把握。实际上,他听过天涯太多的事情,亦知道此人的犀利之处,可他一直扮作个弱不禁风的文臣,这点隐忍,想想都让人心寒!
王伏宝突然站起道:“士信,你不用去,我去!”见到罗士信诧异的表情,王伏宝道:“长乐王和红线现在……唉……其实……”他说的吞吞吐吐,终于还是露出决然之色,“你不能怪他们,实际上,你行事的确有点不近人情。”
罗士信笑笑,“我不怪他们。”
王伏宝点点头,“我和长乐王出生入死这么多年,还有红线在旁,想必说的话,长乐王还能听从。我们的目的是让长乐王远小人,所以你去我去都可以。”
罗士信眼前发亮,“多谢王将军。”
“可是……”王伏宝脸上露出悲哀之意,“这黎阳城恐怕守不了太久。我最近得知消息,秦叔宝不但将黎阳周边郡县的攻城工具全部掉来,还命周边十七县的工匠汇聚,重金打造登城车、投石机。今天这轮攻击,不过是他们的试探而已。等到他们将登城车,投石机全部运来,四面攻打,黎阳城只能是死城一座。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
罗士信反倒笑了,“我其实早该死了,不过我当求尽全力守住黎阳,等你们的支援。王将军,若能救长乐王一命,我死而无憾!”
王伏宝双眸炯炯,终于拍拍罗士信的肩头,一字字道:“那你保重!”
罗士信扭过头去,压抑住心中的激动,回道:“你也保重!小心裴矩和杨善会,这两人只能智取,不能力敌!”
**
夜已深,萧布衣和秦叔宝还是没有去睡,二人都是望着那深邃的夜空,久久无言。
秦叔宝抱膝坐在地上,突然道:“我很久没有注意到这么美丽的夜空。”
萧布衣道:“是啊,人这一生,忙忙碌碌,很多只留意近在咫尺的利益,哪有空去看璀璨的夜空呢?”
秦叔宝轻声道:“娘亲曾经对我说,天上一颗星,就是地上的一颗心。闪亮的就是善良的,黯淡的就是恶人。她一直说,要我做颗闪亮的星!”
萧布衣仰望夜空,微笑道:“看来善良的人还很多……”
“可我却不在其中。”秦叔宝悲伤道:“我找了许久,找不到自己的那颗星。”
萧布衣默然,不知道他如何来找,更知道这时候,让他说出心事就好。
“家父早死,是娘亲把我含辛茹苦的养大。没有谁知道,娘亲在我心目中的重要。”秦叔宝眼角已有泪光,因伤心之故,七情蛊发作,身体抖的如寒风中的落叶。他很痛,但是他一声不吭。
“我知道!”萧布衣坚定道:“所以你当年没有做错,我想就算张将军,他也不会怪你!叔宝,我虽和张将军只见过数面,更被他追杀的狼狈不堪,但我知道
亮的星,也不能和他的心胸比拟。他当初没有杀你9]想的是救你们,哪怕你们……”
萧布衣已不能说下去,因为他见到秦叔宝眼角泪水迸裂,一颗颗,一粒粒的滑落,如凄凉的月色,似璀璨的繁星!
“所以我更觉得自己的可鄙,我当时只想一死,了无牵挂。”秦叔宝哽咽道:“我对不起张将军,对不起娘亲,我找不到自己,可却不能一死了事。娘亲不知内情,让我再助李密,我无力抗拒。我知道张将军生前的唯一希望,就是平定天下,我只能尽力而为。我希望,我死后,若能遇到张将军的那颗星,不求他的原宥,只求对他说一句我心中的歉意!”
长空寂寂,有如张须陀落寞的脸庞,流星闪过,更似将军眼中的一滴泪。
萧布衣叹口气道:“你一定能遇到张将军!”
火光明灭,照着二人复杂万千的表情。
流星湮灭,萧布衣双眉一扬,见到一近卫急奔而来,呈上一张纸条,“黎阳密信。”
萧布衣接过一看,皱眉道:“我猜错了,走的不是罗士信,而是王伏宝。”
“他们无论是谁,对窦建德都是忠心耿耿。”秦叔宝道。
萧布衣道:“只可惜,走的不见得活,留下来的一定死。明日,罗士信多半见不到后天的太阳。”
秦叔宝倒有些诧异,“西梁王,你有刺杀罗士信的计划?”
萧布衣摇头,“黎阳城防备严密,蚂蚁又不是高手,想要杀罗士信,谈何容易。你对罗士信还有兄弟之情?”
秦叔宝苦笑道:“可能有吗?张将军一死,我觉得他也辛苦,若是死,或许是个解脱。但是黎阳城城高墙厚,李靖将军占领后,又特意加强了城防,所以尤其难打。我不怕攻打,但请西梁王莫要轻敌。”
萧布衣脸上突然现出狡黠的笑,“你有一点并不知情,若是知道,多半不会如此认为。”他在秦叔宝耳边说了几句,秦叔宝失声道:“真有此事?”
萧布衣道:“当然不假,只是此计当求一战而胜,若是泄露,很容易功败垂成,是以李将军除了对我,并没有对第三人述说此事。”
“末将明白。”秦叔宝振奋精神道:“我明日当知如何去做。”
萧布衣点点头,拍拍他的肩头道:“秦将军,夜已深,休息吧。明晚这时,就是我们开怀痛饮之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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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破晓,晨曦初明。
花草还含着羞涩泪珠的时候,西梁铁军已开始了又一轮冷酷的攻城。
用‘静若处子,动若脱兔’来形容西梁军,丝毫不为过。鼓声才响,就有骑兵冲出大营,护住两翼,步兵列方阵而出,分三路急行,迅即的对姜阳的营寨形成合围之势。
姜阳、曲师从知道对手就是想扼住他们出兵,不敢怠慢,命兵士全力守营。他们觉得,只要守住大营,黎阳城不需援救,一时半刻也无大碍。
秦叔宝出兵,径取西城。一时间鼓声震天响,喊杀裂天鸣。罗士信第一时间冲到城头,见到西梁军的攻势,也忍不住吸了口凉气,西梁军这次准备的攻城车,足足有昨天的三倍。难道秦叔宝今日就准备不惜任何代价的猛攻?罗士信想到这点的时候,已命令城头河北兵士还击。
攻城车极高,几乎可与城平,如此一来,瞬间就把劣势扳回。本来城垛的兵士,还可依靠防御居高临下,这下却蓦地变成了对攻。要破攻城车并不容易,因为这东西庞大无比,只有用火箭烧毁、或用投石车反砸,罗士信急调投石机!
只要破了对方的攻城车,西梁军一时拿他无可奈何。他答应过王伏宝,要尽力而为。
城或许可破,但一定要让对手付出惨重的代价。
可不等他号令传下,只听到隋军一阵鼓响,有兵士分出,径攻南面的城池。罗士信双眼通红,可知道王伏宝虽走,但城防极佳,一时间不虞有失。
进攻南城的西梁军,虽少了攻城车,但云梯如云,齐齐的搭向了城头,兵士如蚁,在弓箭手的箭雨中,奋力向上攀爬。
河北军亦早红了眼睛,知道生死关头,奋勇当先。
萧布衣见状,轻叹声,却不如以往般上前鼓舞军心。秦叔宝凝望城楼,知道罗士信多半也可能望着城下,当初张将军帐下二将,到如今,终于要拼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鼓声再起,西梁军营再次杀出一队人马,迅即的向东城的方向杀过去。
罗士信见对手气势如虹,攻势如潮,不由暗自心惊。他知道秦叔宝是沉稳之人,素来讲求稳中求胜,攻城对阵都是先立于不败之地,这般急攻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已有了必胜的把握。
但就算西梁军营大军尽出,四面围打,罗士信也不相信,他能一日下了城池。见秦叔宝攻的急,罗士信反倒心中窃喜,暗想对手若是死伤惨重,士气定当大减,他能熬过今日,就能再挺过一段时间。
只是他能够熬过今日?
心中陡然间有了不安之意,罗士信总觉得对手隐藏着什么,偏生他无法看出。
萧布衣突然道:“该齐了吧。”
秦叔宝突然伸手一指,“西梁王,你看!”萧布衣抬头望去,只见到城中升腾起一点烟火,五彩斑斓,微笑道:“可以攻北城了。”
秦叔宝点头下令,亲自擂鼓。西梁军再起攻势,罗士信才要准备,只见兵士匆忙上了城头叫道:“罗将军,大事不好,西梁军不知从城中哪里冒出来,足有千余人,而且愈来越多,他们在里应外合,攻打北城!”
罗士信大叫一声,陡然醒悟,一口鲜血已喷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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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到如今,最喜张须陀,虽然他是我着墨很少的人物,喜欢,或许因为史书中他以五敌万的豪情;喜欢,或许因为史书中,身死让万余兵士号啕哀悼的落寞;喜欢,或许因为那有心杀贼,无力回天的悲壮;喜欢,或许因为那烽火如烟中,还有一个将军,为天下遮风挡雨,无怨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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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历史,还是墨武笔下,窦建德都很悲,但是他起个很相反的称号,他叫长乐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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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建德悲,在于他的地位,在于他的身份,墨武没有着重写他的悲,却写他的忧。或许等他落幕后,才有始终不变的悲意,黎阳大战后,浓墨会都泼到他身上,墨武希望,能写出那种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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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m//上烟花绚烂,不比罗士信喷出的那口血灿烂。(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罗士信一听兵士禀告,已知道问题所在,他后悔不迭,可惜这世上,永远没有后悔药卖。他输了,他在秦叔宝的猛攻、萧布衣的诡计下,在王伏宝走后,竟然一天都没有坚持下去。
萧布衣望着天上的烟花,却已知道,现在已有足够的力量开始反击。从秦叔宝开始吸引罗士信那一刻起,他就开始向城内输送兵力,到烟花升起的时候,黎阳城内,已有了千余勇士,而且还在不停的增援中。
这听起来像天方夜谭,可所有的一切,还是要归功于李靖。
罗士信、王伏宝都是窦建德手下的大将,身经百战,征战守城的经验可谓丰富之极,他们若是全力死守,再加上李靖当年的城防,守上一月半月还是不成问题。
虽然一月半月对窦建德而言,已没有了太多的作用,但是士为知己者死,他们当为窦建德尽力而为。
可事情就坏在李靖的城防上。
李靖当年只用半天的功夫,就急攻下了黎阳,为防李密反扑、窦建德攻打,的确在城防和粮仓上很下功夫,但是李靖在极其秘密的情况下,挖了一条地道,这条地道是从城内不引人注意的角落通向城外。
李靖每次骑兵一出,都会打的惊天动地,风云变色,但他本身却是个极为稳妥的人。他知道黎阳地势扼要,他能打的下来,却不可能一直守在黎阳,如果万一有一天,城池再落入旁人之手。再下黎阳的时候,他就要准备另外一条道路。
这条路一直没有用,但他告诉了萧布衣,所以西梁军今日可以从城外秘密的涌向城内!
若是等秦叔宝围困黎阳城再挖地道入城,王伏宝、罗士信绝对能够知晓,因为二人早就防备了这种攻城方式。
可秦叔宝迟迟不动、秦叔宝急造攻城车。秦叔宝猛攻。西梁军这久没有拿下黎阳城。这些现象给王伏宝、罗士信一种错觉。那就是西梁王要以正途取城。他们也就根本没想到很久以前。黎阳城已埋着一把尖刀。随时准备捅入他们地心脏。
罗士信虽然不知道是李靖地算计。却知道对手多半是从地道入城。想到这里。又是忍不住地吐血。
他伤势未愈。这些天更是劳心劳力。得不到休息。又闻噩耗。只觉得身子空空荡荡。见兵士焦急地望向自己。提起精神。喝道:“他们从哪里出现?带我去!你们守住城池。等我回来!”
罗士信几道命令发出去。急召数百河北军向北城地方向奔过去。见黎阳城内已烽火四起。一片狼藉。只觉得喉咙发咸。热血激荡。可他还是压下了要喷出地鲜血。他喷一口血。力量就弱了一分。他还有更重要地事情去做。
近北城之际。罗士信望见尘烟滚滚。一颗心已沉下去。
他还希望在敌手萌芽之际给与扼杀。可见到西梁军地声势。他就已经知道。凭借他手头地兵力。很可能让对手剿灭。
更可怕的一点是,敌手还是在不断的增兵。那个不知在哪里的地道口,还在不停的向这里输送兵士,而已出的兵力,除了分一批进攻北城,里应外合外,剩下的一批,就如老鹰一样,守着幼鹰的巢穴,不容人侵犯。
罗士信手握长枪,双眸喷火,却是毫不犹豫的奔过去,厉喝道:“杀!”
尘土四起,黑烟笼罩,罗士信已如飞蛾般的冲入西梁兵中,义无反顾。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一道寒光迎面而出,石破天惊,气壮山河,直奔罗士信的胸膛。
随着这道攻击,一人喝道:“罗士信,裴行俨等候多时了!”裴行俨杀人素来不择手段,以达目的为主。两军交战,都求最快、最狠的杀死对手,给自己求得生机,裴行俨一直都有这个原则,所以他是萧布衣手下最得力的干将。但这次来杀罗士信,他还是喊了一声,因为他是个汉子,他又怎能不声不响的出手狙杀曾经救过自己一命之人?
这次出手,他当求和罗士信堂堂正正的一战!
罗士信听到裴行俨三个字的时候,心已冷,枪更冷!
长枪破空而出,佛当杀佛,魔挡杀魔。铁枪带着冷意、带着寒霜、带着秋的萧杀,带着雪的落寞刺出,正中槊头。
‘当’的声响,火光四溅,耀亮了两人的眼。
一人眼中战意正酣,炯炯如星,一人眼中落寞无限,黯如残月。
罗士信盯着那双意气风发的眼,只说了一句,“今日一决,再无不死的理由!”
**
萧布衣人在城外,凝望着城内的烟尘滚滚而上,神色也有些沉重。
这一仗他不能输,只有抢回黎阳,他才能倚仗太行山的地利,割断河东和河北的联系。如此一来,李渊和窦建德暂时只能各自为战。
他有一种危机感,那就是李渊很快就要出兵,因为他已得到最新的消息。突厥兵掳掠马邑、雁门两郡,李世民兵逼太原。刘武周为怕被擒,弃太原而逃,一路向北,不知去向。
萧布衣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只能叫苦。
历史总有相同之处,当初李元吉弃太原逃命,成为众人笑柄,没想到刘武周一代枭雄,威震河东,亦是如此的下场。
不过萧布衣倒还理解刘武周,毕竟刘武周已看不到。他若死守太原,就和徐圆朗一样,被对手包围,终T7叛亲离的下场。
逃还有活命,为了活命,做出任何举动都有了充足的理由。
求人不如求己,萧布衣不再寄希望于刘武周的身上,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没有了任何所谓的盟友,他只能靠自己,将混乱的天下恢复秩序。
秦叔宝知道有地道通往黎阳城的时候,马上明白如何来做。他清晨迅即出兵,扼断黎阳的外援,然后全力以赴的进攻,务求吸引罗士信的注意,掩护西梁军悄悄的入城,同时还有个最重要的缘由,那就是吸引河北军的力量,务求一击得手。
烟花升起时,主攻北城的西梁军已最快的冲到了黎阳北面,开始最猛烈的攻击。
北城守将心已慌,因为他们虽最后受到攻击,但却两面为敌。望见西梁军从街道的那面蔓延过来,阵容齐整,北城守将孟猛牛几乎以为自己是幻觉。
这里是黎阳城,这里是河北军的天下,这里怎么会冒出千余身着西梁军服饰的军队?
揉揉眼睛,孟猛牛才发现幻境恐怖非常,因为这队西梁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过来,迅疾的破坏了投石车等守城的工具。(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城防大多是对付城外的攻击,城内侧,力量相对弱了很多。那些人却是杀人如麻,转瞬就到了城角,开始从内侧攻打。
河北军虽慌,还没有乱。孟猛牛更是迅即的将守城的兵士分为两拨,一拨抵抗正在攀爬的西梁军,另外一拨,却是随他冲下城池,迎战面而来的西梁军。
孟猛牛亦是窦建德手下的猛将,但相对王伏宝、阮君明等人,他名气还是差了很多。可是蜀中无大将,廖化当先锋,窦建德已无人可用,只能派他守城。
不过在河北军中,孟猛牛以勇猛、不畏死、力大如牛著称。
传说中,他比牛还力大,而且能一拳打死一头牛!
但这种人征战久了,也明白轻重。他知道忧患不在城外,而在身边。只有击杀了城内的这些西梁军,城池才可能保住,所以他第一时间的做出决断,迎击城内的西梁军
西梁军虽是急奔而来,阵型却是不散。为首那人,身材和孟猛牛竟然不相上下,长相凶恶,面上有细细的金毛,阳光照耀下,脸上仿佛镀了层金。
可那人的一双眼,却有着深深的忧,深切的恨。他咬牙奔行,杀气漫天。
那人手中拿着条铁棍,竟然有他健壮的胳膊粗细。
孟猛牛见状,心中微凛。他一眼就看出这人力大无穷,因为那百十斤的棍子拎着那汉子手上,有如稻草般。他的目标是击杀那金毛的汉子,可汉子的目标显然也就是他!
孟猛牛没有组织弓箭手阻击,因为来不及,也抽调不出,他只能趁从城楼奔下的疾,压住对手的气势。
二人看出彼此眼中的决定,也在那一刻相逢!
他们如猛虎野牛一样的对撞,只用了一招就决出了胜负。
汉子二话不说,挥棍就砸,铁棍一起,卷起一道狂风。
孟猛牛却是失了先机,他用的是马槊。马槊丈八,使着威风大气,寻常人不能用,孟猛牛却用的极为纯熟。
他本来想一槊击出,捅对手个透明的窟窿,可他才要出招,对手已出棍。孟猛牛对过不知道多少凶悍的对手,可从来没有见到过这种一见面就全然不顾自身的对手。
长棍砸来,孟猛牛立刻换了决定,他认为应该先架开这一棍后,再寻时机。他手腕一转,横在顶,运力于臂,然后就听到‘当’一声巨响,震耳欲聋,反趋于静。
孟猛牛就感觉到一座山压了下来,那种沉重,让人兴起绝望之意。
孟猛牛想退,无力移动脚步,想封,封不住气势汹汹。铁棍带着狂风击落,摧朽拉枯般,孟海牛双臂齐折,铁棍顺势而下,将他打的脑浆迸裂。
汉子这才铁棍一指城头,厉喝道:“攻!”
主将死,城头的河北军已乱!
**
萧布衣没有等了太久,自从烟花升起、尘烟升起,到烟花随风、城门大开的时候,他不过等了半个时辰。
在史大奈率领西梁军从内部攻上墙头后,河北军已失去了斗志。
史大奈一棍子打死了孟猛牛,又是第一个冲上了城楼。他铁棍之下,已无一回合之将。他生的人高马大,再加上铁棍沉重,一棍子扫出去,甚至能打飞两个人。
城楼上没人能挡住他的勇猛,河北军败退。攻城的西梁军迅即的爬上城楼,与城内的兵士汇合,转瞬已有人杀到城洞,大开了城门,然后西梁军就和潮汐般灌了进来,开始湮灭吞噬一切抵抗的力量。
萧布衣这时候终于露出了丝微笑,舒了口气,喃喃道:“大奈果然不负所托!”
从地道攻城的有两将,就是史大奈和裴行俨,裴行俨主守,要掩护所有的兵士顺利从地道出来。史大奈却主攻,要助北城的兵将最快的破城而入,史大奈身先士卒,大破北城,但是现在裴行俨,又已如何?
萧布衣有些担心,毕竟罗士信这人,不容小窥。
罗士信和裴行俨这时候,已战的如火如荼,让双方兵士看的目瞪口呆。
西梁军士负责剿杀来攻的河北军
俨却盯住罗士信鏖战。
二人打的激烈,让正在生死搏杀的两军都是心惊肉跳。因为二人之勇,世所罕见。丈八长在裴行俨手中,远非孟猛牛可比,长槊碰墙,墙为之毁,长槊击树,树为之折。
长槊舞动起来,宛若个寒球,滚滚而至。寒球所至,无坚不摧。
可罗士信却还是在抵抗,他宛若怒海中一叶轻舟,又如飙风中一颗细草。虽看似无力反击,但裴行俨还是对他不能奈何。
罗士信在等机会,等着一击必杀的机会。
他早想死,但是他还不能死,因为他不能辜负王伏宝的信任,就像王伏宝没有辜负他的信任一样。
他若是在王伏宝走之后,半天就被破城,他真的死不瞑目。
击杀裴行俨,剿杀城内的西梁军,然后再坚守城池,哪怕多一日也好,虽然多一日在旁人看起来,全无意义。
可他是罗士信,他做事,无需向旁人解释。
罗士信并不知道,这时候史大奈已带人破了城北,所以他还在坚持等待。
他在等裴行俨力衰的时候。早在他向师尊学艺的第一天,师尊就教过他,柔不能守,刚必不久。裴行俨如此勇猛,总有力尽的时候。
可在交战了数十招后,罗士信已发现一件可怕的事情,裴行俨绝非匹夫之勇。一招一式在裴行俨手中都是如水银泻地,无懈可击。
裴行俨雄壮气势下使的不是蛮力,而是巧力。他虽逢阻必毁,但他竟然将阻力的力量也糅合在长槊中。
狂风起,长槊舞,舞动天地!
断瓦碎石,折树枯枝已随裴行俨的力量迎风起舞,裴行俨是武将,亦是舞者,他长槊舞动之下,已将身边一切可以利用的力量带动起来,然后惊天的一声吼,长槊再击。
这一击,几乎带动了天地之气!
罗士信已不能敌!
罗士信已没有还手之力。
那一击,有如山河般的壮丽,已四面八方的罩住罗士信,摧毁了他的信心,摧毁了他的斗志。
他心中,山河已支离破碎,如何能挡住裴行俨的大好山河?
‘砰’的一声大响,罗士信凌空飞起,撞到了一排藩篱,一路滚出去,洒落一地鲜血。
裴行俨皱了下眉头,长槊戳地,人已凌空飞起,越过藩篱,如苍鹰般飞起,双眸炯炯。阳光一耀,现出个巨大的影子,已罩住了滚落长亭的罗士信。
长槊再击,夹杂烈日的光辉,天崩地裂,罗士信终于出手!
裴行俨虽占上风,却没忘记罗士信长枪还有绝招。
当初若非罗士信要击杨善会,死的可能是他,但绝招一用后,裴行俨就有了提防,所以他人在空中,见罗士信一动,已全神贯注。
罗士信没有发出绝命枪,他一枪竟然击在长亭的柱脚上。
长亭轰然而塌,罗士信却趁这功夫,穿亭而过,没入眼前的一排厢房中。裴行俨一击在落瓦之上,碎石乱飞,却也终于阻挡住裴行俨汹涌的攻势。
裴行俨只是犹豫片刻,再次飞身而起,从尘乱的亭顶跃过去,攻入了那排木屋,他长槊之下,木屋如纸糊般的碎裂倒塌。
这时候裴行俨甚至听到城北的欢声雷动隐约传来,他心中微喜,知道史大奈已得手。
他额头已有汗水,可杀罗士信的任务,并没有完成,他心有不甘。
汗水已下,但罗士信踪影不见,这时候,突然火起!
大火来的极为凶猛突兀,裴行俨饶是勇猛,也终于停了下来,四下望去,火光熊熊,眼看风狂火横,就要烧到他的身前,他只能原路退回。
陡然间身形一拔,长槊戳在庭院的一颗柳树之下,身子借力而起,上到了树上,目如鹰隼,远远望去,可罗士信却还是踪影不见。
裴行俨一拳击在树杈之上,怒骂道:“罗士信,不死不休,出来一战!”他用的是激将之法,声音轰隆的传开去,远近皆闻。罗士信如还活着,定然会出来,裴行俨如是想着。
方才他那一槊,击在了罗士信的胸口,可罗士信带有护心镜,又是借力后退,不见得就死!
但裴行俨喊声过后,火势更猛,罗士信终究没有再次现身。
裴行俨不知道罗士信再次失信,还是宁愿被火烧死,见火势愈大,只怕殃及四邻,命手下兵士控制火势,这时候远方喊声渐近,裴行俨举目望去,见到西梁军大军已入黎阳,开始转战其余的三个城门,舒了口气。
目光透过熊熊烈火,热气蒸腾,不知眼花还是怎的,裴行俨仿佛见到罗士信那孤单落寞的身影僵凝,转瞬被火焰吞噬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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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行俨和罗士信并不熟。
罗士信当年成名之际,裴行俨还在东都闲置,苦练武功,精熟兵法。裴行俨那时候,甚至羡慕罗士信的威名,以罗士信为目标,敬仰张将军。裴行俨虽孤傲,却终究还是不敢比拟张须陀,或许能超过张须陀帐下三将,他已觉得此生无憾。
他和罗士信交手不过两次,拼的武功,而非兵法。当初鹊头镇一战,败是因为军令,而非实力不济。
就这短短的几次接触,却让裴行俨对罗士信有种奇怪的感觉,裴行俨一直鄙夷罗士信,因为他出卖了张将军,可交手两次,话没说过几句,但裴行俨突然觉得,罗士信还是个汉子!
这种汉子,是不是宁可被烧死,也不想承认他败了?
裴行俨想不明白,这时候他见到了萧布衣。
萧布衣已入城,骑着高头大马,身穿金色盔甲,万千光环笼罩在一身,让人不由有了膜拜的感觉。
裴行俨突然有种感觉,这样的萧布衣,离他真的有些远。他更喜欢和萧布衣并肩谈论,大破瓦岗,亡命天涯的那种感觉。
但他不再是当年那个天真的裴行俨,他知道,地位让他们如此遥远。萧布衣既然是西梁王,当然要有西梁王的威严。
自古以来,莫不如此。
所以更准确地一点说。不是人掌控了地位。而是地位控制了人。裴行俨不知道自己为何此时会多了这么多念头。萧布衣却含笑地望着树上道:“行俨。树上地风光更好吗?”
裴行俨醒悟过来。慌忙跳下树来。抱拳道:“启禀西梁王。罗士信钻入这个地方。转瞬火起。末将是以在树上看他到底去了哪里。”
萧布衣点点头。扭头望向了大火。“这里只怕活不了人了。”
裴行俨道:“我方才在树上。一直没有见到有人出没。”
“那看起来罗士信真地死了?”萧布衣皱眉道。
裴行俨犹豫道:“末将不敢肯定。”
“先派人控制火势,然后等火熄后,再来搜查。”萧布衣道。
裴行俨点头称是,萧布衣却开始带兵亲自去战各个城门。实际上,西梁军从城北攻入后,罗士信又不出现,河北军已乱的和锅粥一样。
萧布衣已不需出手,在各个城门楼转转,已足够西梁军军心大振,河北军为之胆寒。可以想象,当河北军还在拼死抵抗城外进攻的时候,却发现东都西梁王就在他们背后,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西梁军越涌越多,迅疾的击破各城门,控制要道,萧布衣转个圈回转后,大火已熄。黑烟不散,可西梁兵已开始翻开断瓦残木,寻找里面的尸体。
萧布衣望着黑烟渺渺,似乎思考着什么,裴行俨突然道:“西梁王,这次我……可……”
萧布衣笑道:“行俨,没有谁能夸海口抓住罗士信,既然尽力,就不必自责。”
见到萧布衣灿烂的笑,裴行俨舒了口气,应了声。去看看小说网wwwcom。这时有兵士匆匆忙的跑来道:“启禀西梁王、裴将军,这里一共烧死了三个人,不过尸体焦黑,已无法辨认身份。”
萧布衣皱了下眉头,裴行俨喝道:“可见到一杆铁枪?”
“属下再去找来。”兵士慌忙退下。众兵士一寸寸的查,不敢懈怠,过了柱香的功夫,有兵士再次上前,呈上一柄烧的黝黑的铁枪,“这是方才找到的铁枪,不知道可是将军要要的?”
裴行俨接过铁枪,擦拭了两下,见铁枪构造精细,不敢对着萧布衣。稍微转身,手一按,铁枪‘咯咯’缩成铁棍,再一按,铁枪暴涨。
“看来是罗士信的枪了。”萧布衣点点头,亲自去看那三具烧焦的尸体,只见尸体早就干裂抽缩的不像人样,倒的确认不出是谁的尸体。
裴行俨不置可否,眼中却现出罗士信凄凉的眼神,黯然无语。
萧布衣已吩咐道:“传令下去,就说罗士信已死。余众若不反抗,并不追责,若要反抗,格杀勿论!”
裴行俨迟疑片刻,“西梁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
“虽然火场有三具尸体,还有罗士信的铁枪,但这不说明罗士信已死。西梁王在这里,还要多加小心。”
萧布衣笑了起来,盯着裴行俨手上的那杆枪,“我的确不能肯定罗士信是否死了,但黎阳已失,他就算活着,已无颜再见窦建德。一介武夫,不行军打仗,我等何足为惧?所以在我眼中,他从今日起,就可以说是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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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阳被克的时候,王伏宝已快马到了清河。
那时候,日头正高,可天气转凉。枯叶随风,他快马追风。北方秋天的阳光,看起来耀眼,却没有了夏日的灼热。
但王伏宝已额头见了细细的汗珠,他从昨夜奔出,多带了一匹空马出来,抬头望了眼蓝蓝的天色,飞身纵到另外一匹马身上,继续疾驰,原先那匹马已累的口吐白沫。
身上虽热,王伏宝一颗心却有些发凉,他有些不安。
这种不安是他征战多年的警觉,这些天来,他一直被这种不安笼罩,甚至眼皮也是不由
跳,他觉得这是不祥之兆。
可无论如何,他还是要告诉窦建德关于裴矩的底细,就算是死。
想到死的时候,王伏宝在马上反倒笑了起来,那是一种落叶飘零的无奈。
快马加鞭,从清河顺永济渠北上。河上有舟,他却嫌船太慢,路途有接应,他却不想去找。
他要传的事情,极为隐秘,河北军中,只有他和罗士信才能知道。
一夜疾驰,路过山河大好,风光秀丽,王伏宝脸上却有着秋霜般的冷。他不知道自己还能看几日这种江山美色,他觉得自己更像那天边的落日,无可抵抗的西沉。
过高鸡泊、漳南的时候,王伏宝稍作停留,脸上终于露出点缅怀之色,这些地方,是他和窦建德曾经并肩作战的地方,虽然已过了多年,他却终生不能忘记。
只是略作沉吟,王伏宝继续催马前行,过了衡水后,终于在日头撒落最后一缕余晖后,赶到了河北乐寿大城。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见天边迟暮,王伏宝感觉身上有些冷,紧紧衣襟,在想着如何去见窦建德的时候,进了乐寿城。
乐寿城是河北军的根基所在,已经营多年,虽恢复了往日的七八成繁荣,但眼下多少有些死气沉沉。无论兵士还是百姓,脸上都有些愁苦之色。他们都已经知道水的战况,更知道长乐王眼下不容乐观。
王伏宝见众人士气低落,暗自蹙眉,径直来到长乐王府。
说是王府,不过是间稍大的庭院而已。窦建德虽是一方霸主,但比起旧阀李渊、新贵萧布衣而言,简朴的简直像个叫花子。
可正因为这样,窦建德才会有那么多百姓爱戴,才会有那么多兄弟,明知下场却还是留在了窦建德的身边。
才到王府前,有两个兵士诧异道:“王将军,怎么是你?”
他们已知道王伏宝在守黎阳,身为主将,可主将回转,意味着什么,他们简直不敢想。
王伏宝知道他们的忧虑,微笑道:“黎阳固若金汤,你们放心就好。”王伏宝对兵士亦是和善,不贪财贪功,是以得兵士爱戴。见王伏宝打趣,兵士也笑起来,“王将军,你来此何事?”
王伏宝皱眉道:“来这里当然是见长乐王,你们通禀下,或者……我直接去见他吧。”
两名兵士大为诧异,一人喏喏道:“长乐王已前往易水,亲征罗艺,王将军你不知道吗?”
王伏宝一颗心沉下去,“什么时候的事情?谁跟随他出征了?”
“长乐王才回乐寿,第二日就点齐了人马出征。罗艺气势汹汹,高石开等人数战皆败,长乐王带着杨善会和裴矩裴大人一文一武出征的。”
王伏宝只觉得手脚冰凉,一颗心砰砰大跳,“红线呢?”
“小姐倒还在乐寿,就在府中。”兵士道。
“带我去找。”王伏宝一把抓住兵卫,急急奔行。
兵士的手如套在铁钩上一样,却不敢叫痛,快步来到府邸后院,窦红线的房前,敲敲门道:“小姐,王将军找。”
“哪个王将军?”窦红线的声音传出来。轻步走到门前,打开房门,惊诧道:“王将军,怎么是你?”窦红线倒和兵士一样的问话,今日的她,还是一袭红衫,秀丽依旧,可双眉微蹙,亦是忧心忡忡。
王伏宝令兵士退下,四下望了眼,低声道:“红线,是士信让我回转。”
窦红线见王伏宝神色,已知道不好。带他来到客厅,屏退左右,这才问道:“士信……惹祸了?”
她一举一动,有条不紊,可声音有些发颤,显然对罗士信还极是关心。
王伏宝摇头道:“不是,他说令尊有危险!”
窦红线秀眉一扬,竟没有放在心上,因为当初离别的时候,罗士信也是如此的说法。罗士信在旁人眼中,孤傲不羁,在窦红线心中,却有些多疑。
苦笑道:“难道就是这事情,就让王将军离开黎阳城?王将军……”
“红线,你听我说!”王伏宝正色道:“令尊真的有危险!”
窦红线心中一颤,见到王伏宝极为严肃的一张脸,霍然站起,“谁要对他不利?”
王伏宝沉声道:“杨善会和裴矩。”见窦红线脸色苍白,王伏宝不再迟疑,将和罗士信所言说了遍。
窦红线怀疑道:“萧布衣说的可信吗?他说不定,是离间之计。”突然想到了什么,窦红线道:“对了,前几日,我还见到裴矩断了条手臂。他若真的是什么天涯,有谁能砍了他的手臂?”
王伏宝微愕,萧布衣信中说裴矩是天涯,却并没有说他断臂,王伏宝听到窦红线的质疑,倒也有些疑惑。
“他手臂怎么断的?”
“听人说,他有一段时间,去信都收粮,结果路上遇到盗匪,被砍了手臂,命都差点丢了,在一处农家养了几日,这才捡回条命回到乐寿。”窦红线道:“他要真的是天涯,这怎么可能,我只怕士信他……”
窦红线欲言又止,用意已明。王伏宝沉声道:“我觉得士信绝非杞人忧天。红线,宁可信其有,不能信其无。我们总要把这些事情,话于长乐王知道,然后让他定夺。士信一番苦心,我们若是置之不理,岂不让他寒心?”
窦红线
王伏宝说的也有道理,征询道:“那依王将军的意思)t
“我去易水,你派人查当初裴矩所言的农家。”
“王将军,你怀疑裴矩说谎?”
王伏宝仰天长叹,“若裴矩真的说谎,那一切昭然若揭。红线,此人若真的如士信所言,深谋远虑,他和杨善会在长乐王身边,无疑随时可要长乐王的性命?”
窦红线有些心惊,赞同道:“好,你我分头行事。”
二人主意已定,王伏宝就要连夜赶路,窦红线起身要送,突然厅外走进来两人,一个正是窦红线的舅舅曹旦,另外一人,却是何稠。
何稠本是杨广身边的少府令,随裴矩一起投靠过来,被窦建德封为工部尚书。
王伏宝见到这二人,皱了下眉头,他和曹旦素来不和,要非曹旦贪财好色,也不至于让众兄弟怨声载道。只是点点头,就要离开,曹旦却拦住了王伏宝,“王将军,你不是在黎阳吗?”
王伏宝勉强应了声,窦红线圆道:“黎阳固若金汤,王将军回来,却是想和长乐王商议下联手西京之事。”她也是经验老道,知道任何事情,都最好不要和这个舅舅说及。
曹旦却是笑道:“我看王将军还是对我有些不满。”
“岂敢。”王伏宝冷冰冰道。
何稠笑道:“王将军误会了,其实这些日子,曹大人一直都对昔日之事,深感歉意。眼下国难当头,当同仇敌忾,一致对外,不知道王将军可觉得我说的有些道理?”
“道理当然有。”王伏宝见二人笑容满面,倒不好伸手去打笑脸人,强笑道:“难得曹大人不计前嫌,末将大是欣慰。不过……”
“不过今日曹大人知王将军赶回,特意前来,是想敬王将军一杯,以表歉意。”何稠笑道:“如今曹大人已摆酒设宴,还请王将军赏脸。”
曹旦也笑道:“是呀,王将军一定要赏脸,不然就是不给我面子。”
王伏宝有些不耐,皱眉道:“我还有要事在身,不能赴宴,还请曹大人恕罪。改日定当登门补过。”
曹旦有些哑然,一时间不知说些什么,何稠眼珠一转,去桌案上取了个茶壶,满了四杯茶端过来,含笑道:“酒宴不过是俗套,真情自在人心。今日王将军和曹大人冰释前嫌,不如以茶代酒,以示心意。”
王伏宝盯了何稠半晌,这才道:“好。”他取了面前的一杯茶,望向红线道:“红线,我今日路过高鸡泊,想起了孙安祖。”他望着茶杯,叹息道:“兄弟们一个个去了,我们真的不能再自乱,给敌人可趁之机。”
窦红线眼中闪过异样,也取了杯茶,轻声道:“是呀,我们要并肩一致。舅舅,王将军,我很高兴见到你们不计前嫌,来,我先干为敬。”她红袖一掩,已喝茶入口。王伏宝跟随喝下去,转瞬弯腰剧烈的咳。
窦红线忍不住拍拍王伏宝的后背,问道:“王将军,你怎么了?”
王伏宝缓缓直起腰来,嘴角一丝茶痕,平静道:“连年征战,伤痕累累,只怕活不了几年了。”
曹旦笑道:“王将军说笑了。”
王伏宝望着二人手上的茶杯,皱眉道:“曹大人不喝这杯茶吗?”
曹旦突然退了几步,何稠亦是如此。二人手中的茶,却是纹丝不动。
窦红线问道:“舅舅,你不是……”她话音未落,突然以手抚额道:“我……怎么有点头晕?”
王伏宝身形一幌,变色喝道:“何稠,你在茶里放了什么?”
何稠微微一笑,掷茶杯在地,‘咔嚓’一声脆响,十数人冲了进来,却都是曹旦的手下!何稠道:“王将军,四杯茶中,都有迷药,我是无论如何不会喝的。”
曹旦见得计,大笑道:“王伏宝,你真以为老子要与你讲和?我只恨不得你死!你在长乐王身边,总是说老子的坏话,让长乐王重责于我,我只恨不得你死!这茶里的迷药喝了,任凭你天大的本事,这次只怕也要喝老子的洗脚水了。来人,拿下!”他号令一出,众人上前。
“住手!”王伏宝手扶桌案,怒喝一声。众人惧其威名,不敢上前,王伏宝怒视何稠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何稠眼中闪过诡异之色,还是脸色如常道:“王将军,我是何稠呀。”
曹旦大怒道:“不中用的东西,拿下王伏宝。”众人再不犹豫,才上前两步,王伏宝一声大喝,竟然掀飞桌案。灯光明灭,桌案霍然而飞,直冲众人。众人大骇,纷纷闪躲,等到‘呯’的一声大响后,众人愣住。
何稠倒地,腿上鲜血淋漓。王伏宝一只大手却掐着曹旦的脖子,双眸怒睁,有如天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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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计划很简单,用迷药控制住王伏宝和窦红线,王伏宝虽勇猛难敌,他却相信,中了迷药的王伏宝,自己只要再准备十几个手下,制服他绰绰有余。
可场面变化极快,让他目不暇给,只见到王伏宝掀翻了桌子后,然后何稠受伤,手下退后,然后自己就落在了王伏宝的手上。
窦红线手上是一泓宝剑,点点滴滴流的都是何稠的血。在王伏宝发动的时候,窦红线只做了一件事。拔剑,一剑刺伤了何稠的腿。
不但王伏宝和个猛虎一样,窦红线也和没事人一样!
“不可能,我明明看到你们喝茶了。”曹旦颤声道。
王伏宝冷冷道:“不过我咳嗽的时候全吐了出来。”他松开了大手,让曹旦可以喘气,但他已掌控大局,不怕曹旦飞到天上去。
曹旦目光移向窦红线,脸色阴晴不定,他搞不懂自己的计划有什么问题,为何窦红线也好好的和没事人一样。
窦红线看出了他的心思,轻声道:“方才王将军说了孙安祖。”
“那又如何?”曹旦眨眨眼睛,事后也不知。
窦红线叹道:“孙安祖就是被奸细下了药,这才被官府捉住杀害。王将军突然和我提及此事,当然是想告诉我,茶中可能有问题。既然如此,我如何会喝?刚才红袖遮掩的时候,我把茶都倒在了袖子里。”
曹旦恍然大悟。这才注意到窦红线衣袖有些湿。脚下还有水渍。方才他只顾得得意。哪里想到这些事情。更不知道王伏宝早就提醒了窦红线。自己却全然不知。若说窝里反。他或许比王伏宝略胜。但是这些经验。他却远远不及王伏宝和窦红线。
“你如何会怀疑我?”曹旦涩然道。
“因为我根本不相信你是那种尽释前嫌地人。”王伏宝简单明了道。
窦红线手持宝剑。上前一步道:“舅舅。你为何要害我?”
曹旦干笑道:“红线。我……不是想害你。我只是不想你插手此事。”
窦红线长剑遥指。“你为何要害我爹?”
曹旦大惊失色道:“你说什么?我为何要害长乐王?长乐王不是去易水了吗?”
王伏宝心思如电,已望向了何稠,“何稠,这些想必是你唆使?”
曹旦虽还有十数个手下,可知王伏宝威名远振,竟不敢出手。见王伏宝转了风向,慌忙道:“不错,王将军,就是他唆使我下毒害你。其实我下的不过是迷药,就想打王将军几下而已。当然,是轻轻的打几下以泄长久的幽怨。我想王将军大人不计小人过,肯定不会和我一般见识。”
王伏宝冷哼一声,见曹旦说的真真假假,知道要是落在曹旦的手上,岂止轻轻打几下,说不定骨头都被他拆了。但曹旦说的没错,他的确不应该害长乐王,毕竟长乐王是曹旦的后台,要是倒了,曹旦半分好处都没有。
何稠中剑倒地,由始至终,哼也不哼,见到曹旦惊惶的样子,悠然道:“曹大人,你说要搞死王伏宝,我就帮你下毒。到现在,你把一切罪责推到我身上,我也无话可说。但你以为,以王伏宝手段之辣,他杀了我后,你能逃得了性命?”
曹旦再次犹豫,这些事情和他当初的设想完全违背。窦建德回转乐寿后,就狠狠的训斥他一顿。曹旦不敢忌恨窦建德,却把一腔怨毒算在了王伏宝身上,只想有一日能狠狠的揍王伏宝一顿,或者杀了他,也是无妨!王伏宝从黎阳回来,长乐王去易水亲征,曹旦得到这个消息后,心中大喜。
消息是何稠传给曹旦的。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
曹旦虽是窦建德的大舅哥,可在河北军中,其实声誉极臭。窦建德洁身自好,不贪分文,他却贪财好色,又喜争功,一言不合,就仗地位大打出手。众人都对他颇为厌恶,除了投奔的隋臣何稠。
何稠虽和曹旦认识不久,但真可谓白头如新,倾盖如故,听说曹旦要收拾王伏宝,他倒第一个为曹旦出谋划策。他知道曹旦的心意,于是劝他这个时候下手,而他下了迷药后,老虎都捉的住,不要说捉一个王伏宝。曹旦怦然心动,热血上涌,哪里考虑到许多,生平第一次当机立断来擒王伏宝,哪里想到老虎没有捉到,反倒把自己送入虎口中。
可王伏宝勇冠三军,没中迷药,再借曹旦个脸盆做的胆子,还是不敢下手。
狗急了咬人,老虎急了,可要吃人!他大好的家财,怎么想要死?
王伏宝突然道:“曹大人,只要你把何稠交给我处理,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
曹旦微愕,转瞬大喜,“好,这个反骨仔,随便王将军处理。”他转身要走,心中得意,暗想王伏宝也不敢拿他如何。
没想到才走一步,差点撞在王伏宝的身上。曹旦骇了一跳,连连倒退,“王将军,你要如何?”
“曹大人难道就这么走了?”王伏宝冷冷道。
曹旦脸色铁青,“你还要如何?留下我的一只手?”
“那倒不必,只请曹大人喝杯茶,然后剩下的由红线处置。”王伏宝沉声道。
曹旦犹豫不决,一旁有个护卫大怒道:“王伏宝,给你鼻子上脸,莫要得寸进尺,你以为……”他话未说完,只见到一个钵大的拳头飞来,惨叫一声,凌空飞了出去。撞到墙上,软软的倒下来后,鼻梁软趴趴的耸着,径直昏了过去。
众人才想动手,又被吓的噤若寒蝉,声音都不敢说大。
王伏宝收回了拳头,冷然的望着曹旦。曹旦看了窦红线一眼,哀声道:“红线,你可要照顾我。”
窦红线点点头,曹旦心一横,拿过茶壶倒了一杯茶喝下去,片刻后天晕地转,已倒了下去。王伏宝让窦红线带人,将曹旦和他的手下关在一间柴房中。窦红线知道王伏宝稳妥行事,一切照办。王伏宝逼问何稠道:“到底是谁指使你害我和红线?”
“曹旦。”何稠淡淡道。
王伏宝突然笑了,一伸手,已掰断了何稠的一根手指。
何稠闷哼一声,
白。十指连心,王伏宝当然知道哪种逼供的方法,T7话!
“谁指使你害我和红线?”王伏宝又问了一句。
“曹旦……”何稠咬牙道。
王伏宝伸手,再次扼断他一根手指。何稠额头汗珠子流下来,嘴唇出血,可却不求饶。窦红线已赶到问,“王将军,他不招吗?”
“他不招我也知道了。”王伏宝缓缓起身,“何稠,你一直表现的不是个硬骨头。但你这刻出奇的镇静,死咬曹旦,却不改口,这当然说你还有秘密?”
何稠眼中闪过奇异之色,没想到王伏宝聪明如斯。
王伏宝一伸手,敲在何稠后脑上。何稠眼前发黑,两眼翻白,已昏了过去。脸色变的凝重,王伏宝肃然道:“红线,眼前我们……有个极大的危机。曹旦或许没有害长乐王的心思,但是何稠肯定有。他一介文官,手上早准备了迷药,还敢鼓动曹旦害我们,这种举动,若无后台,很难相信。”
窦红线听的心惊肉跳,“后台是谁?”
“或许是裴矩……”王伏宝叹道:“可无论如何,我都没有时间去询问,我要去通知长乐王,让他小心。去看看小说网wwwcom。长乐王武功其实很强,若是一对一,裴矩不见得奈何了他,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一定要告诉他疑点。我马上就走,这里的事情,就交给你处理。你即刻去找齐善行、凌敬、宋正本商议对策,应对危机。这三人,应该不会背叛长乐王。至于曹旦、何稠,暂且押起来,不要让他搅乱大局即可。”
“那王叔叔,你小心!”窦红线忐忑道。
王伏宝微微一笑,“自从士信和我翻脸,你好久没有叫我王叔叔了。”
窦红线红了脸,“王叔叔,我知道在你心目中,我们都和你的孩子一样。我们若有过错,只要能改,你一定肯原谅。”
王伏宝虽是笑,可眼中却有秋夜的忧,点点头道:“好的,我走了,红线……你保重。”
窦红线可以说自幼就认识王伏宝,见他沉稳厚重,疆场上果敢魄力,绝不拖泥带水。这种依依惜别的神色,她很少见到。心中不知为何,有了不详之意。
“王叔叔,你保重。”
王伏宝点头,已大步出了府邸,找了两匹快马,风驰电掣的向西北行去。
易水离这里还是颇有些距离,长夜漫漫,他觉得,天明之前,赶到易水,还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他一心赶路,却没有注意,一只信鸽从他身后飞起,在天空盘旋两下,然后从他头顶飞过,没入黑暗之中。
信鸽的方向,正和他行进的方向相同。
王伏宝没有留意空中的飞鸟,只是催马前行,思绪如脱缰的野马。他那时,想到了很多很多。疾风如刀,冷意入骨。王伏宝一口气奔出了数十里,过七里井的时候,又忍不住的徘徊片刻,这里正是他们大胜薛世雄的地方。暗笑自己有些老了,不然怎么会有如此的伤感愁绪?振奋精神,催马急行,前方不远处,有处虎山,并不高大。过了后,再过高阳,踏徐水后,易水就很快能到。
王伏宝关心窦建德的安危,催马急行,路过虎山山角的时候,只见到路边林木森森,如鬼影飘零。冷风一吹,残月入云,王伏宝心中蓦地有了警觉之兆。
他低喝声中,已飞离了马鞍,拔刀在手。
林子高处,一道巨影打来,疾风突起。王伏宝早早离鞍,巨影几乎擦他身边而过,将正奔驰的骏马,活生生的钉在了地上。
巨影赫然是根巨大的竹子!
鲜血喷撒,马儿腰背四肢抽动下,已然毙命。王伏宝一身冷汗,落在地上,斜睨暗器袭来的方向,心有余悸。
陡然间大喝一声,王伏宝向左扑去,一刀斩出。长刀斩风,一刀斩空。王伏宝心中微惊,可立刻察觉背后金刃剌风。身形急扭,向一旁躲去。随着一声闷哼,肩头鲜血飙出。王伏宝稍侧身躯,反手出刀,连斩三刀。
等三刀过后,王伏宝已退到一颗合抱的大树下,目光冷峻。他肩上虽受了一剑,但却望也不望。方才他判断失误,一刀斩过去,一个就在他身边的人,趁机刺了他一剑。若非他反应奇快,说不定已被刺中要害。
可那声响明明是自己出刀的地方,偷袭的人,怎么会跑到了身后?王伏宝目露沉吟,还是临危不乱。
偷袭那人终于出现,站在他身前数丈外,长剑下垂,剑尖带血。
鲜血一滴滴流淌,宝剑弘亮,照不到那人的脸。
那人微笑道:“都说刘黑、苏定方虽勇,可王伏宝才是窦建德手下第一高手,勇冠三军,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那人声音暗哑,长衫飘飘,密林中有股飘逸之气,只是一张脸在月影笼罩下,显得有些诡异。王伏宝心中有股寒意,感觉眼前之人是前所未有的大敌,这次前来,显然要杀了自己。更多的恐怖涌上心头,这人对自己的行踪了若指掌,那窦红线、窦建德那面情况更是不妙。舔舔干裂的嘴唇,王伏宝涩声道:“你是谁?”
那人微笑道:“我是谁很重要?”
“你是天涯?”王伏宝突然想起一事,失声道。
那人沉默良久才道:“不错,天涯就是我!”
王伏宝目光一扫,见天涯双臂完好,心中惊疑不定。
若罗士信、萧布衣所言是真,那天涯就是裴矩,裴矩却已断臂,裴矩现在应在易水,怎么会提前拦截于他?既然如此,眼前这人当不是符平居!可若不是符平居,此人为何要冒充符平居,他意欲何为?
可这人无论是否是符平居,显而易见,他都是武功极为高明之辈,此人到底是谁?
“你要做什么?”王伏宝心思飞转。
那人笑道:“王伏宝,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问这么愚蠢的问题?”
“我看不出哪里愚蠢。”王伏宝已恢复了冷静。
“现在你面前有两条路。”那人轻声道。
王伏宝讥诮道:“一条当然是死路了?”
那人抚掌大笑,“王将军真的聪明。”
王伏宝突然疑心大起,伊始他只觉得这人是天涯,难免心生恐怖。可谈了几句,发现此人声音特意压低。这人这
,难道是熟人?
要知道王伏宝身经百战,一辈子都在刀尖上行走,看似粗蛮,但是心细如发。只想知道更多,琢磨着退路,王伏宝沉声道:“那另外一条路呢?”
“退回去。”那人惋惜道:“王伏宝,你是个汉子,我不想杀你。”
王伏宝冷笑道:“我现在不知你是谁,但已知道你和谁一伙儿。”
那人长剑一颤,滴落了最后一滴鲜血。摇摇头道:“其实……”他话音未落,陡然上前,手腕一抖,长剑幻出三点寒星,分三路刺来。
这人脚下行云流水,长剑使出,快不可言。
王伏宝断喝声中,连劈数刀。他单刀不挡长剑,却是径直向对手脖颈劈去。这种打法,两败俱伤,那人心中微惊,他一剑可以刺王伏宝个透心凉,可难保不让王伏宝濒死一击砍了脑袋。脚尖一点,在退开之前,已连刺王伏宝三剑,可三剑却均是浅尝辄止。眼前一道刀光闪亮,疾风割脸。
脸上一道血痕泛出,辣辣作疼。那人心中暗惊,知道王伏宝绝非善于之辈,方才要是躲的稍慢,说不定已和王伏宝同归于尽。才待再攻,王伏宝却是不肯恋战,脚尖一点,已向北方飞掠而去。
才行数丈,陡然间林中枯枝飞起,一杆长枪飞刺而来,力道勇猛,骇人听闻。
王伏宝一惊,却是不乱,伸手一探,握住了长枪,单刀顺枪杆削去,寒意森然。
使枪那人微凛,弃枪一滚,已到王伏宝脚下。滚动之中,已抽单刀在手,急削王伏宝双腿。那人身手活络,赫然也是善战之人。手持长剑之人已然赶到,一剑劲刺王伏宝背后。
王伏宝两面对敌,怒吼声中,夺得的长枪已奔雷般向后刺去。身形一展,高高跃起,闪过削腿的双刀。用力抓住身边大树的枯枝,翻身而上。再一用力,从树上竟向另外一颗大树上跃去。他不想恋战,只想逃走,找到窦建德后再说其他。
手持长剑之人目光一凛,闪身躲过长枪,反手一抓,从暗处抓出张长弓,已抽出把弯刀搭在了弓上。
月残如刀,刀弯似月。
月在中天,弯刀在弦。
那人长弓搭上弯刀,却是凝而不发,冷望半空中王伏宝那个身影,双眸中露出冷酷之意。王伏宝才要搭上树枝,陡然间树上一声断喝,长枪刺来。
原来伏击的还有第三个高手!
王伏宝一惊,一颗心已沉了下去。他人在空中,无处借力,长枪凛冽,丝毫不差于方才使枪那人。
身形急扭,半空微滞,王伏宝躲过长枪。伸手一探,才要抓枪借力,没想到长枪来势如雷,去如闪电。那人一刺就收,竟让王伏宝抓了个空。
王伏宝无从借力,一颗心随着身子沉了下去,这时候只听到身后破空之声凄厉。
扭头望过去,竟见一明月向他斩来!
明月泛寒,倏然而至,王伏宝心中茫然,躲无可躲,只是尽力一扭,大叫一声,已被明月斩中背脊,破胸而而出。
鲜血一蓬,染红了夜的凄凉。
王伏宝受创极重,可那一刻并没有惊慌,只在想,自己很快就要见那些死难的兄弟了。
那明月透过他的身躯,带着鲜血惨烈的飞出,‘夺’的声,钉在前方的树上,颤颤巍巍,泛着月光一样的寒。天上明月如钩,偷袭王伏宝的那个明月,却是搭在弓弦上的那把弯刀!
王伏宝落地,摇摇欲坠,牙关中却迸出了几个字,“你是……罗……”他说完这句话后,就要仰天倒下去。树上那人飘然落下,身材魁梧,神色剽悍,一枪戳向了王伏宝。
他那一枪恨意极浓,王伏宝虽眼看要死,但他还是不肯放过。
射出弯刀那人突然大叫声,“万备,小心!”
长枪入了王伏宝的小腹,可王伏宝频死之时,惊天地的一声吼,手中长刀电闪飞出。
万备亦是嘶吼一声,就要闪躲。可惊惶之中,忘记撤枪,长枪铁铸般不动,王伏宝最后一刀,又激发了最后的潜能。极厉极猛,声到刀到,声音激荡半空,单刀已砍透了万备的胸膛!
远处有人一声喊,“万备。”声音凄恻,有如饿狼临死的嚎叫。那人飞扑过来,枪杆扫去,持弓那人并不上前,只是叫,“万述,小心!”
可冲上那人势若疯虎,一枪杆扫飞了王伏宝。
王伏宝飞刀而出的时候,已然毙命。飞到半空,摔倒在地,滚了两滚,再没有了动静。只是双眸圆睁,显然死不瞑目。
扑上来那人却是一把抱住了中刀那人,鲜血染了一身,并不去管,泣然道:“万备,你不能死!”
可那刀,是王伏宝频死愤然一击,从前胸砍出了后背,怎能不死?
万备双眸涣散,断断续续道:“仇……”
“爹的仇我们会报!”万述连连点头,万备这才嘴角露出丝惨笑,头一歪,已然毙命。
万述嚎啕大哭,天地动容。
王伏宝就算不死,多半也不明白,为何这二人对自己有如此深仇大恨?
射出弯刀之人缓步走过来,望着地上的王伏宝,摸了下自己的脸,卸了乔装。但脸上隐有血迹,方才那一刀,也是极险。叹口气道:“万述,逝者已逝,节哀顺变。”
万述终于勉强抬头,血泪满面道:“总管,万备临死还不忘复仇……你……”
“你放心,我答应你们的事情,一定会给你们做到。
我既然立誓要给薛将军复仇,当全力以赴!王伏宝是第一个,窦建德很快就要成为第二个!”
月光透落林子,落在那人的侧脸上,如在那人脸上堆上一层冰屑。那人双眸有如鹰隼之目,桀骜不驯,赫然就是幽州总管,罗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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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m//艺脸色本阴沉,又被王伏宝一刀伤了脸,虽是伤势不显狰狞。(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月光下,望着王伏宝的尸体,罗艺其实也暗自心惊。
窦建德手下三将,以王伏宝当为第一,他这次和薛万述、薛万备出来,正好拦住王伏宝,本以为凭借三人之力,毙了王伏宝不成问题。要知道薛世雄文武双全,生下四个儿子,亦是武艺出众,威震千军,罗艺本人更是马上步下武功超群。他不信合三人之力,杀不了王伏宝!
薛世雄死后,薛万钧、薛万彻、薛万述、薛万备都归于了罗艺的麾下。毕竟相对而言,四子都是出身将门世家,不屑盗匪,无论如何也不会和盗匪为伍。四兄弟投靠罗艺,当然让他欣喜若狂,实力大增。要知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罗艺坐镇幽州,孤芳自赏,可手下能用的人才并不算多。若论实力,他和刘武周仿佛,蓦得四将,当然雄心壮志。
不过四兄弟投靠了罗艺,却有个要求,那就是要罗艺帮助复仇。
当年薛世雄乱军之中被重伤,惨败而归,觉得有愧杨广,郁郁几天后,一命西归。四兄弟一腔怨恨,自然都移到窦建德的身上。而当年一战,窦建德、王伏宝是为主力,四兄弟更是认为这二人该死。(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罗艺为求收复薛氏四兄弟,是以一口答应。
这次伏击,更是以报仇为名。
窦、王二人,当年带众兄弟七里井一战,只是求生,从不觉得有什么过错。
不过是是非非很难讲清楚,窦建德、王伏宝觉得天经地义,薛氏四兄弟却恨不得将二人扒皮抽筋,喝血烹心。
今日见到王伏宝重伤,薛万备心中怨毒,忍不住再次下手,没想到虽杀了王伏宝,却也被王伏宝所杀。
罗艺想到当初地情形。只能庆幸出手地不是自己。
虽杀了王伏宝。可折损了一员虎将。罗艺多少也有些心痛。薛万述却抬头起来。厉声道:“总管。我要将此人挫骨扬灰。”
罗艺皱了下眉头。“万述。仇一定要报。但这个人地尸体。还留着有用。”
“有什么用?”薛万述不解问道。
罗艺摸摸下颌。沉声道:“眼下你我地大敌还是窦建德。要杀窦建德。就要利用这个王伏宝……具体怎么来用。你听我吩咐就好。万述。你放心。我很快就会帮你把窦建德地人头拿来。(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薛万述虽有些不愿。可不好忤逆罗艺地意思。
月光倾泻,林影飘忽,罗艺一直望着王伏宝的双眼,喃喃自语道:“他说什么天涯,天涯到底是什么?”
原来他见王伏宝随口一说,对天涯甚至惊怖,索性默认。这就导致了王伏宝心中畏惧,只想逃走,不想迎敌,更直接让王伏宝惨死。
可罗艺的弯刀一射,王伏宝陡然醒悟,原来对手不是天涯,而是罗艺。他和罗艺曾经领军交手,知道他有这项绝技。是以王伏宝临死前忿然一击,端是死不瞑目。
见罗艺不解,薛万述悲愤道:“谁知道天涯是哪个,多半是他害怕胡言乱语。”他和罗艺一样,均对太平往事不甚了然。
罗艺望着王伏宝的眼,突然觉得那里面好像藏着讥诮和嘲笑,不知为何,背脊有了股寒意,喃喃道:“天涯?”
他疑惑不解,又有些忧心,只可惜,王伏宝已死,再也告诉不了这个天大的、要人命的秘密。
这次要的是王伏宝的性命,那下次呢,会要谁的性命?
**
虎山王伏宝被杀的时候,李渊正在蒲坂召集群臣,商议生平中,最重要的一件事。
对李渊而言,过去的就已经过去,将要到的才需要全力以赴。
到如今,所有羞涩的面纱都可以扯下,这次召集群臣的目的,只有一个内容,那就是……是否要出兵攻打东都?
这是个让人振奋的话题,李渊提及的时候,殿下一片肃然。
李唐群臣已不知多少夜这般讨论,经常商议到雄鸡破晓的时候也是司空见惯。
殿下臣子有首义功臣裴寂、唐俭、殷开山,温氏三兄弟,长孙顺德,有老将屈突通,有太子李建成,秦王李世民,郡王李孝恭,还有一个却是步兵总管柴绍。
柴绍本来并不配参加这种商议,可自从李采玉死后,他作战勇猛,身先士卒,在军中已颇有威望。李渊哀女儿之死,又同情柴绍的深情,再加上柴绍浴火重生,是以破格使用。
李建成击败尉迟恭,趁胜追击,掩杀到了介休而返。他无需和弟弟那样,一口气追个数百里。
穷寇穷追的事情,不需要他这个太子去做。大势之下,刘武周落荒而逃,就连太原都不要了,尉迟恭虽勇,却也只能一路败退。李世民追到楼烦的时候,终于稍微停了下脚步。
非他疲了、累了,而是那里已是突厥兵的地盘。
李世民饶是骁勇,现在也不好和突厥人起了冲突,毕竟他们还要倚仗突厥兵。安排李仲文等人守住太原,李世民得李渊旨意,匆匆回转,加入到这次最为重要的商讨中。
现在提起李世民,谁都要挑一下大拇指,说一声,秦王好样的!玄甲天兵,天下难敌!
李渊望见沉稳干练的李建成、勃勃英姿的李世民,心中难掩得意之情。这两个儿子,在他一手的栽培下,终于长成了苍天大树,可以独挡一面。
眼下他手下,亦是群臣汇聚,有文有武,他不信凭借这些力量,还奈何不了萧布衣!
但唯一遗憾之事,那就是元吉始终不成器,采玉又身死,每次念及此处,李渊都是心口隐约作痛。
裴寂听李渊询问,当先上前道:“启禀圣上,依微臣的意思,暂时还不能向东都出兵。”
李渊脸沉了下来,裴寂还是不知死活道:“想我军平了薛举,又战刘武周。虽收复了河东之地,但民生疲惫,此际适合修养生息,稳定边陲。若是妄自出兵,只怕百姓不愿。”
裴寂说完,李渊的脸和锅底仿佛,谁都看出李渊的不满,也就明白了李渊的心思。可又多少有些不解,裴寂每次建议,其实都是不符李渊心意的多,可李渊为何还对他更是信任?
只有长
//com//孙顺德话一出口,群臣窃窃私语,显然都有些不解。(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秦王李世民在关中,如今已是威名远播,可打硬仗,可打持久战,每战必胜,可说是常胜将军。
当然浅水原也大败过一次,伤亡惨重,但那次罪责,李世民却以拉肚子为借口,让殷开山顶罪。
李渊其实也不想这事大肆宣扬,他更想让李世民树立威信,旗帜所到,对手望风披靡。
如今李世民气势已出,锋锐难挡,谁都以为,这次兵出潼关,和萧布衣决战的会是李世民。可长孙顺德竟然建议李建成出马,实在让众人云里雾里。
李渊脸上皱纹更深,却并没有发问。
殿中静的连根针落地都可听到,柴绍突然道:“想秦王最近攻无不胜,战无不克。若依末将看来,当是此次兵出潼关的最佳人选。”
李世民目露感激之色,却是一扯柴绍的衣袖,强笑道:“想长孙先生自有理由。”他着重了理由两个字,就想长孙孙德给个解释。可长孙顺德突然变哑一样,垂头低眉,望着足尖,竟一言不发。
李世民暗自气恼,若是才下关中之日,说不定早就怒喝辩解,要是浅水原之时,也会忍不住追究个理由。但是经过柏壁的一年磨砺,他只是舒了口气,再不言语,连理由都不要了。
李渊目光终于落在李世民身上,露出欣慰之色。
李建成上前道:“圣上,如有需要让孩儿出兵……我当义不容辞。不过……”
他话未说完。李渊已经摆手道:“先生所说地三路出兵。正合朕意。不容置疑。不过人选是哪个。朕回去后。仔细考虑下。再做决定。退朝!”
他拂袖而起。回转后宫。群臣面面相觑。多少带些振奋。无论如何。圣上终于准备向萧布衣宣战。他们忍了这些年头。也终于要扬眉吐气一次。
长孙顺德缓步退却。路过李孝恭地时候。望了眼。轻声道:“郡王还请保重身体。”
李孝恭并无表情。“多谢先生。”
二人只是交谈一句。擦肩而过。李孝恭地一只手。却陡然青筋暴起。
李世民注意到这个细节。微有诧异。总感觉二人虽是聊聊一句。但其中地含意复杂千万。可转瞬被心事充斥。又将此事抛在脑后。想要去追长孙顺德。又有些不愿。转身才要离去。突然发现李建成就在眼前。
李建成还是一如既往的儒雅稳重,见到弟弟望过来,微笑道:“世民,你征战这久,我倒少有时间和你谈谈。”
李世民问道:“谈什么?”他这一句话,倒让李建成怔了良久。李世民终于觉察语气过重,难免让大哥误解,微笑道:“一时间……真的不知道谈什么。”
李建成望了李世民半晌,拍拍他的肩头,“记得我们从东都出来的时候,你还没有这么高,也没有这么壮……”
“更没有这么黑!”李世民哈哈大笑,伸手一摸颌下的胡茬,硬的扎人。
以往的李世民,的确俊朗清风,当初和翩翩公子柴绍一时瑜亮。不过过了这么多年,柴绍风尘仆仆,憔悴不堪。他李世民多了硬朗,胡子都少有时间去刮,乍一看,有如粗犷大汉,比如当年的奶油小生,可说是改变了太多。
李世民开了个玩笑,气氛缓和了许多。
李建成感慨道:“是啊,我记得那时候的你,还很……不过现在好了,大哥看到你今日的成就,真的高兴。你是李家第一将,我这个当大哥的听说你追了刘武周五六百里,收复河东大半的时候,我真的为你骄傲。”
李世民谦逊道:“若非大哥牵制住尉迟恭,爹爹一直在我身后有力的支持,如何有我今日的风光?”
李建成拍拍李世民的肩头,“你能如此想,我觉得,出潼关应该由你领军。”
“你我是兄弟,难道还分彼此?”李世民舒了口气,“大哥,我们听爹爹的决定,好不好?”
李建成微笑点头,“好,一言为定。”
二人微笑分手,李世民没有立刻回转府上,见李建成离去后,却去宫中寻找李渊。
李渊正坐着喝茶,闭目沉吟。李世民走近,跪倒道:“父皇万安。(去看看小说网wwwcom)”李渊睁开双眼,露出了欣慰的笑,“世民,不必多礼,坐吧。”
李世民缓缓落座,却从怀中掏出个锦盒。盒子古朴沉凝,李世民道:“父皇,这是我收复太原后,在晋阳宫找到的一支辽东老山参,听说很是稀奇,可延年益寿,你可试试。”
李渊笑道:“傻孩子,这宫中什么没有,要你数百里的带来?不过你也真的变了,为父很高兴。”
他接过锦盒,打开看了半晌,突然落泪。
李世民有些慌张,“父皇,我又哪里惹你生气了?”
李渊用衣袖揩拭眼角的泪水,感叹道:“当年为父不得志,整日拿着大旗、伞盖为旁人遮挡风雨。就算是表亲近邻,也笑我是个阿婆,女人像。群臣更是少有理会我之人,有的只是排挤和踩压……”
李世民沉默下来,见到李渊脸上的皱纹更多,鬓角更多了华发,安慰道:“风水轮流转,谁都不知道,今日父皇能把他们踩到脚下。当年风光的人,不是死了,就是落魄,定当后悔他们对父皇的态度。”
李渊望着手上的那盒山参,
泪,“当年你娘操劳成疾,终于一病不起,那时候就+)参,可这种山参名贵,为父哪里用的起呢?若你娘知道,世民你有今日的孝心,九泉之下,也会安慰。”
李世民也是鼻梁微酸,“孩儿不会忘记爹娘的含辛茹苦,养育之恩。”
李渊放下锦盒,叹道:“那时候为父屡受屈辱,甚至想一死了之,可看到你们几个兄弟,只能压下了这个念头。裴寂和为父落魄的时候认识,就一直鼓励我要振作,他知道你娘病重,还特意偷了一支辽东老山参给我,甚至冒着砍头的危险。你们只知道他在首义的时候,倾尽晋阳宫的财物助我,却不知道那满宫的金银珠宝,在为父心中,也抵不上他当年送我的那盒山参。”
李世民多少有些诧异,“还不知道裴仆射和爹有这段往事。”
李渊叹道:“往事你又知道多少呢?要不河东大败,为父也不忍责罚他,刘文静由此说杀了裴寂,才让我大为不满。”
李世民这才知道,李渊唠叨这些,却是想说刘文静的事情。皱眉道:“刘文静狼子野心,孩儿没有看出来,实在无能。若是再见到他,当取他的人头给爹爹,让你一解心头之恨。”
李渊摆手道:“你现在是大将军了,这些事情,交给手下人处理就好。为父今日说及这些,只想告诉你,贫贱之交不可忘,只有这种人,才是真的对你好。可虽有裴寂的山参,你娘却已病入膏肓,终于还是没有救成,你娘临死前,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为父和你们几个,可是采玉……”
他又要落泪,李世民慌忙劝道:“爹,姐姐的死,是意外,也是命,还请你节哀顺变。”
李渊过了许久才道:“逝者已逝,多说无益。
我只想,你以后若见到元吉的时候,多想想你姐姐,那为父就心满意足了。”
李世民正色道:“爹,孩儿从不会挑逗元吉,其实……我和他好像很久不见了。”
李渊缓缓道:“我知道你们好像前世冤家一样,所以每次知道你回来的时候,就会把他派出京城。”
李世民有些感慨,“爹的用心良苦,孩儿今日才知。”
李渊笑笑,“知道总比不知的好,世民,你今日找我,可有他事吗?”
李世民道:“有两件事请爹定夺。”
“说吧。”
“第一件就是,突厥人听说我们打下太原后,就派人来太原索要钱财。为首的就是那个柱国康鞘利,他不把李仲文、刘政会等人放在眼中……”
李渊半晌才道:“他甚至不把你我放在眼中,又如何会把李仲文等人放在眼中?”李渊说到这里,满脸痛恨。他虽是个皇帝,可一辈子都活在别人的欺压之下。在东都的时候,被杨广骑在脖子上,无法翻身,现在自己坐了皇位,又被突厥人骑在脖子上,如何不恼?
可恼怒归恼怒,李渊明白要取江山,还要借助突厥人的骑兵,是以不能翻脸。
李世民轻声道:“康鞘利到了太原城后,无恶不作,李仲文不能制止,太原百姓怨声载道。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无妨事,随他就好。”李渊脸沉如水,“这些贱民,不过是墙头草而已。刘武周在太原这久,也不见他们反抗,让他们吃吃苦头也好。你要说的第二件事是什么?”
“爹,我觉得,萧布衣鼓励经商倒是可以借鉴。”李世民道:“眼下东都为天下第一城,我仔细观察,发现他对商贾颇为重视,天下商人亦是大有作为,如此一来,无论江南还是东都……”
“不用说了。”李渊摇摇头,并没有不悦之色,“世民,你留意观察,学习旁人的优点,这是好事。可我们处境并不相同,我们是倚仗关中旧阀支持,萧布衣却得商贾支持,新贵之身,再提拔寒门。杨广当年费尽心力不能尽除的旧阀,却被萧布衣借战事弱化。阀门乃我等成事之根基,素来轻商,眼下关键是如何击败萧布衣,岂可在这种关头自毁根基,引门阀反噬?”
李世民有些脸红,慌忙道:“原来如此,孩儿受教了。父皇,已晚了,孩儿不耽误你休息了。”
他起身要走,李渊却有些诧异,叫道:“世民,你没有其他的事情了吗?”
李世民摇头道:“没有了,父皇,你早些休息吧。”他走出后宫,李渊不再拦阻,等李世民不见后,这才自言自语道:“世民……终于长大了。”
李世民出了宫中,见繁星满天都是闷。风吹修竹,万叶千声,突然叹口气,摇摇头。
回到府邸后,见一人正在厅中等候,李世民也不诧异,抱拳道:“房先生,劳你等候多时了。”
厅中之人,正是房玄龄。
房玄龄自从投靠李世民后,因李世民可自设幕府,所以一直在李世民的帐下做事。他为人极是低调,一直给李世民出谋划策,甚得李世民的器重。
见李世民前来,房玄龄站起深施一礼,“秦王,微臣有礼了。”
李世民哈哈一笑,“我说过多少次了,先生不用多礼。”
“礼不能废。”房玄龄微笑道:“今日宫中,不知可有需要我之事?”
李世民轻叹道:“这些年来,其实多得先生出谋划策,我才明白以往的幼稚可笑。圣上准备出兵了。”
房玄
意料,“对东都出兵吗?”
李世民点点头,“若依先生所见,谁可出潼关,过郩谷,取慈涧,攻到东都城下呢?”
房玄龄皱了下眉头,沉默下来。
李世民真诚道:“房先生但请直言,我自知还不如大哥……”
房玄龄展颜一笑道:“秦王也不宜过于妄自菲薄。太子多了沉稳,秦王却是胜在锐气,经过这些年的征战,要说用兵,其实秦王不见得比太子逊色。难道说,这次出征之人是太子吗?这是谁的提议?李孝恭,还是长孙顺德?”
“是长孙顺德!”
房玄龄点点头,“我想也会是他。”
“房先生也同意长孙顺德的建议?”李世民缓缓坐下,沉声道。
房玄龄微笑道:“秦王,你和太子当都是为圣上着想?”
李世民道:“那是自然。”
房玄龄笑道:“既然如此,那长孙顺德其实也为圣上江山着想。”
李世民不解道:“我和大哥谁来领军,难道如此重要吗?”
房玄龄突然叹口气道:“其实我倒认为,长孙先生不想让圣上出兵,多半是圣上一意孤行吧?”
李世民回忆殿上之事,终于道:“若非先生提醒,我倒没有注意这点。圣上只问长孙先生出兵之法,却没有问过是否应该出兵,难道先生认为,我们现在,不应出兵吗?”
房玄龄半晌才道:“最佳出手机会已过,圣上只想萧布衣和别人拼个两败俱伤,却没想到萧布衣非但未伤,反倒日益坐大。当初出兵巴蜀,抢占江南是最好机会,可惜让李郡王错过。后来江都兵回转,河北军、徐家军三军汇聚,若能左右形势,亦是围困东都的良机,可惜刘武周突然发动,河东失陷,又阻了圣上的行程。
圣上一生求稳不求险,到如今,图穷匕见出招,胜负难料呀。”
李世民叹道:“天下之争,只在一线。一招失先,步步受制。”
房玄龄道:“还烦秦王将当初殿上所议和微臣说说。”
李世民倒是不以为许,实际上,自从他浅水原大败后,知耻后勇,就开始积极听取众人的建议。‘兼听则明、偏听则暗’这八个字,他是谨记心头。房玄龄智谋过人,李世民自知不如,索性事事听取房玄龄的建议,然后再加以选择吸收,而这一年多来,正因为如此,才是他威望突飞猛进之时。
听李世民说完,房玄龄点头道:“果如我所料,其实潼关领军,任务极为艰巨。长孙顺德不让秦王领军用意很多。首先就是,如今秦王锋锐尽出,太子锋芒却弱,这种格局不但对太子不利,其实对秦王也不利,甚至会引发元吉、秦王你和太子之间的矛盾,是以圣上本意想让你出兵,但听长孙建议,这才要重新考虑。”
李世民叹道:“我并无和大哥争功之意。”
房玄龄摇头道:“秦王之心,或者可照天日,但旁人如何来想,非我们能够做主。长孙顺德用意之二,却是认为出潼关绝非易事,顺利的话,过郩谷、下慈涧,兵临城下。但萧布衣岂非等闲之辈,他如何会让我们轻易打到城下?郩山、郩谷之西数百里,才是真正的战场。这场战必定旷日持久,非一朝一夕能够奏效。太子沉稳,可寻隙而攻,等机会而战,相反阵地战中,秦王的玄甲天兵却少发挥作用,若是微臣猜的不错,河北眼下形势瞬息万变,地域辽阔,那才是你的用武之地。”
李世民恍然大悟道:“原来长孙顺德用心良苦,我差点错怪了他。他既然是好意,为何不向我解释?”
房玄龄道:“这里关系到你和太子的关系,他当然不会擅自做主,而请圣上定夺。此人大智若愚,明里贪酒好色,又不争功,实乃明哲保身之道。”
李世民这才醒悟,不由汗颜。突然想起一事,“他和李孝恭不熟,为何今日突然要李孝恭保重身体,我总感觉到,李孝恭对他有敌意呢?”
房玄龄沉吟良久,“他们若有矛盾,定是恃才对立。但长孙顺德无意功名,多次辞却圣上的封赏,李孝恭百病缠身,命不久矣,二人根本没有矛盾,他们怎么会有敌意?会不会是秦王看错了呢?”
李世民揉了下太阳穴,苦笑道:“说不准是我看错了。对了,还未感谢先生教我的处世之道,今日献计,虽被圣上呵斥,但我感觉,他对我又改观了很多。”
房玄龄笑道:“兄弟阋墙,极为不智。你和元吉多吵一次,其实就会被圣上误解一次。虽说事不怪你,但能化解以免以后的祸事,总是最好。”
李世民起身深施一礼,“多谢先生。”
房玄龄回礼道:“微臣本分之事。”
二人相视一笑,其意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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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李渊准备全面出兵,攻打东都之时,萧布衣已有警觉。他人在黎阳,桌面上摆着一张地图,图上有四个箭头。分别从河北、河东、潼关指过来,还有一处却是武关。
萧布衣身边站在秦叔宝,二人凝望地图,若有所思。
黎阳才克,萧布衣庆功未完,命令已下。从黎阳,他分出两路大军,一路沿太行山北上,由江淮三将苗海潮、徐绍安、棱带领,去攻魏郡。另外一路却是由舒展威领军,顺黄河向东北而进,去攻武阳。
这一刻起,他已经正式开始攻打河北地域的盗匪。
王伏宝回转乐寿,罗士信城破,生死不明,姜阳、曲师从在破城那一刻,就带着手下冲破包围逃命,二人带残军退守魏郡,倚仗城池和西梁军对抗。苏定方本来是在黄河沿岸防备张镇周从山东打过来,没想到张镇周未到,黎阳就破。他两面受敌,无奈退守武阳抵抗。
萧布衣并不急急的去打两郡,魏郡和武阳的兵力加起来,不过也只有三四万的兵马。河北军据守两郡,只能守住两座大城,萧布衣命众将先去取周围县城,招安的招安,攻打的攻打,等将这两座大城孤立后,再设法取之。而他的鹰眼、蚂蚁却早就开始纵深分布,已到乐寿、易水两地。他虽还不知道王伏宝身死,但已知道曹旦、何稠被擒,窦建德、杨善会、裴矩前往易水。
萧布衣每次想到这里的时候,嘴角都带着点古怪的笑,他每次想明白事情的时候,就是这种笑容。
秦叔宝并不多问,该他问的时候他才询问,眼下他正在考虑萧布衣的问题。
如果你是李渊,如何攻打东都?如果你是我,派谁去郩谷抵抗?
萧布衣喜欢换位思考,这样思考的结果就是,他能考虑的更加周详。而秦叔宝给出的答案,其实和长孙顺德仿佛。至于派谁去郩谷抵抗,秦叔宝思考良久才道:“唐军若出潼关,这就是一场持久的战争,不要希望很快的决出胜负。
西梁王手下现在猛将如云,但郭孝恪……只怕经验不足。”
他说的委婉,萧布衣径直道,“不但秦将军这么认为,实际上,就连徐将军、李将军亦是这么认为。现在一定要增援郭孝恪!因为根据关中的最新消息,李渊已有增兵潼关的迹象。潼关天险难破,不需太多的兵马镇守。他当然不是怕我攻打,而是想从那里出兵,未雨绸缪总比被人打的措手不及的好。”
秦叔宝沉吟半晌,“山东盗匪已无抵抗之力,百姓思安,已不劳张大人出马。”
萧布衣微笑道:“你也认同张大人对抗潼关的出兵?”
秦叔宝露出尊敬之色,“张大人自西梁王坐镇东都以来,所经战事难以尽数。文帝在时,他本来就是大隋能将,可惜却不得先帝重用,到西梁王手下,才是真正的人尽其才。有他镇守崤山,量李唐就算是千军万马,也难到东都城下。”
萧布衣笑道:“说的好,我得张大人和秦将军这些忠心耿耿之人,实在是老天开眼。我即刻吩咐下去,召张大人回转。单雄信、张公瑾已经回来了,可让他们二人和张镇周一起抗衡李唐,当可无忧。”
秦叔宝点头,“张公瑾多谋、单雄信勇猛,有此二将、再加上郭孝助张大人,可抗衡潼关之兵。不过……尉迟恭那面如何了?”
萧布衣道:“尉迟恭兵败,宋金刚亦是败逃,刘武周却不等二人到了太原,已一路逃往马邑,很可能去草原避祸。尉迟恭……到现在,还准备打探刘武周的下落。”
秦叔宝皱眉道:“此人真的……”本来想说此人愚不可及,想到自己的处境,轻叹一声,觉得不好评价旁人。
萧布衣半晌才道:“让他静静也好。我先命张镇周回转。”他倒是说做就做,命令很快的传下去,等事情做完,萧布衣望着地图道:“河北就由我们来处理,我们当求全力取下河北后,再与李唐正面交锋。不过李渊当然不肯等待,河内长平亦不可失。河东若是出兵,孟善谊,独孤武都等人恐怕难以支撑。”
孟善谊,独孤武都均是隋臣,做事中规中矩,但并无杰出的作战能力,萧布衣难免放心不下。
“裴将军有勇有谋,可担此任。”秦叔宝建议道。
萧布衣想了良久,“不错,如派裴将军和史大奈前往相助,当可抵抗李唐之兵。其实尉迟恭若能助我,倒是守长平的不二人选。”
尉迟恭和唐军交战数载,当然经验丰富,萧布衣想到这里,暗自皱眉。
秦叔宝笑道:“西梁王,裴将军转战南北,力敌罗士信,已不让尉迟恭。”
萧布衣舒了口气,“你说的也是,眼下看来,只有河北要我们费些心思。”
秦叔宝不解道:“西梁王,河北兵败,我等正宜穷追敌寇,为何你不全力以赴出击,争取时间?”
萧布衣笑道:“秦将军,你也已知道天涯一事,我想问你个问题。”见秦叔宝疑惑不解,萧布衣沉声道:“你要是天涯,你还有什么办法争夺天下呢?”
秦叔宝吸了口凉气,“难道裴矩还有这种可能?难道他还没有放弃?”
萧布衣叹道:“此人真的是个天才,我也是直到今日,才猜到他的回天计划。他这个计划要是成功,不但说翻身,就算争夺天下,亦是大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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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m//叔宝听萧布衣说得凝重,忍不住沉吟起来。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
因为跟随萧布衣已久,所以对天涯这个人物,他也颇为熟悉。但是他真的想不出,天涯还有什么翻身的能力,因为他和天涯根本不是一路人。
秦叔宝一辈子都在战场上厮杀,而天涯一辈子却在权势中打滚。天涯没有秦叔宝的领军能力,但秦叔宝却绝对没有天涯的算计,所以秦叔宝想了半晌,只能笑着摇头道:“或许有争夺天下资格的人,还要有争夺天下的脑袋。我想不出来!”
萧布衣道:“非你没有这脑袋,只是你从来没有想到争过,每个人的目标不同,有争夺天下想法的人并不多。裴矩并不轻易出手,他每次出手必定惊天动地,有极深的目的,而不会为了杀而杀。”
能让秦叔宝佩服的人不多,萧布衣就是其中的一个。就算李密那种雄,秦叔宝也是轻蔑视之。他虽碍母命为李密做事,但是心中却瞧不起他。
在秦叔宝心中,萧布衣已有和张须陀一样的分量。并非萧布衣的权势,而是秦叔宝知道,萧布衣才能实现张须陀未尽的心愿。而这种心愿,恰恰是他拼死也要做到,所以他还努力的活着,要替张须陀看到江山一统,百姓安乐,这样他才能化作一颗星,去见张将军。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秦叔宝跟随萧布衣多年,见多了他的意气风发,在秦叔宝眼中,萧布衣虽是谦逊的人,但也是个骄傲的人。他谦逊的对着每一个和他出生入死的兄弟,尽量不让人感觉到身份的变化,他骄傲的对待每一个敌手,无情的将他们踏在铁骑之下。
这两种不同的性格混合在一起,让萧布衣有睥睨天下的魅力。
可萧布衣这刻,说及裴矩的时候,竟有了些尊敬。
“不说他将天下搅乱,只说他在社稷坛的出手。当时谁都以为他的目的是杀我,但他的目的却是争夺天下。他知道我是他回转东都的唯一阻力,所以想在带江都军回转的时候,先将我除去。他那次出手若成,只怕天下早非今日这样。可惜的是,裴茗翠带来了道信,救了我一命,让他功败垂成。”萧布衣感喟道:“之后他当机立断逼死杨广,然后从江都回转,兵败于我,投奔了窦建德。谁都以为,他出了败笔,但我知道,他却成功的取得了窦建德的信任,这是他死中求活关键的一步!”
秦叔宝还是不解,只能苦笑,“我到现在也看不出他如何能求活?”
萧布衣道:“我本来也看不出来。去看看小说网wwwcom。但是他和杨善会在牛口要杀我之后。我蓦地想到社稷坛往事。就想到。他虽恨我。但从来不会像李密那样。只为了杀我。他多半又有了争夺天下地契机。契机在哪里。我一直在想。直到我听到消息。窦建德、裴矩和杨善会已到易水对抗罗艺。我这才恍然大悟。”
秦叔宝问道:“就算他们击败罗艺。杀了窦建德又能如何。河北军肯定不会奉他为主。要知道就算你武功卓绝。天下无双。只凭自己。没有兵力。又如何能争霸天下?”
萧布衣笑了。“是啊。这是我一直诧异地地方。本来我和你一样。一直都认为。就算裴矩、杨善会杀了窦建德。他们也根本不可能掌控河北军。那对裴矩而言。无疑是于事无补。但我知道罗艺也加入后。就感觉有点眉目。所以我一直在想。如果我是裴矩。我如何取得河北军势力。然后再图一争天下?”
秦叔宝想了半晌。颓然摇头。
萧布衣却肃然道:“如果我是裴矩。我这些年当然先要隐而不动。拉拢河北地重臣。以图到关键地时候支持我。但窦建德不死。这些臣子绝对不会背叛。所以我一定要窦建德死!可我若杀了窦建德。河北军第一个要杀我。所以窦建德不能死在我手!”
秦叔宝恍然道:“窦建德不能死在裴矩之手。所以易水出兵。窦建德要死在罗艺之手!”
萧布衣大笑道:“这就是关键所在!窦建德虽不见得战胜罗艺,但是有杨善会在,他还能和罗艺一拼。但是裴矩、杨善会却趁机引窦建德入局,把窦建德的死推在罗艺身上。”
“难道裴矩已和罗艺联手?”秦叔宝猜测道。
萧布衣犹豫片刻,“有这种可能,但我不能确定。可我唯一确定的一点是,窦建德死后,按照裴矩的计划,罗艺也一定要死!”
“为什么?”秦叔宝听的头大。蓦地想起了李密,心中暗道,估计也只有萧布衣的这种心思,才能斗得过枭雄李密,他们不是一路人,但显然都是驭众高手。
“窦建德若是死在罗艺之手,杨善会、裴矩非但无功,而且还有过错,当然也不能取得河北军的信任。但是他们若能杀了罗艺,为河北军报仇,你说结果如何?”
秦叔宝吸口冷气,“河北军对窦建德一直都是忠心耿耿,以义气为重。如果谁替他们报仇,杀了害死窦建德的罗艺,不言而喻,肯定会对他感激不尽,甚至在群龙无主之下,会选他为主!”
萧布衣得出结论道:“正是如此!我如果是裴矩,那岂非大功告成?他先让窦建德死在罗艺的手上,然后再杀了罗艺为窦建德报仇。这样取得河北军的兵权,又有杨善会跟随,若能在牛口再杀了我,引发东都大乱,他依据河北,可图背水一战!要说掌控天下,也并非没有可能。这人心机之深,用计之巧,让人叹服。”
秦叔宝又惊又怖,“这种连环局竟然巧妙如斯,裴矩真的是天才。”
他现在才明白,为何萧布衣对裴矩有些尊敬,无论如何,裴矩都可算得上运势奇才。
谁都以为他再无翻身之力,却不想他还要妄起波澜。
而这计策,或许在淇水兵败之前,就已定下。
裴矩老谋深算,竟至如斯!
二人沉默了许久,秦叔宝终于道:“还有一点有问题。”
“你说。”萧布衣含笑道。
“西梁王,你这种假设是在罗艺必死的前提下。”秦叔宝问道:“可罗艺也绝非善类,身边有薛氏四虎,他又是武功高强,裴矩如何有必杀罗艺的把握?他若杀不了罗艺,那河北军
//com//布衣眼中有了同情之意,却没有再望杨得志。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
他知道朋友不需要同情,他也不想展现这种同情,他只想知道杨得志出家的前因后果,他希望能帮助杨得志。
他已经决定,杨得志所求的事情,他一定会答应。不为别事,只为当年那同生共死的患难之情。
“当年大隋为捉杨玄感,可说是不遗余力,想从先帝手上逃脱追杀,实在是很艰难的事情。杨玄感就是逃难绝望,这才让兄弟杀他,以求保兄弟之命,没想到杨广心肠如铁,终于还是屠杀殆尽。杨得志能得以逃命,倒要得益于一人。”道信轻声道。
“是谁?”萧布衣问道。
道信双眸清澈,沉着道:“萧施主其实早知晓此人,而且他还在和你为敌。”
萧布衣心中一颤,已有所警觉,“杨善会?”
道信缓缓点头,“不错,正是杨善会!”
“杨善会和杨得志有什么关系?据我所知,他们似乎没有血缘关系。要真的有血缘联系,只怕杨广当年就饶不了杨善会。”萧布衣垂头望向腰间的那把刀。宝刀在鞘,饮血无数,眼下当如何来斩?
“尚书令杨素曾救过杨善会的全家,所以杨善会对杨素一家感恩戴德,暗中拜杨素为义父。杨素是心机深沉之人,杨善会亦是如此,是以这件事少有人知道。”道信答道:“后来杨玄感也有恩于杨善会,但是此事也一直秘而不宣。杨玄感不张扬这件事,是想留条后路,杨善会不张扬此事,却是因为……他本来是太平道中人。”
道信见萧布衣露出疑惑之意,解释道:“贫僧本来也是不知,但杨得志却是知晓,可这件事直到最近他才话于我知。杨玄感当年叛乱,其实也找过杨善会,杨善会本是知机之人,知道大隋那时还是根深蒂固,劝告杨玄感莫要起事。杨玄感不听,执意起事,结果大军在月余的功夫就损失殆尽,杨善会一直没有动静,所以这才没有被先帝察觉追究,得以保全。不过杨善会却偷偷的将杨得志救出来,送到了草原,若非如此,杨得志早死多年,又哪里来的今日的大痴?”
道信素来言简意赅。像今日这般大费唇舌实属少见。为求明白。道信也不再打些禅机。只求将事情交代清楚。
经过道信地一番解释。萧布衣明白了很多。但还有不少疑惑。斜睨了杨得志一眼。问。“那杨得志为何要出家呢?”
道信说道:“杨得志在草原避难。本来心灰意懒。但这时候却碰到了萧施主。虽是贫困。却是安乐。本以为一辈子如此就好。没想到萧施主却是从经商到庙堂。而杨善会却是痛恨先帝手段之辣。斩草除根。不留余地。心中已有了造反地念头。他开始联络人手。等待时机。然后再寻杨得志。准备以奉杨得志为主起事。”
萧布衣双眉一扬。已明白了什么。
“这时杨得志却下了江南。为萧施主联系地人手。其实都是杨家地旧部。世态炎凉也是有地。但这些并非他心灰之因。杨善会要拥杨得志为主起事。杨得志却是有感苍生之苦。逃难之痛。不肯答应。”道信说到这里。望向杨得志道:“或许是因为这一念之间。贫僧才想着收他为徒。可杨得志感激杨善会地救命之恩。不知道如何是好。但这时候洛水袭驾一事已有筹备。那惊天一击不过瞬间。但参与地势力简直难以想像。杨得志犹豫中。却无意得知杨善会是太平道中人。而且和符平居有联系!他家败落遭屠。可说是和太平道、符平居关系极大。是以他对太平道深恶痛绝。那一刻心灰意懒。却无力说服杨善会放弃。是以才决定削发为僧。躲避这些无法排遣地愁苦。当年无论在东都。还是吴城。终究还是放心不下萧施主。怕那些人对你不利。这才用言语提醒你提防。”
萧布衣望了杨得志一眼。终于明白他地为难之处。不由为杨得志难过。杨得志恩怨两难。难以决定。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
“往事如烟,难分对错,可你们今日来,却让我做些什么?”
道信沉吟半晌,“大痴经过这些年来,终于大彻大悟。可毕竟尘缘未了,知道你和杨善会迟早对决,这次前来,就是想求萧施主……饶杨善会一命。当年若非杨善会,他也不可能活到今日,无论如何,他还想报答杨善会往日的恩情。”
萧布衣怔住,却没想到道信会提出这个请求。
杨得志仍是垂首不语,萧布衣望见他的凄清,一时间不知做何决定。
萧布衣早非当年的萧布衣,可仍记得往日的兄弟之情,每次想到草原、马邑、出塞的同生共死,萧布衣都觉得暖意在胸。当初胖槐临走前的一番话,其实对他触动颇大,有感杨得志的身世,要是以前,他会毫不犹豫的答应。但是杨善会差点要了他的性命,而且还是他北伐的极大阻碍,若因诺言不杀他,无疑束手束脚,让手下那些浴血之士,情何以堪?
见萧布衣犹豫,杨得志突然道:“师父,人各有命,难得强求……徒儿错了。”
萧布衣见杨得志开口,热血上涌,才待答应……杨得志却遽然抬头,望向萧布衣道:“萧施主,贫僧只希望世人再无我这般遭受颠簸流离之苦,再无所求。一时妄念,今日才醒。”
道信念声佛号道:“梦幻空花,何劳把捉。得失是非,一时放却!大痴,你终于悟了。”
萧布衣、杨得志都是怔住,徐洪客却是双拳紧握,身子颤抖不已。道信说的明了简单,就是一个放得下,这次来求,并非让萧布衣放过杨善会,只不过是开解杨得志。
但就一个放得下,岂是如此轻易?
秦叔宝一直沉默,周身轻颤,突然问,“大师,弟子如想皈依佛门,不知可有机缘?”
道信目光落在秦叔宝身上,蓦地有些诧异,招手道:“这位施主,请你近前来。”
秦叔宝不解其意,还是缓步上前,道信又打量了他许久,这才道:“你有心向佛,亦是佛的缘。可如要修行,不一定要皈依佛门。岂不闻‘眼若不睡,诸梦自除。心若不异,万法一如?’只要你一颗平等心,在哪里何必执着?”
秦叔宝有所思,有所悟,道信
“萧施主修的是天下,这位施主修的却是七情,可若异,万法一如。”
萧布衣听到七情二字的时候,沉默良久,徐洪客却是渐渐平息下来,双掌合什道:“既然哪里都是一样,在佛门亦无不可。”
道信含笑点头,“善哉善哉。”
“大师,七情能解否?”萧布衣突然问。
道信眼中露出怜悯之意,轻声道:“毒不在蛊,而在于心!”
秦叔宝一震,思前想后,感慨万千。可情思一动,心中有如万针攒刺,苦不堪言。他眉梢眼角均是在跳,一时间有着说不出的怪异。
道信并没有移开目光,却是宣了声佛号。秦叔宝退后几步,又忍不住问道:“大师,在下有朝一日,若是疆场马革裹尸,不知能否再遇张将军?”
道信淡然道:“张将军无处不在,你心中有,他就有,你心中若无,地狱天上就算得见,又能如何?”
秦叔宝似懂非懂,一时痴了,
道信见秦叔宝无语,望向了杨得志道:“你已大悟,可否走了?”
杨得志双手合什,轻声道:“弟子再无留恋。”
萧布衣脸色黯然,却不能劝阻。实在是因为他也不知道,留住杨得志又有何用?杨得志放下心魔,说不定反倒是好事。
萧布衣沉默良久,道信缓缓站起,念道:“执之失度,必入邪路。(去看看小说网wwwcom)放之自然,体无去住。萧施主,贫僧去了。”
萧布衣听了这四句偈语,知道道信是用偈语点醒自己,心中感谢,突然记起一事,叫道:“大师请留步。”
道信垂眉低首,“不知萧施主还有何事?”
萧布衣道:“在下还有几事不解,若大师能肯赐教,不胜感激。”
道信轻声道:“萧施主请问。”
萧布衣沉声道:“当年洛水一事,看似简单,可牵连众多,难以想象。
我已想通了很多事情,唯一不明之事却是辽东陈宣华的无遮大会。我总觉得,此女和大师似曾相识。
道信轻叹道:“我和她……其实到东都才识。”
萧布衣问,“那大师为何要开无遮大会?”
没有无遮大会,可说就没有洛水的波云诡谲,萧布衣如此问话,已算客气。
道信看透世情的眼,有如江河日晚的怅然,“此女宅心仁厚,其实不让旁人。她的确是从辽东所来,但却是劝杨施主做个好皇帝。她在救大隋,亦是在救辽东。所以你以为你救旁人之时,亦可能是救自己。贫僧和她交谈许久,发现她慧根深种,其实颇有佛缘。她让贫僧助她一臂之力,劝杨施主关注世人,一心向善,贫僧知她真心真意,这才请圣上召开无遮大会,想这不过是杨施主重新开始的第一步,可后来发生许多事情,绝非贫僧能够想到。洛水袭驾的真相,贫僧亦是许久之后,才算得窥端倪。”
“或许是旁人利用了她。”萧布衣感慨道。
道信眼帘微垂,只说了句,“善哉善哉。”
“辽东狼子野心,大师以为……是否该征伐?如若征伐,大师当初,岂非错了?”萧布衣犹豫问。
道信道:“违顺相争,是为心病。若为霸业去征,不过错上加错,若为百姓去伐,当是锦上添花。辽东虽被百万大军攻打,眼下还是安然无恙,大隋无人征伐,到如今又是如何?”
萧布衣若有所悟道:“大师所言极是,在下受教了。”
道信转身离去,萧布衣却是立在那里,想着什么心事。才走到厅口,道信再次止步,眼帘一抬,望向前方的女子问道:“女施主何事?”
前方那女子冷漠雍容,一身黑衣更衬出肌肤雪一样的白,双眸有如明珠般的亮,闪着宝剑穿云般的锋利。
“大师,我有一事想问。”思楠的语气和她的剑一样的锐利和冰冷。她不知何时,已无声无息的站在厅外。
“女施主请说。”道信眼中,众生平等。男也好、女也罢、温和、犀利都是一般的好言相向。
“大师当认识昆仑?”
道信缓缓点头,“认识已久。”
“大师可知道昆仑为人?”思楠挤出这几个字来。
道信伸手做刀,在自身胸口处一割道:“将心比心。”
思楠微愕,不解其意。却不想参这禅机,冷冷道:“据我所知,我、罗士信、徐圆朗、杨善会、徐洪客或多或少,均和昆仑有些关系。”
道信轻声道:“我不知。”
萧布衣和道信说的颇为投契,思楠却和道信看起来格格不入。听道信说不知,思楠柳眉微竖,“徐洪客就在你身边,你敢说不知?”
思楠咄咄逼人,道信反倒露出丝微笑,“你不知不见得是坏事,你知道的不见得是你想知道的。”
“我不想和你说什么禅机,我只想问你,现在徐洪客当了和尚,罗士信城破身死,徐圆朗死在伏击之下,而我无意中……杀了我的同胞姐妹。”思楠冷冰冰道:“我一直在找昆仑,但他真的好像神龙见首不见尾了,我既然找不到他,只能问你,这些人都是信他,而他却对所有人的生死,不闻不问,他难道心中,没有半分愧疚之意?他就算知道大错已成,难道不需要止住一些人的为非作歹,给我们个交代吗?”
思楠的声音如断冰切雪,话音落地,满厅带了冷意。
千秋万里,黄叶飘零。思楠剑未出,但萧杀之气弥漫。
萧布衣没有阻挡,因为这正是他想问之话,他也在等道信的回答。
道信双眸远望,良久才道:“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思楠拔剑,一剑刺出,光寒凛然。长剑击空,已到道信的咽喉之处,就算萧布衣,都能感觉出那一剑的杀气,可他竟能忍住不叫。
道信也没有叫,他甚至眼皮都没有眨一下,望着思楠手上的宝剑,他像是望着一片落叶。
思楠目光清冷,沉声道:“大师,我知道你有金刚不坏之身,但却不见得能抵挡我手上的利剑。”
“你手上有剑,但心中无剑。”道信缓缓道。
思楠问,“心中无剑是什么意思?”
“你根本不想杀我,只不过想知道些真相而已。信喟叹,伸手已取过思楠的宝剑。
思楠如见鬼魅,不由退后一步。她的确不想杀道信,只是恨这个老和尚每句话都吞吞吐吐。虽然和萧布衣已知道了很多真相,但对于昆仑,她一直百思不得其解。意气之下,这才拔剑。
她故意让自己冷,故意一剑刺出杀气,却没想到道信根本不躲。她不知道道信真的武技高,还是不怕死,她才想撤剑,却不想长剑已被道信取去。
道信一出手,淡定从容,如落叶般缓慢,但是却已取走她的宝剑!
这种功夫,简直骇人听闻。
道信取过宝剑,并未出招,只是用左手沾花般的两指捏住了剑尖,他一手持住剑柄,另外一只手握住剑尖,姿势古怪。思楠饶是知晓天下太多的剑法,却不知道,道信的这种剑法是什么作用。
萧布衣缓步走出,意态悠闲,他根本不认为道信会出剑。
道信手臂用力,长剑已弯。道信再用力,长剑弘亮,已如雨后天边的金虹。道信三用力,‘啪’的一声响,长剑已折。
思楠满是诧异,不明白道信是什么意思,但她知道,道信肯定不是炫耀武功。
萧布衣却是眼中光芒一现,叫道:“大师小心。”
他上前一步,却又止住,实在是因为变化太快,变化突然,他也无法阻挡。剑断三截,中间那段如惊虹般打出,打入了道信的手臂。
道信手臂上,已鲜血淋漓。
思楠失声道:“大师……你?”她从未想到道信会失手伤到自己,她也没想到以道信的武功,还会流血。
道信脸色不变,却伸出二指,从手臂上夹出了带血的那截长剑问,“女施主,你看到了?”
思楠喏喏道:“看到了什么?”
道信笑了,笑容如同个宽容的长者,虽然他手臂还在流血。
“这断剑刺伤了贫僧,贫僧应该责怪哪个呢?”
思楠不解道:“这是你咎由自取。”她心直口快,倒是想什么说什么。
道信点头道:“这的确是贫僧的咎由自取,可女施主看的如此清楚,为何不能以剑推人?剑是利器,剑是凶器,剑是杀人之物,剑是救人之物。剑还是剑,但在不同人眼中,却看的不同。你手中有剑,心中无剑,有人却是手上无剑,心中有剑。剑本无辜,但你迫它太紧,它终究还是或伤已,或伤人。但你若是平和对它,它就算神器、利器,又如何会伤你?”
思楠似懂非懂,还是问,“那和昆仑有何关系?”
道信喟叹道:“你也可以把昆仑看做是把剑,亦可认为所有人心中有把剑!昆仑毕竟是人,并非是神。他就算惊才绝艳,技压天下又能如何?他不过是孤身一人!据我所知,他约束太平道众后,已立意普度众生,悬壶济世,效神农行径,编千金之方……”
萧布衣眼前一亮,以前他还不过是推测,可听道信说什么千金方,几乎可以完全肯定昆仑是谁。
思楠问,“你是说……所有的一切他还不知?”
“他已知。”
“他知道为何还不约束道众,给我们个解释?”
道信淡然道:“他并没有逼迫你们,而是你们把自己心中的那口剑,迫的太紧而已。”
思楠陷入沉思,良久无语。道信又道:“你当知道杜伏威杜施主?”思楠道:“谁不知道杜伏威呢?”
道信问,“你觉得……他现在如何?可是快乐?”
思楠默然,杜伏威现在只能用凄惨来形容,和快乐无缘。
“他虽不快乐,却换得十万江淮军的活路。他一人自苦,却换来十万众的安康。”道信道:“他在贫僧眼中,亦是大慈大悲。其实很多事情,并非你想像的那么简单。”
思楠摇牙道:“所以在你看来,既然大错已成,我们苦就苦了,那是我们咎由自取,和旁人无关。或许我们流血流泪……或许我们彻夜难寐,但这个当初将我们救出苦海之人,却再也不想理会,任我们自生自灭?”
道信双眸一亮,“你真的觉得,昆仑很快乐?”
思楠怔住,竟不能言。
道信沉声道:“执之失度,必入邪路!昆仑也有昆仑的难办……”
“我只知道李玄霸兴风作浪,却远非昆仑的对手。”萧布衣突然道,他口气中也有些不满。
道信双掌合什道:“阿弥陀佛,萧施主莫非忘记了毋工布,莫非忘记了虬髯?你就算忘记了虬髯,也不该忘记扬州起出的宝藏。”
萧布衣目光一闪,“你说什么?”
道信淡淡道:“其实事到如今,过于纠缠已无意义。文帝知道的多,所以杀的多。昆仑不想对你说,亦是不想重蹈覆辙。此中均衡有如我手中的利剑,他亦是难以抉择。我只知道,昆仑对萧施主,其实不薄!”
萧布衣目露沉凝,不再言语。
思楠亦是沉默无言,她只想着道信说的那句话,‘你真的觉得,昆仑很快乐?’突然心弦舒一阵,紧一阵,思楠很想再见昆仑,却非以前的那种咄咄逼人。
道信见二人无语,已举步离去,一句偈语随风飘来,“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萧布衣蓦地问道:“大师,昆仑何在?”
道信已不见,最后一句话传来,若有若无,“昆仑,或许已在地狱。”
一片黄叶落下,孤苦飘零,一阵秋风吹过,满是寒意,萧布衣、思楠、秦叔宝忍不住的紧紧衣衫。空中有悲鸣,萧布衣抬头望天,只见半空一只孤雁徘徊片刻,终于冉冉离去,消失不见,有如昆仑山顶那常年的寂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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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m//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窦建德想到这句话的时候,只想将罗艺送到地狱。(去看看小说网wwwcom)他和罗艺数次交手,无一次得胜,武功高的不见得领军本事高,千军万马冲来,武功再高也只能自保,而少能扭转大局。
窦建德武功高,但若说用兵的能力,和罗艺还是有些差距,所以他和罗艺对阵,鲜有胜出之时。
罗艺很阴,在知道窦建德去战东都、兵败水的时候,突然兴兵直奔窦建德的乐寿。
锦上添花的事情,罗艺不会去做,痛打落水狗的事情,罗艺很高兴挥杆。罗艺绝非君子,且性格倨傲,窦建德痛恨他的同时,他也极其不屑窦建德,能有机会痛扁窦建德,他绝对不会放过。
窦建德从牛口回转黎阳,得知罗艺南下的消息后,马上赶回乐寿,连夜赶赴易水。高石开、廖烽、齐丘等人苦苦支撑,可还是不敌薛万钧、薛万彻的勇猛。
薛家四虎,薛万钧、薛万彻不但武功高强,威震千军,而且领兵能力极强。罗艺得之相助,可说是如虎添翼。
薛家四子,本是将门虎子,带兵领军,绝非寻常盗匪能够比拟。
本来高石开等人已近溃败,这时窦建德终于赶到。只凭一个窦建德,河北军和燕赵军的胜负,只能说是五五之分。可窦建德身边多了三人,迅疾的扭转了颓势。
杨善会用兵如神,刘黑勇冠三军,裴矩运筹帷幄,这三人合力,很快的止住败局,甚至布阵诱杀了过易水的千余燕赵之军。罗艺见势不好,命薛氏兄弟退守易水,自己亲自出兵。两军再次对峙易水,互有胜负。
就在这时候,窦建德得知黎阳已失的噩耗!
窦建德听到消息地那一刻。正在远望关河萧索。思考着如何击败罗艺。
他并非从王伏宝口中所知。他不知道王伏宝已死。但他心中已有了不详之感。当年他因起义在外。全家被屠、只剩下个窦红线地时候。心中就有这种不详地预兆。
消息是苏定方传过来。黎阳被迫。罗士信守城战死。王伏宝下落不明。因为是苏定方传来地消息。所以就晚了几天。
窦建德知道罗士信战死地那一刻。心中大恸。他其实已把罗士信看作是儿子。他为女儿而心痛。他不知道。女儿得知这个消息后。要怎样才能捱过去。他这世上地亲人。只剩下了这个女儿。
可除了为女儿心痛。他也在为兄弟心痛。他知道。王伏宝死了!
那是一种直觉。那是一种生死兄弟间地信任!因为这种信任。他没有中萧布衣地离间计。因为这种信任。他知道王伏宝若是没有死。肯定比苏定方还要早将这个消息告诉自己。就算断了腿。身负重伤。王伏宝也会千方百计地告诉他这个消息。王伏宝没有消息来。因为他已不能。他已死!
谁能杀得了王伏宝?窦建德不知道。
烟波满目,陇首云飞皆是忧。
千里清秋,怎忍凝眸?
窦建德孤单单的立在晚照河边,望着粼粼的河上金色,有如江山绣锦,可心中一片灰色。不知过了多久,他这才策马回转,脸色如常。
他现在只剩下最后一条路,那就是击败罗艺,取幽州之地,才再能活下去。疆场就是如此的冷酷无情,要活下去,就要踩着别人的尸体,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的选择!
三军中有了不安之意,窦建德还保持这种镇静,因为他知道帐中还有人在等着他,他要靠这几个人挽回败局。
帐中几人望着窦建德,都有着易水前不变的悲壮。
裴矩、杨善会、刘黑都已知道黎阳失守的消息,是以他们都显得忧心忡忡。
不过人最难测的就是一颗心,你永远不能从他忧愁的脸上,看到他是否忧心,就像不能从窦建德平和的脸上,琢磨出他是否已心急如焚。
裴矩虽已断臂,可无损他的飘逸之意。他望着窦建德进来,目光中有了些欣赏之意,就算是他,都有些佩服起窦建德。
现在江山满目疮痍,窦建德还能冷静如初,裴矩知道,这需要莫大的心境。只是欣赏是欣赏,该死的还是要死!
杨善会还是一如既往的铁板一样,刘黑却上前了两步,说道:“大哥,你……还好吗?”
窦建德心中有了股暖意,点头道:“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们。(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众人皆愣,不知道眼下还有什么消息可称得上好?裴矩忍不住问,“不知道好消息是什么?”
“李唐已出兵。”窦建德一字字道。众人面面相觑,一时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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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布衣人在东都,听着黄钟大吕的清越之意,却想着自己要是窦建德,要如何挽回败局呢?
江山未定,他一刻不敢松懈。
虽然他已认为,窦建德回天乏术,但他根本不准备通知窦建德有关裴矩的一切。相对而言,更让他头痛的是窦建德,而不是裴矩。
听起来似乎有些矛盾,因为几次差点取了萧布衣性命的是裴矩,而非窦建德,可萧布衣却知道并非这么简单。
河北军打到这份上,可以说是损兵折将,惨败而归。一鼓作气取下的地盘,如今已被萧布衣尽数的取回,不但如此,萧布衣还赚了点利息,
山东地域纳入自己的版图。当年山东盗匪如麻,数T是天下最产盗匪的一个地方,张须陀、杨义臣屡次讨伐,都是无功而返,可到如今,大浪淘沙,昔日的风光人物,早就绞入了历史的车轮,被无情的碾碎,等到萧布衣征伐的时候,盗匪奇迹般的少了,没了!
他收复山东,轻易的难以想像,甚至可说是,水到渠成。
这种情况下,若是瓦岗军,早就败了,溃了;要是江淮军,早就乱了,散了;若是徐家军,早就叛了,变了;
为窦建德而战!
萧布衣不能不感慨窦建德的个人凝聚力,所以他希望裴矩这步棋,能杀了窦建德、灭了罗艺,为他北伐,扫清最后的阻力。他认为,裴矩、杨善会就算领兵强,阴谋好,可真正的行军作战,却远不如窦建德能抓住军心。
所以他虽猜出裴矩、杨善会的计谋,却不准备通知窦建德。
该死的,终究还是要死!窦建德,要谢幕了!
萧布衣想到这里的时候,黄钟声响已停,余韵尚在。华灯初上,殿前台阶两侧,禁卫森然齐整,火树银花。肃穆中带着绚丽,萧布衣人在东都,只为接见一人,那就是江都的皇帝王世充!
最后的期限已到,王世充抵不住东都的沛然压力、李靖的穷追猛打、百姓的怨声载道,终于放弃抵抗,宣告奉表来降。
相隔数千里的江山,王世充来的不算快,可也绝对不算太慢。但东都毕竟比西京近了许多,他在落日的时候,赶到了东都,其实就想表达自己的归心似箭,投降若渴。萧布衣知晓后,马上召见王世充,表示自己的虚怀若谷,广纳四方。
当王世充见到坐在金銮殿上的萧布衣,几乎如望着一座大山,心中不知是何滋味。他又想起当初宫中的初见。那时候,他虽是奉承,可那不过是例行公事,那时候的他,坐镇江都,雄心勃勃,如何会把萧布衣放在眼中?
可人生显然不只如初见,若再有选择,他恨不得当时就掐死萧布衣。但人生过了,再无回头,所以他只是双膝一软,远远的跪倒,一路匍匐般的行上去,高叫道:“罪臣王世充,叩见西梁王,叩见圣上!”
他一路跪行,仿佛又回到当年被人骂做杂种的屈辱之日,可嘴角上,却总是挂着一辈子卑谦的微笑。
有些人,宁可高傲的去死,也不肯卑贱的活。可更多的人,为了卑贱的活,可抛却所有的高傲。
跪行到殿前,王世充不敢起身,不敢抬头,终于明白人为鱼肉的滋味。他的一颗心已抽搐,但他知道,他不会死,因为他自诩,还很了解萧布衣。
能活着,已经足够!
皇泰帝杨也在,一般的情况下,这种场合他不能落下。望向萧布衣,有些请示的意思,见萧布衣点头,杨这才如释重负道:“起来吧。”
谁都知道萧布衣是东都的主宰,掌握生杀大权,所以王世充就算称呼,也要把萧布衣放在皇帝的前面,现在的西梁王,真的比皇帝还威风。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听杨劝起,王世充不敢起,这时候殿中静寂一片,然后脚步声响起,脚步声停下的时候,王世充见到一人已在眼前。
先入眼的是一双靴,镶金的黑靴,萧布衣的靴子!
“过而能改,善莫大焉?”萧布衣的声音悠悠传来,“王大人,请起吧。”
王世充一把抱住了那双靴子,亲吻了下去,恭敬道:“谢西梁王!”
殿中仍是静寂,历史看来总有惊人的相似。很多人已回想起,当年的王世充,就是捧着一双脚起家,这次呢,他还想故技重施?
萧布衣不动,嘴角泛起淡淡的笑,终于还是拉起了王世充,沉声道:“王大人,你能改过,再回东都,实乃你我彼此的幸事。不然兵戈之苦,百姓之祸,本王不再忍见。你此举也可说是……改正了过错。”
王世充泪流满面,哽咽道:“罪臣一时糊涂……一时糊涂……”
萧布衣微笑着拍拍他肩膀,“李唐出兵了……”
“什么?”王世充一时间忘记哭泣,惊诧道。
萧布衣叹口气道:“李渊已正式向东都开战。
兵出潼关,由太子李建成挂帅,老将屈突通为副,听说有大军十余万,能将百员,实在让本王忧心忡忡……”
王世充见萧布衣目光敏锐,似有深意,慌忙收起了惊诧,转成了义愤填膺,“李渊这老儿,不自量力,岂不是自取灭亡?”
萧布衣却已坐下,吩咐宫人道:“赐座。”
宫人送上一张椅子,王世充再三推辞,终于还是侧着身子坐下。萧布衣道:“本王知王大人素来足智多谋,不知可有何应对之法?”
王世充一时间心乱如麻,背心已有冷汗。萧布衣到底是何用意,他现在已无法揣摩!
李唐出兵了,自己待罪之身,要请战,还是隐退?若是请战,萧布衣会不会认为他雄心未死,若是隐退,萧布衣会不会接茬找他的麻烦。
他一到东都,没想到萧布衣就给他出了个难题,不由心绪如潮,难以自决!
王世充在金銮殿中心思如潮,不知道萧布衣的真正用意,可又不能不答。见到萧
光灼灼的望着自己,只能硬着头皮道:“李唐虽出兵]=何比得过西梁王百万雄兵?想他们出潼关,必定准备走郩谷,下慈涧,然后才能到东都城下。只要西梁王以慈涧为本,在郩谷设兵驻扎,量李建成黄口小儿,屈突通老迈不堪,也不能有何作为!”
萧布衣虽鄙夷王世充的为人,可不能不说,王世充的确还是有两下子。
在大隋中,马屁和兵法并重之人,也唯有王世充一人。王世充一眼就能看出潼关和东都的关键所在就在慈涧、郩谷之间,也算是颇有军事才能。
略作沉吟,萧布衣问道:“王大人,若是本王派你出兵,不知道你有几分的把握?”
王世充眼珠子转了几下,心中豪情和悲情交织冲击,终于颓然摇头道:“西梁王,非我不想领军为国效力,实乃最近身体衰弱,两腿一到阴雨天气,就疼痛难忍。在下来投东都,不过是想应西梁王承诺,若西梁王能不计前嫌,让我以后的日子,偷得浮生,在下已是感激不尽。”
萧布衣目光如刀,从王世充的脑袋扫到脚下,凛凛生威。
王世充强露笑容,心情忐忑。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萧布衣这才道:“王大人既然累了,那以后就不如在东都歇着吧。不知给大人个银青光禄大夫的职位,大人可否满意?”
萧布衣话里藏刀,王世充忙道:“西梁王赏赐,在下感激不尽。”
萧布衣哈哈一笑道:“既然如此,过几日,我摆酒设宴,宴请杜总管、翟柱国和王大人,到时候务请光临。晚了,王大人回去休息吧。”
王世充起身施礼,出了宫殿后,不知为何,腿下一软,摔了一跤。为失礼慌忙赔罪,这才退下,萧布衣望着王世充远去,这才喃喃道:“好个王世充。”方才若是王世充争功要战,他都可能给王世充安个帽子,找个理由宰了他,可王世充卑谦低贱,难以想象,倒让萧布衣一时间不好发作。不过王世充虽是什么银青光禄大夫,却已和庶民无异,萧布衣找了亲卫,吩咐几句,让他们留意王世充的举动,这才舒了口气,自语道:“从今以后,再没有王世充这号人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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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唐出兵了?听到这个消息后,除了裴矩微皱眉头外,其余人都和听到李唐出殡了没有了什么两样。
他们已麻木。
现在李唐出兵,还有什么作用?
逐鹿江山,他们不知道棋差了多少招。李建成利用窦建德急切的心理,让窦建德抢先出兵,窦建德看似上当受骗,其实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后来李建成一拖再拖,窦建德也是一败再败。到现在,看来就算罗艺也能踩上一脚,窦建德迟早败亡,李唐再出兵又有何用?
窦建德似乎没有见到众人的失落,沉声道:“只要李渊出兵,我等就有机会。”
裴矩耐着性子问,“有何机会?”
窦建德道:“李渊自潼关出兵十余万,声势浩大,虽不见得一时得胜。但肯定可以拖住东都的大军,再加上他们若是出兵上党,取邙山以北之地,萧布衣也不能等闲视之。”
刘黑对这些揣摩已有些疲惫,不解问,“那和我们何关?”
窦建德沉声道:“只要苏定方等人能抵住萧布衣的进攻,我们全力取下罗艺,尽取幽州之地,还能在关中、东都夹缝中生存,不失为个上策。所以……还不知道杨将军,可有破敌良策?”
窦建德期冀的望着杨善会,静候回答。
杨善会一直沉默无言,听到询问,答道:“其实要破罗艺并非难事,但要断他归路,争取一战成擒,并非易事。”
刘黑看了杨善会一眼,“难道杨将军还想用此仗杀了罗艺不成?”虽知道杨善会勇猛,可和罗艺交手多次,更知道罗艺燕赵骑兵的勇猛,刘黑总觉得杨善会言过其实。
杨善会哂然一笑,“若不杀他,如何尽取幽州之地呢?”这次连裴矩都悚然动容,忍不住问,“眼前光阴似金,还请杨将军尽快说出。杨将军若有奇谋能杀罗艺,当为长乐王立下第一大功。”
窦建德振奋道:“本王洗耳恭听杨将军的高见。”
杨善会微笑道:“其实若真的对决,末将不见得能胜过罗艺。听闻罗艺的燕赵铁骑,李唐的玄甲天兵,和东都的铁甲骑兵,可说是天下最不好对付的三支骑兵。长乐王水一败,实力损失惨重,眼下并没有能对抗燕赵铁骑的兵力。”
窦建德神色黯然,“杨将军说的不错,那我们又如何破之?”
杨善会道:“要想破罗艺,只有四个字……”微微停顿,杨善会一字字道:“骄兵必败!”
窦建德、刘黑皱起眉头,一时间显然不明白杨善会的意思。
杨善会展开身边的地形图,解释道:“其实罗艺和当年的薛世雄,有相通之处。罗艺是薛世雄的手下,亦是素来瞧不起河北军。更兼和我们作战,一直处于优势,是以心中已有轻敌之意。”
刘黑微微脸红,想到河北军和罗艺交手,的确是胜少败多,有时候就是感觉功亏一篑,这才落败。但一次两次还可以推说战场的偶然,多次落败,已说明是指挥高下的问题。
“杨将军,你是想让我们利用他轻敌的心理?”窦建德沉吟问。
“不但要利用,而且要利用的淋漓尽致。”杨善会肯定道:“罗艺对河北军素来获胜的次数很高,这次虽知长乐王来,但仍不退却,显然已觉得长乐王对他无能为力,是以才肆意妄为。但罗艺为人狡猾,燕赵铁骑更是进退如风,想要困住殊为不易。燕赵铁骑一直都是罗艺的根基,也是由罗艺亲自率领,只要攻击,罗艺肯定身在其中。我们只要将他们的铁骑拉到足够远的距离,然后聚而歼之,再在要隘多设伏兵,只要罗艺入围,不愁杀不了罗艺。”
“具体如何来做呢?”裴矩问道。
杨善会指点地图道:“这就要看我们的诱敌技巧。如今我们以易水为隔断,和燕赵军抗衡。眼下可放出风声,告诉罗艺,我等急于和他们一战。罗艺素来轻视我等,眼下亦是精兵尽出,当求毕其功于一役。罗艺多谋,我等一战,可全力强攻,他见我等来势凶猛,必定不会硬拼,而采用诱敌深入,然后燕赵铁骑冲杀我军之法……我军多半抵抗后,就会败退……”
“燕赵铁骑凶悍残忍,那过易水的河北军不是去送死?”刘黑冷冷道。
杨善会叹道:“兵法,诡道也,罗艺老谋深算,要引他入彀,并不容易。若非真败,如何能骗他追击?诱敌这支队伍,可说是九死一生,若是旁人不想,我可请缨前往。”
刘黑沉默下来,窦建德皱眉道:“杨将军,你身为此战主将,统筹大局,不可亲身前往。你先说说后面的策略,我看是否可行。”
杨善会道:“真败、假败阵容不同,罗艺身经百战,多半知晓。所以派出诱敌那人,必不能知道我等计划。如此一来,罗艺才会趁胜追击。易水西南三十里处,有郎山绵延。
长乐王可在近郎山十里处设伏……”
刘黑皱眉道:“这样就能败了罗艺?为何不在郎山谷口设伏?”
杨善会苦笑道:“若是全力一战,或可败罗艺,但要杀他,谈何容易?长乐王这战,还需要败!”
这次连窦建德都皱起了眉头,“我也要败?”
裴矩不满道:“杨将军,我们和你联手,是请你胜,若是只吃败仗,哪个都会。”他语气有些重,窦建德摆摆手道:“杨将军,我想你多半还有下文!”
杨善会露出钦佩之色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长乐王这般胸襟,末将佩服。不错,我让长乐王败退,却是想用长乐王的旗帜诱使罗艺入谷。想长乐王伏兵一出,若再被罗艺击溃,他骄敌之心,只怕空前暴涨。他并不知道我在军营,见长乐王伏兵再败,多半以为我等再无手段,为求擒你,当率铁骑攻击。长乐王当以最快的速度退到郎山谷中,从小路撤到山上。”伸手在地图上比划道:“从这里入谷,斜斜有条小路可通山腰。长乐王撤走,罗艺铁骑定尾随而入。那里地势狭隘,铁骑施展不开。我带兵士在山腰埋伏,刘将军需带兵士在山脚切断罗艺的后路,阻断燕赵后援的接应。山谷中多设易燃之物,山腰多备大石火箭。到时候只要罗艺一来,我等万箭齐发,火烧燕赵铁骑,如此一来,当可将罗艺等人一网打尽!只要罗艺一死,到时候我军反击易水,趁势北上,可尽取幽州之地。”
杨善会侃侃而谈,众人皱眉思索,刘黑虽说心中不满,却也觉得这计谋若能得逞,可转败局。
窦建德沉吟良久,“此计说穿了,就是诱敌深入,伏兵杀之。不过……诱敌之人首先要完全不知情,才会真的溃败,若是让罗艺看出有伏,只怕不会上当。”
杨善会点头道:“长乐王明智,计策最关键的就是这点。”计谋看似简单,杨善会当初在牛口,就让秦叔宝上个恶当,他对王贾青见死不救,才让秦叔宝误以为那里再没有埋伏,才折损了一仗。
“那谁去诱敌?”刘黑问出关键所在。
窦建德垂头不语,可神色已有尴尬之意,他素来以义气治军,这次用计派人送死,大违背本意。可若非如此,实在很难让罗艺入彀。他生平中,困难不知有多少,唯独这一次,让他无法决定。
刘黑一问,杨善会默然,裴矩犹豫,窦建德却过了良久,这才道:“杨将军,裴大人,你们先回去休息,今日之计,我再考虑一下。黑,你留下。”
杨善会也不催促,缓步出了营帐,裴矩跟随出来。
二人看似陌生,话也少说。
金风细细,繁星漫天。杨善会望向夜空,突然叹口气。裴矩一旁问,“不知道杨将军为何叹气呢?”
杨善会道:“我在想,人这一生,终究要做几件不想做的事情,难免叹气。”
裴矩淡淡道:“杨将军不想做什么呢?”
杨善会扭过头来,二人目光相撞,空中仿佛激出了火花无数,杨善会良久才道:“今晚的月色,很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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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中、东都两地霸主已由伊始的暗中破坏,到如今的针锋相对。虽天下还有梁师都、李轨、沈法兴之流,却已皆不成气候。
天下瞩目,只想知道到底江山谁主!
双方势力都在这些年的巩固实力下,尽快的除去后顾之忧,以求全身心的投入这场最后的角逐中。双方势力显然都又受一方的势力的影响,那就是突厥!
谁都想知道,东都的铁甲骑兵,到底能否抗衡关中的玄甲天兵,就算能击败玄甲天兵,是否又能战胜突厥的数十万铁骑。突厥力量,不容小窥,李唐一直委曲求全,多少受制于突厥,东都却是态度强硬,甚至有对决突厥的念头。突厥在其中,关系显然微妙非常。
在隋末壮丽山河的角逐中,最后剩下的胜利者,不出意外的还是旧阀和新贵!
这两股势力,在历史的前进中,借用大隋的底蕴和势力,击败了不合潮流的竞争者。盗匪蜂拥如蚁,但在旧阀、新贵的强大势力中,还是脆弱的不堪重击!
如果说天下除了东都、关中、突厥三大势力互相牵制外,还有一处纠葛不清,无疑就在河北地域。
不到再无希望的一刻,当初争霸天下之人,均是不想放弃最后的努力。因为他们都知道,既然已经参与了这个角逐,就注定了他们与众不同的下场,就像太阳辉煌升起的时候,注定了它晚照无奈的西落。翟让放弃的最早,虽是被逼无奈,但是大势所趋,安分守己,还混个不错的结果。杜伏威已到穷途末路,虽还是高位得坐,但已夕阳残照,王世充为求宗族大家的性命,最后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才投降,虽被萧布衣封个银青光禄大夫,但几乎和庶民无异。
罗艺、窦建德到如今,就算是想求个庶民,也是求之不得。
他们唯一的指望,就是击败对手,兼并对方的地盘,求背水一战,负隅顽抗,求夹缝中的生存。更何况他们都是骄傲的人,骄傲的人,不想卑微的活,宁可选择……轰轰烈烈的去死!
窦建德枯坐营帐。对着刘黑。良久无言。
刘黑望着自己地脚尖。亦是沉默无语。
二人本是出生入死地兄弟。可到了如今。竟也无话可说。
不知过了多久。窦建德这才道:“黑。我已没有了退路。”
刘黑突然想起初见萧布衣地时候。那时候萧布衣在他眼中。还不过是个盗匪。感觉有些好笑。不知自己为何有这种念头。感觉又有些悲哀。因为萧布衣一步步地走到了最正确地位置。而他和窦建德。却终于在错误地道路。越行越远。
“除了击败罗艺外。我……还有河北军。再没有出路。”突然自嘲地笑笑。窦建德道:“或许河北军有地还可以重新去握锄头。但是我们这些人。朝廷不会放过。”
刘黑沉声道:“一死而已!”
窦建德沉默下来,良久才道:“我死无所谓,但是我真的不甘心。”霍然抬头,窦建德一字字道:“你难道甘心?”
刘黑心中一阵恍惚,一时心绪飞驰。往事一幕幕,到如今,他真的不知道,自己是否甘心。
“我……只知道……”刘黑艰难道:“若是从前,你不会赞同兄弟们去送死。”
“你也说了,那是从前。”窦建德漠漠道。
“记得当年,当初二百八十三个手下跟着你。你冲在最前,正因为这样,这些人跟了一辈子。”刘黑垂头道:“可到现在,这些人已所剩无几。如果有选择……”
“如果有选择,我宁愿没有带这些人去冲击薛世雄的大营。”窦建德道:“以前,有个人,曾经给我讲个故事……”
刘黑没有问,他知道窦建德要说,就会说,他要是不想说,谁都不能强迫他说出来。
“他说,有个人一直在讨饭为生,每日都是食不果腹,忍饥受冻,如果每天能吃两个白面馍馍,哪怕再硬,他也是甘之如饴。有一天,他碰到了个好心的财主,见到他贫困,开始接济他,每天都给他两个热气腾腾的馍馍。后来见他住的不好,又请他到自己的宅院居住。财主的庭院很辉煌,家财万贯,可每天仍是给那人两个馍馍。你觉得那人会怎么看待财主?”
刘黑叹口气道:“他多半很憎恨那个财主!”
“不错,他恨那个财主为何有那么多的钱,却不给他吃山珍海味,只让他吃两个冷冰冰的馍馍,他恨本来他很知足,很快乐,为何财主却让他看到高人一等的生活,让他变的痛苦!”
刘黑脸色木然,“这种人……世上其实很多。”
“我就是这种人。”窦建德突然道。
刘黑沉默良久,喃喃道:“你说的不错。”
“我本来以为,那次或许败了、或许死了,但是我总不负兄弟们的一番厚爱。”窦建德静静道:“我甚至准备孤身去战薛世雄手下的十八将和薛家四虎,薛世雄或许老了,但薛家四虎很不差,他手下的大将也很有名。可我没有想到薛家军莫名的败了,我却莫名的胜了,我根本没有见到薛世雄。那一战后,我就像那个乞丐,得到了许多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本来当年我就算死、就算被乱枪刺死,我那一刻,还是窦建德!还是兄弟们心目中的窦大哥!”窦建德说到这里,一直平淡的脸上终于有了痛苦,“可我没有死,我得到了太多本来不属于我的东西,兄弟们也是一样。我不知道如何来形容这个感觉,但我知道,我和兄弟们,都已不知足、不甘心。我们……不甘心!”
他说到这里,戛然而止。帐内又变得寂静起来,但千言万语已凝聚在窦建德的一张脸上。
那张脸的表情,就算这世上最精湛的画师,也难以描绘其中的一二。
这世上明白的人太多,可总是做着糊涂的事情,这岂不也是一种悲哀?
过了许久,刘黑这才缓缓的站起来,“长乐王,你我兄弟情深,我就算为你死,也无所谓。若和罗艺决战,我会做好自己本分之事。可是……杨善会和我们对抗多年,突然
你,你难道半分怀疑都没有?”
他说完,就径直走了出去,不再停留。去看看小说网wwwcom。窦建德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刘黑早已不见。
推帘见月,月儿仿佛也知道人此刻的心思,黯淡无光,隐在烟树之梢。
刘黑望着月儿,张张嘴,才要叹息,就听到营帐中一声叹息传出来,有如发自地底,压抑而又深沉,无奈而又凄凉。
窦建德孤单单坐在营帐中,突然用手在地上比划了几下,写出个‘王’字,久久的凝望地上的那个字,窦建德眼中露出极为古怪之色。
**
翌日,易水!
风萧萧易水寒,壮士一去兮,难再还!
河北军、燕赵军屹立易水两岸,凝视着彼此的冷漠和杀气。谁都知道,这是王者的对决,这一场仗下来,就可能决定河北的走向。
罗艺亲自压阵,身后跟着让对手胆寒的燕赵铁骑,凝望着对岸的步兵骑兵,嘴角带着冷漠的笑。
薛万钧、薛万彻、薛万述均在罗艺的身边。
薛家四虎到如今,薛万备被王伏宝杀死,已剩下了三虎,可这剩下三人眼中的战意,三百人都比不上。他们的生平大敌就在对岸,击败对手、击溃对手,趁胜追击,杀了窦建德,为父亲报仇,这是他们此战的心愿。
可窦建德好像不见,发动进攻的第一波力量,却是窦建德手下的一将,叫做王天亮。此人乃河北军二百多死士之一,只要是当年的死士,就能用一股一往无前的力量带动河北军前行。
因为这些人,本来是河北军的军魂。
东方微白,云淡月隐的时候,易水几乎在王天亮带队冲锋的那一刻,沸腾了起来。秋风一过,有些彻骨的河水,在战士热血之前,看起来已微不足道。
河北军踏碎本来如镜子般的易水,激荡而来,风中响着有着比燕赵之士还要慷慨激昂的悲歌。燕赵兵士神色不变,却均握紧了手中的兵刃,冷冷的望着离自己愈来愈近的敌人,如同猎人静候着上门的猎物。
“不对。”罗艺双眉皱起,给他阴抑的脸上带些温和的颜色。
“总管,有什么不对?”薛万钧问道。
薛万述已带兵冲出去迎战,对付一个王天亮,就算用薛万述都有些大材小用。薛万钧见兄弟冲出去的时候,并没有太多的担心。
“我知道窦建德、刘黑已经到了易水。前几天,他们稳住了阵脚,就是因为窦建德已经来了。”
薛万钧已经握住马槊,眼中闪着熊熊的怒火。薛万彻冷然道:“他来了更好,我正想和他较量一下,我很想知道,是他的刀快,还是我的快。”
罗艺肃然道:“万钧、万彻,我答应你们的事情,一定会为你们做到。
但是我们要杀窦建德,就绝对不能比他早死。”
他说的冰冷非常,宛若一盆凉水兜头浇了下来。薛氏兄弟已恢复了冷静,薛万钧松开了握住马槊的手,沉静问,“总管,有什么不对?”
“窦建德、刘黑既然来了,为何只派个王天亮攻击?”罗艺冷冷的笑。
薛万钧犹豫片刻,“王天亮已不支。”
远方烟尘弥漫,燕赵后军还是纹丝不动,并不支援。虽只出了个薛万述,但王天亮已支撑不住,开始呈退后之势。
谁都知道,兵败如山,只要王天亮所率之部再多退一些距离,就会呈崩溃迹象。
薛万彻皱眉道:“只怕有诈。”
罗艺缓缓点头,“提防有诈。窦建德绝非这么轻易放弃之人!河北军若还有支援,我们反倒不用担心,可他们若是这么快就败退,我们倒要小心他们有伏兵。”
薛万钧问道:“那我们可要乘胜追击?”
薛万彻道:“我们一定要乘胜追击。总管,末将请带兵追击,他们就算有伏兵,也管保让他们落花流水!有时候,败军的冲势,绝非他们能够控制。”
罗艺沉吟片刻道:“好,万彻,一会儿河北军若败,你带两千铁骑追击,万述殿后。我只怕窦建德有埋伏,可他就算有埋伏,我等也不用去怕。我随后支援你,燕赵铁骑一出,窦建德这个泥腿子,无能为力!”
薛万彻领命,已催马领军,虎视眈眈。
日上三杆之时,河北军已败,薛万彻、薛万述两人毫不犹豫,趁势追击!
烟尘弥漫,号角震天,那一刻,远山近水皆是震撼。战役看起来,不过刚刚开始。而罗艺虽不完全如杨善会的猜测,还是如约追来。
窦建德感受着地面的震颤,舒了口气。他亲自带军在近郎山十里处埋伏,他只希望,对手是罗艺!
**
“不对。”萧布衣人在东都,皱起了眉头,喃喃自语。他望着河北的地图,那里绘有条清晰的河流,正是易水。他虽然不能亲身参战,但还是极为关注那里的动向。
他希望自己第一时间知道大战的结果。
虽然他眼下不能影响结局,但是他要根据结果,决定下一步的走向。
干戈寥落,狼烟四起,战事在这森然的秋季,四面八方的同时开启。
河北鏖战的时候,李靖已兴兵南下,讨伐江南最后一波敌对势力沈法兴,连战告捷,沈法兴不过是芶且残喘。
河北鏖战的时候,李建成兴兵十万余众,兵出潼关,气势汹汹。郭孝虽有勇有谋,还是不敌。他本来西出郩谷,据陕县,抢占常平仓,兵临潼关,但李建成兵出。郭孝听从东都的命令,略作抵抗,一路退却到了郩山,让出山以西的数百里之地,那里平原方好,正宜会战。郭孝退兵之际,不忘记一把火烧了常平仓。眼下东都不缺那个粮仓,要退,粮草绝不能落入敌手。
河北鏖战的时候,李家宗室李神通率大军从河东出发,威逼长平、河内两郡,气势汹涌。
萧布衣早有准备,令张镇周、张公瑾、郭孝恪、单雄信四人重兵扼守郩谷、慈涧两地,抵抗李建成的大军,又命裴行俨带兵过黄河到长平,和李神通对阵。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西京有兵,他东都也是不缺。西京有将,他东都的将领更是身经百战。
所以并不急这两地,据他判断,决战还远。
如今只能算李唐的一次试探。
要知道眼下已近深秋,眼看就要入冬。冬季,显然不是鏖战的好季节。行军要求人马未动,粮草先行,李唐兴兵来犯,粮草当然要准备充足。可常平仓被他一把火烧了,这几处的麦田,亦被他抢收的一干二净。就算抢收不及,他也要一把火烧了,他不能让这些粮草落在李唐之手。
百姓或许苦,或许有抱怨,但他只能尽量补偿。东都经营这些年,可说是仓縻实,法令行,君子咸乐其生,小人各安其业。当初文帝的盛世,已有隐约再现的景象。
虽然连年征战,但萧布衣总是能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收获,而东都、荆襄左近,虽是不过平定了数年,但看起来已像安稳了十数年,这种稳定也是一种可怕的力量,现在萧布衣就要用这种力量和李唐对抗。
李渊选在秋季出兵,看似击败刘武周后,随意而行,但李渊做的每一件事,其实都是老谋深算的结果,他想抢收所到之地的秋粮!萧布衣不会让他得逞,一方面颁布法令,让百姓尽量迁徙到安生之地,一方面实行坚壁清野的策略,让李渊毛都收不到!
想打仗可以,就要用自己的粮!
秋季一过,到了严冬,就是李唐之兵最艰苦的时候,他却可以逸待劳。李唐这次出兵近二十万之众,这二十万人,听起来极为吓人,可相比也极为耗粮,萧布衣很想知道,这些军队可以耗到多久。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萧布衣命令西梁大军不用交战,就和李唐比谁粮食多就好。坚壁清野是第一步,深沟高垒是第二步。一切都等他解决完河北错综复杂的局面后,再做决定。
这招李渊用过,他萧布衣偷学过来,却也炉火纯青。
所以东都的群臣虽是悚然,萧布衣却还是安之若素。他早比李世民多了许多年就已经知道,等是死不了人,等不及才可能送命!
听到萧布衣自言自语的看着易水附近的地形图,思楠问道:“有什么不对?”对于战事,思楠少有提供意见,因为她知道萧布衣肯定比她看的透彻。
“我总觉得这里面有个关键的地方,我想不明白。”萧布衣手叩桌案,目露沉吟之意。
“你不知道裴矩如何来杀罗艺?”思楠道。
“不止这个缘由。”萧布衣想说什么,终于忍住,突然挥手招来了卢老三,在他耳边吩咐了几句,卢老三有些错愕,还是最快的出去。回来的时候,带来厚厚的一卷文案。文案上只书写了三个字,窦建德!
思楠知道,这卷文案,记载的是窦建德最详细的资料,只怕就算窦建德本人,都不知道他还有这么详细的记录。
萧布衣人在东都,不但发明了雕版,还开始将活字印刷的思路提供给廖凯。廖凯知道后,一时间激动不已,立刻着手去研制。
读书的人少,只因为书对太多人而言,还是奢侈之物,可萧布衣这个发明要是出来,真的是天下书生之幸。萧布衣这个方法当然也是提拔寒门的一个好方法,可对他而言,更重要的却可以更方便的收集天下人物的资料。
窦建德、李渊都是他着重分析的人物,而这个文案,不但收集了窦建德起义后的详尽资料,甚至有二百八十三个死士的资料。
慢慢的将一卷文案从头翻到尾,萧布衣略微有失望之意,沉吟不语。
思楠突然道:“我很想问你一件事情。”
“请讲。”萧布衣随口道。
“高雅贤死了。”
萧布衣哑然失笑,“当然,他的死讯,还是你亲口告诉了我!”
“但我们谁都不知道,是谁杀了高雅贤。”思楠沉声道。
萧布衣点头道:“我的确到现在也不知道。”
“高雅贤临死前在纸上写了个‘王’字。”思楠又道。
萧布衣微笑道:“你旧事重提,难道已知道谁是凶手?”
“我当然还不知道,我不知道他为何要杀高雅贤。但我知道,窦建德的死士中,姓王的并不多。王小胡已死、王贾青既然被秦叔宝所杀,当然不是你的细作。王伏宝跟随窦建德多年,也根本不可能投靠旁人,唯一有嫌疑的就可能是王天亮了。”
萧布衣摸着刺手的胡子,自语道:“很有道理。”
“我想问你的是,你的细作,是不是王天亮?”思楠认真问道,带有期冀。她亲手一剑送到高雅贤的咽喉中,才发现他已毒发,她很希望解开这个谜题。
萧布衣手按卷宗,半晌才道:“我曾经答应过你,有太平道的秘密,和你共分享,所以道信来了后,我第一时间通知了你。”
思楠黑而娟秀的眉毛一挑,已明白了什么,“这和太平道无关,所以你不想告诉我?”
萧布衣缓缓点头,“的确如此,我不想拿手下人的性命开玩笑。他选择投靠了我,我就要尽力的对得起他的信任,保证他的安全。我不想有朝一日,他蓦地身死,我却怀疑到你的身上,希望你能理解。”
萧布衣语调低沉,可拒绝之意却不容质疑。
思楠这才发现,萧布衣的确是个很有原则的人。或许他一直都是,但却被威严、声望、奔波、疲惫所遮掩。
萧布衣看似早不是原先的那个萧布衣,但他骨子里面的原则还在,而且一直没有更改。
思楠再望萧布衣的时候,眼中有了尊敬之意。她和萧布衣离的很近,甚至比情人还要近,因为她想要看清楚这个人,但是她发现自己逐渐被萧布衣看清楚的时候,萧布衣对她而言,更像雾中的寒树,朦朦胧胧。
“其实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你的细作不会是王天亮。”思楠轻声道:“那个人一定是窦建德手下不起眼的人,甚至我根本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只有这样,他才可能被你收买,只有这样,他才可能活到现在。你同样可以很快的知道河北军的消息,又可以将河北军搞的人心惶惶。你大力喧嚷收买王伏宝和曹旦,或许你要的不是结果,而是混乱和猜忌。你这招浑水摸
然聪明。”
萧布衣微微一笑,却不言语。
思楠叹口气,“你既然不想说,我也不能勉强,更不会拿剑逼你说。不过你方才翻看窦建德的资料,可发现有什么问题吗?”
见萧布衣沉默,思楠双眉再扬,“这也涉及到你手下的秘密吗?”
萧布衣摇摇头,“我其实一直在研究窦建德这个人,其实有句话很正确。”
“哪句话?”
“最了解你的人,往往不是你的朋友,而是你的敌人。我对窦建德的研究,比他身边的朋友还要细致。”萧布衣道。
思楠笑道:“这句话,我听你说过。”
萧布衣认真道:“我每次作战前……或者说每天都不停止收集资料,这是李将军教我的法子。他说无论要击败的对手是千军万马还是一个人,你收集的资料越全面,你取胜的机会越大。同样,你越少让对手了解你的底牌,你胜出的机会也会大。等到对手被你分析的体无完肤,你才能真正知道对手最脆弱的地方,从而毫不留情的一锤子砸过去。我在击败李密后,就一直在研究窦建德,可到现在,却突然发现个一直被忽略的问题。”
思楠忍不住问,“什么问题?”
“你说窦建德武功怎么样?”萧布衣问。
思楠怔住,良久才道:“不知,不过应该不差。他好像很少炫耀武功。”
萧布衣道:“窦建德自起义来,可说是终年都走在刀口之上。但是伊始起义的孙安祖死了,后来投靠的高士达亦是死了,可窦建德始终安然无恙。我发现窦建德的几次成名之战,无论是战郭绚、抑或是败薛世雄,都是身先士卒,斩将为先。千军万马中,能活下来的人,本身就有高人一筹的求生本能,能在千军斩将之人,更是有高超的武功。”
“所以你觉得窦建德武功很高?”思楠问。
“窦建德武功高不容置疑,可我一直在考虑,他的师父是哪个?”萧布衣皱眉道。
“他师父是哪个很重要吗?”思楠诧异道。
萧布衣沉吟良久,“我也不清楚,不知为何,我总诧异能教出窦建德这种人的高人是哪个?”
“或许是昆仑吧。”思楠半开玩笑半认真道。
“应该不是。”萧布衣摇头。
思楠反倒有些诧异,“你为何这么肯定?”
“窦建德起义甚早,若他是昆仑的弟子,昆仑绝对不会任由他在河北为乱。”
思楠点头,承认萧布衣说的的确有些道理。
萧布衣又道:“从这些年的战役来看,窦建德精于武功,少谋兵法,这是不容置疑。但从这些战事来看,窦建德能活到如今,绝非侥幸,他这人绝非莽夫。”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思楠忍不住问道。
萧布衣掩卷沉思道:“他这么聪明的人,难道真的从未对裴矩、杨善会起过疑心吗?”
**
窦建德此刻握紧了手中的长枪,遥望远方。
远方尘土高扬,直冲半空,遮云蔽日。王天亮一路败退,径直向郎山的方向败过来。窦建德望见,胸中蓦地涌起豪情。
当年就仗着他单枪匹马,阵前斩将,力破隋军。有时候,机会往往在转瞬之间,只看谁能把握,能杀了罗艺,他就能扭转败局,再图其他。
可见到对手的骑兵之时,窦建德有些失望,杨善会并非算的面面俱到,当先追来的并非罗艺手下最犀利的燕云铁骑。
罗艺并没有如约上钩!
那些燕赵骑兵虽是勇猛,但无论从阵型、速度、配合上来讲,都比燕云铁骑差上一些。
旗帜一杆,当中写个大大的‘薛’字。
薛家四虎追来了?窦建德想到这里,犹豫片刻后已决定,仍旧按照计划出击。
若能杀了薛家四虎,无疑也能给罗艺以重创!七里井让薛家四虎逃脱一次,这一回,当不重蹈覆辙,养虎为患。
主意一定,窦建德人在高丘,已然下令,伏兵尽出!
薛万彻、薛万述这时已眼看要追到了河北军的尾部。他们轻骑马快,尾随而来,如同风卷残云一样。
对于河北军,他们有着说不出的痛恨,只望这一仗,能稍平心中的怒火。两兄弟并辔驰马,几乎不分先后。可薛万述盯着王天亮旗帜的时候,薛万彻却还记得罗艺所言,窦建德可能会有伏兵。
因为记住这句话,所以他在纵马狂奔之际,还能留意远山树林,平原高丘。
见到前方不远处的高丘,陡然有旗帜尽起,薛万彻已是心中一凛,提醒道:“万述,留神。”
他话音才落,就感觉万籁中有了那么一刻宁静。
暴风雨前亦是会有那么一刻心悸的宁静。
他知道那是出兵的讯号,四下望去,然后就见到两侧开阔的平原,有如碧海潮生般,涌出了一道黑线。
那道黑线本来不过如浮云初起,转瞬如铅云汇聚,再过片刻的功夫,已像密云惊掠而来。云一样大军涌来,跟着的就是震撼群山的蹄声,喊声,逼迫的怒吼声。
一股沛然的压力如山岳般挤压过来,让人忘记了喘息。
燕赵骑兵有了慌乱,河北军却转瞬振奋起来。
两军交战,瞬息万变。无论你事先有多么周密的筹划,但是执行的力度永远是决定胜负的主因。
面对压迫,燕赵骑兵有了那么一刻难以承受,甚至已有人放缓了马蹄,准备退却。
生死的压力下,并非人人都能勇猛的抛却生死,一往无前。
这时候,窦建德看准了燕赵军犹豫的裂隙,策马已下高丘,身边数百铁卫跟随,有如一道闪电,划破了沉郁的云空,带着一缕疾风,猎猎的向燕赵军迎去。
长乐王出马了!
那一刻,河北军几乎沸腾了起来。
所有人的心中,都有热血激荡,所有人的眼中,都闪动了振奋的光芒。
他们太久没有见到长乐王出手,可他们仍坚信,只要长乐王带兵冲击对手,那就能无坚不摧,那就能反败为胜。
当年就是长乐王出马,以几百人的骑兵,冲破了隋军的
斩了郭绚,大破万余隋朝军队,让众人死里逃生,站T7
当年就是长乐王出马,还是用数百人的骑兵,击破了隋军的阵营,重创了薛世雄,塑造了七里井的辉煌。
如今的长乐王,不减当年之勇,如今的长乐王,仍能一锤定乾坤!
薛万彻脸色微变,他忘不了父亲的死,可他更不能忘记窦建德的勇,迎上去,还是暂且退却已避锋芒?他虽方才还是豪言干云,可真正抉择的时候,还是有了犹豫。就是这一犹豫,让他和兄弟已错开了距离。
薛万述却没有半分犹豫!
见到窦建德亲自领军出击,那一刻的他,热血燃烧了起来。他没有了犹豫、没有了畏惧、父亲的死,兄弟万备的死,让他彻夜难寐。他一直祈求上天给他个机会,让他有机会和窦建德面对面的交锋,手刃仇人。
这次机会来到,他怎么会犹豫?
两兄弟一念之差,已拉远了距离,薛万彻想叫,可大军之中,已不由他做主。薛万述冲过去,身边还跟着近千的铁骑。
王天亮见到长乐王从高坡冲下的时候,已双眸含泪,热血澎湃。这次冲杀,他本来以为长乐王放弃了他,他知道自己身处嫌疑之地。王小胡、王贾青已死,王伏宝将军也可能遭遇了不测,姓王的到如今只剩下一个。而杀死高雅贤的正是王姓之人,谁都知道东都在收买河北军的大将,可谁都不知道到底谁会被收买!
他王天亮看起来,就是那个被萧布衣收买之人。
可只有王天亮才知道,他绝对不是。但是王天亮也知道,除了他自己,没有旁人会信他!他很冤屈,他很郁闷。当窦建德不派高石开、廖烽、齐丘等人出征,唯独派他过易水对抗燕赵大军的时候,他就知道,窦建德还怀疑他,窦建德多半已放弃了他。
他拼死厮杀的时候,其实泪水滑落,他跟随大军败退的时候,亦是心中哀伤,但见窦建德终于出马,挽救他于危难的时候,王天亮已把一切不满抛却脑后,他觉得长乐王应该还是当他是兄弟。
因为高丘上的旗帜,是让他散到两翼。
这么说,长乐王还信任他能做到这点?
王天亮想到这里,已尽力带兵士向两翼散去,为长乐王争取交战的空间,他不能辜负长乐王的这种信任。
河北败军散开,窦建德所率的铁卫已借这个空间,风驰电掣般的闪过。
窦建德、薛万述针锋相对,如两处密云飞掠而撞,就要汇聚在一起。薛万述一扬马,高叫道:“射!”
他领的这些骑兵,虽不是燕云铁骑,但是弓马娴熟,马上的技艺均是极佳,所有的人都挽弓搭箭,一口气射了出去。
长箭如雨,他们就要指望这一轮长箭,给他们争取先机。
可他们还是忽视了河北军的剽悍和速度。
窦建德平日看似平淡从容,不急不慌,可真正出手的时候,有如猎豹、猛虎般的凶悍勇猛,他策马狂奔,并没有下令放箭,非他们不会,而是认为根本无需长箭。长箭如雨,从他身侧头顶飞过的时候,窦建德连眼都没有眨眨,他身边的铁卫,亦是如此。
一轮长箭后,数百铁骑,不过十数人落马而已。
河北军惊天的一声吼,声动四野。他们仿佛又见到了当年窦建德的雄风,他们有如又有些当年的热血。
当初那个身先士卒的窦大哥,又回到了他们的身边
燕赵骑兵已有了慌乱,薛万述在这瞬间,下了个让他后悔终身的决定,他竟然让手下再次放箭!
仓促间的决定,少有正确,这时候错误的决定,就很可能导致送命。
薛万述不信窦建德他们有如神符护体般,他还要发挥长箭的威力。燕赵骑兵听到命令的时候,只能抽箭挽弓。
这种急迫下,谁都少能自主,训练严格的军士,一定要严格服从主将的决定,别无选择。
这时候,主将的一声号令,就已能影响到双方的成败。李靖能胜,就是因为能抓住转瞬即逝的时机,让手下严格执行命令,不过薛万述不是李靖,他抓住的是败亡的时机!
燕赵骑兵挽弓,抽箭的功夫,遽然发现,河北军已到眼前,心中大骇!两队如云的骑兵,在经历了淫雨霏霏般的长箭后,汇集一起,然后引发了惊天的那道闪电。
这场战事霍然开始,遽然结束!
窦建德出枪,薛万述扔弓提槊,全力反击。苍天给了薛万述一次机会,这次他和窦建德离的真的很近。他甚至可以见到窦建德眼神如宝剑淬火般的犀利!但是他不惧,他就算死,也要和窦建德同归于尽!
这时候,不能怕、不能惊,只能冷静的全力以赴,才能为自己的生存求得那白驹过隙般的机会。
生死一线!不容错乱!
薛万述反应极快,亦是这辈子最快的一次反应。可扔弓的时候,弓断,提槊的时候,手断,怒吼的时候,头断!
他败的时候,也没有明白,为何窦建德出枪,他竟然会手断头断。可头颅飞到半空的时候,还有那片刻的清醒,他就见到那惊天的霹雳下,带着一抹彩虹的凄艳。长刀闪现,点点滴滴流淌的都是他的血!
原来那枪是虚招,窦建德的杀招竟然是长刀。
薛万述想到这里的时候,思维断绝,坠入无边的黑暗之中。窦建德以枪做引,却闪电般左手拔刀,一刀划破弓弦,劈裂弓身,斩断了薛万述的手,然后顺势砍了薛万述的头颅。
他只用了一刀!
反手的一刀,从下到上,一刀就结果了薛家四虎中薛万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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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m//水、郎山之间大战的时候,萧布衣仍在和思楠研究窦T人。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
研究的同时,萧布衣其实并不悠闲。
时不时有消息军情传来,需要萧布衣定夺。而这些消息,又已经是徐世绩、魏征、杜如晦等人集中整理筛选,认为必须给萧布衣过目、定夺的事情。
思楠见萧布衣又在奋笔疾书,处理政务。这些日子来,萧布衣也习惯了毛笔写字,写一些简单能让徐世绩等人明白的字。有时候他甚至在想,硬笔的普及是否应该快一些呢?他甚至有准备让廖凯去研究一番的念头。但他还是暂缓放弃,因为他要做的事情实在太多,廖凯要做的事情也不少。
事分轻重缓急,有些必须要处理的事情,就要立即去着手实施,有些无关战局的事情,萧布衣统统推后。廖凯现在集中东都万余工匠,正在集中研究新的攻城利器,他不想让廖凯分心。
他无疑算是个好的决策人,因为在大局上,他毫不犹豫的构建认真执行,但是在细节上,他尽量不用自己的思路去影响手下人的行事。
见萧布衣终于又审完一份奏折,思楠叹道:“我以前一直都觉得,皇帝都是荒淫无道之人。因为在我所听的传言中,杨广简直和鬼怪差不多,那些吃着树皮、啃着草根的人,都不遗余力的臭骂他,将他再抹上一层妖魔的色彩。”
萧布衣头也不抬道:“其实据我所知,这天底下,皇帝本来应该是最辛苦的人。”
思楠噗嗤一笑,“不要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我认为,李渊现在,绝对不比你轻松。你们现在都是头悬利刃,一不留神就要输出脑袋去,开国之君,远比守业的君主要辛苦。古往今来,莫不如此。”
萧布衣叹道:“其实我以前也不知道,但现在知道了,却退不出来了。”
“你想过退出吗?”思楠黑白分明地眼珠望着萧布衣。有如一副泼墨山水。
萧布衣终于停住了笔。望着笔端。良久才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他说完这八个字后。站起来舒了下懒腰。走到厅口。望着庭院地流瀑、落花。飞叶、枯草。
那是一幅舞动地秋景。水幕般流动在人眼前。
萧布衣透过这萧索地秋意。宛若见到古道地瘦马、高柳地悲蝉、疲倦地归人、悲壮地大旗、铁血流淌。良久无言。
思楠只凝眸萧布衣地背影。已望出那悲凉地秋。
“或许人老了,所以考虑的就会多,所以感触就会特别多。”萧布衣终于开口道:“草枯了,可明年还欣欣向荣。人死了,就没了。像我这样的机会,虽很伤情,却值得珍惜。”
“窦建德老了。”思楠道:“所以他患得患失。”
“或许吧。”萧布衣随口道。
“他因为患得患失,所以错失了太多的机会。不过这应该也是命中注定……”思楠沉沉道:“要知道大隋的资源,都被你和李渊占据,而行军作战,资源最优。窦建德其实不过是早亡、迟亡的事情,他就算怀疑裴矩、杨善会,也和落水的人抓住棵水上的稻草而已。都知道救不了命,但谁都会抓的紧紧的,不会放手。这从旁人的角度来看,的确很呆,但若你身在水中,就要沉到水底,恐怕就不会如此的想法。”
萧布衣伸手指沾过一片落叶,眼眸中光芒闪动,自语道:“或许……你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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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起,枯叶黄。
鲜血撒落,也不过给那草叶枯萎中暂时的注入短暂的亮色,之后更添凋零气象。
窦建德手握长枪,有如落水之人握住水上那棵救命的稻草。
他已收刀。
枪可以威震军心,而长刀才是真正的杀人利器。但杀人利器显然不是用来给人看的,他若出刀,必斩一人!
他一定要在最重要的关头出刀,杀掉最重要的人!但这次,他拔刀是否对了?
他出刀的机会并不多,也很少有人知道他真正的杀手。去看看小说网wwwcom。当年他倚仗这种底牌,屡次搏命成功,那时他收刀后都有满怀的激情,倚仗一刀之威打下了诺大的基业。可这次收刀后,他人却如刀鞘中的刀,山石后的枯草,疲惫、厌倦,躲避着秋天的寒,冬天的远。
薛万述死,燕赵骑兵乱。
窦建德胜,河北军军心大振。
胜负有时候在于僵持,有时候,却在于那电闪的刹那。河北军见长乐王出刀,如以往那样抓住了战机,迅即的汇聚反攻,已围困住薛万述手下的骑兵,对抗住薛万彻手下的攻势。
燕赵兵士的攻势终于被扼住,河北军甚至有了开始反攻的迹象。
窦建德人在马上,却满是失落。
他真的以为这次带兵来攻的是罗艺,所以他蓄力已久,就想对决罗艺。他知道罗艺的残月弯刀,但他并不畏惧。出刀,不过是个死,他窦建德这条命,本来就是从阎王手中抢来的。但如此威势,不过斩了个薛万述。如此威势,只能说是小胜。
这绝非他所愿,就算杀了十个薛万述,也不抵一个罗艺。罗艺不死,他这仗胜了又能如何?还不是一如既往的苦苦挣扎?
河北军不等窦建德下令,已经开始反击,这本来就是他们惯用的套路。
他们希望这一仗,能够重振军威,他们希望这一仗后,能够再回易水,他们甚至希望这一仗后,他们能剿杀燕赵大军,尽取幽州之地。
时不同往昔,若没有罗艺的燕云铁骑,这个希望或许能够实现。
不过罗艺随后而来的的燕云铁骑,无情的打碎了河北军最后一分的梦想!
河北军伏兵尽出,本来已完全扼止住薛万彻的攻势,甚至已将他们包围起来,四面八方的开始撕裂。但薛万彻却没有绝望,因为他还有希望,罗总管说过,要给他们报仇,罗总管说过,援军马上就到。
就因为这个信念,所以他才能苦苦支撑,就因为这个信念,他终于等到罗艺的援兵。
罗艺终于赶到,带着千军万马杀来,和河北军会战在易水和郎山之间这块开阔的平原上!
风起云涌,铁马金戈……
鲜血如河,冷漠的灌溉着这一片被蹂躏呻吟的平原。
薛万彻在内、罗艺、薛万钧在外围,反倒对河北军形成一种剿杀的局面。
开
原显的有些拥挤,可很快随着一批批兵士倒下去的时T次显得萧索空旷、冷漠千年。
薛万钧兄弟情深,为救兄弟激发了无穷的勇气。
勇者无敌!
他身先士卒,手持丈八长槊,竟然愣生生的在如潮的河北军中打出一条通道,杀出一条血路,等到和兄弟汇合之后,身上不知着了多少击,受了多少伤。
可他见到兄弟的那一刻,已忘却了全身的伤。
生死搏杀中,活着就已是老天的恩赐。
薛万彻周身浴血,也不知是自己的、还是敌手的,可他眼中没有血,只望着大哥,说了一句,“大哥,万述死了,窦建德下的手!”
两兄弟有悲意、有愤怒、还有那越燃越旺、可燃尽一切仇恨的怒火。
江山如画里,英雄淘尽。
张须陀死了、杨义臣死了、薛家军完了、父亲死了、最后剩下他们薛家四虎,仿佛大隋兵将垂暮中,寥寥的孤单。
关中有隋军,但已脱胎换骨成李唐大军,东都有隋军,但早已千锤百炼成了西梁军。大隋的锦竹山河,就在这历史的洪流汇合中,这样的一点点的洗去了颓废、洗去了蒙尘、洗去了无数兵将的血与泪、洗去了繁华、铅华,重现在世人的面前。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这样的大隋已不是大隋!
浪花再起,四虎中万述死了、万备也死了。两兄弟彼此相望,都看到彼此那落寞中的忿然。他们不能死,要死,也要和窦建德一起死。
河北军极力的想要切断打出来的通道,各个击破。两兄弟全然不惧,并肩杀出,一进一出,长槊带着红的血、白的肠,还有五彩斑斓生命的颜色。
兄弟齐心,其利断金。本是僵持不下的局面,就被这二人打破。
战场上,懦弱恐惧可以被传染,一传十,千传万,这才会兵败如山。可战场上,勇气亦是可以蔓延,二传百,百传千,任何一个人到了这种时候,都入魔一样跟随着身边人的举止,杀人或者被杀。
薛氏兄弟的勇气感染了燕赵军士,人人当先,再过片刻,已将河北军打的不成阵型。
胜负的天平,再次倾斜。
**
刘黑远远望见战局,不知道心中什么滋味,他并没有出战,到了现在,他也没有得到窦建德让他出征的消息。
本来的计划是,王天亮诱敌前来,窦建德伏兵尽出,然后再败。窦建德一路要退到郎山山谷中,那里才埋伏着致命的杀招。杀了罗艺,是他们唯一的目的。
万千燕云兵士的性命,抵不上一个罗艺。杀了罗艺,所有的付出都算值得。
可窦建德却打破了原定的计划,阵前斩将,却只杀了薛万述。薛万述虽死,可燕赵军却没有退。被窦建德以一己之力扳回的局面,又被薛氏兄弟扳了回去。
这时候的窦建德,没有再次出手。他和罗艺之间,隔着千军万马,他不是神仙,这种情形还能杀得了对手,此情此景,只怕昆仑再现、虬髯出手,亦是无能为力。
窦建德望着疆场如血,寂寞如雪。刘黑在高丘见到窦建德的背景,心中微酸。他已不知道窦建德想着什么,或者可以说,他从来都没有知道窦建德在想着什么。
刘黑已不知道如何是好,窦建德还没有退,他为何不退?为何不按照计划行事?刘黑人在山腰,急的已是满头大汗。他忍受着手下人异样的目光,却还是不能轻举妄动,他是最后的底牌,他若也拼进去,这场仗,再无翻身的余地。
这时候,罗艺还没有出动燕云铁骑。
这种绞肉机一样的鏖战,绝非适合骑兵发挥的场所,因为骑兵的优势只有在地势开阔的地方才能发挥淋漓尽致的优势。骑兵亦是在突袭、偷袭、奇袭中才有着绝对震撼的效果。萧布衣的铁骑亦是寻求机会出击,寻求地势出击,这才能用较少的代价取得最大的收益。没有机会,骑兵烂在锅里也不会出击!
无论是盗匪、抑或是隋兵,到如今都已对防御骑兵有了或多或少的经验。
当年张须陀骑兵不多,亦不靠骑兵取胜,可他的八风营,李密的数千铁骑就是冲不破。那是隋军多年对抗骑兵,智慧的结晶。
任何兵种,都是有优有劣,不能一概而论。利用地势,将兵种的优势充分发挥出来,才是为将之道。罗艺身为隋将,早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一直没有让燕云铁骑出动。
当年和李靖一战,被李靖诱到谷中,惨痛如犹在眼,这让他使用骑兵的时候,更加谨慎。可等薛万彻也杀了出来的时候,罗艺终于出动了燕云铁骑!
铁骑如云,击的是河北军的侧翼。
那里是河北军最薄弱之处,亦是有利铁骑驰骋的地方。
罗艺亲自领军,当先杀去。只是一轮践踏,河北军已乱。可河北还有死士,王天亮见到罗艺出马的时候,再整旗鼓,已兜头迎上去。
所有的人都没有想到,罗艺也没有想到,他没想到除了李靖,还有人敢蔑视他的燕云铁骑!
而这个人,简直微不足道,罗艺眼中,根本就没有过这个人。这个人本来刚才在攻打易水的时候,就应该死了。
王天亮浑身已痛的麻木,他知道自己很可能死在这里。但知道必死,他没有了恐惧,反倒有了释然。他已累,已疲,他这次迎上去,只想告诉所有人一件事,他不是叛徒!
叛徒没有这种送死的勇气。
他为被怀疑而耻辱,为兄弟分崩离析而耻辱,为河北军一败再败而耻辱。耻辱的活,不如悲壮的去死。
跟随窦建德多年,窦建德救过他的次数难以尽数,但无论救了他多少次,人命只有一条,这次送出去,所有的欠账都会还清。
王天亮就是抱着这想法迎上去,不止是他,还有很多河北军拼死的跟随他后面,迎了上去。孤孤单单的几百人,却迎向数千威震天下的燕云铁骑,谁都不知道他们最后的一刻究竟想着什么?
风吹沙起,刘黑已有泪滴。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他那一刻,只恨不得自己就是王天亮。他站在高处,脑海中一片空白,然后他就见到一片耀眼的银光泛起。
那道光华陡然发出,甚至耀过当空的正阳。那道光华蔓延,已将王
人席卷在内。那道光华不是光华,而是罗艺的杀器T杀器。
杀器一出,少有人敌!
刘黑见到那片亮光的时候,心口都在滴血,他和罗艺对阵良久,当然知道残月弯刀的厉害。他的腿上,甚至还有弯刀划出的伤痕,他知道,王天亮绝对抵挡不住这轮刀阵的攻击。弯刀不但犀利,而且线路多变,甚至撞击变线之下,都能泛着杀机。
或许一柄弯刀还不足为惧,但是千余人射出的弯刀,那种撼动天地的力量,难有匹敌。
能挡住残月弯刀的人不是没有,但是绝对不是王天亮!
王天亮没有刘黑的身手,也没有铁甲骑兵的盾牌,更没有李靖的冷静。他甚至连面盾牌都不带,就策马冲了过去。
他有的只有一腔热血,他有的只是血肉之躯。
只是热血终究会冷,血肉之躯抗不过锋锐的利刃。光华泛过,王天亮无法躲过。他能做的只是咬住了牙,咬到嘴唇出血,牙开裂,也不叫一声出来。
感觉到冰凉的冰刃划体而过,浑身的力量潮水一样的退却,王天亮临死前只是扭头向窦建德的方向望过去。他希望能再见窦建德一眼,如果可能的话,他希望对窦建德说上一句话。
他对得起窦建德!
可他终究说不出话,可他终于看不到窦建德。并非所有人死之前,都能说出想说的话来!
人往地上落去的时候,他只能看到红红的天,红红的云,红红的日头,天地间仿佛都被染上一层红色,有如晚霞残照的悲壮。
晚霞后,黑夜降临,王天亮眼前发黑,跟随坠入黑暗之中。
银色的光芒泛过,没有惨叫,没有悲呼,有的只是马儿的惊嘶,弯刀入肉的声音,偶尔夹杂着,尸体落地的‘砰砰’之声。
罗艺冷着脸,握紧了拳头。策马从这些人尸体踏过去的时候,他前所未有的小心翼翼。他只怕地上的死人会突然窜起来,一刀捅入他的肚子里。
这些人赴死的勇气,就算罗艺见到,也是惊心动魄。
他从未见到过这种热血而又悲壮的汉子。明明知道送死,却还过来送死,他们为的是什么?
罗艺想不明白,他也没有功夫去想明白,他这战一定要杀了窦建德,就像窦建德要杀了他一样。
眼前是罗艺和窦建德最后的一次机会,吞并对手的势力,再图争夺一战,不然难免会被萧布衣逐个吞并。他们不约而同选择了易水一战的时候,就知道二人只能活一个。
王天亮只顾得前冲,前冲的时候又忘记了回头,所以没有见到燕云铁骑出动的时候,窦建德已败退。
旗帜一退,河北军就败。
窦建德已退,他们也就没有了坚持的理由。
可被王天亮等人阻挡,罗艺隔着那杆旗帜还很远,一时间杀不上前。他心中大恨,却不肯放弃这最好的机会。窦建德已技穷,窦建德已落魄,这时候窦建德就是条落水狗,他不趁这大好的机会打上几棍子,晚上怎么睡的着?
催动大军碾过去,罗艺带着燕云铁骑,绕过乱军,划了道弧线,已到大军最前。十里的距离并不算远,可他追的快,窦建德逃的也不慢。
他追到谷口的时候,就见到窦建德的旗帜已入谷!
追还是不追?薛氏兄弟一直紧跟在罗艺的身边,终于有了些迟疑,这里地形不利,往事如烟,又涌到二人的脑海。当年李靖就是利用地势,大破的燕云铁骑,这次他们会不会重蹈覆辙?可是王天亮的死,已是夕阳西落最后的一抹悲壮,窦建德损失惨重,这次若是不追,杀不了窦建德,岂不前功尽弃?
薛氏兄弟正在犹豫,罗艺却是毫不犹豫的带兵冲了进去,两兄弟再不犹豫,紧紧跟随。为报父仇,杀了窦建德,就算有火坑,他们也会跟着跳进去!
风起云涌,沙尘弥漫,遮挡住了谷口。凄迷中,谁都不知道谷中到底还会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变故!
**
萧布衣感受不到两军交战的悲壮,却能感受到那秋风袭来的凉意。
他就静静的站在那里,望着手中的那片落叶,仿佛天底下的大局,也抵不过那片落叶。
思楠突然道:“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你今天好像很多问题?”萧布衣握住了手中的落叶,叹了口气。
思楠蒙着脸,看不到表情,可眼中却有了凄迷,“秋天,总是会有很多问题。”这根本不是个答案,萧布衣并没有反驳,淡淡道:“你问吧。”
“你刚才说,像你这样的机会,很值得珍惜,是不是说你已死一事?”
“不错。”
思楠满是困惑之意,“我听说过,死人是从另外的一个……很远的地方到的这里?”
“或者可以这么说。”萧布衣感慨道:“我不能确定,也不敢确定,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在什么世界,我只知道,我不能辜负很多人的期望,我也一样能给天下人带来安定。”
“你的那个地方,是什么样?”思楠轻咬红唇,眼如点漆。
“我那个地方,真的给你说,或许说个几天几夜也说不完。”萧布衣喟叹道:“那是个你难以想像的地方,不但空间不同,就算时间也不同。
就像……我们突然有一天,从这里,回到张角那个年代,你可以想像吗?”
思楠怔住,半晌才道:“原来如此,所以你知道后来的很多事情?”
“只能说是模模糊糊。”萧布衣道:“历史是人写的,他高兴和伤感写的都可能不同。你如果见到了张角,你绝对不知道他是否认识个叫思楠的人。甚至,你根本不知道张角是否会推翻朝廷。”
他说的简单而又深奥,思楠看似已明白,沉怔良久才问,“那……你在你的那个年代,你就没有你爱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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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m//楠问的小心翼翼,有如春风过了绿绿的湖水,荡起了纹。(去看看小说网wwwcom)春风无意起波澜,只或是为了擦肩而过的那种问候。
她是个敏感的女人,女人看问题的角度,和男人总有些不同。她们关注的事情,也和男人有些不同。
萧布衣听她询问,怅然半晌,“当年我和现在不一样。”
思楠问道:“那时候的你有什么不同呢?”
萧布衣轻声道:“那时候我,因为马术好,也就不缺钱。不缺钱,又生活在不动乱的年代,自然可以快快乐乐。或许只有经历过战争的人们,才更知道和平的可贵,或许也只有经过盛世的百姓,才会渴望战争的结束。”
思楠望着萧布衣双眉间刀刻一样的皱纹,半晌才道:“现在你是个有责任的人,自然活着累。”
萧布衣道:“你说的不错。我是被无形的力量推动着,不停的前行。其实杜伏威、窦建德的忧心忡忡,我都能感觉的到,我其实也和他们类似。唯一的区别是,我比他们过的好些,也知道要取得成功,眼下绝不能走他们的路。我很幸运,因为从效果来看,我走的是条正确的路。”
“正确的让你忘记了你那个世界的事情?甚至你所爱的人?”思楠谨慎的问。
萧布衣涩然一笑,“不忘记又能如何?”
思楠垂下头来,喃喃道:“是呀,不忘记又能如何?只是我见到你总是忙碌,忙碌中带着分惆怅,是以这才问一句。”
萧布衣摊开手掌,望着手心的那片落叶,良久才道:“我以前的性格,更多是随遇而安,我也不需要如此发奋,因为我一直都很知足。可屡次在刀口下逃生,让我开始刻苦,弱肉强食的环境,让我开始冷酷。勾心斗角的环境,让我也会动用了心机。但很多时候,梦境似醒似睡的时候,我都在问自己,自己是在梦中还是在现实。我还记得,答应过一个人,秋天的时候,陪她去看山上的红叶,可我……再也不可能实现这个诺言。那时候知道永不能见后的撕心裂肺,刻骨铭心,到如今看起来,也如这落叶一样,无奈而又平淡。”
思楠缓缓抬头。黑白分明地眼眸。有如黑白分明地山水。她像是想着什么。又像是研究这个男人。如何会渡过那种煎熬地时光。
萧布衣追忆道:“我来到了这个世界。开始了一段新地生活。伊始地时候。我狂躁乱语。伊始地时候。我无法承受。伊始地时候。我根本无法接受离开了以往地亲人。有了另外地一些无关地亲人。但经过许久地彷徨。我终于还是接受了这个现实。因为我那个时代学会了一句话。你无法改变环境。那就尝试着被环境改变。那样地你。或许能活地舒服些。有时候。生活……需要忘记。我从狂躁到开始接受。过了不过半年。这段日子。比我想像地要少地多。原来时间。真地是抚平一切创伤地灵丹妙药。”
“那……萧大鹏难道从来没有怀疑过你吗?”思楠终于问道了正题。
萧布衣有了那么一刻惘然。“怀疑?”
“你现在地这种关系。和萧大鹏可以说得上是父子吗?”思楠问道。
萧布衣苦笑道:“伊始地时候。我并不承认。可后来才发现。他这个爹。着实不错。或者是为了安慰自己。也或者是为了安慰他。我默认了这种关系。”
“现在我们都知道,萧大鹏并非个简单的人。”思楠沉声道。
萧布衣皱眉问,“你想说什么?”
“他是梁朝皇室之后,又可能娶了北周的三公主,这样的一个人,本来应该以复国为己任,可他却不过混迹军旅,过着平平淡淡的生活。”
“人生总有不如意,也并非每人都想着做皇帝。更何况,最是无情帝王家,我想杨广的四兄弟,杨、杨如果再有一次选择的话,他们不见得会选择帝王之家。(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你说的也有道理。”思楠沉吟道:“我一直觉得萧大鹏一定也受过打击,这才心灰意懒,甘于平淡。”
“那你觉得他受过什么打击?”萧布衣问道。
“或许是因为令堂?”思楠突然道。
“三公主?”萧布衣皱了眉头。
“萧布衣,你难道从不觉得令堂很奇怪?到现在为止,我们根本没有她的半点消息。我们根据各种支离破碎的消息,拼凑出她是你的母亲,但令尊好像从来不想念她?最少……他很少对你提及令堂。”
萧布衣不能不承认,思楠在感情的观察,要比他细致很多。
“你是想说,我爹根本没有爱过我娘?”
“最少他现在是和萧皇后在一起。”思楠道:“你到现在,对令堂可说一无所知,这要拜你爹所赐。你难道……从未想过要找令堂?”
若是旁人,思楠多半会觉得这种情况难以想像,可知道萧布衣离奇的经历,思楠反倒觉得很正常。因为萧布衣对于这个所谓的母亲,根本不太有什么感觉。
“我其实也派人调查过。”萧布衣怅然道:“可人海茫茫,又过去了这么久,就算我是西梁王,也不可能和神仙一样,什么都能知道。我也去找过父亲,他现在……过的很好,甚至已被百济的扶余璋尊为国师。”
思楠蹙眉道:“他宁可去百济做国师,也不肯帮你吗?”
“我尊重他的选择。”
“这不是你是否尊重的问题。”思楠道:“无论如何,他都是你爹!一直以来,你其实都需要他的帮助,可他……却根本没有帮助过。从这点来看,他甚至……不太把你当儿子看。萧布衣,不是我挑拨离间,因为无论如何来看,你和他没有矛盾,他是你亲生父亲,他都应该帮助你,而不是远遁海外才对。”
“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有些蹊跷。”萧布衣苦笑道。
“其实以你这么聪明的人,不是没有想到,而是不想去深究。”思楠道:“要解释,并非没有理由。”
“什么理由呢?”萧布衣目光又落在落叶之上。
“他知道你不是他儿子。”思楠一字字道:“因为你是死人的这件事,很有几个人知道。无论太平道或者五斗米,都有一种鉴别的方法。萧大鹏和他们很可能有瓜葛,他又离你最近,很可能
I这点。”见到萧布衣脸上的萧瑟之意,思楠还是说如果他知道你是死人,进而明白你终究不是他的儿子,那离开你也可以解释。”
“这好像是个理由,但并不充分。”萧布衣喟然道:“这种关系我不会揭破,也没有必要说出。他是个聪明人,更明白这点。”
“那就是说,他离开你,还有别的理由,那是什么?”思楠问。
萧布衣这才发现思楠分析丝丝入扣,缜密的让人喘过不气来,“考虑那么多,很容易累。他活的很好,我也不差,这就够了。我……不想深究。”
思楠微怔,岔开了话题,“你那世界是什么样子呢?”
“那时候、那个世界,皇帝已很少见。”萧布衣不再去考虑陈年往事,舒了口气,“当然……还有国家保留着这种位置,但只是一种尊敬,却少有权利。”
思楠认真的思索,“那时候,真正的实现了人人平等、事事公平吗?”她问的是太平道的教义,萧布衣哂然道:“这世上本来就是不公平的,或许这才是真正的公平。”
他说的自相矛盾,但是又含义隽永,思楠听后,有些怔忡,又若有所悟。
“这么说,张角的大道,在你的那个世界,也没有实现过?”
“不错。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萧布衣回答的简单明了。
思楠露出同情之意,“那他们这数百年的坚持,看起来都是镜花水月了。因为你和李渊从哪个角度来看,都不可能实现他们的大道。”
萧布衣一字字道:“我只知道,太过超前的思维在世人眼中,不是天才,而是疯子。很可悲,但却是事实。”
思楠亦抬头去望庭院的落叶,自语道:“所以张角虽是天才,却不是个聪明人。
所以昆仑虽是无为,却做了最聪明的事情。”
“大道无为,天地有规。”萧布衣道:“违反规律的人,通常都是悲哀的人。”
他说完后,抿着嘴唇,已将手中那片枯黄的落叶揉成粉碎。
只是树叶虽零落,但是思念呢?是否会随之飘零?
思楠的声音突然随秋风再次传来,“我还想问你一件事。”
“你说。”萧布衣感觉到自己的声音亦是空空荡荡。
“你说你那个世界,也有恋人,却因为时空的缘故,不能再去和她相见。可在这世上,你若是爱上了一个人,却不得不分开,相隔千山万水。你肯不远艰难,再去找她吗?”
萧布衣良久才道:“既然相爱,何必离开?”久久不闻思楠的回答,萧布衣转过头去,才发现身边的女子,不知何事,眼帘有了湿润。
感觉脸上微凉,萧布衣抬头望去,才发现不知不觉,萧萧秋雨,黯黯落下。丝丝的细雨,有如身边那女子,难以捉摸的心思。
天凉、好个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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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建德冲入谷内的时候,已见到远方山腰处,有旌旗摆动。那是裴矩、杨善会的消息,示意他去那里,取小路上山,然后谷中伏兵尽起,将罗艺瓮中捉鳖。
不再犹豫,催马前行,可回头望过去,才发现跟者甚寡。
窦建德心中有些哀凉,他只记得,当初斩杀郭绚的时候,身边就是跟着寥寥无几的几个人,那时候,没有人信他能反败为胜。可自那次胜利以后,他走到哪里,都是从者如云。
胜者为王。
胜者才能得到百姓的拥护,民众的跟随。落魄的人身边最后跟着的,只有糟糠之妻,还有那曾经出生入死的兄弟。
跟随窦建德最后上山的人,不过只有几十人而已。可这几十人,都可以说是对他不离不弃,生死与共。
窦建德策马上了山腰,见到谷中四处,伏兵尽起的时候,总算有了些欣慰。身后的那几十人见状,虽是灰尘满面,狼狈不堪,也是振奋莫名。
他们还没有败,谁笑到最后,谁才笑的最好。
烟尘弥漫中,大石滚滚而落,一时间人吼马叫,谷中慌乱成一团。刘黑人在山外,已得号令,憋足了气从山上杀下,一时间山外又是厮杀喊叫声一片。
刘黑已扼住了谷口,再次和谷外的燕赵军交手。
窦建德这才舒了口气,有空望向裴矩和杨善会道:“今日一战若胜,那杨将军、裴大人功不可没。”
裴矩哂然笑笑,并不言语,杨善会还是铁板一样,生冷道:“职责所在,怎敢不竭尽心力?”
二人的身边,有着数百兵士,其余的人手,都埋伏在别处,见这里旗帜行事。
窦建德见到谷中浓烟滚滚,燕云铁骑看似已狼狈不堪,皱眉问,“可我们这次,目标是罗艺,就算全歼了燕云铁骑也不如杀个罗艺!”
裴矩突然道:“长乐王,你尽管放心,罗艺已入谷。”
窦建德诧异道:“你如何得知?”
“我亲眼看到。”裴矩毫不犹豫道。
“还不知道裴大人,还有如此眼力。我只见到浓烟滚滚,想他们损失惨重。”转瞬担忧道:“不过罗艺就算入谷,要找他也是极为不易。若要让他逃走,我们岂不是,前功尽弃?”
杨善会冷冰冰道:“长乐王,你根本无需找他。”
窦建德不解道:“杨将军此言何意?”
一个声音哈哈大笑道:“因为我会来找你!”
那声音带着三分戏谑、七分阴冷、还有两分得意。窦建德听到后,身子有些僵硬。他身后的数十人齐齐露出骇然之色,望向前方。
山坡上,百来兵士散到一旁,一人当先行来,神色阴抑,双眸如隼,龙行虎步,顾盼自雄,赫然却是河北军的死敌,幽州总管罗艺!
罗艺身后,跟随着两条大汉,一样的双眸喷火,恶狠狠的望着窦建德,看样子恨不得将窦建德生吞活剥。两条汉子并非旁人,正是薛氏四虎中的薛万钧和薛万彻!
罗艺和薛氏双雄先后走来,身后却又跟着百余手下,个个身手矫健,彪悍之气沛然而出,显然都是罗艺的亲身护卫。
这些人虽勇,这里毕竟还是河北军的埋伏圈,山坡上还有数百杨善会的手下,罗艺等人堂而皇之的上来,竟没有遇到丝毫抵抗?
窦建德身子已和岩石一样的硬,脸却如冰山一样冷,目光从一
、将领手下掠过,带着深深的悲哀之意。
很多事情,不用多说,已然明了。
窦建德并不笨,所以他在这一刻,已明白了很多事情,他甚至没有多问一句。可是他的脸,那一刻,有着说不出的苍老。那就像一颗绿草从春天一下子就到了严冬,干枯的让人不忍多望一眼。
罗艺含笑道:“长乐王,我们又见面了。”
他们不止第一次见面,疆场上,二人不知恶斗了多少次,早就熟悉的不得了。但像今日这般离的近,还没有兵戈相见,实在是头一次。
窦建德不语,却已握紧了拳头,额头上青筋迸起,蚯蚓般的盘旋。
长乐王很少有这么愤怒悲哀的时候,因为无论英雄、枭雄都明白,愤怒悲哀只能误事,而不能取胜,所以长乐王一直表现的从容不迫,淡定自若。这种态度,能给与身边的兄弟以信心和勇气,也是他常年来反败为胜的关键。
但是他终于抑制不住怒气,抑制不住愤怒,就说明他已穷途末路,难以翻身。
窦建德没有问,齐丘却已站出喝道:“裴矩,这是怎么回事?”齐丘亦是窦建德死士之人,作战果敢,虽名声远不及王伏宝等人,但重义!
因为重义,所以他明白喝出来的结果是死,明知道寡不敌众,但是他还要喝出来。
他不喝出来,他怎么配当窦建德的兄弟?
裴矩缓缓的退后一步,脸上露出无奈之色。瑟瑟的秋风中,断臂的裴矩虽是飘逸不减,但却显得和枯草一样的软弱。他武功虽是极高,但他的身份却是文臣,他喜欢这个身份。因为只有如此,别人才会轻视他。他不怕轻视,因为这也是一招杀手,他喜欢轻视,因为轻视他的人,已全部死绝。
张张嘴,裴矩终于道:“我也是逼于无奈。”
罗艺又笑了起来,“裴大人,你何必和他解释?识时务者为俊杰,顺应大势才是智者所为。窦建德,你我相斗多年,你多半没有想到过,会落在我手。”
窦建德终于开口,“我不会落在你手。”
罗艺微怔,转瞬又笑,“窦建德,我实在看不出你还有什么机会?我知道,你想和我决一死战?”
窦建德缓缓点头,“罗艺,这岂非是我们了却恩仇的最好机会?”
罗艺缓缓摇头,“你错了,我不会和你战。你可知道,我和你最大的不同是什么?”
窦建德摇头道:“不知。”
“你是勇,我是谋。”罗艺淡淡道:“你虽有无敌之勇,却不过是匹夫之勇。我罗艺却是帅才,如今我早就胜券在握,就算我有十足的把握,我也不会和你对决。那对我来说,不公平。”
窦建德惨然笑道:“如此看来,你连最后一分机会都不给我?”
罗艺缓缓道:“你若是抓到我,何尝会给我半分机会?窦建德,我不给你机会,却可以给你最后的几十个手下一个机会。你若自杀,我就饶了你手下几十人的性命。我……决不食言!”
罗艺说到这里,带着个冷酷的笑意,他又给窦建德出了个难题。有些人注定一辈子是朋友,有些人,注定生死都是敌人。
窦建德以仁德起家,最后的关头,逼死他,放了几十个手下又能如何?若窦建德不死,那几十个手下如何看他?
罗艺想到这里,越想越得意。他认为自己掌控了大局,已是最后的胜者!胜利的人,岂非都要笑到最后?
目光从裴矩、杨善会还有山上的数百的兵士看过去,罗艺并不畏惧。
他虽不想和窦建德单打独斗,但是这时候,他一定要来。他若不来,何以服众?他根本不认为裴矩、杨善会能是他的对手,更何况他还有薛氏兄弟两员虎将,还有百余忠心耿耿的亲卫。罗艺听说过水一战,认为若是自己这百来个亲卫参战的话,胜出的绝不会是萧布衣和窦建德,所以他认为大局已定。
窦建德听到抉择的时候,嘴角微微抽搐,良久才道:“裴矩,我待你不薄。”
“可罗总管待我更厚。”裴矩轻声道:“他甚至许诺让我做尚书令。”
“这么说,你早和他开始联系了?”窦建德苦涩的笑。
“不错。”裴矩还是没有半分倨傲,他才是真正的喜怒不形于色。就算他被萧布衣一刀砍了手臂,看起来也没有半分的怨毒。赢就赢,输就是输,只要尽力而为,何憾之有?
“杨善会投靠我,显然也是你们计划的一部分?”窦建德问,“杨将军,我素来闻你有忠义之名,却不知道你亦是两面三刀。”
杨善会还是冰冷的脸,沉声道:“识时务者为俊杰。”
“说的好。”罗艺大笑,“杨将军,若是窦建德不肯为了兄弟送命,还要麻烦你来出手!”
“罗总管!”薛氏兄弟齐声叫道,有了焦急。
罗艺目光一抓,沉声道:“窦建德武功不差,你们报仇心切,可也不要大意。万钧、万彻,你们和杨将军一起,杀了窦建德吧。”
“领命。”两兄弟并肩站出,长槊戳地,地动山摇。
窦建德手握长枪,脸色黯黯,齐丘喝道:“只有你们有人手吗?”他才要上前,却被窦建德一把抓住,摇头道:“齐兄弟,你们不用出手。”扭头望向罗艺道:“罗艺,我还有一事不明。高雅贤可是你杀的?”
罗艺微微一笑,“非我杀,而是裴大人下的药。”
裴矩无奈道:“他无意中,怀疑到我和罗大人,所以我就毒死了他。你想必还在疑惑他为何写个王子,让你们彼此猜忌吧?”
窦建德目光森冷道:“那不是‘王’字,应该是你‘裴’字的四笔,只是他毒发之后,再受一剑,最后一笔写的潦草,所以才变成个‘王’字?”
裴矩点点头,同情道:“你终于想到了,可惜,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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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五十万字数的书友书评摘录,墨武还能说什么?
感动二字!
写江山的时候,并没有多想,整理了近百万的资料,搭建了框架,就开始慢慢的一个个字敲出来,正式走上征途。到现在,应该阅读了数百万字的隋唐历史,不比我写的字数要少。
不敢说懂,因为读的越多,反倒越不懂。
谨慎地落笔。(去看看小说网wwwcom)小心地揣摩。
很早地时候。语文老师就教过。尽信书不如无书。
所以打破了脑海中地全部历史。如艺海拾贝般。一颗颗地重新捡起贯穿。编织出一个大浪淘沙、江山秀美地故事。
无论成绩如何。只要上了架。墨武就有义务认真写下去。当然不能让所有人满意。只求那清风明月下。电脑屏幕前。有人笑。有人哭。足矣。
一直怀念自己读书地那时候。花一毛钱去租书店。如获至宝般捧来一本闲书。忍受教师地侦查。忍受天寒地冻。搓着手、跺着脚在读。恨不得不睡觉地读书。
现在地生活当然好多了。但总是怀念那时候。
或许因为苦,所以才觉得特别甜吧?
书中的人物一个个鲜活,自己仿佛也走入他们的世界,融入他们的世界,特别感谢很多书友的剖析,解读了不能详说的人物,说出了墨武更深想要表达出的意思。
写出热闹,写出门道,心中更希望的是,多些看门道的朋友。
千金不容易得,知己一样难求。
起点推出新制度后,才发现,更多的人选择默默的看书,默默的支持。
能支持墨武到现在,墨武只能在这里,鞠躬感谢。
感谢那些一直陪墨武近三年的朋友,感谢那些为墨武提供衣食的朋友,感谢新认识,却无怨无悔支持墨武的朋友。
知道感谢,才知道珍惜。
墨武一直珍惜着这些朋友,谢谢你们,江山应该是11月份末结束,或许有些误差,但是不会太多。
最后的时光,笔耕不辍,写完这本书,填好所有埋下的坑,就会调整一段时间。
希望能真正的休息一段时间,好好的睡几天,这已是墨武最大的心愿。
//com//局者迷,有些事情,不说出来,当局者只怕要永远的
裴矩说出真相,齐丘等人心中怒火高涨,窦建德身后的几十个兄弟,亦是难扼怒意。(去看看小说网wwwcom)可愤怒的同时,他们多少又有些悲哀。
这种简单的离间计,若是以往河北军铁板一块,兄弟齐心的时候,绝不会上当。但是现在呢?他们非但疑心,而且猜忌的永无宁日。
他们疑神疑鬼,甚至在王伏宝下落不明后,还怀疑是王伏宝献了黎阳城,不敢再和兄弟见面。他们愤怒、亦是悲哀,更多的却是自责!
河北军一步步走到今天,窦建德有错,但难道只是他一个人的过错?
裴矩轻声道:“我本来想毁去那张纸,可我想了良久,还是决定留下那张纸。我本来以为……”
他欲言又止,罗艺却接了下去,“我们本来以为重情重义的窦建德,真的如他撕毁那张纸后所言,既往不咎,没想到那个‘王’字始终还是如同一根刺。不但让仁德的长乐王逼死了王小胡、怀疑起王伏宝、害死了王贾青、今日又想逼死了王天亮。仁德……可笑,实在可笑!”
罗艺说到这里,挤出几声干笑,满是讥诮。
窦建德那一刻,说不出的沧桑疲惫,“你们说的不错,我的确有些假仁假义。可我如何变,束手待毙的事情,我还不会做。”
“又是假仁假义的借口。你不想束手待毙,只因为你总是让兄弟为自己去死,而从不想为兄弟去死。”罗艺嘲讽道,他不想放弃这个机会。他处心积虑了这久,才得到这个胜果,就像猫吃老鼠之时,总要戏耍个痛快。
齐丘等人怒而上前,喝道:“罗艺,我等就算为窦大哥死,也是心甘情愿。”
罗艺鼓掌而笑。“好。好……”
“你们今日。不用为我去死。”窦建德直起了腰板。一字字道:“齐兄弟。若有可能。就走吧。我就要看看。今日有谁能取我地性命!”
他手握长枪。凛然而站。气势非凡。众人见了。一时间不能言。
薛氏兄弟丝毫不惧。怒目圆睁。厉道:“今日我兄弟就要取你性命!”二人不等罗艺吩咐。已持槊上前。一左一右地夹击窦建德。
二兄弟均用长槊。施展开来。飞沙走石。气势逼人。众人虽未在局中。也觉得气息紧迫。难以呼吸。
窦建德却是长枪翻飞。在狂涛中有如一叶扁舟。浪虽急、风虽猛。他却总能化险为夷、如履平地。
谁都看出来,他并没有用全力,他还在寻找薛氏兄弟的破绽。窦建德没有准备逃,一来是山上都是敌手,已将他们团团包围,二来是,他或许不想逃!
罗艺皱起了眉头,他知道窦建德的武功高,更知道他的犀利之处在于一把刀,窦建德出刀必见血,他不出刀,这说明他还有实力。目光一转,罗艺一摸下颌的胡茬,微笑道:“杨将军,有劳你了。”
原来杨善会归降,一直让罗艺心存猜忌,这次就想借此机会,试探杨善会的诚意。他本性多疑,少能信人,现在仍不肯以身犯险,亲自出手。他没有和窦建德交过手,但对窦建德的威猛,却是早有所闻。知道今日难免一场恶战,是以养精蓄锐,看清形势再做打算。
杨善会缓步站出,手持铁枪,沉声道:“好!”
他话音未落,已然出枪,一枪刺向窦建德的肋下。
情形几乎瞬间改变,窦建德也变了脸色。薛氏兄弟武功高、气力大,长槊使起来,虎虎生威,可这在真正的高手眼中看来,还算不了什么。杀人要求快、准、狠,而这两兄弟的长槊虽是猛,只适合阵前迎敌,却不适合步下缠斗。疆场上,长槊重沉,再加上借助马儿之力,是为冲锋陷阵的绝佳兵刃,可近身缠斗,长槊却显得笨拙有余,近战不足。(去看看小说网wwwcom)裴行俨也是擅用长,但是比起这两兄弟而言,却要高上一筹。
窦建德本来还有信心在十数招内,先杀一人立威,可杨善会长枪一攻,攻其必备,他已不能不全力以赴。
杨善会看似木讷,可出枪就和出战仿佛,每次出枪,均攻窦建德长枪弱处,奇诡刁钻。他一出手,窦建德身形已有凝滞,海上的轻舟看起来也要下沉。杨善会不但出兵毒辣,就算出招亦是如此。他这种枪法若是独战窦建德,或许还差了许多,但和薛氏兄弟并肩而战,却完全弥补了两兄弟的弱项。
可窦建德还是没有败!他还是没有倒!他还支撑,谁都不知道他支撑是为了什么,但都已知道,窦建德这次倒下去,就再也站不起来。
齐丘、高石开已忍耐不住,就要上前援助窦建德。窦建德是他们的大哥,就算做错了一些事情,他们也应该原谅。要死一起死!所以见到围堵上前的罗艺手下,众人并没有惧意。可罗艺一句话就止住了他们的脚步,“你们若上前,我也会让更多的人参与进来。”
齐丘等人目眦欲裂,却已无能为力。
现在的窦建德还有希望,但是这些人若加入进去,不但分担不了窦建德的压力,只能让窦建德更苦,他们做兄弟的,又如何能承受?
窦建德额头已见汗,裴矩又退后了几步,眼中露出了古怪之色。裴矩还没有出手,他根本就没有出手的打算。因为他解决问题,更喜欢用脑,而不喜欢动手。他一直奉行劳心者治人的策略。但就算是裴矩,对窦建德也有了几分兴趣。
谁都知道窦建德武功不差,窦建德能让这么多兄弟死心塌地,除了仁德,更重要的一点是,窦建德很勇,他能身先士卒带着兄弟们冲锋陷阵。可谁都不知道窦建德的武功是和谁学的!裴矩也想知道,所以他一直很认真的旁观,但他也看不出窦建德的武功出处!
不过看不出不要紧,人死了,武功出自哪里无关紧要。裴矩想到这里,嘴角露出了笑意,目光却转向了罗艺。
罗艺全神贯注的望着窦建德,显然认为这才是山坡大敌。裴矩心中忍不住的叹,谁是螳螂、谁是黄雀,很难说的明白。
场面局势又变,窦建德呼吸已沉重,汗水已流淌,他已尽了全力。裴矩目光很高,他当然知道对方是否留手,所以他断定,窦建德十招之内,必出杀招,他若不出杀手,以后再没有机会。
杨善会亦是额头见汗,薛氏兄弟气喘如牛,
人,都已尽了全力。杨善会还能支撑下去,因为他TT,薛氏兄弟还能坚持,因为心中的仇恨。
窦建德却不想再坚持。
他断喝一声,长枪微颤,抖出三点光芒,竟然分袭三人。这一枪,有如紫云穿电,晴空霹雳。
三人皆惊,三人后退。
这一招实在快捷的难以形容,三人不能不闪。可本来联手对敌的三人,一退之间,已有了缝隙。窦建德抓住千载难逢的机会,电闪跃起,拔刀,一刀砍向了薛万钧。
他一定要先杀一人,再谋其他,薛万钧沉稳老练,身为四虎之首,杀了他,薛万彻必乱。乱就是死,所以他单刀第二个目标就是薛万彻。窦建德这会儿苦战,思路看起来半分不停,而且一出手,就选择了认为最正确的决定。杨善会老奸巨猾,绝不会为了薛氏兄弟拼命!
决战中,有如两军对垒,抓住机会,就能挽回败局。一丝错误,就可能导致送命。窦建德这一刀,是在分析三人的性格后出手,他不会落空。
可他没有想到过,他还是看错了杨善会。杨善会退的快,进的更快,他退后数步,可却沉喝一声,有如惊雷般,再次出击,一枪仍是选择了窦建德的后背。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
他这一枪,比起方才快了何止数倍!
罗艺心中微颤,知道杨善会竟然还保存了实力,这人的武功,他得要重新评估。本来方才见杨善会出手,他也觉得杨善会不过如此,可看到了这一枪,罗艺认为,杨善会比自己,也不过略差半筹。
这人心机如此之深,杀了窦建德后,然后就要杀了杨善会。罗艺如此想着,却已取出长弓,搭上了弯刀。
这时候已到生死关头,他绝对不会错过。
窦建德一刀已到薛万钧的脖颈!这时候两道寒风袭来,一是背后,一是肋下。杨善会全力以赴,薛万彻已红了眼睛。窦建德终于有了那么一刻分心,他杀了薛万钧,不见得能躲得过杨善会、薛万彻的杀手,而他的大敌,却是一直没有出手的罗艺。窦建德出刀本来无坚不摧,可就是因为这么刻犹豫,有了瑕疵。
薛万钧生死关头,横槊一架,抽身爆退。
刀闪,槊折,臂断、鲜血四溅。
窦建德一刀竟然削断了韧性十足的槊杆,而且还能顺势削断薛万钧的小臂,划伤了他的肋下。这一刀之威,竟至如斯!
裴矩脸色微变,见到薛万钧断臂,他忍不住想起了自己的手臂,他甚至觉得,窦建德这一刀,竟然和萧布衣有些相像。当然,这绝无可能。
窦建德一刀伤了薛万钧,却没能杀了他,本身已处于极为不利的情况。长枪短,可长枪竟然先一步刺到,窦建德扭身而起,一把抓住了长枪,反倒向长槊格去。他手抓住枪杆,长刀顺势斩下,就要劈了杨善会。
这一抓,迅疾无俦,如猛虎探爪,犀利难言,百无一失。这一抓,实在是窦建德生平巅峰之作,可说是生死一发。
可出手无误,一抓握住枪杆的时候,窦建德心中微凛,已知道不好。
因为寒光一点,一枪刺来,还是杨善会在出枪!
窦建德的确抓住了枪杆,但轻飘飘并没有借力之处!这怎么可能?窦建德还清楚的见到长枪的另一端还在杨善会的手上!
杨善会趁窦建德失误的机会,已一枪刺入了窦建德小腹!
窦建德惊天的一声吼,再次挥刀,血起,杨善会爆退,可胸膛已衣襟尽开,铠甲剥落,现出血痕,只要这一刀,再近几分,就可能挖出杨善会的一颗心。
杨善会脸色苍白,一颗心砰砰大跳,也想不到窦建德出刀如此之快,如此难测。
窦建德手中的长枪轻飘飘的没有分量,已挡不住重槊的猛击。他恨极一刀挥出,却已难再顾及袭来的长槊,那槊击断了枪杆,击在窦建德的胸口之上,窦建德胸口的护心镜裂的粉碎,整个人抗不住大力,已飞了出去。半空中,口喷鲜血。
罗艺终于出手,一松弦,竟然射出了三把弯刀。
弯刀一旋,半空中有如三轮明月,就在窦建德飞起的时候霍然飞出。
谁都不知道罗艺如何能做到这点,可谁都清楚的看见,有两轮明月呼啸盘旋,已射到了窦建德体内。
秋日当头,风吹松动。落叶轻飘飘的空中飞舞,窦建德已如石头一样的落在地上。他手捂胸口,双目圆睁,口溢鲜血,手指缝中已难掩流淌的鲜血。
两把弯刀就被他这么握着,可弯刀半数已插到窦建德的胸口。
窦建德还艰难的呼吸,可谁都看的出来,窦建德完了。
天底下,没有谁能中了杨善会的枪、薛万彻的槊、再加上罗艺的两把弯刀而还能活下去。裴矩想到这里的时候,舒了口气,他认为现在应该考虑下一个问题。
杨善会收枪,薛万彻横槊,二人望着窦建德,终于没有再次上前。无论如何,他们对这个对手,还是有些敬畏。
‘当啷’声响,一截铁枪落在地上,说不出的凄凉。
杨善会手中还有杆长枪!
罗士信是枪中带棍,枪尖是暗器,杨善会却是枪中套枪,杀手就是套子里面的枪。二人都是太平道将门中人,所用的兵刃亦是大同小异,均是太平道工门巧匠所制。杨善会出枪,窦建德夺枪,杨善会顺势让窦建德夺去长枪,心中懈怠的片刻,抽出枪中枪刺了窦建德一枪。
这招说穿了并不值钱,但不说出来,就可能要人性命。这招杨善会从未用过,谁也不知晓,他一用,就给与河北霸主窦建德以重创。或者可以说,正是因为杨善会的这一枪,才击溃了窦建德!
罗艺想到这里的时候,嘴角带了丝冷笑,他发现杨善会有很多秘密,也有些反骨,自己不能不除去。杨善会枪中带枪的秘密揭穿,自己要杀他,已不是难事。
如今自己掌控大局,只要对付窦建德手下的数十个人,应该不是难事。平生大敌今朝身死,实在是前所未有的快事。
窦建德还没有死,所以他还要上前给他一刀。
罗艺想到这里,已迈步上前,没想到窦建德那数十个手下,霍然一声吼,已拦在了窦建德身前。
想起王天亮之死,罗艺心中暗凛,微笑道:“我虽不如窦建德假仁假义,但素来是言出必行。窦
晚要死,你们何必守着这颗要倒的大树?投靠于我,T[亏待尔等。”
齐丘不退,高石开亦是未退,冲过去的数十人,一个不退。
沉默代表了态度,沉默中也有着讥诮,罗艺心中杀意已起,冷冷道:“你们莫非不相信我的承诺?”
一个声音突然道:“相信你吃人不吐骨头的承诺?”
那声音很轻,很淡,还有些飘逸不羁,可这时候,却如沉雷般的响在众人耳边。罗艺可说是一寸寸的扭过头去,望向发话之人。
他不是没有听出说话之人是谁,可他不能相信这人敢在这个时候说这句话。他甚至认为这人多半是对旁人所言。
阴森的目光望向裴矩,罗艺弹了下弓弦,笑道:“刚才的话,是你说的?”
裴矩认真道:“不错。”
“你是个聪明人,却说出了不聪明的话。”罗艺叹息道:“我若称帝,本来打算封你做个尚书令,可惜……”
裴矩笑道,“是啊,可惜……你等不到那一天了。”
罗艺不知为何,一阵心悸,四下望过去,以狂笑掩饰住心中的不安,“就凭你?”
裴矩叹口气,“我其实算不上什么。可凭着杨将军的一杆枪,杀了你为长乐王报仇,问题还不太大。”
“窦建德还没有死。”罗艺冷冷道。
裴矩看了窦建德一眼,见他好像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笑笑道:“虽没死也快了。你杀了长乐王,我们为长乐王报仇,本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原来你想蚌相争,渔翁得利。”罗艺恍然道:“你让我和窦建德相斗,却想取代我二人的位置,你想的未免天真了些。”
“是啊,就是因为天真,所以你才根本不会怀疑。”裴矩叹口气,“其实高雅贤不是发现了我和你联系的秘密,而是发现了我的秘密,他甚至已找兵士去揭发我,被我知道,就顺便毒死了他。我把这一切对你说及,你多半还以为我是忠心耿耿。我一直在等这个机会,这个机会也真的难等。要知道,安排你和长乐王碰头,安排你杀了长乐王,并非那么容易的事情。现在他胸口的两柄弯刀是你的吧?我只要把他的尸体,你的脑袋带到河北军面前一看,谁都明白了一切,已不必我多言。”
“你以为山上这些人都是瞎的?”罗艺见裴矩如斯镇定,虽是不信他有能力杀了自己,却还是忍不住的心寒。
“这山上来容易,要下去并非易事。”裴矩缓缓道:“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不想瞎,就只能死!”
齐丘等人心中微寒,一时间不明所以,只能静观其变。
“你以为我是死的?”罗艺冷笑道。他已盘算大局,暗想自己杀杨善会不难,薛氏兄弟只要擒住裴矩,就能再次控制局面,想到这里,心中稍定。
薛氏兄弟已并肩上前,怒喝道:“裴矩,你被猪油蒙了脑袋了吧?”薛万钧虽是断臂,可却是铁血汉子,早用布缠住断肘,止住流血,双眸怒视裴矩。
裴矩叹道:“我只能说,你们兄弟才被猪油蒙了脑袋!”
罗艺脸色微变,薛万彻怒喝道:“你说什么?”
“你们真以为,害死令尊的是窦建德?”裴矩淡淡道。
薛万彻还要呼喝,薛万钧却止住兄弟,冷冷问,“你说是哪个?”
“其实窦建德不过适逢际会。”裴矩道:“真正给令尊重创的却是一直嚷着要为你们报仇的人!”
薛万钧脸色微变,退后了一步,拉开了和罗艺的距离。薛万彻喝道:“裴矩,你这离间的把戏太过幼稚,你以为我们兄弟会信?”
罗艺也是哈哈笑道:“裴矩,不用我驳你,我想是个人都会不信。”
裴矩道:“我其实也不信,不过若是有脑袋,认真想想就应该知道。只要薛世雄还在幽州,你罗艺永无出头之日,所以你甚至比窦建德更想他死!薛世雄若是死了,你罗艺才能独占幽州,你罗艺才有争夺天下的资本。所以你明里送薛世雄出幽州,暗中却乔装混入军营,用你的残月弯刀射杀了薛世雄。”
罗艺放声长笑,“裴矩,你也太荒诞可笑,薛世雄不是死于弯刀,而是……”他突然变了脸色,因为他见到薛氏兄弟冷冷的望着他。
裴矩微笑道:“薛氏四虎对父亲到底如何死的,始终秘而不宣,难道你知道?”
罗艺沉着道:“我是听到传闻而已。”
裴矩淡淡道:“你其实不是用的残月刀,而是用的不轻易示人的断肠刺。薛万钧,令尊肝肠断裂,是以重伤不治而死,对不对?”
罗艺抢先道:“若非你是凶手,你怎能如此确定?”
薛氏兄弟果然犹豫起来,觉得罗艺说的大有道理。裴矩却不慌乱,只是道:“本来你很难得手,不过窦建德这时候却赌博冲了过来,再加上薛家军思归,大乱一片,这才助你成功。这本来就是个双赢,薛世雄死了,你取幽州,窦建德取河北。可惜的是……窦建德还一直稀里糊涂,以为自己赌运很高,天命所归,岂不是个天大的笑话?”
窦建德眸中露出恍然之色,转瞬又是极为痛苦。
裴矩看也不看,继续道:“罗艺,你知道只要杀了薛世雄,再把薛氏兄弟纳在麾下,争夺天下也有本钱。可你却不知道,我早就知晓,断肠刺就藏在你腰间,你若是问心无愧,可让薛氏兄弟看看你的腰带。”
“我为何要让他们……”罗艺话到半截,突然收声,只因为他见到薛氏兄弟一双喷火的眼眸。叹口气道:“万钧、万彻,你们真的信这匹夫的话吗?好吧,我问心无愧,让你们看看又有何妨。”他手按腰带,看似要抽出来的样子,薛氏兄弟举步上前,薛万钧突然叫道:“小心。”
他合身一扑,已拦到兄弟面前,这时候一根毒刺弹出,已深深的扎到了薛万钧的腹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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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万钧被断肠刺扎入小腹,满面痛苦和不甘,可随着罗艺出刺收刺,发出惊天的一声吼。可诺大的汉子已软软的倒下,倒在兄弟的手臂上。
薛万彻撕心裂肺的一声喊,“大哥!”
那声呼喝震撼山中,薛万钧艰难的望着兄弟,只说了最后一句话,“活下去,为我们报仇。”
头一歪,薛万钧带着不甘死去,临死前双眸圆睁,显然死不瞑目。他身为四虎之首,本来就是最为沉稳的一人。他只希望兄弟能了解他的深意,不要妄自送了性命。罗艺固然不是好鸟,可裴矩显然也不简单。
可这种情况下,薛万彻已不能深究大哥临死前的深意,霍然抬头,薛万彻双眸充斥血丝,惨笑道:“好,好,罗艺,你很好!”
放下大哥的尸体,慢慢的站起来,拿起长槊,薛万彻咬牙道:“罗艺老匹夫,今日你我……只能活一个!”
罗艺有些皱眉,他倒不是怕,而是到现在,所有的事情都出乎了他意料。他喜欢那种掌控大局的感觉,可眼下怎么来看,大局都被裴矩掌握。罗艺知道自己低估了裴矩,可他并不知道裴矩的底细,所以心目中大敌还是杨善会和薛氏兄弟。如此关头,什么计谋都已经弱化,裴矩是个文臣,能做到这份上已是巅峰,眼下是拼实力的时候。
罗艺不知道裴矩如何知道他的事情,但明白这种事情揭发出来,就再没有缓和的余地。他本来亦是雄,讲究当机立断。知道薛氏兄弟已有反骨,力求先杀了这两个叛逆,以除后患。
当然在他心目中,早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这两兄弟跟了自己,却反自己就是叛逆!薛万钧断臂,已和没牙的老虎一样,他本来想杀的是薛万彻。可没想到薛万钧却替兄弟挡了致命的一击,破坏了他本来的计划。
自己的死士一直跟随自己,虽然只有百来人,可罗艺并不相信,会打不过杨善会的手下。他是个谨慎的人,上山之前,早就探明,这山上没有其余的埋伏。
迅速地分析局面。自己只要能敌得过杨善会和薛万彻。就能重新取回先手。
他不想放弃辛苦得来地机会。他不甘心!
但他显然忘记了一点。那就是裴矩既然敢和他摊牌。就是已有了必杀他地信念。可贪欲权欲之前。又有几个人舍得放弃?
罗艺不想放弃。所以冷冷地望着靠近地杨善会和薛万彻。寻求最佳出手地时机。裴矩叹道:“想杨将军勇猛无敌。才重创了窦建德……”说到这里。他忍不住地向窦建德看了眼。见到他双眸还是睁着。但出气多进气少。放心地扭过头来。又道:“薛万彻勇冠千军。万人难敌。二人联手。只要防备住罗艺腰间地断肠刺。取胜应该有七成地把握。”
罗艺不待他多说。已怒吼一声。豹子般跃起。长弓扼向杨善会地咽喉。跃起地时候。还不忘记吼一声。“杀无赦!”
山上随着他地一声吼。立刻变成了修罗地狱!
罗艺的手下知道这个命令的含义,就是在山上的人,除了自己的人手,一个不能活。袭击可说是从伊始就变的残酷非常。
杨善会的手下、罗艺的死士、再加上河北残众绞在一起,几乎每一刻都有人倒下,都有人死去!
山外厮杀震撼,山上更为惨烈。所有人其实已短暂的忘记了远大的目标,只为能活下去而努力。
罗艺眼中只有杨善会和薛万彻,他认为大敌还是杨善会。并非他轻视薛万彻,而是太了解薛万彻。薛万彻在兵士眼中虽勇,但在罗艺眼中,还不足一哂。
他没有动用弯刀、没有使用断肠刺,就凭手中的一张铁弓,已逼的杨善会连连后退。
说起罗艺,都知道他文武双全,手下的燕云铁骑威震八方,可却少提及他的功夫,这也是罗艺刻意不想炫耀的事情。就算是萧布衣到了如今,能不出手就不出手,这也是一种心理战,要出手,就要无坚不摧。
罗艺方才见窦建德、杨善会几人混战,初步的分析是,窦建德的武功和他旗鼓相当,杨善会比他稍逊一筹,薛氏兄弟比他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所以先杀强手,薛万彻不足为惧。他战略已定,坚定的执行,一张铁弓在他手上,竟然能劈、刺、绞、抹,发挥出十八种兵刃的用法,只凭此看来,他的武技之博,已让人叹为观止。薛万彻的长槊虽猛,却离罗艺身边总差毫厘。
毫厘之差,谬以千里!
这点差距,其实就像棋道国手战庸手,只是占优的一先。可就是这一先,庸手一辈子都是追赶不上。
但罗艺出招的时候,也心中暗凛,他发现自己又判断错误,他再次低估了杨善会。他来到这里,就不断的犯错,这在平时,难以想像。他虽用了十成的力气搏命,杨善会也是大汗淋淋,已用尽全力,可他就是不能击倒杨善会。
这人的韧性,简直就和他领军一样,让人难以捉摸。
可罗艺不信邪,他认为,只要自己再加把劲,就一定能杀了杨善会。他看出杨善会已不支,他看到杨善会出枪的时候,已少了两分骁勇和诡异,他看出杨善会气喘如牛,汗流浃背,他知道已到了出绝招的时候!
他手中的长弓蓦地一缓,这种缓慢在寻常人眼中,看不出什么,但是在高手眼中就意味着,有机可乘。
罗艺留出破绽,就希望对手强攻。
果不其然,杨善会大喝声中,枪芒暴涨,直奔罗艺的胸前,薛万彻长横击,却是一招横扫千军!
罗艺手腕一翻,已用弓弦缠住了铁枪。可杨善会双臂一振,‘崩’的声响,弓弦已断。罗艺半分慌张都没有,长弓一屈,转瞬爆飞了出去,先长槊扫来,弓梢已击在了薛万彻的胸口。
弓若弹丸飞逝,甚至让薛万彻来不及闪躲。‘砰’的一声响,薛万彻的胸骨几乎被长弓敲断。可就在长弓出手之时,罗艺已出了断肠刺。
断肠刺其实就像一根钢丝,却远比钢丝。他这次取的并非杨善会的肠,而是杨善会的枪!\全在一杆枪上,这把枪亦是变化莫测,多有机关,只要能抑制住杨善会的枪,就等于绑住了杨善会的一只手!
刺如怪蟒,缠在长枪之上,稍一用力,长枪已然挡开。罗艺再下杀手,他断喝一声,手掌一亮,已取弯刀在手,雷霆霹雳般的砍去。
空中光芒暴涨!
残月弯刀不但可以用长弓射出,还可以近身肉搏。罗艺在弯刀上下的气力,并不比在断肠刺上下的功夫要少。
抉择只在闪念之间,他知道自己亮刺后,杨善会肯定会提防他的这招,所以他已换了杀手,他的杀手却在残月弯刀!
虚虚实实,这场比拼斗的是武功、斗的亦是判断和心机。
银色的光芒甚至寒碧了杨善会铁板一样的脸庞!
这一刀下去,罗艺拟将杨善会劈成两半!
可出手之后,罗艺已嗅到危机,危机不在杨善会,而在身后,身后是谁?
光芒银河般倾泻,弯刀电闪般惊人,杨善会生死关头,却是爆发出无尽的潜力。他一个倒仰,竟翻了出去。
那一翻,就算蛟龙出海、鲤鱼跃龙门都没有如此的矫捷,他竟然避过了罗艺必杀的一刀!罗艺满是惊骇,惊骇杨善会的深不可测,却更惊骇身后的惊涛骇浪。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
一人无声无息的潜到了他的身后,给了他开山裂石的一掌!
罗艺闪不开,只来得及稍移身躯,但那一掌蓄谋已久,怎会落空?他一转身,击向他背后的一掌全击在他的侧肋之上。罗艺先是飞起,然后才感觉到身体中‘喀嚓喀嚓’的响。
那不像是一掌,而更像是千斤的锤子砸在他身上,等他落地的时候,胸骨肋骨已没有一块完整的地方。
罗艺烂泥一样的落在地上,翻身都是不能,只能抬头望天,一口口的血喷出来,甚至吐了肝,吐出了肺,就在窦建德的身旁。
他惊奇的发现,窦建德好像还没有死,而他看起来要死在窦建德之前。他见到窦建德的目光好像闪动下,带了分同情,带了分讥诮。罗艺头脑混乱不堪,不能确定是否是幻觉,他到临死的时候,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何事?
裴矩打了他一掌?
在飞起的时候,他已见到了裴矩就在他身后,但这怎么可能?裴矩竟然是个绝世高手?这一掌之力,浑厚凶悍竟至如斯?
裴矩缓步走到他身前,淡淡道:“我就是天涯。”
罗艺嘴唇蠕动两下,脑海中记得有这两个字。天涯本来是和咫尺对立,说的就是天边,当初从王伏宝口中,他感觉到天涯是个人。但天涯是谁,王伏宝死了,也就没有人再告诉他。原来让王伏宝当初如此畏惧之人,竟然是这样的一个人!
罗艺想不懂,也没有时间去想。他的七窍已流出了暗红的血,他的眼睛望过去,也是赤红。
他感觉到,裴矩真的和他有天涯一样的远。
谁是天涯又有什么关系?罗艺内心深处讥诮的想,王图霸业,终究不过一场尘土,自己处心积虑这些年,还不是说死就死?人死了,想那么多又有什么用?
可他就算想问,他也挣扎着说不出话来。感觉到生命一分分的流逝,罗艺依稀听到裴矩又说道:“不错,当初你杀王伏宝的时候,我也在。我把消息告诉你,你多半是认为我对你效忠吧,不过我只想利用你除窦建德的羽翼而已。他知道天涯,可惜你没有详问……”
裴矩还想再说什么,终于住口,因为他发现罗艺已听不到他说什么。
罗艺死了!
死的是如此的突然,他甚至还没有做好死的准备!
他临死前,嘴角还有着血,但他嘴角还在努力的向上翘,似要嘲笑,又像是释然。裴矩望见,心中难免有些不算舒服。
山顶上,看起来大局已定。
罗艺手下的死士,看起来并没有他自己想像的那么剽悍。在杨善会手下人的围攻下,已伤亡惨重。还剩下十数人,见罗艺已死,失魂落魄,再难抵抗,可对手如潮,并不止歇。那些人是罗艺的死士,也只能跟着罗艺一起死,没有旁的选择!
薛万彻长槊驻地,看起来无力站起,呆呆的望着地上的罗艺,脑海中一片空白。窦建德要死了,罗艺死了,他的大仇报了,可这种情况却绝非他能够想像的到。他见到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裴矩从他身边闪过,一掌就击毙了罗艺。
这个世界,简直荒谬透顶,难以想象。薛万彻已不知道如何是好。
谁都想不到会是今日的局面,除了裴矩和杨善会。
实际上,今日之局,是裴矩、杨善会的一手策划,这本来就是个惊天的计划!都说不能一口吃个胖子,可裴矩运筹帷幄,一口气竟然吞下了两个胖子。
窦建德如期的要死在罗艺之手,有胸口的弯刀为凭。他们尽力斩杀了罗艺,为窦建德报仇。不言而喻,河北军感恩之下,就会归顺他裴矩,薛万彻已报了大仇,不但杀了窦建德,还杀了罗艺,这种汉子是感恩之人,只要自己稍加劝说,当会归在自己麾下。当然一个薛万彻算不得什么,最多不过是个大将,但薛家的势力在幽州,还是根深蒂固,只要薛万彻投降自己,那取幽州也就事半功倍。他裴矩到如今,凭借一己之力,灭了两方势力,独霸河北,当可和李渊、萧布衣周旋。
窦建德无能,屡战屡败,他裴矩却要再起风云,和萧、李三分天下。
想到这里,裴矩舒了口气,望向杨善会道:“你的武功,看来还远超我的想象。”
杨善会这时候已狼狈不堪,身上血尘汇聚,一张脸已变成了鬼画符般的铁板。见裴矩望过来,杨善会苦笑道:“千万不要这么说,方才你迟迟不肯出手,我只以为,你要将我一块干掉。”
他心有余悸的样子,不由让裴矩心中好笑。
方才局面瞬息万变,但裴矩还是让局面掌控在自己手上。他见到杨善会武功很强,甚至有点超乎他的意料,的确有过要借罗艺之手杀掉杨善会的念头。
这些人一辈子都是勾心斗角,
是心狠手辣之辈。不利于自己的要坚决铲除,绝不T
但念头一闪而过,裴矩还是终于出手杀了罗艺,留下了杨善会。眼下他虽看似能尽取河北之地,将窦建德、罗艺的地盘收为已有,可裴矩明白,他的势力还是太过弱小,根基更是不牢。要说对抗不太可能,唯一可行之道就是顺势而为,暂时投靠一方势力再谋出路。河北军伤亡惨重,他需要将领,更需要杨善会这等的人才。
想到这里,裴矩微笑道:“杨将军,你实在太过多疑。想你我眼下同舟共济,船翻了,对谁都不好。”
杨善会感慨道:“我这是这样认为,所以才会跟随着你。或许这天底下,也真的只有你一人,才能实现大道。”
裴矩含笑道:“正是如此!我若成事,当是无上王,而你就是我帐下第一大将,共享荣华富贵。”
杨善会拱手道:“谢道主。”
裴矩望着山头的惨烈,一个个的人倒下去,叹口气道:“你的死士也不多了。”
杨善会冷漠道:“这些人命都是我的,当为我竭尽心力。”
山头上血腥厮杀还在继续,罗艺的死士几乎全部灭亡,窦建德带来的河北军,也不过剩下了十数人而已。
而按照裴矩的计划,山上的人,除了他、杨善会和薛万彻还有一帮死士外,统统要死!这些人死绝,自然没有人泄露这山上的秘密,他才能继续下一步的计划。
不想参与其中,也不屑出手去杀剩下的人手,裴矩自语道:“该死的看起来都已死了。”他其实很少出手,因为一个真正的高手,绝对不会和市井之徒斗气,那对他的武技,简直是一种侮辱。裴矩自视极高,他甚至觉得杀罗艺,都有些大材小用,若是以往,他根本不屑对罗艺出手。
“可还有一个该死的人没有死。”杨善会突然道。
“你是说窦建德?”裴矩目光一转,已落在窦建德身上,缓步走上前去。杨善会突然道:“且慢。”
“做什么?”裴矩止步问道。
“这人看起来不但没死,还有余力杀人。”杨善会眼眸中光芒闪动,盯着窦建德旁边的一个尸体道:“那个人就是不知道这点,冒然的接近长乐王,这才被他活生生的叉死!不然山上这番斗,就算尸体都被踩的支离破碎,长乐王为何身上,连个鞋印都没有?”
裴矩哂然一笑,“杨善会,你身为将门第一将,观察力敏锐,实在让我也是忍不住的佩服。(去看看小说网wwwcom)窦建德,你该起来了。”
薛万彻身躯一震,骇然望过去,简直难以想像。
窦建德还没有死?
窦建德身中杨善会一枪,被薛万彻长槊击中胸口,又被罗艺的两把弯刀击中,他怎么可能不死?薛家兄弟本来除了罗艺外,甚少服人。
自古以来,‘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很多时候,你让一个勇士服你,只凭一张嘴很难奏效,你要比勇士更胜一筹才行。
薛氏兄弟眼高于顶,但所有的骄傲在今日都被无情的打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们今日才明白,自己自负的骁勇,比起这些枭雄而言,还是差的太远,但薛万彻还相信自己一槊的威力,还相信罗艺飞刀的犀利,窦建德不是铁人,身受如此重创还能存活?
窦建德果然没有死!
听到裴矩的呼唤,窦建德有如借尸还魂一样坐起来。不但坐起来,还能缓缓的站起来,手一松,两柄弯刀‘当’的落地,发出了如招魂铃一样的脆响。
窦建德还显得很苍老,很疲惫,但在猎猎山风下、厮杀充耳的环境中,无疑还很精神,如此重创下,他看起来只像受了轻伤。
裴矩皱了下眉头,知道大计还差一些距离。这个大计自从他在社稷坛暗杀萧布衣失败后,就开始筹备。他本意是取萧布衣的东都,可没想到中途受阻,这才苦心积虑的要取河北。为了这个河北,他等待了太久,他不想失败。
窦建德就算活过来,他也能让窦建德再次死过去。
可他有太多的疑问,所以他总想问清楚,“长乐王,你知道了我的底细?”
窦建德听他说的恭敬,叹口气道:“就是在这几天才知道。”
“却不知道是谁告诉的你?”裴矩问。
窦建德双眸露出古怪之意,“这很重要?”
“难道罗士信没有死,他从黎阳失踪后,就赶回来告诉你这个消息?我一直没有见到罗士信的尸体,不想相信他就这么平平淡淡的死了。如果消息走漏,他应该是唯一的答案。”裴矩猜测道。他这一辈子,失败的次数也不少,在昆仑手上败过一次,在道信手上败过一次,在萧布衣手上败过一次,如今竟然在窦建德手上,又失算一次。他想要明白究竟!
窦建德目光缓缓的从裴矩的身上,移到了远处,然后再收了回来,漠漠道:“其实你看到今日这些生命的流逝,根本已不必问上太多。”
“你的意思是,你我只能活一个?死人,根本不必知道许多?”裴矩明了,转瞬讥诮道:“你不惜诈死,不惜让河北军损兵折将,不惜让所有的人送命,不惜让跟随你的最后几十个兄弟苦苦挣扎,而还不出手,只等着今日这时,给我致命的一击?或者说,你就和罗艺一样,根本就想假我手,除去对手?你无能去杀罗艺,只能期冀我来布局杀他,你知道,你死后,我不会放过罗艺,你要借我除去罗艺!我看你们是棋子,在你眼中,我何尝不是枚棋子,窦建德,你好高深的心肠。”
窦建德脸上忍不住的抽搐,那是难以遏制的忧伤。宛若寒风的落叶,瑟瑟的不能自主。窦建德身上有伤,看起来不重,可他心中的伤痕,早就无法弥补。
“我承认,我的确低看了你。”裴矩叹道。
“就和我也一直低看你那样。”窦建德落寞道:“我太相信仁德的力量,我希望能感化身边的人,但我错了。控制天下,绝不能靠感化,而应该靠冷血,这点,萧布衣做的……很正确。”
“你现在明白这点,有点晚。”裴矩微有皱眉,他不是说废话的人,更不是想和窦建
悲秋的感慨,他在等着河北军死光。可到现在为止死了一个。剩下的十数人韧性极足,反倒又杀了三个死士。
“我今日总算明白,当初七里井我为何会胜,其实不算晚了。”窦建德怅然道:“你说的不错,我真的很蠢,我以为那场雾、那场乱是老天都在帮我,所以我才有了争霸天下的念头。但结果却很可笑,我和罗艺本是敌人,当初却为了共同的目标策划了一场战。”
他口气落寞伤感,还有点悲天悯人,裴矩双眸如炬,一直盯着窦建德的身躯,突然道:“我知道你师父是谁了!”
窦建德身躯微震,露出哂然的笑,“你知道?”
裴矩冷冷道:“你的师父是个和尚!”
窦建德微有诧异,叹道:“你很聪明。可是……”
“你的师父是道信……不是,道信不可能。”裴矩立刻否决了这个想法,果断道:“你的师父,是僧粲!”
杨善会诧异非常,失声道:“僧粲?”他失声之下,声音有些颤抖,好像也有些畏惧。裴矩道:“除了僧粲外,还有谁能教出窦建德金刚不坏的功夫?”
杨善会张张嘴,已不能出声。薛万彻也是难以置信,瞪圆了眼睛。
窦建德竟然是僧粲的弟子,窦建德竟然会金刚不坏神功?
他若是会这种功夫,的确能抵挡住杨善会的枪、薛万彻的槊、再加上罗艺的两把弯刀!
兵刃虽利,但金刚何惧?
窦建德凝望着裴矩,这才道:“裴矩,你真的远比任何人都要聪明,你我真正联手的话,不见得取不了天下。”
以前二人虽在一起,但可说各自防备居多,窦建德说到这里,感慨万千。
“你为什么要感慨,因为不可能了,对不对?”裴矩也有些惋惜道:“今日之局,你我根本没有和解的可能,僧道之争,也永远没有调和的余地。”突然问道:“窦建德,你知道,你给我的第一印象是什么?”
窦建德摇摇头,“我不知道。”
“你很沉着、很从容、你也极力的想要表现这种从容不迫,其实你也一直表现的很成功。我知道你一直渴望得到隋臣的承认,一直想要和萧布衣一样,得到门阀、士族的认可,所以你一直对归顺的隋臣要比兄弟好。”裴矩缓缓道:“但是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觉得你是个和尚!”
窦建德皱皱眉头,并不言语。
裴矩继续道:“你太过自苦,自苦的像个苦行僧。只可惜,我从未把你的这种自苦和僧粲联系到一起,真是最大的失误。”
窦建德道:“猜到我师承的人,你是第一个。你没有想到我和僧粲的关系,并不稀奇。”
裴矩脸上突然露出嘲弄之色,“可明白了你是僧粲的弟子后,一切都很好解释了。你一直都是仗义疏财,当年听说村中有人死了父亲,没钱埋葬,你竟然能把家中的唯一一头耕牛卖了给人办丧事。你爹死了,所以送葬的人有数千人。你的兄弟都贪,可你根本对珠宝没兴趣。你身为长乐王,河北霸主,简朴依旧,身边奴婢数人,伺候的都是你的后妻,而你不近女色,自从发妻死后,再娶了个老婆,却再无子嗣。因为你是僧粲的弟子,因为你还觉得自己应该和僧粲一样大慈大悲,因为你已练就了金刚不坏。而这门武功,却是不能近女色。”
窦建德轻声道:“裴矩,你说的一点不错。”
“可金刚不坏听说必须是童子之身,他有女儿,窦红线应该是他的亲生女儿!”杨善会本来沉默无言,突然插话道。
裴矩淡淡道:“所以他方才中了三击,虽是保住了命,但还是受了伤,流了血。
他的金刚不坏并不纯,比起僧粲、道信,还差的远!”
窦建德缓缓道:“虽然比不上师父,可我想,对付你已差不多了。”
裴矩冷冷道:“当年我和你师父斗了三天三夜,不分胜负,你以为你能比得过僧粲?”
窦建德道:“可那时候你还没有断臂,那时候,你还正当壮年!这些年,你风尘仆仆,这些天,你心力憔悴。”
裴矩笑道:“一只手的天涯,也能像捏蚂蚁一样的捏死你!”他口气中满是轻蔑挑衅,却是想激窦建德心浮气躁。
窦建德只回了一句,“你可以过来捏捏看。”
对于裴矩的挑衅,窦建德并不急躁,相反更加沉稳。这是他耗尽心血搏来的机会,他不想再败。罗艺已死,他若能取下幽州,凭险而据,联系突厥、辽东,还有机会!他虽是僧粲的弟子,也很有僧粲的慈悲,但天下的诱惑,他还是抵抗不住。
裴矩双眸眯起,如一根针一样。
窦建德问,“你怎么还不出手?我其实明白你在等什么。”
“等什么?”裴矩脸色微变。
“你在等山上全是你的手下,然后你才好全力的对付我。”窦建德道:“但你为何不回头看看?”
裴矩其实不用回头就已知道,场上的那十数个河北军,竟然还没有倒下。那里还有齐丘、高石开二人。剩下的十多个面孔,满是灰尘鲜血,让人辨认不清。
裴矩向杨善会望去,目光露出征询之意。杨善会额头已有汗水,满是诧异,“他们不应该还活着。”他也像不敢相信这些人在他的死士围攻下,竟然还能支撑下来。裴矩目光一扫,瞳孔微缩,因为他发现了个奇怪的事情,除了齐丘、高石开二人外,在场河北军剩下十三人,竟然都用的是棍!这很不寻常!
要知道两军交战,兵士普遍用的都是锋锐的武器,以求最大可能的杀死对手。这十三人用的是棍,更多是将对手打的筋断骨折,而不求杀死,实乃罕见之事。突然眼中寒芒一现,裴矩道:“原来也是和尚。”
他声音很轻,可场上的人似乎已听到,一人说句‘阿弥陀佛’紧接着后面的人也跟着说了句‘阿弥陀佛’那十三人一句接着一句,声音弘亮,轰轰隆隆的震颤远山。这些人并肩一冲,已出了死士的包围。
死士虽然众多,可却都有惊诧之意。
裴矩、杨善会互望一眼,眼中都有了
色。
“十三棍僧?”裴矩问。
为首的一人道:“阿弥陀佛。裴施主,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裴矩心中凛然,千算万算,没有算到窦建德还有这么一手,他竟然能联系到少林十三棍僧!
不过窦建德的师父如果是僧粲,那和少林寺关系密切,窦建德求得少林寺的帮助也是大有可能。
裴矩虽然自恃武功绝高,却也知道这十多个和尚不好对付。
少林寺到如今,建寺已有百余年。北魏年间建立后,本是少有人闻,可自从达摩传授禅法后,这才一飞冲天,声名赫赫。可周武帝灭佛后,少林寺又是败落,后虽再次兴建,却在隋文帝之时才开始大兴。
禅宗修行的禅法叫壁观,长时间修炼,身子易损。这时僧人开始习武强身,以求证道,这才禅武兼修。到如今,无心插柳,寺中反倒有不少参透武学真谛的大家,只是僧人多以修身为主,清心寡欲,是以在草莽中并不闻名。裴矩却知道眼下少林寺有十三棍僧,武艺超群,没想到今日得见。
又有一僧人道:“王图霸业,终究尘土,裴施主,只要你能放下屠刀,我等保你无恙。”
裴矩仰天长笑道:“你等保我无恙?想当年周武帝听我之言,屠戮寺僧,你等恐怕自身难保吧?如斯佛祖,如何保我?”
众僧人皆变了脸色!
当年周武帝灭佛焚经、驱僧破塔,宝刹伽兰皆为俗宅,沙门释种悉作白衣,实为众僧心中永远的痛。或许有人并没有经历那时,可听上代所传,全国僧侣几遭灭绝,简直惨不忍睹。众僧人虽是无欲无求,听裴矩就是当年的罪魁祸首,如何不恼怒非常。
裴矩话音一落,人已飞起,他不取窦建德,取的却是十三棍僧。
十三棍僧不由暗自凛然,心叹裴矩的艺高胆大。十三人本是一心,长棍漫起,掀起无边的棍影。
可僧人毕竟心肠颇软,虽对裴矩颇为痛恨,却不能痛下杀手。对敌人的仁慈,显然就是对自己的残忍,裴矩下手却毫不留情,冲入棍影,单臂一挥,已冲出棍影。
这一会的功夫,裴矩挨了两棍,痛彻心扉,可有三个僧人已仰天躺了下去,脑门有了洞,汨汨的流淌鲜血。
第一回合,裴矩一只手就杀了三人,挨了两棍。十三棍僧……或许应该是剩余的十棍僧已怒火高燃。他们自觉武功高明,可临阵经验毕竟比裴矩差了很多。他们一时的心慈手软,竟然换得同伴的毙命。
他们火已起,就要做佛门狮子吼,斩妖除魔。裴矩已道:“杨善会,棍阵已破,带人拦住他们!”
然后裴矩就冲向了窦建德。
先杀窦建德,再尽诛十三棍僧才是根本目的,不然就像当年一样,遍逐中原的和尚,也是无济于事。
窦建德见棍僧倒下,亦是目眦欲裂。他知道裴矩的目标还是自己,但他没有逃,他径直迎了上去。
事到如今,逃有何用?
他的兄弟之死,他的部下之死,今日河北军的大败,可说是裴矩一手造成。他窦建德如此布局,若不能杀了裴矩,有何颜面再见河北军民?
死士蜂拥而上,已拦住十棍僧,棍僧棍阵已破,威力大衰,各自为战,又不想杀生,已左支右绌。裴矩这会功夫最少在窦建德身上戳了七指,而窦建德只还了一拳!
裴矩很少使用兵刃,他的犀利之处在于一双手,他的手,就是他最佳的兵刃。所以萧布衣当初如斯代价,也要换了裴矩的一只手臂。裴矩被萧布衣断了一臂,功夫已弱了很多,可这样的裴矩,还是少有人敌。
他的手掌有如开山巨斧,他的拳头有如千斤大锤,而他的五根手指,却如五根锥子一样,戳到哪里,哪里只怕就要出来一个洞。方才三僧的脑袋,就抗不住他手指的一叩!
但如此犀利的手指戳在窦建德身上,只让他为之一震,满脸痛苦,却不能致窦建德于死命。这时候窦建德只还了一拳,拳风擦裴矩的鼻尖而过,有如刀割一般。
裴矩暗自心惊,他现在明白过来,窦建德的武功,绝对算是高手中的高手。他虽惊不慌,亦有信心杀了窦建德。
当年他和僧粲激战数个时辰,就因为破不了僧粲的金刚不坏。但他有信心破了窦建德的护体之功,因为窦建德功夫不纯。
高手之争,一点不纯就可能是性命之忧。
裴矩陡然双脚连踢,取向窦建德的下阴要害。窦建德不能不挡,可手一扬,裴矩出手。他出手远比出脚要快,他出手也远比出脚要狠。那一刻他出了三指,全部击在窦建德胸口的一点!
窦建德虽有护体之功,但连番受创,身手已慢,再加上武功本弱,躲避不及。被裴矩连戳了三指,一口鲜血已喷了出去。然后裴矩挥拳,一拳重击在窦建德的脸上。
若是旁人,裴矩这一拳,多半已将对方头颅打爆,可窦建德五官变形,鲜血长流,人虽飞出,却还不能致命。裴矩才要上前结果了窦建德,陡然后退,因为他蓦地见到一道光华闪现,有如银河席卷,繁星璀璨。
光华已将他掩盖,不可匹敌。
窦建德出刀!
裴矩蓦地惊醒,忘记了窦建德的杀招。窦建德其实和萧布衣仿佛,一习金刚不坏,一习易筋经。
内劲十足,外功不过是顺水推舟。窦建德的刀法并非僧粲所授,却是从百战中钻研而出,这样的刀法,没有套路,却讲求快、准、狠、辣。
窦建德出刀,很少走空。他一直挨揍示弱,还是要掩饰着惊天的一刀。
裴矩终究没有躲开,可在紧要关头还是避开重创。刀尖一划,他本来俊朗的面容已鲜血淋淋,有如厉鬼。
可裴矩不退。
高手之争,只争一隙,他要打的窦建德没有喘息之地,这才能破得了他的护体之功。窦建德只要金刚不坏一破,裴矩要杀他,有如翻掌。
所以裴矩一退再进,竟似迎着刀光冲过去,然后再一拳击在窦建德的胸口!
窦建德不等落地,已再次飞起,鲜血狂喷。裴矩知晓,只要不给窦建德喘息之地,再来
窦建德的胸口,当让他命丧当场。可他才要再次挥T3薛万彻的一声喝:“窦建德受死。”薛万彻一槊,再击窦建德的后背。
杨善会也不知何时,闪到窦建德的身后,无声无息的一枪刺来。
二人都是视窦建德为死敌,这一次,却是要合力制敌于死地。
裴矩心中微喜,暗想自己绝非薛万钧,三人联手,这次当要了窦建德的性命。他拳头挥出,窦建德却已抢先一步抓住了薛万彻,用力一挥,竟将薛万彻兜头砸来。
裴矩稍有犹豫,已一拳击在薛万彻身上。薛万彻惨哼一声,已被打飞。窦建德竭力躲闪,再次出刀,刀光再耀,却已黯淡无光,裴矩一拳打在单刀上,已将单刀打为两段。
只要再来一拳,窦建德死无葬身之地。
可这时,惊变陡升!
惊变竟来自一向对裴矩忠心耿耿的杨善会!
窦建德躲闪,杨善会一枪刺空,却不再抽枪,断喝声中,手臂一振,长枪脱手飞出,径取裴矩的小腹。
裴矩人在空中,无从躲闪,势在必得的一拳遽然下落,震飞了长枪。
他那一刻的惊骇,简直无可形容。他做梦也想不到,这种关键时候,这种生死搏杀,他一向信任的杨善会竟然反叛。
他对杨善会并不算太过信任,但在山头上一番搏杀,已让裴矩觉得,杨善会是个大才,他若能和杨善会联手,当能角逐天下!
他根本想不到,杨善会这时候,有什么背叛他的理由,所以他根本没想到杨善会被背叛!
窦建德却像没有意外般,终于落地,吸气急吐,大喝声中,断刀已向裴矩当头劈来。这一刀,凝聚了他全身的力道,可说是无坚不摧。
这一刀极快,极厉,虽在受伤之中,可全力以赴,已如窦建德当初睥睨四方傲气!
裴矩一手拍落长枪,却不想到长枪陡断,里面射出了一支羽箭,劲取他的小腹。杨善会的枪,不但枪中带枪,还能枪中带箭,这一杆枪,变化万千,远非罗士信的长枪能比。
裴矩一伸手,竟然夹住了羽箭。
可他只有一只手!
他这只手可说是天下最犀利的一只手,不但击飞了暗算的长枪,还能夹住枪中的弩箭。但他已挡不住窦建德的一刀。
手指一弹,身形一扭,羽箭飞出,正中窦建德的右眼。长刀滑落,劈下了裴矩的一只衣袖,本来断臂的衣袖。
窦建德眼睛中箭,嘶声的一声吼,裴矩得手,一颗心却是坠入了谷底。
因为杨善会手腕一翻,已拿出面盾牌模样的东西,在他躲避的时候,打了出来。打的地方,正是他要躲避的方向。
他已无从躲闪。
裴矩只能缩腿,然后那面盾牌就趁他再无退路,无可闪避的情况下,轻易的割断了他的小腿,落入了染血的空中。窦建德见状,虽是一只眼被射瞎,却知道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举刀要冲,要拼,陡然止住,脸上露出极为古怪之色。
就算裴矩眼中都是露出难以置信之色,因为他见到杨善会不知何时,手中又握一枪,趁窦建德欲冲不备之际,一枪刺在窦建德的背脊之上。
杨善会先袭裴矩,后刺窦建德,他到底要做什么?
天地间那一刻仿佛凝结,窦建德扭头相望,可惊天般一声吼,一刀向身后劈去,如电如雷。
一刀劈空,一枪缩回,杨善会爆缩丈许之外,毫发无损。窦建德一口淡金的鲜血喷出,踉跄几步,戟指向杨善会道:“你不是杨善会!你是何人?”
他说完话后,再也无法支撑,断刀戳地,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谁都知道,窦建德这次真的是完了,杨善会的一枪,刺在他的脊椎尾骨之处,已硬生生的破了他的金刚不坏!
杨善会的这一枪,刺的正是窦建德最薄弱的所在!
裴矩一惊,单足而立,脸如厉鬼,浑身有着说不出的凄厉之意,亦是喝道:“你不是杨善会!你是谁?”
杨善会还是杨善会,他铁板的一张脸满是血迹和汗水,这让他看起来,青天白日下,亦有着诡异的味道。
所有的人都忍不住的停下手来,难以置信的望着场上的这一幕。
他们甚至以为是幻觉,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何事。
这一场战真的诡异莫测,激烈非常。就算裴矩都收不住拳头,几乎将薛万彻一拳打死。在窦建德、裴矩两大高手惊天一战,双双受伤的时候,杨善会出手,一出手就断了裴矩的腿,破了窦建德的金刚不坏。
他为了什么?
他不是杨善会?
他是何人?
所有人都忘记了厮杀,双眸中的含义复杂千万,盯在了杨善会的身上。杨善会还是静静的站在那里,一如既往,轻声道:“裴矩、窦建德,你们完了。”
他一出口,已改了冰冷之气,甚至带了些悲天悯人的声调,窦建德一眼流血,一眼怒睁,恨不得将他活生生的咬死。
“你是谁?”
裴矩远处突然道:“我知道他是谁!”他虽断了腿,却已飞快止血,这时候竟然还能镇静。
“我是谁?”杨善会微笑道。他的脸有些呆板,笑起来很硬,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他已易容。但是能将杨善会模仿的惟妙惟肖,岂非易事?
裴矩舒了口气,咬着牙一字字道:“你是个死人!”
杨善会笑了起来,“天涯果然聪明。”
众人还是不解其意的时候,裴矩已道:“你是李玄霸!你是诈死为李渊谋取生机,号称东都第一高手的李、玄、霸!”
众人错愕,惊诧莫名。杨善会叹口气,惋惜道:“你猜的很对,可惜……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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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会就是李玄霸?
李玄霸不是早死了吗?
裴矩为何说李玄霸没有死?
场上之人听到后,少有人明白,就算十棍僧见状,也是惶恐难言,脸色改变。(去看看小说网wwwcom)若是萧布衣在场,却多半能恍然而悟,因为他早就知道李玄霸之死不过是个幌子,但他也一直不知道李玄霸身在何处。李玄霸从来不是甘于寂寞的人,自草原消失后,他根本没有收手的打算!
江山大好,当应睥睨指点,李玄霸身为东都第一高手,岂甘沉寂?
他看起来还像杨善会,血水混着汗水不停的流淌,给他那僵硬刻板的脸庞带来了几许生动。
众人这才发现,他们的确很少认真的观察杨善会。因为此人一直都是冷冰冰、生硬加上不近人情的样子。
杨善会或许兵法精、或许武功好、或许能力高,但竟然少有人在他脸上多看一眼。
谁会留心去看一块生冷的木头?
乔装成杨善会,这当然也是一种乔装的技巧,亦是一种高明的利用心理的乔装。
可能骗过裴矩地乔装。能骗过裴矩地演技。这天底下能有几个?
真正地那个杨善会呢。现在到底是死是活?
杨善会自从改换了声音后。腰稍微挺直了些。头稍微抬起了些。双眸也明亮了些。他改变并不多。但立于青天之下。山巅之上。却有着千里清秋般地落寞和苍寂。那是一种不羁地孤傲。那是一种雄鹰展翅、落落不群地骄傲!
他也值得这种骄傲。
李玄霸。本来就是代表着传奇地三个字。到如今。或者因为沉寂多年。已不能和萧布衣相提并论。但是今日后。天底下又有哪个能小瞧他?或许他没有萧布衣地丰功伟绩。但是每次出手。都能撼动天地。
他是东都第一高手。却少有人见到过他出手。但是这个名头不胫而走。竟然没有人异议。
他的第一次出手,并不惊天动地,甚至送了自己的命。有些人在惋惜、有些人在庆幸、有些人不屑,惋惜地是这样一个人杰地英年早逝,庆幸的是这种英雄还是死了好,不然岂不压了自己的风头,不屑的却是,李玄霸这个高手之名,有些言过其实。可他一出手,就挽救了李家被屠戮流放的危机,甚至可以说,没有他地死,就没有李唐的霸业。
他地第二次出手悄然无息,若是能刺杀了萧布衣,天下大势可说是就此改写。
他的第三次出手,径直毒杀了薛举,巩固了关中的势力。
他的第四次出手,暗算了始毕可汗,让草原势力重新划分,打破了萧布衣对草原的制衡,也为争取草原先机埋下了伏笔。他和萧布衣虽从未直接对决,但是暗战早就开始,可说是互有胜负。
之后李玄霸就一直没有再出手,他是高手,高手就不会无谓的出手,左右大局才会出手,惊天动地才会出手!高手也不是成天拿个刀,背把剑找人比武切磋,显示寂寞。真正地高手,当求无愧所学,做一番男儿心目中气壮山河的豪气伟业!
他没有出手,可又有谁知道,他谋划着另外一次惊天动地地大事。
李玄霸一直让裴矩运筹,他不过乔装成了杨善会,混在裴矩身边,等待着机会。他也是一个善于捕捉机会的人,他也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结果就是,河北军、燕赵军两败俱伤,罗艺身死,薛家四虎几乎伤亡殆尽,裴矩断腿,窦建德奄奄一息。
这些事情,无论哪件说出去,都可谓轰动一时,可他李玄霸却一口气做成,所以他值得骄傲!
罗艺、窦建德一死,河北已成无主之地,关中军已出兵,先取幽州,径直南下,可和萧布衣平分秋色!
李玄霸就那么静静地站着,还如杨善会般,喜欢站在不起眼的角落,不希望引起旁人地注意。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
但没有人会不注意他。
他说可惜晚了的时候,却有着极强的讽刺意味,因为这句话,裴矩也说过。好饭不怕晚,但是心机之争,晚就是败,败就是死!你晚想到半分,都是关系极大,裴矩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不知心中是何滋味!
窦建德血都快吐完,虚弱道:“我明白了。”
裴矩嘴唇蠕动,也想说什么,可终于还是忍住。他当然也明白了,杨善会先袭他裴矩,再暗算窦建德,两面不讨好,所作所为,实在让人费解。但杨善会却是李玄霸,所有的事情无需解释。这两方势力还在角逐不休,甚至干扰李唐出兵,李玄霸翦除这两方领军人物,阻力不攻自破。
李玄霸望着窦建德,眼中多少带着怜悯之意,“你明白了什么?”
窦建德双眸无神,真正的油尽灯枯。他老了、疲了、倦了、伤了、痛了,再加上护体之功已破,所以他要死了。
可临死前,他总要问个明白,这或许就是临死之人的悲哀。但千言万语,又一时间不知如何问起。终于道:“你不是杨善会?”
这个问题很可笑,在场却无人发笑,那些死士也停住了手,他们是为杨善会拼命,但是突然发现自己效忠的换了个陌生人,心中的彷徨诧异不言而喻。
窦建德显然和杨善会有联系,所有的人已明白。因为方才杨善会对裴矩反噬,窦建德竟然一点诧异都没有。
此中乱局,错综复杂的关系,却少有人整理的明白。
幸好李玄霸明白,他思路一直都很清晰,所以他答出了窦建德未问完的问题,“我不是杨善会,我不过是用了一年左右的时间,模仿杨善会这个人,我甚至扮成一个死士去跟随杨善会,琢磨他的一举一动。”微笑的望着裴矩道:“你显然不如我熟悉杨善会。”
窦建德失神道:“我也不如你了解杨善会。”
李玄霸用了一年的时间模仿杨善会,用了一天就取了最后地成功!可这种魄力、忍耐和心智,又有哪个能做到?
裴矩听到李玄霸的解释,没有愤怒,冷漠道:“八十岁的老太婆倒绷儿,我输了,这次心服口服。”
李玄霸眼中有了敬佩之色,“天涯,我最佩服你的就是这点,输了也好、赢了也罢,总是如此地洒脱释然。”
裴矩道:“不洒脱能如何,难道要大哭一场,让你高兴?”
李玄霸沉默半晌才道:“你和杨善会早有联系,我知道。我也知道,你迟早会找杨善会。”
“所以我开始诈降算计窦建德,你就乔装杨善会算计我?”裴矩落寞道。
李玄霸又想了半晌才道:“我不想算计你,只想借力而为。我知道你在算计窦建德,我要掌控
地。巴蜀先机已去,若是河北再失,显然再难回天对付你,但是我必须除去你,不除你,我地计策终不能行。”
他这句话说的有些古怪,裴矩如斯聪明,却是一听就懂。李玄霸所用之法,其实和他所用都是大同小异,太平道之人最擅长的并非攻城拔寨,而是借力打力,顺水推舟。李玄霸本来的用意是取河北,为关中出兵谋求先机,但谈何容易?以裴矩的惊天之计,尚等了许久,李玄霸自知这点不及裴矩,是以索性锦上添花,助裴矩成事,然后在关键时刻出手,取得胜果。裴矩算计这久,最终还不过为他人做了嫁妆。
裴矩突然笑了,笑地极为开心,李玄霸对他,总是不失谨慎,小心问道:“裴矩,你笑什么?”
“我笑我筹划了惊天一计,结果成全了萧布衣。我又筹划了翻身一计,结果成全了你。”裴矩淡淡道:“这也很好呀。很好!想天下之大,我两计成就了两个霸主,岂不妙哉?”
他语带深意,李玄霸望了他半晌,摇头道:“一点都不好。若没有你的计策,就没有萧布衣地今天,说不定天下早已一统。(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一统又能如何?不过是改朝换代,换个皇帝,周而复始的愚昧罢了。”裴矩仰望苍穹,“这世上只有一人了解我的用意,那就是张宗主!”
张宗主就是张角,裴矩说及张角的时候,脸上落寞中夹杂了敬仰。他本来断了一手一足,脸上又被窦建德划了一刀,形如厉鬼。可仰头一望,竟让人有种飘逸之感。
裴寂的飘逸之气,已刻在骨头里,无论成败!
李玄霸不语,看似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讨论。东都那个多病意气的高手,过了多年,变地病好沉凝,但骨子里面的骄傲不改!
或许他认为裴矩说地正确,或许觉得无谓,但于事无关,他不想表示想法。
裴矩终于望向了李玄霸,“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融入了杨善会这个角色?牛口的时候,当然不是你,要是你,合你我之力,当不会让萧布衣逃走。你若是那时地杨善会,想必早已杀了思楠!”
李玄霸惋惜道:“你说的不错,我那时正有他事要做,所以未能参与。不然合你我之力,不见得能让萧布衣逃命。我兵法虽通,但比起杨善会还是大有不如,所以我那时候,就算有暇,亦是不敢冒险,我只怕在你面前露出破绽。再说我不能确定你到底什么时候要出手,我时间有限,又如何会扮个杨善会空耗光阴?可若知道那次几乎杀了萧布衣,我就算舍弃今日地大计也要出手,可惜……时不待我。机会错过了,再寻千难万难。”
“那时候还有什么事情让你如此忙碌?”裴矩忍不住问。
李玄霸望了窦建德一眼,轻声道:“裴矩,我其实一直都留意你的举动,对于你转投河北亦是疑惑。后来我才明白,我要是你,也是一样的做法。天下之局,有如博弈,取势弃子,寻常之极。你野心如斯,当然想吞并罗艺、窦建德地盘,也要诱发他们火并一场。我就一直等这个机会,易水征战的时候,我就知道,这是你的机会,亦是我的机会。我终于可以正式成为杨善会,我了解杨善会,所以杀了他也不是难事。”
“这当然不是你地全部布局,因为你还骗过了窦建德,他显然把你当做是内援。”裴矩问道。他败了,败的心服。但他最擅长吸取教训,所以他希望了解李玄霸的每一步棋。
李玄霸微微一笑,“我这些日的忙碌,正是要取得窦建德地信任,我可不想杀了窦建德后,河北又出个裴矩。天涯,我知道,就算你断了一只手,我也不见得是你地对手。天底下能胜过你的屈指可数,但我绝不在内。”
“你倒是很了解我。”裴矩心寒道。
他碰到过各式各样的敌人,就算萧布衣砍了他手臂,但是他斗志不减。可是面对这个一直卑谦中带着骄傲,笑容中带着狠毒的李玄霸,却忍不住的心寒。
“我要一口气除去你们,当然不容易,所以我想到了法琳。”李玄霸道。
窦建德几乎呻吟道:“法琳?”
“法琳?”裴矩也皱眉道:“他半僧半道,和你我何干?”
李玄霸道:“法琳地确和道中无关,不过他这些年的游历,地确有些声望。更关键的一点是,他还认识道信,而且很多人知道他认识道信。”
三人交谈,视山上众人于无物,山谷杀声已弱,可山外杀声却是起起伏伏。众人摄于三人气魄,惊于此间惨烈,均是木头一样的望着,不知如何是好。
裴矩问道:“法琳认识道信又能如何?”
李玄霸淡淡道:“那也不能如何,只是这样一来,少林寺的僧人对他倒是另眼相看。我让法琳假传道信的意思,说窦建德有难,请他们出手援。要知道窦建德本来就是僧的弟子,这件事虽是隐秘,但少林方丈还知,道信其实也知,不过道信主张顺乎自然,是以从不宣扬此事。”
窦建德艰难道:“所以你用法琳骗取了少林棍僧地信任,然后再用他们骗取了我的信任?”
李玄霸认真地点点头,“我当然不能让你这么早死,我还要借你之手除去罗艺和裴矩,所以我一定要取得你的信任。杨善会这三个字当然不行,但是我若编出个理由,杨善会得到过道信地相助,想要报答道信的恩情,那少林大师虽是道行高深,但大慈大悲,多半会信。他们一信,秘密过来助你,当然要提及杨善会实际是来助你,再加上我向你透漏了裴矩地秘密,你对我当然也有了几分相信,因为你实在想不到杨善会有什么理由再骗你。更何况你已是落水之人,没有太多的选择。”
窦建德目露痛苦之色,裴矩叹口气道:“所以泄露我底细的不是罗士信,而是你,不然方才窦建德也不会执意不说。”
李玄霸道:“是呀,他为我守秘,你也为我守秘,和尚大师也为我把守秘密,我现在若不说出这些秘密,真枉对你们的信任了。”
窦建德痛恨道:“你真的太他娘的对得起我们的信任了!”
十棍僧终于上前,一僧方脸大耳,喝道:“李玄霸,你!”他想要怒斥,一时间却不知道喝些什么,十三棍僧一出面就被裴矩杀了三个,到现在成为旁人的帮凶,打了一场糊涂仗,胸中自然憋着一团怒火。
佛门讲究无嗔,但这时候就算泥菩萨,只怕也要被李玄霸的计谋气的跳起来。
李玄霸说的平平淡淡,但只为求得裴矩、窦建德信任所花的
简直难以想象。他今日得手,绝非偶然。
见僧人质问,李玄霸淡淡道:“这位想必是少林的昙宗大师。”
和尚微愕,“你如何知晓?”
李玄霸一笑,“今日之事,窦建德必死。你们虽死了三僧,却非我下手。”
棍子重重的一戳,激起尘土无数,昙宗喝道:“非你下手,但是和你有关!”
李玄霸叹口气,“眼下天下只剩下李唐和东都,我不敢说李唐定能取得天下,但大师不能否认,李唐还是有很大的机会。”
“那又如何?”昙宗虽在呼喝,可声势却已弱了很多,他不是傻子!他下意识的问,不过是给自己找个台阶。
李玄霸道:“只要大师放过在下,我可保证,李唐若取得天下,今日十棍僧,当封为护国武僧,死的三人亦不会忘记。不过大师若不放过在下……只能怨命苦了。”
他没有说谁命苦,但昙宗的脸都有些发绿。他被李玄霸牵扯进来,无头苍蝇般被人耍地团团转,但听李玄霸分析利害后,已如一盆凉水浇下来。他若是再执意对付李玄霸,那就是等于将少林命悬剑下。他当然明白,若天下一统,任凭那股势力都不能抵抗皇权的威力,那他还如何敢出手?
李玄霸算准他不会出手,所以已不再理会棍僧。目光望向窦建德,带了分意。
窦建德也望着李玄霸,脸色死人一样的白,双眸黯淡无光,“这么说,你早知道我的身份,这才诱骗少林大师,进而博得我地信任?”他不甘心,但他终究没有怨恨少林,这些是他选择,错了亦是他地选择。
李玄霸解释道:“不错,我比天涯更早知道你的底细。你可还记得高昙晟?”
听到高昙晟三个字的时候,昙宗身躯微颤。窦建德目光迟缓,“他又如何?”
李玄霸道:“他本来叫做昙晟,其实就是这位昙宗大师的师兄。不过他自恃武技,叛出了少林,让众高僧束手无策。这人出了少林后,不但将古刹的戒律、僧人地慈悲丢到脑后,还变得暴戾无比,杀人勒索,无恶不作,最荒唐的是,他好好地女子不娶,却娶了个尼姑做老婆,早早称帝。当时又收了个手下叫做高开道,可说是嚣张一时。窦建德你却亲自出手击杀了他,而且逐走了高开道。我打听到,当时高昙)连环击了你七枪,你毫发无伤,而他却被你一刀砍了脑袋。于是我从这条线索追下去,这才发现你练就金刚不坏,进而推测你和僧粲、道信可能有关系,也就发现了你和少林的关系,所以这才请十三棍僧出山。你本来以仁德服人,但杀昙)义不容辞,当然是痛恨他坏了佛门的规矩,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是不是?”
窦建德喃喃道:“原来如此……”
“可要取得你的信任,真的并不容易。”李玄霸舒了口气,“我知道你也一直提防着我,所以我才演了出好戏给你看。我甚至在刺你第一枪地时候,刺中的时候,还故意收了几分气力,这才让你真正相信我,觉得我和你一心。等到你真正全无戒备地时候,这才出枪破了你的金刚不坏……”
拍拍身上地尘土,李玄霸道:“我对欺骗你们一直问心有愧,所以要给你们解释清楚……”
“然后就要把我们全部杀掉,对不对?”裴矩漠漠道。
李玄霸笑了,“那你可猜错了,我这行真正的目地,只是要杀两个人。一个是罗艺……另外一个……”
他话音未落,身形一闪,已到了窦建德的身前,长枪一送,已刺入窦建德的体内。
窦建德一声嘶吼,手腕急抓,从李玄霸脸前堪堪抓落。他只觉得触动了李玄霸的脸,虽杀不了他,也要抓他个满脸开花。没想到他一出手,真的抓下了一张皮来。
李玄霸退到原地,波澜不惊,露出了略显消瘦、黯黯、却又满怀大志的一张脸。
齐丘、高石开已冲到窦建德的身边,悲声叫道:“大哥!”
窦建德最后一击,濒死无力,只抓下了张脸皮,李玄霸还有机会说一句,“那是杨善会的脸皮,到现在,我不需要了。”
窦建德只觉得思绪飘飘荡荡,一颗心渐渐变冷,记得当年的安心农耕,记得后来的习得绝技,亦记得随后的家破人亡,天下纷争,纵横驰骋,还记得兵败频频,大志难酬,嘴唇动了两下,对身边的兄弟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我对不住你们!”
头一歪,窦建德终于闭上了一双不甘的眼,寂寂如山!
李玄霸见到窦建德咽下最后一口气,这才望向裴矩,裴矩也冷冷的望着他。
“我不会再出手,你也不会。”李玄霸轻声道:“我的目的达到,你显然也不会为了杀我而出手,对不对?”
裴矩叹口气,“李玄霸,你很好!”
“你我是一样的人,都觉得没有意义、不能定江山的出手,那是空负了一身大好的武功。”李玄霸道:“所以我只需再和你说一句话。”
“什么话?”
“后会有期!”李玄霸拱拱手就要走,齐丘、高石开齐声喝道:“你不能走!”他们才要站起冲出去,李玄霸一句话就将他们钉在了原地,“你们也不会出手,因为你们还要报仇!”
说完后,李玄霸安然的举步离去。
他看的很准,齐丘、高石开要为窦建德报仇,就不应在这时候出手。若出手,必死无疑!李玄霸显然是个倨傲的人,他只达目的,甚至懒得出手多杀几个。这也是他的聪明之处,多杀几个已全无意义,既然如此,何必浪费气力?
所以他走了,施施然的下山,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分云彩,却留下了一地狼藉,血腥染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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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德死了!
这个消息犹如沉重大石落入碧碧的湖水,在局中造成了滔天波浪,等到余浪未歇,余韵却一层层的波及开去,感染着远方的人。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
萧布衣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喝酒。那时候听到钟声的时候,他觉得这钟声有点像丧钟。
丧钟这次为谁而鸣?他心中突然浮起了这么一句话。
萧布衣没有一个人在喝酒,他坐在金碧辉煌的大殿上,左手处是一帮重臣,右手处却是一帮降臣。道信的一番话,对他触动极大,所以他一直告诫自己,莫要重蹈文帝的覆辙。
他现在不能乱,他现在要让所有人意识到归顺他的好处,就算想把眼前的王世充拽起来抽两个耳光再一脚踹出去,但他还是笑容满面,他知道自己不能那么做。
黄钟巨响,军情送达!
群臣停杯,举目远眺,都有了不安之意。
黄钟并不轻易响,每次响起,都代表着极为重要的军情,一定要送给西梁王审阅。这些消息,是徐世绩、卢楚等人无法决定,这才要一定要给萧布衣定夺。
西梁王不是个贪恋酒色的人,他甚至已宣告旨意,万事不如天下重要,万事不如百姓重要,只要事关天下兴亡,只要事关百姓安危,送信人就一定要第一时间让他知晓!
违令者。斩!
李密出兵地时候。黄钟响过;杨广死地时候。黄钟响过;窦建德入侵地时候。黄钟亦响过。这次黄钟响起。却又是为何?
钟声余韵未歇。一人一口气跑上了九十九级玉阶。将书信已送到宫人之手。
宫人一转。送到亲卫之旁。亲卫疾步上前。将军文递到了西梁王地酒案前。这时候钟声才止!
李渊身边地顺序是先是亲卫、再是宫人。萧布衣却是截然相反。现在他身边地亲卫。不但武功高强、忠心耿耿。而且无名!
萧布衣缓缓地展开了书信。面不改色。只说了一句话。“窦建德死了。”声传大殿。甚至就算殿外地兵将都听地一清二楚。
群臣轰动,一时间难以置信。
窦建德竟然死了?
这也无怪群臣诧异,想窦建德可说是和李密一样,浩浩荡荡,而且和萧布衣对抗的时间,比李密还要久远的多。虽然水一败,牛口铩羽,但河北军可说根基尚存,本来群臣以为剿灭他们,还需要些时日。最快是半年,长久打算数年也有可能。没想到窦建德就这么死了!
窦建德死了,河北军完了!
所有人都是这么想,因为谁都知道,河北军是窦建德地大军,窦建德就是河北军的定海神针。
这根针完了,河北虽还有不能约束的浪花,但无律之兵,何足为惧?
谁都想知道窦建德如何死地,可萧布衣不说,没有人敢问。
萧布衣抿了口酒,望着军文的后面的几句话,却没有说出来。斜睨着翟让道:“东郡公,你如何看待窦建德之死?”
翟让自从投降后,一直就是东郡公,一直都是从四品,有名无实。可他很知足,若非萧布衣召见喝酒,几乎大门都不出一步,而且勒令家人从人也少惹事,能忍就忍,若有犯规,他决不轻饶。
听到萧布衣询问,翟让四平八稳回道:“窦贼不自量力,敢和西梁王对抗,实乃取死之道。”
萧布衣颇为满意,含笑道:“东郡公,最近在家中可闷?”
翟让不知何意,小心道:“微臣最近胸口的确有些发闷,想必老了,估计也活不了几年了。(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萧布衣哈哈一笑,“东郡公你如此矍铄,长命百岁都有可能。不过既然气闷,那不如去外散散心。冬日将近,东郡、济阴一带百姓才过战乱,难免缺衣少食,本王想请东郡公前往安抚,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翟让倒放下心事,暗想萧布衣既然派他出去,虽是个苦差事,却已把他当做正常官员来看。感激道:“西梁王器重,微臣定当竭尽全力。”
萧布衣点点头,望向杜伏威道:“杜总管,窦建德死了,你如何看法?”
西梁王宴请群臣,以示嘉许,众人却都小心翼翼。虽萧布衣看似亲和,但自古以来,都知道以下犯上是取死之道,是以肴只动筷、酒只沾唇,但要说殿中一人有了醉意,仪容不整,那就是满面胡茬的杜伏威了。
杜伏威入殿后,只是喝酒,他如此一来,反倒让所有人都很放心。听萧布衣询问,杜伏威放下了酒杯,半晌才道:“他迟早死路一条,可如此早死,倒让人意料不到。”
他不问原因,据实说出心中所想。萧布衣见往昔那矫健的汉子颓唐如此,暗自皱眉。缓声道:“杜总管,你在东都也有些时日。如今江淮灾情稍缓,马侍郎竭尽心力,却是力有不及。杜总管深知东南民情,我有意派杜总管安抚江淮百姓,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杜伏威眼眸终于闪了下,良久才道:“微臣尽力而为。”
萧布衣点点头,目光这才移到王世充身上。王世充早就眼巴巴的等着,才要回话,萧布衣举杯道:“喝酒!”
王世充差点没有被噎死,只好端杯喝酒,把要说地话也随酒咽到肚子中。
萧布衣喝完酒后,这才道:“不知道王大人对窦建德之死,有何看法。”
王世充慌忙道:“西梁王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制敌死地谈笑之中,实乃……”
“窦建德不是我杀的。”萧布衣截断他的马屁。
王世充唯有错愕,不想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换了口风,“窦建德逆天行事,不自量力,自有公道惩罚。”
“窦建德是李唐出人杀的。”萧布衣又道。
王世充汗珠子冒出来,他擅长拍马,察言观色,可这个萧布衣和杨广截然不同。没人知道他到底想着什么,他知道萧布衣一直在观察着这些投降过来的人,这种话回答不好,让他以为有反心,极可能招惹杀身之祸。
李唐当然不是公道,他要想办法弥补,心中灵机一动,王世充道:“让他们狗咬狗,一嘴毛,我们看热闹就好。”
萧布衣笑笑,终于岔开这个话题,“王大人,最近在家中可闷?”
王世充知道来东都的时日尚浅,根本没想到要出去,陪笑道:“东都繁华,微臣只希望一辈子能留在此处。就是小女有些闷,希望有空能给西梁王再舞一曲。”
萧布衣哈哈一笑,并不正面回答,只是道:“我醉了,你们都歇着去吧。”
他明亮地双眸只有寒光,没有醉意,喝醉显然不过是个借口。群臣告辞退下,萧布衣回转王府,早有徐世绩、魏征、卢老三人等候。
萧布衣第一句就问,“人呢,我要亲口问一下。”
卢老三吩咐下去,一人走进来,长相寻常,浑身是伤。萧布衣问道:“你说亲眼所见,李玄霸杀了窦建德?”
那人点头道:“小人不敢撒谎。”
“先坐下,你将那天发生的事情详细说来,不要漏过任何一个细节。”萧布衣吩咐道。
那人坐下,遂将当初裴矩、窦建德、罗艺、李玄霸地惊天一战详说一遍。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他说的仔细,有如在场亲见。徐世绩等人并没有诧异,因为这人叫做张君立,亦是窦建德的死士之一。
在窦建德当初的死士中,这个张君立可说是最不起眼、最没用的一个,此人无论武功、声名、威望在二百多死士中,都排到最末。可萧布衣偏偏选择了他来收买,因为这种人易于收买,而且不引人注意。
张君立别地本事没有,活命的本事却是一流。在别地死士一个个送命后,他还活了下来,是以不用战功,现在就慢慢地靠近了窦建德身边。
易水一战,他已能跟在窦建德地身边败退,实在是因为窦建德已无人可用。
但当初山顶一战,跟随窦建德的河北军中除了齐丘、高石开二人外,本已无人活命。不过张君立地本事派上了用场,他装死!
他经过的阵仗极多,已知道什么地形、什么状态装死最能活下去。结果就是,那些勇士一个个毙命,而他却活了下来。不过为了装死,他也付出了不少血的代价,臂骨被人踩断,他当时哼都没有哼一声。
等众人离去,他出了郎山,马不停蹄的报信,因为他知道这个消息绝对是个震惊地消息,而且也是他安身立命,以后过活的消息。他身临其境,是以几乎将当时所发生的事情全部看在眼中,这人记忆又不错,将山上众人所言复述了七七八八。
萧布衣听完,沉吟良久,这才道:“张君立,这次你大功一件,本王绝不亏待。”
张君立卑谦道:“西梁王,小人还需要回去吗?”他有些胆怯的问,实在不想回转那个厮杀之地。眼下河北军想必也和一锅粥一样,权利不见得有人会要,因为接下来就可能是和阎王对话,珠宝肯定有人会抢,但是为了那些珠宝把命赔出去,张君立觉得划不来。
萧布衣道:“你暂且留在东都吧。卢老三,赐给他五十两金子,然后安排他做个卫吧。”
卢老三应令,张君立大喜跪谢道:“谢西梁王。”要知道五十两金子要是节省着用,他一辈子都用不完,萧布衣赏赐如此优厚,又让他做个八品官,留在东都,实在远超他的想像。
“记得,三个月暂时不要出门,不要泄露你的身份。而且,以后你在东都,也不会是河北军的身份。”萧布衣沉吟道:“以后我或许有些事情还要借助你,你先退下吧。”
张君立领命退下,萧布衣沉默良久道:“世绩,你觉得李玄霸什么意思?”
徐绩早就考虑良久,立刻道:“李玄霸每次出手,必有深意。他由暗处转到明处,想必是想和西梁王堂堂正正一战。我只怕李唐已觉得窦建德无能抵抗,索性杀了窦建德,先一步抢占幽州、河北两地。”
萧布衣点点头,“你说的很有道理,魏御史,你地想法呢?”
魏征道:“兵贵神速,若真的如徐将军所言,我只怕现在李唐已从太原出兵,走井|关进入河北了。李唐以河北、关中两角夹击中原,想必要全力一战了。”
萧布衣陷入久久地沉吟中,他对李玄霸再次失算。
实际上,就和李玄霸也很难猜他想什么一样,他也很难想到李玄霸下一步的棋子落在哪里。
他虽知道李玄霸肯定不甘寂寞,但是没想到李玄霸竟能做的这么绝!当初他以一己之力挽救了李家,现在他竟然又以一己之力颠覆了河北!李玄霸如今地计谋之巧,已不让裴矩!
山西、陇右、草原、河北,这是李玄霸出没的场所。
眼下毫无疑问,李玄霸为李唐地前进,已经扫出一条道路。李世民冲锋在前,李玄霸运筹帷幄,这二人一明一暗,并不好对付。
裴茗翠知道这件事了吗?她见过李玄霸了吗?萧布衣突然有些出神。
“西梁王,李玄霸当时为何不杀了裴矩?”徐世绩突然问。
萧布衣回过神来,皱眉道:“李玄霸策划这一击的目地应该很多。除了要抢回征战河北的先手外,还要破坏裴矩地计划,避免河北再起阻力,进而在抢占地盘地时候占优。若能下了幽州,毫无疑问,这是我们心口的一根刺。但这计划运算虽巧,他毕竟是孤身一人,想要杀裴矩,若再引起旁人的反噬,他不见得讨好。反正裴矩这次计划败露,再也无能掌控河北,他何必和裴矩斗个鱼死网破?他们争的是势,而不是气!眼下看来,李玄霸不杀裴矩,当然也可能是没有十足的把握,他留下齐丘、高石开不杀,并非心软,而是要让这二人回到乐寿揭发裴矩的底细,制造混乱。齐丘、高石开当然抗不过裴矩,但有十棍僧在,裴矩重伤之下,拿他们也没有办法。这人均衡的能力实在很强,让人叹为观止。”
魏征连连点头,“此子心机如此之深,考虑这么深远,真是个难缠地对手。”
徐世绩突然道:“他不杀裴矩,会不会因为裴茗翠的缘故呢?”见萧布衣望向自己,目光有些古怪,徐世绩咳嗽声,略显尴尬道:“我总觉得……唉……我也说不清楚。”
魏征不太了然,只能摇头道:“李玄霸的心意,我想只有他自己才能明白吧。”
萧布衣又想了良久,抬头望了眼天色,见夜正深,
点,正是好眠的时间。缓缓站起,毅然道:“世绩,手,我马上去黎阳!”
徐绩看了眼天色,为难道:“西梁王,你最近很是操劳,又要深夜前行吗?”
萧布衣忧心忡忡,“李玄霸这人绝不简单,我要想办法应对才好。”
徐绩叹道:“的确如此,这人能将罗艺、窦建德、裴矩三人算计在局中,实乃天才。西梁王,你要去黎阳我不阻挡,但要加派人手在身边,而且再不能亲自查营探险。”
萧布衣点头道:“我知道,可我不能不去。若真的如魏御史所言,只怕李世民已到河北。窦建德,罗艺身死,乐寿、幽州定是混乱一片。虽然井|关还没有消息,但我怕李世民现在……”他话未说完,就有兵士急报道:“启禀西梁王,井|关紧急军情!”
萧布衣接过一览,皱了下眉头,随手递给了徐世绩和魏征。二人仔细一看,都是脸色微变。
军情写的简单明了,李世民大军从太原兵出井|关,分兵两路,一奔上谷、郡,一逼河间。李世民具体所在,尚在打探。
上谷、郡已是幽州之地,河间乐寿却是河北军的大本营,李唐出兵奇快,不言而喻,就是想一口气吞下这两个地方。
李渊老谋深远,当然不会甘心让萧布衣一步步地抢占河北之地。而李世民经过陇右、河东战争的研磨,亦是成熟起来,出兵开始虚虚实实,让人琢磨不透真正的意图。
萧布衣手叩桌案,显然是想着什么。
徐绩再不迟疑,已快疾出门为萧布衣准备一切,召集人手。魏征却是展开地图,仔细琢磨,寻找战争交汇的地方。
卢老三这时候走进来问,“西梁王……张君立已安排稳妥,不知还有何事吩咐?”
“老三,马上去找袁先生来。”萧布衣吩咐道。
卢老三有些诧异,因为袁岚虽在东都,却从不参与政事,眼下军情紧急,不知道萧布衣找袁岚做什么。
袁岚来地时候,衣冠都有些不整,显然是已睡下。见到萧布衣后才要跪叩,萧布衣一把扶住,微笑道:“袁先生,深夜有扰,实在抱歉。”
袁岚还是谦和不减,恭敬依旧,“不知西梁王有何急事吩咐我?”他做人极为聪明,知道避祸之道。虽有首义之功,女儿又嫁给了萧布衣,可素来都是自削权利,更严禁家族之人当官。只因为权利过大,往往是惹祸地根苗,可就算如此,庙堂之中的群臣都对他敬畏有之。眼下汝南七姓,早唯袁家马首是瞻,江南华族,也要仰仗汝南地鼻息。有袁岚这些年兢兢业业的发展通商,东都才有如今地国富民强。
萧布衣沉吟片刻,突然在袁岚耳边低语了几句,然后才道:“袁先生,你觉得此法可行吗?”
袁岚沉吟良久,“西梁王这招釜底抽薪是好,也的确让人意料不到,但恐怕要很长时间。”
萧布衣道:“时间长我不怕,但是我一定要做,以求发挥最大地功效。”
袁岚拱手道:“那臣下从今日起,尽力而为!”
萧布衣舒了口气,握住了袁岚的双手道:“那一切倚仗袁先生,有你出马,我才能放心。”袁岚走后,魏征并没有多问,谨守为臣的本分。不过魏征能猜出,李玄霸出手,现在应该萧布衣应对,而方才萧布衣叫袁岚前来,肯定就是远谋对付李玄霸、或者说对付李渊地一步棋!
暗战,无时无刻的不在进行。势力,也是在微妙的细节中变化。
徐世绩早就安排妥当,回转道:“西梁王,一切准备妥当,这次走水路到黎阳,你可稍歇息一晚,即刻出发吗?”
萧布衣想了半晌,摆手道:“让他们暂时到喜宁门等候,我半个时辰后就到。”吩咐稳妥,萧布衣孤身一人,却到了袁巧兮的房前。见屋中亮着灯,萧布衣敲,有人急步走到房前,推开门道:“萧大哥。”
虽然成亲多年,袁巧兮还是习惯称呼萧布衣为大哥,这种称呼中,更显情致绵绵。
袁巧兮早非当年青涩的萝莉,现在可说是丰腴动人。身着双重淡色小衣,外边再罩了件水红的衫子,衬出身上柔和而又曼妙的曲线。仰着玉脸,露出雪白地脖颈。寒夜凄风中,有种动人心魄的美丽。
萧布衣拥她入房,忍不住的轻怜密爱,许久过后,袁巧兮这才得以喘息,鼻尖甚至有了细微的汗丝,更显媚人。
萧布衣却叹口气,拥着袁巧兮道:“我本来想多陪你几日。”
袁巧兮睁开春水一样的眼眸,闪过失落,转瞬直起腰来,“萧大哥,你又要出征了?”她早已习惯别聚匆匆,她知道,天下未定,萧布衣永远不会止步。她很希望,萧大哥能够休息一段日子,可她不能说。
又一番的温存后,袁巧兮终于推开萧布衣,贝齿咬着红唇,“好了,再下去,你恐怕没有出征的气力了。”
萧布衣一笑,着衣出门。可不等推开房门,袁巧兮已叫道:“萧大哥。”不等萧布衣转身,袁巧兮已将软软的身子贴在萧布衣地身后,双手环着他的腰,低声道:“你要小心,我们都在等你。”
短短的几句话,深秋中,却有着那入骨的关怀和爱意。萧布衣停了半晌,点点头,终于离开了温柔之乡。
寒风一吹,萧布衣上马疾驰到了喜宁门,三百铁骑已在城门等候。
铁屹立寒风中,不要说等半个时辰,就算是等到地老天荒都不犹豫。萧布衣知道这三百铁骑,有时候甚至比三千人还要犀利。为首一人,却是张济!
萧布衣含笑道:“张济,你其实可以多歇息一些日子。”
张济道:“属下已好了。”
他简简单单的几个字,锤子敲击石头一样地有力。萧布衣感慨道:“辛苦你们了,走吧!”
众人策马,一路北行,疾风骤雨般。他们取道黄河,那里早有大船等候,等顺流而下,很快就要到达黎阳。
大战,一触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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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德死了!
李世民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甚至还在萧布衣之后。(去看看小说网wwwcom)萧布衣在得知李世民出兵的时候,其实就在想,李玄霸这次留下了诺多的活口,用意还有一个,那就是告诉他萧布衣,李玄霸还没有死!
但李世民是否知道李玄霸复活了呢?或者说,李世民一直以来,和李玄霸有没有联系?
萧布衣和思楠一直都很困惑这个问题,也一直在研究。他们都知道,李玄霸显然是和李唐暗中有联系,但这种联系,却肯定极为隐秘,少有人知。
而萧布衣却越来越倾向于,李玄霸一直是和李渊在联系。因为只有老谋深算的李渊,才能和深谋远虑的李玄霸如此接榫,至于李世民,还是差了些。
李世民听到窦建德死的时候,发愣了好久,这时的他,已到了上谷郡。
此行他接到关中之令的时候,感觉到压力极大。他战陇右、河东的时候,都没有如此大的压力。因为李渊让他以疑兵之计,带精兵速出井|,最快的时间赶到上谷,伺机收复幽州之地。至于逼近河间的大军,却是由永安王李孝基和略阳公李道宗领军,尽能力收复河间。
李世民到现在为止,没少接过父亲的命令,但觉得这一次最是有些不靠谱。
李唐眼下分三路出兵,潼关由李建成领军、河东由李神通领军逼近东都。不过李唐还没有狂傲到认为可以一举击溃东都地打算,李渊的意思是让李世民伺机而动。
这个伺机,其实最难把握。
李世民头一次由阵地战、防守反击转变成主动出击。一时间不太适应。而且他对收复幽州并没有太大地信心。要知道燕赵军绝非那么容易对付。再加上罗艺和薛氏四虎。实力不容小窥。窦建德和罗艺交战多年。还没有取下幽州。可见罗艺地用兵犀利。
李世民当年。只觉得事无不可为。甚至在雁门地时候。还敢孤身前往。出谋划策。但现在作战多了。才发现当年地可笑。现在他成熟了。所以想地就多了。也就觉得李渊地命令。很有问题。
那时候地李世民。已知道罗艺和窦建德正决战易水。
他本意是倚仗马快兵猛。伺机攻击窦建德地背部。给河北军以痛击。但是李渊没有这个命令。李渊只让他尽快地赶到五回岭。也就是易水、徐水地发源之地。然后绕道前往上谷。避开两军地交战。
李世民想不明白这道命令地含义。更认为孤军深入很是危险。但是既然是李渊地吩咐。他只能照做。
等到李世民赶到上谷地时候。突然得到了个军情。罗艺、窦建德都败了。
李世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或者探子的脑袋被驴踢了。两军交战,怎么可能都败了,那胜者是谁?他暂时驻兵上谷城外,命探子再去打探消息,然后就得到窦建德死讯。
不但窦建德死了,罗艺也死了!
李世民听到这两个消息的时候,心中地滋味可想而知,他甚至觉得自己的命实在太好了。当初和薛举对决地时候,虽败在薛举之手,但薛举转瞬毙命。这次征战河北,才一出兵,两大霸主就在一场大战中毙命,这么说,河北可以随心所欲了?
李世民想不通为什么会这样,只恨探子不能详细的了解军情。面对上谷大城,他敏锐的感觉城池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坚固,因为城中军心散,这从城头的旗帜可见端倪!
李世民本来准备下寨,可到了城外转了一圈后,立刻下令攻城。
这次出军,房玄龄、段志玄、刘弘基、殷开山、柴绍等人均在李世民的身旁。众人也大多认为,城池可攻,机不可失!
这就是现在地李世民,不再急攻猛进,而开始有了自己的战略主张,善于抓住时机。(去看看小说网wwwcom)他身边地猛将亦是不少,和他出生入死,颇有默契。
攻城只用了数个时辰的功夫,诺大个上谷城竟然就被他们攻了下来。当李世民人在城下,见到丘行恭第一个攻上城头地时候,虽面沉似水,心中却是大喜若狂。
可欣喜入城之际,李世民总是心中惴惴,他总觉得这场仗,莫名其妙。
真正的将领都是胜利可期地时候取的胜利,而从不打糊涂之仗。李世民这一仗却胜的略显糊涂,他总觉得父亲隐瞒了自己一些事情,这让他心中多少有些不悦。他现在已非伊始的击剑任侠、舞枪弄棒之辈,而是从个侠客变成了个将军,他需要自主,他不希望被人当作木偶一样的牵来扯去。
城外满是流散的燕赵军,众人惶惶,早就乱了分寸,罗艺已死的消息四处传播,本来如铁的燕赵军见到上谷被克,更是一窝蜂的挤向了郡。
若是薛家四虎尚在,这些人说不定还有约束,但是罗艺、薛家四虎均是不见了踪影,那让他们如何不人心惶惶?
李世民并不贪功,只让兵士把守城池,安抚百姓,然后他就见到探子见鬼一样的走上来。
探子脸色发青,欲言又止。李世民和众将临时找了郡守府当行营,正在商议下一步的举动,见到探子迟疑上前,皱眉道:“何事惊慌?”
探子张张嘴,“秦王,已探得罗艺、窦建德被谁所杀。”
他说完后,就闭了嘴,满脸的不信。李世民一拍桌案,“拖出去斩了!”他正心情不悦,见探子犹犹豫豫,大违心意,心中恼火。
探子慌忙跪下道:“启禀秦王,非我无能,而是我怕你不信。”
“你不说出来,怎知我不信?”李世民呵斥道。众将也是诧异,这个探子叫做田有德,可说是经验老道,如此犹豫,当有隐情。
探子吞吞吐吐道:“启禀秦王,根据我最新地消息,杀死罗艺、窦建德的人叫做……李玄霸!”
李世民微愕,“李玄霸?”陡然想到了什么,怒喝道:“一派胡言!”他初听感觉有些耳熟,仔细一想,心酸中带着怒意。
探子打了个哆嗦,颤声道:“小人打探了多次,的确流传的是这个消息。我真的……没有说谎。”
众将面面相觑,丘行恭忍不住问,“你探得地李玄霸是哪个李玄霸?”众将当然都知道李玄霸,亦是知道他早死,听到又冒出个李玄霸,感觉自然极为怪异。
探子哆嗦道:“听说就是东都第一高
就是秦王的兄弟。”
李世民突然背脊冲起一阵寒意,众人亦是毛骨悚然。
柴绍呵斥道:“荒谬,荒谬!你难道不知道……再去探来!”
田有德慌忙离开,临走的时候,还在阶前摔了个跟头,可见心中的慌乱。李世民心乱如麻,提醒自己探子的脑袋有问题,让自己不能相信。可目光从众将身上扫过去,见到他们亦是慌乱的表情,想要大声呵斥,却又觉得无从说起。
房玄龄最先镇静下来,轻声问,“如今我军已占上谷,大获全胜,微臣倒觉得,趁罗艺新死,燕赵军慌乱之际,趁胜追击!”
他的声音带着平和之气,让李世民终于镇定下来,沉声道:“愿闻先生高见。”
房玄龄走到作战地图前道:“本来圣上一直以来做出的态度,都像是要和窦建德联手对抗萧布衣,但眼下看来,不过是圣上的一计而已。到如今,我等虽不知圣上施何妙手除去罗艺和窦建德,但显而易见,圣上的手段极为高超,明修栈道,暗中却除去了还妄想和我们结盟地窦建德,甚至就算消息的散布,也让对手云里雾里。想就算卫王在天之灵,都会庇佑我等,何愁圣上不能天下一统?”
众人恍然大悟,都道:“原来如此!”
卫王就是李玄霸的谥号,李渊称帝后,将皇室宗亲都加以封赏,李玄霸虽早死,却也封了个卫王。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众人方才惶惶的一颗心,听到房玄龄地解释,这才都明白过来。原来李渊早有定论,是以才让众人兼程从井|出军。至于什么李玄霸杀了对手,不过圣上的疑兵乱军之计。
想通这点,众人都是大笑起来,一改诡异之气。丘行恭笑道:“我等莽夫,原体会不到圣上地如此心意。”
李世民却总觉得不对,但见气氛融洽,遂把疑惑压了下去,赞叹道:“非先生解惑,我真的以为二哥复活了呢!”
众人又是大笑,李世民也跟着笑,只是嘴角虽笑,眼角却是忍不住的跳动几下。
房玄龄看在眼中,并不说出,刘弘基笑道:“好在先生大智,定了军心。”
众人均道:“极是极是。秦王总说先生智谋过人,如今一看,果真不假。”
房玄龄微笑道:“我这是看众将军疑惑在心,擅自揣摩了圣意,说不定圣上不喜,各位若是抬爱,还请不要说出去,在下就是感激不尽。”
众人犹豫片刻,李世民笑道:“好在殷尚书身子不适,暂时休息了。”众人得到李世民示意,笑道:“不错,殷尚书不说,我等断不会说的。”
此次行军,老臣只有殷开山坐镇,只因为李渊对李世民渐渐放心。殷开山自从首义开始,除了议事外,每次行军打仗,必跟李世民,甚至在浅水原惨败的时候,还替李世民背了罪责。他虽背了黑锅,但李渊心知肚明,更赞赏这个老臣的识大体。其实不但李渊对殷开山器重,李世民也是心下感激,对殷开山极为尊重。殷开山因为功劳,如今早升为兵部尚书。
殷开山毕竟游走在李渊、李世民之间,只要他不说,众人没有必要嚼这个舌头。众将心道圣意难测,房玄龄如此小心,也是道理。可又怕隐瞒不报,还是罪名,见秦王开口揽下,都是放下心事。
李世民见众人齐心,心中暗喜,又问,“既然如此,先生如何定下以后大计呢?”
房玄龄道:“本来依我来看,秦王奇兵过五回岭,上谷当有一番鏖战。上谷周边,群山缓拱,水路四通八达,徐水、易水、水纵横交错,若碰有效地抵抗,第二关就应该是水。过水后,县、良乡都是不足为虑,到郡大城后才能碰到第三关阻挠。之后若能下郡,可徐徐图渔阳、昌平、安乐等地。可眼下看来,微臣的揣测已有问题,燕赵兵溃,兵败如山。上谷重城拿下都是轻而易举,可见幽州兵士地无主。所以依微臣所见,秦王当乘胜追击,痛击穷寇,暂时休整后,将上谷留下兵力暂守,然后过水,径取郡,说不定可一举拿下。”
李世民听的眉飞色舞,一拍桌案道:“先生所言正合我意。乘胜追击,痛击穷寇,不亦快哉!刘总管,速安排人手守城,命大军休整两个时辰后,出兵水!”
李世民吩咐完毕,各将分司其责,纷纷退下,李世民却一把将房玄龄抓到后厅,屏蔽左右后,这才肃然道:“先生方才所言,绝非本意。”
房玄龄故作糊涂道:“不知道秦王是说微臣所言地哪句话?”
李世民正色道:“卫王杀了罗艺、窦建德消息,绝非空穴来风。圣上素来持重,怎么会用这种诡异地传言?”
房玄龄缓缓坐下来,“那依秦王地意思呢?”
“卫王……是不是没有死?”李世民双拳紧握,手心满是汗水。
房玄龄半晌才道:“当初卫王身死,好像是秦王亲眼目睹?”
李世民却不落座,在厅中走来走去,显然心绪难宁。终于下定了决心的样子,坐到了房玄龄的对面,“我的确亲眼目睹卫王身死。不止是我,萧布衣也看到了,蓬莱当时的群臣都已见过。我还试过卫王的鼻息,若是没死,我怎能如此惊骇?”
“秦王亲手将卫王下葬的吗?”房玄龄问。
李世民错愕道:“不是,那又如何?”
房玄龄良久才道:“若依微臣揣摩,应该是圣上一手操办此事吧?自从蓬莱后,秦王可见过卫王的遗体?”
李世民想了良久才道:“玄霸身死,我爹悲痛欲绝,对着他的尸体哭了一夜……我也一旁看到。”见房玄龄想说什么,李世民忙问,“有什么不妥?”
“你说圣上曾对卫王哭过一夜?”
李世民感觉身上有点冷,点点头,见房玄龄不再言语,缓缓道:“后来圣上太过伤心,怕见卫王地尸体,这才封棺,之后……就没人再见过卫王的遗容。然后棺椁就一直抬到了太原,在雁回山附近下葬。我其实……”
李世民欲言又止,房玄龄问道:“其实什么?”
“其实卫王好像早有不详之感,是以给我写了很长的一封信,吩咐我以后如何去做,才能保李家平安。后来很多事情,的确如同他猜想,李家最后也才保存。”
说到这里,李世民沉默下来,一
:“先生,你地意思是,卫王诈死,而圣上早就知道,他不是哭卫王,而是和卫王商讨存亡之道。而卫王一直隐身暗处,到如今突然出手,杀了窦建德和罗艺?”
李世民说完后,厅中有幽风吹过,满是寒意。
房玄龄道:“微臣怎敢擅自揣摩?”
李世民情绪突然有些激动,“他为何要诈死?”
“最少卫王保全了李家。”
“可爹爹已登基,他就应该出来,而不应该装神弄鬼!”李世民加重了语气。
房玄龄苦笑道:“秦王,现在还不能确定任何事情,你下这个结论,多少有些早了。”
李世民清醒过来,“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办?”
“当然是先下幽州,再取河北军的地盘,然后和萧布衣对决了。”房玄龄不急不缓道。
李世民皱眉道:“我当然知道这些步骤,我只是想问,我对这些谣言怎么办?”
“如果是谣言,日久必息。”
“如果不是谣言呢?”
“那秦王最好地方法,就是顺其自然。”房玄龄叹口气,“秦王这番急躁是为了什么?该知道总会知道,该见面还是会见面。圣上地心意,我们照做就好。再说就算卫王一直藏身暗处,对我们只有好处,没有坏事,对不对?”
他话语中隐含深意,李世民听了一愣,坐在椅子上沉默良久,这才道:“或许……先生说的是对的。”
他满是疲惫,搓了把脸,摆手道:“先生,你先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等房玄龄退下后,李世民孤坐在椅子上,眉头又是锁紧,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有点阴抑之气。他嘴唇喃喃,不停的说着什么,翻来覆去却不过只有三个字!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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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布衣乘船顺流而下,等繁星消隐,东方微白的时候,已赶到了黎阳。
城兵见到,慌忙引西梁王去见秦叔宝。
秦叔宝正在府中,出来地时候,双目红赤,隐有血丝。萧布衣跟他进府,见到桌案上地图圈圈点点,笔墨未干,显然秦叔宝是一夜未眠。
“秦将军,虽然军情紧急,也要休息。”萧布衣道。
秦叔宝一笑,“睡不着。”岔开了话题道:“西梁王,窦建德、罗艺的消息,你当然也早知道了?”
萧布衣苦笑道:“若非如此,我怎么会披星戴月地赶来?罗艺、窦建德的事情,我大体了然。现在地问题是,魏郡、武阳两郡如何?”
“魏郡现在是姜阳、曲师从领军抵抗,苏定方却在武阳驻军。”秦叔宝道:“最近按照西梁王的吩咐,我们和这两路人马几次交锋,他们有些不支,但还顽强抵抗。不过我得知窦建德死讯地时候,马上就派使者招安三人,估计要等一段时间,才有回信。”
“李唐蓦地出手,抢占先机,的确让人意料不到。”萧布衣道:“眼下就看谁的动作快,抢占的地盘多,拉拢地人手足。河北军、燕赵军依我分析,幽州我们暂时无望,李渊破了我的合围的念头,若能占据幽州之地,反倒对我成夹击之势。李世民抢占了先手,很可能不费波折的收复幽州,毕竟罗艺手下地兵士还是隋军的弟子,难抵李唐招安地诱惑。但李玄霸杀了窦建德,却很能造成河北军的痛恨,所以你招安的策略很对。秦将军,若依你的看法,我们和李唐在河北交手,应选在哪里较好?”
秦叔宝犹豫片刻,“这需要看河北军的阻力而定。根据最新的消息是,李世民在河北兵分两路,取幽州之地地是李世民领军,而南下取河北军领域的是永安王李孝基和略阳公李道宗……”
“李孝基沉稳老辣,李道宗有勇有谋,这都是李家地好手。”萧布衣道:“再加上李玄霸、李世民二人,李渊对河北可说是极为重视了。”
秦叔宝点头道:“的确如此。若我们能尽快地击败、或者招安眼下的两路河北军,一路向北阻力已小。现在窦建德已死,对我们来说,也是个有利地消息,因为河北军很多都要考虑自谋生路。李世民从北到南,阻力尽在乐寿。我们从南到北,阻力却在眼前。一路北行的话,有两处地形复杂,若能抢占,可有效的阻挡李唐南下。如今已是深秋,只要抵抗住一段时日,入冬时分,李唐难有作为。”
“哪两处需要我们抢占?”萧布衣问。
“一处是过魏郡、武安后,在襄国郡的巨鹿。那里左近有一大陆泽,地形复杂,若抢先占据,地势可抵十万军。另外一处是过武阳,在青阳境内的高鸡泊,那里本来是河北军的发家之地。不过后来他们占据河北后,反倒废弃了那里。如果若能占领……”
“想必也能抵挡十万军了?”萧布衣笑起来。
秦叔宝微笑道:“我正有此意。”
二人相视而笑,紧张的气氛稍有舒缓,秦叔宝道:“对了,还有一事未和西梁王禀告。”
“何事?”
“据草原消息,利出兵南下,有万余骑兵已过居庸关,直逼昌平。突厥骑兵犀利,若是长驱南下,只怕会威胁河北全境。我想先据地势而守,突厥人无利而走,到时候再击李世民也不迟。”
萧布衣赞许道:“河北有秦将军,本王无忧了。不过最好能给突厥兵一棍子,让他们知道我们的厉害,夹着尾巴不敢再来中原才对。我等日后要击突厥,就要先让他们知道我们的威势,以起震慑作用。”
秦叔宝正沉吟间,有兵士急匆匆的赶来道:“启禀西梁王,秦将军,苏定方自当使者,请求一见!”
萧布衣微微一笑,“好消息,有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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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定方前来,秦叔宝倒有三分诧异,七分惊喜。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
诧异的是,苏定方实在来的太快,秦叔宝的使者不过刚派出去,惊喜的是,苏定方敢孤身前来,那一定是有了和谈的可能。
只要有得谈,就有转机!
苏定方竟然是孤身前来,不带兵刃。萧布衣肃坐,秦叔宝却起身迎了出去,见到苏定方满脸抑郁之气,知道他悲愤窦建德之死,微笑道:“苏将军来的正巧,西梁王亦在,不知道可否需要我为你引见?”秦叔宝双眉间的皱纹,已如刀刻一般,双颊更是凹陷下去,容颜枯槁。但一笑之下,还是让人如沐春风。
或者只有这种由里到外的磨砺,才让秦叔宝真正的成熟,宝剑的光寒,亦是在不停的打磨中升华。
苏定方见秦叔宝的气势,心中微敬,可听西梁王三个字的时候,嘟囔了一句,“这小子总是神出鬼没。”他的消息本来是,萧布衣还在东都,没想到他蓦地又跑到了黎阳,不过萧布衣人在黎阳更好,他想见的就是萧布衣!
往事如烟,却历历在目,苏定方还记得当初运河边初见的情形。那时候,自己和窦红线正在竭尽心力的为河北军拉拢人才,取得同盟,可到如今,河北军支离破碎。若知今日,当年还会那么辛苦?苏定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拱手道:“还请秦将军引见。”
秦叔宝陪苏定方入内,萧布衣还是大马金刀的坐着,见苏定方前来,座上含笑道:“不知道哪阵风将苏将军吹过来了?请坐。”
他摆摆手,虽不故作威严,但架子十足。当然见到苏定方,他也没有什么剑拔弩张。
苏定方已顾不得怒气。深施一礼后。开门见山道:“西梁王。在下苏定方。”
“我记得你。”萧布衣点头道。
苏定方微愕。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他说地是废话。萧布衣也还以废话。苏定方本来到此。以为可和萧布衣讲讲条件。见萧布衣品茶回味。不将他放在眼中地样子。不由又迟疑起来。
苏定方现在如同个赌徒。本来有些筹码。但见萧布衣好像拿把稳赢地好牌。一时间倒忘记了开价。
有兵士送上热茶。萧布衣示意道:“请茶。”
苏定方望了茶杯一眼。缓缓拿起。他倒不担心萧布衣会对他进行暗算。现在地情况。只要一个秦叔宝。就能留住他。萧布衣何须暗算?抿了口茶。只觉得苦中带甘。但是那股苦意却和心中地愁苦连成一片。让苏定方暂时无言。萧布衣也不追问。微笑对秦叔宝道:“秦将军。大军可准备就绪?”
秦叔宝立刻道:“随时可以出发。”
苏定方忍不住道:“西梁王,你要去哪里?”
萧布衣道:“当然是征战。还在负隅顽抗之人,我当要一个个打过去。徐圆朗岂不就是这样被我灭亡的?苏将军既来之,则安之,还请休息几日,等我平了武阳后,再和你一叙往事。”
苏定方本来想讲条件,听到这里,勃然火起,他本来就为窦建德镇守武阳,萧布衣如此说法,简直是将他视若无物。
“萧布衣,河北军不是徐家军!”
萧布衣点头道:“河北军的确不是徐家军,河北军可说是还不如徐家军!想徐圆朗树倒之际,猢狲才散。如今河北军猢狲未散,大树已倒,不如矣呀。”
萧布衣语带嘲讽,直戳苏定方的痛处。苏定方肝火上涌,怒然道:“萧布衣,你莫过狂妄,你若是英雄,就放我回去,让我和你在武阳一战。我要让你看看,河北军没有散。”
萧布衣淡然道:“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你要来就来,要走就走,本王何须拦你?”苏定方一怔,舒了口气,压制住怒气。无论如何,萧布衣表现地还是大度,他倒也不急于就走。
“只是英雄太累,本王早不想做。”萧布衣摇头道:“我何等人物,无需你来评说!”
苏定方见萧布衣淡静自若,并不刻意威严,但气度迫人,不由长叹一口气。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萧布衣笑道:“我已看出有人地心口不一。”
秦叔宝接道:“不错。”
苏定方忍不住道:“你是在说我?”
“我只是说那想走却屁股和钉子一样钉在椅子上的人。”萧布衣淡然道。
苏定方霍然站起,萧布衣又道:“有人发怒。”
秦叔宝接道:“不错。”
苏定方哈哈大笑道:“你是在说我?我岂会被你激怒?”
萧布衣道:“我不是说你,我是说那个茶杯。”
“茶杯?”苏定方一头雾水。
秦叔宝接道:“西梁王说的不错,茶杯若不发怒,怎么会抖个不停,咯咯作响?”
苏定方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大怒而起,虽长笑掩饰,却忘记了放下茶杯。他虽在笑,可手都气的忍不住的抖,这才让茶杯‘咯咯’响动。萧布衣、秦叔宝都是观察极为犀利之人,这种眼力,当然也是一种本事。
掷杯在地,清脆作响,却打不破一腔忧思。苏定方喟然长叹道:“萧布衣,这次前来,我本来就没有打算回去。”
“苏将军若是弃暗投明,我倒可以既往不咎,欢迎之至!”萧布衣道。
苏定方道:“你真的以为我来投降你?”
萧布衣道:“我总不会以为你来和我攀亲。”
苏定方冷冷道:“我这次前来,却是想和你谈个条件。”
萧布衣皱了下眉头,“你还有这资格?”
苏定方肺都快气炸了,知道这样说下去,只有气死,于事无补。终于干脆道:“我知道你现在地大敌是李唐军。”
萧布衣点头道:“那又如何呢?”
“李玄霸杀了我主,河北军的大敌亦是李唐军。”苏定方一字字道:“眼下你我当是同仇敌忾。西梁王,你若是聪明,我们就不妨联手对抗李唐。在下虽不过是个匹夫,但还有一身勇力,些许的本领。只要西梁王肯答应为长乐王复仇雪恨,在下当披坚执锐,身先士卒的攻打李世民。不但如此,在下还可以前往说服姜阳、曲师从二人投奔。到时候我等报仇,你取疆土,不知道西梁王意下如何?”
秦叔宝有些动容,暗想这个条件可说是不差。利用河北军先打头阵,于自己无损。可萧布衣在,他当然不会发表意见,望向萧布衣,见他沉默起来,倒想替他答应。
苏定方道:“西梁王,此举对你大为有利,不知道你可否应允?”他满怀期待,只以为萧布衣定。没想到萧布衣终于开口,摇头道:“不行!”
秦叔宝大为诧异,疑惑不解,苏定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失声问,“你……说什么?”
萧布衣坚定道:“不行。”
苏定方脸色惨败,“为何不行?”
萧布衣冷然道:“这对本王没有任何好处!”
苏定方咬牙道:“我本来以为西梁王明智无双,没想到今日一见,才发现言过其实。明明天大的好处在眼前,却装作不见,刻意贬低。西梁王,我只怕你坐失时机。”
萧布衣笑道:“你这激将法对我而言,有何作用?苏定方,你可听过庄子三剑之说?”
苏定方摇头道:“不曾。那又如何?”
“你既然没有听说过庄子三剑,想必更不知道何为诸侯之剑?”
苏定方皱眉道:“管他猪剑狗剑,这和你我的条件有何关系?”
萧布衣缓缓道:“想我南征北战,东伐西杀,用的就是诸侯之剑。虽天下臣服我者众,但我只用五种人。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非这五种人选,我宁可束之高阁,也不会轻易重用。很是遗憾,眼下大战当前,你非这五种人,所以我不能答应你的任何条件。”
苏定方忍不住问,“不知道你用地是哪五种人?”
秦叔宝一旁听到,脸色黯淡。他文武双全,当然听过庄子三剑地理论。原来战国时期,赵国的赵文王喜剑术,宫中剑士竟有三千多人,这些人拼杀互博,死伤甚众。国人都投其所好,导致民间尚剑之风大盛、侠客蜂拥。如此一来,劳民伤财,国力衰败。庄子得太子所托,以三剑理论劝服赵文王重振国威。
这三剑分别是天子之剑、诸侯之剑和庶人之剑。三剑之论可说振聋发聩,秦叔宝倒没想到,萧布衣竟然也知晓这些。
“想诸侯之剑,是以智勇之士为锋、清廉之士为刃、贤良之士为背、忠义之士为环、豪杰之士为把。我既然用诸侯之剑,当用智勇、清廉、贤良、忠义、豪杰之士。”萧布衣肃然道:“只有如此,我才能效法天地,以顺四时,中和民意、以安天下。我用此剑,如雷霆震动四海,让天下臣服。你苏定方自认为,是这五种人的哪种呢?”
苏定方无言以答。
萧布衣略带嘲讽道:“想三剑中,庶人之剑倒也适合你。”
“何为庶人之剑?”苏定方皱眉问。
“想持庶人之剑,多为相击斗狠之辈,上斩脖颈,下刺肝肺,就算命丧黄泉也是于事无补!你本是个将军之才,却一直好狠斗勇,不思为国为民,只逞匹夫之勇。非但不能安定四乡,反倒妄想再让旁人跟随你意气用事,徒自送了性命。想本王身为西梁王,身在诸侯之位,如何能好庶人之剑?”
苏定方恼怒道:“萧布衣……你未免欺人太甚!”
萧布衣冷冷道:“在你眼中的大利,不过是逞一时之勇,害国害民,如今还妄想以此拖天下百姓入水,岂不滑天下之大稽!想本王眼下已持天子之剑,如何会行匹夫之事,为你这种人报仇雪恨?”
“诸侯、庶民之剑我已懂,但何为天子之剑?”苏定方一字字问。
萧布衣道:“想我手中的天子之剑,是以江南壮丽山河为把,以浩瀚滔滔的长江为环,以襄阳、淮南两地为锋,以东都百万雄兵、君臣一心为背,以巍峨太行山、天下归心为刃。此剑一出,左劈逆天行事地关中,右斩不自量力的河北!横扫突厥、辽东,威震四夷八荒!从而平定盗匪,匡正乱臣,威加四海,德服天下!本王志在安抚天下苍生,造福社稷黎民,还我江山一统,扬我大国天威,试问我这样的志向,如何会被你一个匹夫所谓报仇雪恨的缘由束手束脚?和你谈什么所谓地条件?”
苏定方垂下头来,羞愧无言。
萧布衣又道:“苏定方,我知道你的底细。想令尊苏,堂堂志向,为你取定方二字,多半就是想让你凭借一身本事,安定四方。令尊仗义疏财,取家资组织队伍,防护流寇侵扰家园。听闻你自幼就有大丈夫之气,和令尊并肩作战时骁勇异常,登城陷阵,身先士卒。追杀流寇,那是何等的快意?当年家乡父老,四方百姓提及苏定方三个字地时候,哪一个不竖起大拇指说一声,真英雄,好汉子?”
秦叔宝见萧布衣侃侃而谈,突然想到当初他劝自己之言,一时间感慨万千,心中大痛。当年他就是如苏定方般,无法醒悟,这才难以自拔。
苏定方再不反驳,眼中已露出迷惘之气。
“可如今呢?你到底做了什么?”萧布衣质问道:“你跟随窦建德后,虽也做了些许地事情,但如今河北一地日苦,民不聊生,百姓多有饿死……”
“这能全怨我吗?”苏定方忍不住辩解道。
萧布衣冷然道:“苏定方,我根本就不想和你谈什么条件。
只是我看你是条汉子,这才和你说了许多。但你若是个汉子,不妨扪心自问,河北百姓日苦,真地和你没有关系?”
苏定方握紧了拳头,额头青筋暴起,可终究没有来拍胸口。
萧布衣道:“想河北、山东两地日苦,先因征伐辽东一事,民不聊生,后应战乱频频,盗匪蜂拥接踵,眼下十室九空。如今本王要在这里驱逐李唐,还河北安定都要小心翼翼,不想大动干戈,再往百姓伤口撒上一把盐,可想你当初在百姓眼中地大英雄、大豪杰,竟然不忘记那些之事,还要再让所有人为一己恩怨去送死,苏大英雄,你可有胆量去问问当年地乡亲父老,问问你做的是大好事呢,还是为祸乡里?原来在你这个大英雄地眼中,就窦建德地命是命,其他百姓地性命,你手下万余兵士的性命,都是草芥吗?苏定方,我来问你,今时今日,你的所作所为,可对得起令尊的在天之灵,百姓的信任,兵士地拥护?”
苏定方额头已是大汗淋漓,羞愧难言。
他来时本来一腔怨毒,只想带兵攻打李唐,还窦建德一个公道,从未想及其他。可萧布衣言辞犀利,有如当头棒喝,他不能辩。
“苏定方,时至今日,还不醒悟吗?”萧布衣喝一声。
苏定方身躯一振,抬起头来,凝望萧布衣道:“我若是不醒悟,你又如何?”
萧布衣淡淡道:“那你就回转武阳,我们三日后交锋好了。来人……送客!”
他摆摆手,端起清茶,再不望苏定方一眼。
苏定方犹豫良久,终于转身离去,再不
只是背影满是落寞凄凉、末路惶惶。
秦叔宝要说什么,萧布衣却挥手止住。一直到苏定方不见踪影,秦叔宝这才道:“萧将军,苏定方骁勇善战,我等若不能说服,就应该……”
“就应该杀了他?”萧布衣问。
秦叔宝苦笑道:“我是说应该留住他,然后发兵武阳。武阳兵士无主,必定崩溃。”
萧布衣摇头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正因为苏定方骁勇善战,所以我才争取让他心服口服。这人在河北多年,只是各为其主,为人却是侠义,多得军民拥护……”
“西梁王想要说服他真心归顺,而不再是为了窦建德?”
“正是如此。”
“但我见他对河北感情极深,只怕难以说服。”
萧布衣道:“正因为感情深,这才要幡然醒悟,做一番弥补的事情。”
秦叔宝若有所悟,感慨道:“我只希望,他能了解西梁王的一番苦心。”
萧布衣突然笑道:“我给你讲个故事。”
秦叔宝笑道:“末将洗耳恭听。”
萧布衣整理下思路,缓声道:“以前有个人,有块地皮,风景极佳,有山有水,很多人都想买下。不过人都是如此,贪心不足。那人以为奇货可居,就不肯放手,只想抬价。”
秦叔宝道:“这也是情理之中。”
萧布衣点头道:“你说的不错,但他将那块地一直捂在手上,不肯出卖,机会很多次地错过。等到有一天,他突然发现,这块地地四周的土地被人买去。四周都盖起了大房子,挡住了他地山,挡住了他的水。等到他想卖地时候,这块地已是孤零零地看不到山,欣赏不到水!”
秦叔宝哑然失笑道:“那他不是亏了?”
“不错,等到他真正想卖地时候,已无人愿买。”萧布衣淡淡道:“最后他的地百无用处,只能盖间茅厕了。这人直到此时,才知道贪婪的坏处。”
秦叔宝想笑,突然想到了什么,“原来西梁王想要以此讽寓那些不识时务之人。西梁王为何方才苏定方在地时候,不和他说及?是怕他不懂其中的深意?”
萧布衣道:“时不同,机会亦是不同,随机应变才是真正的聪明之人。想我当年,有感天下盗匪猖獗,这才多以仁德服人,只诛首恶,余众不究,只希望各地地盗匪早日归顺,平定天下。”
“若非西梁王如此仁德,我等何颜立足?”秦叔宝道。
萧布衣笑道:“若非你等归附,我如何能有今日的局面?”二人相视一笑,默契在心。萧布衣又道:“可终还是有人如同那土地地主人般,看不透大局。死守田地,等到要出价的时候,盖个茅房都嫌多余。翟让早早归附,就能卖个好价钱,我封他个东郡公,王世充虽有大才,但是太晚归降,我就是不用!此人狡诈多端,反骨十足,若安分守己,我还给他条活路,若是有所反心,我第一个就斩了他!”
秦叔宝道:“在西梁王眼中,苏定方亦是那个地主?”
萧布衣道:“他能讨价还价地筹码已不多,若非看他的仗义骁勇,是个领兵之才,我何苦今日说了许多?只希望他能醒悟,不要等无价可开地时候就好。”
萧布衣说到这里,轻叹声,“河北军分崩离析,名将多死,我已得到消息,王伏宝已死。这么说,河北中只有刘黑、苏定方还算个人物,我不想大浪过后,这些人也湮没其中。”
“若苏定方三日后不降呢?”秦叔宝问。
萧布衣眼中露出寒光,一字字道:“除了死,再没有其他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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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有些人觉得度日如年,有些人却觉得光阴若飞。秦叔宝等了三日,苏定方,终于还是没有消息。
可秦叔宝已经等不得!
因为最新地消息是,李唐大军已全面入侵河北境内,连战告捷,在河北之的争夺中,东都已全面落入下风。所以萧布衣、秦叔宝已不能再等。萧布衣坐镇,秦叔宝领军,二人率西梁铁骑,一路急行,午时时分,已近武阳。
武阳大城高大巍峨,极为难攻。但秦叔宝已经准备攻!
可兵临城下地时候,蓦地发现城头并没有剑拔弩张。秦叔宝稍有犹豫,萧布衣笑道:“难道苏定方要用空城计?”
他谈笑风生,镇静自若,秦叔宝心下佩服,沉声道:“空城实城,都是不自量力。”
鼓声才起,旌旗招展,城门突然‘咯咯’响动,竟已大开。
萧布衣沉声道:“等等。”
秦叔宝也目露诧异,只见到城门大开,却无城兵杀出,一人赤裸上身,背负荆棘,一步步走出来。
行到萧布衣军阵前方,那人缓缓跪倒,大声道:“苏定方粗鲁无知,幸得西梁王点醒,特负荆请罪,开关献城。西梁王仁德之主,若重责苏定方,在下绝无怨言,只求西梁王感苍生之苦,饶武阳全城军民性命!”
萧布衣策马上前几步,翻身下马,快步急行,双手托起苏定方,哈哈大笑道:“苏将军果然深明大义,不负河北军民的期冀!本王对你的所求,当全力允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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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北方的风已带了那么点透骨的冷,江南风尚好,雨多情。
点点细雨润着秋意,落落马车一路行来,终究,快近了东都。
东都虽冷,但又让人温暖、像有家的感觉。东都虽远,但又让人安宁、是游子倦意的归宿。
裴茗翠坐在车上,终于等到不用听雨打车厢声声响,掀开了车帘,夜空如洗,雨歇云散,天上繁星点点。
“小姐,风大,小心着凉。”影子道。
过了许久,裴茗翠缓缓的放下了车帘,说了声,“多谢!”
影子笑了,“小姐,你怎么和我客气起来了?”
裴茗翠想要笑,却是一阵剧烈的咳,红帕掩住红唇,拿下来的时候,嘴边一点血,血比红帕红。
影子眼中已有泪痕,轻轻的帮裴茗翠捶着后背。裴茗翠咳了良久才停,突然问,“你怨我吗?”
“小姐何出此言?”影子诧异道。
“若非因为想照顾我。你多半早就嫁人了。我知道。你想还我地恩情。”裴茗翠歉然道:“你虽是我地影子。可这些年来。无论欠了什么。其实早就还清了。我自私不放你走。只是因为我现在……连个说话地人都没有。”
她说到这里。叹口气。再次掀开车帘。望向天上璀璨地星。
夜晴。星明!
影子低声道:“小姐。你只要不赶我走。我宁愿一辈子留在你身边。”
裴茗翠怔忡半晌。叹了口气。岔开话题问。“现在河北如何了?其实……没有我地事。但我总喜欢问问。”
影子道:“李玄霸自从斩了老爷一足后,就又没有出现了。他真狡猾,每次出手,都让人难以捉摸。就算小姐你都以为他在西京、他在草原,想着守株待兔。却没有想到,他早就潜入了河北。我们都知道他诡计多端,奈何永远不知道他下一步要做什么。”
裴茗翠听及父亲被斩一足的消息后,竟然没有半分怒容,只有深切的悲哀,“我爹走了这条路,就应该想到这个结果,可他就像我一样!我们不愧是父女,脾气都是一模一样,一样地倔强,一样的执着,一样的让人难以理解。”
“可李玄霸他怎能?”影子欲言又止,满眸的愤怒。
裴茗翠道:“当初我爹被萧布衣断了一臂地时候,若是能醒悟,何尝不是个好地结局?郎山一战,你死我活之战,他断了我爹一腿,那也是没有退路的事情。他若落在我爹手上,以我爹手段之辣,只怕要打的他死无全尸!”
“小姐,你怎么为他说话了?”影子急道:“你难道……”
“没有,一分都没有。”裴茗翠似乎知道影子要说什么,斩冰切雪的截断。
影子低声道:“这辈子,其实有个心爱的人陪伴,望着日升日落就足够,不知道人为何那么不容易满足呢?”
裴茗翠道:“那是你我地想法,男人……想事总有不同了。”
“小姐很多事情都很明白,那为何还要找他?”影子小心翼翼的问。
“或许我和我爹一样,坚持一件事,说服不了自己放手。”裴茗翠漠漠道:“我其实只想见他一面,和他说上几句,但为何那么难?他太了解我,但是好像又根本不了解我!我放过了李孝恭,一直不再出手,难道他还不明白?”
“或许他问心有愧。”影子道。
“问心有愧?”裴茗翠讥诮道:“他这种人,也会问心有愧?”
“他当时并没有和老爷拼个你死我活。只等到大局已定地时候就收手。(去看看小说网wwwcom)他……”影子见裴茗翠不悦的脸色,终于止住。
想了想,影子又道:“河北除了郎山一战外,最近也是风云突变。我听说……李世民兵快如风,攻势汹涌,竟然在短短的日子内,不但下了上谷,而且过水,连取县、良乡两地,大破笼火城,已兵临郡城下!而李孝基、李道宗二人亦非等闲,兵锋所至,郡县皆降。他们出井|关,不但连收恒山、博陵两郡,南下已入赵郡,李唐东征军眼下已攻入河间博野,直逼乐寿,气势汹汹!李唐和东都对决的日子,很快要到了。”
裴茗翠道:“李玄霸一招棋,将河北半数地域飞快掠入李唐的掌心。他们既然不择手段,和突厥结盟,那当然就不需要窦建德、罗艺碍手碍脚。李玄霸果然大气魄,想必是决定和萧布衣放手一搏,萧布衣棋差一招,可也不用着急。”
“萧布衣并不算急。”影子说及萧布衣的时候,语气高兴些,“他还是老样子,出兵稳中求胜。小姐不早说了,眼下李唐虽有地利,但是萧布衣实力并非一般雄厚,两虎相争,胜负难料。”
“萧布衣两世为人,看地自然就多一些。”裴茗翠喃喃道。
影子问,“死人真的是两世为人吗?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地情形?”
裴茗翠道:“我只是听说如此,具体的情形除了他自己,谁都不能肯定。萧布衣现在怎么样?”
“他这一张嘴,真地可以抵百万雄兵。谁都以为,李唐军杀入河北,他会全力的对付河北军。没想到他只凭一张嘴,就说服了苏定方带万余兵士开关献城。结果苏定方又去劝降姜阳、曲师从二人。曲师从决定跟随,姜阳却是决意不肯。”
“那姜阳多半回转乐寿了?”
影子佩服道:“小姐一猜就准。”
“他们河北军毕竟和徐家军不同,更加仗义一些。徐家军一番杀戮,结果两败俱伤,河北军到现在还有兄弟之义,可说是求仁得仁、求义得义了。”裴茗翠道。
“是呀,本来姜阳孤立起来,手下地兵士也开始离心,苏定方颇有威望,联手曲师从要杀姜阳轻而易举。但苏定方宁可自贬官职,也要请萧布衣放姜阳回去,萧布衣非同一般,竟然就答应了。”
“萧布衣放走个姜阳,换得苏定方的死心塌地,值了。”裴茗翠提及萧布衣的时候,双眸也有些发亮。
那是她地朋友,那是她的知己,或许马邑初见的那一刹,她就知道,这是个做大事的人。因为她阅人无数,早就看出,这人有着超越本身年龄从容和成熟。
这种人,并不多见,所以她立即接近,她希望大隋多些这样地
后来她才知道,原来萧布衣本是死人,或许和太平道有瓜葛,所以她恍然,但她并没有和萧布衣成为敌人。相反……她认为这世上,只有萧布衣了解她!
可了解的男女,往往不能成为真心的爱人。因为了解,所以就再有那朦朦胧胧、疯狂、再加上刻骨铭心的爱。
所以她不了解李玄霸,李玄霸亦还是不了解她!
他们之间,纠葛不清,难言对错。
“李玄霸自诩聪明,可这次想必是错了。”影子突然道。
“哦?为何这么说呢?”
“他击杀了罗艺、窦建德,同时和幽州、河北两地为敌,实在是不智的举动。”
裴茗翠闭起双眸,良久才道:“我还没有见过李玄霸有过不智地时候。”
影子有些郝然,低声道:“小姐,那我错了。”
裴茗翠睁开双眸,微笑道:“他和萧布衣的想法,本来就是难猜。罗艺和薛家四虎地恩怨现在路人皆知,罗艺当年暗算了薛世雄,定当让幽州震动。(去看看小说网wwwcom)我们后来也查明,当初郎山上人心惶惶,自谋生路,但薛万彻并没有死!只要他不死,李玄霸一口气为他击杀了两大仇人,薛万彻如何不感恩戴德?就算没有薛万彻,我想薛氏眼下也会选择关中。薛氏在幽州,本来就是那里最大的门阀,得薛万彻帮手,李世民取幽州之地何难?我爹蓄谋这久,才想出这个策略,找到罗艺的弱处。
李玄霸一出手,就鸠占鹊巢,收了幽州诺大的疆土,如果这都不智,那真的不知道什么是大智了。”
影子羞涩的笑,“这种男儿地伟业,也只有小姐才能揣度,我一个小女子,想不了那么多。可小姐……河北军剩下的还有实力,肯定要和李唐硬拼。窦建德和徐圆朗不同吧,徐圆朗死了,众人散,窦建德死,我只怕河北军更加齐心了。”
裴茗翠道:“现在河北军地实力和李唐相比,弱了很多。河北军征战多年,大将死伤殆尽。水一战,萧布衣就给了河北军沉重的一击,之后又先后分化打击,河北军实力早就惨不忍睹。如今苏定方又降,罗士信下落不明,不知生死,王伏宝这久没有出现,甚至窦建德死后都不出现,以他和窦建德兄弟情深,多半也死了,不然我想,他爬也要爬到郎山吧?眼下能提得起地不过是个刘黑加上寥寥无几的热血兄弟,一股仇恨之火,少兵无援,如何能持久?李世民若连这些人都无法解决,又如何能和萧布衣一战呢?”
影子若有所思,“小姐地意思是,李玄霸想让李世民击败河北军,振奋士气,然后再和萧布衣一决死战?”
“两军交战,固然要看实力,气势也是颇为重要。”裴茗翠闭上双眼,“李玄霸是个骄傲的人,多半也想堂堂正正的击败西梁军不败的神话吧?”
“所以他选择大肆宣扬,从暗处到了明处?”影子问。
裴茗翠憔悴的脸上,突然露出极为古怪之色,她闭着双眸,良久才道:“或许这是用意之一……”
“他更深的用意是什么?”影子忍不住问。
裴茗翠缓缓摇头,“不知道。”
“李玄霸一直暗中行事,这次却是大张旗鼓,搞的人尽皆知,他有什么用意呢?”影子自语道。
裴茗翠这次连头都不摇了,似乎已沉睡。
车行,夜静有声。车厢中,寂静一片。影子看了裴茗翠良久,以为她睡熟,才要给火炉加点炭,为裴茗翠盖上衣。没想到裴茗翠突然睁开双眸问,“我交代你的事情,查的如何了?”
“暂时还没有眉目,但是我已让他们抓紧去查。”影子惶惶道。
“为难你们了,那件事查起来,并不是那么容易。有时候,刻意的去找,反倒难以得到答案。”裴茗翠道。
影子叹气道:“过地太久了,知道当年那些事的人没有几个了。”
“长孙顺德可能知道。”裴茗翠突然道:“当年他被人所骗回转中原,等赶回的时候,千金公主已被害死,他痛不欲生,这才意志消沉,他一直怀疑害死千金公主的主谋就是长孙晟,甚至因为此事对长孙)破口大骂,这件事西京地老臣多少知道。长孙家中,长孙顺德本来是长孙)之后地二号人物,但因为此事,他视长孙晟为仇人,长孙晟临死都没有得到他的谅解。对于当年千金三姐妹的事情,若说这世上还有几个人可能知晓答案,长孙顺德多半能是一个。”
影子眼前一亮,转瞬黯然,“可我们多半逼不出他的话来。这人看似颓废,却是绝顶聪明的人物,李唐很多大事都是他来出谋划策,若是真论行赏,他也是贪图权势之人,地位只怕早在裴寂之上。但他不求升官,甚至几次故意犯错,请求李渊贬他地官职……”
“这才是聪明之举。”裴茗翠赞道:“想多少门阀中人恃才放旷,官至极品,但当年的八大柱国到如今,还能长盛不衰又有几个?长孙门阀数代能游刃有余,到长孙顺德这一代,并未衰败,反倒更加强盛,长孙顺德功不可没。”
“可他为情所伤,这样地一个人物,小姐总不忍心对他严刑拷打吧?”影子道:“我们要出手擒他,他猝不及防,不见得能逃脱我们的布局。”
裴茗翠疲倦的摆摆手,“他这种人,我们应该敬,而不能用极端的手段。我再想想,或许过一段时间,我会亲自找他谈谈吧。我想……他对当年之事,只怕也有很多不解,也希望找个人谈谈。他幽幽这些年,沉默这些年,我想……不用强迫,他也会把当年的往事说出来。”
影子点头,“好,我让他们尽量安排。”
裴茗翠望着璀璨的夜空,突然道:“我好久没有听你弹琴了。如此良夜,若有瑶琴陪伴,也不算虚度了。”
影子闻弦琴知雅意,知道裴茗翠想听琴,又怕她累。裴茗翠对她,已和姐妹一样。影子虽纱巾遮住脸,可看裴茗翠地眼神满是关切,并不多言,伸出手来,摘下车壁上悬挂的一张瑶琴。
她十指芊芊,有若春葱,谁见到,都认为这是弹琴地好手,而非是杀人的好手!
盘膝坐下,放下瑶琴,影子手指轻拨,只是‘铮’地一声响,马车的滚滚车轮声,似乎都被屏蔽在
外。
夜凉如水,琴声如泉,这如水如泉地夜,慢慢的笼罩了裴茗翠……
她已疲、已倦,还能支撑下去,倚仗的却是女人那种骨子里面的坚韧。可等琴声一起,她就真的睡了。只是睡梦中,娥眉还是轻敛,似乎眉头心头均是愁!
影子见裴茗翠熟睡后,这才为她盖上衣,静静的到了一旁,坐下来看着炉火。车行极稳,车夫就像这辈子活在马车上一样,闭着眼睛都能无误。影子双眸明澈,有如繁星落到了眼帘,望着那红红的炉火,若有所思,不过过了多久,这才倚着车壁睡去。
天明时分,马车已到东都。
当第一缕阳光落入车厢的时候,裴茗翠耳边早没有了如泉的琴声,却多了水声。
水是洛水。东都城的轮廓已隐约可见。
“请停车。”裴茗翠道。她话音才落,车已如铁铸般停下,车夫嘶哑的声音传来,“小姐,入城还有里许。”
“我知道,我想看看洛水。”裴茗翠披上衣,下了车。影子早已醒来,紧紧跟随,阳光金灿灿的落在裴茗翠的身上,为她纤弱的身躯蒙上层淡金之色。她行向洛水,拖出个长长的影子。影子不离不弃,就站在裴茗翠的影子中,不引人注意。
望着远处巍峨的城,似山岳耸立,见着近处金色的水,如金蛇狂舞,裴茗翠突然有种熟悉地陌生,久久出神。
她一生忙碌,满眼都是门阀高贵,心思全是权势争衡,却少见这种金色的水、云笼的天。
蓦地想起,当年带萧布衣来到东都之时,就见他眼中出神,呆呆的望着洛水,不知道可和自己现在一样地想法?
鼻梁微酸,记得当日对萧布衣所说之话。
她那时候,只以为爱侣早死、江山倾颓、圣上疲惫、姨娘虽近在眼前,却远在天涯是最惨痛地事情。不忍天下大乱,民不聊生,这才带萧布衣来到东都。可她那时候,根本没有想到过,原来那种悲惨比起现在,不过微不足道。
‘萧布衣,如果能再重来一次的话,你是否选择和我相识?’
当初所言如犹在耳,裴茗翠想起自己问这话的时候,心情惨淡,就算太阳将那全部的光辉落在她身上,都照不亮她如灰的心境。可现在呢?
泪水滑落,打湿衣襟,有如晨曦微黄草叶上地清露,点点滴滴。
过了许久,裴茗翠这才转过身来,平静道:“走吧,进城。”
东都大城,一派平和的气息。
虽是清晨,可城已开,盘查虽严,但秩序井然。出城入城之人没有半分耐,反倒有种安乐地气象。
谁都知道,如今天下未定,谁也知道,如果说天下最安定的一块土地,就是这里。
若是能用秩序换取安宁,他们当然心甘情愿。如今西梁王河北鏖战,不能不防敌人混入城中捣乱。
车子到了城门前,早有兵士上前询问,态度一丝不芶。车中递出一块令牌交给车夫,车夫交给兵士。
兵士只看了一眼,神色肃然,只说了句稍等,就急急的奔了出去。
裴茗翠一言不发,静静的等候。她不急,她这一生都是有条不紊,就算当年得知李玄霸死讯后为他报仇都是如此。
不多时,城门处已快步走出一人。那人虽眉间眼角有风霜之色,但精神极好,脚步矫健,很多人都知道,那人叫做孙少方,如今是忠勇郎将,已官至五品,主要职责是负责卫护东都外城的安危。
五品官在东都排起来,算不了什么,但此人跟随西梁王出生入死,实为西梁王的亲信,就算朝中一品大员见到他都是客客气气,叫一声孙郎将。孙少方少有架子,虽是巡城,如今寻常之事,已不需出马,这次这辆马车竟然有劳孙郎将过问,过城地百姓都是有些诧异,不知道有什么明堂。
孙少方得兵卫指引,径直走到马车旁,抱拳施礼道:“可是裴小姐吗?”他接到令牌后,立刻出来迎接,因为这种令牌萧布衣发出去的绝对不超过三块。萧布衣有令,只要持这种令牌地人前来,无论有何吩咐,不威胁社稷,一律照做。
而裴茗翠,就是持有这种令牌之人。
孙少方见马车虽朴素,但幽香暗传,已猜出是谁。裴茗翠掀开车帘,微笑道:“有事要见徐将军,有劳孙郎将了。”
孙少方见裴茗翠记得自己,精神一振,含笑道:“这面请。”
孙少方上马前行,当先开路,众百姓见这架势,早就静静的闪到一旁。裴茗翠倒有些歉然道:“我本不想惊动太多人。”
孙少方笑道:“可西梁王吩咐以礼相待地人,在下怎敢怠慢?”
裴茗翠脸上终于露出温暖的笑,“我很久没有见到西梁王了,希望走之前,能再看他一眼。”
孙少方道:“西梁王有时候也对我们说,裴小姐是奇女子,他也想常见。只可惜河北一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裴小姐……你很快要走吗?”
“或许很快。”裴茗翠模棱两可。孙少方不便多问,竟一路将裴茗翠引到徐世绩地将军府。影子在车厢中低声道:“小姐,萧布衣果真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在东都能得到如此礼遇,只怕你是第一人。”
裴茗翠若有深意的望了影子一眼,然后扭过头去,隔着卷帘望向府前站着的一人。
那人随便的站在那里,有如府前的大树参天。
裴茗翠知道这人正是东都的参天大树,徐世绩虽无显赫战功,但在萧布衣征伐之际,能将诺大个东都打理的井井有条,昌盛鼎丰,非大才不能!
徐绩望着马车慢慢行来,想上前,移不动脚步,想微笑,却心情澎湃。那时候的他,心中只想着藏在身上,那每晚都拿出一览纸上的八个字。
‘我若不死,必来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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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绩并非是个痴情的人,相反,他本来是个风流的人
他和魏征、马周等人不同,那些人出身寒门,属于世上那种很底层的人物。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他们能走到今日,完全凭自己的不屈不挠,志向远大,再加上等候多年才抓住的那点转瞬即逝的契机,这才能翻身。
而徐世绩,显然要舒服的多。
他家境不错,良田奴仆钱财并不缺少,甚至可说是上等人家。徐世绩自幼饱读诗书,文武双全,自然少不了风流韵事,但那些对他而言,不过是过眼云烟。
他的志向本是出将入相、位列三公,凭一身本事扬名天下、千古流芳。他巧使一计,就保全了乡里,祸害了旁乡,所以他本来也不是迂腐的人,甚至可以说,很有些狡猾。
但他重义,他和萧布衣本是一类的人,一朝为兄弟,终生为兄弟!所以他被翟弘冤枉、被李密陷害,却并没有太多的抱怨,更没有忘记翟让的恩情,而跟随了萧布衣,除了安定天下外,就从未再有过其他的念头。
他重义,也一生恪守着这种义气,他是个值得朋友托付的人。
自从他掌管东都后,他已将风流收敛了很多,他知道自重,他知道他的一举一动,都让东都人瞩目。他的丁点错误,都会让萧布衣为难,他不想让萧布衣为难。所以他收敛了狂傲,收敛了风流,收藏了以前的一切一切……
他看起来并没有多少战绩,但他守襄阳、李密不能夺,守东都,百姓安生,再无祸乱。他守住哪里,哪里就能让萧布衣放心。
徐绩知道,前方将士冲锋陷阵的时候,荣耀万千,旁人记不起他的作用。但是前方将士若败、若损,征伐不利,他难辞其咎。
就是这样想法地一个人。兢兢业业。守在东都已数载。从未被萧布衣猜忌过。
能臣也有能臣地悲哀。因为他要提防功高盖主引来杀身之祸。他要做到恰到好处。长孙顺德虽有大才。但他贪酒好色。举止不端。这并非他地错点。而是他明哲保身地一种手段。
徐绩却不想如此作为。因为他清楚萧布衣地为人。也清楚自己该做什么。自从他收到裴茗翠给与地信笺后。他酒色不沾。甚至就算偶尔看看歌舞。眼前也满是裴茗翠一张憔悴地脸。
他发现自己早就爱上这个奇女子。不知从何时开始。
或许每晚拿出磨地发黄地信笺看一眼。已能给疲惫地身躯带来无尽地力量。
他知道裴茗翠心中还有他这一号人物。就已知足。他并没有奢望太多。知足地人。其实也不快乐!
徐世绩自卑,他虽坐镇东都,呼风唤雨,却始终觉得配不上裴茗翠。他知道这些权势,在裴茗翠眼中,根本一文不名;他知道裴茗翠爱上的那个人,天下难找第二个,他本来以为无法和死人争夺爱,但他蓦地发现,那个人活着,他一样难以争夺。
李玄霸这三个字,生是人杰,死亦鬼雄,在裴茗翠的心目中,不可取代!
所以徐世绩见到裴茗翠下了马车,缓步走到他面前的时候,神色已恢复了常态,掩藏着那心中地关切道:“裴小姐,进府再说吧。”
风吹过,不堪清醒。徐世绩只怕眼前的这个人,抵不过不解关怀的秋风。
裴茗翠低声说道:“多谢。”
徐绩才要举步,心头微颤,笑道:“谢什么?”不等回答,当先走过去,只是在想,‘她……看出了自己的心思?她本来就是如此聪慧的女子。’
二人落座,两盏清茶奉上,暖暖的蒸气浮起在二人地眼前,朦朦胧胧。
红泥小火炉也燃的旺旺的,给厅中带来了暖意。
徐绩并不需要这些,但得知裴茗翠要到后,马上吩咐兵士准备。这让他冷的入骨的厅中,有着春的气息。
“不知道……裴小姐……到东都……”徐世绩本是说话利索地人,但一句话说了三口气,也没有说完。(去看看小说网wwwcom)他本来已有腹稿,见到裴茗翠的一双清澈的眼眸,所有的措辞丢的一干二净。
“这次来东都,发现这里真有些文帝盛世地气象,徐将军功不可没呀。”裴茗翠感慨道。
“我不过是打理,要说功劳,当然是西梁王、一帮征战的兵将、还有那些尽职地官员功劳最大。”徐世绩恢复了常态。
“徐将军沉稳干练,其实亦是大才。当年我就知道你终有封王称相,史上流传的时候,如今看来,不远矣。”裴茗翠赞赏道。她很少夸奖人,这已是她给出极高地评价。徐世绩含笑道:“裴小姐过誉了,这炉火都不如我的脸皮红了。”
二人相视一笑,却都没有提及信笺上地八个字。
裴茗翠的目光投向火炉,感受着暖意,半晌才道:“其实我这次来东都,是想和你联手,抓出李玄霸。”
“抓出李玄霸?”徐世绩大为诧异,又有点振奋。
裴茗翠道:“我这段时间内,其实一直在找他。可很显然,他技高一筹。我想凭一己之力要找出他,可能已微乎其微,所以我需要你……还有西梁王的帮助。”
徐绩沉吟道:“关于李玄霸的事情,西梁王已和我详谈。但西梁王河北征战、我又不能离开东都,不知道如何可帮裴小姐?”
“徐将军果然不会而忘公。”裴茗翠赞许道。
徐世绩缓缓道:“李玄霸虽是计谋奇巧,但依我来看,终究难成大器。”
裴茗翠良久才道:“或许……你是对的。”
“依照我的消息,李玄霸眼下出没过的地点有几处,鹊山刺杀西梁王被虬髯客阻挡、高要杀蝙蝠又被虬髯客阻挡。至于毒害薛举、暗算始毕可汗、河北的三次出手,都是极为成功。”徐世绩道:“他是个善于抓住机会的人……”
“虬髯客为何这三次没有阻拦呢?”裴茗翠突然问。
徐世绩微愕,“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想虬髯客就是武功盖世,也总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吧?”
裴茗翠笑笑,不置可否道:“李玄霸虽是狡猾多端,行踪不定,但眼下我可以肯定一件事。”
“何事?”徐世绩忍不住问。
“他眼下最大地敌人就是西梁王,所以他若有再出手的机会,对付的就是西梁王。”裴茗翠肯定道。
“这个……的确是极有可能。”徐世绩嘴角突然有了些狡黠地笑,转瞬消隐。
裴茗翠却没
,“所以西梁王早有准备?”
徐绩轻咳几声,并不多言。
无论如何,他都是公私分明的人,他们的计划,不会说给行动中不相干的人说。他喜欢裴茗翠,但并没有到什么都可以说的地步。
不是徐世绩不相信裴茗翠,而是一个做事的原则!
“其实萧布衣多半也想到这点。若依常理来看,李玄霸在河北出手,气势逼人,大多数会以为,他应该还在河北,要对萧布衣下手。”裴茗翠并不介意徐世绩的隐瞒,她来这里,只需说出自己的想法,就知道徐世绩会分析应对,“可我想李玄霸应该不会对西梁王出手……”
“为什么?”徐世绩问道。
“西梁王是个高手,他身边其实也是个陷阱。”裴茗翠道:“上次我爹暗算不成,他身边防范的严密可见一斑。”
徐绩嘴上不说,可心中感慨。裴矩、裴茗翠真是一对奇怪地父女,若是旁的女子碰到这种事,多半要把萧布衣视为仇敌,而裴茗翠却毫无芥蒂,竟然像在谈论无关人的事情。
裴茗翠看出徐世绩的疑惑,淡淡道:“路是自己的选择,对错都是自己的事情,怨不得别人!这句话,我爹在我小地时候,就教过我这句话。(去看看小说网wwwcom)我虽出生门阀,却不像别的女人一样,从小待在闺中,等待嫁个心目中的夫婿。我爹早就告诉过我,男人和女人,并没有什么区别,男人做到的事情,女人一样可以做到。”
徐绩饶是见多识广,听到这种论调也错愕了半晌,“令尊是非常人,所以行非常事。”
“其实在我小的时候,他给我讲了很多都是惊世骇俗的理论。”裴茗翠道:“所以我注定了就要和别地女人走不一样的道路。后来我渐渐长大了,他反倒沉默了很多,但是幼时那些话,很多已刻在我脑海中,难以泯灭。”
见徐世绩不语,裴茗翠苦笑道:“所以我和他,可说是这世上最奇怪的一对父女……”沉默了下,抿口茶水,岔开了话题,“西梁王现在可说是盼李玄霸来刺杀他,因为我想他早就布下了天罗地网,等李玄霸钻进来。”
徐绩付之一笑,并不作答。
“谁都以为李玄霸会在河北,但他往往出乎意料,说不定这时候已去了他处。”裴茗翠沉吟道。
“他还有何处可去?”
“天下形势已近明朗,李玄霸虽擅奇计,但能有作为的地方已不多。”裴茗翠分析道:“他要对抗西梁王,现在能有作为的地方有三处,那就是长平、谷还有……襄阳!”
徐绩眼中寒芒一闪而逝,裴茗翠微笑道:“其实我一直都很奇怪。”
“奇怪什么?”徐绩笑容浮上来。
“你们似乎都忘记了襄阳,这好像不太可能。”裴茗翠道。
“襄阳有点远,所以忘记也有情可原。”徐世绩含含糊糊道。
裴茗翠似笑非笑地望着徐世绩,“真的?”
徐绩岔开话题,“依裴小姐所见,李玄霸会选长平、还是会选谷做突破点呢?哦……还是选在襄阳?”
裴茗翠望了良久才道:“我想……都有可能。不过我想……这次我来是多此一举了。”
徐绩望着那如一泓秋水地双眸,感慨道:“裴小姐千里迢迢赶来,为我等出谋划策,怎说得上多此一举?我想无论是我,还是西梁王,知道裴小姐这番心意,都是感激不尽。”
裴茗翠垂下头来,“其实我这番作为,还是有个私心。”
“裴小姐有何要求,但说无妨。”
“我想……若是他失败的话,我能不能见他一面?”裴茗翠问。
徐绩扭头望向庭院地枯黄,歉然摇头道:“对于这点……我不能做出任何承诺。我想……西梁王也不会应允。”
裴茗翠反倒笑了起来,“你和西梁王都是同样的人,不肯轻易许诺。我知道你地难处,也知道真地出手,应求当机立断,我本来就没有什么期望,可还是俗了,忍不住一说。不过有个请求你想必可以答应。”
“裴小姐请说。”
“我想在东都四处走走,再看看东都的风景,我很喜欢百姓安乐的这种感觉。”裴茗翠道:“这应该不是什么为难的事情吧?”
徐绩释然道:“裴小姐言重了,若是可以,我愿意陪你一行。”他鼓起勇气说出这句话,虽是轻描淡写,但手心满是汗。
裴茗翠轻然一笑,“有徐将军陪同,那真地极好。
只是怕你公务繁忙,不敢有请。所以……只请占用徐将军两个时辰,不知道徐将军意下如何?”
徐绩心中不知什么滋味,终于道:“好。”
裴茗翠望向身边的影子,微笑道:“旧地重游,你看看,是否大为改观?”
影子低声道:“有西梁王在,哪里都是仙境了。”见徐世绩望向自己,影子补充道:“难道你们不这么认为?”
徐绩哈哈一笑,不明所以。裴茗翠笑笑摇头,不再多说。
**
裴茗翠到了东都的时候,萧布衣铁骑纵横,已连取了魏郡、武阳两郡。
他的那番口舌并没有白费,苏定方身为窦建德手下三虎之一,眼下可说威望极高。萧布衣入了武阳后,秋毫不犯,倒让武阳军民放下心事,对苏定方由衷的感激。
这些人连年征战,可说是身不由己。由伊始的保守家园到后来的征战天下,这些农民军,远远还没有做好准备。他们骨子里面,就从未想到过做皇帝、做将军。握着锄头,坐等收成,脸朝黄土背朝天,那才是让他们心安的事情。就算是窦建德,本来也是为着带手下生存而奔波,要非七里井鬼使神差的击败了薛世雄,认为是天意所然,也不会起了争霸天下地念头。
和西梁军对抗这久,谁都以为若是城破,西梁军会以屠城来发泄。这种事情,自古皆有,也是他们患得患失的根源。
但萧布衣只是简单的交代了些事情,就轻描淡写的放过全城的军民,甚至城中的官员,都没有做太大地改动,这种安宁,河北百姓实在盼了太久。
虽少有军民欢呼雀跃,可城中大多都感谢那个赤裸着半身,冒死出城的苏定方。但并非所有人都感谢,最少姜阳就对苏定方恨之入骨,他认为苏定方不仗义,他认为苏定方不应该在这最后关头还给兄弟们一刀。
帐永远算不明白,可不投降只有死路一条。
姜阳本来已被擒住,可苏定方苦苦哀求,萧布衣终于网开一面,放他回转。姜阳临走时对兵将喝道,是汉子和他回去报仇雪恨。
可一个人也没有走!
姜阳怒火中夹杂着落寞孤单离开,众兵将都如释重负。
萧布衣兵不血刃的再取魏郡,立即挥兵北上。过魏郡,就是武安郡,这里本是杨善会的地盘,眼下却是甚为凄凉,兵不过数千,将亦是彷徨。萧布衣大旗所到,郡县军民再不抵抗,纷纷投降。
天下大乱,这些缺兵少将的郡县,只求自保,当然是谁先打开投靠谁。
武安的郡望乡亲甚至还不等西梁军到,都已出城列队迎接,敲锣打鼓,奉上犒军地食物,热泪盈眶。
萧布衣知道,要是李唐先打到这里,多半也是同样的待遇。不过杨善会虽死的不明不白,但把武安郡倒是管理的井井有条,这个郡县倒是河北少遭战事波及的地方。但长年征战,百姓亦是辛苦,出城迎接时,心中忐忑。
对这些人,萧布衣并没有苛责,更不指望他们眼下能忠心地为自己卖命。简单的安顿后,萧布衣、秦叔宝马不停蹄地向北攻入襄国郡,屯兵大陆泽!
秦叔宝浴火重生,经过这些年的领军,已成大器。他说地一点不错,大陆泽地形崎岖,依山环水,|陌交通,错综复杂。依据这个地势坚守,就如一把尖刀插入了河北,可有效的抵抗住李唐地南下。
而这时候,李唐兵也杀到了赵郡!
赵郡和襄国郡,不过山水之隔。山是千言山,水是漳水!
萧布衣人在千言山上,举目向北望过去,只见四野茫茫,苍穹无边,叹口气道:“终于要开打了。”
秦叔宝不明白萧布衣为何叹气,接道:“西梁王,李唐虽占了先机,但眼下只比我们多个幽州而已。李孝基、李道宗多半想不到我们速度也是如此之快。”
西梁军得苏定方相助,向北进攻可说是一路势如破竹,少遇抵抗。
李唐兵还未到,河北军除了归降、回转乐寿外,更多的人选择重做百姓。萧布衣飞一般地到了大陆泽,甚至比预期还快了一些。
萧布衣望向北方道:“李世民已到郡,我想很快幽州势力就要归降,他也要汇合突厥兵南下了。”
秦叔宝笑道:“李唐传言,李世民的玄甲天兵是西梁王手下黑甲铁骑的克星,这下可以看个高下了。”
萧布衣哂然一笑,“他们没有十足必胜的把握,不会出动骑兵,我亦如此。好像有消息来了……”
他目光敏锐,已见到有兵士疾步跑来。秦叔宝迎上去接过书信,说道:“西梁王,李唐军不但占领了恒山、博陵两郡,进兵河间,而且有攻打河间西南的信陵郡的迹象……”
“再加上上谷、郡两地,李唐对河间的河北军已三面围困了。”萧布衣喃喃道。
秦叔宝点头道:“的确如此,河北军听说已聚集残部,聚兵在乐寿西北沱水抵挡李孝基的大军。”
“等等……”萧布衣想到了什么,“那李道宗呢?”
“李道宗地旗号一直在赵郡。”秦叔宝道。
萧布衣蹲下来,摆摆手,早有兵士摊开了地图。萧布衣看了半晌,“沱水虽是地利,但李唐若是从西南的信陵攻入,可直袭河北军的老巢乐寿,若是成行,河北军只怕腹背受敌,一击就溃了。”
“西梁王不想让他们败的那么快?”
“我当然希望他们能多坚持一些时候。”萧布衣狡黠的笑,“李玄霸出手有利有弊,好处就是收了幽州,坏处却让河北军同仇敌忾,这等机会,我们如何能不好好运用?”
他话音未落,又有兵士急急前来传信,萧布衣却抬头望向北方,皱眉道:“远方天空色泽有异,像是大兵逼近。”
虬髯客、李靖都会望气,可观尘知兵,当初虬髯客就是望气断定对手的实力,鼓励萧布衣擒拿莫古德。萧布衣这种本事当然远远不及,但征战多年,再加上目光敏锐,已能看出点门道。
他说话地功夫,快步下山,秦叔宝道:“不错,消息说,李道宗已率大军,气势汹汹的向南,已过赵郡南方的白沟,接近了大陆泽。
最新消息,尚在五十里开外,兵力暂且不详。”
探子多拨,作用各异,总是先传回最快、最简捷的消息,其余却是要等分析后传回。
萧布衣快步入了营帐,前锋营早就做好准备,静待出兵。
入了营帐后,第二道消息传来,‘李唐兵此行约有骑步兵三万大军,李道宗的旗号!如今尚在五十里开外!’
秦叔宝诧异问道:“还在五十里外?”
兵士确认无误,秦叔宝皱起了眉头沉吟片刻,展开地图详细查看,缓缓道:“李唐军若是没有后援,只凭这三万大军,我等可与之一战,若能聚而歼之,无异给李唐重创。”
“他们离的还有些距离。”萧布衣皱眉道:“我大军若出,只怕会走漏风声。”
“地确如此。”秦叔宝道:“他们若是避而不战,我等空耗军力。若是在二十里之内,倒可考虑一鼓击之。”
萧布衣看了眼地图,也是陷入沉思之中。又过半个时辰的功夫,第三拨探子已有消息回转,“李道宗如今已距大陆泽四十五里。”
“半个时辰只行了五里?”萧布衣笑了起来。
秦叔宝双眉一扬,一拳击在桌案上,喝道:“李文相听令……”
“末将在。”
“我命你你带骑兵一千从千言山西面即刻出兵,马后悬枯枝拂地,伪装大军出兵之迹象,行十里后止,等命令再做定夺。”
李文相听令退下,秦叔宝又命常何、徐绍安二人同样做法,只是一出山西、一出山东。徐绍安不但伪装伏兵,还要带百余面大鼓,击鼓前行。
等命令传后,秦叔宝这才道:“敌兵若迅即退却,必是疑兵之计!若是疑兵之计,他们的真正意图,又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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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道宗带大军过白沟,逼近大陆泽,看起来已知道萧布衣抢占了大陆泽,摆出架势要和萧布衣正面对决。
不过秦叔宝并不急于出兵对阵,发现对手行军有异,当下以疑对疑。其实他心中已有定论,为求稳妥,还是征询萧布衣。
萧布衣听秦叔宝询问,回道:“李唐当然也应该知道我们来到这里的消息,若是疑兵之计,多半亦不会寻求立刻和我们对决,当求剿灭河北军后,乘胜来攻本王。”
“若是疑兵之计,多半会有他图。”秦叔宝道。
萧布衣道:“信都的探子可有消息回传?”
“暂时没有。”秦叔宝沉吟道:“难道西梁王认为,他们用疑兵之计牵扯我们的兵力,就是想掩护大军偷入信都,攻河北军的腹背?”
“的确有此可能。”萧布衣道:“所以还要等信都有消息回来后,再做决定。”
“那我们不如派一队兵马扼住信都要道?抵抗李唐军的偷袭?”秦叔宝笑道:“西梁王你放姜阳回去,不就是想利用他的最后一分力量?”
“姜阳吗?这种性格也能去做点事情。”萧布衣冷哂道:“杀了他也没什么用处,不如让他和那些人拼个你死我活好了。不过现在要兜头去拦只怕赶不及,经信都之路多条,我们不知道他们具体的行军计划,一时间无法周密部署。不过他们抄河北军地后路,我们抄他们的后路如何?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让他们也尝尝被偷袭的味道?”
秦叔宝哈哈大笑。“好主意。既然不能迎头痛击。当故作不知。给他意外一击。不过这也需要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要做个好戏。让他们觉得我们被。也不是容易地事情。”
萧布衣微笑道:“本王要亲自出马去击李道宗。这个面子给个十足。看他信也不信!”
秦叔宝道:“可若是李唐真地出兵信都。那击他后路地谁来领军最好?”
“苗海潮勇猛。但不够细心;+棱过于年轻。经验有些不足;徐绍安中规中矩。领兵不差。却缺乏应变能力。这些人作为偏将。统领千人。纠缠边角还可胜任。但是不能总揽大局。伺机而变。总是遗憾。”萧布衣遗憾道:“其实杜伏威有勇有谋。可堪大任。但他意志消沉。我几次鼓励。却难以振作。江淮军这几个将领。都不足担此行地大任。”
“舒展威、管出尘等人已到清河。进军高鸡泊。不然这两将征战多年。可担此任。”蓦地眼前一亮。秦叔宝道:“西梁王。程将军只怕已快到了吧?”
萧布衣恍然,“不错,程咬金一来,我等为难之事迎刃而解。”
原来程咬金一直在山东招安,早近尾声,萧布衣见大材小用,已招他前来河北,算算日子,也差不了多少。
萧布衣计策已定,突然道:“李唐不可轻视,秦将军,你让探子详细探得信都李唐的兵力和路线,不得怠慢。程将军若来后,才能制定打击手段。”
“西梁王征战多年,益发的谨慎。”秦叔宝赞道。
萧布衣苦笑道:“征战日久的人只怕都有这个毛病,因为太多的死亡让他也难免心存恐惧。其实我们征战这些年来,除了李密、窦建德气势汹汹外,其余的兵力,并不太强。那些人相对陇右的薛举、马邑的刘武周,其实都差了不少。”
秦叔宝佩服道:“西梁王果然是西梁王。”
“你怕我被胜利冲昏了头脑?”萧布衣笑问。
“的确有点害怕。”秦叔宝倒是直言不讳,正色道:“大隋名将从张将军、杨太仆到王世充,对盗匪少有败绩,往往还能以少胜多,除领军犀利外,我觉得更主要的一个原因却是,敌手很多都是乌合之众。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萧布衣点头道:“你说地不错,这些农民组织的军队,缺乏操练、军备和统一的调度,很难形成真正有威胁的力量。”
秦叔宝赞同道:“但经过这些年的拼杀,农民军的实力也是有所提高,无论阵型、装备还是领军的人物,很多本是隋臣,这点以李密、窦建德最为突出。二人都知道自己的弊端所在,这才重用隋臣。农民军有根本性的转变,可以说是从李密开始。到了窦建德地时候,河北军的发展可说已到巅峰地步。但他们显然还有极大的缺点,他们目光短浅,小富则安,不思进取。这就导致他们的犹犹豫豫,进退维谷,终于错失良机。”
萧布衣叹口气,“你说的没错,阀门和泥腿子的矛盾根深蒂固,岂能一朝一夕解决?很多隋臣就算不得已的依靠,其实很多时候也在观望。大浪淘沙,由不得人喘息。如果给李密一段发展的时间,如果他不这么激进,说不定还有作为。”
“但薛家军和刘家军不同。”秦叔宝不想多谈李密,“薛家军以马力称雄,作战有素,边陲的风沙将他们洗练的战斗力奇强。这点优势刘武周也很明显,因为他们动用地兵力,很大部分就是隋兵,而且是一直在作战的隋兵。”
“眼下我虽地盘大,兵力多,而且南征北战,但李唐军若论战斗力,并不比我们逊色。因为我们最主要的战斗力,还是隋朝地府兵!那些农民军,小打小闹可以,但要训练成铁血兵士,绝非易事。更何况玄甲天兵加上突厥铁骑,也不见得抗不住我的黑甲铁骑。”萧布衣道:“所以……从现在开始,我们不能大意,就要当是从头再来!”
秦叔宝露出激动之色,“好,说地好!”
他脸上一有表情,就忍不住的握紧了拳头,萧布衣看在眼中,难过在心头。突然说道:“你等我一下,我去去就回。”
秦叔宝有些诧异,不知道萧布衣要做什么。
萧布衣盏茶地功夫就已经回转,手中拿个锦盒,打开后,锦盒内有颗老山参。
“西梁王,这是?”秦叔宝不解问。
萧布衣笑道:“现在东都富有,各国朝拜,稀奇古怪的东西真地不少。不过这东西,却是宫中本来就有,当年先帝征伐辽东,辽东投降,奉表称臣,也进献了不少老山参。我这次来黎阳,就给你带了一颗,只希望能有点用处。”
秦叔宝
,“西梁王,你事务如此繁忙……”
“举手之劳而已。”萧布衣笑道:“宫中很多,若是能倾尽宫中的山参让你好一些,我也心甘情愿。”
秦叔宝心下感激,良久无言。
二人等了个把时辰,有探子回转道:“启禀西梁王、秦将军,我军一出,李道宗大军退却,如今已在六十里之外。”
秦叔宝点头道:“再去探查,命李文相、常何、徐绍安再依计进十里,看对手动静。”
传令兵依言退下,秦叔宝道:“李道宗还不想和我们硬抗。若是连番退却,只怕是诱敌深入。”
萧布衣点头,冷冷道:“不着急,我会让他看到戏弄本王地后果。李道宗数万大军,每天吃的不应少了,他们的粮草在哪里?”
秦叔宝道:“眼下探得在百里外的赵郡城内囤积,有重兵把守,想要偷袭烧了他的粮草并不容易。这次他们用的是诱敌深入之计,一退再退,只怕想要在白沟和我们一战。他们若是倚仗地势,又将我们拉出了大陆泽,形势对我等不利。”
萧布衣久久的陷入沉吟之中,望着桌上的地图。秦叔宝也皱眉不语,知道这场仗要速胜并不容易。李唐军纪律严明,从迅疾退兵可见一斑。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
“眼下李唐军还没有什么破绽。”秦叔宝谨慎道:“若依末将的看法,当求坐等对抗,按照原定的计划行事。”
萧布衣揉了下太阳穴,喃喃自语道:“真地没有任何破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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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布衣、秦叔宝苦寻击敌对策的时候,李渊亦是眉头紧锁,额头青筋蹦起,蚯蚓般的微微跳动。
萧布衣在找李唐军漏洞的时候,他亦是在找东都的缺陷。虽然在萧布衣眼中,李渊拼的是旧阀的势力,他扫除的大多都是农民军,到如今二人可说是旗鼓相当,可李渊从不认为自己有什么优势,甚至李渊觉得,他一直处于劣势。
哀兵必胜,李渊一直保持低姿态,可更悲哀的发现,要吞下萧布衣地地盘,比他击败薛举和刘武周加起来还要难百倍!
二人同样的苦恼,不得其法。
可现在的东都,的确军民齐心,这种力量很可怕,让人难以寻隙而入。
很多时候,对手败退并非实力不济,而是内部开始不和,这才导致内耗严重,被外敌趁机而入。但东都旧阀影响已很微弱,新贵、商贾、寒门几乎都是因萧布衣的策略而得利,他们实在没有背叛东都的理由。
用手用力的按按太阳穴,李渊目光终于从军文上移开,神色不愉。
他出了三路大军,形势虽不出他的意料,但总让他心中感觉不爽。
李建成、屈突通带大军出潼关,伊始的消息还算不错。因为他们不但收回了常平仓,还一口气向东推进了三百里之遥。但常平仓已被焚烧,这三百来里地域的粮食,也被东都军能收就收,能割就割,收割不了地粮食,东都军宁可一把火烧掉。李渊指望秋季抢粮,以战养战的策略,并没有成功。
徐绩……李渊想起这三个字的时候,就恨不得掐死他。
这人坐镇东都,运筹帷幄,能在这短地时间内破坏他的计划,实在狡诈非常。李渊早就知道,徐世绩在他运兵潼关地时候,就已开始了坚壁清野的策略。李渊虽然够快,但徐世绩更快!虽知道徐世绩不差,但徐世绩做地如此绝,如此果断,还让李渊有点出乎意料。
百姓又在收获地秋季,遭到了惨痛地打击,但百姓并不埋怨东都,而只痛恨李唐的入侵。这里的氛围,和河东还有关中迥异,李唐军得不到在河东的那种热烈拥护。李建成明白这点,但还是拿出了安抚关中的一套,甚至还施舍点粮食以博百姓好感,但这种策略,收效不佳。李建成东进三百里,一直到崤山之西这才安营下寨。
李建成百般搦战,但张镇周就是避而不战。
谷、慈涧、熊耳、谷水、洛水、涧水再加上西梁铁军交错掩映,将东都之西极好地屏障。
李建成无能攻破。
杨广当年在洛阳建都,可谓是目光深远。东都或许比关中稍逊,但是东南西北四处,都有极佳的屏蔽,当初杨广是为防反叛,均衡中原,可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当初的雄图大计,有朝一日会用在为自己掌旗的表弟李渊身上!
张镇周老辣,再加上张公瑾多谋、单雄信勇猛,郭孝恪犀利,四将齐心,将东都以西守的风雨不透,水泄不通。
如果说潼关是关中的绝佳屏蔽,天然胜过人工。但谷之防,却如铁桶大阵,众人齐心,不让潼关。
李建成久攻不下,很快的转到了僵持,然后分兵南下,企图扰对手的视线,再寻隙而入。没想到张镇周早算到这点,张公瑾数次出兵,断李唐后路,让李建成无法南下,也不能南下。因为关中这些年来,虽保存了实力,但毕竟三路出兵,已是关中的极限,若再分一路南侵,消耗那是难以想象。李渊眼下当然还能承受的起,但是他已做好了打三年、五年甚至一辈子地打算。
宁可等,也不能急,这是李渊成功的一个诀窍。
潼关不利,河东亦是如此,早在窦建德入侵的时候,萧布衣就已加大了长平、河内两郡的防守,如今更派裴行俨、史大奈二人协助镇守,东都隔黄河随时接应,李神通不能下。
如果说能让李渊稍感欣慰的地方,那无疑就是河北。
李世民不负所望,已强占幽州,李孝基、李道宗领军娴熟,已连取四郡。
不过李渊也知道,所有的一切不过是暂时的先手,把先手化作胜势还要一段艰苦的时间,甚至这先手可能再次丢去。河北的形势,其实并不出李渊地意料。若是知不可行,李渊又如何会派李世民出兵?
可是……
李渊想到这里,脸色更沉,眉头紧锁。
谁都看出他心中不悦,可他不悦的是什么,没有谁能够猜出来。天威难测,人只要到了李渊的这个位置,早就摒弃了所有的天真幻想,有的只是在如何稳固江山,如何平定叛乱。
宫人看到空隙,战战兢兢的上前,“启禀圣上,齐王求见。
李渊的沉思被打断,才要发怒,听到齐王两个字的时候,皱了下眉头,“让他进来。”
李元吉进来的时候,小心翼翼,见李渊望过来,疾步走过去跪下来道:“孩儿叩见父皇。”
李渊见他乖巧,终于浮出了笑容道:“元吉,不用多礼,起来吧。”
李元吉站起来,从怀中掏出个锦盒递给李渊,陪笑道:“父皇,你昼夜操劳,这是京城杏林堂秘制的虎骨膏,都说吃了可青春永驻,百战……那个很神。”
李渊皱起了眉头,“你胡搞些什么?”
李元吉见李渊不悦,慌忙道:“孩儿只见父皇日益操劳,恨不能分忧,这才为父皇买地。这虎骨膏颇有神效,孩儿试过,绝没有问题。父亲日夜操劳,整日皱着眉,孩儿只想父皇开心些。”
李元吉说到这里,眼角噙泪,李渊看了李元吉半晌,终于接过了锦盒,放到桌案一旁,拉着李元吉的手,让他坐在了身旁。
现在能得此荣耀的除了重臣裴寂、还有一帮首义老臣,也只有李氏兄弟才能和李渊如此地亲近。
“元吉,这些日子,你做的很好。”李渊欣慰道:“其实只要你如这些日子般,为父就很是欣慰了。”
李元吉乖巧道:“父皇,孩儿现在想想,以前真地很蠢很不懂事。我失了太原城,父皇竟然也没有责备,那对我真地是再疼爱不过……”
李渊叹道:“元吉,你能想到这点,为父也就心安了。日后去见你地娘亲,也不辜负她的所托。”
“父皇身体康健,不会有事。”李元吉慌忙道。
李渊苦笑道:“人谁不死?为父只求有生之年击败萧布衣,为你等谋取个活路就好。眼下我和萧布衣,只能活一个,他若是落在我手,他重用地臣子,我当斩杀殆尽。可我若是落在他手,只怕连祖坟都被他挖起来!”
见李元吉神色有异,李渊想到了什么,问道:“元吉,你找为父想必有事?”
李元吉有些脸红,“也没什么事,不过是见父亲辛苦,这才过来和你说两句话。我听说……听说点传言,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李渊伸展腰身,靠在椅背上,闭目道:“说吧。”
“我听说……二哥没有死?”李元吉小心翼翼的看着李渊的脸色。他口中地二哥当然就是李玄霸,他宁可把李玄霸排在第二,也不肯把李世民称呼为二哥。
李渊神色不变,只是轻‘哦’了声,良久才问,“这种荒诞的话,你也信吗?”
李元吉得不到答案,有些失望,“可河北那面已经传开了,都说因为二哥的缘故,才杀了罗艺和窦建德,因为二哥的缘故,才毒死了薛举。很多人说,秦王的功劳,有二哥的一半。”
“荒谬。”李渊一拍把手,喝道:“是谁这么说的?谁说薛举是被毒死?”
他眼角抽搐,愤怒之极。李元吉退后两步,断断续续道:“大伙都这么说!大哥也心存疑虑,这才让我来问问。”
李渊舒了口气,“建成让你来问?”
李元吉连忙点头,“谷战况紧急,大哥当然无暇回转来问。可他当然也已听到了河北的传闻,忍不住半信半疑。他给我封书信……”从怀中取出书信,递给李渊道:“他信中虽未明言,但我知道他也很想知道,是以就替大哥问了出来。”
李渊缓缓的拿过书信,慢慢的看了遍,轻轻地放在桌案上。
李元吉陡然觉得有些压力,那是他从未感觉到的压力,让他开始有些窒息。
李渊这才道:“其实这个传闻,我也听过,但只觉得滑稽可笑。想玄霸过世这久,我亲自将他入棺,河北击杀罗艺、窦建德的怎么可能是他呢?是谁除去了罗艺、窦建德,却把这件事安排在玄霸的身上,他到底有何用意呢?”
李渊皱起眉头,自言自语。
李元吉试探问,“难道是萧布衣?”
李渊眼前一亮,“元吉,你说的不错,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萧布衣多半派人潜入郎山,暗算了罗艺和窦建德。”
“那萧布衣有什么好处?”李元吉不解道。
李渊叹道:“元吉,你还太过天真,想萧布衣让人伪装成玄霸刺杀窦建德,这计显而易见,就是栽赃嫁祸,河北军只以为是我们出手,这才和我们僵持不下,萧布衣这才渔翁得利,此子的机心,真的骇人听闻。”
李元吉幡然醒悟,“原来如此,那我就可以回复大哥了。”
李渊目光闪动,“元吉,不用着急,这件事情,我会亲自修书一封给建成。”
李元吉诧异道:“这等小事,用不着父皇,我还能做到。”
李渊想了良久才道:“如此也好。元吉,为父有些累了,你也回去歇息吧。”
李元吉应了声,才要离去,突然又止住了脚步,“父皇,我还有一件事禀告。”
李渊耐心问,“何事?”
“我还听到个谣言。”李元吉欲言又止。
“要是关于玄霸的……就不用说了。”李渊感觉态度不好,放缓了口气,“我不想让萧布衣的阴谋得逞。”
李元吉犹犹豫豫道:“是关于李世民地消息。”他虽在李渊面前乖巧,但显然对李世民恨极,直呼其名。
“到底是什么?”
李元吉道:“都说现在李世民功劳比大哥要高,也有消息说……父皇有意另立太子。”
“一派胡言!”李渊再次震怒,“这消息是谁传出来的?抓来处死!”
李元吉慌忙道:“父皇息怒,我再去查明。”他慌慌张张的出去,到了宫外,嘴角露出得意的笑,“李世民……这次你还不死?”
李渊不知道李元吉的心思,等只剩自己的时候,一拳砸在桌案之上,发泄出心中压制的怒气。烛光下,李渊脸色阴影不定,额头青筋暴起,咬牙一字字道:“好,你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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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谣言四起的时候,河北亦是如此。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李渊愤怒非常北军更是出离了愤怒。
对于李玄霸杀死窦建德的传言,有信有不信。
齐丘、高石开言之确凿,一口咬定是李玄霸杀的窦建德。可所有的人都知道李玄霸死了多年,死而复生的事情,毕竟太玄,少有人信。
齐丘、高石开回转乐寿的时候,一直处于被怀疑的状态。
罗士信下落不明,王伏宝不见踪影,苏定方又降,河北军中能稳定军心的只剩下刘黑和窦红线二人。
当初郎山刘黑到齐、高消息的时候,难以置信,当时他已经就要击败了燕赵军。那时候罗艺不在,薛家四虎又不见踪影。凭借燕赵军其余将领的抵抗,很难挡住刘黑的伏击。
刘黑当时又想出一计,见罗艺不在,就让众兵士高喝罗艺已死。燕赵军久不见罗艺现身,军心大乱。刘黑率部一冲,燕赵军抵抗不住,已向后败退。就在这时候刘黑知,不但罗艺死了,窦建德也死了!这让他如何还能趁胜追击?
回转郎山的时候,见一地狼藉,见窦建德尸体,刘黑双眸含泪。
齐丘、高石开坚持为窦建德报仇,刘黑沉默片刻,终于决定担起这个重担。
他是窦建德的兄弟,最倚重的兄弟之一,他怎能不担这个重任呢?
苏定方离地远。能做出决策地只有他一人。反倒可以做出投降地决定。但刘黑在众目睽睽。万众地期待下。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投降地话来。
这些年河北盗匪如麻。死了一个。接上一个。造反地旗帜总是不倒。孙安祖死了、高士达死了、窦建德如今又死了。刘黑声望最隆。亦是注定要接过这杆大旗地人。
三人收拾残部回转乐寿。知道李唐大军杀来地时候。屯兵沱水对抗。刘黑亲率兵士抵抗李孝基地大军。而窦红线这些日子。却一直处理着河北军地内政。心力憔悴。
情侣死了、父亲死了。窦红线日益憔悴。可更让她难安地是。父亲死了。虽有刘黑肩负复仇地重任。但乐寿内部已有了不和地声音。
重臣齐善行倒是坚定地站在窦红线地这面。主张先为窦建德报仇为主。
树活一张皮。人争一口气。在很多人眼中。宁可死。这口气不能不出!或许旁人看着傻。但是身在局中地人。才知道这口气地重要。
河北军中,宋正本却和凌敬站在一条路线上,他们主张投靠东都。宋、凌二人做出这种决定并非无因,他们都是文人,亦是寒士,知道这时候投靠李唐的话,恐怕吃饭都赶不上热乎地。谁都知道,现在的关中还是代表旧阀,而现在东都,虽是新贵做主,但商贾、寒士也能有很大的机会。他们二人为自身的前途着想,当然主张投奔东都。
曹旦、窦氏出乎意料的,却是坚持投靠李唐!
很多人想不明白,窦红线也想不明白理由,她不知道,为何继母和舅舅要投靠仇敌。她一直为了这事情心力憔悴,今天,窦红线不例外又要找群臣商议河北军的出路。
这些虽是重臣,但都是文臣,只要刘黑站在窦红线地这面,窦红线在乐寿就还有权势。窦建德只有这个女儿,也一直器重,窦红线跟随父亲这多年,奔波劳碌,一帮兄弟还是服她!
窦红线虽还想报仇,但她也真的累了,她每天醒来的时候,枕边都满是泪水。到底是否还要坚持下去,这对她来说,是个难题。
再次召集众人议事,因为姜阳也回来了。
苏定方、姜阳、曲师从,三人率领了三万左右的大军,结果只回来了一人。
窦红线每次想到这里的时候,就知道人心真的散了。姜阳主张为窦建德报仇,这就为河北军主战派中,又加了一成份量,窦红线不能不重新商议。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从闺房出来,才要关上房门,向议事厅行去,突然有道黑影从树后闪出,到了窦红线地身前,竟将她硬生生的又迫回了房中。那人寻常河北军的打扮,只是脸色黝黑消瘦,胡子拉茬,让人看不到是谁。
窦红线一惊,后退拔剑,一剑刺出去。
剑寒如冰,心如剑冷!
那人也不闪避,低声道:“红线,是我!”
寒光一点,停在了那人的胸膛之处,可说险极。可那人说出红线二字的时候,窦红线就惊呆在当场,再没有半分气力刺下去。
那人虽是陌生,但声音却是如此熟捻,窦红线这些天来,不知道多少次在梦中听见。
那是罗士信地声音,罗士信没有死?
她就算死了,也不会忘记这个声音。
脑海中一阵眩晕,窦红线手足酸软,再握不住长剑。‘当啷’声响,长剑落地,窦红线扑上去,一把抱住了罗士信,哽咽道:“士信……你……我……”
她已激动的不知所言。
当知道罗士信身死地那一刻,窦红线第一个想法就是不信。她不信那个童年的飞将军,就这么地走了,甚至吝啬到不肯再见她最后一眼,和她说句告别的话。
那种儿时地爱恋,十几年来从未改变,但那种十几年来的爱恋,终究还是抗不住霸业的无情,疆场的冷酷?
窦红线日日以泪洗面。
她就是这样的一个女人,喜欢上个男儿,陪他生、陪他死,陪他到地老天荒。罗士信是好人也罢、是坏人也罢、受天下唾弃也罢,遭受所有人误解也罢,但她还是要跟随在他身边,无怨无悔。
她不信,她在等待,可知道父亲也死在郎山的时候,窦红线终于绝望,她已经向命运屈服。她在这世上最亲近的两个男子,先后离她而去,她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她无法决定,只想最后再给河北军个交代,可她没想到,罗士信终于又出现在她身边。
那一刻,她泪流满面,几疑是梦!
可感受到罗士信宽广的胸膛,男儿的热力,窦红线又知道,这不是梦。终于抬头望向罗士信,窦红线哽咽道:“士信,爹死了。”她当罗士信是一家人,是以如此称呼。罗士信露出悲痛之色,咬牙道:“我知道!”
“这些天,你去了哪里?”窦红线没有埋怨,只有关切。她知道罗士信没有马上回转,必定
理由。
罗士信目露悲痛之色,“黎阳被萧布衣所破,我又被裴行俨所伤,伤上加伤,不得已诈死骗过他们地注意。王将军……他……”
“他不知所踪了。”窦红线道:“我知道你让王将军报信,可我做梦也没有想到,王将军也遭遇了不测。他们的算计真的很毒!”
罗士信咬牙道:“他们的确算计很毒,我只以为有王将军警告,长乐王暂时不会有事,没想到棋差一招。我混出了黎阳城,本来想要马上回转乐寿。虽然失去黎阳,我问心有愧,但我不能不做个交代。”
窦红线泪眼婆娑道:“我知道你还活着,我也知道你就是这样地人。”
罗士信一声叹息,满是痛苦,“可我出城后不久,就碰到了一个人。我当时一直跟着那个人,就耽误了几天。后来想想,多半还是他们的计谋,用那人来吸引我的注意,拖延我回转的时间。”
窦红线疑惑道:“士信,杀我爹的人,真的是李玄霸吗?”
罗士信痛恨道:“我当时并不在郎山,所以不敢肯定齐丘等人说的是真这假,但我知道绝对是李唐的人。因为裴矩也在此仗中吃瘪,诱使我跟踪的人,正是李家道地人。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李家道?也是和你一个道中的人?”窦红线迟疑问。
罗士信攥紧了拳头,“不错。可惜我没有抓住那人,让他跑掉了。”
“那人叫什么名字?”窦红线问。
“他叫宋子贤,那人和拜弥勒教的人有关。
当初洛水袭驾,就有他参与。”罗士信叹道:“可恨我懵懂这些年,到今日才知道很多真相。”
窦红线没有问罗士信如何得知这些真相,只关心眼下怎么办,“那我们现在如何做?”
罗士信道:“我其实几天前已经到了。”
“那你为何不早点找我?”窦红线不解问。不是抱怨,只是关切。
“我一直在暗中查看动向。”罗士信道:“红线,曹旦和你后娘要投李唐,只因为早和李孝基有联系。曹旦当初也被萧布衣收买过,不过当时情形不明,所以他一直没有动向。他只怕失信萧布衣,惹杀身之祸,这才想劝你后娘投奔李唐。至于何稠,却早有投靠李唐之心,他们这些隋臣,比如说崔君肃、虞世甫、欧阳洵三人眼下看重的都是李唐,因为他们觉得东都不适宜他们这些旧臣,昨晚他们还在一起密谋,筹划什么时候离开。”
窦红线神色木然,还不知道表面纠缠不休的局面,早就惊涛暗藏。
“那你准备怎么办?”
罗士信有些诧异,“红线,无论如何,李唐都是我们的仇人,他们害死了你爹,这些人却要投靠李唐……当然要杀!你不同意吗?”
窦红线抬起纤手,摸着罗士信黝黑地一张脸,眼眸带泪道:“士信,我们走吧,好不好?”
“走,去哪里?”罗士信不解问。
“随便去哪里都行。”窦红线凄然道。
“那长乐王的仇不报了吗?”罗士信喏喏问。
窦红线沉默了下来,良久无言。
罗士信这才发现,他真的不了解窦红线,他也从未尝试去了解窦红线!
这到底是对还是错?
罗士信他十四岁就跟随张须陀东征西讨,因为他勇猛无俦,孤傲不羁,除了张将军外,根本没有人能够约束他。张须陀死后,他本来准备随张须陀而去,但这时候窦红线出现,让他活了下来,也燃起一腔愤世嫉俗的怒火。随后的日子,他叛了又叛,四处流淌,只希望有一天能碰到昆仑,就算死在昆仑手下也无妨,但他终于没有见到昆仑。这时候他已被天下人鄙夷,就算河北军对他,都满是不屑。这时候只有两个人选择了相信他,一个是窦红线,一个就是窦建德。不能否认的是,窦建德器重他,是因为窦红线地缘故。但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为了一个器重,死也不惜。没有谁比他更珍惜这份感情,为了窦家父女,他抛却性命也无妨。
罗士信知道自己被骗,又想找出真相,可他显然不是那些人地对手,但他不怕,他认为无非是死路一条,但他历尽千辛,终于查到点事情,准备放手一击的时候,才发现已失去了出手的理由。
窦红线到底什么意思?罗士信想不明白,但他无论如何来想,都不认为窦红线会放弃报仇。
不知过了多久,窦红线终于抬起头来,低声道:“士信,人都是自私地……”
罗士信皱眉问,“红线,你说什么,我不懂。”
窦红线地眼中,蒙着一层亮晶晶地泪,有如秋霜凝露。罗士信见到,心中抽痛。如果可以的话,他愿意为眼前地这个女子做任何事情,但他却不知道能做什么事情!他已入迷途,找不到方向!
窦红线道:“命只有一条,人为了活命,做出点保全自己的事情,也足为奇。只要他们做地不过火,只要他们不卑鄙的伤害旁人,我们就可以原谅,对不对?”
“我不知道。”罗士信困惑道。
窦红线终于说出本意,“曹旦、欧阳洵他们,也是为了活命而已。我们怎能强求他为了我爹的仇恨,把自己的命送进去?他们想走,就让他们走吧。我们能做地,就是保全还忠心兄弟们的性命,好不好?”
罗士信沉默良久才道:“好,我听你的,你说到底怎么做?”
窦红线道:“苏定方现在投靠了东都,萧布衣并没有杀了他,对武阳的军民也很好。”
“你想投靠东都?”罗士信问道,并没有什么愤怒。
“我知道你对萧布衣没有好感,你到现在要是投奔他,或许是死路一条。”窦红线轻声道。
罗士信突然笑了,笑的很开心,“我早该死了,迟死早死都是死。只要你的决定,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我也一样要去!”
他说地没有半分讥诮,态度诚恳,窦红线一阵心酸,一阵甜蜜。
“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去送死,我身负家父的期望,也不能再任由这些兄弟们去死。”窦红线道:“士信,我们去联系苏将军,给兄弟们安排条后路,然后……我和你离开这里,好吗?”
她用尽了全身的气力说出想法,罗士信脸色木然。退后几步,
那里,“仇不报了吗?”
“我们……根本不是李唐的对手。”窦红线咬牙道:“士信,我们让一步,好吗?”见罗士信不语,窦红线凄然道:“你一定以为我很没有骨气?父亲被人杀死,也不想着报仇?”
罗士信沉默,沉默有的时候就代表默认,但他不忍心伤害,这世上唯一关心他地一个人。当初和裴行俨大战的时候,他突然想到了窦红线。就是因为这个念头,让他再次违诺。就是这样让他牵挂的一个人,无论做什么事情,他都不会批评,他没有资格!
“当初我得知你在黎阳战死的那一刻,我就向老天爷祈祷。”窦红线泪珠盈盈,“我祈祷老天爷不要这么残忍,祈祷老天爷让我再见你一面,只要能见你一面,哪怕……哪怕……就算我窦红线代你死也无所谓。我到现在……终于见到了你……”
她说到这里,已泣不成声,难以为继。
罗士信霍然抬头,望着窦红线的盈盈粉泪,嗄声道:“所以你再次见我地时候,以为是老天的眷顾,只怕被老天谴责,所以宁可忍受旁人地误解和责骂,也不想再让我以身犯险?你不怕死,怕的是我斗不过他们?你不肯明言,只因为你不想我再添愧疚之意?你宁可让我误解,也想让我心中难过?”
罗士信说到这里,已虎目含泪,窦红线垂泪无言。罗士信霍然上前,紧紧握住窦红线地双手,一生一世,“红线,我罗士信就算背信弃义,万人唾弃,性格乖戾,到如今,怎么会不明白你的心意?”
窦红线潸然泪下,扑在罗士信怀中,可已无需再说什么!
情侣已明白她地心意,她已无怨无悔!
二人不知沉默多久,门外有脚步声传来,那人停在门前,敲了几下门。
窦红线抹去眼泪问,“谁?”
“小姐,我是桃红。”一女子道:“议事厅已经乱做一团,没有你,只怕就要打起来了。”
窦红线一惊,这才记得本来要去议事,回道:“你先去看看,我随后就到。”
桃红离去,窦红线已振作起来,“士信,我这就去议事厅,把想法说出来。你等我!”她并没有让罗士信一同前往,只是因为没有窦建德,罗士信前往,只怕更激发矛盾。
若是平时,罗士信多半不肯,他本就是直性子,宁折不弯。可今日见窦红线用心良苦,再不忍忤逆她的心思,“那……你小心。”
窦红线点头,“你放心。”她走出房门的时候,挺胸拔背,已恢复了往日那个英姿飒爽地窦红线。
罗士信望着她的背影,又是心酸,又是甜蜜。到现在,到底怪谁已无关紧要,金戈铁马,征战无情,能出生入死中,还有这样的女子陪伴,他罗士信已感谢苍天!
窦红线还未到议事厅,就听到曹旦鸭子一样的嗓门。当初曹旦、何稠二人暗算王伏宝、窦红线,结果被王伏宝识破,擒了下来。后来窦氏要人,窦红线不忍忤逆后母地意思,放了曹旦,却斩了何稠。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窦建德一死,曹旦马上飞扬跋扈起来,窦红线只听到他在破口大骂道:“宋矮子,我给你脸你不要,就不要怪我削你面子。你再敢说一句去投东都,老子就宰了你。”
宋行本是窦建德的谋臣,只是稍矮,曹旦就抓住了这个缺点。宋正本不卑不亢道:“曹旦,这里好像还轮不到你做主吧?”
一个低沉的声音道:“那我可以做主吗?”
不闻宋正本的声音,厅中也静了下来,曹旦笑道:“妹妹当然可以做主,这里……还有谁比你能做主?”
窦红线知道那是后母的声音,不想事情有变,快步走进议事厅,轻声道:“娘亲当然可以做主,不过这些人跟随爹爹出生入死,我们总得给他们找个退路,不然怎么对得起爹爹?”
窦夫人脸色蜡黄,相貌可说是寻常,见窦红线抬出窦建德来,皱了下眉头,“红线,你怎么才来?大伙都在讨论出路,你可好,要来就来,要走就走。”
窦红线碍于辈分,并不顶嘴。曹旦阴阳怪气道:“红线,你说考虑几天,现在可考虑清楚了?”
姜阳怒骂道:“曹旦,长乐王不在了,可这里也轮不到你拷问小姐!”
他虎虎上前,看似就要出手,窦红线轻轻拉住姜阳的衣袖,见议事厅中,群臣均在。齐善行脸露忧虑,宋正本、凌敬都是讪讪,曹旦趾高气扬,窦氏阴沉着脸,齐丘已去支援刘黑,眼下议事厅中还有三将,高石开、廖烽和姜阳,欧阳洵一帮隋臣。只是隋臣自知没有分量,早就站在角落。
想声势浩荡的河北军,几年间也和瓦岗军一样,烟消云散,窦红线暗自心酸,强自镇定道:“眼下虽有刘将军在沱水鏖战,但谁都清楚,我们不容乐观。
各位要走,我已不敢挽留。走可以,带走自己的细软,但不能带走一兵一卒!宋大人、凌大人,我知道你们想去东都,我就派人送你们去!保证将你们平安的送到东都!想西梁王知人善任,应该不会亏待你们。”
宋、凌二人脸露感激之色,窦红线又道:“欧阳大人,我知道你们想去李唐,我也可以派人送你们去,不过结果如何,我不能保证。”
欧阳洵等人喏喏不能言。
曹旦怪叫道:“好呀,你把他们都送走,那我怎么办?”
窦红线冷冷道:“舅舅……这可以说……是我最后一次叫你舅舅。”
窦氏不悦道:“建德过世,难道这家中就没有规矩了?”
窦红线冷然道:“娘亲,要说规矩,我只想问,为何家父死在李唐人手上,舅舅和你就迫不及待地和李孝基往来?你眼中,真的有家父吗?”
窦氏一惊,曹旦脸色苍白,叫道:“你胡说什么?”
窦红线问,“是不是要我把书信拿出来给你们看才行?”
她话音一落,河北忠臣大忿,怒视窦氏、曹旦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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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线手上其实并没有曹旦勾结李孝基的书信,可她虽经验一点不比河北众将要少。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见曹旦脸色苍白,窦氏心怀鬼胎,为控大局,索性以言诈之。
窦红线知道这个舅舅,要没有李孝基的承诺或信物,他不能和王八吃秤一样,铁心要归李唐,就算没有书信,多半也有其他东西在身上。已准备他再不承认,就动手去搜,没想到曹旦跳起来,高叫道:“我和李孝基联系又如何?你问问在场的这些人,哪些人没有图谋后路?”
姜阳迈步上前,一拳击在曹旦脸上,怒喝道:“你还是人吗?长乐王才过世,你竟然和仇敌联系?还想投靠他,你是不是想把我们都卖了?”
曹旦鼻血长流,还不忘记大叫,“来人,拦住他。”
没有人上前,都是冷漠的望。姜阳又是一脚踢过去,曹旦一个滚儿,到了窦红线的脚下,慌忙站起,躲在窦红线的身后。
一抹鼻血,曹旦叫道:“红线,我怎么说,也是你的舅舅。你就让他们打死我?我和李孝基联系又能如何?你问问在场这些人,哪个敢拍胸脯说,从来没有想过退路?”
姜阳怒喝道:“老子就没有想过。”他才要上前,窦红线道:“姜将军,请你住手。”姜阳道:“红线,你不用管,打死他,我来负责。”
窦红线苦笑道:“他毕竟是我的舅舅。”
“可他背叛了长乐王!”姜阳怒道:“背叛长乐王的人,统统要死!”
曹旦脸色有些苍白。方才是和文臣对话。他趾高气扬。但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对方只知道要打。他是一点办法都无!
窦红线轻声道:“其实到了现在。该走地也要走了。”
姜阳愕然道:“红线。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该走地迟早都要走。”窦红线无奈道:“姜将军。我问心有愧。家父在时。不能给各位一个好地归宿。红线无能。更是无可奈何。既然宋大人、欧阳大人我都会安排去处。那么……我舅舅走。我也不会拦阻。”
姜阳脸色白一阵、红一阵。曹旦见窦红线支持他。又神气起来。“姜阳。你算什么?狗拿耗子。多管闲事!长乐王不在了。可这河北军还是长乐王地河北军。这里能做主地是我妹妹。是红线。是我。而不是你。你还真地把自己当做……”
“住口。”窦红线低声叱道。
曹旦打了个寒颤,不敢多说,姜阳死死的望着窦红线,窦红线虽有歉意,却不低头。
厅中沉寂下来,寂寞若死。
不知过了多久,姜阳突然放声狂笑起来,笑的前仰后合,笑的流出了眼泪。曹旦见到他和个疯子一样,心中害怕,不敢多言。
窦红线眼中却露出悲哀之意,她当然理解姜阳的心情,可她已无能为力。
“原来我当初执意不投降是错的,原来我想要报仇也是错了,我只以为凭借一腔热血送给长乐王,就算死也无所谓。哪里想到,突然听到,原来长乐王并不需要。”姜阳双目红赤盯着窦红线道:“红线,你是说,这里根本不再需要我?原来所有的一切,不过是我的自作主张?”
窦红线镇静道:“姜将军,血已经流够了。”
“够了?”姜阳失神惨笑,“原来我等地执着,到如今全无意义。”只听‘呛’的一声响,寒光如雪,姜阳已拔出单刀。
曹旦吓的连连后退,窦红线纹丝不动,娇容冷漠,“姜将军,你若觉得砍我一刀,能解决心中的怨恨,那不妨出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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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阳惨笑一声,“我砍你作甚?我要怪,只能怪自己有眼无珠。”他手臂一震,鲜血滴落,‘滴滴答答’地声响极为轻微,可听到耳中,却如沉雷四起。
窦红线轻‘啊’了声,想要上前,终于止步。原来姜阳挥刀一割,已斩落了左手的小指,鲜血淋漓,他却看也不看,“窦红线,从今日起,姜阳和河北军再无任何关系!”他说到这里,眼泪迸裂,双手一合,单刀折断。‘当啷啷’一连串的声响,断刀落在地上,泛着微弱地寒。姜阳大踏步的离去,不再回头。
窦红线叫道:“姜叔叔。”
姜阳没有回答,却止住了脚步,并不转身。听到姜叔叔三个字的时候,姜阳脸上悲愤变成惘然,惘然变成黯然。
窦红线眼中露出痛苦之意,望着那愤懑的背影道:“姜叔叔,你对得起我爹,我对不起你!请你原谅!”她咬牙说出这些话来,忍住眼泪,不能哭泣。
姜阳仰天长叹道:“事已至此,何必算地那么明白。红线,你保重。”他说完后,疾步离去,片刻功夫,已没入了暗处,再不见踪影。
窦红线望着姜阳的背影,良久才转过身来。
曹旦才要大笑,见到窦红线泛寒的一双眼,笑声憋了回去。喏喏问,“红线,既然你意已决,怎么说我也是你的舅舅。该去东都的去东都,该去关中的去关中,你……也跟随我和你娘亲……去关中吧。现在我们手上还有几个郡县,还有几万兵马,若能献给关中,这辈子也就不愁吃喝了。”
他说地天经地义,欧阳洵等人连连称是,随声附和,宋正本、凌敬等人脸色微变。
原来投靠当然要有投靠的本钱,眼下河北军还剩寥寥地本钱,那就是兵马和郡县。可若真的依曹旦所言,大伙都去了关中,宋正本等人投奔到东都,只怕被人白眼,再无翻身之地。
窦红线斩冰切雪道:“不行。”
曹旦一愣,冷笑道:“那你要如何,难道让我和你娘两手空空地去见李孝基?”
廖烽道:“曹大人,不用咄咄逼人,想红线姑娘自有主张。”
“闭嘴,你这个无耻的逃兵!”曹旦呵斥道:“这里没有你说话之地。”原来当初易水大战,高石开、廖烽、齐丘三人都是主将,可高石开、齐丘都跟在窦建德地身边,只有廖烽带着残部先回转乐寿。这让很多人不耻,曹旦亦拿这点痛斥廖烽。
廖烽惭惭而下,高石开亦是垂下头来。
玄霸杀了长乐王,要是以往的时候,高石开、齐丘多玄霸拼命,可他们一来也知道不是李玄霸的对手,送死无益,二来也要把郎山的事情通禀乐寿,以防别人并不知情,是以忍了下来。没想到他们回转后,说及郎山一事,竟然不信的居多,曹旦更是痛骂他们害了长乐王,推托到个死人地身上。若非窦红线一力挺他们,高石开、齐丘早就离去。可齐丘还是受不了这窝囊气,前往沱水支援刘黑,高石开却留了下来。要说武艺,十个曹旦也抵不上高石开一只手,但他们心中内疚,是以对曹旦的讽刺并不反驳。
他们留在这里,就是为了窦红线,再尽昔日欠窦建德的恩情,而不是为了旁的事情。
窦红线见曹旦飞扬跋扈,再也忍耐不住,呵斥道:“曹旦,我并没有让你空手去见李孝基!你投靠李孝基,我不会反对,但我绝不会让你把几万兵士的性命当作你的筹码。至于地盘、兵士,你不能带走一分一毫!苏将军已投靠东都,西梁王大仁大义全部接纳,我决定带着这些人投奔东都,保全性命。你想去投奔李孝基可以,带着你偷拿的玉玺去足够了!”
曹旦变了脸色,“你怎么知道……”他话未说完,望了窦氏一眼,窦氏脸上也是讪讪。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可谁都知道窦红线说的不假。
原来当年宇文化及带着一帮隋臣从扬州回转,就带着大隋地传国玉玺。在很多人眼中,无传国玉玺,总是立国不正。窦建德杀了宇文化及,就把传国玉玺收在囊中,准备称帝的时候使用。
没想到传国玉玺保不住杨广的性命,亦是保不住窦建德的性命。但在曹旦眼中,这可是奇货可居,所以知道窦建德一死,马上鼓动妹妹取出玉玺,准备做进阶的本钱。
“一个玉玺怎么能够?”曹旦讨价还价道。
窦红线又道:“我不和你争传国玉玺,已经对你仁至义尽,你莫要逼我将玉玺也收回来!”
曹旦还要再辩,窦氏终于开口道:“大哥,红线说地不错……”声音有些哽咽,又用衣袖揩拭下眼角,似乎想要落泪,“我们出身不正,还能多求什么?”
窦红线心中也不好受,可为了河北众将,还是黑着脸,一言不发。从她的角度来看,更倾向投靠东都,而不是关中。因为关中一来杀死了窦建德,二来是旧阀势力,不言而喻,根本瞧不起他们这些泥腿子,而东都则是不同,再有苏定方的前车之鉴,窦红线心意已决。父亲死了,她身为窦建德唯一地女儿,总要为父亲尽最后一分责任。
见窦红线冷着一张脸,窦氏突然轻叹一声,“红线,你虽不是我亲生,可这些年来,我待你如何?”
“不错。可恩情和河北军性命不能混为一谈。”窦红线决然道。
“我不是和你讨价还价。”窦氏长叹一声,“我只想说,我不过是个妇道人家,手无缚鸡之力,以前仗着你爹乱世中生存,现在你爹不在了,我当然也想找个出路。但我目光短浅,一时间也看不出什么,现在也知道投奔李唐是对是错。”
“妹妹!”曹旦有些着急道。
窦氏摆手止住大哥的下文,苦涩道:“既然红线你决定要投靠东都,那我想也不必那么着急定下主意,不如和大哥留在这看看情形。我想红线念及往日之情,也会给我们条活路,对不对?”
“娘亲,你若留下跟随我们,我当然欢迎之至。”窦红线道:“我当竭尽全力,保全河北军民的性命。”
“那还多说什么?”窦氏苦涩的脸终于露出欣慰地笑,“大哥,你也不要着急,再等等,说不定还会有好选择。”
曹旦虽是不满,可生平最怕这个妹妹,讪讪道:“那等几天也无妨!”
欧阳洵几个人脸色讪讪,却不敢多言。这种情形,他们这些文臣的性命如草芥般,说死就死,不由自己把握,唯一能做到的就是保持沉默。
窦红线见众人终于心齐,心中微喜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当机立断。欧阳大人……你们要去关中……”
欧阳洵慌忙道:“既然夫人不着急,我们也不着急。”
“你们要走,我随时恭送,决不食言。”窦红线道:“既然其余人没有异议,那我决定,让宋大人、高将军前往黎阳去见西梁王,寻求归降一事,不知道诸位可有异议?”
曹旦冷哼一声,拂袖而去,可议事厅中,却没有人理会。窦氏突然道:“眼下路上并不太平,只有高将军护送宋大人,还怕不太稳妥。”
廖烽上前道:“末将愿沿路护送宋大人前往黎阳。”他满脸悻悻,显然对曹旦方才所言耿耿于怀。
河北军的确已乱成一锅粥一样,就算是窦红线,都是焦头烂额。他们只接到苏定方已投降东都的消息,并不知道萧布衣铁骑如电,在苏定方投降后,就已杀到了大陆泽。
这无疑是个非常严重地错误。
而在这时候,错误就很可能致命!
窦红线心喜罗士信回转,又高兴河北军终于暂时心齐,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犯下了错误,所以对廖烽地主动请缨,窦红线道:“那就辛苦廖将军了。”
廖烽微笑道:“职责所在,当竭尽心力。”
宋正本终于放下了心头的大石,暗喜有了出路,问道:“那我等何时出发?”
“稍作准备,明日天明出发如何?”窦红线问道。
宋正本道:“救兵如救火,眼下我们虽不是请救兵,但刘将军和河北兵士正在沱水浴血奋战,多一刻,就不知道有多少人送命。而我们若是归顺了东都,他们绝不能坐视不管,如此一来,早去归顺,也算是造福河北军。”
窦红线感激道:“我也想请宋大人即刻出发,只怕你辛苦。”
“不辛苦,不辛苦。”宋正本感慨道:“我只恨不能为军中尽分力,这次有机会,当竭尽所能。”
高石开也道:“宋大人说地不错。”
“如果红线不反对的话,那我们准备即刻出发。”宋正本询问道。
窦红线心下激动,“那祝宋大人、两位将军一路顺风,马到功成
红线出了议事厅,径直回转休憩所在,一颗心忍不住大跳,不知为何,只怕罗士信突然不见。宋正本三人已经出发,星夜赶赴黎阳,眼下看起来事态向好的地方发展,不知为何,她却有些心绪不宁。
深秋,夜凉。等到那不经意地雨落在窦红线脸上,她才稍微清醒。深秋地雨,带着渗入体内的寒气,让人忍不住的战栗。
窦红线一路行来,若有所思。可能做的都已经做到,她找不到哪里还有问题。
推开房门,见罗士信坐在椅子上望过来,窦红线心中微暖,“士信……”
罗士信一直望着窦红线的双眸,见她激动非常,问道:“你怕我消失不见?”
窦红线认真地点点头,“我真的很怕!”
罗士信虽在寒秋,心中暖意融融,“今天事情如何?”听窦红线将今日之事说了一遍,罗士信感慨道:“姜阳是条汉子。”
“士信,你说我做错了吗?”窦红线若有所失。
罗士信皱眉道:“事到如今,也说不出谁对谁错。”
窦红线苦笑道:“我现在,真的不知道如何是好。投靠东都,也是在赌。李渊虽一直没有和我们正面交手,但李渊、李建成,一直都在欺骗着爹。我知道爹虽不说,但很恨他们,李渊一直高高在上,看不起爹,我想就算爹在地时候,宁可死,也不会投靠李唐。”
“或许你是对的。”罗士信无可奈何道。
窦红线摇头道:“我只希望自己做的是对的。我们虽然和西梁军交战这久,但爹死了,一切阻碍都没有了,只要西梁王肯接纳河北军,我和你远走他乡又能如何?我很对不起姜将军,伤了他地心,可姜将军不走,我们就不能降。”
“所以你宁愿忍受他的误解?”
窦红线叹口气,“我还有其他选择吗?”
罗士信道:“既然如此,多想无用,红线,我总觉得,你留下继母和曹旦是祸害!”
窦红线沉默良久,“我下不去手。”
罗士信没有再劝,毕竟因为走的路不同,就要杀继母和舅舅,这在旁人看来,也是惊世骇俗的事情。想起了一事,“红线,李唐军若从信都攻入,刘将军在沱水必定腹背受敌。”
窦红线无奈道:“眼下河北军损兵折将,早不如前。剩下的兵力,暂时只能在沱水抗拒,却不能分兵抗拒。”
“不知道刘将军能否抵住?不如我去帮手?”罗士信道:“西梁军不见得会来援。”
窦红线轻蹙娥眉,“你说萧布衣不会帮我们?”
罗士信良久才道:“他是那种人,只求最大地利益,而宁可损失一部分人。从他几次对抗河北,放任长乐王去攻郡县地百姓可见一斑,他比我们要知道应变,也聪明许多。”
窦红线忍不住的战栗,“所以他会眼睁睁地看着我们去送死?你认为宋正本无法说服他出兵?”
罗士信握紧了拳头,眼中有了深切的悲哀,“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如何来做,根本不会因为我们。”
窦红线才有了希望,转瞬又落入绝望之中,浑身冰冷,她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想地很天真。
“姜阳已走,我去沱水帮助刘将军。这样的话,东都可能接纳河北军。”罗士信缓缓站起,“红线,很多事情我们无法左右,我现在唯一能做地事情,就是和刘将军并肩抗敌,尽一分力气。其余地事情,只能依靠你了。你也知道,我对投诚于事无补,甚至可能适得其反。”
他就要向房门走去,窦红线却冲过来,扑在他的怀中,悲声道:“士信,你还有我!”
罗士信挤出丝微笑,“红线,我知道!我说的不过是最坏的情况,或许因为我本来就是个悲观的人。安顿好河北军后,我们……一起去草原吧?”
窦红线心乱如麻,点头道:“好,你保重,等我地消息。”
罗士信凝望窦红线,像是要把这个守望他一辈子的女人,记在骨头里。
“你也保重,曹旦、窦氏虽不会武,但只怕狗急跳墙。我总觉得他们不会这么简单的放弃……”自嘲地笑笑,罗士信道:“你多半又以为我疑心了。”
窦红线双眸含泪,连连摇头,“没有,你是多思,是我以前不懂你!士信,你放心,我身边也有娘子军,对付他们不是问题。”
罗士信透过窗子,望向那淅淅沥沥的雨,敲在孤孤寂寂的窗,想了良久,“李玄霸不会看上我们这些小人物,甚至可能都不在河北了。你自己小心应对,应该无碍,红线……我们很快就要见面了,对不对?”
窦红线连连点头,罗士信缓缓推开门,走入雨中。窦红线怔怔片刻,急急冲出房门,只见……墨黑的夜,凄凄地雨。
风过后,雨已如豆子般撒下来,窦红线只想唤一句,‘士信,我们一起走,不管一切,马上走!’
可话到嘴边,却哽咽难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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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紧、雨骤。
宋正本、高石开和廖烽三人已出了乐寿,向南行了数十里。
地势崎岖,雷电交加,三人虽都是急于赶路,可见到一个个霹雳打下来,四野倏亮倏灭,也是砰然心惊。
天不作美,宋正本只能心中哀叹。雨水劈头盖脸的浇来,身上虽有蓑衣,却也遍体生凉,打了个寒噤,一时间有些犹豫。
廖烽道:“我们虽急,可老天不开眼,这样下去,我们勉强撑得住,只怕宋大人熬不到黎阳。”
高石开是个沉稳的汉子,这才醒悟过来,“那只有避避大雨再说。”
宋正本无奈,四下望去,见到远处道路边有座破庙,年久失修,早就破烂不堪,像可勉强避雨,招呼声,三人驰去。
半空又是一道霹雳,撕裂了黑夜的冷,照出三人的脸,阴青青的有些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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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夜,曹旦一肚子怒火。(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窦氏回转后,还未坐稳,曹旦就怒气冲冲的推门进来,吼道:“你到底怎么回事?”
窦氏皱眉都:“什么怎么回事?”使个眼色,让身边的丫环退下,这才掩上了门,又推窗看了下。
曹旦见妹妹如此仔细,嘲讽道:“你还怕人害你吗?到现在,你已经有了靠山,不用如此小心的。”
窦氏叹口气道:“大哥……我一直以为你蠢的和猪一样。”
曹旦面红耳赤,“你……”
“没想到你比猪还要蠢!”窦氏讽刺道:“你长个眼睛是吃屎的吗?”
曹旦听出不对,腆着脸问,“妹妹,难道你还有什么门道。”
窦氏冷冷道:“我只怕你死了,都不知道被谁砍了脑袋,难道你看不出今天的危机吗?”
曹旦一凛,“什么危机?”
窦氏不答反问。“今天你看到窦红线有什么不对?”在外人面前。窦氏一直和窦红线演着母慈女孝。但和大哥在一起。直呼窦红线地名字。冰冷非常。可见对窦红线本来就没有什么感情。
曹旦疑惑道:“她……没什么不对呀。”
窦氏冷冷道:“要不怎么说你比猪还蠢。脑筋不会转弯。就知道向前跑。撞死也不多!”
曹旦收起了嬉皮笑脸道:“妹妹。你也知道。大哥向来如何。可大哥要不是这么糊涂。要你这个精明地妹妹做什么?”
窦氏这才脸色稍缓。“你没有见到窦红线今天精神了很多?她以前都是病怏怏地样子。像随时想要上吊一样。可今天面色红润。满是自信。仿佛思春地骚妮子一样?”
她说地尖酸刻薄。曹旦不以为意。反倒觉得妹妹说地不错。不过他地确智商有限。忍不住又问。“她为什么会有这般变化?”
“这世上只有一个人能让她有如此的变化,那就是罗士信!”窦氏道。
曹旦再蠢,也想到了症结所在,倒吸了一口凉气,“你说罗士信没有死,而且回来了?”
窦氏叹道:“我就是怕这个,这才见风使舵,可笑你还稀里糊涂。那骚妮子恪于辈分,不敢对我们如何,可罗士信却心狠手辣,对我们下手不会有半分犹豫。我当时要还是坚持投奔李唐,只怕你我都活不过今晚。方才我找到了桃红,她说小姐的屋中好像有个男人,那多半就是罗士信了。”
曹旦脸色苍白,“那我们怎么办?”
“当然只有等。”窦氏咬牙道:“你莫要逼急了他们,不然杀了我们也是大有可能。”
“可等……等到什么时候?”曹旦焦急道:“他们已派人去联系东都。当初东都派人拿钱收买我,但我收钱不做事,这次要去东都,只有死路一条。你其实也厌恶窦建德,他害你守了这些年活寡,有人杀了他,你非但不伤心,反倒更愿意违背他的意愿去李唐。但只要西梁军一到,你我的计划岂不都成了空?”
窦氏冷笑道:“你莫要把旁人都想成你这么没脑子。”
曹旦强笑道:“妹妹,要讽刺我也不着急一时,你定是有什么妙策,不然也不会这么镇静。”
窦氏淡淡道:“你放心吧,去求救的宋正本,只怕永远到不到萧布衣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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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喀嚓’声响,半空又是一道霹雳打了下来,惊心动魄。
宋正本已一马当先,很快到了破庙。见到破庙院墙都倒了半边,门更不知道去了哪里,走过荒芜的庭院,终于到了大堂。
大堂四处漏雨,看起来比外边雨下的还要厉害。青石砖面满是青,供桌前不知供奉的是什么神,雷雨天中显得狰狞恐怖。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勉强找个能避雨地地方,宋正本苦笑道:“这雨不知什么时候能停,辛苦两位将军了。”
高石开憨厚一笑,“没什么,大伙都是为了兄弟。宋军师你文臣出身,还如此奔波,那才是真正的辛苦。”
廖烽叹道:“只希望雨早日能停,早到黎阳,早解了河北军的苦难。”
大雨滂沱而下,闪电一道道的划下,三人脸上都是忧郁,知道这雨还要下上很久。没有干燥些地枯枝,高石开将神像搬到一旁,拿刀劈了桌子,勉强找了些烂叶纸屑,引起一堆火。三人这才舒了口气,火光熊熊,三人身上都冒出腾腾的热气,暗夜中,显得颇为凄迷。
廖烽围着火堆烤火,突然道:“宋军师,听说西梁王颇重寒门之士,这次你前往东都,可说是去了好地方。”
宋正本叹口气道:“长乐王亦重寒士,对我不薄,可惜苍天无眼。”
高石开安慰道:“想长乐王宅心仁厚,知道我们今日地选择,是顺从红线的意思,在天之灵亦会安慰。”
三人沉寂下来,只见到火光一明一灭,照的三人脸上阴晴不定。
‘喀嚓嚓’一道霹雳打下来,庙外那一刻亮如白昼。廖烽扭头望去,突然失声道:“是谁?”
宋正本、高石开一惊,齐问道:“怎么了?”
廖烽不答,已闪身到了庙门处,单刀在手,对倾盆大雨视而不见。高石开早跟了过来,低声道:“廖将军,怎么了?”
“方才电闪的时候,我见到有道暗影从那里路过……”廖烽指着一废墟道:“会不会是李唐的人拦截我们?”
高石开一惊,“他们有这快的消息?”
“小心驶得万年船。”廖烽道:“高兄,你从左去拦截,我从那面追过去看看,你意下如何?”
高石开说道:“好!”
他话未落地,人已窜了出去,没入雨夜之中。廖烽向自己指地方向走了两步,扭头望去,嘴角带着冷过秋雨的笑。不再前行,反倒转身冲回殿中,宋正本一个文臣,并没有二人地身手,只隔着雨幕见到二人耳语几句,高石开不见,廖烽回转,诧异道:“廖将军,到底……”他话未说完,已忍不住倒退两步,沉声道:“廖将军,你要做什么?”
他已看出廖烽脸上的寒意!
廖烽淡淡道:“宋军师,你应该知道我要做什么。”
宋正本脑海中灵光一现,失声叫道:“你是李唐地人!”
廖烽淡然道:“不错,可惜你知道地太晚了。
叫了,如此大雨,他听不到!高石开盏茶功夫才能杀你几次了。”
话一说完,廖烽单刀一展,当求了事。没想到远处突然传来高石开地一声叫!廖烽一惊,身形一动,已窜到宋正本的身边,倒转刀柄砸过去。宋正本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叫都来不及,已双眼泛白,软软的倒下去。
廖烽回首望去,见到如烟的雨幕中穿来一道人影,知道那是高石开,心中暗凛,不知道他为何这快回转。
他不能杀宋正本,只怕刀锋带血,骗不过高石开,索性当机立断,敲晕了宋正本,再用他做诱饵,杀掉高石开。
他看似对曹旦一忍再忍,其实不过是掩人耳目的一个手段。
见高石开行来,廖烽装作吃惊道:“高将军,我们差点中了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
**
“高石开、廖烽哪个是我们的人?”曹旦听到妹妹如此肯定,已经猜到什么。
窦氏压低了声音,“是廖烽。”
曹旦一惊,忍不住道:“没看出他那个糗样,竟然是我们的人。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你看不出的事情多着呢。”窦氏讽刺道:“若是连你都能看得出,他还能瞒过别人吗?”
“说地也是,怪不得这小子在易水偷偷的逃了回来,原来早就深谋远虑,知道有这天。”曹旦讪讪中有些惊喜,“可他一人,能杀得了宋正本和高石开吗?”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们当廖烽是兄弟,这世上,兄弟岂不是最难防的?”窦氏干枯的脸上露出点干瘪地笑。
“不错,不错!兄弟最难防!”曹旦笑道:“老子就懒得防!”
“你也有兄弟?”窦氏讥笑道。
曹旦心中不是滋味,不过他受这个妹妹抢白惯了,岔开话题道:“就算廖烽能得手,可我们还是不能投奔李唐?要知道,李孝基给我们的条件,可是带着传国玉玺和河间这块地!窦红线不肯让我们举郡投降,就是断我们地活路。只带着传国玉玺,恐怕不够分量。”
“求人不如求己。”窦氏脸上露出阴狠之色,“她断我们的生路,我们何必给她留活路?”
“妹妹,你的意思是?”曹旦打了寒噤,伸手做了个斩的手势。
窦氏缓缓点头,窗外‘咔嚓’一声雷劈,二人都是吓了一跳,脸色苍白。
雨越下越猛,仿佛要将一秋的愁苦,尽情的宣泄,二人有感天地之威,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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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石开望见地上倒下地宋正本,大为惊诧问,“廖兄,怎么了?”
廖烽道:“方才你我出了庙,我才走几步,就想到……这会不会是敌人引我们离开暗算宋军师?一想到这里,我就赶快回转,正巧碰到宋军师倒地,他面前站着个黑衣人,正要下手。我见到喝了声,那人劈了我一刀,然后就逃走了。这时候你就来了,你听到我的呼喝了吗?”
他说地煞有其事,高石开摇头道:“我倒没有听到你的喝声,我也是走到半途才想起不应该留下宋军师一人,是以回转。我没有见到那面有人。”
“不知道宋军师怎么了,总是不醒。”廖烽皱眉道:“不会是中毒了吧?高兄,你经验丰富,还请看看。”
高石开点点头,上前几步,蹲下去就要去推宋正本,廖烽亮刀,一刀就奔高石开地后颈砍下去。
这是个绝佳的机会,他当是不能错过。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他廖烽身经百战,当然知道哪个是最佳杀人地机会。
这一刀,简直可以说是十拿九稳,无懈可击。
廖烽出刀的时候,甚至已想像到人头飞起,鲜血如虹的场景。
可高石开竟然在刀锋及颈的时候低了下头!
单刀斩空!廖烽怔住!
单刀几乎擦着高石开的头皮而过,削下一蓬乱糟糟地头发。黑丝飞舞,高石开倒退,已撞在廖烽的身上。
廖烽只觉得小腹一凉,才知道被高石开一刀刺中。高石开倒退之时,已拔刀在手,一刀从肋下反刺了出去,正中廖烽的小腹。
肘一抬,重重的击在廖烽的胸口,廖烽惨叫一声,整个人倒飞了出去,等到摔落在泥水中的时候,已难以起身。
廖烽怒睁双眸,满是不信,嗄声道:“高石开,你早就防备着我?”
高石开叹口气,“你本来不是很勇敢的人,但你这次捉敌,表现的太过勇敢,这种非常时刻,我当然觉得有问题。不过最重要的一点是,我已知道你是李唐的人,可惜你还不知道我是东都地人。”
廖烽微怔,恍然叫道:“你被萧布衣收买了。”
回答他的是刀光扬起,鲜血四溢。高石开一刀斩下了廖烽的脑袋,这才盯着那死不瞑目的双眼道:“你猜中了!”
高石开一刀斩了廖烽后,并不急于救醒宋正本,反倒从怀中掏出一支香,在火上点燃,然后插在宋正本鼻前。等了片刻,确定宋正本不醒,这才又掏出个竹筒,点燃了,‘通’了一声轻响,一道焰火窜天而起,雨夜中,更显明亮。
过了顿饭地功夫,只听到庙外马蹄急骤。
狂风暴雨中,那马蹄之声,似乎都要压住那暴雨狂风,踩在人的胸口。高石开露出敬畏之色,缓缓站起来。
马蹄声才歇,张济已出现在殿中,仿佛那尊雕塑般,一直就在那里。
“廖烽忍不住地下手,我杀了他,我留意查看,除了他,再无旁人,想必李唐对河北这些人,也不放在心上了。宋正本被廖烽击昏,又闻了我的迷香,天亮之前不会醒来。”高石开简单明了道。
张济点点头,“好,那你就在此等到天亮,然后带他去黎阳。”
高石开点头,“那……我不用回乐寿了?”
张济摇头,“乐寿已到末路,你一直通禀消息有功,西梁王当会重用。你知道应该怎么做了?”
高石开微有喜意道:“谢张大人。”蓦地想起什么,从腰间铠甲下解下一物递给张济,那物黑巾包裹,方方正正。
“这是什么?”
“这是曹旦他们窃取的传国玉玺。”高石开笑道:“我偶尔听到,就随手拿了过来。我用个假的暂时代替,想曹旦那种
时半刻不能发现。”
张济笑道:“这倒是个不错的征兆,高将军辛苦了。”
高石开恭敬道:“本分之事。”
张济道:“西梁王不见得喜欢这个,但高将军的功劳,我绝不隐瞒。你一切小心,我先走一步。”
他倒是说走就走,转瞬冲入雨幕之中。
马儿一声轻嘶后,蹄声响起,逐渐远去。高石开这才舒了一口气,收拾了廖烽地尸体,丢到古庙后的破井之中。望着破井半晌,脸上不知是何表情。
坐在宋正本身边,叹口气,扳起他来,靠个舒服点地位置,这才添了些碎木。火光中,高石开的脸色阴晴不定。
河北军到现在还能活下来地人,除了特别骁勇之人,就是极其谨慎之人。他显然是后者,到如今,他选择了一条属于自己的道路,只希望没有选错!
一晚过后,雨稍歇,宋正本这才醒来,摸摸后脑,一时间茫然失措。高石开道:“宋军师,廖烽是李唐地人,他要杀我们,我杀了他。现在……我们……去黎阳吧。”他说到这里,心口忍不住的抽搐下,他知道去黎阳意味着什么,可他现在管不了太多,站起来,当先行去。宋正正懵懵懂懂,深一脚、浅一脚的跟出去,有如河北军现在迷茫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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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济一夜疾驰,天未亮地时候,已经穿过信都郡,来到了大陆泽,这里正是萧布衣、秦叔宝驻军的地方。
在河间郡内,因为是别人的地盘,萧布衣潜入的蚂蚁不算太多,但绝对不少。这些人密切的关注河北军地动向,并不插手,张济就是其中的一个。
萧布衣只需知道河间的最新情况,而暂时不想插手,是以明令张济等人切勿打草惊蛇。
他们联系的方式多种,但在这种暴雨中,马儿看起来才是最可靠、最不会出错的伙伴,张济亲自来传信,萧布衣得知,披衣而出,秦叔宝亦是同时赶到。
二人神色郑重,显然对河间的情况颇为关切。
张济简单明了道:“启禀西梁王、秦将军,根据我们最新的消息显示,罗士信没死,而窦红线已决意投奔东都,她派宋正本、高石开、廖烽前来联系。窦氏、曹旦却要投靠李唐。廖烽被李唐收买,想要破坏河北军的投诚,结果路上被早就准备投靠我们的高石开斩杀,属下按照西梁王的意思,让高石开带宋正本去黎阳了。曹旦想将传国玉玺送给李孝基,可却被高石开偷得献给西梁王,这就是大隋地传国玉玺。”
他捧出包裹递上,萧布衣看也不看,淡淡道:“要想国家安康,像张郎将这样的勇士才是本王所需,这玉玺何用?”
张济听萧布衣赞许,精神一振。
“不过高石开毕竟还是有心之人,以后倒可酌情使用。”萧布衣又问,“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动静吗?”
“有!”张济回道:“河间西部的博陵郡有千余兵士趟过沱水,潜入信都,如今在乐寿西南地鹿城一带,靠近沱水南岸,眼下埋伏在刘黑部的西南角数十里外地鹿山处,和沱水对面的李孝基部对河北军形成夹击之势。不过有一点很奇怪,到鹿城一带的兵士比较少,是孤军深入,暂时没有其余兵士增援。我们听从西梁王的意思,并不打草惊蛇,只是留意他们的行踪。”
萧布衣、秦叔宝互望一眼,都看出彼此的疑惑之意。
能让他们都疑惑地事情,当然不算简单。
萧布衣把这个疑惑暂且放下,问道:“李世民现在如何了?”
“幽州薛氏决定投靠李唐,举郡投靠李世民,李世民可以说是兵不血刃的收了郡,同时对渔阳、北平、安乐等郡进行招安。而李世民让人招安地时候,却悄然带着玄甲天兵已到了狐狸淀,到我离开之时,他还在狐狸淀驻兵。我想昨夜雨骤,他很难再有行动。”
狐狸淀在乐寿北百多里,附近有个大沼泽,沱水从西南流向东北,贯穿河间,正从那里流淌而过,地形复杂,小山、丘陵、河水和沼泽交错分布,比起大陆泽的地形而言,不过稍逊。
萧布衣皱了下眉头,显然沉思什么。
鹿城、沱水、狐狸淀三处都有李唐之兵,分别列于河北军地西南、西北和东北三处,这三地要说夹击,相隔距离、用兵多少都是大有问题。李世民久经沙场,李孝基一直老狐狸,究竟在想着什么?
秦叔宝沉声道:“兵法之道,出乎不意。我们想不到他会行动,李世民就很可能打我们个措手不及。”
张济一惊,转瞬谦逊道:“属下知错。”
萧布衣摆摆手,“兼听则明,你说出自己的看法,无可厚非。”
帐外雨又下了起来,只是小了许多。萧布衣道:“秦将军,在大陆泽方圆百里严加防范,若有敌手地行踪,马上回禀。张济,你速命蚂蚁在河间严加监视,对李世民的动向不可大意。”
张济点头出帐,秦叔宝见萧布衣神色严肃,问道:“西梁王,你对李世民的玄甲天兵似乎很重视。”
萧布衣脸色有些古怪,沉默片刻才道:“李渊老谋深算,早就针对我采取了行动。如今的李世民,百战百胜……”
“这个恐怕……”秦叔宝欲言又止。
萧布衣知道秦叔宝的意思,点头道:“虽然浅水原大败,但殷开山承担了罪名,所以在外人看来,李世民只有胜,没有败!我的铁骑天下闻名,李渊就着手训练玄甲天兵,让李世民带队,其实就是想和我比个高下。我们若战,这一战的胜负不但关系到河北的走势,甚至可以说关系到天下的走势,我不能不慎重行事。”
“那西梁王决定怎么办?”秦叔宝问道。
萧布衣露出久违的笑,毅然道:“从今日开始,我要亲自率兵,重兵攻打李道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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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虽亲征河北,但更多是参与幕后,出谋划策,鼓舞士气。至于攻城拔寨,克县取郡一事,均是交给手下的大将去处理。
听到萧布衣要重兵攻打李道宗,秦叔宝皱了下眉头。萧布衣问道:“秦将军,你不同意?”
秦叔宝沉吟道:“眼下的河北形势错综复杂。”
“我知道。”
“据我所知,参与的势力有李唐、有河北残军、有我们,还有突厥兵。”
萧布衣点头,转瞬笑道:“我其实可以和你赌,这几日突厥兵不会出兵。”
秦叔宝大为诧异道:“西梁王为何如此肯定,难道你有后招在突厥兵身上?”
“没有。”萧布衣摇头道:“但突厥兵安逸惯了,舒服惯了,也被人奉承惯了。他们并不把中原人放在眼中,因为他们是被求着出兵,出兵是为了收获炫耀,而不是为了受罪。试问这样的兵士,怎么会在这种天气出兵?”
秦叔宝哑然失笑,“我虽相信西梁王的判断,但不能不做些准备。不过据消息传来,突厥兵过昌平后,一直在最北郡附近活动,距离我们的确还有些远。眼下我们北上布兵在大陆泽和高鸡泊,东西呼应,隔着漳水北望李唐和河北军鏖战,可说坐山观虎斗。而李唐军最近攻势凶猛,我们北部毗邻的赵郡有李道宗大兵对抗我等,信都有李唐兵潜伏。而赵郡、信都之北,从西到东,是恒山、博陵、河间三郡,李孝基大军隔着信都,在我们驻兵大陆泽之东北二百多里处、沱水岸边驻扎,那里可说是李唐重兵所在,李世民带玄甲天兵杀入了河间,方位又在李孝基地东北。”
秦叔宝说话地功夫。已在地图上画出双方地势力范围。
漳水可说是将河北天然地分成南北两部分。西梁军在漳水之南。重兵分布。而李唐军地分布在河北。亦是在漳水之北呈现一个倒置地梯形。以赵郡、信都为底。河北本是河北军地根基所在。可眼下地河北军凄惨无比。只占河间半数之地。在倒置梯形地腰间。
萧布衣听了秦叔宝地分析。点头道:“你说地已经很清楚。不过这些我早就知道了。”
秦叔宝谨慎道:“眼下我们多方势力地决战地点在这里……”在乐寿西北地七里井画了个圆圈。秦叔宝道:“也就是以刘黑为突破点。我们倚仗刘黑作为尖刀。抵挡住了李唐军地蜂拥南下。而李唐显然要拔除这个钉子。然后灌入我们地地盘。”
“刘黑多半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变成这么重要。”萧布衣喃喃道。
“他没想到。但是旁人都想到了。”秦叔宝正色道:“眼下虽不知道李世民、李孝基地真正用意。但从眼下地分布来看。他们应该是要趁收取幽州地锐气。毕其功于一役。全面地摧毁河北军!然后在河北地漳河一线。和我们全面对抗。他们若能再顺势摧毁我们地大军。全面占领河北。然后划黄河为界。对东都形成包围之势。那形势对我们不容乐观。”
萧布衣点头道:“很有道理。”
“若让他们成行,再加上突厥兵的南下,我们虽不见得会输,但是损失必重,所以在我看来,我们应该帮助刘黑,而不能让他无援灭亡,我们地大敌是李世民和李孝基,而不是应该重兵攻打在赵郡,不起决定性作用的李道宗。要打关中,先下河东,要下河东,河北我们必须要拿下。对战李唐,我们一定要将最犀利的兵士,用在最关键的对决上。”
秦叔宝详尽的分析了眼下的形势,谨慎的说出了自己的观点,然后若有期待的望着萧布衣。
他知道萧布衣必定会给他个解释。
萧布衣道:“秦将军,你所言和李将军的分析差不了多少。”
秦叔宝双眉一扬,“李将军现在讨伐沈法兴,可有眉目?”
天下大乱,江南盗匪蜂拥,可自从王世充投靠东都后,江淮盗匪尽平,长江以南地盗匪,只剩下沈法兴一家。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
而沈法兴芶且残喘,已无翻身之地。但李靖还没有打下沈法兴,这让秦叔宝多少有些诧异。不过他知道李靖、萧布衣都是大智之人,是以随口一问。
萧布衣露出狡黠的笑,“李将军快成行了。”
秦叔宝有些愧然道:“若李将军来到河北,或许有更好的方法。”
萧布衣摇头道:“要出正兵,大同小异。李将军胜在出奇制胜,他其实对河北一直都很关注,我们的策略和他的建议,几乎是一两天都要交换一次,对于你占领大陆泽和高鸡泊,他都很是赞同。不过我要问一句,李道宗地目的是什么?”
“牵制我们出兵援助河北军,搅乱战局。”秦叔宝毫不犹豫道。
萧布衣笑道:“这是他们最期望地结果,所以我们一定要打,而且要狠狠的打,要他们知道,我们被他们牵制住了。而且他们不但牵制了我们,我们也要他们开始增援。
我们若是遽然增兵河间,只怕要搅入这个无底洞,永远不知道投入多少兵力是尽头,但是若能让李道宗叫苦求援,抽出李唐在河间地兵力,其实结果也是大同小异。”
秦叔宝终于露出笑容,“我明白西梁王的意思了,他们想吸引住你地兵力,所以你想以彼之道还击,重兵拖住他们的兵力,再谋其他?”
萧布衣笑道:“正是如此!”
秦叔宝道:“那我们还犹豫什么,沱水战情已刻不容缓,不知道西梁王准备何时出兵?”
“就在现在!”萧布衣毫不犹豫道。
**
雨一直在下,时缓时紧。
西梁军潜伏地时候,有如卧虎,出兵的时候,有如捕食的猎豹!
萧布衣一说出兵,秦叔宝马上安排,然后大陆泽就动了起来。那是一种极为有序的状态,西梁军经过这些年的征战,很多时候,已如机械般的运作。
这种机械,并非生硬,而是形成一种恐怖的规律。
若从千言山向东南处地大陆泽俯瞰,就会发现本来沉寂如死的大陆泽,突然变的流动起来。
流动的不是沼泽泥泞积水,而是西梁铁军。
铁军从铁打的营盘一队队地流出,流出山角,流过沟壑
溪水。然后在千言山前汇成了洪流,汹涌澎湃的向
雨水似乎也被卷入洪流中,激情震荡。
大军行进,除了脚步声、马蹄声、雨落声、旗帜猎猎声,再无其他的声音。大军行进的极为浩荡,浩荡中却有着难言的沉默,这种沉默回荡在天地间,又形成恐怖的力量,推动大军前行。
那种沉默、那股洪流在千言山汇聚,然后一路向北,滚滚的向白沟方向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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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梁军已从大陆泽出兵!
西梁军重兵出击!
西梁军最少出动了骑、步兵三万军马向白沟的方向攻来!
西梁军还在不停的增兵,增援兵力不明,因为前方探子已消失不见,怀疑已被西梁军派出的刺客剿杀!
李道宗眉头紧皱,如临大敌。营中鼓声大作,李唐军高效、快捷地出兵,迅疾的列阵白沟,迎接李唐、东都在河北开始的第一场大战。
李唐纪律严明,出兵有序,比起西梁军而言,可说是难分轩轾。
李道宗在出兵的时候,忍不住的心悸,他没想到萧布衣真的动真格的了。(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萧布衣出兵凶悍,让他极为心惊。本来两军交战,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西梁军有探子刺探他的军情,他当然也早早的安排人手在千言山左近留意萧布衣的动静。
萧布衣一出兵,他地第一波探子就已将消息传过来,没想到只有四拨消息后,从大陆泽到白沟的很多探子,就已消失不见了。
被萧布衣派人杀了?李道宗想到这里,如何不心惊?
这种天气出兵,萧布衣疯了?李道宗暗自叫苦,却不能不备战。其实他并不认为萧布衣会出兵,他这种牵制,不过是权宜之计,他也不认为萧布衣会放弃乐寿,转而重兵攻打他。
他想不到,所以萧布衣就出兵了。
出兵岂非很多时候,就要让对手想不到?
西梁大军这次出动的并非只有骑、步兵,还有剿杀对手探子的刺客。这些人的运作显然也是极为高效,在很短地时间内,清除了对手的眼线,让对手处于消息停滞状态。
李道宗眼下,就是心中茫然,他现在无法分辨对手是佯攻、抑或是大军压境。对手已出兵三万,而且不停地增援中,所以他不能不谨慎从事。
西梁军距白沟只有三十里!
西梁军先锋骑兵距白沟不过十五里!
十里、五里……
一道道消息不停的传来,新派出地探子往来穿梭,听蹄声而避。空气中弥漫着风雨欲来的大战气息。风雨似乎都被杀气所撼,暂时躲避,不敢在这十里之距停歇。
然后李道宗不用等军情,就已听到蹄声隆隆。雨漫道,天空并无战事地尘烟,但是那滚雷一样的蹄声,已然让人惊心动魄。
西梁军并非如李唐军前些时候虚张声势,而是蓄力来攻!
情况已明,李道宗却还在犹豫,他是否要过白沟抵抗呢?
虽然负责牵制东都的大军;虽然自诩在李家宗亲年轻一代,自己并不差于李世民,可惜命不算好;虽然准备的已有段时日,但因为对抗的惯性,李道宗总是觉得对手不会硬来。就因为这些想法,他一直都是以白沟作为一条天然的屏障,又在白沟后安营,做了防御的工事,但在白沟之前,他从未有过做工事的念头。
其实李唐已被压抑地太久,无论浅水原还是柏壁,抑或是眼下的河北,很多时候还是以打持久战为主,西梁铁骑肆虐天下,李道宗心中很不服。
这是一种骨子里面的看不起。
萧布衣算什么?一个马官起家,勉强攀上皇亲国戚的马贩,得到机会后嚣张的飞扬跋扈,这样的人,暴发户一个,怎么能比得上门阀数百年的优雅和高贵?
李道宗想过沟而战,但终于理智压住了感性,他要以守为主。他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吸引萧布衣地大军,如今他目的达到就算成功,何必过犹不及自讨没趣?
李道宗终于下令依据白沟而战!
命令一下,李唐军已扑到白沟前,虎视眈眈的望着南方,静候西梁军的出现。
白沟是道天然地裂,最宽处达近十丈,深有数丈,平日沟内怪石荆棘遍布,如今大雨过后,沟中混沌不堪,满是杂物。这种天然的防御,再加上李唐军地作战有素,在李道宗眼中,已足够抵挡对手。
西梁军终于杀到,先冲到白沟旁的是一队如风的骑兵。
沉默的骑兵,一声呼喝,并不急于进攻,而是散到两旁。紧接着又是一队骑兵出现,沿白沟排开。他们显然经验丰富,离李唐军有一箭之地,再无上前。
李唐军长弓绞弦,蓄势待发,可见到对手的站位,只能隐忍不发,他们不能白白的浪费羽箭做无用的事情。对手不攻,他们可以等,等上一天,或者一年!
李道宗暗自皱眉,心道这些骑兵作战有素,倒是名不虚传,萧布衣盛名之下,绝非无因。
两队骑兵让李道宗收起了轻视之心,可见到骑兵列阵,不攻不退,雕像般的排在白沟对面,一时间不知道他们卖的是什么药。
继续有骑兵补充,浩浩荡荡,在半个时辰内,已达七八千骑兵。
李唐军已看的有些发呆。
西梁军不像是想要打仗,更多却像是炫耀。
他们知道萧布衣是太仆少卿出身,就是个养马地官,可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萧布衣随随便便就能拿出七八千的骑兵。
这些是否是那战无不胜,无坚不摧的黑甲铁骑,暂时没有人知道。可所有的人都知道,眼下以马力称雄,随随便便的拉出七八千骑兵,除了突厥,也就只有西梁军有这个本钱。
李道宗暗自心惊,让兵士严阵以待,西梁铁骑列阵白沟,大旗猎猎,虎视眈眈,但却没有动静。
只是还有兵力不停的增援,开始沿着白沟排开。
李道宗皱起了眉头,不知道萧布衣葫芦里面到底卖的什么药。到现在为止,他已派不出探子,因为白沟以南,已尽是西梁铁骑。
西梁军到底有多少人,他不知道,西梁军到底准备怎么攻,他亦是不知道。望着那面的西梁军,他只能肯定一点的
梁军的马儿再厉害,也不能跃过这条沟飞过来!
西梁军没有飞过来地时候,远处又来了一队骑兵,旌旗招展,当先的旗帜上,金边黑底,上面绣着一个大大的‘萧’字!
李唐军见到,微有震撼,可仍巍然不动,显示出极良好的素质。
谁都知道,西梁军中有资格用这种旗帜的只有西梁王萧布衣!
萧布衣竟然亲自冒雨来到这黑山白水灰蒙蒙地白沟来?
李道玄心中一阵发紧,凝望对方旗帜下那个金盔金甲的人。他虽然不服萧布衣,可不能不说,萧布衣看起来绝非马夫,万马千军中,他比任何人看起来更像是个王者。
那种睥睨天下、傲地不可一世的君王气息,就算隔着白沟,都能如细雨般撒过来。萧布衣身边带着十数员大将,众将后又是三百黑盔黑甲地骑士,两旁却是清一色的铁骑,群星拱月一般护卫着萧布衣。
萧布衣将对面地李唐军视若无物,带着几个将领,傲慢的对这面指指点点。
李道宗心中火起,恨不得冲过白沟,一把掐死这个李唐的大敌。但他知道自己是主帅,李渊派他来和萧布衣交手,也绝非无因,所以他舒了口气,喝道:“拿琴来。”
兵士微愕,却快捷的回转取琴,架起了案子,撑起了油伞。
李道宗缓缓坐下,手拂琴弦,‘铮’地一响,琴声在两军对阵的雨中裂石穿云。手再一拂,琴声鸣响,如刀枪并出。
李唐军无言、西梁军沉默,谁都看得到,李道宗在示悠闲,激对手出马。
西梁军若沉不住气来攻,李唐军就可趁势将他们剿杀在白沟之内。
白沟前地势开阔,可容千军万马。但白沟从东边十里外的孔子岭起到西方水和漳水的交汇处止,长达百余里的缝隙,实乃绝佳的防御地形。
李道宗出兵时,早命兵士架好浮桥而过,这次当然早就拆了浮桥,亦不会给西梁军搭建浮桥的机会。
萧布衣听到琴声,微微一笑,对身边地徐绍安道:“唐军以琴待客,我等总要还礼才对。”
徐绍安本是江淮降将,当初因和杜伏威站在一起,投靠东都,是以渐渐被萧布衣信任。听萧布衣调侃,徐绍安道:“谨遵西梁王吩咐!”
他中规中矩,传令下去。
骑兵散开,只听到脚步声隆隆,西梁步兵手持大盾已从远处列方阵行来。
细雨绵绵,铁盾粗犷,二者交杂在一起,形成极为震颤的场景。西梁军方阵迅即蔓延,有如碧海潮起,向沟边蔓延过来。
盾牌兵的脚步声,很快将李道宗的琴声压制。李道宗停手不弹,嘴带冷笑,因为他听到盾牌兵后,跟着隆隆的车轮碾地之声。
他已经看穿了对手地门道。既然如此,他何必慌张?
盾牌兵后竟然跟着无数虾蟆车!西梁军将攻城添护城河的那一套,竟然用到了这里!李道宗想到这里,不由感慨西梁军的随机应变,但白沟绝非护城河能比,要填白沟,难度比填护城河要高出十倍以上。
李道宗并不畏惧,喝令兵士准备。
盾牌兵一直逼到白沟之前,这才豁然闪开,虾蟆兵有如幽灵般闪出,眼看要填土入沟。就在盾牌兵闪开的那一刻,对岸箭如雨下!
李道宗是个能抓住机会的人,亦抓住了这一闪即逝的机会,试图最有效的杀伤敌手。可让他意料不到的是,虾蟆车一闪又回,盾牌兵层层叠叠,仰开个角度,竟然将漫天箭雨挡了下来。
羽箭如丝,‘叮叮当当’的敲打在盾牌之上,如同珠落玉盘,雨打残荷,煞是悦耳。可这悦耳声中,却蕴含着无数的杀机。
李道宗一怔,弓箭兵总管也是微愕,他们倒从未见过如此精巧地虾蟆兵,他们填土看起来都有些艺术。
虾蟆兵趁李唐军第一轮长箭过后,再次闪出,迅即的将土倒入到沟壑之中,看起来微不足道,九牛一毛,但他们却已达到目的。
李道宗一皱眉头,第一轮羽箭过后,他损失了弓箭,对手不过伤了几个人而已!
这一次交锋,谁胜谁负?
第一轮虾蟆兵过后,西梁军很快的开始了第二轮填土,仍然是虚虚实实,变化多端,诱骗着唐军的羽箭。
李道宗很快的发现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对手填土是假,消耗他们的羽箭才是真正的目的。可他又不能不射,因为只要慢一刻,就能发现虾蟆车疯了一样的填沟。他们不止用砂土,还会用巨木,大石,白沟这段虽宽虽深,但他们如此疯狂,看来也有填平地那一刻。
萧布衣远远望见,吩咐道:“太单调了,来点花样吧。”
徐绍安道:“好。”他就是萧布衣的传声筒,命令再下,数千铁骑突然向两侧潮水般的冲去,速度之快,让人骇然。
李道宗早防着这招,喝令连下,已有游骑跟随西梁骑兵而去,严密监视。
有西梁步兵亦跟着西梁铁骑而去,伺机寻找李唐军照顾不到的地方过沟。
李道宗不怕对手零星而过,只怕对手排山蹈海的过沟,抢占地势。命令连传,弓箭手、长枪手万余都已沿白沟地方向一字排开,浩浩荡荡排了数十里,击鼓鸣金、烽火传烟为号。若遇某地段对手重兵攻打,当有李唐兵迅即救援。
李道宗为守白沟,可说是竭尽全力,眼下应对颇佳。毕竟西梁军也有侧重,只要他顶住萧布衣的主力,其余地就算过沟,很快也会死在他后备兵力的剿杀中。
一时间,白沟两侧,鼓声激荡,锣声极响,热闹非常。萧布衣见到对方东窜西跳,疲于奔命,微微一笑,喃喃道:“好你个李道宗,我真地想看看……你能守到什么时候!你和我玩,我就陪你……好好的玩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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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来的快,回转的看起来也快捷非常。
萧布衣这一战,声势浩大,但攻势并不猛烈,除了主要填土的那段白沟外,其余地段的兵士,不过是走走过场。
这一战,是萧布衣和李唐军正式的交锋,他想先看看对手的虚实,然后研究李世民的真正实力。
萧布衣已发现,唐军的确和农民军有很大的不同,最大的差别就是在于纪律的执行力度上!
若是旁的盗匪军,经过这番骚扰战后,早就鸡飞狗跳,甚至有机可趁,但李唐军不会!李唐军严格的执行着李道宗的命令,令旗所至、金鼓所达,兵士有如潮水涌到,攻击骇人。
数十里的白沟,李唐军竟然防的风雨不透。萧布衣知道,白沟不过是道壁垒,消磨锐气的屏障,过了白沟后,才是真正的对决。
过河未济、击其中流!萧布衣百变寻隙,李道宗一法应对,一直坚持着这个策略。
李道宗可以让萧布衣过沟,但不能让萧布衣一气呵成,形成气势。这道白沟,就是在于扼杀对手的气势。
只要西梁军气势一弱,李道宗当然可等西梁军过沟后蓄力一战,大败西梁军。
萧布衣知道。西梁军和李唐兵若是真正地两军对垒。胜负难料。他并没有自大。相反却是如履薄冰。到如今。盗匪已近肃清。胜出地还是拥有大隋根基府兵地两地。大隋西京、东都这两股天下最犀利地势力终于碰撞。以前看起来不过是开胃小菜。天下之争。终于到了最关键地时候。
萧布衣无隙可趁。见天已黑。立即撤走。
等到萧布衣大兵尽撤地时候。李道宗这才舒了一口气。他这次羽箭损失极多。可对敌手杀伤并不大。他终于发现。萧布衣是个难以应付地对手。他也发现。苦难地日子看起来还没有到尽头。
急招手下议事。李道宗道:“萧布衣出乎意料。突然决定重兵攻打我等。不知道你等有何良策?”
李道宗这次带精兵驻白沟。手下器重大将有三。一个叫做秦武通。如今身为右武卫将军。当初无论战薛举、还是征伐刘武周。均有参与。且战功俗。另外两将一叫陈宾。一叫程名振。陈宾骁勇。程名振多谋。李渊派到河北地将领。可说是都经过大战地考验。非同凡响。
这次和萧布衣初次交锋。三人均是无畏。不过三人虽是不怕。可多少忧心忡忡。因为今日一战让他们亦是感觉到。萧布衣远未出全力。这样地对手。施展全力来攻。他们并没有信心守住赵郡。
听李道宗询问,陈宾当先道:“略阳公,最好的防守是进攻,萧布衣气势汹汹,我们一味防守,恐怕顶不住他的进攻……若依末将建议,明日我等可先出兵干扰敌人。以阻攻势,我等的意图是拖住萧布衣,只要再牵制七天,任务即可完成。”
李道宗摇头道:“最好的防守是进攻,这句话只适合两军相若,但依我来看,若失地利,我等无四成胜算,若是一战有损,失去了士气,只怕坚持不了七日。”
二人均是以七日为限,显然和李孝基、李世民等均有约定。
程名振道:“出动出击,我等实力不济,不过要想拖延时间,末将倒有一计。”
李道宗精神一振,“程将军但说无妨。”
“萧布衣能肆无忌惮的从白沟进攻,只因为我等一味的坚守。明日若还如此,只怕消耗严重,终会被他所破。”程名振道:“若今夜出两队奇兵,一走白沟西地孔子岭,一渡白沟东的水,两路分兵,以烽火为号,轮番冲击西梁军,可阻攻势。”
李道宗大喜道:“程将军所言极是,如此一来,西梁军顾东顾不了西,可望退敌。”
秦武通忧心道:“我等可出兵这两处,敌人当然亦可。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我只怕引狼入室,反倒启发萧布衣的心思,萧布衣见此地难攻,宁可绕路攻击我等。到时候我等三面受敌,白沟不可守。”
李道宗吸口凉气,“秦将军说的不错,本公因萧布衣一时按兵不动,是以在这两地,只派了少量兵士驻守,萧布衣若真要足智多谋,攻打我等,岂会忽略这种方法?程将军,你速领兵五千前往孔子岭驻守,多设路障埋伏。陈宾,你马上率五千兵马前往水留意西梁军的动静。如今连绵多雨,水暴涨,西梁军渡河不易,你有五千人巡视,应暂时无恙。明日如萧布衣攻击,以烽火为号,以减轻主营压力。”
二将齐齐点头,分头行动,不敢怠慢。
李道宗忧心忡忡道:“萧布衣若是聪明,只怕会到了孔子岭。”
秦武通安慰道:“略阳公暂放宽心,想三人成虎自古就有。萧布衣不见得有传言那么厉害,而孔子岭也有守军,若有异动,多半回转通禀。”
李道宗稍放宽心,喟然道:“想圣上到如今……才算是遇到真正地对手。今日一见萧布衣,发现他镇定自若,果有王者之风。”
这时有探子进营禀告道:“启禀略阳公,已探明,西梁军在白沟南三十里的恶虎沟下寨。不过……”探子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李道宗心中一紧。
“西梁军在恶虎沟防范极为严格,从他营寨向北二十里内,有暗卡无数。
我们一共出了三十七个弟兄查探对手的情况,可只回来了三个。我们知道他们在恶虎沟下寨,还是一个兄弟拼死传回这个消息,那兄弟……已经重伤不治死了。”探子戚戚道。
李道宗一拳擂在桌案上,“这个萧布衣,也太过嚣张。”他痛斥的时候,也是暗自心惊,惊怖萧布衣实力之恐怖。萧布衣这么做,不言而喻,就是保持神秘,施加压力,现在他连对手的情况都不清楚,又如何能制定应对的策略。
秦武通叹息道:“敌手防备如此严密,除非大兵出动,不然很难知道他的虚实。我本来想他们若明日继续攻打白沟,定当不会离开太远,可能就在数十里外安营,那我们可以今夜出兵袭营……”
李道宗不满道:“你现在说起这些,又有何用?”
秦武通讪讪无语,知道李道宗已有焦灼之意,开始拿手下出气。李道宗知道这样绝非办法,眼前一团黑,探子又无能为力,这样下去,说不定萧布衣下次扎营就在他鼻子底下了
咐继续查探,突然听到远处鼓声大作!李道宗心等询问,有将领冲入道:“启禀略阳公,有西梁军进攻!”
李道宗大怒道:“探子呢,怎么没有任何消息?”
那将战战兢兢道:“敌手在距离此处十余里的白沟上游攻击,我等看烽烟为号,估计探子还来不及通传。”
李道宗暗自皱眉,却已经起身出营。只见到南方已喊杀声震天,一种古怪尖锐的声音从对面传来,杀声中带着金属的质感,暗夜中让人心寒。这时才有探子赶到报,“启禀略阳公,西梁军攻营!”
李道宗不等他禀告,已知道大事不妙,这时候只有凛然,已忘记了发脾气。好在李唐早就训练有素,甚至不等李道宗吩咐,早有兵将传下号令,如白日般抵抗对手。
只是虽未下雨,但天色极黑,数丈之外都难见旁人,李唐军隔着白沟,看不清对手到底有何举措,有地才点起火把,对岸竟然射来数支羽箭,中箭者惨叫倒地,火把熄灭。那种环境,四处杀机,让人胆颤心惊。
还持有火把的或后退,或丢了火把,一时间稍有混乱。
李道宗伸手拔剑,一剑刺了个丢弃火把之人,怒喝道:“惑乱军心者,死!”
他一声喝出来,四周稍静,李唐军已稳定下来。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秦武通叫道:“盾牌手上前护卫。”
脚步声繁杳,盾牌手列成铁墙,快速的推过去,到了白沟前,毅然不动。火炬手三三两两的分布起来,白沟边上,一条火龙蔓延出去,黑夜中,颇为壮丽。
秦武通道:“略阳公,末将有一计阻敌。”
“说!”
“其实西梁军的意图是制造混乱,倒不见得重兵攻打。黑夜中,我们看不清对手,他们亦看不清我等。既然如此,我等无须这番劳心动力,只需扎木人,设火把以做疑兵,西梁军若虚张声势,见有兵守卫,必不会攻。”
李道宗一想也是道理,“那你快吩咐兵士去做。”
秦武通退下,李道宗只听到喊杀声愈发的高亢,直如千军万马般,一时间真的不知道对手到底有多少兵马,可不敢丝毫大意。
他当然不知道萧布衣欺他不敢出兵,再次吹起了喇叭。可他却知道,西梁军又开始出动虾蟆车填土,这些人执著如斯,像是一定要在这几天铺出一条大道,然后沿着这条大路再和李唐军正式对决。
黑暗之中,李道宗见到人影绰绰,虾蟆车时而闪现,一阵阵的心紧,吩咐兵士严防死守,一有紧急军情,马上禀告。
喇叭声才歇,鼓声又起,仿佛白沟对面,又杀来了千军万马。李道宗连冷笑都顾不得发出,皱眉回转营寨,想了片刻,已提笔修书一封,命兵士急传河间的李孝基,禀告这里地军情,请求李孝基地支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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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布衣此刻却在大陆泽。
他使用扰敌之计早就炉火纯青,他就是欺李道宗不敢出兵,这才大张旗鼓。今晚,他出动的兵力,不过数千人,可声势浩荡,在李唐看来,真的有千军万马。
望着眼前的地图,在孔子岭和水,都有一支箭头,指向白沟那侧,李唐军地大营。
其实秦武通说地不错,萧布衣要打那面的对手,除了填平白沟外,就是绕路而行。不过孔子岭道路崎岖,水亦不宜通过,李道宗抢占这里地地利,威胁大陆泽的西梁军,可说是以逸待劳地举动。
秦叔宝突然入帐,神色竟带有分激动。
萧布衣扬起头来,问道:“李世民那如何?”
秦叔宝道:“李世民还是按兵不动,但百余里的路程对他而言,并不算远。”
“你认为他从狐狸淀出发攻击刘黑,并不需要太多时间?”
秦叔宝点点头,“地确如此,因为他的玄甲天兵取自薛家军的马匹,无论速度、耐性在天下排起来,都可列前三。现在天下除了西梁王你地精锐骑兵、还有突厥铁骑外,也只有李世民的骑兵可称精良,当初他击刘武周,夜行数百里可见一斑。”
“李世民按兵不动,那李孝基呢,可有动静?”萧布衣问道。
“李孝基和刘黑对阵沱水,却派兵从三十里外强渡沱水,如今已在刘黑部的西南下寨。李孝基和我们攻击李道宗的方式一样,都是拉长战线,伺机从薄弱的地方攻击。但刘黑兵力远不及李道宗,根本没有兵力限制李孝基从沱水上游强渡。”
萧布衣皱了下眉头,“李孝基是在西南下寨?那不是在沱水的上游?”他神色有些犹豫,显然对某些事情比较困惑,秦叔宝跟随萧布衣已久,沉声道:“西梁王也想出他们的计谋了?”
“只是怀疑,一直不敢肯定。但他们这样下寨,难道没有考虑过……”萧布衣欲言又止,见秦叔宝双眸闪亮,问道:“你当然也想到他们的方法了?我是在填白沟的时候,想到他们地用意!”
秦叔宝点头,“我是从鹿山附近千余李唐军行动想到地,那些人现在的意图已有些明显。”
萧布衣笑道:“不妨写出方法,看看彼此想的是否一样。这样就算不同,也能彼此参照。”
秦叔宝点头道:“好!”他提笔在手心了两字,攥紧拳头伸过来。萧布衣亦是写下了两字,伸出了拳头。
二人同时伸开五指,萧布衣掌心写着‘水攻’二字,而秦叔宝手心写的却是‘水淹’!二人相视而望,知道所想大同小异,可并未会心微笑,反倒有种不忍之色。
“李世民真地会如此残忍?”萧布衣自语道。
“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秦叔宝道:“他们要尽快地击败河北军,只有这一途。要知道,河北军虽弱,但眼下复仇之心绝不容忽视,他们哀兵作战,李唐军急切之下,绝对拿不下河北军。但李唐军,显然明白时间已不多了。”
见萧布衣不语,秦叔宝缓缓道:“西梁王,想人终有一死,如何死其实并不重要。”
萧布衣皱眉问,“你有什么建议?”
秦叔宝再次提笔,在桌案上写下了四个字。然后放下了笔,静待萧布衣回答。
萧布衣双眸一凝,望着桌岸上的四个字,脸上变得极为古怪。
秦叔宝道:“李唐一直无懈可击,但眼下李世民急于求胜,反倒给我们一个机会。”
真地是机会?”萧布衣坐下来,叹了口气。
秦叔宝沉默下来,良久才道:“出谋在我,决定当然是在西梁王!”
萧布衣扭过头去,望向了帐外,雨,淅淅沥沥的下,河水又涨了几分。风,时断时续地刮,落叶又黄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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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道宗的密报,还在深夜地时候就已经到达了李孝基的案头,李孝基只是看了几眼,就将密信再向东北的狐狸淀传送,虽地势崎岖,行路艰难,但不到天明地时候,书信已到了李世民的案头。
李唐这三人在河北分三处作战,三点由西南到东北连成近似的一条直线,也一直在互通消息。
李世民一夜未眠。他也习惯了这种生活,每次大战来临前,他都是难以名状的振奋,彻夜难寐。
可见到李孝基转来的密信的时候,他的振奋就化成了冷静。
萧布衣重兵攻打赵郡,李道宗已难以抵抗,被压的很难出兵,是以请求李孝基出兵袭击萧布衣的后路,减轻白沟的压力。
李世民知道李道宗地实力,亦明白萧布衣现在的恐怖。可他没想到萧布衣一出兵,李道宗就呈不支迹象。萧布衣!李世民念着这个名字的时候,握紧了拳头。
最近的日子,他虽下幽州,招安多郡,看似气势如虹,可他内心,并不快乐。
一个声音不停的在他心中喊着,你这些功绩,其实不过是坐享其成!他忿然,他痛恨,虽然他表面上变地益发的沉稳,喜怒不形于色,但他心中已怒火滔滔。
远在关中地李渊,似乎明白了他的怒火,竟然修书一封亲自安慰他。
至于李玄霸击杀窦建德、罗艺一事,李渊信中只是说,不明白为何会有这种传言,难道是萧布衣地阴谋诡计?
李世民不是李元吉,他并不相信,但他还是装出了相信的样子,甚至回书一封安慰父亲,告诉父亲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他李世民亦不相信这些谣言,天下是打出来地,绝非谣言能够左右。他请李渊放心,自己很快就要解决掉河北军,然后和萧布衣一决胜负!’
李世民回信后,李渊甚是欣慰,回书加封李世民,一时间父慈子孝,其乐融融。
可李世民并没有书信中那种从容,相反他每天做梦的时候,眼前都会现出李玄霸的一张脸,或阴沉、或鼓励、或鲜血淋淋、或瘦骨嶙峋。
以前的李世民,对于李玄霸,只有敬重,因为他知道李玄霸用性命换取了李家的生存时间,李家无论谁都应该感谢。可现在李世民地敬重中却夹杂着一种恼火的情绪,他心中一直在想,死就死了,怎么又有这么多的名堂?
李玄霸到底死了没有?李世民不知道,可他很想知道!
但他现在不能去管太多,也根本不指望李玄霸能出手助他,他希望的是,以后天下人议论他李世民,只说他李世民,而不是需要仰仗父亲和兄长的鼻息!所以这一仗,他一定要胜,不依靠任何人地力量!
不想和众将商讨,李世民主意已定,迅疾回书一封,让李孝基暂时分兵攻击大陆泽,用意只有一个,就是不想萧布衣插手河间的事情。不过李世民早就成熟很多,吩咐李孝基派探子密切关注西梁大军的动向。若有西梁兵士经信都,当及时通禀。
李世民知道李孝基的本事,不认为西梁军会插翅飞过来。
吩咐完这些后,李世民又命手下严密监视周边的动静,若有敌来攻,当第一时间通禀。
舒舒服服的伸个懒腰,李世民这才叹口气,他现在……万事俱备,只需要再有两三天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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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唐军强渡沱水,如今在河北军不远处安营下寨!
河北军知道这个消息,没有丝毫畏惧。可刘黑知道这个消息后,暗自忧心。他已知道乐寿的心思,更知道河北军撑不了太久,军中粮食已告用尽,他早命兵士急往东部的景城、清池等地调粮,但粮草迟迟不到,他是心急如焚。
东部的景城、清池,已是河北军最后地援地,用光了粮草还怎么做,刘黑根本没有想过!
人活着,很多时候,也想不了太多。
其实刘黑也知道李世民、李孝基、李道宗对他三面围困,眼下七里井形势极为不妙,但他根本说不了一个退字!
这时候,还留在七里井的人,根本就没有一个想过退!
他们留在这里,只求一战!为心中的悲愤一战!为心头的哀伤而战!
不战,毋宁死!
刘黑也早就豁了出去,他身为众望所归,他虽已疲,但是却不能退。他终于明白了窦建德的心情,但他却已经到了窦建德一样的地步,无路可退。
刘黑虽已分营出去,让齐丘抵抗强渡沱水的李唐军,但手上已处于无将可用的地步。正心烦意乱之际,帘帐一挑,有两人并肩走进来。
刘黑见到,又惊又喜。左手一人黝黑的脸孔,和他肖似,正是他的弟弟刘十善,右手那人,背负枪袋,竟然是传言中,黎阳已死地罗士信!
刘黑有弟弟,可他却一直不想弟弟也参与起义中来,实则是因为他私心中,还想保存刘家的一点血脉。是以刘十善虽武技不差,精熟兵法,在河北却是默默无闻。此情此景,刘黑早泯灭了和罗士信的一点芥蒂,却责怪对弟弟说,“十善,你怎么来了?”
刘十善快步上前,一把抓住大哥的手,沉声道:“大哥,你不自幼就说过,顶天立地的伟丈夫,当求生能尽欢,死亦无憾!这时候,我若不来,何颜立于天地之间,以后地日子,又有何欢乐?”
刘黑本心存责怪,一听到弟弟所言,陡然间热血上冲,悲存天地!
生能尽欢!
死亦无憾!
这八个字充斥胸膛,一时间忧虑不解烦躁苦闷都被抛却脑后,刘黑沉声道:“好,生能尽欢,死而无憾,男儿立足天地,当求此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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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和窦建德有相似,又有不同。(去看看小说网wwwcom)他比窦建德少了了分豪情。
他被推到今日的地位,是不得已而为之。但他明知明日可能去送死,亦是豪情千万。
听弟弟说及‘生能尽欢、死亦无憾’之时,他已被勾起昔日的豪情壮志、饮马悲歌,他那一刻,甚至有些惭愧。惭愧自己有时候,想的还不如弟弟。
人终有一死,只要死的问心无愧,已无憾事。他刘黑从山东战到江淮,从江淮又到了河北,这一生虽不得志,但做事堂堂正正。今日为知己而死、为战意而死、为兄弟而死,那不该有憾。
罗士信本来脸沉如水,听到刘十善所言,竟也脸放光彩。
望着弟弟双眸中的光辉,刘黑然,微笑道:“我只怕齐丘抵抗不住强过沱水的李唐兵,亦抵不住李孝基手下的大将盛彦师和史万宝!”
“我去!”刘十善道。
“你有信心击败他们?”刘黑问道。
盛彦师本是李孝基手下第一大将,作战经验丰富,李孝基派他强渡沱水,和刘黑对抗,可说是极为倚重。而史万宝号称长安大侠,在刘黑心目中,那也是勇猛过人,不容小窥。
刘十善听大哥询问,摇头道:“我没有信心击败他们……但我有信心全力以赴!”
刘黑又是欣慰。又是心酸。这时候也无须多言。拍拍弟弟地肩头道:“好。我修书一封。命你为齐将军地副手。尽力抵抗唐军。”他坐下提笔。书信一蹴而就。又命亲信带刘十善前往齐丘部。等弟弟要掀开帐帘地时候。刘黑突然道:“十善!”
刘十善止步。并不吭声。更不回转。
刘黑眼含泪水。却还能沉声道:“你其实……不愧爹娘地厚望了。”
刘十善一字字道:“你也不愧是我地好大哥!”他说完后。也不回头。冲出了帐外。再不见踪影。
他不想回头。也不必回头。男儿话已说完。何必婆婆妈妈。这也是他大哥教他所言。
刘黑见弟弟离去。目光这才落在罗士信身上。“我听说你死了。”
“眼见的不见得是真,何况是听说。”罗士信回道:“我路上遇到的你弟弟……”
“不用说了。”刘黑缓缓道:“这时候不来的人,我不会责怪。这时候来地人,何须解释?”
他简简单单的几个字,铿锵有力,罗士信热血上涌,许久的沉闷亦是一扫而空,低声道:“你还信我?”
刘黑望向罗士信的双眸,一字字道:“我信你的双眸。我只知道,问心有愧的人,这时候望向我刘黑,不会如此坦荡!”
罗士信咬紧牙关,良久才迸出两个字,“多谢!”
刘黑笑起来,“这两个字,应该是我说才对。”
他掀开帘帐,和罗士信并肩走出了营寨。
天阴、有雨,雨若牛毛。
牛毛细雨撒在脸上,冰冷中带着柔情。刘黑望着营中灯火,感慨道:“我们没粮了,还有人,我们在争夺天下中失去了傲气,但还有傲骨。说实话,方才我还在埋怨,他们将我推到前面,承担着……我抗不起的重量,我很累。”
罗士信有些敬佩地望着刘黑,“但是你还在承担,因为你有义。有义有信的人,通常活着都累。”
刘黑道:“你说的不错,所以你看似无信无义,但活的比谁都痛苦,我就知道,你心中有难解的结。若是无耻之辈,放开一切的坏,如何会有今天的罗士信呢?”
罗士信鼻梁酸楚,抬头仰望苍穹,任凭雨丝落在脸上,感受那片清冷。
“但我现在已经想开了,十善说的不错。”刘黑微笑道:“草活一秋、人活一世、平平淡淡、轰轰烈烈都是死。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他们都期待我出头,我不能让他们失望。累也是一种快乐,尽欢就要尽性,我刘黑现在就想带着这些汉子告诉那些高高在上的阀门,我们这些泥腿子,亦是可杀不可辱!轻视我们,要付出血的代价!”
他像是对罗士信说,又像是自言自语。
罗士信扭头望着远方地阴沉,突然道:“下雨了。”
“下了有段时间了。”刘黑哑然失笑,不明白罗士信为何突然冒出这句废话。
“河水涨了很多。”罗士信又道。
“可要想过河,还很容易。老天似乎也长眼,方便我们和唐军过河。”刘黑道。
罗士信皱眉道:“盛彦师他们驻扎的是沱水的上游。”
“你到底想说什么?”刘黑问。
罗士信诚恳道:“刘将军,你下营的地点本来不错,可眼下秋雨连绵,地势又低,对手若是蓄水而淹,只怕我军大败。”
刘黑道:“不会!”
“你为何如此肯定?”罗士信不解道:“他们这些门阀看似清高,可为了取胜,端是不择手段,各种方法无不用极。”
刘黑道:“非我自信,而是我已派出探子,盛彦师驻扎大营的地方到我们这里,并没有蓄水的举动。”
“再远一些的地方,你可曾探过?”罗士信问。
刘黑笑起来,“如果在那里蓄水,岂不是将他们的大营也算计在内?其实秋雨连绵,我本来准备移营了,可见他们强渡沱水下寨,反倒打消了这个念头。其实我们虽是哀兵,但可说没什么希望,他们总不至于为了胜我等,将自己的万余兵士,也算计在内吧?”
罗士信道:“话虽如此,可要提防他们虚虚实实。”
“你放心,盛彦师他们若移营,我当知晓。”刘黑道。
罗士信这才舒了口气,可眼中,总有着浓浓的忧意!
**
深夜,沱水对岸地李孝基亦是没有安歇。他喜饮酒,可最近这段时间,可说是滴酒未沾。
他的压力实在很大。
秦王有命,让他明日,一定要击败刘黑!这个命令,简直要了他的老命!
眼下地李孝基,愁眉不展,眼中的忧意丝毫不弱于罗士信。他望着桌案上地一封书信,良久无言。
忧愁是这封书信带给他的。
独孤怀恩就在他地身边,亦是沉吟无言,甚至呼吸都是细细,只怕惹恼了李孝基,因为他知道,李孝基接到了个左右为难的命令!
命令简单,但是他们这
,都是不忍照做,可他们没有资格不照做!
长叹一声,李孝基道:“怀恩,我若是这么做了,只怕一辈子在唐军中,都抬不起头来。”
独孤怀恩小心翼翼道:“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这是秦王地主意,也可能是圣上的意思,我们若不照做,以后回转关中,恐怕是个罪名。永安王,平阳公主已因我们救援不力而死,圣上震怒,虽既往不咎,可伤心那是众所周知。如果我们这次再不按照秦王地意思,圣上两罪并罚,只怕你我……”
独孤怀恩忧心忡忡,不再说下去,但言下之意很明了。
大伙出来,除了混饭吃,也就是为了开国立下不世的基业,可仗打完了开始算账,不但无功反倒有错,那谁都不愿。
见李孝基不语,独孤怀恩又劝道:“蓄水淹敌的计策早早定下,鹿山处潜入地兵士,也早早的开始准备蓄水毁坝,秦王为了防刘黑知晓,特意让你派兵强渡沱水下寨,这些计策早就定下,改不了了。”
“可若是毁坝放水,那不是将盛彦师、史万宝还有万余兵士也淹在里面?”李孝基问。(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独孤怀恩道:“若非如此,怎么能骗得过老奸巨猾的刘黑?只怕雨一下,他就会防备我们,移营高处。我们分段蓄水,可控水量。秦王早在狐狸淀埋伏,但计算水量,到那里应该水势已缓,他在那里出兵,收拾残部,借助大水,可一战功成!”
“功劳是他的,可这罪过都是……”李孝基欲言又止。他毕竟是李家宗室的人,虽然独孤怀恩也是皇亲,但如斯议论传到李世民耳中,还是不妥。
独孤怀恩苦笑道:“永安王,埋怨无用,还是想想明天的战略更好。下官有一计,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快说!”李孝基不耐道。
独孤怀恩道:“秦王因忧不能马上击溃河北军,这才想出水淹的计策。这策略虽不错,但把自己的兵士也算计在内,的确有违天和。其实河北军已无几日粮草,只要再捱几日,他们无粮,定可崩溃。”
“你说这些何用?”李孝基烦躁道。
独孤怀恩慌忙道:“想河北军一败再败,已难言勇。他们粮尽,当求决战。既然如此,我们不妨放话出去,说明日决战,他们若退兵十里,我们当可渡水决战。可他们若退,我等可让盛彦师趁势追击,然后我等过河相助,可败河北军。若能击溃河北军,就无需毁坝放水,这样我等既可以败河北军,又能完成秦王的命令,岂不两全其美?”
李孝基沉吟良久,“只怕河北军不会上当。”
“泥腿子性格耿直,好义少诈。”独孤怀恩分析道:“他们要求决战,应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李孝基缓缓点头,“那不妨立即去下战书,迟则生变。”
独孤怀恩领命,传令下去,向河北军搦战。李孝基等了数个时辰,刘黑那面回信一封,只写了简单地几个字,‘好,明晨决一死战!’
李孝基舒了口气,再次传令,等盛彦师也知道消息后,近乎天明,李孝基又道:“大陆泽那面可有消息?”
独孤怀恩道:“听略阳公消息,萧布衣一夜七攻白沟,攻势凶猛。”
李孝基冷哼一声,“一夜七攻,那多半言过其实!不过萧布衣攻打白沟,李道宗就算是完成了任务。这个萧布衣,都传的和神一样,想必言过其实。对了,萧布衣可有进军信都,攻打我等的迹象?”
“不曾。”独孤怀恩摇头道:“这种行军不比其他,他若大军来攻,我等不可能不知情。”
李孝基舒了口气,“我只怕他在我攻打刘黑之时,击我腹背。只要他不来捣乱,我等大计当应无碍!”
独孤怀恩笑道:“永安王给略阳公七日的期限,恐怕就算略阳公都不知道,其实只要再多一日就可。”
李孝基终于露出点笑容,“无论做人做事,目标都要取高些,这才能取得不俗的成就。我若让道宗只坚持三日,只怕他还坚持不了一天。可给他定下了七日地目标,他最不济也能坚持三日,这就是用人之法。”
独孤怀恩陪笑道:“永安王果然非同凡响,这一战若胜,圣上座下,你的功劳当排前列。”他这马屁拍的其实不差,可却勾起了李孝基的心事,沉默良久这才道:“有什么功劳,只求能平安回转关中,不得罪秦王就好。”
李孝基方才地得意已消失不见,满脸抑郁,独孤怀恩见他地脸色肃然,心中不知为何,却有了不详之意!
**
清晨,雨仍未停,可对作战双方而言,都算不了什么!
天蒙蒙,白沟、沱水两地本来互不相干,却几乎同时的开战!这两地虽不相关,可两处战役却可说是勾心斗角,纠结不已。
李唐竭力想牵制西梁军,以求解决河北军后,全力一战。西梁军看起来却是想要先击败白沟的李道宗,给与李唐当头一棒。
但真正的意图,除了双方的将领,少有人知晓。
兵士地任务就是执行将领地命令,哪怕是去送死。
盛彦师和史万宝并不知道李孝基、李世民真正地意图,所以在接到河北军退却消息的时候,马上率兵出击。兵不厌诈,两军交战,还要守诺地只能说是死不足惜!河北军这时候退出场地,败了只能怪他们蠢,没有任何人会怜惜。
盛、史二人很多事情不知道,但他们唯一知道的是,这场仗一定要赢,因为秦王已下了死令!这一仗事关重大,很多人都悬着脑袋做事!
盛彦师身为李孝基地手下大将,当知道李孝基忧心忡忡,此行是为永安王分忧。史万宝号称长安大侠,可说是事无成行!当初被李靖痛扁,后来又害死了李道玄,之后又没有抓住刘文静,可说是颜面尽丧。好在李世民还对他有点旧义,将他安插到李孝基的身边当个将领。史万宝为了不辜负李世民的信任,这次却是领兵当了先锋。
二人毫无例外的都想抓住这次机会,博取王公之位,可却不知道,有时候,机会和陷阱没什么两样!这个机会在将领的谋略下,就是个死亡陷阱!
沱水南岸地李唐军迅即出兵,李孝基稍做犹豫后,还是决定渡水,先图一战!因为这种连自己人都算计进去的策略
会被兵士唾骂,被后世鄙夷。要知道,疆场上,无段杀死敌手,都可以解释为不得已而为之,唯独这种连自己人都算计的策略,那是让兵士难以忍受!若是兵士知道自己随时都会被将领出卖,以后又有哪个会再去卖命?
沙场中,战况瞬息百变,李孝基已有了犹豫,他就有了漏洞。
李唐军渡过沱水的那一刻,已有了犹豫。独孤怀恩也只能暗自皱眉,已知道有些不妙。
齐丘、刘十善听从号令,领兵稍退,可见到盛、史二人出兵之际,几乎毫不犹豫的带兵回迎了上去。
二人都在等这一刻,也知道李唐军不会信守诺言,所以他们将计就计,引兵一退,再率队两路迎击。
河北军或许人少,或许已穷途末路,但河北军还剩一口气!
这口气,哀怨十足,宛若一把利剑,深深的切入李唐军的阵营!盛彦师、史万宝虽猛,可对气势如虹、全不要命的河北军,亦是心中惊凛,全力指挥手下兵士抵抗。这时候的轻视早就不见,他们才知道河北军能雄霸一方,绝非无因。盛彦师现在只求顶住对手的猛攻,然后为李孝基求得渡河地机会。
但李孝基还在犹豫是否出重兵!
在李孝基犹豫的时候,刘黑、罗士信毫不迟疑的返兵厮杀,寻求决战。
渡河未济、击其中流!
刘、罗二人身经百战,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亦不会效仿妇人之仁,所以让出交战地场地也不过是计谋!在得知李唐军渡沱水之际,刘黑已命兵士迎了上去。
李唐军在水中军阵不整,冲击力极大的削弱。刘黑部早就憋足了一口气,如下山猛虎。刘黑坐镇中军,罗士信请为先锋,率领着河北军地最后一支骑兵。河北军从正面抗击李唐军渡河,竟然将才渡过沱水的兵力,硬生生地扼杀在岸上,逼退回河中。
河流如血,可转瞬被冲刷不见。
雨下若泪,点点滴滴的落在激昂地热血之上。
这一仗,一开始就已惨烈无比,血腥漫天。
李唐军虽是不差,可地利一失,竟然被河北军逼的连连败退。
罗士信见唐军不稳,立即出击!他目光极准,领军犀利,抓住战机就会毫不犹豫地冲过去。这一冲,不要说水中的李唐军,就算是对岸的李唐军,都是抵抗不住。
唐军水中连连后退,退回岸上,冲散了唐军岸边地的阵型,罗士信借败军之势再一冲击,李唐军退!
退,却没有败!
这时候的李唐军,终于展现出极好的素质。他们就算退,也能维持阵型不散,他们一退再退,三退之后,阵型反倒齐整起来。罗士信已率部冲过沱水,杀入了唐军的地域,这时候鼓声大作,李唐军两翼出动骑兵,已向罗士信部冲过去。
罗士信已深陷重围!
刘黑毫不犹豫的派兵渡水,攻击李唐军的两翼,二人一内一外,展开对李唐军的冲击。李孝基见状,又喜又忧。喜的是,决战虽在这面的阵营,一样是他期待地结果,忧愁的是,这样的话,断然不能发出掘堤的命令,不然岂不把自己也淹在其中?违背了秦王的意思,不知是福是祸!
**
沱水两侧反复冲杀的时候,李孝基犹豫不决。
更加犹豫不决的却是沱水上游筑坝的千余唐军。这些唐军就是李孝基早早从博陵派出的兵士,行踪极为隐蔽,唐军根本不知道,这里还有兵士。
这些兵士肩负着极为重要的任务,就是早早地筑坝蓄水,然后趁两军鏖战的时候,毁坝掘堤,水淹河北军!
这些人都是直接听命于李孝基,而今天的任务,就是要掘堤。
可在沱水下游鏖战的还有唐军,这让他们也面面相觑,一时间心中惴惴。
李孝基分三段筑坝,最后一路筑坝的兵士均是沉默无言。他们身后已是让人心悸地大水,一望无垠。河水涨的极高,看起来就算不掘堤,都已经要溢出河道!
若是要连这里都要掘堤,后果让这些唐军不敢想像。他们保持缄默,命令一到,他们还是会不顾后果地掘堤,因为不服从军令,只有死路一条!
他们只希望,今日不需在此掘堤。
众人静候李孝基的命令,有人无聊之下,突然目光一凝,发现了十数个乡下汉装束地人施施然的走了过来。
那个唐军几乎直了眼睛。
要知道千余地兵士中,每一段坝堤都是有二百人守候等着掘堤毁坝,顺序也是先下游、中游再到上游。
若是等到这段也要放水的话,那下游李唐、河北军下营的地方,可说是一片汪洋,死伤惨重。北方的兵士,会水的并不多,如果大水汪洋没顶,几乎可说是必死无疑。其实就算是会水,在这种激流冲击下,存活的机会也极少。
李孝基极为重视这里,是以在周边还埋伏了很多暗卡,闲杂人等一近这里,格杀勿论!可这十数个泥腿子,怎么会突破了许多暗卡,优哉游哉的来到这里?这简直不可想象!
守坝的其余李唐军也发现了异状,纷纷站起向这面望来,有几人已迎上来,厉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
泥腿子中有一人看似敦厚,脸色略显阴沉,听到李唐军喝问,微笑道:“我们是秦王的人。”
“哪个秦王?”喝问的兵士一怔,他不是不知道秦王,而是不相信秦王能认识这些人。见其余的十数人对他视若无物,竟然向坝堤上走去,大叫道:“回来!”
那些人并不止步,为首那人低声道:“我有秦王的手谕,你看!”他伸出手来,兵士一怔,倒不敢得罪,定睛一看,那人手上突然多了把短刀,而且一刀就砍在了唐兵的脸上,刹那间,鲜血四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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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急了也会咬人,泥腿子急了,当然也能拔刀!
刘黑一怒拔刀,和李唐忿然而战。去看看小说网wwwcom。堤坝前的那个泥腿子拔刀,却是早就蓄谋。他一刀砍的凶、砍的狠、砍的极为果断,短刀从袖口划出,反手一刀砍在唐军的脸上,差点将那个唐兵的脑袋砍成了两半。
刀是好刀,招是阴招。
这个泥腿子绝对不是泥腿子,泥腿子砍不出这么犀利、古怪、阴险的一刀。
唐兵想到这点的时候,已满脸桃花开。感觉到兵锋的冰冷、感觉到死亡的恐怖,唐兵才要叫,泥腿子又是一刀,划过了他的脖颈。
唐兵就像打鸣公鸡突然被按在案板上剁了脑袋,响亮的声音的变成哀鸣,随着鲜血的流淌,散了!
被杀之旁还有三人,状一时间没有反应。
这场面太过腥暴力和突然,让他们有了片刻的留。惊愕后,三人退后抽刀。他们毕竟亦是刀头舔血,知道事情不对,已要有所动作。
可片刻的犹豫,已够泥子出手。
泥子的短刀上的血滴还不等落地,已砍到第二人的咽喉之上。他出招极快、极狠,那人手按刀柄,尚未出刀,喉间已溅出了一蓬鲜血,仰天倒下去。
第三个唐兵反更快。见状再退。单刀已拔出了一半。可蓦地手腕一凉。低头望去。才发现手腕带着长刀落地。才要喊叫。一刀已斩在他侧颈之上。唐兵脖子几乎被短刀砍了一半。软软地挂在身子上。可已失去生命。向地上扑了过去。
第四名唐兵终于拔出单刀。一刀泥腿子脖子砍去。见到三名同伴转瞬毙命。他心中惊怖大于悲愤。可活命地愿望激发出全身地能量。
这一刀凶猛狠辣。甚至可以将对手活生生地劈成两半。他也地确听到单刀砍断骨头地声音。‘咯吱吱’地让人牙酸。可他转瞬发现。自己砍地竟然是同伴!
泥腿子不知何时。已抓住了同伴地尸身。依靠在身侧冲过来。那种变化。让唐兵亦是难以想像。唐兵出刀。一刀砍中同伴地肩胛。已知道不妙。他想要抽刀。想到退。可泥腿子出刀。一刀从尸体地肋下穿出。送到唐兵地小腹。
唐兵惊天般地一声吼。泥腿子却眼都不眨。快速拔刀再刺。到了对手地胸膛。唐兵死!
泥腿子当然并非百姓。泥腿子却是张济!
只有张济才有这么犀利的杀招,只有张济才有这种如冰般的心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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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济是为萧布衣手下最有名的杀手和死士。
李孝基在蓄谋水淹河北军的时候,张济却得到萧布衣的命令,率人拔除李唐的暗卡,然后占领李唐的水坝。
李孝基错失时机,瞻前顾后,只严密监视萧布衣的大军,提防他插足河间。却没有想到过萧布衣地目标很简单,也很直接,就是要占领李孝基准备已久的水坝。
张济一直和手下在调查暗卡,在得到萧布衣的命令后,清晨之前,已扫清了李唐军在附近的暗卡,不动声色,甚至没有惊动坝上地唐兵。
李唐军只以为戒备森然,却不知道早就门户大开。张济除去暗卡后,清晨时分,命数百伏伏包围水坝上的唐军,然后自己带着十数个手下来中间开花。
他一出手,就连杀了四名唐兵,溅了一身别人地血。可张济没有丝毫自得,他知道,这场战争不过刚刚开始。
张济出手的同时,十数个西梁勇士已杀到了坝上。
坝上的唐兵还有近两百人,无疑是很难啃的骨头。那十数人冲入唐军之中,看起来有如飞蛾扑火。
唐军在这里的领军人物叫做李武意,父亲李义满,算是李唐宗室的人物。要非李家地宗亲,当然也不能行如此秘密之事。李武意在这里所率的唐军,都可以说是对朝廷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去看看小说网wwwcom。李武意决断极快,见这些人冲过来地时候,马上下了决定。他让唐军将这十数人包围,自己亲自带了两人去杀张济。
李武意武功不差,一眼就看出来,张济是这里的高手。可这里有二百唐兵,对手只有十几人,他有能力将对手剿杀在坝上。
李武意地决定很快,但快的显然不见得是正确,他在这关键地时候,忽略了几点事实,第一点就是,他的敌手远非眼前看到的那么少;第二点却是,他不知道对手这样安排就是吸引他留下,意图是剿杀他们;更重要的一点是,张济武功远比他看到的要厉害,而他自己的武艺,却没有想象的那么高!
生死关,一点错误就可能导致一命呜呼,李武意连犯了三处错误,如何会不死?
李武意死的比他自己想像的要快很多。
他才带两人扑出来,就听到身后‘咯咯咯’的响声不绝。扭过头去的时候,发现十数人射出了近百支的弩箭。
那十数人没做多余的事情,只是肩并肩的围成一圈,然后手足齐动,每个人从袖底,从足下打出了十多支弩箭。
唐兵合围才成,就齐刷刷的向后倒去,一口气就死了数十人。
李武意心中大寒,可却不能不应付眼前的大敌。只是他才扭过头来,已发现身边的两个近卫已倒在地上,他才想到既然那十数人手上、脚下安有弩箭,张济身为首领,就不可能没有的时候,张济手上一点寒光爆射而出,直取他的胸膛。
李武意只来得及向旁一闪,张济的刀早就等候着他,一刀就砍下了他的脑袋。李武意脑袋飞起的时候,才发现坝上的二百唐军,能站着的已经寥寥无几!
张济出手杀了李武意,并不着急冲上水坝,如鹰隼般的双眸盯着坝上,看有没有漏网之鱼。
唐军大骇,这才准备四散逃命,可已晚。
他们若是开始就一哄而散,张济虽有埋伏,却不见得能一网打尽,可现在只剩下数十人手,剿杀的范围早就小了许多。上的勇士拦住了小半,剩下地才冲下水坝,就发现石头变成活的、枯树后也闪出人影,西梁勇士伏兵尽起,已一股脑的拦住敌手,剿杀在盏茶的功夫后完成。
张济吩咐道:“这里加上李武意,一共二百零一人,查一遍!”
他的查一遍有两个意思,一是查对手数量对不对,二是无论生死,都要砍下脑袋。
并非张济天性如此残忍,而是要保证对手没有一个活口。
清点无
头够数的时候,张济这才舒了口气,又传了几道命在坝上,望着要溢出的水面,脸色木然。
李孝基为求稳妥、不走漏风声,这里留下地人并不多,更不会派重兵把守,却不想给了萧布衣可趁之机。
张济虽只占领了一道最上游的水坝,但已足够。根据他的估算,这里若是掘开,只怕下游就要哀鸿遍野。
人在坝上,张济只想着西梁王的命令,‘这水坝要挖开,挖的彻底,可要挖的是南岸!’
南岸,就是李孝基下寨的方向,南岸,亦是李唐军精英所在。西梁王的意图很简单,就是借助李唐蓄谋的大水,淹死李唐的精兵,李孝基已作茧自缚!
**
沱水大战、水坝杀地时候,白沟亦是雨撒天地,战意横空!
白沟的守军本来稍有:,因为虽是一夜数战,他们终于没有让西梁军冲过白沟。不过被西梁军一夜的骚扰,李唐兵疲惫不堪。本准备趁清晨的时候,稍作休息。没想到天刚明,雨亦醒地时候,西梁军竟然再次攻击!
来到河北的唐军,无论是在沟抑或是沱水,绝对已是李唐中最为精良地大军。
精良不止说他们装备良,还包括他们的战斗经验!
这兵士,很多都经历过取河东、下关中、击陇右、战柏壁的战役,很多兵士,习惯了大战的场面。(去看看小说网wwwcom)可他们还是没有见过如此狡猾、如此迅疾、如此生猛、如此连觉都不用睡的士兵。
李唐军本以为:己才是天之骄子,雄壮天下,可没想到西梁军比起他们来,丝毫不逊!
连番的鏖战看起来对西梁军并:有任何地影响,当西梁军冲过来的时候,白沟对面地李唐军,看到的只有更加彪悍地杀气和战意!
李唐军并不知道,昨夜的攻势,不过是虚张声势,多年地鏖战,西梁军早就习惯了这种苦战。在李唐军疲于奔命的时候,只有数千李唐军参与了昨晚的突袭,而更多的西梁军,却在尽快的恢复睡眠中。李唐军也不知道,眼下征战河北的西梁军,虽到河北后很少出手,但却是东都精兵中的重中之重。李唐军更不知道,他们在鏖战关中的时候,这些西梁军以弱胜强,都参与过当初守卫东都的血战,无论回洛、北邙、洛口大战,个个奋勇当先,势若猛虎!
李唐军很多不知道,但他们明白一点,今日已是决战,因为西梁军气势汹汹,战意更胜昨日的十倍!
原来昨日,不过真的只玩玩而已!
李道宗双眉紧锁,已知道情况的不妙,他敏锐的感觉到,今日的西梁军已势在必得,他们似乎有着必胜的把握,可他们的底牌是什么?
李道宗不知道,所以他更谨慎,虾蟆车仍是蜂拥而至,盾牌手铁墙般的推移,一直到了白沟旁。
白沟经过一天一夜的填充,这段已被填平了三分之一,西梁军显然就要从这段开始对李唐军进行总攻击,
李道宗已决定,死守这里!
李孝基让他无论如何都要固守吸引对方主力七天,他岂能第二日就撤离白沟?
西梁军盾牌兵已推到白沟的一侧,盾牌间隙处,寒光点点,那当然是箭头的寒光。李孝基暗想,昨日西梁军也是如此的套路,不过弓箭手的威力还不算强。自己要压住对手,除了弓箭手外,也没有好的选择。
西梁军一声喊,盾牌裂开,李唐兵弓箭总管一声喊,这面顷刻间,箭如雨下。
李道宗坐镇中军已下令,今日不惜一切代,都要将西梁军阻挡在白沟那侧。
可让李孝基没有想到的是,西梁军那面,亦是长箭如蝗!
天空长箭多如牛毛,往来穿梭,然后李唐军就倒下了一片!
李道宗心中一颤,没想到对手的弓箭手如此地神准。这刹那间,他已经知道,自己这面受到的损失,要远大于西梁军。
他并不知道,昨日的弓箭手,也不过是玩玩,今日的弓箭手,才是西梁军中真正的神射手。萧布衣、秦叔宝精选这千余神射手和李唐军对抗,李唐军猝不及防,损失惨重。
李道宗心寒之际,盾牌手裂开,虾蟆车上前。李道宗远处望见,又是一愣,今日的虾蟆车比起以往,有些区别,可一时又是说不明白。
虾蟆车没有了盾牌手的护卫,可说是赤裸裸地露在对方弓箭手的射程之内,李唐军如何会放弃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
一声令,长箭飞出,直奔白沟对面。可与此同时,对岸也是一轮长箭射出,几乎还先李唐军一步。
西梁军的弓箭手,身手敏捷,目光敏锐,在对方弓箭手闪出盾牌兵护卫的时候,已抢先放箭,一箭射毕,再次躲在盾牌兵之后。
这里考验的就是乱战中的手法、速度和准度,李唐军虽亦有防备,可还是有人被对手射中,痛哼倒地。
西梁军的羽箭,不但准,而且快!李道宗见了,心中微寒。他当然知道,对手拉的是硬弓,所以速度才会如此之快,可对手拉硬弓竟然射的比软弓还快,这是一种什么样地对手?都说西梁军卧虎藏龙,李道宗一直不信,可今日见到西梁军的弓箭手,才知道传言不假!
但这时候的李道宗,虽被西梁的弓箭手震惊,可目光却被虾蟆兵吸引。
这是他见过最古怪地虾蟆兵。
长箭倾斜而下,落在毫无屏蔽的虾蟆车之上,按照李道宗地想法,虾蟆兵最少要倒下半数,可是‘叮叮当当’的一阵响后,虾蟆兵只是略作停顿,就继续向前。
长箭到了西梁军面前几尺的距离后,纷纷落地,竟然没有对虾蟆兵造成任何杀伤!
李唐军直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所见。
这些虾蟆兵难道神魔护体,刀枪不入?他们想不通,也想不懂。这候对岸突然起了白烟,非雾非霜,将众多虾蟆兵笼罩其内,更是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李唐军不信邪,转瞬第二轮长箭射了过去,西梁军趁势发箭,射杀敌手。那些长箭到了虾蟆兵面前,竟然再次落地,又受到阻挡。
李唐军已胆寒,李道宗却已要发狂!
他不信邪,不信鬼,知道虾蟆车前,多半有什么近似透明的东西,这才挡得住他们的羽箭,萧布衣蓦地用出,他根本无计可施!
这种虾蟆车,或许专门为了攻城遮挡羽箭所用,这次
沟前,震撼力不言而喻。虾蟆兵堂而皇之地上前,少了躲避弓箭的步骤,又有弓箭手不停地杀伤唐兵,这些虾蟆兵已如一阵风般吹来刮去,白沟中的泥土沙石已经用着肉眼能够见到地速度增高。
李唐军傻了眼,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弓箭手也想再浪费箭支,心生惧意。
“投石车,快调投石车来。”李道宗叫道。
秦武通一旁汗水流淌,“当初我建议带投石车前来。可略阳公你说这里地势崎岖,无需费力,这才都留在了高邑城。”
李道宗方才已有些焦灼,思绪不清,这才想起来,冷哼一声,面色阴沉。
秦武通虽是领差,武艺高强,也有计谋,可偏偏不会揣摩上面的意思,不知道方才一句话,已让李道宗极为不爽,还献策道:“末将还有一计。”
“那快说?”李道宗怒道。
“略阳公,你难道忘记孔子岭和水地两处大军了吗?”秦武通提醒道。
李道宗冷冷:“我当然不会忘记,只是想除了程名振和陈宾外,还有何计可用?”
秦武通望着虾蟆车发一样的填沟,苦笑道:“看他们填沟的速度,我只怕午时就能考虑冲过白沟。”
李宗打了个冷颤,暗想这才是第二天,如何了得?本来他以为按照昨天的速度,最少要有两三天的功夫,西梁军才能过沟,哪里想到他们完全不按套路出牌,昨天只经过一番试探,今日竟然全力攻打,用招古怪,让人防不胜防。喝道:“命程名振暂时攻击,以阻敌势!”
秦武通心中嘀,却还是命兵士点狼烟示警。
一道狼烟冒着紫红的颜色腾空起,直冲云霄,阴沉沉地天际也是无法阻挡。
见狼烟升起,李道宗略放心事,暗想不用多久,只要程名振出孔子岭击西梁军的侧翼,可减轻这面的压力,只要能捱到晚上,或可减轻压力。
他这时候已忘记了昨晚的骚动,只想着过一刻算一刻。
白沟对面,烟尘弥漫,可‘萧’字大旗还是在骑兵~护下,猎猎舞动。
李道宗虽急,心中还有喜意,暗想自己究竟还是拖住了萧布衣!今日一战,自己虽败尤荣。
突然摇晃下脑袋,暗想自己怎么未战就想起了败退,实在很不吉利。
远处那杆‘萧’字大旗还是迎风招展,似乎亦在讥笑李道宗的慌乱非常。大旗下一骑,脸色蜡黄,容颜枯瘦,赫然就是西梁大将秦叔宝。
秦叔宝指挥手下,不间歇的攻打白沟地域,他双眉紧缩,眉间皱眉有如刀刻,虽是千军万马,在他地号令下,却如写意山水般挥洒自如。
秦叔宝只有一人指挥,这里虽有‘萧’字大旗,可萧布衣早就踪影不见!
程名振出兵,西梁军稍退。
李道宗忍不住心中大喜,可又有自责,他一心防守,到如今作茧自缚。西梁军苦战无法过白沟,可他何尝能过白沟?
若是不惧萧布衣威名,一味的龟缩防守,趁程名振兵孔子岭之时,说准能击退西梁军的进攻!
可局面已成,难以更改,李道宗暗自懊丧的时候,程名振怕中埋伏,不敢大肆进攻,见好就收,可程名振兵一退,西梁军马上加紧白沟的攻势。
双方来来回回,战的倒是异常激烈。
秦叔宝不望白沟,目光却向东北的方向望过去。其实要过白沟,方法虽是不多,可也绝对不少。可他眼下还是隐藏了部分的实力,并不想全力以赴,一来时机尚未成熟,二来他也在等河间的消息!
李道宗在以为拖住西梁大军的时候,萧布衣何尝不是假装被他拖住地样子。萧布衣知道,李道宗和李孝基、李世民一直保持联系,如此做法,无非想要麻痹对手。到如今,秦叔宝还是像模像样的进攻,虽是佯攻,可李道宗已抵挡不住。
秦叔宝指挥大军的时候只是想,不知道西梁王现在……到了目的地没有!
这次决战若胜,当可一举扳回河北地劣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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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沟~战的时候,沱水南岸、北岸亦是进行着极为艰苦地厮杀。
李唐军没想到河北军这么猛,而河北军亦是没有想到过,李唐军这么韧!河北军虽然在河北称雄,但对官兵,素来都是败多胜少。无论对以前张须陀、杨义臣,还是对后来的杨善会和罗艺,抑或是对阵东都的西梁军,可说是鲜有胜绩。
李唐军当然知道河北军的底细,是以才求决一死战。李孝基诱敌来攻,见对手入彀,心中大喜。可从清晨激战到晌午,又从晌午激战到近黄昏,沱水两岸,早就血流成河,但敌手仍旧不退。
李孝基心中已有后悔之意,他若是按照李世民的计策,或许能淹死过万的唐军,但早决定大局。眼下和河北军搅成一团,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让人掘堤,最主要地原因就是对手都集中在南岸,和自己绞在一起,他若放水,岂不把自己也算计在内?
只见到刘黑、罗士信二人在唐军大阵中,杀进杀出,身上不知中了多少箭,竟然还骁勇如初,李孝基不禁叹息自己军中,终究还是没有这般勇将。
李孝基咬牙让唐力击敌,知道坚持到最后,才是胜利。
让他欣喜的是,河北军终于不支了。
河北军鏖战了一天,终于支撑不住,已有崩溃地迹象,他们血还热,可力已竭,那满腔的战意终于随着鲜血一点点地流淌,而变的枯竭。
李孝基决定出动手中地骑兵,给与对手最后的重创,他不需大水,就能击败河北军,给手下个交代。
遽然间,天地好像静了下来。
李孝基莫名的心中一寒,只觉得一股骚动从西南而来。他伊始还以为是西梁大军杀了过来,可扭头一看,全身发冷!
因为他已经见到一股洪流从天际涌来,由远及近,咆哮怒吼,奔腾惊怖。
那股洪流快逾奔马,转瞬吞没了狂奔惨叫的士兵,已冲到了鏖战的战场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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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这一战,可说是河北极为悲壮惨烈的一战。
鏖战近乎一天,双方来来往往拉锯十余次,所有的战士,均已筋疲力尽,能撑下去,完全靠着男人骨子中的那股硬朗。
河北军人不占优、阵法更是谈不上,只是凭一股血气支撑,能到现在的程度,可说是超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就算关中无敌的李唐军,亦是被这种悲昂之气震撼,可说是遇到自起事来,最为顽强的一战。
但这一惊天动:战,在洪水面前,又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先发现洪水席卷而来的西南角鏖战的马儿,那里正是沱水的上游。马儿惊慌不安,再不听主人的喝令,洪水咆哮而至,有如高墙挤来。兵士一直都被战事吸引,等发现马儿不受控制之时,为时已晚。
骑兵见大水来,哪里管什么河北、李唐,顾不得厮杀,拼命向东南逃奔。可才奔了,就被大水冲倒,淹没在洪流之中。
骑兵都是无处可逃,更不要说是兵。
很多人虽经历战事无,见到这种天地之威,竟然吓的不能动弹。洪水无情,翻滚而过,吞噬地面万物,毫不迟疑。
转瞬地功夫。就是千余人被洪水冲地不见踪影。
论关中抑或是河北地兵士。都是陆上地本领。会水地却在少数。一时间这洪水汹涌。直比洪荒怪兽还要凶
李孝基到底还是李家名将。终于反应过来。在感受着空气中那点腥气地时候。已拨转马头。沿沱水向东南逃命。
可逃命地途中。还是忍不住地想。自己没有下令。又是哪个掘堤放水?自己若是知晓。定当挖了他地祖坟。
李孝基行军打仗多年。第一次如此地身先士卒。亡命狂奔。马儿似知危机。亦是激发了十二分地潜能。可后来地兵士已乱做一团。骑兵被步兵所阻。步兵想要攀到骑兵地马背。大水未到。自损极多。
李孝基哪里管得了许多。只是一味奔行。逃离此地。
相对性命而言,什么荣华富贵,成败胜负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李孝基只求逃脱水患,再不管天下之事,若能逃脱水患,一天敬佛主一个猪头也无不可。可天不从人意,李孝基虽求爷爷告奶奶说若能逃得性命,管保祭天拜地敬鬼神,可临时抱佛脚灵验的却少,马儿不知为何,惊嘶一声,摔倒在地。
马失前蹄,李孝基只顾逃命催马,猝不及防,一个狗抢屎摔在了地上,血流满面,狼狈不堪。
若是平日也就罢了,大不了伤筋动骨,可这时候的一个跟头,真是要了他的老命!
洪水滔滔下,失去了马儿,他焉有存活的机会?
大叫一声,‘天亡我也!’李孝基满腔悲愤,不明白为何自己宅心仁厚,不忍放水,反倒落了个被水吞噬地后果?
难道这世上,真的好心没有好报?
只感觉背后一股沛然的压力冲来,李孝基来不及再喊,整个人已被洪水吞了进去。只是临进洪水的那一刻,李孝基这才发现,不远处有一人向他冷笑。
那人赫然就是罗士信!
难道方才马失前蹄就是罗士信搞鬼?李孝基想到这里,迷茫中已问候了信的十八代祖宗。洪水无情人更无情,就是带着最后地一丝痛恨,李孝基没入水中,再没有出现!
罗士信就在李孝基身边不远,他因为征战冲杀,离洪水到来反倒远一些。方才他见洪水,第一个念头也是逃命,可催马前行之际,马儿已难负重荷。
他和李孝基不同,李孝基的马儿是千里马,今天只在后方督战,并没有参与厮杀,是以洪水来到,跑起来端是飞快无比。罗士信厮杀了一天,人困马乏,全力催马之下,马儿竟然口吐白沫,倒毙u。
这一战,竟然将马儿活生生的累死!
罗士信眼中已有泪,他知道自己对不起这匹马、对不起窦红线,可他已经无能为力。就算他有滔天地能力,又如何能抗的住滔天的洪水?
望着滔天的洪水,他甚至放弃了再逃地念头。
他现在唯一的念头,只是希望窦红线好好的活下去,只希望刘黑能逃得性命。战场厮杀到如今,他早不知道刘黑去了哪里!
这时候李孝基从他不远处策马驰过。
罗士信出手,他没有能力抢李孝基的战马,只是按了下手上的长枪。枪头飙飞,一枪就打折了骏马的腿儿。
他怎能错过这绝佳地机会?
李孝基本可逃命,却没想到自己一世征战,竟然不明不白的死在罗士信手上。
可洪水转瞬即到,罗士信已无处可避!
面对死亡,整个沱水地兵士均是嘶吼悲叫,惶惶惊怖。只有罗士信脸色平静,丢了长枪,展开双臂,在洪水面扑来的那一刻,嘴角带着丝微笑。
他更像是自己走入了洪水之中,平静从容!
洪水过后,不分李唐、河北,不分名将、勇士,不分人马、牲畜,所有地一切统统消失不见。洪水漫过去,深过丈许,混沌不堪,奔腾着向下流冲去。
洪水过后,本来惨烈壮观的沱水岸边再看不到任何人地行踪,只见到旗帜、断枪、残甲飘零在水面,孤孤单单,无依无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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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已等的心头火气。若是见到李孝基的话,他都有斩了李孝基的念头。他让李孝基诱敌之下,立刻掘堤放水,河北军,以求全胜。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狠、够毒,可李世民觉得,反正都是死,被杀死什么区别?
战场怎么会不死人?不想死人,那不如回去守着老婆孩子。
以一部分牺牲,换得河北战场的大获全胜,这就是好招。若不用水,从李世民的角度来看,唐军损失或许只有更多!
按照洪水的势头,从西南冲向东北,到如今他的位置已波及不到。李世民早早的带两千玄甲兵出狐狸淀,前往高阳前的一片平原等候消息。
虽是连番雨下,河水暴涨,但蓄的大水到高阳肯定水势已弱,甚至不会有什么痕迹,河北军若还有残余,在这里就要遭遇最后一波屠戮。这时候还能活下来的人,不是运气极好,就是生命极为坚韧之人,若能擒北军地主要将领,当可鼓舞士气,还可向关中请功!
李世民希望能住刘黑,这个河北军中最后的一个盗匪头子!
李世民计划没有错,错的是执行计划的人!
李孝基伊始妇人之仁,后来竟然杀红了眼睛,想退已是不能,他完全忽视李世民的战术,从清晨打到了黄昏。李世民已派三拨游骑去问,可只回来了游骑,那里地人说,现在双方大军已绞在一起,李孝基不能放水!
李世民得知后,恨不得飞剑刺死孝基。他命游骑再去传递消息,无论如何都要放水,可游骑没有了消息。
李世民不知道萧布衣就瞄上了水坝,派张济强占了水坝,根本无须下游放水,上游径直掘堤。洪水一泻百里,冲刷的却是沱水的南岸!后去的游骑不等催促,已连同李孝基做了河中的虾蟹!
细雨蒙蒙、秋风细细,李世立马横枪在高阳平原之前,心中虽是燥热,却还能保持冷
身边跟随两将,一是柴绍,一是丘行恭。二人如同李世民一样,屹立在寒风细雨中,保持冷静。
柴绍不再是个翩翩佳公子,相反胡子拉茬,和李世民地不修边幅仿佛,一双眼更是深深的凹陷下去,满是血丝。自从李采玉死后,他作战勇猛无敌,再加上本来武功不差,很快的在军中闯出了名头。丘行恭一直跟随在李世民身边,攻城拔寨无不奋勇当前,隐约已成李世民手下第一猛将。
铁血地疆场,活下来的只能是冷静的人。
数年的磨练,让李世民已能等得。让李世民心中更为骄傲地却是身后的两千玄甲天兵,平原中伫立,威严不动。
这些玄甲天兵,凝聚着李世民的心血,凝聚着李渊的希望,寄托着太多的重担,也能承担起应有的重任。
李世民一直想去碰碰威震天下,号称天下第一地西梁铁骑,他从不认为,这经过多年打磨的玄甲天兵会比黑甲铁骑逊色,但他知道时机未到。
按照李渊地最新意图,收拾了河北军,下一步就要和萧布衣对阵,他们需要突厥兵先打头阵。
想到突厥兵的时候,李世民就握紧了拳头,暗自痛恨。这些突厥人作威作福了这久,也该让他们吃吃苦头!
虽然从道理来讲,他们更需要突厥兵战胜西梁军,但从感情上而言,李世民更希望突厥兵在萧布衣手上吃瘪,而自己再光明正大地击败萧布衣,这才是人生快事、亦是男儿应做之事!
借兵突厥,奉表称臣,这是关中永远都洗刷不掉的屈辱,李世民不想担这个耻辱。但是萧布衣势强,他们若想在乱匪如麻、群雄并举地情况下占得优势,就不能不倚仗突厥兵!
李世民一直处于左右为难的境地,虽父亲已承担下大部分的耻辱,但他还是难以承受。
本来根据约定,这时候突厥兵早就应该到了河间,可这几日阴雨连绵,突厥人傲慢无礼,竟然拒绝了和李世民同时出兵的要求,只说要等天气好转再行出兵。
想到这里,李世民心中又有股战火,烧的心痛。他已懂得大局为重,知道这时候,退一步才能海阔天空!
心绪如潮之际,一阵急骤的马蹄声打断了李世民的遐~。
本以为是大战结局已出,兵士前来报信,没想到蹄声竟是从身后的方向传出。马蹄声遽然而止,那里是狐狸淀的方向。
李世民霍然转头,他已听出一些急迫。
狐狸淀现在是殷开山坐镇,刘弘基等人镇守,那里来的如此急迫,难道是……
游骑飞身下马,快步上前,急声道:“启禀秦王,殷尚书急报,有一队铁,约有千人之多,正从东南向这个方向驰来,来意不善。”
李世民微惊,“东南?”如今他在七里井的东北,东南本是河北军的仅存的地域,那里早就兵力枯竭,怎么还会冒出一支骑兵向高阳而来?
“殷尚书怀疑是萧布衣的黑甲铁骑。”游骑兵见李世民不动,焦急道:“秦王,殷尚书请你立刻回转狐狸淀!”
李世民双眉一扬,“铁甲骑兵?萧布衣带兵?”
游骑兵摇头道:“敌骑过快,殷尚书在束城的方向就有暗卡。可暗卡只能用狼烟示警,具体消息尚不明朗。再说那队铁骑行地极快,我们的骑手已来不及报信。殷尚书只知道那里有骑兵前来,稳妥起见,让我飞骑来报。请秦王回去!”
李世民不动,柴绍、丘行恭亦是稳若磐石。
游骑兵大为诧异,嗓子都要急裂,“秦王难道不相信属下所言?”
李世民点头道:“我相信。”
“那殷尚书请秦王回转狐狸淀!”游骑兵这句话不知道说了少遍,满是
原来殷开山素来老成持重,知道有骑兵来袭,第一+到是萧布衣的铁骑。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殷开山年岁已高,虽勉强算文武双全,可戎马征战多年,体力衰退,他一直都跟随在李世民身边为李世民出谋划策,可说比李渊还疼爱李世民,这次是强撑病体跟随李世民来征河北。知道李世民有危险,早在狐狸淀整顿兵力,出兵接应,又先让游骑来催李世民回转,做事可说是稳妥到了极点。
李世民沉声道:“我知道了。”他仍不动,风吹草动,平原枯草沙沙,宛若那颗不安的心。扭头望向了柴绍,李世民道:“我记得有一人曾经说过,敌手的机会,往往也是自己地机会,只看谁能抓得住?”
柴绍应道:“不错。”
二人都知道这句话是谁所言,李玄霸虽和李世民同胞,但远比李世民要成熟太多。李玄霸自幼文武双全,孜孜以求,这句话就是他很早对李世柴绍所言。李、柴对望,都明白彼此的意思。
“萧布衣的机会,也是我们的机会。”李世民沉声道。他这不是冲动,而是如同望着猎物的猎人,“丘行恭,你马上带十八骑沿西南三条路去探敌情,一有消息,烟火为号。”
丘行恭毫不犹地领令,安排人手向西南急奔而去。
游骑兵急的双眼冒火,李民道:“你命令已到,再无责任,若有问题,本王一肩承担。回狐狸淀,请殷尚书出兵接应。”
游骑兵无奈,马回去。李世民道:“铁甲骑兵马快,但兵力一定不足。”
柴绍道:“不错,他多半知道我们的划,这才数百里绕路奔袭来取秦王。”
李世民心中微颤,“他知我们地计划?”他眼中有了浓浓的忧意,已感觉有些不妥,可这时候,多想无用,“他一直对河间没有任何动静,甚至大张旗鼓的和李道宗交兵,当然是要麻痹我们。他的用意不在河间,而在我!”
柴绍点头道:“萧布衣是个猾地人。”对于这点,柴绍深有感触。
民不退,因为他觉得这是个诱杀萧布衣机会。柴绍不退,是因为骨子里面对萧布衣有种恨。若没有萧布衣,就没有以往的那些是非,他和李采玉也不用生死永隔。李采玉这久没有消息,当然是死了,而且在柴绍的心目中,李采玉是死于乱军之中,死于变心,而非死于他手!
李世民唯有振奋,“可他骨子里面有种冒险的精神,谋划这久,当为取我的性命。只要我死,李唐军不战而败。”
柴绍苦笑道:“秦王,你莫总是说死,他蓄力而来,我们还要小心从事。单不说他的铁骑,就说他本人,就是个高手。”
“他虽是高手,如何挡得住千军万马?”李世民露出冷酷地笑:“这里毕竟是我们的势力所在,他数百里奔袭,马儿体力已差,兵力又少,我们玄甲天兵本来就和他们不相上下,可胜在兵多,又以逸待劳,只要困住萧布衣……”
柴绍眼前一亮,“不错,殷尚书马上就会有兵支援,我们能困住萧布衣就算成功。”
李世民见柴绍明白过来,欣慰道:“不错,我们用骑兵和他鏖战,想办法困住他地铁甲骑兵,只要殷尚书及时赶来,我们就算杀不了萧布衣,也能大破他的铁骑。这场仗怎么来算,都不是赔本地买卖。”
柴绍点头,“合你我之力,应该能够做到这点!”
李世民看到柴绍的勇气,大为振奋,“不错,打败他不败地神话,日后就算征战河北……”他话未说完,突然脸色微变。因为西南处一路已有烟火腾空,赫然就是丘行恭探路的方向。
“他们来地好快!”李世民虽是诧异,却是不慌,喝道:“列阵。”
“秦王,末将请当。”柴绍毫不犹豫道。
李世民马上道:“好,你率千人迎战,我侧翼支援。”
二人并不推搪,迅疾制定好迎战策略,这时候风雨欲来,空气中的杀气宛若绷紧的弓弦,一触即发。玄甲天兵并不慌乱,以最快的速度分离出两队,柴绍当先,手握长枪,眼中满奋。
这里地势开阔,一望无垠,正是骑兵发挥巅峰之境的最好地形。
天下百姓一直在讨论,这黑甲铁骑和玄甲天兵到底哪个第一,今日,马上就要有了分晓!
柴绍并不着急发动,他虽知道黑甲铁骑很快,但他有信心在看到黑甲铁骑那一刻,催动玄甲天兵全速迎上去!
烟火已散,丘行恭已快马回来,高呼道:“敌兵已不到十里。”
柴绍问,“你见到黑甲铁骑了,是不是萧布衣领队?”
丘行恭摇头,“我听到马蹄声就已回转。殷尚书所言不差,的确有千骑之多。”
柴绍并不责怪,因为丘行恭看似胆小,做的却极为正确。黑甲铁骑奔势若雷,丘行恭若是见到他们出现才回转,只怕都无法回来报信。
喝令铁骑蓄势待发,柴绍目光如炬,紧盯着远方的平原。面对天下闻名的铁甲骑兵,他没有畏惧,只有兴奋。
他已知道铁甲骑兵地套路,也蓄力准备迎接铁甲骑兵的攻击,只要他能抵住萧布衣的第一轮冲击,李世民会率铁骑毫不犹豫地隔断对手的阵型。
十里的距离,走起来可能需要点时间,但骑兵奔行,可说是转瞬既至。柴绍望穿秋水,可骑兵竟不出现!
柴绍微有不安,扭头向后方的李世民望去,可见他也是稍有疑惑。等二人交流,
颤起来。
那是一种很奇异地颤动,只有疆场鏖战的兵将才知道,那是繁多马蹄急敲面产生的震颤。
黑甲铁骑终于来了!
黑甲铁骑果然名不虚传!
西南地平线上,遽然就出现了一道黑线。那道黑线有如海面狂潮,飙风骤起,才听到蹄声,就见到影踪,才发现踪影,就现出狰狞。狰狞化作威势,虎豹露出齿爪!
黑甲铁骑如暴狂风、如怒海潮声,只一出现,就兴起了让人可匹敌的气势!
虽不过千骑,可骑兵一起,如千军万马推来!
柴绍已紧张手心带汗,虽准备这久,可铁骑一出现,他才知道纵是千言万语,也难形容那铁骑冲来气势的万一。
可柴绍不惧,玄甲天兵不惧!
玄甲天兵地出现,虽说是关中发骑兵的巅峰,可亦是为对抗西梁铁骑生。关键时候,一决高下,怎能退缩?
柴绍长枪一挥,已当先去。纲举目张,玄甲天兵地模式,其实也参照了黑甲铁骑的运作。无论李世民、李建成、柴绍、长孙顺德还是李渊,都是参与到其中地分析中。黑甲铁骑虽神秘,可毕竟不像当年那样,常人难见,河东拉锯战中,关中已对黑甲铁骑重点注意。
要破黑甲铁骑,当然要了黑甲骑兵。关中研究后得出的结论是,黑甲铁骑地攻击已被李靖发挥到了巅峰之境!
上只有一个李靖,所以这种骑兵套路只能复制,而很难再有创新。
玄甲天兵就参照这个套路组建和训练,从本质上说是不分轩轾,但稍逊黑甲铁骑。毕竟要论经验、纯熟和装备,少有人能比得上萧布衣的骑兵。但这次柴绍不怕,因为已方比他们的人要多,更何况还有李世民协
玄甲天兵终于起动,速度如飙风初起,转瞬风卷残云。
只看这队天兵的起动速度,就已知道玄甲天兵亦是不容小窥。
黑甲铁骑纯黑之色,黑的如墨、黑的如魔。
玄甲天兵却是红色的盔缨,黑甲中泛着血一样地红色,红的妖艳、红的如妖。
这两队骑兵掀起了无边的风暴,平坦的草原上,已笼罩着杀气重重。
两队骑兵很快均已提到最高地速度,一黑一红,黑的惊心、红的夺魄,转瞬间,已离到一箭之地!
李世民若是身临其境,全神贯注之下,反倒感受不了这种惊心动魄。可他旁观之下,已知道黑甲铁骑绝对不比玄甲天兵逊色。
这让他为柴绍有些担心,亦在想若是自己,应当如何应对?
狂风卷起,草原掀起无边凄迷的水雾,在两军铁骑激荡之下,水雾旋舞,更增萧杀。
双方竟然均没有放箭。
李世民见状,心中微寒,知道柴绍对萧布衣深恶痛绝,亦知道在如此迅猛的骑兵之中,弓箭杀伤反倒最差。两军如风,这种速度,只怕一轮长箭过后,就能面面相对,如此一来,弓箭反成了累赘。
柴绍要用长矛!
李世民想到这里地时候,柴绍已厉喝了声,矛!
玄甲天兵毫不犹豫的取矛在手,奋力掷出。而对面的黑甲铁骑几乎不分先后地掷出了手中的长矛,顺便拔出腰间的长刀!
长矛如林,刀光胜雪,那刻半空中长矛飞舞,呼啸恐怖。
双方的骑兵不约而同地拿出兵刃阻挡,玄甲铁骑拿出的竟然又是长矛。他们这里和铁甲骑兵微有不同,一骑竟然用了两支长矛。
长矛纷飞,格挡乱刺,砍刀如电,劈砍锋锐。
‘砰砰嚓嚓’声音不绝于耳,长矛或崩飞,或折断,不一而足。李世民心中微喜,这是他们和西梁铁骑的差异之处,就是这点差异,让他们虽多了些损伤,但占了。
要知道矛长刀短,一寸长一寸强,玄甲铁骑仍长矛在手,已多了分优势。可见到对手长刀犀利,李世民又微有心寒,这种快刀,对关中而言,可遇不可求,可西梁铁骑竟然每人配备一把!
两队骑兵终于撞击在一起,宛若海潮击崖,巨石碰撞,双方互有损伤,已要擦肩而过。
柴绍心中微愕,因为他终于看清,‘萧’字大旗下的那将,竟然拿着斧头!
那人却是程咬金!
萧布衣在哪里?
柴绍心思如电,才要出枪,程咬金已厉喝声中,开山巨斧劈下。
这一斧,遇山开山,遇林斩林,威猛无俦,看起来就要和柴绍同归于尽。柴绍却不想死,收枪斜架,已卸开巨斧。可双臂发麻,一时间竟然无法动弹。
柴绍暗自心惊,知道程咬金身为张须陀手下大将,威猛难言。二马交错,程咬金倒转斧头,反劈而出,动作熟练,实乃疆场杀敌的绝学。
当年南征北战,程咬金就是这一招,不知斩了多少盗匪的头颅!
可柴绍绝非寻常盗匪可比,马儿一错,已知风声,哈腰低头,那斧头堪堪擦头盔而过。柴绍手腕一翻,长枪却从肋旁穿出,急刺程咬金地肋下。
这一招狠辣诡异,实在不下程咬金。
程咬金皱眉闪身,长枪戳中铠甲,却未入肉,只是二马如风,二人没有机会再次出手,已随马儿奔腾的洪流而去。
双方一战,玄甲天兵死伤较多,可已算是黑甲铁骑出道以来,杀伤最少地一次!
李世民终于出兵!
他已经看出黑甲铁骑的破绽。
方才惊天一击,黑甲铁骑浑然天成,无论哪个马队在他们面前,对讨不了好
甲铁骑一击之后,速度已减,长矛已失。
这种速度破绽若是只对柴绍,还是绰绰有余,但对李世民而言,却是出击地大好良机。
少了速度,就少了犀利,而李世民却蓄势已久。
李世民已催动骑兵,就要提速,冲击程咬金的骑兵。可他不知为何,心中遽然狂跳!
那是一种凛冽地杀机,那是一种几乎撼动天地的杀机!
杀机来自西北!
程咬金绕路向,从东南杀来,又有哪队骑从西北杀来?
是萧布衣?
一定是萧布衣!
程咬金不过是他的诱敌!
西北的骑兵,是真杀招!
李世民已然想通,但知道已晚。疆战机瞬间百变,晚一刻,就代表失去先手或者性命,迟一招,只能去阎王那里讨回公道。霍然回头,忍不住的心口激血,因为他见到身后地方向,不知何时,已冒出了一队骑兵,仍有千人之多。
为首一人,白马长枪、双刀,千军领先,奔逸之中带着不羁,正是萧布衣!
这队骑兵蓦地出现,却是现行踪,再出狰狞,蹄声并非那种惊心动魄的敲击,而是略带压抑的沉闷。
来这队骑兵马蹄裹布,马口衔枚,以程咬金的惊天气势为诱饵,却饶个大圈,过来转击李世民的腹
李世民虽惊不慌,厉喝声中,后队已变前队。
玄甲天兵训练有素,这种转变再是熟练自然不过,但这种转变需要时间,这种转换,已打破了先前地气势。
后队变前,李世民顾不得再击程咬金,任由他和柴绍再次绞在一起,策马回奔,就要奔到千军之前。
李世民其实还有选择,还就是顺势奔出,甩开对手。但这无形中就是逃,他不想逃,再说他就算顺势奔出,离狐狸淀只有越来越远,有违本意。
李世民知道,自己必须抗住萧布衣的这一击。
玄甲天兵已催动。
这时候作战有素的唐军显示出极好的应变能力。他们转中带速,守中带攻,在切换队形的时候,已提升了速度。
如此一来,李世民终究没有赶到最前,可两军已面目可见!
“矛!”李世民中军发令,并未领先。可玄甲天兵还是毫不犹豫地掷出长矛,呼啸向对手投掷而去。
萧布衣喝道:“盾!”
他不以攻对攻,反倒以守为主,黑甲铁骑迅疾提盾在手,遮挡长矛。李世民一喜,暗想如此一来,对手偷袭得到的优势,被这一守化为乌有,可心中不减忧愁,因为他知道萧布衣蓄谋已久,这肯定不是败招!
萧布衣有杀招。
可萧布衣的杀招是什么?
矛、刀还是羽箭?
长枪落阵,黑甲铁骑硬生生地抗了下来,冲势稍减。因为对手的长矛有如铁锤击来,已挡了黑甲铁骑的攻势。
可这时候,萧布衣遽出个天崩地裂的字来!
弩!
李世民心中一寒,不等反应,盾牌闪开,盾牌后地连环弩却露了出来!
一弩十二矢,李靖精研的连环弩,竟然被萧布衣配备在黑甲铁骑之上。玄甲天兵望见那弩机上点点的寒光,终于变了脸色。
‘咯’的一声响,黑甲铁骑已扣动了第一排弩。
‘嗡’的一声响,千余铁矢打了出去,寒风飙然,杀气凛冽!
玄甲天兵躲无可躲,闪无可闪,那一刻的寒光射在了玄甲天兵地阵营中,掀起了漫天的红色。人痛哼,马悲嘶,狂风骤雨般地铁骑被这一阵强弩打的缓下了脚步。
弩机直射,终有弊端,因为兵士前后交错,不可能所有弩机全部发射。可前排交叉射弩地铁甲骑兵才射完弩箭,就翻身转入了马腹,给后面的兵士腾出空间。在玄甲天兵还没有反应之时,第二排弩箭几乎擦着前面兵士所乘战马地马背打了出来。
这种配合,简直是天衣无缝,弩箭就算有缺憾,也被黑甲铁骑的这种灵活身手所弥补。
第一轮弩箭若说是利斧,劈开对手的阵营,第二轮弩箭就是活生生的阎王,肆无忌惮的攫取性命!
准备多年的玄甲天兵,完全没有考虑过这种情况,被两排铁矢活生生的击溃。已阵型散乱,萧布衣这才喝道:“矛!”
长矛破空,飞入玄甲天兵的阵中,玄甲天兵终于四散而分。
李世民也被骇人的铁矢所震惊,他这时候知道不好,再不逞勇,勒马斜带,已要向阵外冲去。
方才他还懊丧,不能第一时间的冲到阵前,可这时候的他,只有侥幸,因为前排的兵士已悉数毙命,他若在前,只怕挡不住萧布衣如此犀利的一击。
勒马才出,一人大喝道:“秦王小心。”紧接着一马已冲到李世民的身侧,有如电闪。
比马儿更快的却是萧布衣,比电闪更犀利的却是一把刀。
一把睥睨天下,无坚不摧的魔刀!
萧布衣已冲到李世民近前,出刀!
丘行恭硬生生的横插进来,为李世民挡这无可匹敌一刀,丘行恭横、折;丘行恭后退、头落!
鲜血漫天,马儿惨嘶,萧布衣魔刀一出,一刀就将李唐大将丘行恭连人带马斩成两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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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衣蓄谋一刀,全力斩去,斩杀了李世民手下第一恭!
那一刀之威,有如雷霆。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李世民骇然而遁,顾不得伤心。丘行恭虽死,却给了他逃生的机会。唐军见秦王遇险,已奋不顾身的冲来,挡在李世民和萧布衣中间。
萧布衣再次出刀,又斩一将,漫天血起,血腥惨烈。可双马交错的功夫,已隔李世民有数丈之远。若在平地,这点距离实在算不了什么,但在千军之中,却已如天堑一般。
萧布衣没想到李世民身边兵将如此卖命,两刀斩不了李世民,竟和他越离越远。
李世民逃得性,毫不犹豫的带兵向东北撤去,萧布衣却已皱眉,他并没有达到想要的目的。
这,他本来想斩了李民!
十个丘行恭,抵不上一个李世民,萧布衣一直隐而不动,又让秦叔宝伪装成自己亲征,吸引李道宗的注意,只为给李唐一个假象,然后再给李唐军雷霆一击。
虚实实,本来就是兵的不二法门。方法简单,就看你运用的是否恰到好处。
在秦宝佯攻白沟之际,他早就和程咬金趁夜色掩护,绕路而行,赶赴河间的东北,天未明的时候,已到了河间东方的束城丘陵附近。
这时候萧衣得到消息。李世民已兵出狐狸淀。守在高阳平原。
萧布衣知道李世民地用。他想剿杀最后一批河北军。李世民也是好冒险地人。萧布衣心知肚明。这从他追薛仁果数百里。又追刘家军数百里可见一斑。
李世民喜欢穷追敌手。不死不休。亦喜欢身先士卒。冲在最前。
这是个优点。却也是个缺点。优点当然是鼓舞士气。缺点却是一不留神。就可能送命。这点其实很像萧布衣。不过萧布衣已慢慢地改正这个毛病。变地谨慎起来。
得知李世民带玄甲天兵出了狐狸淀。萧布衣马上制定了击杀李世民地计划。可知道李唐军肯定非同凡响。这才又让程咬金制造声势。吸引对手地注意。自己早命刺客扼杀蚂蚁探明地暗卡。捡小路再兜个大圈。到了李世民地西北。
殷开山虽最快地时间探得程咬金地行踪。却被萧布衣蒙混过去。只因为束城以北地势偏僻。行军不易。他在那里地防备要简陋地多。却被萧布衣钻个空档。程咬金全力吸引对手之际。萧布衣这才全力一击。没想到这样地计划。虽击溃了玄甲天兵。但还是杀不了李世民。
身为主将,萧布衣两刀没有得手,知道以大局为重,不再犹豫,带着铁已流水般的从玄甲天兵中冲过,李世民手下的玄甲天兵已不成阵仗。那面地柴绍却已急红了眼睛,呼啸一声,已斜兜个圈子,到了李世民的后路。
他要为李世民断后,为李世民争取退却地时间。
可他所率的骑兵本来就已稍占下风,若是和程咬金对敌,不占赢面,这次仓促变阵断后,心浮气躁,已犯了兵家大忌。
李靖训练出来的铁甲骑兵,攻击是第一要义,攻击是第一手段,不停的攻击、以攻代守是骑兵奉行的宗旨,这种骑兵从来不做断后地用途!
柴绍以短克长,焉能不败?
程咬金见萧布衣斩了丘行恭,一举击溃了号称和铁甲骑兵齐名的玄甲天兵,给与李唐于重创,不由精神大振。催动铁骑急攻柴绍,柴绍无心恋战,又见萧布衣已逼了过来,知道抵抗不住,下令撤退。
兵虽撤不乱,骑兵仍以弓箭阻敌。
可萧布衣见柴绍一退,和程咬金成角之势,再次出兵追击,如风卷残云!两队铁甲骑兵一夹,又扼杀了数百玄甲天兵。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柴绍见李世民已走远,不再断后,带队落荒而逃。
萧布衣猛打,一口气追出了十数里,陡然间长枪一挥,勒住了马势。
铁甲骑兵戛然而止,带着猎豹嗅到危机时地警惕。
前方平野处,现出一道黑线,脚步沓沓,已漫出了无数李唐骑步兵。那些兵士虽见前方溃散,可却丝毫不乱。军阵中大旗迎风招展,写的却是大大的一个‘殷’字。
早有兵士迎李世民回转,再有两列骑兵散于两翼。盾牌手列铁墙上前,弓弩手绞弦稍隐,射住了大阵的两翼。
萧布衣的铁骑虽才击溃了玄甲天兵,却不敢冲眼前的这个阵营。
以长克短是为明智之举,以短攻长地事情,萧布衣从来不屑为之。
骑兵虽猛,但遇到这种铁桶大阵冲过来,也是送死之命,李世民虽没有按照计划困住了萧布衣,可殷开山终于及时赶到,挽救李世民于危机。
这时候,柴绍也回转到营中,沮丧莫名。虽然仇敌就在眼前,可他终究不敢上前挑战。
萧布衣四下望去,见到退却的要道还没有示警,知道殷开山还来不及断自己地后路,心中稍安,扬声道:“李世民,这里并非你应来的地域,及时回去,还来得及!今天本王给你小小地教训,若不悔改,只怕你无能回转关中!”
李世民双眸喷火,再不废话,喝道:“攻!”
殷开山皱了下眉头,不等多言,唐军两翼骑兵已如巨掌般试探包围萧布衣。
只要合围一,萧布衣铁甲骑兵再是犀利,也绝对不能讨好。
萧布衣长笑一声,不敢大意,勒马向东南的方向奔去。铁甲骑兵奔行如风,如果跑起来,就算玄甲天兵都是赶不上,更遑论寻常地铁骑。萧布衣有恃无恐,这才对大军也是全不畏惧。
李唐虽大兵赶到,却未形成合围之势,让萧布衣轻易逸出离开。
殷开山暗自皱眉,他本意是想暂时抵抗住萧布衣,让秦王交谈吸引住对手,另派人手断萧布衣的后路,以挽回败局。没想到李世民又犯了心浮气躁的毛病,坏了自己的计划。
可秦王现在恼怒非常,殷开山不敢多言。望见萧布衣远走,又知道李世民大败,殷开山马上不由想起当初浅水原一事,急火攻心,浊气上涌,一阵头晕。
李世民见萧布衣知机而走,心中痛恨。
道凭骑兵、步兵要想追黑甲铁骑,无疑痴人说梦。人虽不多,但死的全是威震天下的玄甲天兵,又折了大将丘行恭,士气可说是到了冰点。冷风一吹,李世民已冷静下来,暗想这次惨败,该如何向父亲交代?忍不住扭头向殷开山望去,见到他在马上晃了两晃,一头栽倒下来。
李世民大惊,呼叫道:“殷尚书!”
他顾不得再去追击萧布衣,飞身下马,来到殷开山面前。殷开山脑袋撞个大包,血流不止,勉强睁开双眸道:“秦王,老臣请你暂且回狐狸淀,再谋打算。”
李世民鼻梁微酸,要知道殷开山自从太原起兵就跟随着他,不知为他操了多少心,背了多少黑锅。
在李世民地眼中,殷开山甚至比李渊还有父爱,在他的心中,也早把殷开山当作是义父,心中尊重。这次殷开山为救自己,强撑病体出征,让他再不忍拒绝。双眸含泪道:“殷尚书,我听你话。”
两滴泪水声息的滴下来,落在殷开山的脸上,一时间,唐军被愁云惨雾笼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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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衣这时已离李唐军十里之遥。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小心使得万,他击李世民的时候,当然也要考虑被人偷袭。好在一路行来,蚂蚁示意沿途安然无恙,萧布衣这才稍舒了口气。这时候,七里井的大水才将将冲到,这一战极烈,可也结束的极快,萧布衣知道西南有大水,只怕已一片汪洋,无法原路回转,只能再兜个大圈子,向高鸡泊的方向行进,回想当初的场景,忍不住地叹口气。
程咬金在他身后,听萧衣叹息,安慰道:“西梁王,想这一战虽未杀了李世民,但斩了丘行恭,又击溃了玄甲天兵。由此看来,玄甲天兵有点名不副实,李世民虽事关重要,但我们徐徐图之,击败他并非难事。”
萧布道:“程将军说的极是,这仗交锋,以挫对手锐气为主,其实河间地结果,才是事关重大。”
程咬金略沉吟,“那大水……”他想要询问,却多少有些迟疑。要知道程咬金虽看似粗犷,可却是极为心细。做事中规中矩,该胜的仗一定会胜,该问的话才会考虑去问。萧布衣命张济强占水坝,掘堤放水的事情,程咬金只能说是隐约猜到。可他不明白萧布衣的心意,并不敢妄自猜测。
萧布衣抿着嘴,良久才道:“水是唐军放地,他们击不溃河北军,才出此一招。”
程咬金点头道:“原来如此。”
“或许很多人还不知道。”萧布衣淡淡道:“程将军,你带兵到高鸡泊暂歇,然后和舒将军、管将军宣扬此事。”
程咬金恭声道:“末将明白!唐军无法拿下河北军,这才掘堤放水,试图冲垮河北军,没想到作茧自缚,将自己人也冲在其中。”
萧布衣点点头,马上沉吟道:“河间被这水一冲,只怕要荒芜许久。这水割断了赵郡和河间的联系,李道宗已成孤军,绝对无法支撑……”
“狐狸淀地唐军亦是孤军!末将觉得,李世民亦是独木难撑,只怕亦会北退,收缩在幽州一带,负隅顽抗。”程咬金道。
“不错,所以我认为地势不利,他们必定全线回缩,或许易水是我们第二战需要僵持的地方。他们这么辛苦取得了幽州,当然不会轻易放弃。”萧布衣道:“程将军,你暂且在高鸡泊等候号令,我先回转大陆泽。”
程咬金分兵而走,萧布衣在深夜的时候,已到了大陆泽。
秦叔宝出营相接,二人相视而笑。
萧布秦叔宝的样子,已知道结果,“李道宗败了?”
“仓皇而走,退出了赵郡。”秦叔宝道:“程名振兵出孔子岭,倒也是个不错的主意,不过我们打李道宗打的急,李道宗就把他催地急,他就只能把兵拉出来打。可他一离开孔子岭,苗海潮、徐绍安就断了他的后路,再加上+棱正面攻打,程名振三面被围,死在乱军之中,孔子岭随即被我们攻破。”
萧布衣笑道:“不怕虎一样地对手,只怕猪一样地队友。说李道宗是猪有失公道,但他地确太急了些。”
“他火烧屁股,怎能不急?”秦叔宝道:“西梁王命东都工匠在先帝就研制的玻璃上做了些改良,竟然软中带韧,别地地方没用,可在虾蟆车上巧妙装置,却有效的挡住对弓箭,他们阴天烟中不畏羽箭,唐军几乎以为他们是神魔护体。”
萧布衣哈哈大笑,“我真的想看看李道宗那时候的表情。”
秦叔宝道:“其实不用看,猜也猜得到了!他们缺乏投石车,隔着条白沟,对虾蟆兵没有任何办法,眼睁睁的看着我们要填平那段路然后冲过去,李道宗早就要急地发狂,早早的将程名振逼上死路,等到孔子岭一破,他更是首尾难以兼顾,我不着急攻打,只从孔子岭运兵,僵持到黄昏,沱水之事传来,李道宗得知李孝基近乎全军覆没,只怕孤军被围,连夜撤走,到如今多半已出了赵郡,进入了恒山郡。”
“这一役李唐可说是损失惨重……”
“河间大水,不但冲垮了河北军,听闻存活下来地只在少数。李唐在河间伏下精兵数万,这下一股脑的被淹死,实力大损。”秦叔宝道。
萧布衣摊开地图,看了许久,“李道宗撤离,李孝基全军覆没,李世民遭受当头一棒。李家这三人在这一仗,锐气尽失。眼下李世民和李道宗难合一处,我等当立即出兵收复赵郡,以及赵郡以北的并排的恒山、博陵、河间三郡,兵逼幽州,将李世民彻底赶出河北!”
秦叔宝沉声道:“遵末将稍作休整,明日就准备出兵。”他轻咳几声,垂下头来。
萧布衣脸有忧意,“叔宝,你能挺得住吗?其实你若回东都休养一段,我想或许好些。”
“不用。”秦叔宝断然拒绝。
萧布衣见他日益消瘦,忧心忡忡,“可你这样,我真的放心不下。”他这时候,兄弟之情流露,再没有高高在上之气。
秦叔宝目露感动,
:“西梁王,末将待罪之身……”
“往事如烟,毋庸多言。”萧布衣打断秦叔宝地话头。
秦叔宝道:“西梁王,末将自感时日无多……”
萧布衣沉声道:“车到山前必有路,秦将军,你不必太过悲观。”
秦叔宝展露笑容,极为真诚,“我不是悲观,相反,我从未有过如此安乐。”
萧布衣良久道:“以你一定要亲自平定河北?”他这句话十分的突兀,秦叔宝听到,叹口气,“这世上,生我者父母;识我者,张将军;可知我者,世上当属西梁王!叔宝出身将门,幼时立志,保家卫国。先从来将军,后随张将军,戎马一生,少有作为。”
萧布衣道:“儿立志,八十迟。大是大非,你就算明白了一天,响当当地汉子!”
秦宝鼻梁=楚,微微抬头,非心酸,是感激。或许只凭萧布衣这句话,他已觉得这辈子值了。
“末将跟随张将军,常年他忧心积虑,恨不能以身代之。后来李密以家母要挟,叔宝不得已出手,其实叔宝知道,凭借自己的身手,要刺张将军,势如登天。可我还是出手,我甚至希望张将军当时一掌打死我,也让叔宝不必忠孝两难。张将军若毙了我,我当然背负背叛的骂名,可李密看在往日的恩义,或许放过家母,但张将军根本没有出手!”
萧布叹道:“此生不能和张将军联手平定天下,实乃生平憾事!他不出手,我想他多半亦是难以两全,无法抉择,想着若死你手,总比死于盗匪之手要好。”他长叹一声,神思悠悠,实在亦对这只有数面之缘的张须陀钦佩有加。
秦叔宝垂来,“或许只有萧将军你,才真正的了解张将军。”
二人默然,同念张将军,一间帐内寂寂,有如张须陀临死地那刻宁静。
秦叔宝打破了沉寂,又道:“末将一错再错,归顺李密,幸得西梁王当头棒喝,这才得以重生。若非西梁王当年开导,末将早死多日。其实刺杀张将军那刻,我就应该死了;其实家母过世的时候,我就应该死了;其实李密败亡地时候,我就应该死了!”秦叔宝渐渐激动,握紧了双拳,“其实巴蜀的时候,我亦是觉得死了也是归宿,可我现在,不想死!”
萧布衣目光一凝,“为何?”
“因为张将军戎马一生,南征北战,平定地就是河北、山东、江淮各地。如今江淮、山东已定,只差河北未平。张将军当年死不瞑目,我每晚能记起。是以我只想在有生之年,再平河北,了却张将军安定这三地的夙愿。若能如此,秦叔宝死而无憾,请西梁王成全!”
秦叔宝说到这里,霍然站起,单膝跪倒在萧布衣地身前。
萧布衣默然许久,这才缓缓的搀起了秦叔宝,“你有此志,本王如何会不成全?你要平河北,本王当尽力助你,只是你……还请多多保重。”
萧布衣语气中已有尊敬之色,说完后,缓步走出了营帐,秦叔宝竭力的压住了咳嗽,脸潮红,可眼中坚毅之色更浓。
萧布衣出了帐后,感觉清风清冷,抬头望天,只见到灰蒙蒙的一片。
蓦地感觉脸上有些湿润,冰凉点点,伸手摸去,萧布衣自嘲道:“又下雨了。”苍天有情,亦当落泪,细雨蒙蒙,或许就是天地之情。萧布衣不知为何,只觉得悲从中来,只想痛痛快快的大哭一场。
为这征战多年的疲惫,为那华夏大地的苍生,亦为那个死生同念地张将军!
不知过了多久,这才转身回帐,孤单单的坐着,四下望去,这才记起了什么,喃喃道:“思楠到了辽东了吗?”
没有了思楠,他显得更加地落寞孤单,可多了这份思念,给这将入冬的夜,带来那凝眸相望的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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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气成霜。
辽东的水,已结了薄薄的一层冰屑,阳光初升,略带淡黄,撒在冰面上,懒洋洋地让人提不起精神。
‘嗒嗒’声响,马蹄远来,踏破了那初凝的冰、溅起晨露般地水。一女子黑巾罩面,骑在马上,不急不缓的行来。
女子装束和辽东人无异,厚厚的皮祅,没有太多出众的地方,唯一让人诧异的是马上悬的一把剑。那把剑给蒙面地女子带来了有如草上寒霜般的冷,可更多地人注意的不是剑,而是她:前额和双眼。她的前额似玉一样地白,她露出的双眸,有如晨星般的闪亮。
辽东苦寒,很少能养出如此秀丽的女子。
秀丽的女子,却是思楠!
日已升,但天还冷,是以路上少有行人。即是有些行人,也是行色匆匆。但谁都忍不住的望一眼思楠,惊诧她隐而不露的那种气质和美丽。
思楠我行我素,催马早过了辽河。
过辽河后,辽东大城就在眼前。虽然思楠的目的不是辽东城,可她还是忍不住的望了眼高大巍峨的辽东城。这座大城,经历了太多的战事,当年杨广数十万大军亦没有拿下,那残破的城垛后到底有着什么精神,让他们抵抗住大隋一波又一波的惨烈进攻?
思楠没有多想,绕路而过辽东城,踏梁水,一路南行,在午后到了辽东城东南的乌骨城,乌骨城再向东南,就是辽东国都平壤,她的目的地是那里,但她要到乌骨城找个人。
策马到了城门前,守卫并严格,甚至让人有种安宁之感。大隋烽烟四起,可这里,显然是战火一时无法顾及。
可经杨广多年征伐,这里也有一种残旧沧桑之感。无论是城池、守兵、抑或是这里的百姓。
思楠马踏城道,迎着午阳,就这样,平静的进入了乌骨大城,开始了她的寻找答案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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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天冷!
思楠策马入了乌骨城,大隋动乱,很多人为避战祸,不是逃亡草原,就是避在辽东。(去看看小说网wwwcom)北方众多的小小国度,反倒是他们的安乐的场所。
思楠寻得个中原人士,问了几句,骑马向城南而过。经过个幽静的巷子,前方渐渐热闹起来,原来不远处却是个集市。
这些人说话多受中原的影响,似是而非,思楠勉强听懂。四下望去,见一店铺热闹非常,横幅上油光锃亮,污秽不堪,写着三个大字,‘芶布李!’
思楠下马,牵马缓步走过去。
芶布李前面人是多,排成长队。热腾腾的包子出来后,人手几个,脸上满是幸福的笑。思楠见到,不由感慨这里人幸福的简单。
天虽冷,摊前忙碌的那人满头大汗,背后背着一个,身边还跟着一个。可饶是如此,那人没有丝毫疲惫的感觉,相反,忙忙碌碌的他洋溢着满足的神色。
思楠倚在马,也不答话,只是静静的看。
卖包子那人感觉到有注意,扭头望了思楠一眼,目光满是诧异。他记中,自己从不认识这样的女子。
正忙时,一女子挺着大肚子又端着一笼包子出来。汉子紧走几步,快手接过来,关切道:“你又有了身孕,小心身体。”
子笑道:“又怎忍你一个人操劳?”女人走路聘聘婷婷。看起来并非这里地村妇。素面朝天。但双眉纤纤。未语先笑。虽是蒙尘。但出落地端是不差。
二人简单单地两句话。互相关切之意溢于言表。思楠望见。眼中露出了笑。忙碌了半个时辰。包子终于卖完。汉子见思楠还立在那里。终于忍不住道:“这位姑娘请了。可是饿了没有吃饭。我这还有几个……剩包子。你可需要?”原来他见思楠不语。只以为她缺乏盘缠。想要吃饭却又张不开嘴。早就悄悄地留下了几个包子。汉子地婆娘也招呼道:“是啊。姑娘中原来地吧?”
思楠微有诧异。“你如何得知?”
“这里地水土如何能养出姑娘这种钟灵毓秀地人物?”女人笑道。
思楠见女子谈吐风雅。和本地女子大为两样。径直问道:“你是雨荷?”
女人微愕。带了些警惕。“姑娘如何认得我?”
“那你多半就是朴正欢了。”思楠望向汉子道。
汉子也是诧异,“不敢问姑娘高姓大?”
“你叫我思楠就好。”思楠径直道:“我认识萧布衣,也就是东都地西梁王!”她说明来意,汉子和女子都是释然喜悦,“原来你是恩公的朋友。”
原来汉子就是朴正欢,女人却是乐坊的雨荷。当年萧布衣初下江南,留在乐坊以掩人耳目,无意中撮合了这一对苦命鸳鸯。朴正欢和雨荷苦难终逢,份外珍惜这姻缘。朴正欢家本辽东,见天下日乱,遂带雨荷到了辽东。眼下虽过的辛苦,可二人却是份外珍惜,倍感甜蜜。当初萧布衣探听容妃一事,就是从朴正欢口中得知。
快手快脚的为思楠拿过凳子,朴正欢道:“姑娘请坐。”他爱屋及乌,当年得萧布衣的大恩,念念不忘,恨不能报答,对萧布衣的朋友当然竭尽心力的招待。可这女子既然认识西梁王,当不会穷地没有盘缠,才要把包子拿回去,思楠已伸手接过去,细嚼慢咽的吃了起来。
萧布衣若在,多半会开玩笑说,没想到思楠也不光吃白饭。
思楠吃完包子,这才微笑道:“这是我吃过最好吃地包子。”掏出一锭子递过去,朴正欢忙道:“不要钱,你给我钱,就是打我脸。”多年的风霜,已让这当年穷酸的文士变的爽朗了些,思楠郑重道:“要的,你不收,我只能把包子吐出来。(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朴正欢一愣,见到思楠眼中地笑意,才知道她在开玩笑。雨荷一旁伸手接过了银子,微笑道:“多谢姑娘了。”她倒是大大方方,不卑不亢,实在是因为在乐坊见多了场面,不以这些为意。朴正欢笑着摇摇头,“姑娘如此,到让我愧对萧恩公了。
我身受他的大恩大德,一直难以回报。这芶布李包子在京师是一绝,到过京师地人吃了都说好。我无以为生,这才琢磨起做包子,也就借用那个名,做的不好,倒让姑娘见笑。”
思楠认真道:“用心做的事情,无论是包子还是文章,都是好的。”她一句话让朴正欢发怔了半晌,雨荷望见他的侧脸,一时间脸色黯然。过了许久,朴正欢摇头苦笑道:“包子还可以,但文章嘛……那就不用谈了。”
雨荷突然道:“姑娘……你从中原来,听说那里广开言路,就算寒生都能直上青云,光宗耀祖?”
思楠点头道:“不错,西梁王打破门第之念,广纳寒士,实乃天下穷苦人的幸事。”
朴正欢岔开了话题,“姑娘不远里而来,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手?”
思楠道:“不知你外公在何处?”她来这里找朴正欢,其实就是为了当年旧事,所有地一切都是从萧布衣之口得知,可不清不楚,她想着若能听这老人说一遍,或许还有什么蛛丝马迹。
朴正欢脸色黯然道:“他老人家……不久前过世了。”
思楠轻‘啊’了声,有些失落,见朴正欢伤心,只能安慰道:“还请你节哀顺变。”
朴正欢道:“人生悲欢,哭乐难言,去了对我外公而言,未尝不是件好事。”想了什么,突然道:“姑娘可是要找容妃?”
思楠微怔,“你如何知晓?”
朴正欢解释道:“我在这里多年,少和人接触,中原只有西梁王派人和我谈及容妃之事,姑娘是西梁王的朋友,用意当然不言而喻。”
思楠没想到朴正欢竟也十分聪明,惋惜道:“可惜老人家过世了,既然如此……”
“其实外公终日说地也就那些话。”朴正欢热心道:“姑娘若是喜欢,不妨到寒舍,我再说一遍?”
思楠见他盛意拳拳,倒不忍拒绝,“如此也好。”
朴正欢夫妇说话的功夫,快手快脚地收拾了摊位,让思楠到家。寒舍虽是简陋,朴正欢点了炉火后,
暖,二人对思楠颇为热情,思楠知道这两人多半是看的面子上。听完朴正欢一席话,却不免有些失望,因为朴正欢所言,甚至还不如萧布衣对她所说。只因为朴正欢还不知道前因后果,萧布衣所言却加上了细致地分析。
蓦地心中一阵温暖,思楠只是想,萧布衣戎马倥偬,政事繁多,可他还为自己的事情如此细心,对自己的心意……
不想让自己想下去,思楠起身告辞。
朴正欢见天色已晚,还想挽留,思楠却已上马不见。回转后,见妻子望着自己,惋惜道:“可惜恩公地朋友,我们没有太过招待。可是我们……”他欲言又止,想说什么。雨荷凝望着夫君,轻声道:“我们不说,是有原因。义父让我们不说,想必有些道理。”
朴正欢有些讪讪,叹口气,显然是对思楠隐瞒了什么。
雨荷见他谈起,道:“她多半让你想起了繁华的中原吧。当年你去中原,不就是慕仰中原文化,希望能有机会。”
朴正欢看看屋中嬉闹的子,展露笑容,“那时是年少轻狂而已,我去热饭。你本来不需如此清苦,可跟了我,连件好衣服都穿不起,我……”
柔荑掩住了的唇,雨荷轻声道:“我心甘情愿。(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朴正欢遽然心热,沉声:“我亦此。”
初冬,可只要能有心爱的人在身边,那无疑就是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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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出了正欢的家,一时间有茫然,她本来是要找朴正欢了解容妃一事。她已认定容妃就是自己的母亲,当初是为了找自己的同胞姐妹,这才将自己交给婢女暂带。到如今,她心中已无痛恨,倒是渴望去见见母亲。
毕竟是她在这世上,唯一地亲人。
可从朴正欢那得到的答案和萧布衣所言一样,容妃在老辽东王死后不久就已失踪,再无下落。感觉东风冷酷,思楠心下黯然,想这世上唯一地亲人,多半已不在了。
策马前行,见天色已晚,只想先找个客栈落脚,可这里颇为生疏,比起中原更是显得破落,思楠转了半圈,竟然还没有找到客栈。才想找个路人询问,陡然间勒马不前。目光一转,落在前方的一个汉子身上。
那汉子皮祅在身,带着皮帽,一身上下都包在厚重的皮衣之下,典型的辽东人打扮。思楠见到的第一眼,就看出他是个高手。
那汉子虽在皮衣包裹中,但是身材魁梧,胡子根根如针般扎出,双眸倒是平和,但一望到思楠,双眸中光芒一现。
二人目光相对,冰冷地空气中似乎都要泛起火花。可汉子很快的移开了目光,缓步从思楠身边走过。
思楠陡然发现,这汉子有些沧
不知为何,总觉得见过此人,思楠蹙眉凝想,霍然啊了声,带了兴奋,扭过头去,只见到长街寂寂,汉子却早已不见。
思楠暗自凛然,心道这汉子看似走地缓慢,但脚程好快,实在算是大巧不工的地步。拨转马头,沿长街追下去,可一直奔出好远,竟然发现不了汉子的行踪。
思楠若有所思,遽然发现又回到了朴正欢的家门前。
见天色已晚,思楠有些苦笑,才要离开,思楠再次勒马,手按剑柄,扭头向一侧望去,原来那汉子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身外三丈之处。
思楠记得方才来时,虽看似随意,早就将周围查探清楚,绝无人踪。可这汉子倏然而逝,飘然而来,功夫奇高,实在和裴矩等人难分轩轾。
汉子皱了下眉头,“你找我?”
思楠问,“你是萧大鹏?”
汉子双眸露出怪异之色,缓缓推开帽子,露出一张满是刀疤的脸,赫然是萧布衣的亲生父亲萧布衣,他淡淡道:“没想到在辽东,还有认识我地人。我可没有见过你,不知你如何知道我的名姓?”
思楠解释道:“我也没有见过你,但是我见过萧布衣手上你地画像。你不是在百济,我正要去找你,你怎么会来到这里呢?”
辽东、百济、新罗三国一直都是处于敌对的关系。思楠知道萧大~=已做了百济地国师,其实下一站就要寻他,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相见。
萧大鹏听到萧布衣名字的时候,哈哈一笑道:“你是思楠?”
思楠没想到他一口喝出自己地名字,虽是惊奇,也不否认,“你怎么知道我?”
萧大鹏道:“我虽然不是一个合的爹,照顾不了布衣,可儿子身边有几个女子,还是一清二楚的,这世上还有女子能到辽东,又对布衣如此熟稔,除了你之外,还有何人?”他话一出口,恢复了以往那个热心肠的本色,这种关爱,真的一点不改。思楠黑巾罩面,让人看不到脸色,只是放松了握剑之手,蹙眉道:“我是他的朋友,仅此而已。”
萧大鹏上下打量着思楠,有些丑恶的脸上露出的笑,“原来只是朋友。”
他口气淡淡,可戏谑之意不减,认定了思楠是他地儿媳,思楠听过萧大鹏的往事,做梦也没想到这人如此诙谐,有些哭笑不得,岔开话题道:“萧大鹏,你怎么到了这里?”她直呼其名,并非无礼,一来是天性,二来怕叫伯父,萧大鹏更是打蛇上棍,又说些风言风语。萧大鹏不以为忤,沉声道:“我来这里,其实和你有关。”
他语调低沉,转眼间好像换了个人。
思楠望见,不由一惊,只觉得此人渊岳峙,实在不让裴矩。不知道为何总把萧大鹏和裴矩联系在一起,思楠压住这个心思,饶是聪明,一时间也无法理解萧大鹏地意思,“你来这里,怎么和我有关?”
萧大鹏眼中露出分怜惜,一闪即逝,“一会儿你自然知晓。”
思楠本来见到萧大鹏,准备就算动武也要逼他说出点往事。她不是为自己,而是为萧布衣所问。虽然她知道自己多半不是萧大鹏的对手,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发作起来,萧大鹏就算是天王老子,都要惹他一惹,可听他对自己甚是不错,而且有意告诉自己一些事情,倒忍住了脾气。
萧大鹏伸手敲敲门,朴正
音传出来,“谁呀,是姑娘吗?”思楠有些好笑,萧“不是姑娘,是你老子。”
朴正欢愣了下,转瞬欢欣道:“是义父来了?”
思楠更是糊涂,搞不懂这中的关系,‘咯吱’声响,朴正欢推开了房门,见到萧大鹏,高兴道:“哪股风把你老吹到这里来了?”瞥见思楠在旁边,脸上竟露出点不自然之色。他本来对思楠颇为热情,可这时候地情,倒像恨不得捂住了脸。
思楠知道里面有古怪,却还能不动声色。萧大鹏如进自家庭院一样走进来,问道:“我来问你要一件东西。”
“义父要什么?”朴正欢诧异道。
“肚兜。”萧大鹏一字道。
朴正欢差点晕过去,“什么兜?”思楠也有些脸红,倒觉得这个萧大鹏老不正经。这样一个堂堂大高手,竟然要什么肚兜,说出去成何体统?
雨荷从房内出来,瞥了思楠一眼,神色也有些不自然,“义父,你是说留下的东西中可有肚兜吗?”
萧大鹏望了思楠一眼,:“不错,容妃在这里留下地东西,不知可有个小孩的肚兜?”思楠心中一颤,还是冷然。朴正欢恍然道:“原来义父你要的是容妃的东西。”
萧大笑骂道:“我难道从百济来,是要你的肚兜?”朴正欢有些尴尬,心道我只怕你要我媳妇的肚兜,说道:“义父,跟我来。”他当先行去,萧大鹏扭头望向思楠道:“思楠,你不用怪们,我已找到容妃了……是我不让他们对旁人说,就算……我儿子萧布衣也不知道。”
思楠冰冷,“为什么?”
道:“你跟我去,自然明白。”他先跟随朴正欢到了间柴房。朴正欢推开柴房道:“那女人地东西都在这里,我没有翻动,你看看吧。”
萧大鹏点头,“没事了,你回去陪孩子老婆吧。”
朴正欢尴尬的笑笑,望了眼思楠,低声道:“对不住。”
思楠双眸无甚表情,朴正欢缓缓离开,萧大鹏突然道:“你定是找到了他,他告诉你不知道容妃地下落,所以你恨不得一剑杀了他?”
“不错。”思楠冷冰冰道:“你最好带我去见容妃,不然我恨不得一剑杀了你。”
“不急于一时。”天已晚,萧大鹏点燃柴房的油灯,目光投向了一个箱子。箱子有锁,他伸手扭断,思楠看地心惊,暗想萧大鹏这一双手,也和兵刃一样。
掀开箱盖,萧大鹏翻了半晌,里面都是些衣物,甚至朴素,他找了半晌,这才皱眉道:“我总以为这里会有她一直嚷嚷的肚兜,没想到还是跑了一场空。”他神色失落,不再翻寻,道:“走吧。”
“去哪里?”思楠忍不住。
“你来这里不是要见容妃?”萧大鹏淡淡道。
思楠急切问,“她还活着?”
萧大鹏点点头,“这你倒要感谢朴正欢,就是不久前,他才找到容妃……可是……她神志不清了。”萧大鹏叹口气,“为避免麻烦,我这才让朴正欢暂时秘而不宣,不告诉任何人。”
思楠心中一酸,“她为什么疯了?”
萧大鹏苦笑道:“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但是我不是神仙。你要去看她,我就带你去见,你若不想,我也不再勉强。容妃疯了,我就带她到我那里居住,她一直嚷嚷着什么楠楠地肚兜,我想……她可能见到这个会好些,是以回转。当初带她离开,那些衣物累赘,我统统没带,只带走一些她手上,小孩的玩意。”
思楠扭过头去,哽咽道:“伯父,请你带我去。”
萧大鹏看了她良久,叹道:“好!”他说完后,大步离开,和朴正欢夫妻打完招呼后,连夜离开。
见萧大鹏无马,思楠问道:“伯父,这里离平壤尚远,你没有马匹,怎么来地?”
萧大鹏道:“道路崎岖,群山环绕,我嫌麻烦,就弃马徒步翻山而来。”
思楠敬佩交集,也不多言,萧大鹏看了思楠一眼,终于还是去市集买了匹马,和思楠并辔出了乌骨城。
二人趁夜色赶路,萧大鹏甚少说话。辽东初冬的天气,已颇有冷意,思楠和萧大鹏连夜疾驰,跑出不远,陡然间额头微凉,思楠抬头望去,才发现天已落雪。
雪花琐屑,伊始不过如米粒碎屑,可风一,天气变,北方呼啸,大雪竟洋洋洒洒的落下来。
再奔了数十里,二人身在山区,风吹雪飘,路不可辨,萧大鹏苦笑道:“找个避雪的地方吧。”
思楠也觉得马儿有些难以承受,于心不忍,跟随萧大鹏找个避风的山脚,积雪不及,颇为干净。萧大鹏收集些枯柴,取火点燃,一切做起来自然而然,思楠亦是自立惯了,默默为他收拾枯枝。
火一起,寒风中有了暖意,萧大鹏这才坐在火堆旁,抬头望天,眼中有了怅然。思楠和萧大鹏见面后,虽谈话不多,可感觉到他性格数次改变,这种姿势,倒和萧布衣有了几分类似,试探问道:“你其实本不用如此奔波。”
“是呀。”萧大鹏也不转头,缓缓道:“我的儿子是西梁王,我这时候本应该享着清福才对。一定觉得,我对布衣漠不关心,不像个父亲。”
思楠轻咬嘴唇,低声道:“我以前的确是这个想法,可今天听你说的几句话,突然想到,我娘一直也在牵挂着我,不然也不会神志不清地时候还要找楠楠的肚兜。”
萧大鹏叹口气,“你知道就好,天下相争,不知道牵连多少无辜之人。悲欢离合,绝非一人之事。我地故事,也是从这样的一个冬天开始……”
他言语幽幽,又像是换了个人,思楠好奇心大起,不知道这看似粗犷的山寨主,到底藏着了多少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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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鹏在思楠眼中,无疑是个很奇怪的人。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他时而戏谑,时而凝重。戏谑的时候,看起来更像是个下里巴人,但凝重的时候,思楠却见他如山如岳,深不可测。
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经历,能历练出这样的一个人,可思楠知道,萧大鹏想说的事情,别人拦不住,他要是不想说,己也决计逼不出来。
添了些枯枝,思楠虽想去见生母,可大雪茫茫,也知道欲速则不达,既然如此,不如先听听萧大鹏的事情,萧大鹏若不回转,自己就可和萧布衣提及。
想到萧布衣,思楠眼中有了明艳之色,扭头望向火光,听萧大鹏叙述往事。
“那年的冬天,我在江南。江南当然远不及辽东的苦寒。但那年冬天的冷,我这一辈子都无法忘记。”萧大鹏低声道:“我叫大鹏,其实本是家父希望我大鹏展翅,得复旧国。我是梁朝后裔,这你当然知晓。我自幼习武,也算是文武双全。”
思楠道:“伯父现在武功盖,身为百济国师,原来是自幼的底子。”
萧大鹏神悠悠,“幼年的底子是有,可后来若非碰到昆仑,我亦是不能有今日的成就。我听说你是昆仑的弟子,我其实也是师承昆仑,不过是比你早数十年而已。”
思楠一震,难以置信。
萧鹏提及昆仑的时候,脸上露出了尊敬之色,“其实天底下能人异士多不胜数,可武技到了一定的程度,反倒会看淡天下之争。想朝代兴衰,百姓均苦,身在高位,亦是难免自高自大,误入歧途。昆仑本来就是天纵奇才,亦是少有的理人,不过他虽教我武功,却不以师徒相称,只希望我能造福天下……”
沉默了片刻。萧大鹏才道:“话扯远了。可:有昆仑。也就没有今日地萧大鹏。但若没有昆仑。说不定萧大鹏走地是另外一条路。”脸上露出困惑之意。萧大鹏道:“是是非非、恩恩怨怨真地很难说清。那年冬天。我年纪不大。身边有个好友叫薛布仁。还有个视若妹子地萧皇后。除了雄图霸业外。我就疼爱地……就是这个远地堂妹。那一年我们出去狩猎。萧皇后看到了只美丽地狐狸。可惜错过。第二天天寒地冻。又下了雪。我和布仁为了让她高兴。就早早地出门去捕狐狸……”
说到这里。萧大鹏嘴角一抽搐。脸色变地可怕。思楠望见。也是一阵心悸。知道必定有可怕地事情发生。
萧大鹏缓和了情绪。淡淡道:“那狐狸不好捉。我和布仁费劲了气力。午后才抓住。本来兴高采烈地回转。没想到回到家地时候。才发现已是大火熊熊。我当时大惊。不顾一切地冲进火海。才发现父母、仆人、婢女竟然没有一人逃出来。他们多少会点功夫。断然不会被活活地烧死。原来他们是先被击毙。又被放火焚屋。我当初发狂一样地不肯离去。却发现了堂妹。原来家父知道危机。将她塞到一个箱子。得以逃离大难。我抱着她冲出了火海。可自己终于不支。昏了过去。”
思楠皱眉道:“谁对你家有如此深仇大恨。要斩尽杀绝?”
萧大鹏望着火堆。避而不答道:“等我醒来地时候。被大火烧地严重。周身疼痛。布仁在我身边照顾我。说我这种伤势还能活下来。不是命大。而是得遇了神医。”
“孙思邈救了”思楠恍然道。
萧大鹏点头道:“若不是他,萧大鹏数十年前已经死了。我醒来不见堂妹,不由焦急,孙神医……那时候我只以为他是神医,后来才知道他的故事。”
思楠暗想,萧大鹏一身武功就已惊世骇俗,际遇更是匪夷所思,却不知道昆仑的一生又是如何?
萧大鹏继续道:“孙神医见我焦急,安慰我道,说堂妹已妥善安置,让我不用焦急,静心养伤就好。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我那时伤势极重,虽有药王出手,可说是养了半年后才好,那时候堂妹却已被召入了宫中,自此后,她再也没有和我见面。”
思楠心细如发,马上道:“是她~没有见过你,而非你没有见到她?”
“不错,我后来也偷偷去见她了几次。”萧大鹏坦然承认道:“不过她终于脱离了贫困,一步登天,我一个落魄之人,怎么好去见她呢?”
思楠摇头道:“想你堂堂一个高手,怎么还有如此迂腐的想法。两情相悦,又岂在身份地位高低?”
萧大鹏看了思楠良久,扭过头去,“你说的道理是没错,可这世上很多事情不止说说而已,不然只凭一张嘴就做尽天下事,何必奔波劳碌?”
思楠咀嚼着这句话,不知其中含着多少心酸无奈,想萧大鹏本来就是梁朝后裔,多半也是心高气傲,他虽对萧皇后的感情复杂,见萧皇后风风光光,他又家破国亡,说不定被朝廷忌惮,如何会拉着萧皇后?
这种男儿,到底是对是错?
见萧大鹏沉默下,思楠为他难过,安慰道:“好在你现在终于和她在了一起。”
萧大鹏岔开话题,“事事天定,难以强求。昆仑在我病的时候,一直照顾着我,让我好生感激……”
思楠不知为何,想起了什么,心中一颤。
萧大鹏见她脸色异样,关切问,“你怎么了?”
“其实你不必感谢他。”思楠冷冷道。
萧大鹏反倒一怔,“你为何这样说?”
思楠一字字道:“害死你全家的肯定是太平道徒,说不定就是那个李八百……或者裴矩,不然何以昆仑恰巧赶来,而且救了你的性命后,竟然照顾你半年?他忙碌非常,竟然在你身上用心良苦,多半是问心有愧!”
萧大鹏望着火光闪烁,平静道:“我到现在也不清楚毁我家地人是谁,昆仑也没有说。不过在我看来,可能仇人远比你想的要多。或许是太平道徒,也或许文帝对以往的王朝的皇族后裔斩尽杀绝,以求江山稳固。但悠悠数十载,文帝早死,李八百已亡,什么恩怨都已随时光而逝。其实在我看来,历代皇朝和太平道徒没什么两样,只是一个得志,一个不得志而已。”
倒是头一回听到有人如此评价太平道,一时间竟不
作答。
萧大鹏续道:“昆仑救了我后,只对我说仇人武功太高,我绝对不是他的对手,于是就开始传授我武艺。”萧大鹏叹道:“后来我才知道,他只怕我承受不了打击,万念俱灰寻死,这才希望我振作下去。不过他多半还有更深的用意……唉……他用心良苦,可却少有人知。”
思楠道:“那薛布仁呢,也和你一样是吗?”
“布仁却没有这个机会,一来他天分不够,二来也是因为他对武艺并不用心,是以武学平庸。我苦练武技,终有大成,知道堂妹做了皇后以后,一时间万念俱灰,可布仁却说天下江山初定,不安因素很多,见我武技大成,劝我复国,以图霸业。”
“那你为何放弃了复国一事?”
“我区区一个没=的皇室后裔,要复国谈何容易?”萧大鹏感慨道:“更何况我和布衣不同,他有时有运,这才能坐镇东都。我这个老子却是无时无运也无这个命,当初杨坚在位,此人雄才伟略,其实丝毫不让布衣,雷霆手段比起布衣而言,有过之而无不及,他打江山犀利,坐江山更是让人无隙可乘,我当年乔装改扮,四处奔波,联络旧臣以及被杨坚所灭地各国臣子,可说是比起布衣当年要有势力。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其实本来要从边陲起事,但这时候……我碰到了布衣他娘。”
“可是北周的三公主?”思楠道。
萧大鹏抬望天,“你们都已知道了。”
“要想不知,除非已莫为!”思楠道:“你、昆仑、虬髯都是百般隐瞒,我真的不知道,你们到底是为了什么?”
萧鹏怅然道:“非我想隐瞒,其实我已~|布衣说过。”
思楠心头一颤,“你对他说过,怎么我从未听布衣对我说及?”她此刻心中不知何等滋味,暗想萧布衣说什么事无不可对她言,没想到竟然还有隐瞒。一想到这里,竟然有些心灰意懒。
萧大鹏道:“你怪他没有告你?”
思楠轻咬贝齿,良久道:“或许男人都是如此?”
萧大鹏淡淡道:“那你就错怪他了,现在地他并不知道。”
思楠怔住,不解问,“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萧大鹏道:“我当然知道,我从前的那个儿子,虽然武功不算好,可也绝对不会那么差!”
思楠恍然道:“原来所有地一切,你都话于以前的儿子知道,可现在的萧却不明白。你已知道现在的萧布衣是……转世的人?你不怪他……瞒着你?”
萧大鹏眼中感情复杂,沉默良久,“其实我也算半个太平道地人吧,因为毕竟我和太平道也有着联系,对于这些事情,或多或少的知道,可我从未想到过,我儿子有朝一日,也会变成他们口中地鬼王!”
“那你……”思楠不知道该辩解,还是该安慰。
萧大鹏突然问了个很奇怪的问题,“你说一双鞋,换了鞋底,还是原先地那双鞋吗?”
“当然算。”思楠毫不犹豫道。
“那换底的鞋子再换个鞋帮是否还算原来地那双鞋?”萧大鹏又问。
思楠答不出来了。
这的确是个很玄的问题,在你感觉上,穿地当然是原先的旧鞋。但是在理智上,换完底再换鞋帮的一双鞋,和原先的鞋根本没有任何关系!
“你不知道?其实我也不知道。”萧大鹏淡淡道:“所以我一直想找个人问问,换了头脑的人,是否还是原先的那个人呢?我的儿子到底是活着,还是已死了。”
思楠蹙眉不语,觉得很难作答。以前她一直觉得萧布衣的老子有点不近人情,可听萧大鹏一说,才感觉萧大鹏也有些可怜。萧大鹏哂然一笑,“所以我费劲心力的想为他驱魔,还我原先的那个儿子,但所有地一切,徒劳无功。布衣才遇到我的时候,状似疯狂,总不承认我这个爹。用了大半年地时间,他终于沉默下来,开始接受这个事实,所有的人也以为他恢复了正常,只有我才知道他还是原先的那个人,和我儿子无关……过了伤心、难过后,我默默的观察他,我才有些可怜他。”
“可怜他?”思楠喃喃自语,目露沉思。
“他的孤独,无人知晓。”萧大鹏:“你以为你处境凄惨,可你毕竟还有个回忆,还有个亲人。但是他……在这个世上,是真正地孤独。”
思楠垂下头来,“你说的很对,我和他在一起地时候,总是发现这点。”
萧大鹏道:“其实我本来心灰意懒,可后来终于看开了,试着接受这个儿子,也希望帮他摆脱这种孤独,所以我让他融入这个世界。他换个人后,武功尽丧,不过因为我以前的儿子也不显露武功,所以旁人倒不怀疑。他天生就像个马术高手,而且对弓箭地领悟力也比以往要强,再加上他好交朋友,这些都让他能很好地活下去。布仁知道布衣地秘密,以为鬼王定当能翻云覆雨,所以雄心再起,但我真的不想他重蹈覆辙,所以他要贩马,我就支持他贩马。我承受了一辈子复国的压力,难道还不够?怎么能忍心将自己的重担放在他的身上,其实……和他久了,感受到他的真诚,我真的又把他当做自己儿子一样看待。”
“他敬你也和敬亲生父亲一样。”思楠理解道。
“我今日和你说这些,知道你一定会告诉他。”萧大鹏喟然道:“事到如今,也该说个明白了。”
“你为何不回去和他亲自说这些?”思楠不解道。
“我不知道……怎么和他说。”萧大鹏苦笑道。
思楠再次沉默,设身处地的来想,她若是萧大鹏,也地确不知如何对萧布衣说及此事。
萧大鹏望着火堆,“或许是因为……我们本来就有缘,所以这才相遇。我以前不想影响他,现在也不想影响他。不过我让他贩马,去草原,做梦也没有想到过,他竟然从此得裴阀器重,平步青云,到如今称霸天下。我有心种树不成,他无心插柳成荫,如今想起来,真的是造化弄人。”
思~觉得的确不可思议,“裴茗翠对太平道一直都是深恶痛绝,以平定为目的,可多半
想到过,李玄霸和萧布衣都和太平道关系密切。”
‘啪’的一声响,火花四溅,也耀亮了萧大鹏的一双眼眸。
思楠想到了什么,突然问,“你当然也认|髯客?”
“虬髯凌峰,昆仑绝顶!我得昆仑传授,当然知道这八个字,又怎么可能不认识这两个人?”
“但根据萧布衣所言,当初他描述虬髯客的时候,你却完全不认识的样子。”思楠似笑非笑,“所以你当初就瞒着他了?”
“不错,我是瞒着,根本不想让他知道太平道的任何事情,我想让他走自己想走的道路。”萧大鹏正色道:“可我没想到虬髯去草原找马,知晓我在为寇,念及以往地交情,过来寻我。他从布仁口中知道一切,竟然又去找了布衣,而且将易筋经传授。因为道教自古流传个说法,说这种功法得鬼王修习,才是事半功倍,若是旁人习练,不过是事倍功半。虬髯是武学奇才,又有坚毅之气,坚持习练易筋经数十年,这才凭借易筋经成为道中第一高手。所以他一方面念及和我的交情,二来也想看看布衣到底能到何种境界,这才以功法传授。”
思楠听到这里曲曲折折,变化多端,也不由目结舌。
萧大鹏道:“然虬髯也并非因为他是死人才传授,也暗中观察他地行径,知道这种人习武,只有造福天下,是以这才结交。他和布衣结交,伊始是和我有关,可后来结义,那真的是器重布衣这个人。虬髯一直希望布衣不要像我一样,窝窝囊囊。可萧布衣不但自此武功突飞猛进,而且得窥庙堂,自然就是虬髯都想不到的事情。要知道但凡高手,均为朝廷忌惮,是以历代武将,虽战功赫赫,但鲜有好下场之人。布衣处事圆滑,虽武功精进,可素来暗藏锋芒,处事却又比我这个老子高明了很多。”
思楠才明白所有的一切,试探问,“昆仑让我保护萧布衣,又是什么意思呢?”
萧鹏沉吟半晌才道:“他或许也觉得布衣是个济世之才,不中途夭折吧。”
思楠总觉得萧大鹏方才所言都是真,可就是这句答的有些言不由衷。一时间想不到什么问题,只能沉默。
萧大鹏一口气说了这些,终于沉默下来,望着火光,似已出神。
思楠却又想到了个问题,“你和三公主……复国怎么会失败?三公主,到底去了哪里?”
萧大鹏扭头望向落雪,目露黯然,“当初我小有名气,已被文帝盯上。但那时候杨坚正在全力剿灭宇文阀,暂无暇顾及我,是以让我渐渐坐大。北周宇文家被杨坚以雷霆手段铲除,龙子龙孙死伤无数,当年赫赫有名地八大柱国被杨坚震慑,都是收敛了嚣张,大隋这才江山稳固,杨广其实就算坐享其成,奢侈荒淫,也不至于到今日的地步。要知道历代皇帝荒淫奢靡地不在少数,但因此导致灭国的只占少数。可杨广志大才疏,穷兵黩武,又小瞧了门阀和道派地力量,终于一发不可收拾。那是后话了,和我关系不大。杨坚收拾了宇文家,我知道他很快就要对付我,可我那时心高气傲,并不畏惧。
布衣他娘落难遇上我,怀着宇文家的血海深仇,主动接近了我。”
思楠睁大了秀眸,从未想到是这种因果,“你说她为了复仇才嫁给了你?”
萧大鹏垂下头来,喃喃道:“到现在我也不知,她到底是爱我呢,还是爱我地复国势力。”
“以你们的能力,绝不至于默默无闻,但是我和萧布衣都不知道当年有你们这支起义之兵呀。”思楠质疑道。
“你不知道,因为我们根本没有起义就已烟消云散。”萧大鹏道。
“这怎么可能?”
“没有什么不可能,世事无常。”萧鹏道:“因为我在起事之前碰到了天涯!”
思楠错愕非常,“又是他?他可真的是阴魂不散,无处不在!你不是他的对手?他为何要阻你起事?他是裴矩你可知晓?”
思楠一连几个问题,萧大鹏摇头道:“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他是裴矩,这人隐身庙堂多年,心机极为深沉。当年我不是他的对手,可心高气傲,却不知道这点。他以天涯身份,说昆仑不许太平道中人再参与天下争斗,让我解散手下,我当然不肯!可我当时又找不到昆仑,又觉得自己不完全算太平道中人,用不着遵守这个规定,天涯就说以武定输赢,他若输了,不再管我,他若赢了,我再也不能染指江山一事。”
“可你何必应战?”思楠不解道。
萧大鹏苦笑道:“很多时候,并非你想退就能退的。有时候,你甚至明知道去死,也要去做!这江山一事,不容退让!”
思楠想起河北军一事,不由心悸。
萧大鹏道:“最终的~果你当然知道了,我不敌天涯,径直退出了这场争霸。”
“三公主呢?”思楠问。
“她……”萧大鹏淡淡道:“我既然不能复国,她就离我而去,留下了才初生的布衣。”
思楠打个冷颤,萧大鹏简简单单交代地这几句中,不知包含多少抉择恩怨,她总觉得萧大鹏还有什么没有说,喏喏问,“她真的如此心狠吗?”
“或许在很多人心目中,很多事情远比亲情要重要。”萧大鹏长叹一口气,“我被天涯击败,布衣他娘又离我而去,我自此心灰意懒,解散了手下,毁了容貌,再不见三公主,带着儿子浪迹天涯,给儿子起名叫做布衣,就是想让他忘却以往的一切,做个布衣就好。后来的事情,你当然都知道了。”
萧大鹏说到这里,悠悠叹息一声,回荡在火光映照飘雪之中。思楠这才感觉到了冷,抬头远望,只见天地间,已苍茫一片。
雪色如月,尽是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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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鹏说~简简单单,只是思楠却明白,萧大鹏和天涯,三公主分手,不知道包含着多少惊天动地的曲折。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
大鹏的一番解释,有的和她猜测的类似,有的出乎意料,不过也有很多不明不白。
思楠并不是能瞒住心事的人,径直问,“天涯为何要与你为难。”
萧大鹏笑笑,“我不清楚。”
“这年来你还不清楚?”思楠咄咄问道。
萧大鹏眼眸如=,望着思楠,轻声道:“思楠,你还年轻。”
“这和年轻有么关系?”思不解的问道。
“年轻,所以可承受的住挫折,年轻,所以很多事情可以从头再来。但是你若不从这些挫折中吸取教训,你就会发现到了我这种年纪,会和我一样一事无成。人的痛苦在于清醒明白,你可知道?”
“所以你从来不想天涯何为难你?”思楠问道。
萧鹏道:“想明白又如何,不想明白又如何?在我之后,其实门阀士族、各朝子弟想谋反的不在少数,可均被文帝不动声色的翦除。这人的手段高明,千古难见,不然也不会平定数百年的大乱,一统江山。”
“他这么聪明。却预见不了杨这个败家地儿子。”思楠讽刺道。
萧鹏却也不恼。“你以为杨广真地是蠢材?那可就大错特错!杨广在杨坚五子当中。绝对是绝顶聪明地一个。不然何以能轻而易举地除其余四兄弟地祸乱?其实杨坚死后。杨广端是做了几件大事。只可惜他压抑太久。又被大业冲昏了头脑。杨坚终立杨广。并非无因。可谁能管得了身后事呢?”
思楠不知道萧大鹏是懦夫呢。还是所谓地智者。可她对萧大鹏所言。只能说是保留性地赞同。双眸一亮。思楠遽然道:“我明白天涯为何要和你作对了。”
萧大鹏脸色不变。淡然问。“为什么?”
“当年地往事。其实我和你儿子……已知晓猜测地七七八八。”思楠说及你儿子地时候。见萧大鹏嘴角浮出微笑。知道他对这个所谓地儿子还甚关心。心中感慨。“太平道为祸天下数百年。有虬髯凌峰、昆仑绝顶。天涯、大鹏、四道八门。可说是在大隋之前人才济济。又到个顶峰。你说地不错。任何想取得帝王之业地人。不但要有门阀士族地支持。要想江山稳固。还需百姓、道派、佛门地支持。或者说是吹捧。”
萧大鹏道:“思楠。你果真聪明。杨坚道佛并重。就是这个道理。布衣现在不动声色地除太平余孽地力量。可若是要说坐稳江山。还是要以拉拢为主。最近他找王远知。施展怀柔手段。就是这个道理。我得知这点后。甚至欣慰。王远知若是知机。眼下虽是避而不见布衣。可天下大定地时候。定然会前往东都歌功颂德。以求保全余众。”
思楠点头,承认萧大鹏分析的不差,“太平四道中,楼观最是偏激,龙虎无为而治,李家心机阴险,而茅山道却更像见风使舵。四道主张不同,八门却听四道的号令。太平道虽是人才不少,但数百年来的发展,主张或大同小异,或背道而驰,就是因为这些见解不同,才导致太平道四分五裂,其实世事无不如此,只是太平道极端了很多。太平众人或入庙堂寻求皇帝支持,或入门阀谋取策反的资本,只求阀门得势,弘扬大道。但太平大道的主张太过骇人听闻,就算得太平道支持地人,也绝不敢逆天行事,是以就算得势,也会泯灭太平道的作为。太平大道或许终究有一日能实现,但那多半是很久以后地事情,绝非现在!”
萧大鹏道:“你说的不错,昆仑若是听到,定然欣慰。”
“昆仑就是看到这点,为求生存,这才和僧粲联手,降伏天涯,立下天涯明月之誓言,不再染指江山一事。(去看看小说网wwwcom)但天涯无疑是太平道中,最激进地一个。他蓄谋对付你,却用昆仑天涯明月的誓言,无非是想激发你对昆仑地不满,作乱为患,你若反了昆仑,他才有借口推翻昆仑的主张,只可惜,你一败竟然消沉下去,这多半是天涯都想不到的事情。”
萧大鹏点点头,“思楠,你果真聪明。”
“那三公主后来去了哪里?”思楠这句话一是好奇,也是为萧布衣所问。
萧大鹏脸色木然,“我不知晓。”
思楠紧盯着萧大鹏的脸色,看不出端倪,皱眉想着什么。突然问,“她会不会跟随了天涯呢?”
萧大鹏扭过头去,摇头道:“我再没有见过她。”
“你想她吗?”思楠问。此情此景,也只有她才能放肆的问出这个问题,萧大鹏望着火光,淡漠道:“想又如何,不想又如何?”
思楠从萧大鹏冷漠的外表,感觉到了骨子里面的哀伤,知道再追问太过残忍。又想起关键的一件事,“昆仑现在做什么呢?”
“或许什么都没做。”萧大鹏道。
“这怎么可能?”思楠诧异道:“我真的不解你和昆仑到底如何想法,李玄霸祸乱江山,和萧布衣为敌,你和昆仑怎能坐视不理?布衣可是一直敬你,但你这个爹爹虽说当他是儿子,可为他做了什么?”
萧大鹏神色不变,“你等觉得昆仑无为而治,但他做的事情远比你们想的要多。太平四道八门,八门虽是凋零,但门中亦是人才不少,只是你可见到有多少出来兴风作浪?”
思楠恍然道:“昆仑约束八门,原来是釜底抽薪之计。四道没有八门的支持,作为有限!可他为何不杀了李玄霸,就算不杀,最少也应该囚禁了他,不让他四处作乱。”
萧大鹏皱眉道:“历来争夺天下,手段无不用极,李玄霸辅助李唐称雄,已算不得为祸江山。李渊虽是老谋深算,但最少称帝后,关中安乐……”
你是说,昆仑也不能确定谁取江山,只能袖手?”见
你一味退让,懦弱无用,得三公主要离开你!”
她后地一句话,可说是言辞极重,有如火灼一般。
本不想这样咄咄逼人,可为求真相,也为激萧大鹏回转东都相助萧布衣,是以采用激将之法。
萧大鹏嘴角抽搐下,竟然还没有变色。只是手上的枯枝‘嚓’的声,已变成了粉。
思楠心细如发,聪颖非常,知道三公主多半还有故事,只是萧大鹏不想多说。
“萧大~,你若真言行一致,还关心着萧布衣,就应该回转东都!”思楠又道。
萧大鹏突然一笑,“我回不去,都已无关大局。晚了,歇息吧,明日还要赶路。”他竖起衣领,盘膝而坐,再无言语。
思楠没想到竟然这么好地脾气,如此相激也不动怒。眼珠一转,换了策略,“其实你不回去,也是为了萧布衣好,可我方才误解了你。”见萧大鹏动也不动,思楠沉吟道:“你伊始是受诺言束缚,可后来多半知道,自己若是不管萧布衣,虬髯客引萧布衣入途,再和你有着交情,怎么会任凭旁人加害萧布衣?有虬髯客为他出手,当然比你出手还胜出一筹,伯父心机之深,可见一斑。”
她捧了萧大鹏一句,又了他一句,萧大~动于衷。思楠心中嘀咕,萧布衣古怪深沉,这老子也是不遑多让。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
“其有时候,退一步海阔天空。依我来看,伯父重情守诺,三公主她……离你而去,实在是不智之举。”思楠总觉得关键就在三公主地身上,得见萧大鹏,始终忍不住出口询问。
陡然间萧大鹏双眸睁开,有电闪。
思微凛,暗想此人好犀利的眼神,一时间心中古怪,竟不再言。
萧大鹏却叹口气,“你若还想见容妃,就闭嘴吧。”他好像甚少恼怒,若是用言辞威胁,思楠多半不吃这套,可听萧大鹏提及容妃,思楠马上闭嘴,甚至把眼睛也闭了起来。她和萧大鹏一样,盘膝而坐,缓运内息。过了片刻后,周身渐暖,虽是天空飞雪,冷若刀剑,却也全然不惧。
偷瞥了萧大鹏一眼,见到他好像和黑暗融为一体,整个人有着说不出的凄冷,不知为何,心中又有了同情,感觉方才自己只顾得探秘,不想着萧大鹏内心的感受,实在不该。
长夜漫漫,冬夜寂寂,二人对火堆而坐,一直到了天明。
等到曙光初现,思楠睁开双眼,才发现雪已停,荒山银装素裹,远山连绵,有如雪龙飞舞,好一派壮观。
萧大鹏早取出干粮烤热,和思楠分食,和她上马继续南行。
二人中途只是在乡间用过午饭,给马儿喂了草料,再无停歇,也不交谈。思楠只怕萧大鹏不领自己去见母亲,再加上感觉萧大鹏也有苦处,再不咄咄逼人。
等过了辽东的国都平壤后,萧大鹏更是熟悉路径,也不歇息,趁夜疾驰,在深夜地时候,已绕僻径进入了百济国。
思楠不解问道:“你是百济的国师,到了百济国,让他们迎接就好,何必偷偷摸摸?”
萧大鹏也不做答,到了一座大城前。思楠知道这城叫做泗,眼下是百济国地国都,也是百济最繁华的城市。
百济、辽东、新罗三地均是国土远逊中原,可恩怨纠葛多年。
百济本算是三国最强,甚至曾经打到平壤,杀了辽东王。可最近百来年,辽东却是势力大涨,百济不敌辽东,北方土地尽丧,先向南迁都熊津,后又南下迁都泗。熊津以前虽是百济的国都,却是山城,依靠群山环绕屹立北方,只为有效的抵抗辽东南下,并不繁华,比起泗而言,大大不如。
城门这时早关,萧大鹏粗着嗓子喝几句,城头一阵欢呼,迎萧大鹏进城。
萧大鹏在这里竟颇有威严,思楠暗自纳罕,心道萧大鹏以一己之力,短短数年的功夫,让百济军民敬仰,端是可敬可畏。
萧大鹏进入泗,径直来到国师府。
相对中原地繁华壮阔,这里地国师府多少显得寒酸,但在泗城,也算是少能见到。百济多沿用中原的文化,中原地烙印随处可见。思楠一路行来,倒感觉仍在中土。
国师府已熄了灯火,萧大鹏领着思楠到了后花园,思楠本以为他要给自己安排住所,然后等天明再找容妃。
虽从未见过容妃,可这毕竟是自己地生母,思楠一想及这点,本来静若止水地心就忍不住的砰砰大跳。
萧大鹏似乎看出了思楠地心思,望着后花园一间小屋的灯火,说道:“那间屋子里就是容妃。她……应该还没有睡。”
思楠一怔,国师府中,那间屋子可说是最为简陋,可萧大鹏如何来看,都不是个吝啬的人。萧大鹏看出她地心思,解释道:“容妃现在神志不清,只要稍微见到奢华的地方,就会狂性大发。我不得已,才将她安置在这里。”
思楠不由心酸,迎着灯火缓步走了过去。萧大鹏不再跟随,眼中露出怜惜之色,缓缓摇头。
思楠接近木屋,头一回地没有了戒备,只有渴望。透过木窗,见房间内坐着一女子,炉火暗暗,好似女子的面容。
那女子虽装扮的干净,可容颜已很苍老。天虽冷,她却衣着单薄,手中轻轻的悠着个小孩的摇篮,嘴里还哼着小调。
若非萧大鹏提醒,思楠看不出女子的任何异常。
伫足门外,静静地望过去,听到女人悠悠的声音传过来。
天上星,亮晶晶,不如楠儿地亮眼睛……
天上月,明又亮,不如娘亲的一颗心……
亲爱地亲爱的楠儿,长大了长大了……
亲爱地亲爱的楠儿,你可曾听到娘亲的呼唤……
思楠听到楠儿两字的时候,秀眸已蕴含泪水,见到妇人憔悴的面容,缓缓而又坚定的走过去,那一刻的她不知为何突然想到了萧大鹏的鞋子理论。
一双鞋换了鞋底换了鞋帮,当然不是原来的鞋子。
可她的母亲就算糊涂了、神智不清了,还是她的母亲。无论天涯海角,无~几经磨难,她还要认这个母亲!
去,思楠凝望着容妃的双眸,发现她眉梢、眼角和自妃并没有留意到思楠的到来,仍在喃喃唱着小曲。
已看清摇篮中只有小儿~头,更是心酸。她推开门,寒风吹进,容妃霍然惊醒,慌忙站起来望着摇篮道:“楠儿,天冷了,有娘在,不要怕。”她像模像样的拿起小被要盖在枕头上面,突然惊叫道:“楠儿,你冷不冷?你的肚兜呢?”她捧起枕头,就像捧着婴儿,旁人若是不知情,早就毛骨悚然,思楠却在她身后镇定道:“娘,我就是思楠!”
话音落地,容妃僵立当场,双手抱着枕头,剧烈的颤抖。
思楠性格耿直,见到母亲,心情激荡,根本没想到多余的事情。这是她娘亲,她是娘亲的楠儿,这些足够。
她声,诚恳,满是情意,她只希望能用自己的真情,换回母亲的记忆。
容妃终于回转来,望着思楠,双眸呆滞。
思楠心中一颤,容妃突然连倒退,紧紧的握着枕头,连连倒退,叫道:“你是谁?你不要害我的楠儿,你们害死了桐儿,求求你们,饶过楠儿吧!”她叫声凄厉,疯态尽显,思楠心中一酸,暗想原来同胞姐姐可能叫做思桐。娘亲说的不错,害死姐姐的正是自己,可是……
思楠没想到亲根本不认自己,才待再说,容妃已的叫起救命来。一阵疾风掠过,思楠手腕已被扣住,才待震开,就被萧大鹏带出了房间。
萧大鹏的动作简直比还要快,出了房间后顺手带上房门。容妃见房间没人,奇迹般的平静下来,脸上露出骄傲的笑,对着枕头道:“楠儿,坏人被娘打跑了,你莫要害怕。”
思听到,心如刀绞,等远离木屋后,咬牙道:“为什么?”
萧大鹏道:“据我猜想,容妃离江南后,又和你失散,再加上思桐不归,念女心切,这才会神智不清。思楠,你莫要着急,慢慢来。”
思霍然抬头,“李八百为何要害我家?害得我家破人亡,姐妹分离?”
萧大鹏道:“所有地原因,不过是江山二字。他想擒你姐妹,要抰你爹娘跟从。”
思楠手按剑柄道:“李八百在哪里?”
萧大鹏道:“昆仑擒住他,逼他走天梯,半途掉下去,已粉身碎骨。”
思楠咬牙道:“他为何不等我!”
萧大鹏明白她的心思,苦笑道:“思楠,恩怨已过,李八百已死,你是个聪明人,当知道眼下第一要做什么。”
思楠已明白萧大鹏的意思,松开剑柄,回头向木屋望去,泪眼婆娑,喃喃道:“你放心,我知道如何去做!”
她这句话,不知是对萧大鹏还是对娘亲所言,可坚毅之色溢于言表。她多经磨难,绝非是个轻易放弃的人。
风又起,‘咋啦’一声响,树上积雪落下来,带来透骨地寒。冬天到了,可对思楠而言,春天不应该太远!
**
李渊人在关中,一夜之间,头发已白了很多。这个冬天对他而言,实在有些冷。他从来没有想到过,他在河北地兵将败的这么快,败的这么惨。而剩下的日子,看起来更加的难熬。
他三路出兵,本想抢秋粮,取河北,两路夹击,汇合突厥兵给萧布衣沉重地打击。没想到计划总不如变化快,受到沉重打击的是他,而非萧布衣。
李建成、李神通均是处于僵持阶段,和西梁军互有胜负,被他寄托最大希望地河北,却在沱水一战,损失半数的兵力。
要知道在河北的李唐军,可说是李唐的精英,李渊本来希望联手突厥抗住萧布衣,没想到永安王李孝基全军覆没,李孝基本人也丧身河北战场,这可说是李唐宗亲眼下丧命的最高将领。李道宗被西梁军破白沟,兵出孔子岭,不敢应战,仓惶北返。秦叔宝率大军乘胜追击,不但取得赵郡,甚至随手收了恒山、博陵两郡。
西梁军气势如虹,高鸡泊的舒展威本来一直坚守,见秦叔宝大军打地酣畅淋漓,趁势配合北上,取高鸡泊北部的信都、平原两郡。萧布衣却一纸诏书,向东过平原郡地鹿角关,又将渤海的河北盗匪招安。
至此,西梁军兵锋向东,再到海边,厚重地向北推进,逐一的收复李唐军才下地地盘。
西梁军连战连捷,一举扳回颓势,李唐军除了幽州各郡外,只余河间一郡。管出尘求功心切,逼近河间,却被李世民击败斩杀。萧布衣不以为意,下令大军兵逼河间。
河北军早就分崩离析,刘黑下落不明,罗士信听闻丧身大水,曹旦、窦氏慌忙投奔李世民,献上传国玉玺,不想是假,李世民勃然大怒,径直将二人斩于帐下。窦红线举残众归东都,萧布衣既往不咎,将他们暂时安置到渤海。
秦叔宝、程咬金、舒展威三将分由博陵、信都、平原三处出兵逼近河间,萧布衣坐镇中军,摆出架势要和李世民决一死战!
李道宗已退兵上谷,兵驻易水,李世民孤军对抗,又逢初冬,不敢正其锋,只能战略性的撤退。李世民撤出河间,兵驻郡巨马河,以郡的固安为根基,李道宗兵驻易水,以上谷为背,二人从西向东,以易水、巨马河为地势,布下了抵抗萧布衣进取幽州的防线,深沟高垒,暂时避而不战。
形势并不乐观,李渊忧心如焚。望着眼前的李孝恭,李渊神色复杂。
李孝恭更显消瘦,竟然还活着,默默的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二人沉默而对,这场谈话,亦是二人之间绝对隐秘的一场谈话,李渊终于打破了沉寂,开口问道:“孝恭,以往的事情,都可以算了。我现在只想知道,玄霸现在究竟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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渊无疑是个极深沉的人,从他问李玄霸一事可知。(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李玄霸还活着,李渊知晓,而且一直保持联系。为了保守这个秘密,他甚至连自己儿子都一块骗过。
李元吉、李世民不知道,甚至就算太子李建成,也被蒙在鼓里。
李孝恭却知道这个秘密!
在李家宗室中,李孝恭年纪颇轻,却是最早被李渊封王一人,李渊对他的器重可见一斑。李孝恭数次出手,也的确很有本领,但在收复巴蜀之时,受挫于萧布衣,自此后中毒不愈,一蹶不振。但李渊对李孝恭还是颇为信任,有事无事就会宣他入朝议事。
在朝臣目中,渊对两个人无条件的信任,一个是裴寂,另外一个就是李孝恭。
对于裴寂的信任还是可理解,毕竟当初裴寂和李渊同患难,多次帮助李渊,而且比李渊看起来要蠢很多。聪明的大臣都会装蠢,裴寂是个聪明的大臣。但李渊对李孝恭的器重,却让很多人不解。
李孝恭年轻、明、文武双全,但这些显然不是被帝王重视的理由,所以甚至有人都猜测,李孝恭会不会是李渊的儿子?可眼下看来,李孝恭更像是活人和死人之间的传声筒。
活人是李渊,死人当然是李玄霸。
李当然不能去见李玄霸,没有不透风的墙,他若经常和李玄霸商议事情,迟早会被人查觉。这时候就需要个传声筒,李孝恭无疑就是这个传声筒!
李孝恭一张脸被白布缠起来。染着让人心寒地血迹。甚至闻着还有种怪味。旁人见到。很多时候。都不想再看第二眼。李孝恭听到李渊地询问。良久才道:“其实圣上应该知晓!”
“朕应该知晓什么?”李渊有很浓地满。
李孝恭没有丝毫惊怖。实际上。他地确不需要害怕什么。一个人生不如死地话。那他还怕什么?现在谁见到李孝恭。都认为他死了是最好地结局!
“圣上。微臣不过是传言之人。”孝恭提醒道。
李渊皱眉道:“朕当然知道。可这次怎么看起来。玄霸都鲁莽了些。河北本来不应该是这种结局。按照我和玄霸约定地计划。玄霸吸引旁人地注意到草原。自己却在河北准备良久。伺机击杀窦建德、罗艺。然后取幽州、河北之地。再将这个罪名推在萧布衣身上!如果计划得行。河北军是为朕攻打萧布衣地主力。我们伺机而动。给与西梁军以重创!可玄霸却将身份暴露。直接导致河北军与世民为敌。增加了我们在河北地阻力。河北军虽支离破碎。但凭余勇。还能和朕地大军抗衡多日。这间接给了萧布衣准备地机会。也导致世民退守巨马河。永安王淹死。丘行恭被杀。殷尚书病逝!唐军由优势转变为劣势。萧布衣在河北大肆宣扬我等地不好。河北百姓对唐军进入河北大为厌恶。所有地一切。玄霸不能免责!”
李孝恭有些诧异问。“殷尚书……也过世了吗?”
李渊愁眉不展,“唐军在河北兵败,殷尚书自觉难辞其咎,是以忧心忡忡,加上本是撑着病体前往河北,战场上晕倒后就一病不起,今日……朕才得到他病逝的消息。”
说到这里,李渊不由老眼含泪。这些首义的功臣对李渊而言,可说是意义重大,也是以后治国的财富,丘行恭死了,李渊倒是可有可无,将军难免疆场亡,在所难免,可殷开山之死,对李渊的打击极大!
李孝恭轻叹道:“殷尚书忠心耿耿,鞠躬尽瘁,在河北病逝,实在是国之损失。”
李渊冷冷道:“若非玄霸坏了计划,何至如此?”
“当初郎山一战,变幻莫测,玄霸……吐露身,或许逼不得已。去看看小说网wwwcom。”李孝恭沉吟道。
“真的?”李渊冷问道。
李孝恭犹豫片刻,“真实情况如何,我想只有玄霸一人知道。”
“你错了,真实情况,朕也知道!”李渊缓缓道。
李孝恭双眉一扬,“那真实的情况是如何呢?不知道圣上从谁口中得知,可有差错?”
“你莫忘记了法琳这个人。”李渊道:“他认识昙宗,少林十三棍僧还留下十人,朕要知道当初的情况,并非难事!”
李孝锋一转道:“微臣不过是传言而已,郎山一事,毫不知情!”
“你可想知道当初的情况?”李渊问道。
“圣上喜欢说,微臣就会听。”李孝恭不紧不慢道。
李渊冷哼一声,“当初玄霸暗算了裴矩、窦建德两人,本无人知道他地身份,裴矩虽绝顶聪明,猜出玄霸的身份,但玄霸若是一口否定,不加解释,又有谁能确定他的身份?裴矩一家之言,又是河北军的大敌,河北军对他所言多半是半信半疑,以玄霸地聪明,隐瞒身份有何难事?窦建德已是强弩之末,根本不能奈何玄霸,但击杀窦建德的时候,玄霸特意让窦建德抓下面具,当是刻意暴露身份!”
“刻意?”李孝恭强调问道。
“你说呢?”李渊反问道。
二人沉默下来,久久无言。房间内,死一般地寂静。
聪明人,显然不用说太多废话,李渊认定的事情,当是有十足的证据。李孝恭是个聪明的人,亦知道最好的回答就是沉默。
见李孝恭不语,李渊终于放缓了口气,“孝恭,朕也知道,玄霸再甘心寂寞。毕竟这世上,和你一样,不求功勋,只为天下安定着想的人不多了。”
李孝恭这才道:“圣上明白这点就好。”
李渊自言自语道:“其实朕一直记得玄霸地好!若非玄霸提醒朕,说不定朕早就死在东都,若非玄霸装死博取杨广的同情,朕也不能轻易到了太原,若非玄霸暗中筹划,铲除强敌,联络突厥,朕说不准还在关中鏖战。玄霸地功劳,朕当不会忘记,若朕一统天下,玄霸之功,当在众人之上!他若是真的以为朕忘记了他,那可是大错特错。”
李渊言辞恳切,情深意重,李孝恭却没什么表情,“既然如此,他暴露身份,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可吧?”
李渊为之一滞,“关键是河北因他
让朕地大军全面处于被动之中。不过呢……木已成益。孝恭,朕今日对你所言,并非不满和抱怨……”
“那……是什么?”李孝恭犹豫道。
李渊诚恳道:“朕只想说,朕若能天下一统,绝不会忘记你……和玄霸地绩!过去地事情,就让它过去的好。”
李孝恭释然道:“圣上如此想法,微臣甚是高兴。我做的事情,实在微不足道。只要圣上能和卫王尽释前嫌,唐之幸事。”
李渊哈哈大笑道:“孝恭言重了,我只是对玄霸所为不解。我和他毕竟是血浓于水,有何芥蒂不能化解?孝恭,眼下朕之大军失利,不知道玄霸有何建议?”
李孝怀中索出一封信来,双手递上去道:“此为玄霸这次所言。”
李渊接过,缓缓~,认真看下去,脸色微变。
李孝恭道:“玄说,圣上若依他的计谋,当可挽回先手。”
李渊放下书信,沉声道:“么说,玄霸已着手准备此事了?
“卫自从河北成行后,就一直开始运筹此事。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圣上也应该知道,卫王若无八成的把握,绝不会出手。河北虽不利,但责任和卫王地关系并不算大,若非……”李孝恭欲言又止。
“若非什么?”李渊淡问。
李孝恭道:“臣只怕说出来,圣上不。”
“但说无妨,朕绝责。”
李孝恭犹豫片刻才道:“若非秦王急于求胜,也不会让萧布衣抓住这个漏洞!要知道卫王已请动突厥,本来和唐军联手,就算不败对手,要对河北划而治之,也非难事。卫王本意是想让秦王抰河东平定刘武周之勇,扫平河北余盗,再以气势取胜,可是……”
李渊缓缓道:“你是想说,河北的过错,都在秦王了?”
李孝恭摇头道:“微臣不敢。只是在我看来,若用太子对付萧布衣,可求稳妥。太子眼下一直在谷对抗张镇周,似乎有些大材小用。”
李渊沉吟良久,“孝恭,你说的也很有道理。不过……我若让建成去河北,我只怕萧布衣就会攻打潼关。此子狡猾至极,算是看透了世民!”精神一振,岔开话题道:“孝恭,不知道玄霸何时会实施此计?”他双眸闪过振奋之色,显然是李玄霸的提议让他感觉到极佳。
“玄霸要出手,当然看天时地利。不过玄霸出手前……还想请求圣上一事。”
李渊嘴角抽搐下,“何事?”
“卫王想此行若是成功,当请一队唐军为先锋,中原,为圣上排忧解难,荡平天下。”
李孝恭说完后,抿着嘴唇,静待李渊回答。
他这个条件说简单也简单,可说玄机,当然也有。李玄霸说的忠肝义胆,但终究还是要从幕后到了幕前,李渊若是应允,当然是正式恢复李玄霸的身份。
李渊目光来回不定,从李孝恭的脸上,移到跳动的灯烛上,又从红泪垂落旁,移到桌案的书信上。凝望那封书信良久,放在案上的一只手在烛光映照下,有些瑟瑟抖动。不知过了多久,李渊这才道:“好,朕答应玄霸,只要此举成行,就让他亲自领兵,为朕征伐中原。”
李孝恭并不激动,缓缓站起,“圣上,那我就将今日所言话于玄霸知了?”
“一言为定。”李渊坚定道。
李孝恭点头,转身摸索离去,李渊望着他地背影消失不见,这才又望向了桌案的那封书信,嘴角又抽搐下,自语道:“好,你真的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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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冬,雪舞,天下苍茫,萧布衣人在东都,坐在金銮殿,听群臣禀奏政事。
从河北水淹李唐军后,转瞬又过了月余。已入寒冬,唐军当然不会放弃辛苦打下的幽州,在易水、巨马河一线和西梁军坚持对抗。
萧布衣知这时出兵,并不占优,知道李世民大军占据幽州,粮草却是问题,是以和秦叔宝定下策略,派舒展威、苗海潮、徐绍安等人扼住幽州和河东地交通要道,断了李世民的粮道以及和河东地联系,然后秦叔宝对抗李世民,程咬金对抗李道宗,深沟高垒,避而不战。
此举倒也和李世民、李道宗暂时不谋而合,西梁、李唐对抗幽州,再次呈僵持状态。
萧布衣行军多年,知道这种僵持,其实就是为下次对决蓄积力量,趁河北僵持之际,他已返回了东都。
群臣、百姓早知河北大捷,知晓萧布衣回转,无不精神大振。
今年地冬天,很有些冷。可今年的东都,却热情高涨。
自从击败李密后,东都就再没有受到过战火的侵袭,如今的东都,欣欣向荣,已和当年隋朝大兴的时候没什么两样。
马周才从江淮回转,虽又瘦了几圈,但精神极佳。萧布衣禀告南方赈灾一事,百姓恢复稳定,群臣自然交口称颂。
萧布衣心中喜悦,虽征战疲惫,但听天下太平,已是他最好地安慰。
民部尚书韦津启奏道:“启禀西梁王,今年新年,东都繁荣,江南稳定,百姓安乐,四海前来朝拜的小国有八十九国之多,名单在此,请西梁王一阅。”他奉上奏折,萧布衣接过一览,看到朝拜地小国难以尽数,北到契丹、室韦,南到六诏、林邑,东到百济、新罗,西到吐谷浑、高昌、西域各国,还有什么铁汗国、努失毕五部、咄陆五部、吐火罗、呼拉珊等国,少有听闻,对于很多国家,萧布衣甚至都不知道处于何方。当初杨广费尽心力才开的百寮宴,为求四海敬仰,满足自大地虚荣心,如今时机到了,萧布衣并没有太过招揽,却是水到渠成。
萧布衣暗自欣喜,又有感慨,将奏折返回去,让韦津将各国念上一遍。群臣听韦津将朝拜国家、奉上礼品一一念上,虽是冗长,却听的大有趣味。这是一种强者地姿态,也让群臣心中升起自豪之意,这些国家显然还是以东都为天下之心,是以赶来朝拜。当然还有一点颇为重要的原因是,东都眼下政通人和,经商天下。四海各国或求依附,或求利益,均赶过年之时前来朝拜,打。
八十九国中,就算西突厥都有使臣前来,可东突厥却一个使臣未到,想必就算有使臣,也只会前往关中,这些都是萧布衣意料之中的事情,可奇怪的是,可敦那面竟然也不派使者前来。
萧布衣暗自皱眉,寻思虞世南前往突厥,寻求可敦的支持,本来一直都是不差,这几日突然没有了消息,可敦也不派使臣前来,难道是有什么变故?
把担忧压下来,萧布衣尽量保持从容,耐着性子继续听群臣禀奏。韦津念完名单后,问道:“启禀西梁王,不知道这些使臣前来,应该如何招待?”
萧布衣道:“依循旧例,不求奢侈,但要隆重。”这规矩很是古怪,但韦津已习以为常,萧布衣的意思就是,花小钱办大事。
韦津问,“国使均想请见西梁王,不知西梁王可否在新年抽空见见这些使臣?”
萧布衣点:“你来安排好。”
韦津退下,徐绩上前,徐世绩一直坐镇东都,总揽兵权,眼下任左右卫府地大将军,兼兵部侍郎。兵部尚书是为李靖,如今仍在江南和沈法兴僵持,看似并无进展,兵部的职责,就由徐世绩担当。
“启禀西梁王,如今年关至,轮换出兵制中,河北的八万兵马已到期限,但仍和唐军在僵持,请问是否调回换兵?”
萧衣沉吟未决,因为这时候换兵,的确有很多顾忌。
吏部尚书萧道:“想年关将至,这时调兵,只怕东都精兵不愿,上场杀敌,难免不能尽心。”
群臣都是点头,行军作战,军心至重要,这些人恰逢新年出兵,难免有所埋怨。
萧布衣正在沉吟,徐世绩已大声道:“年关将至,换兵期限已至,若不召回,只怕我军思归,更出错事。”
群臣都望着萧布衣,不知道如何决这个难题。
萧布衣想了半晌,“换兵制度已成,不能轻易更改,徐将军说地很合规,不过萧尚书所言也有几分道理,这样吧,新年一月前,本王亲自领兵前往河北,与河北兵将共度新年。”
群臣心中感动,一齐跪倒道:“西梁王心忧天下,与征战兵将共甘苦,天下幸事。”
萧布衣脸露微笑,“本王只想天下早定,辛苦些也是正常。诸位大人请起。”他望向徐世绩,见徐世绩钦佩的望着自己,二人相视而笑,默契在心。韦津却暗自叫苦,心道西梁王又要年前亲征,甚至和兵将过年,这见外国使臣地事情,只能押后了。
等群臣启奏完毕,萧布衣退朝,和徐世绩出宫回转府邸,不等坐下,卢老三已匆匆忙忙赶到,身后一人,却是蝙蝠。
萧布衣心中一震,原来刘武周兵败,尉迟恭赶赴太原相会刘武周。尉迟恭毕竟有始有终,刘武周一直没用突厥之兵,他也信守诺言,跟随着刘武周。要知道刘武周得意的时候,尉迟恭不能走,眼下刘武周落魄之际,尉迟恭更是不会走。
萧布衣知道尉迟恭的心思,不忍他为难,虽知他是名将,甚至没有再派人劝尉迟恭,只让蝙蝠带两个高手蓝澜、殷宇山暗中留意,看能否帮助尉迟恭。
尉迟恭不忘刘武周地知遇之恩,萧布衣也不忘当年的授艺之德,更何况要没有尉迟,说不定当年他就死在李志雄之手,还谈何以后的威震天下地西梁王?
刘武周当初被李世民穷追猛打,败走太原,一路北逃,终于入了突厥寻求庇护。尉迟恭随刘武周入了突厥,蝙蝠也跟随了过去,今日突见蝙蝠回转,萧布衣心中有了不安之意。
“蝙蝠,那面的事情如何了?”
“启禀西梁王,情况不妙。”蝙蝠道。
萧布衣心头一颤,“尉迟恭有了意外?”
“不是,是虞尚书情况不好。”蝙蝠急道:“本来虞尚书和可敦谈地不错,为稳固势力,甚至一直留在突厥。但可敦这女人心思难测,处罗可汗因为以前避难多年,身子不好,近日更是有恶化的迹象,可敦觉得不好,竟然暗中和利勾结。”
萧布衣怒~桌案,“你说什么?”见蝙蝠惶恐,萧布衣知道语气过重,沉声道:“你说这老女人又和利勾搭在一起?”
蝙蝠点头道:“不错,地确有这个苗头。虞尚书知道不妙,让我快马回转通禀情况,却竭尽全力的要劝可敦改变主意!他说身负重托,绝不能辜负西梁王地厚望,当求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萧布衣叹道:“虞世南这个人……怎么能轻易说死?”他也不知道如何评价虞世南的举动,但知道他还是为了自己,心中感动。
蝙蝠简单几句话,萧布衣已知道情形不对。
对东突厥,萧布衣一直都是谨慎小心的应对,伊始是借助突厥的马匹,这才虚与委蛇,不过他现在已渡过困难期,马匹不再依赖草原,现在是要提防突厥的骑兵。以前可敦因为大隋的缘故,一直制约突厥人,但可敦制约不住,转而和他们沆瀣一气,难道说,草原再没有对抗突厥人的力量?
心思飞转,萧布衣道:“谁在保护虞尚书,只有蓝澜和殷宇山吗?”
蝙蝠道:“还有尉迟恭!”
“他怎么会保护虞世南?”萧布衣很是诧异。
“尉迟恭和刘武周到了草原,暂时投奔了可敦,不过尉迟恭探得可敦和利联手的事情,这才让我赶快回来通禀,商议对策,他留在那里照顾虞世南。”蝙蝠解释道。
萧布衣心下感激,才要开口,有兵士急冲冲进来,“启禀西梁王,草原急文。”萧布衣心头一沉,接过看了眼,脸色微变,一掌击在桌案上,恨恨道:“可敦,你未免太过嚣张!”
徐绩接过纸条看了眼,也是脸色微变,纸条上写地简单明了,可敦扣押虞世南等东都使臣为礼,向利求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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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绩见到消息后,也忍不住皱问,“这女人到底想,难道还想再嫁一个?”
萧布衣冷笑道:“我给她面子她不要,就不要怪我削她的面子。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
蝙蝠道:“可敦在草原一直靠铁勒诸族支撑,利从李唐、刘武周、梁师都等人那里得到了丰厚的回报,可我们不对可敦奉承送礼……铁勒各族已有不满。”
萧布衣道:“可敦在我们这里何尝没有得到丰厚的回报?我们一直保持暗中经商往来,这个老女人从我们这里得到的回报,不比李渊进献给利的要少!更何况,本王若是一统天下,还能亏待她吗?当年本王贩马,从她那里得到不少帮助,本想日后回报,可她如此一来,真的让本王不满和心寒。”
徐绩清醒过来,“其实我觉得蝙蝠说的也有道理。”
萧布衣皱眉道:“何道理?”
“对于突厥,除了当初贩马占优势,别的方面,我们已不占优势。”徐世绩道:“要知道地势一点,我们就吃亏太多,河东是李渊的地盘,他和突厥交往再方便不过。我们和突厥隔着巍巍太行山,在突厥人心目中,远比关中要遥远。到如今,李世民更大军封锁了幽州,完全割裂了我们和突厥的联系,再加上利好战,我只怕就连铁勒、契骨都开始依附利,可敦独木难撑,和我们断交,对利示好也是有情可原。”
“这老女人和勒那些姓氏,鼠目寸光。待本王一统天下后,再没有饶他们的理由!”萧布衣一拳擂在桌子上,怒气难平。
徐绩苦笑道:“西梁王,人多是目光短浅,只见眼前的利益,突厥人更是如此。要都是目光远大,这突厥兵只怕终究要成为我们的心腹大患。”
萧布何尝不知道徐世绩所言有道理,但乍闻消息后,心中怒气难平,此刻终于强自压制。要知道虞世南是他的好友,当年亦是照顾他之人,再加上蒙陈族眼下和他有关,只看在蒙陈雪地面子上,就不能坐视不理。只凭这两重关系,就让他不能不关切,但徐世绩说的没错,李唐将突厥和东都的>系完全割裂,自己想理,亦是鞭长莫及,这让他一时间兴起了束手无策之感。
心思转。暗想草原可以动用地力量。甚至连文宇周那里地势力都想到。可终究连可敦都无法抗衡。更不要说对抗利。要想调动大军征伐突厥。可时机不对。又有李世民阻碍。忙则出错。若被李世民抓住漏洞反打回来。那可真地是因小失大。
左思右想。却没有什么妙。他虽是马神。但已是西梁王。带兵出征都是战战兢兢。只防有闪失。眼下更是不能亲去突厥。虞世南既然不能说服可敦。那真地很难找出说服可敦之人。
萧布衣满是苦恼。抬头望向徐世绩。见到他也是蹙眉。知道他也没有好地方法。两人正在苦闷之中。有亲卫赶来道:“启禀西梁王。裴茗翠求见。”
萧布衣微愕。转瞬喜道:“有请!”他回转东都后。已知道裴茗翠就在东都。可实在太忙。无暇去见。这次得知她登门拜访。起身相迎。
走到门前。裴茗翠已在不远。身后跟着影子。拿着把伞帮裴茗翠挡着风雪。萧布衣紧走几步。关切道:“裴小姐。你有病在身。理应我去找你才对。”萧布衣这次没有任何架子。真诚流露。裴茗翠听闻。严冬中也有了暖意。“知萧兄事务繁忙。一直不敢叨扰。”
普天下。也就是裴茗翠对萧布衣如此称呼。萧布衣不以为忤。反倒觉得很是亲切。因为他身在其位。不能不摆出王爷地威严。就算阿锈、蝙蝠、徐世绩、裴行俨等人都一个个开始称呼他西梁王。让他倒很怀念起当年地兄弟之交。裴茗翠仍称呼他萧兄。他心中只有暖暖。(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目光从影子身上掠过,见她却扭头去望向庭院的飞雪。
飞雪舞,天地银白,景色大好,潮。
萧布衣目光移开,迎裴茗翠到了厅中。请裴茗翠落座,萧布衣虽是心忧草原,还是问道:“不知道裴小姐何事登门?”见裴茗翠嘴角带笑,萧布衣洒脱一笑,“看来我俗不可耐了,裴小姐就算无事,前来找我,我也是欢迎之至。”
徐绩趁萧布衣去迎的时候,到一旁看看角落取暖的火炉,弄地旺些,然后坐到一旁。
他不言不语,但一个小动作,已表达出心中的关切之意。萧布衣哈哈一笑,“能得徐将军嘘寒问暖之人,本王也没有这个待遇呀。”
徐绩一张脸和关公仿佛,恨不得提起大刀砍了布衣。
裴茗翠淡然一笑,“多谢将军了。”
“不谢……不必……客气。”徐世绩又有些木讷。
萧布衣又道:“男女之间真地很奇怪,有的女人越是喜煞一个男人,可偏偏装作漫不在意,有的男人就算口若悬河,碰到心仪的女子,也木讷的和木头一样。”
影子听到这话,垂下头来,只关切的望着裴茗翠。徐世绩咳地比裴茗翠还厉害,看起来嗓子都要咳破,只想拿起桌子上的茶杯塞到萧布衣地嘴里,裴茗翠微微一笑,“原来我对萧兄漫不在乎,却是喜欢上了萧兄?”
萧布衣百忙之中做回月老,正洋洋自得的喝口茶水润润喉咙,听到这句话一口茶喷了出来,徐世绩哈哈大笑。
萧布衣瞪了徐世绩一眼问,“不知道徐将军何事发笑?”
徐绩强自忍住笑,板着脸道:“末将是喝茶呛着了。”他连茶水都没有端起,撒谎地功夫实在不算高明,萧布衣见状,一笑了之,转瞬叹口气道:“我真的好久没有笑过了,裴小姐是我地朋友,世绩也是!那个……”他想说什么,可望了眼影子,终于还是没有说下去。
裴茗翠道:“你的确是太久没有开怀笑过,就算是笑,很多时候也像是佛庙中地弥勒佛,叩拜的百姓看到,虽是尊敬,但有些生疏。”
萧布衣怔怔的想了很久,“有得有失。当初你恭贺我之时,替我忧心之意,我到现在才了解。其实我一直在想,若逢盛世,牧马放羊也是不错
用活在算计之中,可以开开心。想心忧天下四其位,真的难以知道其中的滋味。”
裴茗翠听他感慨,淡然道:“以萧兄之能,凭眼下的时机,极有可能开创一个盛世。可惜地是……你若去放羊,只怕会让百官跪地请回。西梁王……或者是皇帝,也不是随心所欲,更不能放羊的。心怀大志之人,责任是约束,亦是动力。”
萧布衣望向琼雪红墙,仿佛感觉雪中有女子红袖舞动,良久才道:“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沙场岁月催!皇图霸业谈笑间,不胜人生一场醉!”
他有感裴茗翠所言,随口念出自己那时记得地四句,似诗似叹,可感慨千万。风霜日侵,想当年那个豪气勃发的马贼,已变成睥睨天下的西梁王,物是人非,直如一醉。
裴茗翠喃喃跟念一遍,轻声道:“这多半又是西梁王那个云游天下的教书郎中所言了?”
萧布衣一笑,“正如此!”
二人都知道教书郎中的故,说及起来,会心一笑。
徐绩偷瞥茗翠一眼,虽还挂记草原之事,可见二人谈笑甚欢,倒不忍焚琴煮鹤,大煞风景。他少见萧布衣如此谈笑风生,亦难见裴茗翠如此欢颜,若是可能,他倒希望一直听着二人谈下去。(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裴茗翠却不解徐世绩:心意,问道:“草原是否有事情发生了呢?”
萧布收敛笑容,“裴小姐如何得知?”
裴茗切入正题,直言不讳,“当初我要寻李玄霸,在草原安插了人手。后来李玄霸没有找到,人手却也没有撤回。”
“原来如此。”萧布衣恍然,遂草原一事详细和裴茗翠说了一遍。
裴茗翠听人说话的时候,极其地认真,这点倒和萧布衣比较像。二人都是善听,详加分析之人。
听萧布衣说完形势,裴茗翠沉吟着端起茶杯,喝茶整理思路。
她一举一动,缓慢至极,萧、徐知道她在沉思,不由若有期冀。二人都知道裴茗翠当世奇女子,目光独到,说不定会有什么主意提供。
“虞世南其实是个能言善辩之人。”裴茗翠道:“这人在秘书省多年,博览群书,知晓草原的事物,萧兄派他前往草原,其实是很好的选择。不过想必萧兄已存灭突厥、称帝之意,是以对可敦一直都不算太热。想可敦终究觉得你难以依靠,是以才和利联手。萧兄即存远志,已不需要和他们结定什么盟誓,反受约束,可敦遽然和你决裂,短期来看或许不利,但从长远来看,何尝不是萧兄日后出兵的借口?”
徐绩赞道:“裴小姐说的不错。”
裴茗翠问道:“眼下当然以救人、拖延时间为主,萧兄当然去不了草原,不知可有人选去草原?”
萧布衣心道裴茗翠果然不差,一语中的。要知道他和可敦虚与委蛇,就是在争取时间。萧布衣清楚地知道,可敦对隋室一直很忠,断然不会接受他称帝一事。但他若一统天下,称帝势在必行。可敦已明白这点,是以早早翻脸,他现在已毋庸多谈,救下虞世南,保全蒙陈族是第一要事。突厥要战,他当倾力一战!
“去突厥的人选暂时没有,要救他们也非易事。”萧布衣凝望裴茗翠,不知道她询问何意。
“若是萧兄不嫌唐突,我倒想去草原营救他们。”裴茗翠道。
徐绩、影子齐声问,“行!”
裴翠不理,只是等待萧布衣地决定。
萧布衣沉吟道:“现在草原可用人手太少,我很难掌控,再加上河东、幽州都被李唐控制,前往草原的道路很多不通。”
“但是还有通地路。”裴茗翠微笑道:“虞世南也是我的朋友,无论为你,为世南,我都应该走一趟。”
萧布衣心中热血激荡,赞道:“裴小姐巾帼不让须眉,我萧布衣得遇裴小姐,此生无憾!”
裴茗翠笑中带泪,很显然,萧布衣就是在回答当初洛水所问,一种情谊充斥心中,裴茗翠道:“我裴茗翠这生很多憾事,可对遇到萧兄一事,亦从无抱怨。”
萧布衣道:“不过路途险恶,我会竭尽全力提供便,只怕帮多。”
裴茗翠道:“我知道,不过不妨事。我来见西梁王,却想借一个人使用。”
“是谁?”萧布衣满是诧异。
徐绩若非职责重大,几乎想要毛遂自荐,裴茗翠微笑道:“我想借奥射设一用。”
萧布衣皱了下眉头,“借他做什么?”
“你对处罗父子都有救命之恩,他若回去劝说,我想虞世南当无性命之忧。”裴茗翠道。
奥射设是处罗可汗之子,当初萧布衣救处罗可汗地性命,处罗知道处境不好,是以求萧布衣将奥射设带在身边。可敦嫁给处罗后,和东都维持和睦,处罗可说是也起了很大地作用。奥射设自从跟随萧布衣到了中原后,遍历大江南北,学习中原的文化,眼下可算是能文能武。萧布衣有暇,还会找他谈论几句,奥射设一直慕仰中原文化,留恋不归,处罗也希望儿子平平安安,亦是没有招他回转。
萧布衣考虑许久,“我还是要问问他自己的意思。”
裴茗翠道:“救人如救火,片刻耽误不得。奥射设既然学习中原的文化,当亦明白知恩图报的道理。”
萧布衣点头,召奥射设进见,奥射设前来时,披雪浴风,看起来长的极壮,虽还年轻,但混合了草原地霜雪、中原的风雨,端有奇特地魅力。
听萧布衣将事情说了遍,奥射设立刻道:“西梁王,你救我父子的性命,又不计和草原的恩怨,带我在身边多年,眼下正是我报答你的时候。我想父亲没有反对可敦,或许是因为误听谗言,或许因为体弱多病,管不了太多。我若回去,当竭尽全力说服父亲和西梁王重归于好,最不济,也要让他放了虞尚书。”
萧布衣望了他良久,起身拍拍他的肩头,和声道:“本王知道你们父子都是不差,中原向来以和为贵,朋友来了,我们好酒招待,若是有人来侵
,本王当~脊梁,毫不犹豫地还击。”
奥射设以手加胸,“西梁王,我会劝父亲、可敦和东都和好,世世代代,永不为敌。”
萧布衣心中暗叹,知道永不为敌不过是个梦想。这次让奥射设回去,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裴小姐,何时出发?”
“救人如救火,现在就好。”裴茗翠毫不犹豫道。
萧布衣叹道:“我和世南有你这个知己,三生有幸。好……我这就给你准备。你就一个人吗?”
“我陪小姐一起。”影子突然道,声音清脆。
萧布衣又看了她一眼,轻道:“那有劳你了。”
徐绩道:“我蚂蚁沿途探路。”
裴茗翠本想拒绝,转念一想,正色道:“多谢徐将军了。”她告辞起身离去,徐世绩若有所失,将裴茗翠一直送了出去。萧布衣却望着影子的背影,若有所思。他没有送裴茗翠,并非自恃身份,只是想给徐世绩和裴茗翠点空间。他当然看出来徐世绩喜欢裴茗翠,但他却不知道,裴茗翠怎样地想法。
徐世办事效率极高,让奥射设和裴茗翠分路而行,到草原汇合。和裴茗翠并肩走到东都喜宁门的时候,一路无言,临别的时候,只说了一句,“塞外苦寒,裴小姐珍重。”
裴茗望着徐世绩,轻声道:“多谢,东都公务繁忙,你也注意身体。”她登上马车,马鞭脆响,不解情意的催马而行,徐世绩一直凝望马车,直到马车消失不见,这才抖抖身上的积雪,缓缓的回转。
路上只是想,徐世绩不能随照顾裴茗翠,只求上苍保佑裴小姐草原一行,平平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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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茗翠人在马车里,却没有回头观看,反倒是影子频频回头,有了不忍,“裴小姐,徐将军对你真地是情意重,我听说……他至今未娶。”
裴茗翠轻咳几声,回了一句,“走吧。”
马车一路北行,过了冰封的黄河,到了交战地河内长平地带。
这里裴行俨正和李神通地大军僵持。马车绕开大军,捡小径而行,崎崎岖岖,昼夜兼程。裴茗翠尚有助手,再加上萧布衣派人沿途护送,一路有惊无险地北上,这一日过了楼烦,已到马邑境内。
相对而言,马邑反倒平静了很多,这里早是李唐的地界,不过突厥兵亦有驻扎。只是眼下正值严冬,风雪飘零,突厥兵倒也不出来生事。
裴茗翠稍作休息,就再次启程赶往草原。孤单单地路上,只有孤零零的马车,世间万物,在天地眼中,不过是刍狗而已。裴茗翠想到这里,目光透过车窗望过去,见到远方突然出现道车辙。
裴茗翠满是诧异问,“这时候,还有和我们一样赶路的人?”
影子露出戒备之意,“会是谁?”
裴茗翠望向前方,自嘲道:“或许是和我一样,落寞地人。”
北风萧萧,雪花飘,裴茗翠虽好奇前方是谁,却也不着急赶路。前方的车辙,竟然也是向北而去。
过马邑、经长城,就是突厥地地域,那车辙竟然赶往突厥!
裴茗翠跟了半,皱了下眉头,终于道:“老胡,快些。”老胡就是赶车的车夫,跟随裴茗翠多年,听到小姐吩咐,催马加快的速度。
马车轻快,驾辕的马儿又是千里挑一的骏马,陡然加快速度,激起一路轻雪。追了将近半个时辰地功夫,前面马车已现行踪。车夫不得裴茗翠的吩咐,径直追过去,道路狭窄,那辆马车见后面有车奔来,竟然停到路旁,让裴茗翠地马车先走。
“这倒是个客气的人。”裴茗翠道。
影子小心翼翼道:“他们不会是为了我们吧?”影子功夫不差,车夫更是个高手,除了这二人外,这个车厢可说也是防御颇佳,若是不怀好意的靠近,绝对接近不到丈内,裴茗翠到哪里都要坐着马车,一来是身子不适,最重要的一点还是起保护作用。
两辆马车渐渐靠近,裴茗翠有事在身,不再想多事,说道:“不用停留,直接过去吧。”两辆马车交错的功夫,裴茗翠瞥去,见前方的那辆马车破旧,可驾辕地马儿亦是良马,心中微动。才要离去,那辆马车里突然传来个声音,带着深切、落花飘雪一样的倦意,“可是裴小姐吗?”
那人声音一响,裴茗翠:“车。”
老胡毫不犹豫地勒马,裴茗翠沉吟片刻才道:“长孙顺德?”她声音不大,那辆马车的人却听地清清楚楚,倦意中带了微笑,“正是在下。如此的天气,裴小姐急急赶路,不知所为何来?”
“我身子不适,有事相商,还请长孙先生过来一叙。”裴茗翠道。
长孙顺德道:“恭敬不如从命。”他走下马车,到了裴茗翠地车前。车帘卷开,长孙顺德跺跺脚上的积雪,抖落身上的雪花,这才登车,坐在裴茗翠的对面。
这辆马车内部设计绝佳,长孙顺德坐下,也不嫌拥挤。裴茗翠道:“既然你我一路,不如让车夫先行,以免耽误长孙先生的行程?”
长孙顺德点头道:“有劳。”他事事看起来漫不经心,可举止的风雅,是从骨头里面出来。马车启动,裴茗翠第一句就问,“我的马车并没有标记,长孙先生如何肯定是我?”
长孙顺德微笑道:“车子没有,可车夫却有。当初我在京城得罪权贵,就是胡大侠送我躲避,是以识得。我知道他和裴小姐一起,所以冒昧猜测一次。”
裴茗翠道:“都说长孙先生有过目不忘之能,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长孙顺德笑着摇头,“我这算不上什么。百升飞上天,明月照长安,赫赫有名的明月之子律世雄我若都不识得,可真的枉费这双眼了。”
马车微震,裴茗翠脸色微变道:“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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茗翠伊始成立影子盟的时候,是为了维系大隋江山受到姨母喜爱,得到杨广器重,心下感激。(去看看小说网wwwcom)士为知己者死,裴茗翠虽是个女流,但为杨广可说是鞠躬尽瘁,不让男儿。
起名影子盟,就暗示在杨广的光照下,她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影子跟随着杨广。从本质上来说,影子盟是萧布衣现在组建的蚂蚁和刺客的雏形,规模虽比萧布衣现在的排场要小很多,但这些人均是裴茗翠精心选拔和培养,每个人都得到裴茗翠的绝对信任。
裴家败落后,裴茗翠想要解散影子盟,但很多人不忍离去,还是跟随着裴茗翠。眼下的这个车夫姓胡,叫做胡不归,已年过半百,当年曾有个名头,叫长安大侠。当然此长安非彼长安,比起河北被水淹死的那个长安大侠史万宝,胡不归无论武功、声望都要远胜。但他在裴茗翠幼时就在裴府,一直照顾着裴茗翠十数年,裴茗翠对他从未有过半分怀疑,可听长孙顺德的意思,跟随自己多年的车夫胡不归竟然是斛律世雄,难免心中骇然。
裴茗翠当然知道斛律世雄是哪个!
律明月共有五子,律世雄就是律明月的第三子!
而斛律明月威名赫赫,当称那时百年来第一英雄!
律明月身为北齐第一将,带兵数十年,不曾一败。周武帝虽雄才伟略,灭佛毁寺,手下能将无数,却在斛律明月一人面前吃瘪,迟迟不能攻陷北齐。
当初天涯,也就是裴茗翠的父亲裴矩都不敢正撄其锋,便出一计策,以儿歌‘百升飞上天,明月照长安’两句使齐后主猜忌斛律明月,派数百高手诱杀了律明月,北齐本来一直和北周僵持不下,可斛律明月死后,五年后就被周武帝灭国,齐后主可说是自毁长城。
律明月的五子,听说都在那一事件中被齐后主诛杀,裴茗翠却没有想到过,跟随自己十数年的马车夫,竟然是赫赫有名的斛律世雄!
虎父无犬子,斛律世雄武功这般,为何要做车夫?为何来到裴家?他到底知道自己父亲是天涯吗?想到这里,裴茗翠心乱如麻。
她心虽乱。可脸色不变。长孙顺德拿起挂在腰间地酒葫芦。告声歉。喝了几口。似乎无意间揭开一个秘密地是旁人。却非自己。
马车前行。压在白雪上。‘咯咯’作响。
车厢内无言。车厢外似乎也没有动静。胡不归、抑或是斛律世雄。好像已睡着了一般。
裴茗翠终于打破了僵局。问道:“胡伯伯……”她心中一动。暗想这胡通斛。长孙顺德所言。不见得是妄言。
车夫突然长笑起来。声可洞天。积雪被他笑声震荡。舞地更急。
长孙顺德莫名地叹口气。裴茗翠问道:“长孙先生。你又叹息什么?”
“其实你我都是自负聪明之人。”长孙顺德淡淡都:“斛律明月、律世雄亦是英雄。可这世上,聪明人、英雄都不快乐,这岂非是莫大的嘲讽?”
车夫声音传来,“长孙顺德,我非英雄。英雄不会数十载当个车夫,落魄无闻。”
长孙顺德轻声道:“英雄在于一颗心,而非你做了多少惊天动地的伟业。”
车夫沉默半晌,“你知道多少?”
“知道地不多,但也不少。”长孙顺德道:“不过很多是在郎山一役后才知。”
车夫冷哼一声,“裴矩欺瞒天下,端是用心奇诡……”他说完话后,沉寂下来,裴茗翠没有害怕,只有内疚,说道:“胡伯伯,你若真的是律世雄,我父女对不起你!”
车夫叹道:“往日恩怨,与你何关?”
长孙无忌喝了口酒,喝道:“好男儿,就当恩怨分明。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
车夫声音转为低沉,“茗翠,我知道……裴矩将你这个女儿也蒙在鼓中,你心中,比我还要苦。”
裴茗翠垂下头来,想要滴泪,可转瞬昂首道:“父债女还,胡伯伯若是找我报仇,我不会反抗。”
车夫又是一阵笑,声音却是甚为凄恻。笑声良久才歇,在漫天飞雪中,有着说不出地悲壮。
“我若找你复仇,何必等到今日?”车夫道:“长孙……你又是如何知道我的身份?”
长孙顺德也不隐瞒,“当初我伤心之下,落魄惹祸,你救过我一次。事后我听家主所言,才知道你是斛律世雄。不过家主告诫我,不要泄露你的身份,在下守口如瓶,可到今日……已没有隐瞒的必要。”
“长孙晟?”车夫叹道:“他亦是个豪杰!当年他帮我逃脱性命,我再救你一命,端是因果循环。”
长孙顺德也露出诧异之色,“原来家主救过你的性命?那你投身裴府,难道是早知道裴矩地底细,这才伺机报仇吗?”
车夫沉默半晌,“事到如今,的确没有隐瞒地必要。长孙顺德,我当初救你,是还你大哥的恩情,所以你不用放在心上。当年律家遭逢大难,我爹被杀,朝廷为斩草除根,又派大军围剿斛律家,我拼命死战,冲出重围,伤痕累累。当时大仇不报,还是不想就死。后来路上得长孙晟相助,逃亡草原避祸,苦练多年武功伺机复仇。可不等我回转,北齐已被周武帝所灭。长孙)不让你泄露我的身份,却是怕为我惹祸上身。”
往事如潮,起起伏伏,裴茗翠听到,也是感慨万分。
长孙顺德心中却想,自己责怪兄长多年,不想当初的性命,还是借长孙)的关系才得以保存。
律世雄又道:“北齐被灭,我大仇可说已报,但后来又打听到,当初用离间计害我父亲的是天涯,这才去寻他。经过一番苦寻,终于在西域见到他,和他出手一搏。不想技不如人,反被他所败。”
长孙顺德皱眉道:“天涯武学奇才,又是计谋过人……”他感激斛律世雄地救命,想为他开解,律世雄惨然笑道:“胜就是胜,败就是败。我和他公平出手,技不如人落败,并不抱怨。当初我和他比武之际,定下条件,我若胜了,当取他性命,他若胜了,我就答应他个条件。”
“所以你才到了我家当了马夫?”裴茗翠蒽质兰心,已隐约猜到。长孙顺德也
:“家兄对你舍却又闯下的名声,入裴府一事惑真相竟是如此。”
“你们只猜对了一半。”律世雄道:“裴矩提出地条件并非要我为奴,而是请我照顾他地女儿二十年,无论何时开始,二十年满后,就可找他复仇雪恨。他说纵横天下,本了无牵挂,但后来放心不下地却是女儿。他远图大志,不能照顾女儿,只请我代为照顾。他又说,害死家父,亦是情不得已。疆场无情,他本也钦佩家父的威名。”
裴茗翠鼻梁微酸,眼中含泪,想起父亲地种种,才知道裴矩纵是万般错处,可对于这个女儿,是真心的疼爱。
长孙顺德叹道:“阁下重诺轻身,为守一诺,竟然甘隐多年,在仇人身边甘愿照顾仇人的女儿,端是一条响当当地汉子!”
裴茗翠掐指暗算,想起一事,“如今已近二十年,胡伯伯,你会离开我吗?”
律世雄长叹一声,再无言语。
马车落落而行,车内车外都是静寂无声,裴茗翠心潮起伏,被斛律世雄的一诺千金所震撼,亦为父亲地用心良苦所感动。(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裴茗翠、长孙顺德都是极为聪明之人,听斛律世雄提及往事,不由想起裴矩、长孙晟的悠悠雄风,用心深远,均兴起钦佩的感觉。
过了良久,长孙顺德才道:“裴小姐,不知道你找我何事?”
裴茗翠道:“其实我有些冒昧,找先生过来,是想问你和宇文芳一事。”
宇文芳三个字出口,长孙顺德的手剧烈的抖动下,显示心情极为激动。酒水洒出来,浑然不觉。紧盯着裴茗翠道:“我和宇文芳何事?”
影子见到他嘴角肌肉抽搐,本来风度翩翩地神色略显狰狞,不由暗自防备。
裴茗翠道:“我知道长孙先生当年遭人陷害……”
长孙顺德舒了口气,浑身放松下来。抬头望着车顶,不知过了多久才道:“谢谢你!”
“谢什么?”
“这些年来,只有你才说我是被人陷害,其余人都说我是负心薄幸之人。”长孙顺德落寞道:“我当年自诩聪明,不过是自作聪明,在很多人眼中,不足一道。”
“包括长孙家的家主?”裴茗翠低声问。
长孙顺德嘴角抽搐,“当年在家兄眼中,我不过是个不知轻重地孩子。往事悠悠……可没有人愿意听我的苦……”
“我愿意。”裴茗翠毫不犹豫道。
长孙顺德若有深意的望了裴茗翠一眼,“你我好像倒是同病相怜。”
“你是被旁人陷害,我是被情人陷害,不同的。”裴茗翠淡淡道。
长孙顺德转过头去,“结果没什么两样。”
“你的爱侣已过世,我支撑到现在,只是要见他。”裴茗翠声音虽沉,却有说不出的坚持,“我一定要见他!”
长孙顺德叹口气,“可惜,我无能为力。”
裴茗翠双眸深凝,盯着长孙顺德地双眸,似乎想看他说的是真是假。长孙顺德移开目光,望向窗外地积雪,缓缓道:“其实今日听到律世雄的一番话,我又看开了很多。相对王图霸业而言,个人恩怨实在微不足道,但相对时间而言,王图霸业也算不了什么。想当年北齐、北周、大隋不都是风光一时?可现在……又如何了?”
长孙顺德又变得颓废起来,灌了几口酒,说道:“当初我认识芳儿,就是一计,而且是我自己想出来地计策。”他放声长笑起来,可笑声中有着难言的悲哀,裴茗翠只是静静地听,她知道无需催问,长孙顺德也会把前因后果说出来。这件事他憋的太痛苦,若不找人说出,只怕死了也不甘心。
可想及往事,又觉得自己太过残忍。伤感自身,裴茗翠神色黯然。
“其实往事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文帝在时,突厥强大,远超中原,那时候突厥还是一个,中原却是四分五裂。就算文帝雄才大略,也不得不暂时对突厥低头。家兄有感于此,先设计将突厥分为东西两部分,削弱了突厥的实力,可后来东突厥日益强盛,家兄就想重施故技,再将东突厥分裂成南北两部分。我那时候年少气盛,自诩风流倜傥,从来不把女人看在眼中……”见车中两女子都望着自己,长孙顺德苦笑道:“自作孽,不可活,所有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我混到今日地步,多半也是上天的惩罚。当时千金公主鼓动沙钵略南侵,犯大隋边境,造成的祸患,简直让天下震惊。后来她又嫁给了都蓝,再次想要南侵复国,我对大哥说这女人强煞,感情也是弱点,只要有个风流多才的男人过去,再加点孔武之力,想要取她芳心何难?如果得她芳心,劝她放弃复国的念头,也非难事。”
“所以长孙)让你前往?”裴茗翠问道。
“不是家兄的主意,是我毛遂自荐。”长孙顺德痛苦道:“我化名安遂家,潜入草原,装作受伤被千金公主手下所救,又借故认识芳儿,凭借我地……文采,很快吸引了她的注意。”
车中二女静静地听着,心情迥异。这风流韵事下面,却隐藏着极大的阴谋,让这寒冬天气,更显冷酷无情。
“可能是今生的缘分,不但她对我很快倾心,我见到她,竟然也是心仪不已。”长孙顺德语转低沉,“她虽是久经风霜,却更有一种惊人的美艳。我见过女子无数,却从未有一个像她这样能打动我的心弦。我如同个坠落情网地少年,早就忘却了前来的任务,被她地美艳吸引、被她的风霜吸引、被她的哀婉吸引、被她的遭遇吸引。当初的我完全失去分寸,甚至觉得她复国都有情可原。每天……我都扮作亲兵,陪她踏遍草原,赏花观月,如在仙境。”
长孙顺德脸上有了缅怀之意,转瞬变得咬牙切齿,“可这一切在家兄的眼中,已是大逆不道。他吩咐我抓紧行事,可我如何会按照他地吩咐行事?我本来想将计划告诉芳儿,求她谅解我的年少轻狂,可我又怕她终究会离我而去!我正犹豫地时候,家兄却使用了霹雳手段,他谎称家母病危,让我马上回转去看一眼。我不有诈,芳儿也说孝义为先,她一心
更重这点。我请芳儿等我七天,快马回转长安,没
说到这里,长孙顺德手上青筋暴起,捏的酒葫芦一只手‘咯咯’作响。
裴茗翠已猜出结局,只等长孙顺德说下去。
虽时隔多年,可长孙顺德再提及,还是痛苦万分,“我到家后,发现家母安然无恙,就知道中计。
那是我年少轻狂以来最大地一次教训,我知道不妙,昼夜兼程北归,两天两夜累死三匹马,米水未沾,可就算如此,也救不了芳儿的性命。”说到这里,长孙顺德反倒沉静下来,“家兄不愧智谋过人,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或者说,他根本就看出我难以成事,索性将计就计。他让我骗取芳儿地感情,又骗我回转,再去通知都蓝说芳儿偷汉子。草原粗野,最忌此事,更何况都蓝是草原可汗。都蓝勃然大怒,去找芳儿质问,然后杀了芳儿。我爱上芳儿后,就一直小心谨慎,怕此事发生,事事做的滴水不漏,不留痕迹,可不明白为何芳儿会承认此事,也不明白都蓝为何确认无?”
长孙顺德说到这里,又是怅然,又是惑,良久才道:“我想多半是家兄也留了一手,这才能让都蓝确信此事,要知道都蓝对芳儿痛爱至极,若非证据确凿,绝不会痛下杀手。事后……我质问家兄,他……他却说本来的确想要施展此计,可见我悲愤欲绝,怕我出事,暂缓此事,哪里想到还是发生了。我自然不信他的鬼话,因此和他大吵一架,兄弟反目。芳儿即死,大隋计划得逞,又立启民可汗制衡突厥,这才保了大隋十余年的安宁。”
说到这里,长孙顺德仰天长叹,“我返回草原,知道都蓝杀死芳儿,愤怒欲狂,孤身行刺都蓝,可他手下好手不少,我身负重伤……本来自觉必死,可那时候感觉死了也无妨,芳儿因我而死,我为她而死那是再好不过的结局,但我还是没有死!”
“想必是长孙)救的你吧?”裴茗翠猜测道。
长孙顺德脸色铁青,只是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裴茗翠心细如发,知道这里面多半还有别情,可长孙顺德不想说,谁也无法逼他说出来。沉吟道:“当初长孙先生和令兄一事,我也略有所闻,令兄死前也不承认命令人害死千金公主地吗?”
长孙顺德脸露茫然,终于点头道:“不错,他临死前也没有承认此事。他只是说,为国一事,无论在敌人心目中如何狠毒阴险,可他事后从不遮掩,也无需遮掩。但不是他做的,他终究不会揽到身上,他这一辈子,就是这样的人。”犹豫片刻,长孙顺德道:“我当时只想,他想我为长孙家做事,这才怕我离开不管,死不承认。我每念及此事,也是惘然,我虽颓废……但终究还是没有离开长孙家。”
说完这些,长孙顺德又用酒葫芦塞住了嘴,悲若东风,寂寞如雪。
裴茗翠道:“我身在局外却觉得,这事情多半还有蹊跷……可事到如今,再多的曲折也弥补不了千金公主的死。长孙先生,其实我找你来,却是想问问千金妹妹的事情。”
“你说。”长孙顺德寂寞地笑,“你总算听我说了往事,我总不能让你白听了。”
裴茗翠一笑,“宇文家三姐妹,宇文芳、宇文芷和宇文菁,个个都是才貌双全,轰动一时。”
“红颜多薄命,有时候,太美丽只是祸事。”长孙顺德回了句。
裴茗翠知长孙顺德的心事,赞同道:“长孙先生说地一点不错,宇文芳就因貌美命运多舛,终丧突厥,却不知道宇文芷和宇文的下落呢?”她这久才问到正题,耐性可谓极好,这个问题亦是她关心的问题,心中多少有些紧张。
长孙顺德立即道:“三姐妹中老二宇文芷一直跟随大姐在草原,芳儿死后,宇文芷好像带着芳儿苦心培养的一支力量留在了草原,称作什么黑暗天使,有个少主叫做文宇周,已算是北周宇文氏中仅存的龙脉。可宇文芷和大姐才略相差太远,又没有什么本领,这支力量越来越薄弱,远逊当年了。”
“那宇文菁呢?”
长孙顺德没有迎向裴茗翠咄咄地目光,扭头望向窗外道:“我从来没有见过她。”
“从来没有见过她?”裴茗翠一字字的咀嚼。
“不错。”长孙顺德微微起身道:“我累了,裴小姐若不反对,我想回去了。”
裴茗翠犹豫片刻,点点头,“好,有劳了。长孙先生,前途风波险恶,还请珍重。”
长孙顺德已要下马车,听此回头道:“裴小姐,有句话我不知该讲不该讲?”
“长孙先生地金玉良言,我素来想听。”裴茗翠道。
“你若是听我一言,就不要前往草原,马上回转江南,去养好身体,再不理天下的一切。”长孙顺德沉声道。
“我若不听呢?”裴茗翠淡淡道。
长孙顺德长叹一口气,“你知道我想起了什么?”
“不知道!”裴茗翠生硬道。
“当初我就是如你一样如此回答家兄。”长孙顺德不明不白的说完这句话,转身离去。
长孙顺德一走,影子马上道:“他好像在说谎。小姐问宇文菁的时候,他移开了目光,语有不详。”影子判断是凭直觉,而非逻辑。
裴茗翠闭上双眸,集中精神,赞同道:“你说的不错,可他不见得是说谎。他说没有见过,这句话大有门道。长孙顺德心伤宇文芳之死,以后自然会关注她两个妹妹的下落,弥补过错,这是人之常情。从他对宇文芷如此熟悉可见一斑,他不可能不留意宇文菁地下落。他不说,当有隐情。”
“可恨他就是不说。”影子忿忿道。
裴茗翠嘴角露出丝微笑,“有的时候,不一定要他说出来。我感觉……已触及到关键之处了。可是……他离开所说最后一句话,又是什么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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茗翠、长孙顺德都是极具心智之辈。(去看看小说网wwwcom)二人车厢内详意着对方的一举一动。毕竟长孙顺德是为李唐做事,裴茗翠眼下却是萧布衣的朋友。
可二人同病相怜,终究还是平和收场。
裴茗翠才智过人,和萧布衣一样,都不是从别人的结论中得出结果,而是从别人的言语中分析出端倪。和长孙顺德一番长谈,裴茗翠看似问的极少,可对长孙顺德的每句话都是细心分析,长孙顺德临走之前的那句话,没头没脑,裴茗翠更是暗自揣摩用意。
影子道:“其实他的意思也很简单。”
裴茗翠倒有些出乎意料,“他什么意思?”
“长孙顺德从马邑出来,一路向北,目的地当然就是草原。可敦向利示好,眼下当是李唐的最好机会,李渊没有理由放弃。所以依我来看,长孙顺德应去草原寻求更深一步的结盟。小姐不也常说,长孙顺德对草原颇为熟悉,李渊几次联系草原,都是由他出马。我们猜出他的用意,他当然也明白我们是去做什么,他这叫先礼后兵。”
裴茗翠静静的听着,“你的意思是,他知道在草原和我要起冲突,所以才威胁我,让我回转江南,莫理会草原一事。”
“多半如此了。”影子认真的点头。
裴茗翠喃喃道:“说的很合乎常理,但我总觉得,长孙顺德地用意没有那么简单。草原之行,我既然答应了萧布衣,虞世南又是我的挚友,我没有理由不去救。其实像我们这种人,早就看开生死,长孙顺德知道这点,不用采用这么低俗的方法。”
影子有些脸热,“我还是不如小姐了解长孙先生。他真的有些苦。”
裴茗翠自语道:“长孙顺德所言。若非你地意思。那到底想说什么?”
裴茗翠和影子讨论长孙顺德地时候。两辆马车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越拉越远。长孙顺德登上马车。车厢内竟还有一人。那人面色如玉。极为俊朗。竟是长孙顺德地侄子长孙恒安。
见叔父登上了车。长孙恒安问。“车里真地是裴小姐吗?”
长孙顺德点头。坐下来。一时无语。
“她和叔父说了什么?”长孙恒安问道。
“她问了些和你不相干地事情。”长孙顺德回道。
长孙恒安听叔父说的淡漠,有些尴尬,一时无言。长孙顺德打破沉寂,“这世事真地奇妙,我们才谈论裴茗翠,没想到她竟然和我们一路。”
“叔父,李玄霸真的没死吗?”长孙恒安问道。他和长孙顺德关心的不同,更好奇李玄霸地事情。
长孙顺德皱了下眉头,“恒安,这并非你应该关心的事情。”
长孙恒安闹个脸红,喏喏道:“叔父,你这也不让我们知道,那也不告诉我们……你……”
“你觉得我对你不好?”长孙顺德径直问出来。
长孙恒安忙道:“叔父对长孙家鞠躬尽瘁,对我和无忌更是关照有加,侄儿怎敢有什么抱怨?可侄儿见叔父竭尽心力,劳苦非常,想帮总是无从下手。若是叔父能稍微告诉侄儿一些消息,想侄儿到如今,也不会如此束手束脚,茫然无策。”
“茫然无策?”长孙顺德淡淡道:“你们若真的无策,就不会让无忌去劝李世民争夺太子之位了。”
长孙恒安失声道:“叔父,你怎么知道?”他这么一说,当然是承认长孙顺德所言不差,转瞬脸色大变道:“那……圣上知道吗?”
长孙顺德道:“不要以为天底下只有你们几个聪明,圣上……你说他是否知道?”
长孙恒安已大汗淋漓,心中惶恐。(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长孙顺德冷冷道:“恒安,我和你说过很多次,这种皇室争权夺利,能不参与,就不参与,你们却一直将我所言置之脑后!”
长孙恒安道:“叔父,世民功劳赫赫,眼光开阔,都说他有帝王之相,我倒觉得……”
“都说?是谁在说?”长孙顺德质问。见长孙恒安无语,长孙顺德放缓了语调,叹息道:“恒安,你们还是太过年轻,前车之鉴,怎能视而不见?圣上未崩,就算建成都不敢说有什么帝王之相,刘文静不知轻重,散布谣言,终惹杀身之祸,你等怎么能还在暗中捣鬼?你问李玄霸是否活着,多半觉得他的存在,对世民亦是威胁?”
长孙恒安昂起头来,“叔父,无垢嫁给了世民,我们就应该关心世民,别无选择。李玄霸迟不宣布复活,早不宣布复活,偏偏在李唐形势大好,世民功劳赫赫地时候宣布这个消息,这么说在他的心目中……也是想要争功。他争功的目的只有一个,将功劳据为已有,想争太子之位!”
长孙顺德沉默下来,皱眉想了良久,“天下未定,内乱先起,实属不智的举动。
恒安,你可还信叔父?”
“当然相信。”长孙恒安毫不犹豫道。
长孙顺德缓缓道:“你若信叔父,就让无忌不要再参与太子权位相争一事。守中庸之道,顺其自然,此法或许不能让长孙家居功第一,但最少可让长孙家存活的长远些。”
长孙恒安‘嗯’了声,垂下头来,虽不反驳,显然却有不服。可长孙顺德毕竟为长孙家地家主,他不敢违拗。
长孙顺德见状,皱了下眉头,想说什么,终于还是住口。
车行,随飘雪一路北去,远山近树,都被大雪所盖,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让人见了,心生畏惧。
“定是如此了。”长孙恒安望着雪景,突然想到了什么。
长孙顺德皱眉道:“你说什么?”
“可敦有向利示好地迹象,扣留了虞世南等使臣,可她还是迟不决,是以留着虞世南未杀。圣上知道此事,让叔父前往突厥,想办法杀掉虞世南,彻底断绝可敦和萧布衣的联系。这样一来,利再无后顾之忧,等到来年开春,草原最少有十数万铁骑南下,和圣上联手来击萧布衣。裴茗翠想必知道此事,这才去草原劝说可敦,叔父……我们不能留她!”
“不能留谁?”长孙顺德问道。
“当然是杀了裴茗翠,以绝”长孙恒安毫不犹豫道:“此女心思缜密,是为大子,若到草原,只怕会凭添你我地麻烦。”
长孙顺德道:“好,那你去杀了她吧。”
长孙恒安长身而起,就要出了马车,遽然又想到什么,缓缓坐了下来,陪笑道:“叔父当然也知道这点,一切请叔父定夺。”
长孙顺德冷冷道:“裴茗翠走遍大江南北,安然无恙,你以为她凭运气吗?她坐的马车,是京都第一大匠宇文恺生前所造,机关重重,规模不如圣上地六合城,但奇巧之处甚有过之。她的车夫乃斛律明月之子律世雄,当年化名胡不归,称雄长安,无人能敌,她看似孤身,可影子盟仍在,你要是动了她,只怕马上就受到影子盟无穷无尽的追杀,不死不休,这样的人,你也想去招惹?”
长孙恒安一身冷汗,只能道:“侄儿粗莽,不知此事,倒惹叔父生气了。”
“我有什么气生?路总是自己来走,我已老了,照顾不了长孙家了。”长孙顺德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对裴茗翠一无所知,就想出手,眼下还能被我劝阻,可以后行事,还是让我放心不下。(去看看小说网wwwcom)恒安,你和无忌都已成才,以后做事,不得已才要动手,更多的时候,还是要动脑,你可明白?”
长孙顺德苦口婆心,长孙恒安只是唯唯诺诺,心中却觉得叔父太过小心,这样做事,何事能成?
长孙顺德脸上有了失落之色,望向车窗外的飞雪道:“不过我对裴茗翠没有敌意,倒非我方才说地原因。我只觉得她很是可怜,再说……圣上引突厥兵南下,与虎谋皮,胜负难料。”
“叔父不看好圣上一统天下?”长孙恒安失声道。
“若不是冒出个萧布衣,圣上一统江山,并无问。”长孙顺德道:“但现在萧布衣势力太强,手下能将良臣无数。萧布衣平江北,李靖定江南,到如今,李靖尚未出手,圣上已支撑不住,李靖若一出手,只怕真的要惊天动地。恒安,我一直是为长孙家考虑!”他着重说了长孙家三个字,见长孙恒安还不明了,叹气道:“若动了裴茗翠,不是铲除后患,而是后患无穷,自绝生路!”
长孙恒安若有所悟,强调道:“为了长孙家?”见叔父点头,长孙恒安表情复杂。长孙顺德见他领悟,终于闭上双眼,满是倦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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律世雄不但是武学的高手,赶车也是一流。快马加鞭之下,很快将长孙家地马车撇到身后。马不停蹄,一路北行,雪下的愈发的紧。
裴茗翠见了,暗皱眉头,心道这样下去,草原恐怕会有灾难。要知道过犹不及,大雪下的太猛,对草原地牧民而言绝不是好事。
马车是大匠宇文恺所制,竟然也考虑到雪地行走一事。积雪已下的没膝,雪地又滑,马车难行,斛律世雄稍加动手,马车下竟然弹出两块滑雪板模样的装置,方便马车雪地行走,骏马拖着马车前行,速度丝毫不减。
雪花洋洋洒洒,没有止歇的时候,裴茗翠一路行过几个牧场,发现大雪压下,有的牧场抗住大雪,被活生生的压塌,损失惨重。
拉车地骏马虽是神俊,如此天气也是有些受不了。夜半时分,律世雄只好临时找有牧民群居的地方休憩。他被揭穿身份后,一直保持沉默,裴茗翠并不畏惧,却对他心存愧疚。毕竟裴矩设计杀死了斛律明月,律世雄就算要杀裴茗翠,她也觉得天经地义。可斛律世雄终究还是和以往地车夫胡不归一样,沉默寡言,尽心尽职的照顾裴茗翠。
手下地突厥兵虽屡犯中原,烧杀掳掠,无恶不作,可斛律世雄走的是铁勒地地域,这里的牧民还是颇为好客,因为中原大乱,也不知道有多少中原人逃到草原避祸。可无论草原人还是中原人,提及这场大雪,都是忧心忡忡,说这么下去,人还能活,牲畜这个冬季就难熬了。说者无意,听着有心,裴茗翠暗自留意,心生一计。
清晨赶路,继续北行,雪儿总是紧一阵松一阵,万里苍穹,洁白壮阔。
赶到克鲁伦河的时候,河水早就冻的通透,过河后,就是仆骨、拔也古的地带,亦是可敦、处罗驻扎的地方。
到了指定地地点,早有人在等候,蝙蝠、卢老三迎上来,抱拳道:“裴小姐辛苦了。”二人得西梁王号令,马不停蹄的赶赴草原,安排人手营救虞世南,比起裴茗翠,稍早一天到达。
裴茗翠笑道:“为友尽力,何苦之有?”
蝙蝠二人带裴茗翠到了处隐避的山区,那里竟然有着几百条汉子,个个身着白衣,头带斗篷,和天地间融为一色。
卢老三介绍道:“裴小姐,这是前期潜伏在这里地好手,功夫不差,西梁王说了,这些人可任裴小姐的调遣。”
裴茗翠感慨道:“想茫茫草原,在西梁王眼中,也是不足一哂。来来去去,任意自如。”
卢老三笑道:“草原和中原不同,中原讲求地势关隘,草原却是一味的广博。利、可敦势力再大,也能控制入草原之人。西梁王这次的意思主要是营救虞尚书,顺便安置蒙陈族。”
“他准备怎么安置蒙陈族呢?”裴茗翠问。
“他说蒙陈族可暂时依附可敦,等以后再说。裴小姐也应知道,眼下突厥人虎视眈眈,又有李唐断路,我们根本无法大军入内。西梁王说了,既然如此,退一步海阔天空!”
裴茗翠道:“好,我们以营救虞世南为底线,看看再能做些什么吧。毕竟这是人家地地盘,能求自保已算不错,我可没有马神蛊惑牧民的本事。”
卢老三笑道:“裴小姐和西梁王不谋而合。”
裴茗翠碰到这种汉子,也露出真诚的微笑,“怎么不去蒙陈族?”
“那里只怕有人监视,知晓我们的行踪,对以后行事不利,所以我们选在这里。”蝙蝠谨慎道。
“奥射设到了吗?”
“已到了,他说要说服父亲,现在前往仆骨去见处罗可汗,我们劝不住他!”卢老三皱眉道。
裴茗翠一惊,“他怎
命令,擅自行动?万一可敦知道他来,说不定会对
蝙蝠道:“我们已派人保护他,暗中前往。”
裴茗翠皱眉道:“他这么莽撞,倒打乱了我的计划。”
“裴小姐,我想他也是报恩心切吧。再说他还是个孩子,做事冲动。”卢老三苦笑道。
裴茗翠道:“事已至此,埋怨无用!蝙蝠,麻烦你留意奥射设的动静,他若能说服处罗放了虞世南当是最好,若是不行,想办法保全他们父子地性命。”
“可敦会对处罗下手?”蝙蝠诧异道。
“处罗本来就是可敦扶植起来对抗利的力量,处罗虽是可汗,真正地实权还在可敦手上。”裴茗翠道:“这个女人,当求维护自身为先,什么手段都能用出来。她若杀了处罗给利献礼,也不足为奇。”
“那处罗不也很危险?”卢老三问。
裴茗翠蹙眉道:“看利益而定,可敦若真想和利联手,当求讨价还价。虞世南和处罗都是谈判的筹码,早杀了一点作用没有。她和利讨价地时候,就给与我们可趁之机。”
卢老三、蝙蝠暗赞,心道裴茗翠可说是摸透可敦的心思,亦是在权利场打滚,知道其中地微妙均衡。
“我们现在要分三步来走。”裴茗翠不再耽搁,马上说出了自己的计划,“首先密切关注奥射设那面的动静,若能径直救出虞世南当是大好。可奥射设若失败,我们就要想办法先去救虞世南,虞世南现在由重兵看守,强攻不行,这几天我正在套取口令,想办法混进去,然后鱼目混珠将他带出来。”
卢老三、蝙蝠都是大为诧异,“裴小姐,你知道他关押在何处?”
裴茗翠微笑道:“我在这面也有些人手,已经着手让他们准备了。”
蝙蝠钦佩道:“怪不得裴小姐主动请缨,原来早就运筹帷幄,西梁王得你相助,当如虎添翼。不过……第三步是什么呢?”
“这第三步嘛,就是要搅混草原地水。”裴茗翠笑道:“蝙蝠、老三,麻烦你们……”
蝙蝠、卢老三齐声道:“裴小姐,有事但请吩咐,麻烦可不敢当。”卢老三又道:“裴小姐倒和西梁王极其类似,他就喜欢浑水摸鱼,趁火打劫。”
裴茗翠故作严肃道:“你说西梁王的坏话,看我回转东都话于他知!”卢老三一怔,见到裴茗翠忍俊不住的表情,这才恍然道:“原来裴小姐也会开我们的玩笑。”
三人笑了一阵,裴茗翠精神好了些,才道:“这第三步要动用蒙陈族地力量。你们尽快的调用人手,然后趁大雪之际,在草原散布谣言,就说可敦和马神决裂,扣留东都的使臣,惹怒上苍,这才降下大雪惩罚,若不悔改,恐怕会有更大的灾祸降临。”
蝙蝠、卢老三齐声赞叹,都说好计。要知道草原人还未开化,更加迷信自然的力量,如今天降大雪,本来都是人心不安,裴茗翠把这件事一联系,可敦端会受到不小的压力。三人商议已定,按计行事,裴茗翠却对影子道:“派两人监视长孙顺德地行动,一有异样,马上回禀。”
等影子退下后,裴茗翠这才剧烈的咳,转瞬又陷入了沉思之中。那时候的她只是想,自己在草原救人,李玄霸下步棋会在哪里?
**
裴茗翠赶赴草原之际,萧布衣也开始亲自带兵前往河北。
河北精兵八万,半年地时间一换,无论征伐山东、江淮抑或是河北,均是如此的策略。这种策略可有效的消除兵士厌战思归的心理,不过就算如此,年关出兵,也是行军大忌,萧布衣为安抚军心,说到做到,亲自领军出兵。
在出城之际,萧布衣自然还是慷慨陈词,说什么兵士们辛苦了,你们保家卫国,本王感激不尽,当与尔等共甘苦,只求击败李唐后,一统天下,大家就会有好日子过了。他说激动,差点把‘不破楼兰终不还’搬出来。突厥虽是忧患,可和辽东一样,都是君臣的忌讳,暂时避而不谈。众兵将、百姓听西梁王忧国忧民,期待多年的好日子看来越来越近,不由都是热血沸腾,热泪盈眶,一时间差点将东都上空的雪燃起来。
萧布衣不是个天生的军事家,但骨子里面却有政客的潜质,他清楚地明白百姓和百官需要什么,也能因势利导。
西梁王都不要过年,领军对抗唐军,保东都过个好年,还有哪个兵将敢有所抱怨,那不被兵士唾沫淹死?
一时间东都百姓蜂拥上前,送兵士出征,殷殷鼓励,拳拳期待,让兵士感觉到要不灭了唐军,还真不好意思回来。
东都又上演了前所未有的一幕,在西梁军出征地时候,宽广长街百姓蜂拥而送,娘送儿,爹送子,兄弟道别,群情激动。
东都百官有老臣见到,连连摇头,暗想这成何体统?西梁王却不禁止,出兵就用了一日,等到第二日,兵士非但没有涣散,反倒凝结出前所未有的团结,因为爹娘、亲人都是殷殷相望,期待他们再次回转,能带来河北平定地消息!
大军滚滚,过黄河、太行一路北行,到了易水之畔,三军震动。
秦叔宝、程咬金亲自带兵出迎,二将下马单膝跪地,沉声道:“西梁王心忧天下,一诺千金,末将代兵将感谢西梁王!”
二将话音才落,三军呼喝,“西梁王心忧天下,一诺千金,我等感激不尽!”
声撼四野,雪花飞舞,无论驻守在河北的兵士,还是才到地西梁军,均是热血激荡,寒冬天气看起来,也算不了什么。
西梁军气势如虹,欢呼之声过易水,直传到唐军的阵营中,那里,却是死一般的静寂。
大雪洋洋洒洒,分落易水两岸,可一是沸腾,一是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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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衣领大军来到易水旁,欢声雷动。去看看小说网wwwcom。当然轮换的是+如秦叔宝、程咬金、舒展威等,均继续带兵对抗李唐。
大军轮换,有条不紊。而西梁大军轮换的消息,已传到了唐营。
李世民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沉默良久。他本来是在巨马河一线,但西梁军已转变策略,大雪封路,秦叔宝让舒展威在巨马河南坚守不出,自己赶赴易水和程咬金并肩作战,力求对易水的李道宗施压,寻求突破点。
按照秦叔宝的策略,就算让李世民长驱直入也无妨,毕竟河北已被萧布衣占了大半,李世民以手上的兵力,固守幽州尚可,但要抢占河北,还没有这个实力,只要西梁军扼断幽州、河东的联系,李世民冬季很难出兵。
李世民知道秦叔宝赶赴易水,果如秦叔宝所料,不敢妄自出兵,只怕中伏。可易水压力遽增,李世民只怕李道宗抵抗不住,命柴绍驻扎巨马河,自己亲自去支援李道宗。他才到易水没有多久,就听到萧布衣亲自领兵易水换防的消息,李世民心头微颤,暗想萧布衣、秦叔宝、程咬金三人再次联手,难道是想在年关的时候,大规模的入侵幽州?
冬季出兵不易,因为有太多的情况要考虑,可就距离来说,东都相对关中而言,离易水还算颇近,再加上徐世绩、杜如晦强大的运作能力,这才能保证西梁军出兵的有条不紊。再说打徐圆朗、对抗窦建德的时候,西梁军已经形成了一套完整的运输体系,这次来到易水,不过战线又长了一些而已。可李唐情况大为不同,巍巍太行割断了李世民和关中的联系,井|关又被萧布衣重兵卡住,李世民已得到李渊地命令,一定要坚守到开春时分,才有兵力来援。眼下李世民和在柏壁如出一辙,可是这次,援兵不在身后,而在遥远的河东!
李世民虽急不乱,坐镇营中,神色如常。可眼中不时的闪出点愤懑之色,河东暂时没有援兵,可突厥竟然来了援兵!
突厥从居庸关而下,一路无所不为,幽州百姓,甚至幽州的唐兵都是敢怒不敢言。因为圣上有令,避免和突厥兵产生冲突,李渊还要靠突厥兵对抗萧布衣,当然不敢轻易得罪突厥,李世民虽贵为秦王,可两个突厥使者却坐在他的上首。
众唐将敢怒不敢言,都是垂头不语。
两个使者一叫特勒热寒,另外一人叫阿史那德,不一样的脸孔,一样的嚣张跋扈。二人领着五千突厥兵,从居庸关一路南下,说是来支援唐军。
在秋末地时候。因为阴雨连绵。突厥兵觉得不好行军。所以一直在郡附近。本来等着雨停后回转突厥。没想到转瞬下起雪来。
雨雪交加。冰冷非常。突厥兵享受惯了。又羡慕中原地繁华。不想回转苦寒地草原。都说草原地雪越下越大。回去不便。特勒热寒等人商议一下。终于决定先和唐兵一起看看西梁军地成色。
突厥兵实在不相信。中原地骑兵能有多么威猛!因为这本来是他们地强项!
突厥兵很多都已知道。利还是很有远见。力求先解决草原地内部矛盾后。这才会在开春地时候出兵。以免重蹈始毕可汗地覆辙。既然如此。特勒热寒觉得先做个先锋。若是能打败西梁军。以后当能抢得更多地金珠宝。回去后也能大肆炫耀。
突厥兵根本瞧不起李唐军。因为中原地一个皇帝。能让使者坐在上首。又能有多大地能耐?因为瞧不起李唐军。所以他们顺便也蔑视西梁军。在他们看来。不是西梁军太猛。而是李唐军太弱。
这种情绪在突厥兵中蔓延。迅疾地变成一种傲气。也让特勒热寒对李世民地防守反击战术不屑一顾。
拿着马鞭敲着桌案,特勒热寒操着并不熟练地中原话道:“李秦王,这样下去不行的。”他对中原地职位称呼不了然,随口乱叫。
众将大怒,听他蔑视李世民,都想呵斥,李世民止住手下众将,沉声道:“那依你的意思是?”
“进攻!进攻是最好地防守!”阿史那德一旁激昂道。
李世民暗自皱眉,心道老子岂能不知道这个道理,但现在西梁军如同铁桶一样,如何来攻?突厥兵虽单兵作战能力极强,可若说团队作战,不见得能比玄甲天兵强,父亲看重他们的是人多,而非团队作战有多强,不然也不会月余搞不下个雁门。
正考虑如何委婉点的劝说,特勒热寒已高傲道:“我发现,我们需要让你们看看,什么是真正的勇士。”
“不知道何为真正的勇士?”李世民微笑问。
“明日……我就要向你们所畏惧的铁甲骑兵挑战!”特勒热寒傲慢道:“我要打的他们落花流水,狼狈不堪。
我要让你们看看,玄甲天兵、铁甲骑兵都见鬼去吧!”
他前面说的还让唐军众将能接受,可后面加上的那句话,实在让众人怒火中烧。李世民心中发狠,脸露微笑道:“好,那我今日就去给西梁军下战书。只是下战书是我们的事情,是否迎战,是他们的事情。”
特勒热寒霍然而起,大声道:“好,明日一战,我会让你们见识,什么是真正的骑兵!”
战书带着傲慢,很快就送到了西梁军的军营。萧布衣屁股还没有坐热,就接到了李世民的挑战书。
萧布衣看了半晌,皱眉问,“李世民到底是什么意思?”
秦叔宝看战书写的倒简单,无非是闻铁甲骑兵威震天下,却总觉得言过其实,明日午时,特勒热寒出骑兵三千和铁甲骑兵一战,一决胜败!
秦叔宝看完后,哑然失笑道:“李世民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幼稚了?”因为这封挑战书更像是草莽决斗,而非行军作战。(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萧布衣沉吟道:“李世民并不幼稚,难道幼稚的是突厥骑兵吗?”二人毕竟不知道唐军内幕,一时间反倒有些不解对手的用意。秦叔宝道:“他让我们出兵,我们就出兵,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萧布衣笑道:“不错,就算他们跪下来求我们出兵,我们亦要考虑考虑。不过听闻突厥兵气焰嚣张,如今已有兵力援助李唐,如真的如此,给与他们一棒,杀杀他们的锐气也好。”
“西梁地意思是,明日迎战?”秦叔宝试探道。
萧布衣想了半晌,“如果突厥骑兵真打先锋的话,要提防李世民趁机袭击,我来抗突厥兵,至于迎战李世民的重任,就交给秦将军你了。”
秦叔宝慎重道:“末将当竭尽全力,我这就回信说明日迎战?”
萧布衣想了半晌,“推迟三日再战,先看他们的反应再说。”秦叔宝立刻挥笔写下书信,交给使者,让他带回去。
书信到了李世民手上的时候,他第一个念头就是,萧布衣又想施展什么诡计?
鏖战,固然要拼铁血,但也要虚虚实实,始终不能让意图,李世民和萧布衣在河间一战,已充分的了解了萧布衣这个人。但了解归了解,迎战还是心中没底。
特勒热寒听李世民转达了意思后,重重的唾了一口,骂道:“懦夫,没用地懦夫。”
阿史那德接道:“三日后也无妨,就让他们多活三日好了。”
李世民暗自冷笑,等回转营寨后,单独找来房玄龄道:“突厥兵傲慢无礼,不知道先生有何对策?”
房玄龄道:“秦王的大敌是西梁军,而非突厥兵!”
李世民沉默下来,“先生之意,是让我还是隐忍?”
房玄龄道:“忍者才能成事,淮阴侯不忍胯下之辱,如何有后来的扬名天下?汉高祖不忍项羽之辱,如何能开创一代伟业?”
李世民叹道:“我也知道这个道理,可最近总是忍耐不住。”
房玄龄笑道:“忍耐不住,就要换个角度来想,其实秦王应该高兴才对。”
“先生此言何解?”李世民诧异道。
房玄龄道:“秦王多半被他们气昏了头,如今在你地眼中,突厥和西梁军都是你的敌人,既然如此,他们相斗,你不应该想哪个胜了你都不悦。而应该想,哪个败了我们都应该高兴!”
李世民浮出微笑,“房先生说的有理,萧布衣若是败了,我等正好趁胜追击,特勒热寒要是败了,正好杀杀他们的威风!”
房玄龄道:“那秦王当知如何来做?”
李世民沉声道:“三日后,我当埋下伏兵,伺机而动。”
**
三日转瞬即过,特勒热寒自恃骑兵勇猛,百战百胜,根本不做任何准备。要知道他们在中原烧杀掠夺,都仗着马快弓劲,碰到的又是不占优势地百姓和官兵,早养成自大的心理。李世民被他们激怒,也不告诉他们铁甲骑兵地犀利之处,更何况就算说出,特勒热寒也不会相信。
冬日的清晨,太阳总躲在厚厚地云层之后,下了几日的大雪,竟然停了。
特勒热寒和阿史那德终于起了个早,带着哈欠连天的突厥兵出了营帐,一直到了易水之畔。
唐军擂鼓三响,步兵成方阵押后,骑兵散在两翼,寻机而动。
特勒热寒一马当先,到了最前,冷风一吹,突厥兵都已提起精神,露出了平日彪悍之色。五千突厥铁骑列队,虽不如铁甲骑兵和玄甲天兵齐整,纪律严明,但蕴含地攻击力看起来比冰雪还要冷。
举目向对岸望过去,见到对岸远方平原处,行来一队骑兵,约莫有三千多人,在易水对岸勒马不前。
特勒热寒心中大定,暗想对手只出骑兵,也算是英雄好汉。他也不算太蠢,暗想对手若是大军来临,那是死活不会去攻。
西梁军易水下寨,却在易水前留下作战之地,营寨离易水很有段距离,看起来萧布衣真的准备和突厥兵一决雌雄,以骑兵挫败对手。
特勒热寒傲慢道:“阿史那德,你上还是我上?”他地态度满是不屑,面对的好像不是威震天下地铁甲骑兵,而是待屠地羔羊。
阿史那德笑道:“你先,你不行,我再上。”
特勒热寒心中恼怒,“这么说,你比我强很多?”
阿史那德笑而不语,李世民一旁见到,心中暗骂,这两个家伙自高自大,不要未战先自己人打起来。大敌当前,特勒热寒还知轻重,只想一举击溃对手,让阿史那德看看威风,长矛一举,高喊道:“缇奎!”
缇奎在突厥语中,就是冲锋的意思,当年萧布衣就是用这两个字鱼目混珠,煽动突厥兵的情绪。特勒热寒一声喊,突厥兵高举长矛,呼喝道:“缇奎。”突厥兵一声喊,气势逼人,策马前行,蜂拥踏坚冰向易水对岸冲去。
特勒热寒率领不到三千兵马,阿史那德率兵压阵,却不出击。
突厥兵行进过程中,看似蜂拥,却在急奔的过程中迅即的整理队形,参差有序,李世民见到,暗自皱眉,心道突厥兵虽傲慢无礼,但马术之精,倒不是吹牛。
对岸的骑兵见到对手冲来,未有骚乱,骑兵为首那将手持开山巨斧,赫然就是程咬金。(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特勒热寒冲过易水,在一箭之地以外,已喝道:“放箭。”
程咬金几乎在同时下令放箭!
一时间羽箭如蝗,空中纵横,李世民见了,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不对,可具体哪里出了问题,他一时也搞不清楚。
双方均提盾以巧角度护住自身和马匹,突厥兵毕竟马背生长,弓箭马术均是娴熟无比,这一轮弓箭过后,双方伤亡均是极为轻微。
特勒热寒心中微惊,暗想中原人素来马战不行,没想到这铁甲骑兵真的有些门道。身形一转,已用脚勾住马鞍,身形一侧,再次挽弓搭箭,以快逾常人地射箭速度,再射出了第二轮长箭。
突厥兵纷纷效仿,这一招花俏非常,让人目眩,特勒热寒百忙之中还不忘记回头望一眼,心中自傲,暗想什么狗屁玄甲天兵,铁骑骑兵,又如何能做出如此高难的动作?
长箭刁钻,角度怪异,再加上突厥兵射术极精,一时间眼花缭乱,就算李世民都忍不住的叫声好。
这招可说是出乎不易,最难地却是人人可做,气势夺人。
程咬金见状,斧头一挥,铁甲骑兵竟然潮水般的散开,一队化作两列,成左右夹击之势,又放了一轮长箭。
突厥兵这次长箭取的是马匹,可西梁铁骑这次出动的骑兵连马都武装起来,长箭击在马身上,很多射不穿马身前方特制的皮甲。眼下地黑甲铁虽算是轻骑兵,但萧布衣、李靖会同京中大匠,制造简易轻甲防护,减少冲锋时弓箭的杀伤,一直能起到不小地作用。
程咬金却取其弱处,反倒杀伤了不少突厥兵。
两队一错,竟然全用弓箭对决,实在超出太多人的意料。程咬金领军,拉地却是喇叭形状,阵型裂开,和突厥兵隔的更远。
双军一错,互有损伤,可相对而言,反倒是花俏的突厥兵损伤更重。
第一轮冲锋无果,远没有达到想要地结果,特勒热寒暗自皱眉。本来在他的心目中,中原根本没什么像样地骑兵,让他一冲,还不马上变得落花流水。可现在他多少转变了印象,西梁铁骑训练有素,或许马上技巧不如他们,但马术也差不了很多。
当然这是他的想法,具体如何,还有待对决地考验。
骑兵交错,并没有进行实质性的接触,特勒热寒只觉得中原人还是太过狡猾。数千骑兵铺天盖地的冲过去,激起无边的雪浪。
冲势将尽,特勒热寒一勒马,战马人立而起,无垠的雪地中,有如轻歌曼舞,毫不费力。突厥兵勒马回转,后
队,转瞬之间,已再聚攻势,用最快的速度反击了回
如果说西梁铁骑漫若流水,那突厥铁骑无就是坚若寒冰,直来直去,迅捷有力。
唐军不由动容。
萧布衣远远望见,喃喃道:“突厥骑兵果然有些门道,他们如论马术,当可称雄。”萧布衣虽是警惕,却丝毫没有惊惧之意,因为马术毕竟不等于战术!突厥兵有优点,缺点也很明显,那就是略显散漫,多逞强好狠。
秦叔宝道:“只希望程将军能如约而动。”
萧布衣自信道:“你放心,程咬金该做的事情,绝对不会逾越,他是个规人。”
二人轻声细语,并没有太多的担心,在特勒热寒准备击溃西梁铁骑,再给唐军好看的时候,萧布衣只是命程咬金和突厥兵迂回作战,以观虚实。萧布衣当然明白,击败这数千骑兵对他而言,还不算什么难事,但难得有个观摩地机会,当求研究个透彻,因为眼下不过是开胃小菜,日后和利对决才是重头戏。
萧、秦讨论的时候,李世民在远方望见突厥兵的阵仗,也想学习点长处。可见到他们霍然反击,不由皱了下眉头。突厥兵的战术简单明了,干净利索,这种方式,可说是最快的方式,但这种方式,却建立在绝对高超的马术之上,突厥人自小就骑马狩猎,条件好过中原兵士太多,李世民想要学习,却也无从普及。
双方观战的功夫,特勒热寒再聚攻势,势不可当地向程咬金部冲来。
程咬金号令一下,铁甲骑兵本来成喇叭状散开,迂回兜回,并不集中兵力硬拼,竟再兜个大圈,绕突厥骑兵而过。羽箭嗖嗖,铁甲骑兵阵型若水,意志若冰,执行的动作冷酷无情,长箭漫天,毫不含糊。
李世民见状,大皱眉头,暗想只是个程咬金就如此难对付,眼下萧布衣并没有尽全力!
偌大易水之畔,开阔的平原中,双方骑兵忽然而来,倏然而去,虽是花样繁多,真正地实质性对抗并不算多。
特勒热寒几乎气炸了肺!
突厥兵的弓箭准,可西梁军的也不差,突厥兵的战马强,可西梁军的战马丝毫不逊,突厥兵地装备倒是寻常,但铁甲骑兵的装备绝对远胜,长箭你来我往,突厥兵兜着圈子对攻,竟然还落在了下风。
萧布衣凝望许久,道:“收兵吧。”
号令一出,程咬金以攻为守,虚晃一招,等突厥兵怒气冲冲地迎上的时候,再兜个大圈,迂回地向阵营奔去。特勒热寒不肯放弃,紧追不舍。可见到对方阵营中,盾牌兵陡然闪出,弓箭手射住阵脚,放开一条路掩护铁甲骑兵退却,铁盾寒弓凛然而向,不由勒住战马。
积雪飞荡,飘舞半空,突厥兵虽经过一阵,但勒马之时还显示出良好的素质。从铺天盖地的冲来,到戛然而止,这种声势地确异常惊人。
可再惊人的马队,见到西梁军铁桶一样地防御亦是不敢冒然冲来。不过他们马快,亦是不担心西梁军围攻,特勒热寒没有过瘾,怒声喝道:“不守承诺的懦夫!”
萧布衣阵中大笑道:“你说和我们一战,我们也战过了,何来不守承诺?今日一战,你我不分胜负,不如并称天下第一如何?”
特勒热寒大声喊道:“第一只有一个,岂有并称天下第一地道理?”
萧布衣道:“那你说如何?”
“让他们再出来,和我决一死战!”特勒热寒双目红赤。
萧布衣冷哼道:“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要决一死战,三日后我就满足你的要求,不死不休!今日……暂到这里!”他说完后,回转营中,再不见踪影,饶是特勒热寒暴跳如雷,亦是无可奈何。
忿然回转唐营,李世民、阿史那德都迎上来,李世民心中虽恨,脸上却笑,“恭喜特勒旗开得胜。”
特勒热寒道:“都是懦夫,你们中原人,没有一条好汉!”他说完后,不顾李世民脸色不悦,扬长而去。阿史那德紧紧跟随道:“特勒,你今日只差一点,就能大获全胜。”
特勒热寒冷哼道:“他们约我们三日后决一死战,那时候就看你的了。”
阿史那德道:“你不行,我更不行。”见特勒热寒脸色和缓些,阿史那德道:“不过三日后,他们若是故技重施,我们如何应对?”
特勒热寒一怔,“那怎么办?”
阿史那德低声耳语道:“敌兵虽狡猾,可若你我分兵两路,可将他夹在其中。三日后,你我分兵夹击,可大获全胜。”
特勒热寒迟道:“那我们……岂不是违背了诺言?”
阿史那德笑道:“和勇士讲信诺,和这些奸诈的中原人,何须守信?再说他们只说三天后一决生死,并没有说派多少人呀。”
特勒热寒恍然而悟,不由哈哈大笑,二人笑的极为开心,似乎已见到马踏西梁军、哀声遍野的盛况。
**
三日又过,唐军、西梁军再次对阵易水,特勒热寒仍是一马当先,李世民知道萧布衣肯定会有后手,当初西梁铁骑马上连弩齐发的惊天动地场面,他一辈子难忘。
这些事情,李世民却没有告诉给特勒热寒,在萧布衣研究突厥骑兵战术地时候,李世民也希望借突厥骑兵观察对手的手段,为以后应对准备对策。
虽是寒风凛冽,特勒热寒却是激动的一身热汗。见对手仍是那个拿斧头的将军静静的候在那里,特勒热寒杀气弥漫,暗想今天决不能再让他逃。
特勒热寒不知道那是程咬金,也不关心,实在是因为人马上要死了,叫什么名字没什么区别。
只怕程咬金再跑,特勒热寒这次却没有像三天前那样,一鼓作气的冲过去,向阿史那德使了个眼色,阿史那德露出会心的微笑。
二人一起甚久,配合默契,知道彼此地意思。昨日商定,一人将程咬金赶到易水,断其后路,正面的攻击,却是由阿史那德执行。
随着‘缇奎’两个字的迸出,特勒热寒如三日前一样,倏然前行,弓箭开道,展开了第一轮地攻击。
易水岸边大战,再次激发。
萧布衣此刻并不如三日前优哉游哉的看,‘萧’字大旗虽然还屹立在大营中,他却已骑在马上,带着铁甲雄狮埋伏在阵营右翼。在他之前,盾牌兵形成铜墙铁壁,旗帜招展,这让他的骑兵看起来,只是寻常的游骑。
大营右侧,亦是一片开阔的平原,那里,正适合骑兵激战。
萧布衣在特勒热寒冲过易水地时候,向秦叔宝侧望了眼,他已经掂量出对手的虚实,眼下地目的只有一个,全歼对手地骑兵!
这个目标需要程咬金的配合,他希望程咬金能将突厥骑兵全部引出。如若不然,战场中,这三千突厥铁骑,就
杀的目标!
可他出兵,还要防着李世民地袭击,这就需要秦叔宝一肩承担。
寒风凛凛,萧布衣手握长枪,目光专注,用心来感受着战场的变化,感受着骑兵各处地强弱,有如身临其境。此时,特勒热寒已和程咬金经过了一轮的交锋!
程咬金果然故技重施,仍刻意地拉开和对手的距离,以弓箭扰敌,并不硬拼。因为在萧布衣的眼中,一百个突厥兵的性命,也抵不过他的一名黑甲铁骑。程咬金小心翼翼,按照策略行事,他战场鏖战,眼睛余光却望向了西梁军阵的右翼。
从那里望过去,好大的一片平原。
雪仍在下,掩盖了世上的万物,程咬金想到这里,嘴角浮出了一丝微笑。特勒热寒已发动了第二轮的攻击。
突厥铁骑突然有了变化,特勒热寒一声令下,骑兵蓦地分成两路夹过去。而阿史那德一声大喝,已催马过河,带兵攻向程咬金部的后背!
铁蹄激荡,刹那间,突厥铁骑已将黑甲骑兵形成合围之势!
特勒热寒分兵两路,就是要扼断程咬金的归路,只要逼他远离西梁军阵,他就有信心将程咬金部一鼓歼灭。
唐军大喜,没想到突厥人还有这招。他们并不知道,这本来就是突厥人狩猎之法,此刻却用在对敌之中。
萧布衣双眉一扬,喃喃道:“好!”
李世民浓眉一展,双手握拳,紧张非常。无论如何,突厥兵若能打败黑甲铁骑不败的神话,对他极为有利。他低声传令,已让唐军准备,只要西梁军出兵,他定当拦截。
秦叔宝远望战场,神色凝重!程咬金遇险,他还是安之若素,稳如泰山!
形势不利,程咬金他没有慌、没有乱、几乎在突厥兵要合围之时,已带兵斜斜的向东冲去!
突厥夹击,两翼却是空挡,他敏锐的抓住这个空挡,就要摆脱对手的夹击,将所率铁骑置身在攻击最弱的地方。
他成功地摆脱了突厥兵的合围,可铁骑却平行着西梁军阵向东驰去。
特勒热寒心中大喜,毫不犹豫的勒马右转,尾随追去,阿史那德和他心有灵犀,亦带着骑兵从南向东夹击。
二人如同夹子一样,将铁甲骑兵夹在正中,一路向东,激起白雪如龙。
李世民见状,心中微凛,暗叫道,西梁军有诈!可突厥如虎,铁甲似龙,龙行虎啸,咆哮向东,他如何能够叫回?
程咬金转瞬间已掠过了萧布衣的铁甲雄狮,突厥兵追的正急,无暇南折,竟离西梁军营越来越远。
特勒热寒大喜,心道就算追到天边,老子也要将你扼杀,你跑的越远,老子越是不怕。这时候的他已瞥见了西梁军阵中有一队骑兵杀出,看似要救援程咬金,可他不信那队骑兵能够追上,就算追上,他又有何畏惧?
所以特勒热寒一直追,追地无怨无悔!
眼看就要追到黑甲铁骑的尾部,特勒热寒突然感觉天地间好像动了下,苍茫的雪地好像动了下。那时候地他只以为眼花,雪地如何会动?他只以为奔驰的太急,所以看到有异。
这时程咬金部遽然有了变化。
前方是开阔的平原,厚雪覆盖,程咬金却没有径直趟过去,铁斧一挥,骑兵再次化成两队,绕个大圈而行。
特勒热寒想不明白,径直去追,当走捷径,程咬金这一绕圈,就有给他追上的可能。程咬金为何出此下策?
犹豫只是片刻,马势如潮,特勒热寒根本已无暇再考虑,催马前行,选择走直线!
阿史那德却已大惊,他惊的不是特勒热寒走地路线,而是惊怖从西梁军阵中冲出的那队铁骑,以他都不敢相信地速度向突厥兵的背后冲来。
他根本没想到世上竟然有这么快地铁骑!
李世民变了脸色,他已知道,萧布衣终于出动骑兵,萧布衣选在这致命的环节出兵,选在对手最薄弱防御的时候出兵,这种出兵,端是出神入化,不知要经过多少血战才能领悟!
战场未分胜负,可李世民已觉得,突厥兵胜机不大。
是否迎战?阿史那德念头一闪,已决定迎战,铁甲骑兵攻势凶猛,他若不挡,让对手杀进来,无论多好地骑术都挡不住。
阿史那德决定一下,向东的骑兵蓦地南转,迎上了萧布衣从南斜插上来地兵!
特勒热寒却已陷入了绝境!
他策马前行,一鼓作气的冲过去,却听马儿悲嘶,马身一沉,特勒热寒整个人已飞了出去。
特勒热寒心中大惊,他从五岁骑马,骑了数十年,就算闭着眼睛都不会出错,这紧张、要命地时候,怎么能马失前蹄?
人在空中,低头望下去,见到马蹄已鲜血淋淋,马踏积雪,震露出插在地上铁蒺藜!
西梁军在此有埋伏,特勒热寒恍然大悟,心中后悔,暗骂无耻。原来他等候三日,寻欢作乐,西梁军等候三日,却趁夜色,在这里的开阔地上,偷偷的、无耻的遍插了铁蒺藜!
可埋伏绝不止铁蒺藜!
突厥骑兵如潮的追击中,从未想到停止,就算再精湛的马术,都已勒不住战马,无数马儿踏在铁蒺藜上,摔倒在地,更多的战马踩到坑中,马腿折断,突厥兵终于缓了下来,却发现噩梦从未停止。
雪地一阵颤动,前方不远处,数百人掀开白衣,抖落身上的积雪,手中露出了让人心寒的光芒!
连环弩!
李靖改良的连环弩!
铁蒺藜、暗坑之后,竟然埋伏着萧布衣的杀手绝招,连环弩!
一弩十二矢,就在那一刻,一口气的打出去!
‘嗡’的一声响,铺天盖地的铁矢分数层射出去,上击敌兵,中打马腹,下断马腿,冷酷无情,攫取热血。特勒热寒不等落地,惨呼未出,就已被硬弩打成了筛子。
突厥兵那一刻,伤亡惨重。程咬金已圈骑杀回。萧布衣一马当先,已和阿史那德遥相而望。
阿史那德本想阻敌,可心已乱,因为他听到东方的惨呼,扭头看到了同伴的毙命,他一颗心沉了下去。他已中伏,兄弟虽可贵,生命价更高,他已无心再拼,他已想逃。
可勒马寻路,将停未停之际,他见到对方铁骑中的那个将领拉开了铁弓。
那人如此的夺目,如此的沉冷,就算你在千军万马之中,也能一眼认出。那人就是萧布衣!
弓弦一响,箭到眼前!
四箭齐飞,无一落空,阿史那德死,突厥兵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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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衣挽弓拉箭,四箭齐飞,射死了阿史那德后,突厥的惊怖,忍不住的慌乱,他们凶悍,铁甲骑兵比他们更凶悍,他们勇猛,铁甲骑兵比他们更勇猛!
马术虽精,不等于战术,气势汹汹,抵不过纪律严明!
散漫彪悍的突厥兵,终究还是抵不过铁血无情的铁甲骑兵。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阿史那德、特勒热寒所谓的战术,比起萧布衣、秦叔宝制定的诱敌深入,显然还差了许多。
当发现引以为豪的强项在对手面前,显得那么的脆弱不堪,当发现所谓的骑术,已挽救不了自己的性命,突厥兵有种天崩地裂的惶恐。他们只感觉到处都是羽箭,随处都是陷阱,周围全是敌人,他们如笼中困兽,咆哮不安,却无力冲出。
程咬金、萧布衣再加上弓弩手,已对这五千余的突厥骑兵形成了合围之势!
突厥兵大乱,铁甲骑兵却冷静非常,持盾挺抢,硬生生的挤了进来。他们次序分明,就如同巨锤一样,敲击在对手的正面,一波一浪,如同碧海潮生,连绵不绝,逼的突厥兵不断的后撤。
逼突厥兵后撤不是目的,更快的剿杀对手才是本意。
‘咔’的一声响,东侧的连弩手早就退后,迅即的抓出腰间藏着的铁矢,以极快的速度上了铁矢。
连弩的优点不用多说,缺点却是一击之后,上矢吃力,这些连弩手都是万中选一的好手,手劲超强,倒退过程中,手臂急绞,已再次拉开了硬弩。
铁矢一上,号令陡下,又一批铁矢打了出去,突厥兵惨叫声再起,仆倒一片。
西侧地铁甲骑兵一次次持盾挺抢地将突厥兵向东侧逼去。东侧地连弩手倚仗陷阱、深坑等地势以铁矢射杀。突厥兵受不过屠戮。为求活命。只能向两侧散去。可程咬金回转圈杀。早就分兵两路。扼守在南北两侧。远远处以弓箭射杀。
突厥兵只凭个人之勇。如何冲得破这种阵营?匹夫之勇在这种军阵下。已不足一哂。丧失了马匹地突厥兵。更是如断了两条腿。一时间鲜血如河。染红了苍苍大地。惨叫遍野。有如鬼哭狼嚎。
西梁军已对突厥兵完全形成剿杀地局面!
李世民大惊。
他虽知道突厥兵不妙。可却没有想到突厥兵败地这么快。见到雪地伏兵尽出地时候。李世民心头狂跳。这是他第二次见到铁矢地威力。
这种连环弩有缺点。那就是阵地战中。威力虽大。消耗也大。难以持久。但眼下对付数千突厥兵。已是足够!
铁甲骑兵合围剿杀地速度实在太快,快的李世民已来不及救援,可他终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突厥兵死绝,那样的话,他无法向李渊交代,李渊亦是无法向利交代。
李世民出兵!
唐军鼓声大作,已要踏过易水,救援突厥兵,西梁军中亦是鼓声大作,全面压上,易水坚冰之上,很快的展开了新一轮的对攻。
战役瞬间爆发,双方互有伤亡,拼杀惨烈,前所未有。
那一刻冰面上流的血,已经成了一条血河!
决战没有多久,李世民下令撤兵,因为他已看到,突厥五千骑兵,已伤亡殆尽。只有孤零零的马,个别极为骁勇的突厥人才侥幸地冲出了西梁军的包围射杀,亡命而去。目的已无,李世民不想无谓对决,只求先守住幽州为上。既然如此,这场仗在他眼中,完全没有必要打!
萧布衣这一役,一举击杀突厥兵五千人之多。
尸体叠着尸体,马匹摞着马匹,北风一吹,尸体很快被冻僵,层层叠叠的摞在那里,触目惊心。
见李世民撤兵,秦叔宝也不急攻,命大军后撤。(去看看小说网wwwcom)萧布衣全歼了突厥兵后,带骑兵回营,西梁兵将列队两侧,不知谁带头喊了句,‘西梁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其余兵士听到,忍不住跟着齐声欢呼,‘西梁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震四野,洞天侧地,萧布衣举枪示意,扬声道:“今日之胜,全仗三军将士齐心协力之。想战场胜负,本是寻常之事,可万众一心,才出常胜将军。突厥屡犯我境,本王恨不能驱逐狼子,今日斩杀数千突厥骑兵,小示惩罚,若再不醒悟,本王当与三军将士共勉并肩,将他们打回老家去!”
萧布衣半文半白,最后一句粗话却让三军群情激荡,齐声高呼道:“将突厥兵打回老家去!西梁王有令,将突厥兵打回老家去!”
欢呼声此起彼伏,满是振奋激昂之意。要知道突厥为祸华夏数百年,这几百年来中原北方历代君王,都是或多或少的讨好突厥。杨坚登基之前,也是和突厥人虚与委蛇,登基后,有感突厥大患,这才让长孙)想方设法离间突厥。
这些年华夏大乱,突厥兵又开始蠢蠢欲动,祸害中原,怎能不让将士们义愤填膺?
以往之时,突厥仗着马快弓劲,所向无敌,在平原作战处于极大的优势,今日一仗,西梁铁骑证明,只要奋发努力,中原骑兵丝毫不逊对手,甚至可以将突厥铁骑围剿殆尽,既然如此,扬国威、兴华夏岂不就在今日?
群情激昂,西梁大营沸腾阵阵,相对而言,易水那面,却显得冷清了很多。
萧布衣与秦叔宝、程咬金会心一望,心中微喜。要打突厥、辽东,估计很多人还是不算愿意,但是提出保家卫国地论调,明显受到的阻力又小了很多。
等欢呼稍歇,萧布衣高声道:“新年将至,本王当与尔等共度新年,放烟火庆祝。”
众人又是一阵欢呼,虽未过年,可已和年关一样热闹。这凛凛的冬日里,有着春一样的温暖,这冷血的疆场上,到处是热血激荡。
萧布衣鼓舞士气后,和秦叔宝、程咬金进营帐议事,等坐定后,萧布衣第一句就是,“今日灭突厥骑兵,程将军当记首功!”
程咬金心中窃喜,还谦逊道:“有西梁王、秦将军压阵,末将只能说是尽本分之事。”
秦叔宝一旁道:“程将军南征北战,其实功劳赫赫……”
“程将军莫要推辞,你有过,本王会罚,你有功,本王绝不忘记。
这
当赏程将军黄金千两,官升一级,再加封银青光禄职!”萧布衣道:“东都赏赐,年前会到。”
程咬金起身,单膝跪倒道:“谢西梁王。”
萧布衣双手搀扶起程咬金,“今日大败突厥,当涨自家的威风,又灭唐军地锐气,实在大快人心,不过一统天下,任重道远,河北之仗,还要指望两位将军。”
二将齐声道:“末将职责所在,当竭尽全力。”
三人聚在一起,展开地图,开始商议河北、河东一事。先下河北,再攻河东,还是河北、河东一块开战。若是对河东开战,眼下井|关在东都之手,随时可以过太行攻太原!
萧、秦、程三人商议半晌,却一直没有确切地结论。程咬金突然道:“启禀西梁王,末将有一事不明。”
萧布衣道:“但说无妨。”
“想李将军击林士弘,斩张善安,收复岭南,平定江淮都是轻而易举。只平个沈法兴为何要这久的时间?”
秦叔宝也道:“是呀,李将军世上领军奇才,如今仍在江南,似乎有些大材小用。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萧布衣笑道:“放心吧,他在开春时分,定然能搞定手上的事情。”
秦、程二人见萧布衣对李靖好像不冷不热,一时间不明所以。可李靖是萧布衣的结义二哥,萧布衣又胸襟宽广,按理说二人不应该有矛盾才对。
三人正谈论地功夫,有兵士急急赶到,呈上草原的军文。
萧布衣人在河北,心在东都,可牵挂地却是草原的动向。根据他计算,裴茗翠此刻应已到草原,展开救援地活动。
事到如今,萧布衣不再指望草原能和他结盟,此行的任务就是救出虞世南。当然若能搅乱草原,那是最好。展开军文看了眼,萧布衣脸色微变。
秦、程关切道:“可是草原事情不算顺利?”
萧布衣把军文摊给二人,秦、程看了眼,也皱起了眉头,军文写地简单明了,‘处罗不听奥射设劝阻,将子囚禁,正想法营救。’
程咬金道:“我听裴小姐智慧过人,但以前均是倚仗着先帝的羽翼,这次到了草原,无援可用,倒是堪忧。”
秦叔宝却道:“有赌不为输,奥射设被囚,我们营救虞尚书还有希望。”
萧布衣沉吟片刻,披衣而出,秦、程二人面面相觑,知道萧布衣心烦,不敢打扰,可也没有能力帮他解决困难。萧布衣迎着风雪想了良久,忧心忡忡。他发现很多人真的很难看透,自己救过处罗一命,本以为裴茗翠带奥射设前往,自然水到渠成,哪里想到又起波折,其实徐世绩不赞成裴茗翠奔波,可萧布衣总觉得让裴茗翠做些事情更好,人总是发闷,会闷出病来。这下连处罗都是敌人,不但虞世南、蒙陈族都有危险,裴茗翠若执着陷在其中,自己岂不害了他?
思前想后,总是没有解决地方法,萧布衣仰望苍穹,这才发现天地之大,他这个西梁王威震天下,也有太多无法解决的事情!
**
奥射设被囚!
裴茗翠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紧锁秀眉,蝙蝠、卢老三均是束手无策,眼下看起来唯一解决的方法就是劫出虞世南,再无他法。因为处罗已经下令,再有劝他投靠东都者,杀无赦,儿子也不例外!
风雪交集,汇集草原,众人躲在拔也古东部的群山中,这里地势崎岖,少有人踪。裴茗翠此刻正坐在山洞中,望着眼前的大火,自语道:“处罗想要做什么?”
卢老三道:“这还有什么不明白,他当然是向可敦示好,以求保全。”
裴茗翠想了良久,“人总有个目地。可敦此刻联合利,多半知道中原已无她立足之地,于是效仿千金公主之行,转而积极拉拢利。利联合可敦,却是为开春南下做准备,提防后院起火。这二人开始接触,想必很快就要合为一处,这时候……处罗就是累赘,就要死!”
卢老三冷笑道:“可惜他就算死,也看不清真相。”
“处罗并不笨。”裴茗翠道:“他知道自己的处境,也知道无论如何,在草原都逃不脱悲哀的结果,这时候囚子示好,却是将自己推入了绝境,他真的这么蠢?”
蝙蝠苦笑道:“这么蠢的人,非但不少,而且很多。要不西梁王征伐天下,也不会有那么多不知进退之人。”
“裴小姐,怎么办?”卢老三最是心急,“不然我们放火焚营,趁乱把虞尚书救出来算了。草原随便他们怎么办,等到西梁王一统天下后,再打他们个落花流水也是不迟。”
裴茗翠若有所思,低声道:“再等等。”
“还等什么?”蝙蝠不解问,“现在情形极为恶劣,若再不出手,只怕……”
裴茗翠摇头道:“你越着急,就越中了他们地圈套。据我所知,看守虞尚书地突厥兵,都算得上是好手,可敦迟迟不杀,说不定就等你往里跳。”
“那我们就不救了吗?”卢老三、蝙蝠异口同声问道。
裴茗翠不等回答,山洞口突然刮来一阵疾风,卢老三大惊,喝道:“是谁?”他话才出口,单刀出鞘,已向背后斩去,他敏锐的感觉山洞口来了一人,有如鬼魅。这里极为隐蔽,若是手下,当有暗号。
单刀斩空,一人已到了火堆前,卢老三见到,缓缓收起刀,心下震惊,那人面容沧桑,脸黑如墨,原来却是裴茗翠的车夫。
卢老三并不知道这人是斛律世雄,暗自感慨裴小姐果然名不虚传,一个车夫都是如此高明。
裴茗翠头也不抬就问,“胡伯伯,情况怎么样?”她虽已知道斛律世雄地身份,还是用从前的称呼。
律世雄道:“虞世南眼下在可敦地大营中,看守虞世南的有二百精兵,竟还有几个中原人混迹其中,我混不到营帐之中!”
“那你能确定那里是虞世南吗?”裴茗翠突然问,“你见他出来过吗?”
律世雄沉吟片刻,“无论守兵还是送饭之人地谈论,均说那里是虞世南!茗翠,你考虑的也对,因为还有个可能,那就是营帐中并不是虞世南,
下圈套,等我们去跳!对手准备充分,我们硬攻,能救出虞尚书地机会并不大。”
“以你老的身手也行?”裴茗翠低声问。
律世雄沉声道:“我杀人可以,但你若让我从可敦大营救出虞世南,我没有半分把握。”
裴茗翠轻叹一声,知道斛律世雄说地是道理,斛律世雄虽勇,但千军中能自保已算不错,让他救人,实在勉为其难。
卢老三、蝙蝠皱起了眉头,他们虽急,可见裴茗翠、斛律世雄如此谨慎,也起戒备之意。若真地是圈套,这老女人实在阴狠。
裴茗翠望着火堆,良久才道:“奥射设现在在哪里?”
蝙蝠、卢老三心中都道,既然处罗都不在乎儿子的性命,我们何必关心?可奥射设毕竟也算是自己人,这话倒也说不出口。
律世雄脸上露出古怪,“他也被关在可敦的大营中,和虞世南隔着十数丈的距离,看守他的人,倒没有几个。如果要救他,我倒有几分把握。”
裴茗翠望着火堆,眼中仿佛也有着火在燃烧,“可敦囚禁虞世南和奥射设,当然是准备用作条件和利交换,他们肯定有会谈的地方,不知选在哪里?”
律世雄缓缓摇头,“那我还不知。”
蝙蝠道:“我知,听说就在可敦营前。根据消息,利三天后就到。”
卢老三道:“利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蝙蝠苦笑道:“按照裴小姐地分析,利若到,虞尚书就有危险,所有我们只有三天的时间了。裴小姐,我说的对不对?”
裴茗翠并不作答,皱眉想着,“三天?”双眉微扬,问道:“现在谣言四起,都说可敦和东都交恶,惹怒上天,不知道铁勒各族有何反应?”
卢老三道:“斛薛的普剌巴和吐如纥的特穆尔都赶来了,听说要劝可敦中立。”
裴茗翠问完详情后,再次陷入沉思,蝙蝠、卢老三心急如焚,恨不得马上杀到可敦大营,也比眼下无所事事要好。
火光一爆,裴茗翠道:“眼下天寒地冻,要冲入可敦大营去救人,胜算极微,那些人虎视眈眈,我原先地计划已不可行。可虞世南不能不救,既然如此,不如来个釜底抽薪之计!”
“何为釜底抽薪?”卢老三问道。
裴茗翠道:“这要看利是否配合了。”见到卢老三看怪物一样地看着自己,裴茗翠微笑道:“我们有求可敦,可敦有求利,我们要想办法让利有求于我们,那不就能救虞世南了?”
“利草原可汗,有何事能求我们?”
裴茗翠道:“没有条件,我们可以创造。”目光望向斛律世雄,裴茗翠微笑道:“可敦大营、利身边虽固若金汤,但我听说,利甚为宠爱一个儿子,叫做奥斯罗?”
卢老三恍然道:“裴小姐,你是说让我们去抓奥斯罗,然后威胁利,换取虞尚书的性命?”
裴茗翠点头道:“这计策有些老套……”
“越老套的计策就越有用,因为这计策能流传下来,就有它地道理。”律世雄沉声道:“如果茗翠不嫌我老迈,我这就前去。”
“只想请胡伯伯前去,怎敢说嫌?”裴茗翠舒了口气,这计策本来不算什么光明正大,利虽对自身防备甚严,但多半想不到别人会到草原找他儿子下手,而且下手的还是个绝顶高手。斛律世雄请缨,那是最好地选择,裴茗翠只怕斛律世雄不屑,没想到他一口应允,倒让她放下心事。
可主意虽定,也是无可奈何之举,和利谈条件,无异与虎谋皮,好在这次只是要救虞世南,利应该不会牺牲儿子也要杀虞世南。可交换虞世南后,如何应付利、可敦的追杀,那才是重点要考虑地问题。
卢老三、蝙蝠见裴茗翠分析缜密,不由大为叹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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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射设人在毡帐中,心急如焚,他不知道旁人如何看待自己,但他自己却是问心无愧。他虽是突厥人,可从小就和父亲经历过太多的风霜。草原或许权谋远不及中原,但残忍冷酷丝毫不逊。他父亲一直都是被兄弟欺压,先是始毕、后是利,这些人虽是兄弟,可就像草原地饿狼一样,贪婪残忍,丝毫没有温情,如果饥饿的话,甚至会把对方连骨头都吞下去。
奥射设久受中原教化,已厌倦了草原地生活,但当萧布衣说出意思地时候,他毫不犹豫的答应,因为他已经学会了报恩。
悄悄的见了父亲,奥射设才知道事情远比他想像的要严峻!眼下的草原,无论可敦亦或利,都当父亲是块肥肉。他本来想劝说父亲放了虞世南,但见到父亲的第一眼就知道,父亲早就自身难保。
草原地风寒早让处罗体弱多病,可敦扶植处罗成为可汗,却把大权牢牢的抓在手上。此时此刻,父亲的身边,已遍布可敦的亲信。
奥射设毕竟还是个半大的孩子,一时冲动,自投罗网,知道不妙。还不等他开口的时候,处罗就勃然大怒,说他是从东都赶来,多半是萧布衣地说客。奥射设改变措辞,一口否认,只说是想念父亲,这才回转。处罗严词色肃,命人将奥射设暂时关起来,说是要洗清他脑中的中原余毒。
奥射设知道父亲虽不通情理,可却是想救他的性命。暗自懊丧自己的鲁莽冲动,乖乖的暂留在毡帐之中。他知道虞世南关押地地方离他不远,但那里重兵把守,他又自身难保,心急如焚,半点主意都没有。
这一日,正苦闷之际,帐帘一挑,一教书先生模样的人走进来,奥射设感觉有些眼熟,沉声问,“你是谁?来此作甚?”
那先生微微一笑,“我叫刘文静,来这里,却是想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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射设霍然记起了刘文静是哪个。(去看看小说网wwwcom)这人本来是可敦身后来背叛了可敦,去了太原,竟然混了个隋官。随后的日子,又变成李渊的首义功臣,大红大紫。可后来又背叛了李渊,不知下落。
奥射设知道的消息当然都是流传的消息,可信度不高。他更不知道刘文静算不上背叛,只能说是被逼反。不想刘文静又回到草原,竟公然的出现在可敦大营。
见奥射设满脸的惑,刘文静笑道:“我知道你对我还不信任,但眼下你除了信任我,真的没有太好的选择。”
“我信任你什么?你能帮我什么?”奥射设反问道。
刘文静道:“我知道你要救虞世南报恩!”
奥射设沉默下来,一时间琢磨不透刘文静的用意。
刘文静道:“其实可敦也是迫不得已,她并不想扣留虞世南。”
“真的?”奥射设有些惊喜,可转瞬变的漠然。他告诫自己,这人不见得靠得住,自己无论想要保全父亲还是保全自己,都要谨慎行事。可他的惊喜,又如何瞒得住刘文静的眼睛?刘文静微微一笑,“扣住虞世南,其实是利可汗的主意。你也知道,可敦现在,不敢得罪利可汗。”
奥射设道:“那又如何?”
“利和东都交恶,命令可敦扣住虞世南和东都断交,可敦不敢得罪利,这才虚与委蛇。”刘文静解释道:“但可敦其实也不想得罪东都。”
“哪有两面都不得罪地好事?”奥射设忍不住道。
刘文静道:“奥射设。你还太过年轻。很多事情并不知道。”
“那你来做什么?”奥射设问。“你不至于让我回转东都和西梁王说出你们地难处吧?”
“地确有点这个意思。不过这样让你回去。西梁王当然不悦。”刘文静笑道:“我们准备偷偷地放走虞世南。让你带着他回转东都。”
奥射设心中微动。“你说地可是真话?”
刘文静道:“我骗你作甚?”
奥射设犹豫良久,终于道:“那我什么时候可带虞世南走?”
“现在当然不行,如果你这个时候带虞世南走,利肯定会起心。”刘文静笑道:“明天利就会前来与可敦和谈,虞世南要是落在利之手,必死无疑。你现在的地方,和虞世南离的并不远。我的计划是,今夜我会派人送来两套突厥兵地衣服,在利来的时候,可敦会率大臣前去迎接,顺便带上处罗可汗。而你趁可敦营寨中防守最空虚的时候带着虞世南离开。”
“我和虞世南离开,会不会害了我爹?”奥射设问道。
刘文静道:“你明目张胆的带着虞世南走,当然会害了可汗。不过我会让人在营寨中放火,制造一种混乱。到时候有人在你毡帐外学三声马嘶,你听到后,马上去虞世南的毡帐和他一起离开。”
“营寨外的兵士呢?他们看不到我?”奥射设质问。
“这点你大可放心,我会设法将他们调开。你带上虞世南乔装成突厥兵后,向这条路走。”刘文静拿出张地图,上面已标注出一条路径,颇为用心。
奥射设本来还有点虑,见刘文静如此仔细,倒相信了大半。
刘文静给奥射设解释完路径,沉声问,“这些路径关系重大,你可清楚的记住了?”
奥射设缓缓点头,用心记忆。刘文静见他用心,眼中闪过丝诡异,转瞬道:“你们走后,我会在营帐中安排具尸体,到时候点燃毡帐,尸体烧焦后,都以为是虞世南,自然没有人怀到你地身上。虞世南假装被烧死,可敦即可以应付利,又能不得罪东都,可说是两全其美。(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奥射设打了个冷颤,暗想这人的计策果然高明,比起自己要强太多。思前想后,想不到有什么问题,刘文静却已起身,临走前道:“衣服晚上会送到,至于是否要救虞世南,就看你的勇气了。”
刘文静离开了奥射设的毡帐后,兜了个大圈,这才向可敦的牛皮大帐行去。拿出令牌,校验无误,他进可敦的大帐倒是畅行无阻,可见可敦对他的信任。见到所有人对他毕恭毕敬,刘文静暗自得意,心想女人就是女人,几句甜言蜜语就哄的服服帖帖。原来他被李渊派人追杀,侥幸逃得了性命后,不敢在李唐之地停留,悄然北上又到了草原。回想这些年的足迹,不由感慨万千,转了一圈,勾心斗角,荣耀落魄,没想到又回到了起点。
若是旁人,多半到了草原,也会躲避可敦。刘文静自恃才智,更信自己的温柔手段,觉得可敦对自己肯定余情未了,竟去寻找可敦。要知道嫁到草原地公主,多是自幼琴棋书画,无不精通,蓦地来到这粗莽的环境,一腔幽情无从寻觅,虽是平日不芶言笑,但内心实在渴望出现个了解自己内心,和自己深谈的男人,刘文静就是抓住这点一搏。
可敦见到刘文静的时候,表情可说是复杂非常,但可敦终于还是留下了刘文静,给与他足够的信任。
刘文静那一刻已决定,再不负这个女人。他知道可敦性格刚烈,更是忠于隋室,如今大隋虽名存实亡,但可敦还是如当年千金公主一样,希望复国。女人认准的一件事情后,固执的程度甚至远过于男人,刘文静清醒的知道,眼下李唐、西梁可说是声势浩大,任何一方胜出,比起当年的隋文帝都已不遑多让,可敦要想求存,唯一的方法就是联合突厥,效仿当年突厥均衡之法,是以他才劝可敦联合利,对抗东都。李渊虽是他地敌人,但属于积弱一方,刘文静从大局着想,一时间并不准备先对付李渊。
进了牛皮大帐,可敦正在处理政务,多年的风霜,不减可敦的庄严风华,可眉梢眼角的细纹已述说着她地心力憔悴。
刘文静突然有些敬重这个女人,在大隋倾颓,那些有名地文臣武将纷纷寻找出路的时候,只有这被隋室遗弃地女儿,还在为娘家竭尽心力。
可敦见到刘文静,屏退左右,低声问,“可以了?”
“应该没有问题了。”刘文静笑道:“奥射设不过是个孩子,萧布衣竟派他前来,真地是小瞧了草原人。可敦你一直心忧无法名正言顺地让处罗退位,我就设计个圈套,明日等利可汗到来,我制造混乱,那傻小子定当去救虞世南,到时候我们将他二
,押到利面前,即可以讨好利,又能打击处罗,,岂不是一箭双雕?”
可敦点头道:“文静,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如此聪明。”
刘文静道:“可惜我这么聪明的人,直到现在,才知道谁对我真正地好。”他故作叹息,一双多情的眼若有意若无意的望向可敦,带着些许歉然。见可敦如少女般垂下头来,刘文静暗自得意,沉声道:“对付奥射设这种毛头小子不是问题,眼下……我们要考虑如何应对利才好。”
他慢慢的走到可敦身边,大胆地握住了可敦的手,可敦略微挣扎下,就任由他握住了手。伸手端起桌案上的一杯茶,轻声道:“你累了吧,喝点茶吧。不过这茶……我喝过了。”
刘文静潇洒一笑,“你我一心,怎么还说这种见外的话呢?”他端起茶,一饮而尽。可敦见了,呢喃道:“文静,我到现在……才知道你的心。”
二人一时间风光无限,奥射设那面却如坐针毡。等到夜晚时分,果然有亲信送衣服前来,那是两套寻常突厥兵的衣服,奥射设见了心中窃喜。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他虽在中原很久,但很多算计绝非读书能够习得,他不知道这是个陷阱,只等他跳下去,反倒细想刘文静准备充足,应该是真心和东都和解,救虞世南心切,翻来覆去,一夜无眠。
翌日清晨,正要沉沉睡去,突然听到毡帐外脚步声繁杂,透过帘帐一线望去,见到很多人向西奔去,奥射设暗想多半利已到,这些人是出营迎接。遽然听到远方一声喊,“有刺客!”
奥射设一震,以为是东都的人手来救虞世南,心中微喜。随着那声喊,有人传令,虞世南那面的守兵尽数向南而去。只留三两个守兵。奥射设手心冒汗,犹豫不决的时候,营寨外突然传来三声马嘶。奥射设一咬牙,已冲出了毡帐。遽然间被一人抓住了胳膊,奥射设一怔,差点喊出来。
他毕竟是可汗的儿子,虽然处罗让人将他囚禁,但看守他地人,还是让他随意走动。方才他看到帐外没有守兵,没想到才出去就被人发现。
那人是陌生的脸孔,见到奥射设出来,低声道:“刘大人让我助你。”
奥射设仅有的惑也烟消云散,连忙点头,“怎么出去?”
“跟我来。”那人带着奥射设径直来到虞世南的营帐前,虞世南帐前还有两人守候,见状问,“做什么?”
那人伸手一扬,取出块令牌,“可敦有令……”守兵才要细看,那人已伸手出刀,解决了两人。刀寒血热,奥射设一身冷汗。那人吩咐道:“快,他们很快就要回来。”
事态紧急,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氛,奥射设由不得多想,立刻冲进了营帐,见到虞世南正坐在帐内,双眉紧锁。急声道:“虞尚书,我来救你,快换衣服,我们走。”
虞世南见奥射设进来,惊喜交集,他认得奥射设,知道奥射设应是萧布衣派来。见他严肃非常,也被他的紧张传染,来不及多问,快手快脚的换上衣服。
二人出帐一望,见原先那人早已不见,雪地中只余两具尸体。奥射设不及多想,带虞世南按照刘文静给与的路线行走,一路上竟没有人询问。虞世南警觉到不对,低声道:“好像……有些问题……奥射设,这些日子看守我的人甚多,怎么现在一个都不见?”他话音才落,只听到脚步声急促,四面八方涌来。
方才还安静若水的大营中,遽然冲出了无数突厥兵士。突厥兵手持长矛,面色阴冷,转瞬之间,已将二人团团围住。
一人喝道:“拿下!”
突厥兵上前,不费气力地擒住二人,绑了起来。
奥射设变了脸色。虞世南暗自叫苦,心道自己一个文弱书生不救出去并不要紧,如今又连累了奥射设!
为首之人正是方才带奥射设救人的那个,奥射设见到,浑身发冷,再一次感受到人心地冷酷无情。
那人仿佛不认识奥射设的样子,喝道:“带去见可敦。”
奥射设二人被推搡着到了可敦的牛皮大帐,只见到大帐外,有勇士林立,防范森然。可勇士又分成两派,彼此提防。奥射设不解其意,虞世南心中一凛,暗想,‘难道利来了?’他本是文弱书生,却不畏死,只对萧布衣感觉歉意,并没有完成萧布衣地期望。
到了牛皮大帐前,挺胸走了进去。牛皮大帐瑰丽辉煌,不差宫殿。有两列兵士持戟而立,一张红毯铺过去,红毯尽头高坐一人,面色阴抑,体型彪悍,正是利可汗!
可敦、处罗都在下手作陪,以示恭敬。再下手处,就是铁勒各族地酋长。仆骨地涅图、薛的普剌巴、吐如纥地特穆尔悉数在列。见到兵士押着两个突厥兵打扮的人进来,所有人都有些诧异,处罗目光一凝,已认出奥射设,脸上失色。
持戟兵士陡然一声喊,两列铁戟交错高举,搭出条通道。
虞世南不由冷哂,见奥射设脸色苍白,压低声音道:“奥射设,如不能骄傲地活,不如骄傲的死!”他鼓励了奥射设一句,当先行去,毫不畏惧。奥射设心冷若死,他也不怕死,可如今连累了父亲,他该如何处置?他直到现在才发现,原来和这些人勾心斗角,他实在差地太远。
二人行过铁戟搭成的通道,安然无恙。有兵士重重踹了二人小腿一脚,喝道:“跪下!”奥射设栽倒在地,虞世南一个踉跄,却不跪倒,冷笑道:“我为何要跪?”
可汗冷冷的望着虞世南,不知为何,心中涌现不安。他知道虞世南可说是手无缚鸡之力,可这样的一个人面对着必死的结局,还是如此的骄傲,这让他想起开春若是南下,中原还有多少这样的人?
兵士上前,要强行将虞世南按跪,利摆摆手,示意兵士退下,温和道:“虞世南,我身为草原可汗,天之所命,难道不值得你一跪?”
虞世南已知道眼下布局跳进去,已是必死,不肯弱了中原的颜面,哈哈大笑道:“天命所归,在乎顺应民意,岂是逆天行事?想西梁王平定天下,四海景从,那才是真正的天之所命。你虽是草原可汗,但屡起事端,所辖之地,民不聊生,灾难四起,如今天降暴雪,不过略施薄惩,若再不醒悟,只怕更有祸事发生。这样的人,也是天之所命?”
帐下微有骚动,利冷笑道:“嘴硬地人,骨头通常不会硬。骨头硬的人,通常不会活太久。”
虞世南淡淡道:“中原人杰地灵,豪杰无数,虞世南不过一文弱书生,恨不能弃笔从戎,可却知道骨气二字如何来写。死了个虞世南,若能让中原出现千万的虞世南,我死而无憾!”他言辞灼灼,掷地有声,虽是恼怒,却也有些佩服。辩不过虞世南,利不想多言,喝道:“来人,将虞世南和奥射设推出去砍了!”
处罗一怔,慌忙站起道:“可汗……奥射设罪不至死。”
利冷笑道:“他从东都回来,私放虞世南,勾结外人,害我草原,杀十次也不多!阿史那,你莫要对我说,奥射设是受你吩咐行事!”
处罗为之语滞,思绪波涛汹涌,却想不出半点救儿子的主意。原来他虽是可汗,管束铁勒诸部,但不过是可敦推出的一个傀儡,这几年勉强支撑,却心力憔悴。奥射设从东都回转,处罗焦急万分,为保全儿子,才先发制人,将他囚禁。可哪里想到刘文静暗中作祟,奥射设竟又跳进了圈套。他本来想先保儿子,再伺机联合各族酋长,如当年般劝利、可敦放了虞世南,哪里想到眼下自己也要被套了进去。利不念兄弟之义,亲人之情,看起来就要杀一儆百,若是斩了奥射设,不见有人反对,只怕下一步就要对付自己。
心口滴血,见兵士已把儿子和虞世南向外推去,处罗才要开口,牛皮大帐外突然有兵士抢进,急声道:“可汗,有急信。”
帐中虽有两个可汗,但谁都知道兵士是对利所言。利接过书信,看过后微皱眉头,抬头看了可敦一眼,可敦也满是诧异,不知兵士有何急事。今日利应可敦约请而来,其实私下早有接触。利绝非孤身前来,无论牛皮大帐内,还是可敦营寨,亦或营帐之外,都有突厥精兵跟随,再加上可敦掌控的兵力,在这种情况下,防御可说是固若金汤,可敦暗想就算萧布衣亲自前来,也是无力回天,可见利脸色阴沉,显然是有极为紧要的事情发生。
虞世南二人已要出了牛皮大帐,利突然喝道:“等等。”
众人不明所以,利却是心中暗恨。来信写的简单明了,‘奥斯罗在我手上,若想救他,拿虞世南、奥射设来换!地点就在凌特山北,到了自然知晓。’
奥斯罗是利最疼爱的儿子,他雄心壮志,希望称霸草原,掌控中原,而这霸业当然要交给儿子来继承。这次前往可敦大营,奥斯罗就在附近不远。利虽不想相信,可无论如何,都不愿拿儿子地性命做赌注。
脸色阴晴不定,利缓缓地将信递给了可敦,可敦看了眼,脸色微变,压低声音道:“他们可能是兵之计。”可敦见利竟然把这种私信交给自己来看,显然是很有诚意,心中微动。
不等作答,皮帐外又有兵士进来,那人叫做契戈,是为利的亲兵,如今正在奥斯罗身边护卫。见契戈进来,脸色惊惶,利心中已有不详之意。可敦挥手让兵士退开,契戈径直到了的身旁,低声耳语道:“可汗,塔克他……被人抓了去。”
面色铁青,一拍桌案,怒喝道:“你们吃屎长大地吗?”
众人凛然,契戈跪倒道:“末将保护不力,请可汗重责。”
可敦低声道:“可汗,事到如今,急也无用,当想对策。”
看了眼可敦,心道这老女人很有头脑,倒和自己是天生的一对。他是极具野心之人,觉得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可敦虽先跟父亲启民,后嫁给大哥、二哥,他也毫不介意。只要能帮他称雄,他哪里管得了许多?
霍然站起,却又坐下,利道:“契戈,你带精兵一千,押着虞世南、奥射设到凌特山北等候命令。”
契戈点头,带虞世南、奥射设离去,处罗胆颤心惊,不敢拦阻。利低声对身边一护卫说了几句,那护卫点头离去,利这才道:“可敦,我今日累了,明日再商议合并一事。”他说完后,在亲卫地拥护下离开营帐,众人见他儿子被抓,还能不慌不忙,均道此人铁石心肠。
可敦让兵士招待部落酋长,自己回转后帐。刘文静坐在那里,见可敦前来,微笑道:“事成了吗?”
可敦摇头道:“还未成行,有了变故。”将要抰一事详细说给刘文静听,刘文静皱眉道:“多半是萧布衣施的诡计,这招倒是让人意外。”
这时候帐外有婢女送来茶水,可敦提壶满了两杯,叹息道:“萧布衣心智极高,我只恨当初在草原没有杀了他,终于变成今日地结果。”
刘文静道:“世事难测,若真的知道萧布衣今日结果,我只怕当年要杀他地绝不止可敦。”
“原来还有旁人要杀萧布衣吗?”可敦举起茶杯,示意刘文静道:“陪我干一杯吧。”
“若是美酒岂不更好?”刘文静微笑。
可敦摇头道:“眼下事态紧迫,还不能喝酒。以后……我们有很多机会。”见刘文静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可敦眼中闪过怪异,沉吟片刻后道:“文静,当初你为何离开我?”
刘文静暗笑女人总是在这方面斤斤计较,装作愧然道:“当初……我实有逼不得已地苦衷。可敦,我刘文静一生只对不起一人,那就是你,若是可能,为你付出性命挽回过错,也是心甘情愿。”
可敦微微一笑,“那你地机会来了。”
刘文静一呆,问道:“你说什么?”陡然觉得有些不对,霍然站起,可敦却早就起身后退到帐篷边,刘文静手扼咽喉,脸色发黑,嗄声道:“茶水有毒,你……为何要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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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静脸色凄厉,形若厉鬼,想要扑过来,可竟然没有气力。去看看小说网wwwcom。他心中惶惶难安,当年李渊要杀他的时候,他都没有这么不自信。
他一直以为自己算无遗策,一直以为可敦离不开他,一直以为像他这样的男人,可轻易的将女人玩弄在股掌之中,但可敦竟然毒害他?
他不信,所以毫不提防的喝下了那杯茶,这里是可敦的地盘,可敦要杀他,刘文静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所以他谨慎小心,察言观色,留意可敦的举动,但一直以来,可敦根本对他没有任何不满的意思。
在他最得意、想要一展身手的时候,受到致命的一击,刘文静就算死,也不瞑目。
可敦毫无征兆的下毒,他真的想不明白。
他瞪着双眸,嘴角已溢出鲜血,知道离死不远,还能问道:“为什么?”
“你为我出谋划策,让我联合利,放手一搏,我很感激你。”可敦淡淡道。还是一如既往的雍容华贵,镇静自若。
刘文静惨笑道:“你就这么感激我?”
可敦道:“但利可汗知道你在我身边的时候,说要显露诚意,还有个附加的条件。”
“什么条件?”刘文静一字字道。
“眼下李渊称帝。萧布衣挟天子以令天下。看起来登基也是迟早地事情。我求他们。不如依靠自己。”可敦淡漠道:“可汗答应和我携手。甚至可以扶植杨政道为隋王。在突厥地中原官员百姓。可全部由杨政道统管。定襄之地。可由政道定为国都。用来复兴大隋。”
杨政道是杨之子。颇为年幼。在江都事变后。流落到草原。被可敦收留。算得上是隋室仅存不多地后裔。刘文静对这些均是知晓。但却不明白和自己何关!
“哦。忘记了告诉你。”可敦道:“利可汗地条件就是……杀了你。”
刘文静喉咙‘咯咯’作响。双眸几乎要喷出火来。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过。逃过李渊地追杀。却死在素不相识。甚至没有打过交道地利之手。
“可汗说了。他可以容忍我以前和旁地男人在一起。但若想和他一起。就要斩断不清不楚地干系。”可敦幽幽一叹。“文静。你风流倜傥。对我也很好。我真地舍不得你死。但相对振兴隋室而言。我只能斩断情丝。你说过。若是可能为了我死也是在所不辞。我知道要你死。你也会答应地。对不对?既然如此。我事先就没有知会你。想必你也能谅解。”
她最后几句嘲讽之意甚浓。刘文静怒吼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就要冲上前来。
可敦动也不动,只是冷冷的望着刘文静。刘文静才迈出一步,就已软倒在地,滚了下,再没有了动静。他是谋门中的人物,素来讲求劳心者治人,没想到亦死在旁人的算计之内。
可敦望着刘文静,眼中露出丝怜悯之意,转瞬泯灭,突然道:“现在可趁了你的心意吧?”
一人大笑道:“可敦,你当机立断,心狠手辣,我很喜欢。”一人大踏步走进来,身形彪悍,脸色阴抑,赫然就是草原可汗利。
可敦回眸笑道:“可汗做事果敢,一诺千金,我也很喜欢。刘文静已死,你我合作,看起来应该再没有障碍。”
“没有,绝对没有。”利道:“只是我以后要喝你斟的茶叶,就要小心很多。”
可敦道:“眼下隋室星落,我一介弱女子想要振兴,无痴人说梦。要想光复隋室,只有依靠可汗这种雄才伟略之人,既然如此,我如何会对你不利?”
哈哈一笑,“我要称霸天下,你要光复隋室,我有勇,你有谋,你我真的珠联璧合,天生一对!”
可敦微微一笑,突然蹙眉道:“奥斯罗如何了?”她神色颇为关切,也皱起了眉头,“契戈带精兵前往,现在也不知道结果如何。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
可敦道:“我听闻萧布衣为救虞世南,已派来死士潜入草原,这次多半是他们下地手。本来设下埋伏,想给他个教训,告诉他我们也不好惹,可恨他们狡猾至极,竟不上钩,转而对奥斯罗下手,让人防不胜防。”
问道:“你可探明他们的藏身之处?”
“他们行踪诡异,我只知道他们地确是在凌特山余脉活动,那里已接近赤塔……”
“黑暗天使不是在那里活动?”利问道。
“萧布衣对黑暗天使有功,只怕他们会沆瀣一气。”可敦担忧道。
怒道:“这是草原的毒瘤,我定当将他除去!”
可敦建议道:“萧布衣为求不惊动你我,来到草原之人绝不会多,他们应有数百人左右,若是交换了虞世南、奥射设后,定当南归。”
“南下的道路我早就派重兵把守。若是遇上,当尽数诛之。”利道。
“但这些人喜欢虚虚实实,他目的虽是南下,说定会虚晃一枪,先求北上,然后绕路而归。我已派人封锁赤塔地域,争取要将他们困死在凌特群山中!”
点头,“不杀他们,难解我心头之恨。这次我要不惜一切代价,北周余孽,不如一股脑的清除,可敦,你意下如何?”
可敦道:“可汗高见,我正有此意。只盼这次能杀萧布衣地威风,再铲除黑暗天使,草原大定后,可汗才能尽心南下。”
大道:“借你吉言,可敦,我先去凌特山看看动静,这里的事情,就交你处置。”
“他们若是不服呢?最近草原有个流言,说吾逆天行事,惹怒苍天,这才遽降暴雪。”可敦问道,他们当然就是指来到这里地酋长。
冷哼道:“你不急于说什么,记下哪个反的最凶,到时候……杀无赦!至于阿史那嘛……留着已没什么用处!”利做了个手势,脸色阴狠,转身离去。
可敦见利消失不见,叹气道:“为何这些人,总是杀不离口?”目光落在刘文静尸体上,可敦表情复杂,缓缓的蹲下来。
刘文静虽是七窍流血,死状极惨,可敦却没有半分害怕,喃喃道:“文静,这些草原粗莽的汉子,永远不如你知道我的心。可惜……我不知道你何时会来,何时要走。我既然没有信心留住你的心,就不如留住你地人。
一笑,“这样我最少每晚都可以知道,你到底在何~是?你可知道,当初你离开我的时候,我过了多少不眠之夜?你当然很了解我,是不是?”
她喃喃自语,幽怨中带着深切地怨毒。
这无是个心狠复杂的女人,刘文静眼睛睁地大大,似乎直到临死的那一刻,才知道女人心、海底针是丝毫不错。
可惜,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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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戈已到了凌特山北。
冰天雪地,疾风一吹,雪屑倒灌,冰冷难言。契戈等突厥人就算习惯这种气候,但也极为难受,这时候带兵交换人质,无是遭罪地事情。但可汗有令,就算有刀山火海也一样要去,契戈心中骂娘,四下望去,只见到白茫茫的一片,远处凌特山连绵不绝,如白龙盘旋,蓄力就要离地而飞,冲破苍穹。
契戈身为骨都候,地位在千夫长之上,算不上最得力的人手,但对利地心思也颇为了解。利既然让他带兵前来,用意就是昭然若揭。明说就是保护奥斯罗,可暗地里面的意思就是,救了奥斯罗后,对劫持地人斩尽杀绝!
可这茫茫群山,他又去哪里寻找?正无策间,有兵士叫道:“骨都侯,那面有问题!”
契戈扭头望过去,只见到西侧的山脉冒起道浓烟,直冲而上,暗想那难道是交换塔克的地方?
山本不低,加上积雪坚冰,异常难爬。(去看看小说网wwwcom)契戈到了山下就皱起眉头,吩咐众人在山脚扼住要道,若有敌人下来,当杀无赦。点了百来个身手敏捷的手下,带着虞世南、奥射设向山腰处爬去。
历尽辛苦,众人终于到了山腰,只见到那里有处平台,燃着了一堆大火,大火旁坐有三人,一人容颜苍老,却睥睨四方。另外两人相貌普通,不引人注意,可寒冬天气,穿着并不臃肿,浑身上下有股彪悍之意。
年长的就是律世雄,另外两人却是蓝澜和殷宇山。
火堆之后一棵树上,绑着地正是奥斯罗!
三人散坐,无形中把奥斯罗困在中央,见百来人摸上来,没有惊惧,仍是从容自若。有人高声欢呼道:“塔克!”就要去解开奥斯罗身上的绳索,年长之人道:“站住!”
突厥兵傲慢惯了,如何会听,两人左右窜来,视三人于无物。律世雄冷笑一声,身形一闪,已到了两个突厥兵地面前。
两个突厥兵只觉得寒风一阵,不等看清,一人已被揪住脖领,凌空飞出去。‘砰’的一声大响,脑袋撞在坚冰之上,血光四溅。另外一人才要伸手,胸襟被人抓住,只觉得腾云驾雾,哇哇大叫,竟向山下飞去!等跌落下来,骨碌碌的滚动,眼看不能活了。
突厥兵一怔,纷纷止住了脚步。
契戈心中微寒,他自诩身手矫健,是可汗帐下的勇将,可和斛律世雄一比,出手简直慢的和七老八十的老太婆一样。
怔住不过片刻,突厥人凶悍非常,还有不畏死地上前,长矛就要戳来。蓝澜倒退,殷宇山上前。殷宇山看似木讷如山,可一冲去,直如下山猛虎。那些长矛穿刺而过,可就差了一丝半毫扎中他。可他单刀连闪,片刻的功夫,已经斩杀了四人。
契戈退地快,只觉得刀光耀眼,透骨生寒,大喝声中,长矛乱刺。
殷宇山身形陡转,霍然向虞世南的方向冲去。
他这下变地极快,可这些突厥兵毕竟都是精英,早有准备,殷宇山一冲,最少有十数把长矛刺过来。
这种群体作战,不用招式,可只是一刺,已封住了四面八方。殷宇山厉喝声中,一刀斩在长矛之上,倒翻了回来。
“住手。”蓝澜喝道。在殷宇山冲上的时候,他只做了一件事,就是退到树旁,拔刀架在了奥斯罗地脖子上。
这招的确管用,契戈一见,喝道:“住手!”
突厥兵纷纷后退,殷宇山已血染征衣,不过鲜血尽数是突厥兵的鲜血,自己却是毫发无损。律世雄自出手击毙两个突厥兵后,就一直看着这二人的举动。见到二人虽身在重围,却毫不畏惧,做事有条不紊,暗自赞叹,英雄出年少。西梁王果真统御有方,强将手下并无弱兵!
契戈见三人都是出手极快,心生惧意,百来个突厥兵已在不算宽阔地山腰上列开了阵势,谨防他们再次出手偷袭。
举刀架在虞世南的脖子上,契戈恐吓道:“快放了塔克,不然我就宰了这人。你们放了塔克,我饶你们不死,下山去,我绝不阻挡,不然这里千军万马,你们跑不出去,只怕尽数死在这里。”
律世雄哈哈大笑,声震群山,突厥兵悚然变色,只觉得这老人和天神一样。
笑声才歇,律世雄讽刺道:“你脑袋出生的时候可是被驴踢了?”
契戈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蓝澜接道:“你脑袋若出生的时候没有被驴踢,怎么会说出如此白痴的条件?”
契戈怒道:“你以为我不敢杀他?”
蓝澜冷然道:“好,你杀了虞世南,我宰了奥斯罗,大伙一块动手,看谁快上一步。”他刀一挥起,倏然斩了下去。契戈吓的亡魂皆冒,大叫道:“等等!”
‘夺’的一声响,单刀斩在树上,堪堪擦奥斯罗脸皮而过,刀法之准,让人叹为观止。契戈惊出一身冷汗。
奥斯罗自突厥兵上山后,一直保持冷静,这一刀下来,竟然眼皮都不眨一下。
蓝澜也不由佩服这小子的胆量,暗想以后端是难缠的角色。
“你不会杀我。”奥斯罗道:“你们地目的是救人,而不是杀人。既然如此,何必多生事端?”
“如果逼急了,老夫不但会杀人,还会吃人。”斛律世雄道:“废话少说,我们放了奥斯罗,你们放了虞世南和奥射设,然后命令所有地人向北退却三十里。给我们五匹马,三天的粮食。”
契戈眼珠一转,“好,我答应你。不过你马上放了塔克。”
律世雄冷笑道:“你以为我们是傻的?放了奥斯罗,你们这帮猪狗不如,残忍成性的突厥兵怎么会遵守诺言?你们北退后等一个时辰回转,我自然会把奥斯罗留在这里。”
“我们如何能相信你?”契戈道。
蓝澜道:“你们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契戈还在犹豫地时候,奥斯罗已道:“契戈,答应他们。”奥斯罗看来颇有威信,契戈一咬牙道:“好,我希望你们言而有信。”
他们留下了虞世南和奥射设,再加上五匹马和粮食,契戈号令一声,众突厥兵上马向北而去,滚滚长龙,终于不见了踪影。
律世雄凝望奥斯罗道:“奥斯罗,我看你为人不差,何不劝令尊免动干戈?”
奥斯罗冷漠道:“你要杀就杀,要我受你的恩惠,做个懦夫,那还是办不到。你放了我,不过是因为形势所迫,我不受你地恩情。”
律世雄叹息一声道:“不错,我抓你已经是违背本性,断然不会杀你了。”他话音一落,已一掌击在奥斯罗的脑后,将奥斯罗击昏了过去,然后吩咐道:“按计划行事。”
虞世南道:“多谢三位相救,只是突厥人善驰,我们五人……只怕逃不过他们的追踪。”
律世雄道:“逃当然逃不了,但总能躲避一时,至于能否躲过他们的搜捕,就看运气吧。”
他不下山向南,反倒一手拉着一个,带虞世南、奥射设向山上行去。虞世南大惑不解,不明所以。
*
契戈北行而去,觉得斛律世雄见不到自己的时候,就已勒马不前,心中担忧不已。暗想他们骑马南行,虽过一个时辰,但凭借自己的马力,追上他们还是不成问题。眼下唯一就怕他们不遵诺言,害了奥斯罗。
不等一个时辰,就已招呼兵士回转。到了山脚下,大雪纷飞,见到有淡淡地马蹄印向南而去,细数之下,果然是五匹马。
契戈毫不犹豫的吩咐一半兵力去追,自己再次登上半山,见到方才火堆处着一人,正是奥斯罗。
契戈心冷,慌忙冲过去,发现奥斯罗没死,不过是昏了过去,不由舒口长气。可无论如何召唤,奥斯罗总是不醒。大火已熄,可火堆附近还有温度,奥斯罗这才得以活命,契戈痛骂地时候,却暗自侥幸。心道好在那些人还讲点信用,不然奥斯罗死了,自己百死难恕。知道这些人向南逃命,契戈让人照顾塔克,自己亲自领兵去追,这一追,足有小半个时辰,前方又有数千马队迎上来。
见到是自己人的旗帜,契戈大喜,慌忙上前,发现却是可汗地大军。利身边跟随一人,却是长孙顺德,契戈识得长孙顺德,知道他经常出使突厥,算是李渊的助手。见利脸色阴沉地望着自己,忙道:“可汗,塔克只是昏迷,暂无大碍。”
“那些人在哪里?”利冷冷问道。
契戈心头一沉,讪讪道:“他们向这个方向逃过来,难道可汗没有发现他们的行踪,那怎么可能?”又把救奥斯罗一事说个清楚,自然少不了添油加醋,只说自己逼不得已,塔克临危不惧,天幸王子无事。
听完后,一挥手,有兵士牵出五匹马来。契戈一看,直了眼睛,“这不是我留下的五匹马吗?”原来马上有暗记,契戈留马的时候存个心眼,这些马身上既然有暗记,要找也容易许多。利冷冷道:“只有五匹马!没有人!”
契戈叫道:“绝无可能!这种天气,他们要是没马,怎么逃得了?”
问道:“长孙先生,你觉得那些人逃到了哪里?”他对长孙顺德倒还客气,这次长孙顺德来,就是和他商议开春出兵之事。
长孙顺德望着那五匹马,半晌才道:“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们根本没有逃,还留在凌特山中。他们放马南下,不过是诱人耳目,可汗,你看马股上都有刀痕,显然是给了战马一刀后,让马落荒南逃而已。”
契戈暗自皱眉,心道这些中原人的弯弯肠子可真不少。陪笑道:“他们留在凌特山中,岂不是坐以待毙,旁人对凌特山不熟悉,我们可是了若指掌。只怕……他们会北逃。”这次他倒聪明些,暗想这些人使用的多半是用声东击西的策略。
利一声冷笑,命一部分人留守,自己和长孙顺德带精兵再次赶赴凌特山,暗想可敦在北面有埋伏,西面是他们地大营,这些人更不会去,凌特山的东面险恶高耸,他们也绝对无法翻越,这一次,这些人被四面包围,当要一网打尽。
带兵到了凌特山角,可敦手下地索柯突也已赶到,果如利所料,北方也没有敌踪,这些人还是在凌特山中。大雪飘飘,突厥兵虽是竭力寻找,还是一无所获。
脸色阴沉,山腰处往下,都是浅浅乱糟糟的足迹,然后一路向北,这些都是突厥兵的脚印,虞世南等人肯定不会向北,可别处再无脚印,他们又去了哪里?
长孙顺德见突厥兵忙碌,也装作双眉紧锁,一筹莫展。利见他这样,以为他没有主意,也不询问。
索柯突身边有两个中原人,一文一武。见可汗不满,索柯突求救的目光向身边一文士模样的望去,“祖先生,不知道你觉得他们逃向哪里?”
长孙顺德望见那两个中原人,双眉微扬,他识得那两人,胡子拉茬,脸色沉郁地是刘武周手下大将尉迟恭,那文人叫做祖君彦,本来是李密的手下。李密败亡后,祖君彦下落不明,没想到竟然到了草原。
祖君彦纵身下马,到了山腰,走到火堆旁看了半晌,沉声道:“他们向山顶退去。”
“此言何解?”利精神一振。
祖君彦指着向山顶地积雪道:“向山顶处虽无足迹,但这处积雪稍浅。”长孙顺德听到,皱了下眉头,却没有人注意,利认真看去,发现果然如此,问道:“那又如何?”
“他们极可能上了山顶,却拖着枯枝扫去了足印,然后大雪飘落,又将枯枝的痕迹掩去,不过此计虽妙,还是留下些痕迹。所以我觉得,他们定然是向山顶而去!”
祖君彦话一落地,众人点头,沉声道:“去山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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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彦观察入微,分析入理,众人有钦佩,有不懂,还涂,暗想他们去了山顶,岂不是自绝生路?
做事却很直接,径直带众人向山顶攀去,还不忘记说一句,“都说长孙先生聪明绝顶,今日一看,祖先生好像更胜一筹。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
祖君彦向长孙顺德望过去,目露示好之色,连道:“我这是雕虫小技,不足一道。”
长孙顺德淡淡道:“祖先生太过自谦了。我这人贪酒好色倒是绝顶,要说聪明,还谈不上的。”
利目光从二人脸上掠过,神色复杂。他是个突厥的可汗,和始毕可汗一样的强硬,可比始毕又多了些进步,他明白要马踏中原并不是难事,但要统领中原,手上绝对需要像长孙、祖君彦这样的人才。
在自己手下无头苍蝇般寻找的时候,祖君彦却已发现了对手的行踪,这就是差距!利不由感慨,为何自己手下,总是缺乏这样的人才?
突厥强大由来已久,野蛮彪悍也是中原难敌,但一直只能局限在草原发展,却不能更进一步,也有先天条件的制约,突厥人看不起中原人,觉得他们懦弱无用,是以在突厥贵族、上层势力中,中原人一直得不到重用。
野心勃勃,就想打破这种制约。联合可敦,杀了刘文静这个祸乱的根源,就是想真诚的和可敦合作。至于平定内乱,剿灭黑暗天使,开始逐步启用隋臣,将中原文化慢慢的渗透,学习中原人的优点都是逐步要实行的策略,利就是想要通过这些措施整顿突厥,雄霸天下,是以虽生性残忍,眼下对长孙顺德等人和颜悦色。
众人到了山顶,发现还有浅纹延续,一直到了悬崖之处。这让众人相信祖君彦判断的时候,又有惑。这个痕迹当然不会平白留下来,但这些人退到悬崖边,难道是要跳下去不成?
祖君彦走上前几步,探头望下去,只听到寒风呼啸,见崖壁极高,缓缓的缩回头来。
契戈质道:“这种天气。从这下去。无是死路一条。
你我都是不行。更何况虞世南一个文弱书生?”
祖君彦却走到一块大石前。拨弄两下。露出一截绳索。只是末端已烧焦。肯定道:“他们有绳索坠下去。事后又燃着了绳子。毁灭痕迹。”
契戈讽刺道:“祖先生。你可知道这山有多高?你要带多少绳索能够?”
祖君彦不动声色道:“若我判断不错。这崖壁下。定然有山洞供他们藏身!所以……绳索并不需要太长。”
长孙顺德又皱了下眉头。暗想这个祖君彦。果然有些名堂。他一直装糊涂。其实早猜到这次行动是裴茗翠主使。他不想和裴茗翠为敌。是以问计。他也是半真半假。没想到又起波澜。祖君彦竟然心细如此。发现了裴茗翠地踪迹。这样追踪下去。裴茗翠那面倒是大为不妙。
虽有些担忧,长孙顺德还是不动声色,静观其变。
早就吩咐兵士去取绳索,系在大石上,命两名身手敏捷的人坠下去。可找了良久,兵士却说发现不了山洞。
契戈想要讽刺,见利脸色不悦,不敢多言。
祖君彦皱着眉头,半晌道:“洞口或许被他们用大石封住,这种天气,很难发觉。”
利一发狠,又坠下去十数根绳索,命兵士详加敲击。这次只用了小半个时辰,就有消息传来,崖壁上果真有山洞!也真的如祖君彦所言,被大石巧妙封住,又被大雪覆盖,与寻常崖壁无异,所以方才没有发现。
祖君彦微舒口气,利早下令让兵士挪开岩石,露出被遮的洞口。等到洞口显露的时候,山顶一阵欢呼,除了尉迟恭和长孙顺德,所有的人都有振奋之意。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
暗想,若虞世南这些人真的藏身这里,那可真地是瓮中捉鳖。不过中原人也真的狡猾,要非祖君彦聪明,凭自己和一帮手下,真的找不到他们的藏身之处。
尉迟恭只是在想,伊始虞世南被抓,自己独木难撑,无法营救,若这次被发现了他的行踪,自己是否出手?
长孙顺德却幽漠淡远的看,暗忖裴茗翠亦是聪明之人,若真的把自己弄的无路可走,也不是裴茗翠了。
众人心思各异,突厥兵很快又传来了消息,山洞四通八达,一时间难以找寻,不过可以肯定的一点是,山洞中有人曾经活动。
利有些沮丧,却不肯放弃,命令兵士连番入洞,四处找寻。折腾了半天,才发现山洞几乎贯穿了山腹,复杂的难以想像。
“祖先生,不知道你还有何高见?”利问道。针对狡猾地对手,祖君彦连出对策,在利心目中分量大增。不过祖君彦是可敦的人,已下决心,这次事了,必将祖君彦挖过来加以重用。
祖君彦略作沉吟,试探问,“据我所知,草原养有一种巨犬,可嗅人行踪?”
哈哈大笑道:“祖先生,你真的无所不知。”他话音未落,远方已传来犬吠。原来利这次势在必得,早就想起用狩猎用的巨犬来探人地行踪,听祖君彦做事有条不紊,心中大为钦佩。
这时候狩猎巨犬已带到,利让人用竹篮将巨犬送入了山洞,立刻展开追踪。见天色已晚,命令索柯突带人去山谷搜寻,以防山洞另有出口,被虞世南等人逃脱。
尉迟恭借故和索柯突离去,利也不在意。
长孙顺德暗皱眉头,心道这种搜寻的方法,裴茗翠倒是很难逃脱,不由平添了一分心事。尉迟恭被索柯突吩咐,搜寻山谷一处,等到索柯突离去后,见到身边兵士都是淡漠地看着他,心中暗叹。
他胸有大志,却被义气所累。几次想走,可均被刘武周留住,可到如今,虽说为可敦做事,但可敦也是和利一气,既然如此,他留此还有什么意义?搜寻到半夜,一无所获,兵士满是抱怨,尉迟恭却如释重负。
索柯突派人监视要道,却请尉迟恭回去休息。要知道尉迟恭在中原也算颇有名声,可敦对他倒很器重。
回转营寨后,尉迟恭坐在灯下,良久难寐。毡帐外脚步声响起,刘武
帘帐走进来。
尉迟恭问,“刘兄,不知深夜前来,有何事情?”刘武周恢复平民之身,尉迟恭也就恢复了以往的称呼。
刘武周笑道:“尉迟兄辛苦了。”
尉迟恭大起大落,刘武周何尝不是如此,想他当初威震河东,几乎将李渊逼的弃河东,守关中,到如今草原落魄,身边只剩下几人。
尉迟恭望向孤灯道:“不辛苦。”
二人相对无言,其实这种沉默并非第一次,自从刘武周兵败草原后,沉默就已悄然而生。尉迟恭不是觉得刘武周再没有发展的能力,而是觉得心力憔悴。
刘武周道:“今日可敦说……只要这次你我立下大功,捉住虞世南等人,就可委以重任,明年开春时分,可带兵南下,一扫旧耻。”
“带突厥兵?”尉迟恭问道。
刘武周眼皮跳了几下,强笑道:“这个……大丈夫能屈能伸,只要能报仇雪恨,带什么兵又有何区别?”
尉迟恭霍然扭头,目光灼灼的望着刘武周。刘武周被瞧地有些不自在,明知故问道:“尉迟兄看什么?”
尉迟恭沉声道:“争夺天下用些手段,无可厚非,但为一己之欲,引狼入室,荼毒生灵,于心何忍?”
刘武周道:“我就是因为尉迟兄地这句话,这才兵败河东。去看看小说网wwwcom。我不引狼,自有旁人来引。李渊守河东、和我抗衡,若不用突厥兵,怎么能胜?李世民玄甲天兵号称天下第一,但可曾对抗过半个突厥兵?”
尉迟恭沉默无言,刘武周却是越说越气,“争夺天下之辈,能胜出的不是比人地仁德良知、而是比谁更无耻心狠,我当初就是妇人之仁,这才导致兵败,如今以矛击盾,以其道还治李渊,何来错处?”
尉迟恭想要说些什么,终究一声长叹,再无言语。
心情激荡,稍平息下来,或许感觉说得口气重了,刘武周哈哈一笑道:“我今日喝的有些多了,说地话难免有些火气,尉迟兄不要见怪。”
尉迟恭淡淡道:“因我之故,导致刘兄惨败,你不怪我,我已经庆幸了。”
二人又是沉默片刻,话不投机,半句也多。刘武周打了个哈欠,站起来道:“夜深了,不打扰尉迟兄休息,明日擒拿虞世南等人,还要指望尉迟兄。”
“我尽力而为。”尉迟恭也不站起。刘武周转身出帐,脸上有了不悦之色。回转到营寨中,宋金刚、苑君璋均在,见刘武周进帐,齐声问,“事情如何了?”刘武周兵败,北逃草原避祸,这二人均是死忠,一直紧紧跟随。
刘武周冷哼一声,“这个死脑筋。”
苑君璋苦笑道:“尉迟恭早就有离意,他去东都还有活路,可我们只有死路一条。不过这人的确是将才,若能说服,加入我们明年反攻,说不准还有机会。可他……毕竟不愿意和突厥人打交道。”
“不为我用,当为我杀。”宋金刚打了个手势,“刘兄,何必便宜了别人?不如杀了了事!”
刘武周缓缓坐下来,想了半晌,“眼下我们人手单薄,要起内讧,必死无。金刚,你不要妄自下手,坏了我地计划。”
宋金刚对刘武周倒很信服,点头不语。
苑君璋道:“这次可敦、可汗联手,就要对付黑暗天使和东都,尉迟恭不见得尽心,那我们倒要另立功劳。”
宋金刚道:“我去对付黑暗天使!当初他们暗算我,这个仇一直没有报!”
刘武周想了半晌,“当初你乔装一阵风和始毕暗中联系一事,最好不要让利知道。此一时彼一时,我只怕泄露出去,利会有猜忌,对我们不利。”
宋金刚点头道:“你放心,我听说黑暗天使最近势力渐弱,那个文宇周更是许久没有露头,说不定死了。他要是死了,没有人知道我们当年的底细。
不过他就算活着,也不见得怀到我们身上。”
“既然如此,明日我去和可敦说说。你可跟随他们伺机攻打黑暗天使,一来取得他们的信任,二来可以报仇雪恨。”刘武周说到这里,叹了口气。暗想当初呼风唤雨,叱诧一时,何尝想到今日要借一女人之力企图东山再起?可除此之外,他已再无翻身之力!
刘武周三人聚首商议的时候,尉迟恭孤单的坐在孤灯下,望着那昏暗的灯火,脸色阴晴不定,难以抉择。
不知过了多久,这才叹息道:“萧布衣待我极厚,可此时此刻,我怎么有颜面去投奔他?”不再多言,径直躺下去,挥手熄灭了油灯,让那无穷地夜笼罩,尉迟恭合上双眼,脸上满是无奈。
朦朦睡去,仿佛只有在梦中,才能再见到当年马邑那个开朗义气的萧布衣。仿佛也只有在梦中,才能重来以往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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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年夜。萧布衣才和河北军将提前过完新年,就快马加鞭的带亲卫回转东都。
河北兵将已很感激西梁王地劳苦,都劝西梁王回转东都,新年之际,西梁王更应该在东都与民同乐。兵将一心,秦叔宝、程咬金信誓旦旦,说绝不让唐军南下一步,萧布衣见众人盛意拳拳,这才回转。
东都知西梁王回转后,又是一阵欢腾。
其实不止河北的兵将要过新年,崤山、长平两地对抗唐军的西梁军,亦是早早地派使臣安抚奖赏。不过这些事情都由徐世绩、魏征二人早早地打理,倒不劳萧布衣太费心思。
今年的东都虽然有些冷,但是这个年过地实在有些热。
灯树千光,烟花齐放,月照凝水,风传春情。
四海宾客齐会东都,再现文帝当年盛况。萧布衣人在东都巡游,见百姓安乐,心中陡然间涌起自豪之意。东都新年,萧布衣不但重奖前线兵将,还赏赐百官,与民同乐,其意融融。
绕东都夜行一圈,百姓欢呼阵阵,仿佛战事不复存在。萧布衣到了东都街市后,见到花灯盏盏,夜梅传香,一时间也陶醉其中。
不知为何,突然想起远在辽东的思楠,暗想她寂寞孤单,不知道辽东可有今日的热闹。只是就算热闹,孤单也是随行。
心中微暖,已准备
转去和亲人团聚,觉得给与她们的时间实在太少,一闪,又勒马下马,径直向一抱孩童的妇人走去。
女人一身红衣,面露微笑,正向萧布衣望来。
“嫂子,怎么不招呼我,差点错过。”萧布衣微笑对红拂女道。
红拂女道:“你很忙,和你二哥一样,我看着你们已经足够。”
萧布衣伸出手去抱过孩童,微笑道:“德,长大了。”
孩童憨厚的笑,并不答话,有如李靖一般。‘’通正直,李靖给儿子取名德,当然就是希望儿子做一个正直、有德之人。
红拂女道:“一恍多年,总要长大地。”
“为何不进宫和他们玩耍。”萧布衣笑道:“他们应该很喜欢你和德去。”
萧布衣和李靖情同兄弟,德和守业也是好地玩伴,红拂女人在东都,没事地时候,总是要找他们玩。蒙陈雪她们也是极为喜欢红拂女,没事就向她讨教做女人的道理。
红拂女笑道:“我才离开宫中,回转这里,只为望月赏灯。”
萧布衣抬头望月,见月色如雪,普照天下,突然道:“其实二哥他……”
“他做什么,你无须对我说。你们男人做地事情,我们女人不需要插手。”红拂女道:“以前贫地时候,李靖只能带我出来赏月赏灯,我想着他不在身边,可在这明月下,总是站着他。这样地想,他就和在我身边一样了。”
她说地朴实,萧布衣听到大为感动。遥想初见红拂女之时,恍若隔日。谁又想到,当初的那个张鸡婆,竟是如此深情款款的女子?
“二哥有你相助,真的有幸。”
“我能遇到你二哥,也是三生有幸。”红拂女微笑望着花灯,突然道:“记得很久前,他做了个孔明灯,说许下心愿放出去,就能实现。你可知道我许的是什么心愿呢?”
萧布衣道:“我想应该是和二哥有关。”
红拂女望了萧布衣一眼,笑道:“三弟,你真地很聪明。我希望他能天下闻名,千古流芳,不负胸中所学。”
“这愿望当已实现。”萧布衣正色道:“现在谁提及二哥,都要肃然起敬。青史流传,想当然耳。”
红拂女发自内心地笑,“那我就心满意足了。”她说的自然而然,真情流露,萧布衣看着感动,突然想到了什么,“德一直还没有被封赏,如今新年,不如封他个官做贺礼,嫂子,你想要我封他什么官?”
红拂女倒不客气,“他爹手巧,不为将军,也能为个大匠。我希望德长大时,天下已定,我更希望他能做个工匠,也胜于领军。因为我不想……为他爹担心一辈子后,再为德担心。”
“那以后就可以考虑封他为将作监地中校丞一职,不过德眼下还小,先封襄城公吧。”萧布衣马上作出封赏。
红拂女神色喜悦,转瞬又担忧道:“只怕我家李靖不许。”
萧布衣扳着脸道:“他若恼你,你到时让他找我就好。”
红拂女盈盈一礼,“那我就谢谢三弟了。”抱回儿子,作为母亲的疼爱不言而喻。萧布衣也是心中高兴,“其实以二哥地功劳,做兵部尚书都是屈才,不过我数次封赏,都被他婉拒。”
“我家李靖只盼望平定天下后,安居乐业就好,他其实……不求什么官职。”
萧布衣叹口气,“好了,我知道了。嫂子,我还有事……”
“好,你忙你的吧。”红拂女道。见萧布衣就要上马,突然想到了什么,叫道:“三弟,等等。”掏出一块玉来,递给萧布衣道:“这块玉……”
萧布衣有些怕了,苦笑道:“嫂子,我现在不缺玉,你地家传美玉就留在门板后面吧。”他有些开玩笑的口气,红拂女一笑,忍不住想起当年,“原来三弟对于当年的事情还是耿耿于怀。”
“我是开玩笑。”
“我也是如此。”
二人都是笑,红拂女笑后道:“这不是我的家传美玉,这块玉是大哥给我。而大哥,又是从你父亲手上取得。”
萧布衣一震,接过那块玉来,见只有半块,而且还有些眼熟,诧异道:“这块玉是大哥给我?他什么时候来到的东都,他为何不见我?他什么时候见到的我爹呢?”
他一连几问,红拂女摇头道:“往事我也不知。大哥来东都是在不久前,不过……那时候你不在,他说去了辽东,找到令尊,令尊就把这半块玉交给他,让他代为转传给你。大哥在东都没有停留,说又去找道信听佛法了。”
萧布衣怅然若失,总觉得虬髯客是刻意躲避自己。现在他终于了解了虬髯客、昆仑的苦心,他们不说当年的事情,只是想独立处理解决道中矛盾。这二人都是太平道威名赫赫的人物,终究还怕萧布衣以及朝臣的猜忌,索性避而不见,王远知、袁天罡现在岂不也是一样地做法?这种心性忍耐,又有几人能够做到?
总觉得手中这半块玉有些眼熟,又见红拂女真不知情。萧布衣心中一动,想到了什么,告辞红拂女后,匆匆忙回府。
王府亦是灯笼高挑,烟花绽放,煞是美丽。
蒙陈雪、裴蓓和巧兮正在婢女的陪同下,带着守业、济民在庭院玩耍,见到夫婿前来,都是迎过来,嘘寒问暖。
萧布衣抱着孩子玩耍片刻,终于忍不住心中的惑,掏出红拂女送的那半块玉,递给了蒙陈雪道:“雪儿,你见过这玉吗?”
蒙陈雪不明所以,接过一看,诧异道:“这……这不是文宇周那半块玉吗?”
“不是,应该是另外一半。”萧布衣纠正道。
蒙陈雪仔细看了半晌,点头道:“是呀,应该是另外半块。你从哪里得到,文宇周说两块玉若是合起,当有个大秘密,秘密又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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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衣初见红拂女送的半块玉的时候,就恍惚觉得见
虽征战多年,但他观察力益发的敏锐。(去看看小说网wwwcom)后来才想到这种花纹,这种缺口的玉,当年蒙陈雪也有一块。
和蒙陈雪相见是偶然,可萧布衣从未想到过那块玉竟然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这块玉的另外一半,本来是文宇周所有,他说这块玉藏着个大秘密,当初文宇周喜欢蒙陈雪,就将半块玉送给了蒙陈雪,说蒙陈雪可凭这半块玉让他做一件事情,当然这里面就有表白心迹的意思。可后来蒙陈族有难,蒙陈雪本来想请文宇周出手,没想到半路杀出个萧布衣,替蒙陈雪解决了危难,蒙陈雪也就一直没有求文宇周出手。后来借故将那半块玉还给文宇周,示拒绝之意。
回想往事,如烟如梦,蒙陈雪有些羞涩的望了萧布衣一眼。
萧布衣也正望着她,调笑道:“看来我们真的是金玉奇缘呀。”
“什么金玉奇缘?”三女都异口同声问。
萧布衣在三女面前洋洋自得道:“想我情比金坚,和雪儿以玉结识,我们天生一对,郎才女貌,可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
蒙陈雪听夫君调笑,含羞带愧,甜蜜中带着喜悦,不由垂下头来,轻啐了一口。
裴蓓道:“其实更应该叫皮玉奇缘。”
萧布衣糊涂起来。“此言何解?”
裴蓓扳着脸道:“某人其实脸皮比东都城墙还要厚。吃着碗里地。想着锅里地。死缠烂打。这才抱得美人归。”
萧布衣老脸也有些发红。讷讷道:“这个嘛……脸皮厚怎么会长胡子呢?”
裴蓓‘噗嗤’一笑。蒙陈雪不干了。“好呀。你讽刺我们女人脸皮厚吗?”
萧布衣倒没想到这个意思。忙对袁巧兮道:“巧兮当知我地心意。”
“要我说嘛……应该是黑玉奇缘。”袁巧兮打趣道。
“这玉好像不是黑地。”萧布衣苦着脸望着那半块玉。
裴蓓接道:“巧兮妹妹,这话怎么讲呢?”
“我听说某人本来是山大王,下山抢了雪儿姐姐,一路追到草原。这人还能说什么金玉奇缘,看来不但皮厚,而且心黑。”
萧布衣哑然失笑,“好你个巧兮,竟然和她们一起欺负我,看我怎么收拾你。来呀,家法伺候。”他作势要扑过去,巧兮慌忙躲在裴蓓的身手,四人不由笑作一团。
等笑过后,裴蓓才问,“夫君,刚才雪儿姐姐问你的话,你还没有回。”
萧布衣这才将缘由说了一遍,三女听及和萧大鹏有关,都收敛了笑容,认真思考。
蒙陈雪道:“这个大秘密,文宇周好像也不知道。”
袁巧兮道:“会不会是宝藏有关?”
萧布衣道:“真的和宝藏有关,那我可一点也不关心了。”
“那当然,你现在坐拥东都,虎视天下,第一大财主就是你了。”裴蓓调侃道。
萧布衣肃然道:“这算得了什么?就算全天下都加在一起,又怎么有你们三个在我身边珍贵呢?”
三女微怔,转瞬又觉得欣喜。易求无价宝,难求有情郎,她们接受了萧布衣地思想,虽是三女共侍一夫,但已觉得知足,毕竟这个时代,萧布衣真地和杨坚那样,反倒让各阶层不解。听到萧布衣偶尔说句甜言蜜语,三女总能回味半天。
见萧布衣肃然的脸,眼中带笑,裴蓓恍然笑道:“原来某人今天吃了蜂蜜,所以嘴巴这么甜。”
萧布衣苦笑道:“我只怕我吃了猪油蒙了头,不然怎么总是受蓓儿你的敲打?苍天呀,大地呀,我做错了什么呢?”
袁巧兮笑道:“你没做错什么,只是你本来应该一个时辰前就回来。去看看小说网wwwcom。我们已经念叨你一个时辰,这会当然有些怨气。”
萧布衣这才记得的确有此事,不过因为百姓太过热情,再加上路遇红拂女,这才晚回来一个时辰。
“被人思念的感觉,真地好。”萧布衣明白这点后,欣然笑道。
裴蓓一笑,不再说什么,四人陷入这短暂的理解、甜蜜中,萧布衣思绪还是忍不住地想着那块玉。两个半块玉,文宇周、萧大鹏、大秘密?宇文三姐妹?萧布衣想到这里的时候,裴蓓突然道:“文宇周应该和你是亲戚?”
“算是吧。”萧布衣道。
“宇文家三姐妹中,宇文芳嫁到了突厥,婆婆嫁给了公爹。”说到这里,裴蓓抿嘴一笑也觉得有点别扭,“宇文给了萧大鹏,宇文芷好像一直没有嫁人?”
萧布衣想起宇文芷脸上的一刀,低声道:“她脸上被人砍了一刀……”他没有说下去,暗自琢磨着其中的关系。
“公爹身上有半块玉,文宇周身上也有半块玉,他们之间的联系,当然就是宇文姐妹?”裴蓓分析道。
萧布衣也是一般的想法,缓缓点头,一时间还在深思。蒙陈雪已道:“这玉里有秘密,会不会和北周复国有关呢?”
“很有可能。”萧布衣赞同道:“你们可还记得思楠几天前给我们送来地一封信?”
“当然记得。”巧兮抢着说,“她说公爹是被裴矩所逼,只能退隐。婆婆不满,这才忿然离去。婆婆此后会不会找到宇文芷,而公爹若还有情,多半也会去草原……”
分析到这里,袁巧兮无以为继。裴蓓接道:“这块玉应该和宇文和萧大鹏有关!”
萧布衣问,“那秘密又是什么?”
三女都是缓缓摇头,蒙陈雪遗憾道:“可惜那半块玉我还给文宇周了,不然合在一起,说定能知道的多些。”
萧布衣看着手中地半块玉,翻来覆去,不得结果,更不明白萧大鹏为何要给自己这半块玉,又不说明白。叹口气,做出个结论道:“秘密多半就在草原。我爹不对我说,自然有他的道理。可草原……现在如何了呢?”正沉吟地夫,有军士来报,“启禀西梁王,府外有人说叫莫风,请求见你。”
萧布衣霍然而起,和蒙陈雪对望一眼,急急迎出府去。
莫风、箭头一直留在蒙陈族,蓦地到来,想必是有了意外。
府外站着两人,均是头戴毡帽
皮祅,风尘仆仆。虽然那两人一副草原人的打扮,是一眼就认出这正是曾经出生入死地兄弟。
莫风黑了许多,见萧布衣上前,一拳打过去,笑道:“好你个没良心的,把我丢在草原这久,也不闻不问。”
箭头嘿嘿一笑,“恐怕是你不舍得回来吧?”
二人还是不改互相臭一下地习惯,兵士都看直了眼睛,暗想普天下,竟然还有人敢对西梁王出拳?
萧布衣并不介意,带两兄弟进府,路上忍不住问,“草原现在如何?”多年不见,他见到兄弟,还是兄弟地态度,没有丝毫的架子。莫风、箭头见到西梁王的气势恢宏,守备森然,多少都有了点敬畏之意。
“你不是让我们早点回来?裴小姐到了后,更是说形势极为险恶,让我和箭头带着家人离开。”
“你的老婆和儿子?”萧布衣看了他一眼,“怎么没有见到?”
莫风道:“我和箭头都比较想你,所以快马先行,他们还在后面,不过都很安全,有劳老大惦记。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
慕儒和阿锈呢?”
“他们都在守城。”萧布衣道:“慕儒到了江南,阿锈就在金墉城当守将。沙场无情,阿锈都不算适应,所以……我没有让他出征。慕儒……到襄阳,也想寻找胖槐。”
“那……得志真的做了和尚?”莫风喏喏问。
萧布衣叹口气,“或许出家对他而言,也是个不错地选择。现在……唯一让人放心不下的反倒是胖槐。”
莫风、箭头互望一眼,“胖槐难道到现在,半点消息都没有?”
萧布衣摇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莫风饶是乐观,也担忧道:“兵荒马乱之中,这久没有消息……”
“那真地是凶多吉少了。”箭头突然冒出一句。
萧布衣让两兄弟坐下,发现蒙陈雪等人已退下,知道她们不想打扰自己和兄弟们叙旧,对胖槐,他算是竭尽心力,可人海茫茫,天地之大,找他岂是易事?
三人默默坐了半晌,像是为胖槐默哀一样,想当年七兄弟意气风发,只想建立什么马业帝国,如今想起来,很是好笑。箭头突然道:“路都是自己选的,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莫风道:“可他……毕竟是我们的兄弟。”
“兄弟就可以随心所欲吗?兄弟就可以不用担责任吗?”箭头道:“我们把他当做兄弟,他可曾把我们当做兄弟?”
萧布衣摆摆手,“不用多谈了,对了,你们回来准备做什么?”
莫风道:“我要做官。”见萧布衣沉吟不语,略微有些为难,箭头笑起来,“好了,莫风,别让老大为难了。我们以前最恨的就是那些贪官污吏,逼的民不聊生,难道我们还希望老大做个贪官?”
莫风也笑道:“不错,我们这次回来,却是想把老大未成功事业完成下去……”见萧布衣惑,莫风道:“我们想要开马场,贩马!”
兄弟如此体谅,萧布衣有些感动,含笑道:“这个主意好,我会全力支持。”两兄弟见夜已深,不再详谈,起身准备休息,莫风问,“老大,裴小姐知道危险,让我们先走,可她……还没有回来吗?”
萧布衣道:“据我所想,她多半是想看看突厥兵的实力,能够帮我拖延下时间最好。”
“突厥无论能不能抓到他们,开春肯定南下,眼下他们不过是杀一儆百。”莫风分析道:“蒙陈族对我们虽好,可又不能因为我们两个和突厥人闹翻。现在我们走了,他们就可以名正言顺地依附可敦了。”
萧布衣点点头,示意知晓,等两兄弟离去后,缓缓坐下来,摆弄着手中的那块玉。灯光下,残玉上流动着一道绿光,将萧布衣脸照地碧绿。陡然间目光一凝,伸手缓缓地去摸玉地断口处,感觉有些怪异之处,萧布衣陷入了沉思之中。
**
草原的冰雪慢慢消融地时候,南方已一片苍翠碧绿。
襄阳城又有了繁忙之色。
冬季下地那点雪儿,经不起春日阳光地映照,早随着河水细细流淌。清晨时分,窦、萧铣已忙碌非常,处理政事民事。
最近一段时间,襄阳已加强了军备,提防唐军出没。
因为有消息说,唐军已有增兵武关的迹象,再加上李建成久攻谷、慈涧不下,趁开春时分,已分兵南下,入弘农郡抢掠粮秣。
西京比起东都来,虽地势占优,但耕地受地形所限,并不广博,远逊东都的粮草供应。李建成带大军和西梁军僵持一冬,耗粮严重,为减轻西京的负担,索性以战养战。
李建成或许犀利不如李世民,但沉稳之处,远远过之。他趁春季分兵,只为吸引张镇周的出兵,再求胜机。
弘农郡、武关分别在和淅阳、南阳两郡地北方和西北,淅阳和南阳已紧靠襄阳郡,这让窦轶不能不慎重从事。
从萧布衣当年占据襄阳、平定余匪后,襄阳就少有战事,等到萧布衣坐镇东都,逼近潼关后,襄阳更已算是后方。但李唐从潼关出兵,萧布衣回缩战线,却给襄阳北方拉出道口子,这让襄阳的局势遽然拉紧。
不过襄阳虽无杰出将领,但城高墙厚,当然不虞闪失。窦轶得萧布衣命令,要适当出兵协助张镇周保周边安宁,窦轶不敢怠慢,当即找众官商议。
襄阳文有萧铣、孔邵安等人,武有董景珍、雷世猛、张绣、郑文秀、周慕儒一班本来镇守江南地郎将。江淮已平,是以这些曾经平定江淮的领军将领,颇有才干。周慕儒不喜作战,到襄阳有心寻找胖槐的下落,同时协助窦轶将襄阳管理的井井有条。
见众人到齐,窦轶开门见山道:“今日找各位大人来,是因最近李唐兵犯境一事。”
众人都是神色肃然道:“请窦大人吩咐。”
窦轶摆手道:“吩咐不敢当,老夫无德无能,却得西梁王器重,一直负责镇守襄阳。这些年来,百姓安居乐业,老夫甚觉喜悦。但李唐悍然兴兵,今天得到军情道,他们已经入淅阳、南阳两郡,为非作歹,百姓受苦,不知道诸位大人有何对策?”
珍
末将倒有对策。”
窦轶精神一振,“董郎将请讲。”
董景珍道:“无他,无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八个字。想唐军和我军在三处对抗、分别为崤谷、易水和河东。谷有张大人重兵把守,李建成虽分兵南下,但绝难抽出太多的兵力,我等只要派人探出他们的虚实,分兵两路迎之,稳中求胜,不见得退不了唐军!”
窦轶沉吟不语,张绣大声道:“董将军果真好计!”
孔邵安慌忙道:“此计不妥!”
窦问道:“孔大人,你有何高见呢?”
孔邵安道:“高见不敢当,但唐军既然是没有太多地兵力南下,想必是搅乱军心之用,襄阳事关重大,不容有失,若分兵两路出去,却被人偷袭了襄阳,那可是得不偿失。”
窦点头道:“孔大人说的也有道理。”
周慕儒闷声道:“可唐军扰民,我们怎能坐视不理?”
窦露出为难之意,苦笑道:“那依周郎将地意思呢?”
“当出兵击之,岂能任由他们横行?”周慕儒道。
郑文秀道:“我觉得周郎将说的极有道理,食君俸禄,与君分忧,淅阳、南阳两地守军薄弱,若是被唐军攻入,百姓受苦。我等手握重兵,却不思进取,若是传到东都那面,只怕受责罚地止窦大人一个吧?”
窦轶皱起眉头,孔邵安见武将支持出兵的多,一时间也不好反驳。萧铣见气氛有些僵硬,笑道:“其实问题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以解决,既然唐军无大军,可令淅阳地南乡、丹水两地的守军闭城不出,量唐军没有什么办法。我等可派出五千人手出兵南阳,以防唐军绕路东进,袭击襄城。五千兵力对襄阳而言,并不算多,留下地军士守城绰绰有余。东都若有询问,我们即出兵了,又守住了襄阳城,岂不是两全其美?”
雷世猛道:“萧大人说的极是道理,我很是赞同。”
董景珍也点头道:“我们出兵防御,的确难以面面俱到。萧大人所言,也有道理。”
萧铣怎么说也是皇亲,窦轶看似不愿出兵,也只能给点面子,征询道:“那谁领兵前往南阳?”
周慕儒道:“末将愿往。”
窦轶皱了下眉头,看了孔邵安一眼。孔邵安忙道:“城防事关重大,还要仰仗周郎将。”众人都明白,周慕儒是萧布衣的人,若有闪失,窦实在负担不起,是以才让孔邵安劝阻。董景珍请令道:“末将愿往。”
窦轶欣慰道:“有董将军出马,吾无忧矣。”
周慕儒不解窦轶地好意,冷哼一声,拂袖而去。众人面面相觑,不能多言,窦轶脸色不悦,一拍桌案道:“周郎将,商议未决,你怎能擅自离去?”
周慕儒道:“我去守城池。”他丢下一句话,扬长而去,窦脸色有些发青,萧铣又圆场道:“想周郎将也是守城心切,还请窦大人莫要责怪。”
窦轶面沉似水,一言不发。这时候有兵士飞奔而来,大声道:“启禀窦大人,李将军地文书。”
窦接过文书,展开看了眼,脸色转晴,甚至有了笑容。
众人互望一眼,都问,“窦大人,不知李将军何事?”李靖一直在太湖一带和沈法兴对抗,战局如何,众人也是关切。
窦轶道:“大好消息,李将军太湖一战,大破沈法兴水师,说取胜在即,很快就要赶赴襄阳。”
董景珍击掌道:“李将军果然能人所不能,只盼他早日来到襄阳,和我等会和。”
众人都是脸露振奋之意,张竹道:“只要李将军来此,何愁不能大破唐军?”李靖百战百胜,众人早就知晓,听征伐沈法兴终于取得了关键性的进展,均是摩拳擦掌。窦吩咐道:“既然如此,董将军暂缓出兵,一切等李将军来了再说。”
郑文秀忍不住问,“李将军才破沈法兴,恐怕来不了那么快吧?”
窦轶摇头道:“他也知道这面紧急,信中说,要把征伐沈法兴一事交付旁人处理。他会三天后就带铁骑到襄阳,然后领襄阳的军队从南阳出兵,断李建成的后路。只要能全数歼灭李建成部,无疑给唐军以重创。”
“那李将军如何断李建成后路呢?”郑文秀又问。
窦道:“这个嘛……可是天机不可泄露。”哈哈一笑,“李将军信中没有说,老夫可猜不出他的用兵之道。若能猜出,岂不也是大将军了?”
众人亦是笑,窦知李靖会来,心情大畅,吩咐众人这几天抓紧城防,小心加谨慎,就等李靖前来即可。众将退下,董景珍才要回府,张竹突然追上来道:“董将军……”
董景珍有些诧异,他也算是首义之臣,当初取巴陵地时候,最先响应萧布衣,后来一路征战,逐级升迁,张绣本来是江夏校尉,当初取江夏的时候,做了内应,也有不小地功劳。但二人素来都是公事公办,少有私交,不知道他叫自己做什么。
走过来,看了眼四下的行人,张绣道:“董将军,请借一步说话。”
董景珍皱了下眉头,还是和他走到幽静的巷子里,问道:“不知道张郎将有何吩咐?”
张绣慌忙道:“吩咐不敢当,不过今日周郎将和窦大人冲撞,你有何看法?”
董景珍失笑道:“这也寻常不过,周郎将听说是种田出身,对百姓的疾苦自然比我们感受要深。他恨不得早日天下太平,再加上一直寻找兄弟不得,脾气暴躁些,也情有可原。”
“董将军说的极是,不过……周郎将也就算了,他毕竟还是为襄阳着想。”张竹四下又望了眼,压低了声音道:“但是有个人,我却怀疑他暗中和唐军勾结,想要献城投降。”
董景珍失声问,“是谁?”
张绣舒了口气,一字字道:“那人就是郑文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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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珍听张绣说郑文秀存反心,不由大惊问,“张郎将大可小,不能乱说。(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张绣正色道:“董将军,你看我像乱嚼舌根的人吗?”
董景珍看了半晌,这才摇头,“不像。可……你为何不向窦大人说及此事呢?”
张绣苦笑道:“我对朝廷忠心耿耿,虽没显赫战功……”
“你在江夏内应一事,已是大功。”董景珍截道。
张绣微笑道:“可比起董将军的东征西讨,平定江南群盗可差远了。”
董景珍有些得意,虽然平定江南多是李靖出手,他毕竟也参与其中,也算这辈子的得意之事。
张竹又道:“我只怕……内应不止郑文秀一个。
在襄阳城,若说绝不会背叛朝廷的只有两个,一个是窦大人,另外一个就是董将军你了。”
董景珍觉察到事态的严重,压低了声音,“你说唐军的内应很多?”
张绣正色道:“唐军收买人心。就绝非只收买一个。小心使得万年船。我总要找些可靠地人来说此事。窦大人虽是忠心。毕竟是个文臣。犹豫寡断。又好说以仁德服人。我冒然地说上去。只怕他反倒斥责我多。更是打草惊蛇。反倒不美。”
董景珍连连点头。“窦大人是不错。但是个老好人。地确可能如你所言。那你告诉我。又待如何?”
张绣又四下望了眼。小心谨慎道:“此事宜先斩后奏!这些天我暗中观察。发现郑文秀和一陌生人交往神秘。我现在有确凿地证据。董将军。你可识得郑文秀地笔迹?”
“见过。那又如何?”
张绣伸手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交给董景珍道:“董将军。你请看!”
董景珍一望。脸色红赤。勃然大怒。“竖子焉敢如此?”原来那封信竟然是郑文秀写给李渊地信。信中措辞低卑。极尽讨好之事。说什么若下襄阳后。当身先士卒。讨伐东都。可董景珍毕竟非鲁莽之辈。怒气过后。疑惑道:“这书信应该是绝密。又如何会落到你地手上?”
张绣不慌不忙道:“我早就觉得郑文秀不对,是以一直盯着他。这封信是他昨日交给一个可靠的下人送往关中,我半途截下来,杀了那个下人。到现在,郑文秀应该还不知情。但我觉得,他们可能会在这几天发动。”
董景珍冷哼道:“李将军眼看就到,任凭他们有通天的本事又能如何?”
“李将军也是人,不见得事事算到。再说我们食君俸禄,与君分忧,岂能事事倚仗李将军?再说李将军说最快三日就到,若有耽搁,只怕要拖到半个月,谁又能保证,唐军内应不会抢先发动?”
“依你之意,又该如何?”董景珍问道。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张竹道:“郑文秀身手不凡,我当请董将军和我联手,今夜带亲兵前往捉拿郑文秀。有这封信呈上,窦大人当不会责怪,若能搜出其他证据,当可将城中唐军的内应一网打尽!”
董景珍皱了下眉头,又看了眼书信,犹豫不决。
张绣伸手做抹脖状,“董将军,我是赤胆忠心,若有什么差错,我来承担就好。”
董景珍终于点头,“我也不是怕承担责任,只怕错怪好人。这样吧,今夜二更时分,你我带兵在你地府前汇合,然后三更到达郑府,先将他捉下来,切不可杀了他,以防有什么问题。等到证据确凿,再请窦大人将他定罪不迟。”
张竹连连点头,二人商议已定,出了街巷,回转各自的府邸。董景珍路过一家酒楼之时,听到里面大吵大闹,伫足望去,见早有百姓围在那里。抬头望去,见周慕儒面红耳赤的发着酒疯,几个人都拦不住,董景珍皱了下眉头,终于拨开人群走进去。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酒楼老板见董景珍前来,如蒙大赦,慌忙道:“董大人,你来的正好。周郎将喝多了,我们想劝他回去,他就是不肯。”
董景珍暗自摇头,当年他和雷世猛、周慕儒、阿锈四人身为主将,负责抵抗林士弘、张善安一帮盗匪,也算并肩作战,有些交情。可绝非所有人都是做将领的命,征战多年,每天见到死人无数,有的人变的麻木不仁,视血如水,有些人却心生不忍,夜半难寐。听说阿锈就不愿征战,是以被萧布衣调回金城,这个周慕儒还好些,可就是固执些,若遇到什么欺诈百姓的不平之事,当管不误。就因为这样,他在襄阳城,反倒有个好名声,酒楼地老板也认识周慕儒,没有抱怨,只希望他能离开,不要影响自己的生意。
董景珍上前,半劝半架的拉周慕儒出了酒楼,听周慕儒自言自语,不由苦笑,准备先送他回府。周慕儒突然道:“董将军……你说……一日为兄弟,是不是终生为兄弟?”
董景珍微愕,回道:“应该是吧?”
“不是的,不是的。”周慕儒摇头,喃喃道:“做了官,地位高了,就是兄弟了。”
董景珍不笨,感觉他在说萧布衣,这种事情不好多嘴,只保持沉默。
周慕儒又道:“我不要当什么郎将,不想当什么高官,只想若能和以前一样,大家快快乐乐,那又多好?”摇摇头道:“不可能了,这条路走下来,只能选择一直走下去了。所以得志为了不和兄弟冲突,当了和尚,胖槐为了不和兄弟冲突,远离东都。”
董景珍皱了下眉头,“你喝多了。”
“你错了,我前所未有地清醒。”周慕儒大声道。
董景珍正色道:“你若当他是兄弟,就应该支持他走的路!”
周慕儒喃喃道:“我现在还不支持吗?”用力撑开了董景珍,周慕儒大声道:“你要我怎么支持他?”
踉踉跄跄离去,周慕儒消失在人群之中,董景珍心忧晚上之事,不再追赶,暗想周慕儒虽是喝多了些,总不至于有事。回转府邸,让亲信准备了几十个守口如瓶的手下,准备两更出发,却没有说明用意。几次想要去通禀窦大人,终于还是忍住。
夜深之时,董景珍吩咐手下跟随,径直到了张府。张绣早就准备妥当,见董景珍前来,欣慰道:“董将军相信我,大事可成。”
董景珍皱了下眉头,吩咐道:“勿要多伤人命,
是朝廷命官,我们只能抓,不能杀。”
张绣点点头,和董景珍兵合一起,静悄悄地向郑府摸去。
月明星稀,长街静寂,董景珍不知为何,心中涌起不安之意。
众人悄然夜行,路上也遇到几波巡逻的兵士。可这些人见到是董、张做事,并不多。二人带兵到了郑府前,董景珍这才通知手下此行的用意。
众手下虽惊,但都是董景珍的亲信,还是遵循将军所令。董景珍让兵士分散,扼住了郑府四处地要道,以防郑文秀逃脱,这才望向张竹,征询他地主意。
张绣道:“开门见山的去捉,他若逃命,必定有鬼。去他卧房有两条路……”简单的说明了地形,和董景珍包抄而行。
董景珍点点头,命人一脚踹开了大门,还有兵士翻墙而过,董、张带着数十手下,一拥而入,有门房揉着睡眼喝问,早被人击倒在地。
董景珍按路而行,很快的摸到了郑文秀的卧房前,这里他也来过,还算熟悉。未到卧房前,就见到灯火忽亮,郑文秀喝道:“是谁?”
脚步声繁沓,却无一人发声,这种压力,让人一颗心砰砰大跳。
董景珍方到门前,只听到‘砰’地一声响,一只椅子已从窗口飞了出来。去看看小说网wwwcom。这招叫做声东击西,只想转移视线。可对着一两个人还管用,眼下数十人涌过来,有洞的地方都被盯地真切,又如何会让郑文秀得逞?
董景珍知道郑文秀功夫不差,静候他出来,不想过多损伤。
可等了片刻,房间内竟然还没有动静。董景珍扬声道:“郑郎将,你且出来,我有要事和你说。”
又等片刻,还不闻声息,董景珍心中一凛,吩咐道:“冲进去。”
众亲兵有地踹开大门,有地从窗子望过去,均是严阵以待。房后陡然‘乒乒乓乓’一阵响,有人惨叫,有人闷哼。亲兵道:“董将军,有后门。”
董景珍心中一动,疾走几步,踩着墙壁竟然上了屋顶,径直向对面奔去,只见到后面是个花园,影影绰绰,看不真切,似乎有几人围着一人在打斗,高喝道:“郑文秀,你若是问心无愧,跟我去见窦大人。”
他纵身跃下,只听到‘砰’的一声响,一兵士地棍子正中中间那人的头顶,那人闷声一声,单刀脱手,摇摇晃晃还要逃走,张绣趁他迷糊之际一伸脚,那人摔倒在地。周围数人一扑而上,已将他牢牢地按住。
董景珍这才稍放心事,暗想事未明了,张绣只要不杀郑文秀就好说。
疾步走过去的时候,那几个兵士已将郑文秀五花大绑起来。郑文秀倒还健硕,并没有昏过去,地上挣扎道:“张绣,你要造反吗?”他愤怒非常,嗓子都已厮杀,发出的声音有如狼嚎般。
董景珍微升恻隐之心,沉声道:“郑郎将,有人告你私通李唐。你若问心无愧,就和我去见窦大人,我保你无事。张郎将,你意下如何?”
张绣道:“一切听董大人地吩咐。”
这时候有兵士急匆匆赶到,带来了几封书信道:“董将军,这是从郑府搜出来的几封信。”有兵士拿火把上前,董景珍借火光看了眼,发现均是和李唐有关的书信,冷冷一扬书信道:“郑文秀,你还有何话可说?”方才他一直担心,只凭一封书信,会错怪郑文秀,现在是自己亲兵搜出来的书信,哪里还会有假?
郑文秀嘶声道:“你们陷害我!张竹……我知道你一直对我不满,是你陷害我!我要见窦大人!”他被一棍击在面门,血流满面,直如恶鬼。
张绣冷笑道:“我还怕和你对质不成?董将军,眼下已抓到元凶,不如这就去见窦大人,你看如何?”
董景珍放下心事,“如此最好。想是否冤屈,窦大人自有定论!”二人当机立断,带着亲兵押着郑文秀直奔郡守府。
一路上,郑文秀默然无语,董景珍、张绣看起来都是心事重重。
到了郡守府,竟发现府中灯火通明。董景珍不解想到,窦轶已年迈,虽是公务繁忙,但以往这时候,早就安歇,不知今晚为何还没有休息?
张竹诧异道:“窦大人这晚还没有睡吗?”他问出这话合情合理,董景珍不知为何,一阵心悸,不明白自己担忧什么。
二人到了府前,早有兵卫拦挡,郡守府和旁地地方不同,亦是戒备森然。董景珍说明来意,请见窦,兵士回转通禀,不一会的功夫,领众人入内。众兵士到庭院时都止步,只有董、张各带一名亲兵押着郑文秀入内。
到厅堂内,见灯火明暗,窦坐在桌案后紧锁眉头,下手分坐两人,一个是雷世猛,另外一人却是孔邵安!
这一下,厅堂中几乎聚齐了襄阳中的管事之人。
见众人前来,窦问,“董将军,到底怎么回事?我听孔御史说见你带着兵士去抓郑郎将,原来真有此事?”
董景珍这才明白为何窦轶如此深夜还不安歇,原来是也知道襄阳城的内变。孔邵安多半已知道了些事情,这才通知窦,窦轶见襄阳有变,这才召集人手应对。立即将事情说了遍,董景珍又呈上书信。
郑文秀垂头不语,可衣袂无风自动,不知道是害怕还是愤怒。他一番鏖战被擒,到如今蓬头垢面,鲜血凝结,凄厉中带着凄凉,董景珍目光从他身上掠过,也觉得有些惨。
窦轶接过看了几眼,脸色大变,一拍桌案,怒声道:“郑文秀,你真的勾结唐军想要献襄阳?”
郑文秀冷哼一声,并不作答。
窦道:“眼下你还有辩解的机会!”
郑文秀嘶声道:“天之所命,就在李唐。你等逆天行事,祸不远矣。”他哑着声音喊,竟不辩解,实在出乎董景珍地意料。因为方才被擒地时候,郑文秀一个劲喊着冤枉,可到郡守府竟然这般说法,难道是真觉得证据确凿,无从辩解?
窦轶冷然一笑,“郑文秀,你未免嚣张过头了吧。供出同党,我可饶你不死。”
雷世猛突然脸色一变,低声道:“窦大人,那些不明地骑兵……”
孔邵安心中一寒,已知道不妥,原来他和雷世猛到此是因为不同的原因。最近军情紧急,他一个文弱书生做
多,可感谢萧布衣地知遇之恩,竭尽心力。晚上睡到董景珍、张绣带兵去捉郑文秀。孔邵安感觉不好,马上来见窦轶,没想到窦轶也没有睡,雷世猛最近负责巡查襄阳周边的动静,得到军情,说有三队骑兵,均是千余众,欺淅阳、南阳两地守将不敢出城之际,从北方南下,行踪难测,如今已到襄阳附近。雷世猛知道此事后,马上通知窦,孔邵安赶到,也知道此事。
骑兵虽猛,但想破城当然不能。可若有内应,当然另当别论?
窦轶脸色微变道:“那些不明地骑兵?郑文秀,你勾结唐兵,准备什么时候献城?”
郑文秀冷笑不语,旁边有一人淡淡道:“就是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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厅中陡静,寒意遽升。
声音颇为陌生,冷漠中带有强烈的自信。声音是从张绣的身边传来,张竹没有丝毫诧异,一脸漠然。
发话地却是押着郑文秀进来的那个兵士。
本来没有谁注意到此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郑文秀吸引,没有谁想到一个兵士,会在这种时候发话。
雷世猛怒然站起,“这里议事,怎么有你说话的余地?”
那人微笑道:“现在没有,可若这城池落在唐王之手,岂不就有了?”他话音未落,董景珍危机遽升,大喝声中,一个倒翻出去。
血光飞溅,众人皆惊。
等董景珍落地后,衣襟尽开,鲜血淋漓,胸膛已有道血痕。他若是慢了一步,只怕就要被开膛破肚。
刀是张绣的刀!
在众人目视兵士地时候,张绣毫无征兆的出刀,一刀砍向董景珍,看起来和他似有深仇大恨。张竹一刀无功,兵士霍然窜起,已向窦轶冲去。
雷世猛已知不好,大喝声中,斜斜插到窦轶之前,叫道:“保护窦大人。”他霍然冲出,已拔刀而出,连砍三刀,这三刀狠辣刁钻,实乃雷世猛倾力之作。
刀光寒映兵士一张没有表情的脸,刀尖堪堪到了兵士地面前。兵士出手,一出手,就重重的击在了雷世猛的胸前。
雷世猛单刀还在半空,人已飞了出去。
人在半空,雷世猛还想不明白对手如何出手,但已知晓,这不是亲兵,这绝对是个高手!高手出招,一线就已决定生死,他和此人地功夫,实在相差太远!
此人是谁?
雷世猛没有拦下亲兵,但终于挡了一挡。亲兵脚步一顿,再次腾空而起,目标仍是窦轶。
襄阳城重要人物都在这里,他为求稳妥,当要一网打尽,然后引兵入城,雷世猛已伤,不足为惧,董景珍有张绣拦住,自己擒住窦轶,就可发号施令,开城让唐兵入城!
他一纵之下,胜似苍鹰,可望见窦轶地表情,那人心中微凛。
窦轶是文臣,孔邵安是文臣,这些人不会功夫,当手到擒来。可他为何冲过去,却有一种心悸的感觉?
蓦地发现有什么不对,孔邵安很是慌张,窦轶却表现的太过冷静。
这么冷静的人,通常不是猎物,而是猎人!
那人想到这里,双眸一霎不霎,只留意窦轶的一举一动。他自恃武功,绝对有信心制服窦轶。
窦轶手没有动,可双脚却隐在案下。桌案有厚重的帘子,掩盖了他地双腿!他好似身子震了下,或者不过是脚尖一点,兵士已知不对,蓦地伸手取出两块半圆板子样一拼,已扣成一面盾牌。身子一缩,已竭力躲在盾牌之后。
那人实在警觉非常,在他取出盾牌之际,桌案前地帘子无风自动,然后‘嗡’地一声响,不知道有多少弩箭射了出来。
弩箭或直打,或斜飞,方向迥异,已笼罩那人的四面八方。
兵士若是没有盾牌,必死无。他就算有盾牌,也是无力再进,铁矢破空,犀利强劲,那一刻不知道有多少打在了盾牌之上,那人空中受挫,竟然借力倒飞了出去。他不敢再上前,因为他知道这是连环弩,绝非一轮了事!
李靖地连环弩!
可李靖的连环弩,为何会安在窦轶地桌案下,李靖来了?
他后退遽急,空中陡然转折,已向董景珍窜去。方才他扑向窦轶之时,孔邵安惊呆当场,雷世猛重伤,张绣和董景珍棋逢对手,难分高下。他这一刻已下了决定,先杀董景珍,再宰雷世猛,然后伺机控制窦。
董景珍退。
他一看就知道自己不是那人的对手。雷世猛和他不相上下,竟然不过一招就被击飞,他想要活命,只能退。
他退的快,兵士来地更快,手上盾牌弹出锋刃一抹,直划董景珍的脖颈。董景珍单刀一拦,单刀折断,心中大寒,就要闭目等死之际,一股寒风从他脖颈后吹过。
‘当’的一声大响,火花四溅。
长枪一点,刺在盾牌正中!盾牌四分五裂!
兵士大凛,只感觉一股浑厚的大力从枪尖传来,震裂盾牌,震麻他地手臂,震伤他的心肺肝脾。
这一枪浑厚为威猛,竟至如斯!
兵士借力倒退,却退不过那柄混铁长枪,长枪再展,已刺中兵士的胸膛几分,兵士却已退到郑文秀的身旁。他不能不退,他若慢一步,就会被铁枪刺透胸膛,但他还能退多久?
众人屏住呼吸,血脉贲张,几乎要大喝出来。
出枪的竟是李靖,李靖出枪,一枪不但救了董景珍,还破了兵士的盾牌,刺伤了武功高绝地李唐高手。
李将军已到襄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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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是名将,不打无把握之仗。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李靖是高手,却甚少有人见到他出手。
但他从厅口一闪而现,就已到了董景珍的身后,手臂一振,长枪就到了李唐刺客的胸前。虽不知刺客是谁,但谁都知道,这人是李唐所遣。眼下只有李唐,才会瞄准襄阳。
真正的高手,从不需要三天打一仗证明自己的武力,眼下他一出手,谁都看出来,那不可一世的李唐刺客已招架不住。
刺客一退再退,却终躲不过胸口的那锋锐的枪尖。他甚至不能闪,因为间不容发。
李靖一进再进,可长枪终于不能将对手刺个透明,但他无须变招,谁都已经看出,只要李靖将对手逼在高墙之下,那就能一枪将对手钉在墙上。
刺客已陷绝路,众人屏住了呼吸,似乎那一枪不刺下去,他们气都喘不过来。枪尖上的寒光,已映出李唐刺客眼中的惊恐。枪尖犀利,似乎不夺命不还。
生死一线之际,刀光飞起!
刀光如银河倒泻,金虹炫目。
那一刀带着嚣张、带着诡异、带着惊艳凄清,一刀斩向了才路过的、正在追刺杀手的李靖。
出刀之人竟是郑文秀!他一出手取了刺客带地刀。一挥手斩向李靖。自然而然!
那刀砍出后。所有地人还是难以置信。郑文秀被五花大绑。怎么能有空出手。郑文秀怎么会有如此高绝地武功。郑文秀怎么能使出这种嚣张孤傲、天下难见地刀法?
郑文秀不是郑文秀!
所有人在那一刻。冒出了这个古怪地念头。郑文秀被绑之际。猥琐低迷。豪气尽丧。反驳之际。声嘶力竭。但出刀之际。完全换了另外地一个人!
这一刀刁钻古怪。时机极绝。李靖虽是高手。看起来也绝不能躲过这致命地一刀。这一刀本来就是为李靖准备。不见血不回!
众人脸上变色。嘴张地极大。却半分声音无法发出。那一刀挥出。宛若砍在了他们地脖子之上。
刹那间,李靖由猎人转变成了猎物,危险无以复加,所有的人都以为,他已绝不可能躲开这极绝地一刀!
李靖仍是出枪,混铁枪脱手而出,那一刻铁枪速度遽然加快数倍,如电闪雷鸣。刺客已变了脸色,他身形陡晃,竟然平行幻出三道人影,企图想要混淆李靖的视线。可此招已晚,铁枪在影子幻化之时就已轰入了李唐高手的胸膛,那人一声闷哼,三影合一,胸口飙出一道血泉。长枪带血带风,余势不衰,已从那人胸膛穿过,钉入对面的高墙之上。
铁枪脱手之际,李靖一个倒跃飞了出去。
他追的似疾风,退的如飞燕,无论他的人,还是他的兵,都已自然而然,浑天天成。他的动作简单明了,没有半分牵强,又不浪费半分气力,他仿佛就在等这一刀,躲这一刀。
长刀过后,斩下一块衣角,飘飘而下。
郑文秀不再出刀,李靖不再后退,衣角未落,‘夺’的一声响,混铁枪这才钉在高墙之上,枪头没入,枪杆‘嗡嗡’颤动,有如厅堂中所有地人一颗心,急剧难平。
**
局势变化多端,可局面已定。所有人的目光都钉在在场二人的身上,疑惑大于明了。
刺客是谁?
窦轶怎么会有防备?
李靖怎么会来?
眼前这个郑文秀又是谁?
李靖重创刺客,却失了铁枪,被斩了衣角,神色如铁,一如往常。郑文秀手持单刀,缓缓的直起了腰身,似乎有千斤重担。
“好一招定军枪!”郑文秀终于开口,一改方才的声嘶力竭。去看看小说网wwwcom。董景珍这才明白,郑文秀绝非郑文秀,这人刻意装作冲动绝望、压低了声音,不过是想掩饰口音。他和张竹已停手,张绣脸色阴晴不定,董景珍惊诧不已。二人都知道,眼下决定胜负的绝非自己,而是李靖和郑文秀。
李靖道:“好一个李玄霸。”
郑文秀落寞一笑,伸手一抹,已现出一张消瘦、孤傲、落落难欢的脸,“你早看出是我?”
“没有。”李靖道。
“那你如何躲得过我致命的一刀?”李玄霸问道。
“这人躲闪的路线,都在我地注意之中。”李靖道:“不要说一个人,就算是个木头,我都要留意。不过披风刀不是每人都能够斩出,当世之中,若非李玄霸,谁还能在此时刻,斩出如此一刀?”
李玄霸叹口气,“你当然是在等我?”
“你的目标已不是窦,当然也是想杀我?”李靖平静道。
李玄霸眼中光芒一现,突然仰天一笑,“好一个李靖,果然名不虚传。我知道你多半早到襄阳,一直等着我出手。你让窦说你三日后就会从太湖赶到,其实早就隐身襄阳,你高调回转,当然是想让我觉得时不待我,希望我抢先发动?”
李靖道:“所以你就将计就计,转要杀我?”
“你何尝不是将计就计,引我出手?萧布衣手下战将无数,但以你为首。”李玄霸叹道:“如果能杀了你,顺便下了襄阳,出兵武关,取下江淮,合围东都,何愁天下不平?”
众人汗水淋漓,暗想此子野心勃勃,计谋、手段均是高明,若真的如他所愿,东都绝对处于被动之态。
李靖道:“只怕真让你得逞,不是江山平定,而是天下大乱。”
李玄霸哂然一笑,“可惜……可惜这样的计谋也杀不了你。”
李靖道:“一之为甚、岂可再乎?李玄霸,你虽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但此招在郎山已用过一次,我如何能够不妨?你一生活在别人的角色中、影子下,终难用堂堂正正之兵。”望了一眼方才的那个刺客,见他奄奄一息,李靖问,“你用他做你的替身,转移我的注意,这计不差,可惜的一点是,武功装作不得。宋子贤比起你而言,还差了不少。”
李玄霸双眉一扬,满是错愕,刺客虚弱道:“你早就认出了我?”
李靖道:“本不认识,出招的时候这才识得。想一气化三清地绝技,本来是弥勒道的绝学。宋子贤,你擅长幻术,变化多端,当年自称弥勒转世,在东都祸乱一
来洛水袭驾,又帮不明真相地思楠出手,一击不中,,却想不到,今日会死在我手?”
宋子贤艰难的咳,咳中带血,还能问道:“你使的真是定……军……枪?”
李靖缓缓道:“不错!”他话一出口,宋子贤竟露出点笑容,双眸泛出回光返照的光芒,咯血道:“我……死……在……斛律……”他话未说完,头一垂,已然死去。
李靖的一枪,可定千军,宋子贤虽能幻影分身,却也逃不过夺命地一刺!
李玄霸续完宋子贤未说完之话,“他死在斛律明月所创的定军枪之下,也是能够瞑目了。”
李靖淡淡道:“人终有一死,死在披风刀之下,抑或死在定军枪下,又有何区别?”
李玄霸双眸一凝,“李靖,你知道地看来真的不少?”
李靖道:“我知道地事情,刚刚好!”
李玄霸道:“都说斛律明月一死,他威震天下地定军枪就此失传,就算他几个儿子都不得真髓,没想到你竟然习得。李靖,你枪法、兵法都是出类拔萃,这些年来却默默无闻,实在让人感慨。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斛律将军就算定军枪出神入化,还是保不住北齐疆土。时机未到,出之何用?”李靖淡淡道:“不过听说李八百早死,他地披风刀却被你习得,实在是件怪异的事情。难道说……”他欲言又止,舒了口气。
李玄霸哂然一笑,一字字道:“以前一直没有人知道,披风刀和定军枪到底哪个高明……”
“现在看来,终于要有了结果。”李靖道。
李玄霸瞳孔微缩,心中凛然。他一直直呼李靖的名字,口气上对李靖没有丝毫尊敬之意,并非轻视,而是想激怒李靖。
李玄霸不能不承认,李靖实在太冷、太沉静,这或许不是他碰到最可怕的对手,但绝对是他碰到的最冷静的一个对手。
李靖好像天生就不会发怒!
李玄霸一刀击出,本来十拿九稳,当初就算裴矩、窦建德都躲不过他的暗算。这种暗算,已综合了太多的因素,他隐忍到如今,就想击杀李靖、抢占襄阳,扳回李唐地颓势后,然后亲领精兵,征战江南。
萧布衣的地域广博,是优势也是不足,最少萧布衣的地盘远不及关中的地势。只要他能奇袭下襄阳,李建成的大军随即南下而到,李唐只要占据襄阳,就如钉子般钉下去,让萧布衣不得安宁。若得襄阳,西进可尽收巴蜀之地,东往可征服江淮、江南,他李玄霸若能做到此点,当为李唐的第一功臣!
可一切计谋受阻于李靖!
李靖太冷,太稳,李玄霸没有必胜的把握,所以一直没有出手。他一直在寻找李靖的破绽,可发现李靖就算无枪,也是无隙可寻。
“你知道我为何要和你说这多废话?”李玄霸突然轻描淡写道。
“不知。”李靖冷冰冰道。
李玄霸道:“我当然不会一个人杀了郡守府的这些人,就想占据襄阳。”
“哦?”李靖双眉一扬,“你想必还有妙计?”
李玄霸道:“我当然还有后招,因为李建成早就趁你们防守之际,挥兵南下,如今已在襄阳城外,我到这里,却是想吸引你等注意,到如今,早有内应前去开城,窦太守的手谕我已偷到,想开城并非难事。”
府上众人变了脸色,唯独李靖不动声色,“现在若凭一个手谕就能开城,襄阳城已非襄阳城,你何必等到今日?你假扮郑文秀、又用兵之计引雷世猛到此,不过怕走漏风声,是以想将襄阳主事之人一股脑歼灭,这样你和张绣才可虚张声势,再开城门,除此之外,再无他图。当然还有一点,你无法确定我是否能在襄阳城,是以迟迟不敢发动,只怕被我识破。”
“李靖,你未免太自信些了吧。我地手下,不见得是白给。”李玄霸道。
李靖淡淡道:“你忽略了一个人。”
“是谁?”
“周慕儒!”
李玄霸笑道:“李靖,你唬我?就凭那个酒鬼?”
李靖道:“酒鬼已经得到命令,这七天不得我的手谕,任凭谁想深夜开城,接近者,格杀勿论!”
李靖还是冷冰冰地一张脸,但府中军心大定,他就算不用枪,只凭一张嘴,也能让众人安心。
李玄霸脸色微变,眼中有着熊熊的战意,他知道李靖绝非大话欺人,周慕儒醉酒不过是掩人耳目?他想乱李靖的心意,伺机出手,没想到李靖心未乱,他已信心大失。
眼珠陡然一转,李玄霸笑道:“那你还在等什么?要知道当年害的你兄弟不和,害虬髯远遁,害你和红拂女孤苦数十年的正是李八百,他地徒弟,正在你眼前!”
旁人不解其意,更不明白那段往事,李靖脸色不变,可双眸已有了怒火!
李靖终于被激怒,怒地衣袂无风自动,怒地地上那个如铁一样的影子都是瑟瑟发抖。
李玄霸毫无先兆地出手,单刀直入,径取头顶。他不是没有听到府外已有人掩近,他不是不知道李靖本领高强,但他还是要出手。
他现在机会越来越少,虽取不了襄阳,杀了李靖,也是大功一件。
杀了李靖,就是砍了萧布衣一只胳膊,杀了李靖,关中还有反败为胜的机会,杀了李靖,甚至比取得襄阳还要重要。
襄阳可以失而复得,李靖却不能死而再生。
李玄霸出刀,出招,一刀砍下,重于泰山,轻若鸿毛!他单刀挥动,厅中本静,居然狂风四起,他单刀就在狂风中,有如一叶轻羽,若羊挂角,不可捉摸。
谁都没有见过李玄霸真正出手,李靖说地不错,他虽号称东都第一高手,但一辈子都是活在别人的身份中,他如个隐形人,没有自己地位!今日一战,若杀了李靖,当轰动天下!
李靖退!
他退的简洁、干净利索,似乎只在眨眼的功夫,就从一地移到另外一处。谁都看不出李靖的身法,可都觉得他比猛虎还要凶猛,比豹子还要敏捷。他身形虽快,但手无寸铁,亦是不敢正撄其锋。
李靖退地快,却还是离不开那近
的刀光。李玄霸追的急,可始终只差一分就难伤到
众人大惊,想要上前,可远远跟不上李靖的脚步。
李靖却已退到了张绣的身前。
张竹大喜,毫不犹豫的出刀,一刀砍向李靖的后背。依他来看,李靖已完全落在下风,只要他拦上一拦,挡上一挡,李玄霸就能将李靖斩于刀下。他现在已后悔,可后悔什么用?路已经选择,眼下只能走到黑,李玄霸不在意,他却已看到厅门前都是黑压压的兵士,凭他的一把刀,如何杀得出重围?
无论如何,他必须要出手!
只是燕雀永远不知道鸿鹄地志向,就如蹦达在秋草间的蚱蜢,永远不明白苍鹰为何会飞的那么高!
张竹并不知道,李靖是特意向他退来,他一出手,就已自陷死路。
刀未落,人已渺,他这一刀出手,李靖遽然不见,这一刀却向李玄霸砍去。张竹一惊,不等收刀,腰间一紧,已被人提起,脚踝一扣,人已离地。
李靖断喝声中,出枪!
他竟以张绣的腰为杆,以张绣的脚为把,以张绣的头为枪头,径直刺了出去!
李靖以人为枪,一枪刺出,凛凛生威。
枪不顺手,仍是定军枪。想当年天下第一名将斛律明月,自创定军枪,以一套枪法定三军,威震天下,无人能挡!
三军风不可动,定军枪一使,狂风骤熄。那一枪刺出,有如定海神针,中流砥柱,风不能掩。
张绣已知不好,但不能不拼命,他发现自己处于个极为可悲的情况。他不拼命,就要死,而他拼命的对象,恰恰是他要依靠之人。
刀不留情,有如匹练般斩来。张竹高叫道:“手下留情。”他手一扬,单刀向匹练迎过去,只想挡上一挡。
刀起,刀飞,才一张嘴,人头亦跟着长刀飞起。披风刀如风如雾,看似一刀,不但斩了张绣的脑袋,甚至将他拦腰砍成两截。
风已弱,李玄霸一刀见血,心头一沉。他拦腰那刀,本来是砍向李靖的一双手,但那双手一缩,已打出数点寒光,分袭李玄霸地头、颈、胸腹。
李靖兵法精,枪法好,还有一双巧手,他制造的弩箭屡次救萧布衣地性命,他制造的连弩更是疆场所向披靡!弩箭经他使出,时机掌握,丝毫不逊李玄霸偷袭地那一刀。
二人更显手段,打的让众人眼花缭乱,目不暇给。众人见李靖扳回劣势,不敢欢呼,只怕分了李靖的心。
漫天血雨,夹着几点寒光扑来,李玄霸已难以为继。他蓦地倒退,一折,整个人平平地倒仰了下去。他虽躲开了头、颈的弩箭,却被两弩击中了胸膛。
‘啪啪’两声响,众人不等欢呼,就见弩箭如同败革,向地上落下。众人大惊,不明白为何如此犀利地弩箭,却射不穿李玄霸的胸膛!
李靖袖中出箭,双手却扣着张竹地两条还在喷血的断腿,纵身上前,以腿当锏,只比弩箭晚了一步,戳中了李玄霸地胸膛。
被弩箭击中,李玄霸想必是有护身软甲,还是若无其事,可被这两条腿戳中,李玄霸却感觉像被千斤巨锤敲中胸口。
闷哼一声,紧接着一口凄艳地鲜血喷出,李玄霸厉喝声中,刀光更盛,狂风再起!
李玄霸受伤,却已逼出了身体惊天之力,为求退敌,这一刀,开山劈石,无坚不摧!
李靖再退。他没有把握之前,不会轻易犯险。可他一退之下,终于退到自己混铁枪前,手一展,铁枪破壁而出。李靖铁枪在手,杀气大盛。
厅堂中灯火明灭,众人身上陡然有了股寒意。
李靖浑身浴血,李玄霸亦是如此,二人一枪一刀,均是泛着魔一样的光芒。李靖一步就到了李玄霸的身旁,长枪刺出后,这才发出‘嗖’的一声响。
长枪破空,犀利如斯!
李玄霸退,不敢挡。他手中之刀不过是凡品,知道绝对抵挡不住李靖百炼的混铁枪。他已气馁,他发现公平对决下,自己或能和李靖一较长短,但眼下天时地利人和皆失,他必败无!
长枪追刺,不离不弃,李玄霸转瞬就到了墙边。
李靖没有使出飞枪,只因也没有必杀的把握。可见李玄霸已退到墙前,无路可退,大喝声中,枪尖光寒暴涨。
李玄霸出刀,刀光凄厉,更胜从前!
‘咯’的一声响,单刀四分五裂,只余刀柄,可铁枪被刀所格,稍缓片刻,终于给了李玄霸可乘之机。他背脊一动,竟然平平上升了几尺。
‘波’的一声响,枪尖刺墙,一溜火光,可并没有刺实,毒蛇般的昂而向上刺去。这杆枪在李靖手中,实在比飞龙要飘逸,比毒蛇还灵活。
李玄霸手一探,腕间探出钢爪般地兵刃,一扣墙壁,空中躲闪。
长枪刺在腿侧,带出一抹鲜血。
众人见到李靖出枪,目结舌,难以想像世间还有如此高手。李将军千军斩将,疆场不败,绝非无因。可李靖堂堂正气,李玄霸却带着奇诡,手腕再抓,竟然借钢爪之力从墙上爬高,转瞬已离李靖丈许开外,要近横梁。
李玄霸半空一跃,已向横梁扑去,李靖冷哼一声,手腕一震,长枪脱手而去,直奔李玄霸袭去。李玄霸人在空中,铁枪来的极为刁钻,李玄霸缩腿闪腰,长枪斜穿而过,半空再次带出一抹血光,击在房顶之上,‘轰’的一声大响。
房顶露出个窟窿,已见明月。李玄霸心思飞转,大喝一声,并不从窟窿中逃命,而是向旁撞去,破顶而出,身形一晃,已不见了踪影!
长枪坠落,李靖伸手轻轻接过,望着枪尖的血迹,抚枪叹了口气,喃喃道:“好一个李玄霸,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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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李靖飞枪而出,李玄霸撞破屋顶逃逸后,众人这才舒了口气,认定是李靖赢了。李靖虽然没有杀得了李玄霸,但最少逐走了李玄霸,没有让他的计谋得逞。
可李玄霸冲到房顶后,虽是不见,房上仍是‘乒乒乓乓’的一阵响。
众人不解其意,心惊胆颤,不知道李玄霸在和谁打斗。
不过那阵响没过多久,转瞬沉寂,众人不解,但知道大局已定。郡守府中一番大战,雷世猛、董景珍负伤,但杀了张绣、宋子贤,击退李玄霸,也算不幸中的万幸。
董景珍听到李靖说可惜,讪讪上前道:“李将军,想李玄霸虽逃,毕竟诡计没有得逞,我们这一仗,已算胜了。”他到现在还不解此局,但明白李靖早到,就是等这个李玄霸。想自己被蒙在鼓中,但连个张竹都无法收拾,心中忐忑。
李靖转过头问,“董郎将,伤的可重?”
董景珍听李靖口气中有关切之情,忙挺起胸膛,“无妨!”
李靖叹口气道:“李玄霸狡猾多端,我虽猜得到他下手之地,却一直找不到他的人。要想杀他,只能引他出来。李唐一直没有放弃收买人心,襄阳城地处扼要,当是他们重点收买人心的地方。我怕打草惊蛇,提前回转的事情,只与窦大人和周慕儒说及。”
众人都道:“这种人的确难寻,李将军小心谨慎,合该如此。”众人暗道,窦轶是首义功臣,徐世绩走后,一直都是窦轶固守襄阳,周慕儒是萧布衣出生入死地兄弟,李靖信任这两人,倒也正常。
李靖有些歉意地望着雷世猛和董景珍道:“可因此导致两位郎将受伤。并非我地本愿。你们若有不满。尽管责怪我好了。”
董景珍慌忙单膝跪倒。雷世猛挣扎笑道:“李将军此言差矣。为求稳妥。行周密之事。何怪之有?别说今日只是被打伤。就算死了。也算为国尽忠。何憾之有?窦大人不趁我和那个什么宋子贤交手地时候放弩。已是救了我一命。”他倒知晓一事。那就是他拦截宋子贤时。窦若是放弩。机会更好。
窦摇头道:“老夫见他凶神恶煞地扑来。虽有李将军妙计防护。可早就吓地软了。要非雷将军拦了下。只怕就算有弩箱。也要被他杀了。”
众人都笑。知道窦轶自谦之词。姜还是老地辣。窦轶方才沉静老练。绝非自称地吓软。
李靖却知道窦轶还是时机差了分。不然怎么说也能伤了宋子贤。不过窦毕竟是文臣。能有今日地表现。已值得称道。
窦问,“李将军,那郑文秀……”
众人都是望向李靖,静候答案。李靖道:“李玄霸不但计谋过人,而且善于乔装。他乔装之法甚为高明,从郎山时他伪成杨善会,给窦建德致命的一击可见一斑。当初郎山一战他是准备良久,当时又是混乱不堪,多方角力。眼下襄阳齐心,众人都是熟悉非常,他一不留心就会生出破绽。按我推测,他这次乔装成郑文秀,想必并没有几日,而且声音、相貌只怕被人看出,所以利用张绣抓他的时候,与张绣合演一出戏,以血遮面,声音故作嘶哑,不过是掩饰真正地身份来见窦大人。”
董景珍惭愧道:“末将无能之极,竟然察觉不出。”
李靖摇头道:“他精心策划,每个步骤都是扰人视线,不要说你不知情,就算我也是临时警觉。再说……董郎将若不引他入府,我的计策也实施不了。”
众人想到其中的曲折,都是暗自心惊。
沉默间,有兵士进来道:“启禀李将军,在郑文秀的府上的花园中,挖出了郑文秀的尸体。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
众人又是一凛,人人自危,李靖看出他们的惊怖,安慰道:“你们放心,李玄霸武功不差,但天下的人,他岂能一个个杀下去?何况……他已负伤,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我只怕他很快就要离开襄阳……”
孔邵安战战兢兢的走过来,“难道还有比抢占襄阳更要紧地事情?”
李靖道:“李玄霸本来一直在幕后运作,这段时间却是迫不及待的出手……当有隐情。”李靖说到这里,不再言语,众人也不好多问。再有兵士前来,身上浴血,单膝跪地道:“属下无能,没有擒住李玄霸。不过……他并没有从房顶那个缺口而出,属下们人手又是不足……”
“此子狡猾多端,逃逸和你等无关。”李靖伸手扶起兵士,吩咐道:“严搜李玄霸的行踪。让襄阳城外西南角的兵士严加防备,无论如何,不能让他去西南报信。”等兵士退下,李靖解释道:“李玄霸武功高绝,要杀他不易。我本来在郡守府的出口处已设硬弩手,只防他逃逸,没想到他还是从房顶逃走。其实房顶我也布防,只是为了怕他惊觉,人手不多,还有张大网。方才我一枪破了屋顶,他若是顺势从那洞口出逃,此刻多半已被罩在网中。可惜此子实在心思过人,竟然从另外一端冲出,逃脱了我的陷阱,让人扼腕。根据消息,唐兵应该已近襄阳西南,蓄力冲城。”
众人这才明白李靖方才说可惜的意思,心中真的惋惜。李靖已尽可能的为击杀李玄霸而布局,但李玄霸非同凡响,还是让他逃了去。
窦轶道:“谅李玄霸受伤之际,孤身一人,也难有作为,眼下的当务之急却是清除襄阳外地骑兵,严密守城。”
李靖点头道:“窦大人所言不错,不过城防我亦有安排,李玄霸计谋没有得逞,那些人不战自退。不过既然来了,总要招待一番才对。”
“李将军难道已有对付他们之兵?”孔邵安问道。
李靖点头道:“不错,只怕此刻已经开打了。”
众人听李靖一番解释,对李靖是佩服至极,暗想无论多么复杂的事情,到了李靖手上,也是有条不紊,次序分明。众人又惊又喜,窦想起一事,问道:“那沈法兴那面情况又如何了?”
李靖挥兵征讨,所向披靡,可在沈法兴面前,似乎一直停滞不前,这让众人多少有些惑。要知道沈法兴本算不了什么,李靖这久不下,让人倒有些奇怪。
李靖道
法兴失道寡助,不足一道。我一直没有进攻他,一殆尽,崩溃不过是迟早地事情。另外一方面,却是麻痹李玄霸和李渊,为下一步进攻蓄积力量。我在襄阳等李玄霸,亦是等开春季节,正好出兵!”
众人都问,“下一步目标是哪里?”
李靖不再隐瞒,“武关!”
众人一惊,再次问,“何时出兵?”
李靖淡淡道:“已经出兵!如今水军已运粮草辎重沿水路北上,此刻多半已到淅阳境内!”
**
初春乍寒,长夜漫漫,这一夜未过,襄阳城内,斗智斗力已近结束,不足之处就是李玄霸逃逸,可消息还没有传到襄阳城外。
李唐之兵的确如李玄霸所言,已有数千骑兵南下到了襄阳左近。
李玄霸再勇,没有李唐精兵配合,无论如何也是控制不住襄阳,勿论天下!
此行带兵之人是为李建成手下三将,叫做慕容孝千、王怀文和贺拔亮。三人均是李建成手下能征善战的勇将,听从李建成地吩咐,只准备三日的口粮,轻骑而出,佯攻襄城郡,却取道南下,趁淅阳、南阳两地守军闭城备战之际,过两郡,先到了襄阳城西北角地谷城,又一天之间,继续南下到了荆山附近。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
根据命令,他们趁暮色疾驰北返,夜半时分已到了襄阳的西南角。
如今行军,力求路线变化莫测,方向难揣,就算对手知道,也是无从防备。
三将得令,就要在三更后,由内应接应,伺机进城,掌控襄阳。
这命令其实有些不清不楚,三将却是严格地执行,因为太子所说,一言九鼎。入城后如何来做,三将早就商议清楚。其实只要控制住首脑人物,基本可让襄阳城处于稳定,当然只凭这三将和数千骑兵,想要长期的控制还难,但三将并不担忧,因为西河王李奉慈就在三将从荆山出发取襄阳之时,同样率骑步兵万余,已出武关南下,直扑襄阳!
李奉慈、李博义均是李唐皇室宗亲出类拔萃之人,这二人能文能武,可说是和李孝恭、李道玄、李道宗等人一时瑜亮。
李孝恭眼盲,李道玄早死,李道宗如今和李世民在易水对抗西梁军,李唐宗室中,年轻一代杰出却少出马地只余李奉慈、李博义二人。
倒非李渊不重此二人,而是这二人也担任着极为重要的任务。
关陇四塞之地,以武关和潼关与萧布衣地地盘最为接近。潼关天然关隘,重兵把守,敌人难破,可武关无论从地形或者关隘来讲,都比潼关要远逊。这里是秦岭山区极为薄弱的地域,算是入关中的侧门,当初无论是汉高祖刘邦还是南北朝的桓温,均是从这里长驱直入,进逼敌手的要害。过武关后就是关,关以西就是蓝关。这三关依山下城,扼守地要,实为西京极为重要的屏蔽。
要知道过三关西进,已到灞上,那时候西京就几乎赤裸裸的呈现在敌手面前。李渊深知三关重要,这才派襄王李神符守蓝关,山南王李叔良、郑王李德良守关,西河王李奉慈、陇西王李博义镇守武关。
要知道征战河东,李渊不过派个永康王李神通,征战河北,派了李世民、李孝基、李道宗三员大将,而扼守武关这道侧门,却用了这多亲信,可见李渊对此处的重视。
不过从此处也看出门阀的强大,李渊对宗亲的器重。
李阀虽几经磨难,可到现在,仍是人才济济,天下侧目。
李奉慈、李博义一直镇守武关,和西梁军本相安无事,这次奇袭襄阳,李博义留守武关,李奉慈领军南下,亦见李渊对此战地势在必得。
所有环节,丝丝入扣,只要这些兵力入主襄阳后,李建成马上就会挥兵南下,弃潼关外数百里之地,转战荆襄之地。
如此一来,李唐海阔天空,不必拘泥在东都左右,当是另外地新局面。
可所有的一切,建立在必取襄阳的基础上,但到现在,襄阳仍静悄悄的毫无声息。
三将心中已有不安之意,可只能等待,他们如隐身在黑暗中的怪兽,静静地望着远处的襄阳城,不知要等到何时。
遽然间,王怀文道:“你们看。”
其余二将抬头望过去,见城头火起,暗夜中显得夺目非常,王怀文兴奋道:“得手了,快走。”他策马要前行,慕容孝千低声喝道:“等等!”
“等什么?”王怀文不解问。
“火光不对。”贺拔亮道:“我们约定的火光外,还有特制的烟花!”
“或许内应无法放出烟花?”王怀文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城中若无内乱,为何火起?既然有乱,我等前往,可趁机夺城!”
“若是陷阱呢?”慕容孝千冷冷问。
王怀文怔住,“你是说,他们诱我们前往?那……内应岂不失手了?”
李渊为取襄阳,可说是筹划多时,三将为了此役,亦是长途跋涉,可到其门不能入,心中郁闷可想而知。
见其余二将还在犹豫,王怀文道:“太子、圣上均对此行极为重视,内应岂能轻易失手?我们若是犹豫不决,坐失良机,那回转后太子若是怪起,应该埋怨哪个?”
慕容孝千身为此次行军首领,听到后摇头道:“王将军此言差矣,想我等做事,当求稳妥成行,若是一味想着推搪责任,那如何成事呢?明明约定地信号有误,已有问题,若还飞蛾扑火般,那才是对手下不算负责。”
王怀文又羞又怒,贺拔亮道:“不如我们先派几人前去探听消息,看看情况再做决定?”三人正在商议之际,东方有飞骑赶到,急声道:“三位将军,大事不好,东方有重兵杀来,数目不明。”
飞骑话音未落,三将就已听到东方轰轰隆隆之声传来,虽似还远,但也惊心动魄。襄阳城处,突然城门大开,有兵士呐喊冲出,静夜之中,让人心惊肉跳。
三将见襄阳城中有兵杀出,已知事泄,脸色均变。慕容孝千马上道:“东方有敌,北方有城兵,想事情败漏,襄阳兵来攻。我等寡不敌众,不如西退,转而向北,到淅阳和西河王汇合,再做打算。”
这
均是心齐,其余两将见事态紧迫,都道:“此计甚好地,三人后军变前军,迅疾撤退。
唐军作战远非盗匪可比,虽被突袭,却还慌而不乱。骑兵策马西奔,竟然将蹄声呐喊声甩到了身后。
李靖慢悠悠的骑马从城中出来,东方尘烟四起,有百余战马冲来,为首一人,却是陈孝意。百余马匹后面都是拖着枯枝烂木,一路行来,声势浩大。原来东方骑兵不过是疑兵之计,襄阳城中出来地也不过千人,唐军三将深夜之中,敌情不明,倒吓的惶惶而逃。
见李靖在前,陈孝意马上施礼道:“启禀将军,唐军西逃,张亮已在西路等候劫杀。粮草辎重已沿水道转到南乡,到现在,江淮军水陆两万,荆襄军三万骑步兵,已悉数到了指定地点。最新接到张大人的消息,他派西梁军两万,由郭孝恪、张公瑾二人领军,亦是会尽快赶到南乡,全力配合李将军地行动!”
李靖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张镇周大人做事稳妥,我非常放心。有张公瑾、郭孝恪助我,想大事可成。”
张公瑾、郭孝恪、张亮和陈孝意等人,均是李靖一手提拔。如今在疆场上,已颇有威名,尤其是张公瑾,当初在河东一战,让唐军为之畏惧。张镇周调拨这两人前来,实在是全力支援李靖。
陈孝意却有些担忧道:“谷抽掉人马,会不会被李建成所趁呢?”
李靖道:“张大人擅用正兵,再说东都很快有兵力补充,李建成、屈突通虽是不差,但不占地利,只要张大人坚守,他们拿张大人无可奈何。更何况……李建成多半也打不了太久了。”
陈孝意不解,“这是为何?”
李靖淡淡道:“眼下李唐三面出兵,又经河北惨败,虽是三路出兵,但关中实力大损。他们有限地兵力还要应付梁师都,若是有一路大军直取西京,你说李建成会如何?”
“应会回援。”陈孝意立即道。
李靖微微一笑,“不错,李渊欺压我两兄弟太久,到如今,总算我们反过来地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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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孝千率兵西撤,一路惶惶,可马蹄声、厮杀声渐远,不由狐不决。他们经大路而行,远处是片密林,静悄悄地毫无声息。王怀文忍不住道:“西梁军若是虚张声势的话,我们无令就退,岂不是大罪?”
慕容孝千不等回答,遽然马蹄声起,却是从南方斜插而来。
那马蹄骤然而起,猛若雷霆,才听到声音,就见到黑压压地骑兵压上来,才见到骑兵逼近,就见到长箭如雨。
唐军猝不及防,虽很多人早提盾牌防御,更多人却已被羽箭所伤,一时间稍有混乱。本来还不至于溃败,可暗夜之中,实在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马杀来,难免惶惶。
黑甲铁骑由张亮带领,一轮乱箭后,挺盾持矛,硬生生地撞过来。慕容孝千无心恋战,慌忙向北退却,正经过那幽幽地林子。只听到一声锣响,林子中伏兵尽出,又是一阵乱箭射来,唐军支撑不住,再次向西溃散而逃,张亮领军,穷追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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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时分,西河王李奉慈已到均阳,均阳在南乡的东南,仍在淅阳境内。继续向东南行军,过阴城、谷城后就是襄阳。
李奉慈到了均阳后,隐有自傲之意,暗想兵贵神速,自己一路领军到了均阳,波澜不惊。眼下如果襄阳已在掌握,当无须遮掩行径,尽快的赶到襄阳。
他趁夜色自武关出发,向东南行军,并没有走顺丹水经南乡的道路,而是走小路夜行,小心谨慎,只怕打草惊蛇。
这应该是他这辈子做的最痛苦的决定。
他若是从南乡而下,或许能被人发觉,可也不至于让对手反倒跑到他地后面。
李奉慈等到天光大亮的时候,微有不安,因为按照计划,慕容孝千等人应该已有消息传来。
他不知道慕容孝千等人被张亮一路追杀,惶惶西逃,无暇北上,眼下已和他隔了百余里。命大军暂歇,考虑是埋锅造饭,还是继续前行赶赴襄阳。
唐军行军一夜,已稍有疲惫,但襄阳救兵如救火,只凭慕容孝千等人,怕有变故。他决定还没有做出的时候,游弈使已飞骑赶到,惶惶道:“西河王,大事不好。东南淅水之上,有战船无数,正向北行。”
李奉慈大吃一惊,“这么多战船做什么?”还没有想到过他速度不慢,李靖更快地时候,又有游弈使赶来道:“西河王,南方有大军出没,正向均阳逼来。”
李奉慈脸色大变,喝道:“再去探来!”可他喝声才落,又有游弈使惶惶而来道:“西河王,西方有大军掩来,离此不过十数里之遥。”
李奉慈大惊,他所率兵力不过万余,可转瞬之间,西方、南方、东南三处有大军出没。这时候的淅阳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军队?
正迟疑间,游弈使警告频传,敌方大军急速逼近,请西河王定夺。
李奉慈寡不敌众,听游弈使所言,对手兵力数万以上,无法南下,只怕被对手形成合围之势,立即命令后军变前军,顺原路返回,暂退武关再做打算。唐军一夜行军,早就疲惫不堪,但这会生死攸关,不敢接战,急速北归。
这一退,轰轰烈烈,可西梁军亦是不离不弃,紧追不舍,始终离唐军十数里之遥。
等到午时,李奉慈已到上洛境内,正要接近丹水,朔流而上就是武关,可心中叫了一声苦,只见到丹水这侧,一夜间竟起了一座大寨,扼住渡河要道。丹水前旗帜招展,丹水上战船寻弋,他又如何渡得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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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慈见丹水起了一座大营,扼住了过河之道,不由大
战舰在丹水上巡弋,再加上营寨气象森然,他以万余兵力,怎敢强渡?号角吹响,金鼓大作,营寨知唐军逼近,已抢先出兵。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这时西路、南路、东南三路的西梁军仍不断的压上。
李奉慈从未有如此慌乱的时候。
他已经想到了一个极为可怕的可能,那就是萧布衣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增兵这多到淅阳、上洛等地。
萧布衣要打武关!不然不会重兵纠集在此!萧布衣蓄积的力量终于有了喷发的时候,眼下萧布衣虽四路作战,分别是崤山、河东、河北和太湖。但他竟然能轻易的再纠集大军来攻武关。
萧布衣的大军出的如此快,出的如此猛,李奉慈意料不到!
唐军已有了慌乱不安,李奉慈心思飞转,百来个主意没有一个有用。这时候有偏将王要汉催马上前,低声道:“西河王,敌军势大,不可力敌。”
李奉慈暗自皱眉,心道你这不是废话,可这种紧要关头,不好斥责,问道:“你可有何妙策?”
王要汉道:“末将对这里颇为熟悉,知道西进群山连绵,但有条小路可通武关。那里水流稍缓,亦可从那渡河前往关口。”
李奉慈大喜道:“何不早说。前头带路。”
唐军被突如其来地西梁军逼地没有空间。只能再次向西退却。可再向西已是群山峻岭。道路崎岖难行。
王要汉一马当先带路。已带大军接近荒山野岭。
李奉慈暗有疑惑。心道自己退地虽快。西梁军并不猛进。一直和已方大军保持一定地距离。难道是想毕其功于一役。和唐军决战武关之前?
抑或是。这条退路亦有埋伏?
想到这里。李奉慈心中微凛。早喝令前哨速速打探。以防中伏。可哨兵多有消息。说前方无恙。眼见王要汉已率前军进入山中。循小径急行。李奉慈却不急于入山。又等了片刻。听到后面喊杀声渐近。前方又是平安无事。李奉慈这才率兵入山。
等入山后,只听马嘶鸟鸣,更显空山寂寂。李奉慈命千余兵士断后,自己一马当先抢到最前。
方才留后并非断后,而是只怕中伏,如今当先并非勇猛,不过是想早点回转武关。
唐军虽慌不乱,撤退井然有序,虽说山路崎岖,可速度只是稍减。李奉慈已到了王要汉身边,心中稍安,自语道:“西梁军不在这里设下埋伏,可算是失策。”
王要汉笑道:“西河王,想西梁军是人不是神,这次我们和他们冲突,应该算是意外之事。他们此刻,多半也不明白我们的虚实!再说这里地势极为复杂,若非是我,也真还少有人能发现这里。”
李奉慈觉得也有些道理,要知道深夜行军,有时候可能相隔就是数里,都不能发现对手。自己运气不好,出兵襄阳的时候,正碰到西梁军聚兵武关。襄阳到底如何,他是一头雾水,可眼下当是保全力量,和李博义汇合一处,全力守住武关为紧要。
正琢磨地功夫,已到了一条溪前。溪水不过没腰,数丈的宽度,要过不难,王要汉道:“西河王,这里就是丹水的源头。”
李奉慈点点头,“王偏将,平安回转后,当记你一大功。”
王要汉心喜,竟下马为李奉慈牵马领路,等过了溪水后,唐军听身后杀声隐约,西梁军竟然追了过来。慌乱中顾不了阵型,纷纷寻路过溪水,一时间,溪水遍布唐兵,密集若蚁。
李奉慈只想回转,顾不了许多,唐军过溪的已约有三千人之多,稍整阵型,李奉慈才要催马,陡然间有一种山崩地裂的声音传来。
紧接着,西侧上游带来了一股森然的水气,沁人心脾。
李奉慈扭头一望,脸色大变。只见到上游溪水遽然暴涨,涌来的溪水竟有丈许高。那溪水陡涨,有如洪水泛滥,一发不可收拾,恐惧惊怖之处,难以言传。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
唐军猝不及防,哀嚎一片,可大水无情,转瞬将溪水中的唐军冲刷不见,西梁军已现行踪,持盾挺枪,刀光霍霍的从远处逼过来。
其余的唐军被水所阻,纷纷后退,又没有领军命令,终于乱做一团。李奉慈见对岸地惨状,几欲落泪。王要汉面色如土,再不敢言。
很明显,西梁军并非没有考虑到唐军入山,而是就要把唐军逼入山上,蓄水冲之。这样西梁军甚至不用动上兵卒,不损一将,就把唐军冲的落花流水。
近万大军被围在山中,前有大水,后有追兵,端是损失惨重。
李奉慈恶狠狠的望了王要汉一眼,喝道:“带路,冲出去。”西梁军既然在此埋伏,当然不止这一招,李奉慈已存死战之心。
山路崎岖,数千唐军急急如丧家之犬,忙忙如漏网之鱼,王要汉好在没有把道路忘记,一路急行,竟然不失方向。
以往的时候,李奉慈只怪武关周围地山不够高,地形不够险恶,这次轮到自己行走,又只盼一马平川才好。
李奉慈做好拼死的准备,没想到一路行来竟然安然无恙。王要汉不再敢说对手不是神,只是闷头行路。林木森森,山石林立,春意中满是惶惶。再过了顿饭地功夫,王要汉伸手一指道:“西河王,武关已在不远!”
李奉慈抬头一望,隐见武关城廓,也看到那条通往武关之路,不由大喜。众人穿林而出,纷纷向通往武关那条路涌去。
武关在丹水北岸,关城立于峡谷之间地高地上,北有少习山拦路,南有群山绵延,关城夹在群山之中,只余东西两条道路。西去道路稍宽,直奔关又是一险,东行道路蜿蜒,兵士难行。
此关历来古代兵家必争之地,也知道经历了多少战事硝烟。
李奉慈等人不待涌上通往武关的主道,突然有兵士喊了声,“你们看。”那兵士神色慌张,指着东方,众人扭头一望,大惊失色。
本来清朗的天,此刻却是烟冲霄汉,众人久经战事,知道那是大军压境的气象!
西梁军一路从淅阳压上,如今已近武关。
李奉慈心惊肉跳,暗想对手行动竟然如此之快,看看烟尘,显然还有段距离。众唐军显然明白这点,武关在望,大敌在侧,唐军生死关头,从崎岖的山路上又挤在武关前地大道上,再无半分军纪,蜂拥向武关冲去。
李博义得到消息时候,并不在城头。
李博义和李奉慈同为皇室宗亲,平日关系甚好。李奉慈从武关带兵奔襄阳,接应李建成之兵,李博义却是紧闭城门,严阵以待。
但从昨日起,不知为何,城中竟然起了十多处火头,烧的人心惶惶。李博义人在武关,已知道不妙。
他一直
关,平安无事,怎么会在李奉慈出兵之际,城中就等闲视之,清晨地时候,就去查放火的源头,抓了怀地百姓严刑拷打。他知道襄阳城肯定有唐军的内应,但在武关,也可能有东都地细作。
这些人平日看不出门道,但在敌兵压境的时候,往往起到祸患人心的作用。
但纵火者是谁没有拷打出来,城中反倒又多了十多处火头。
这些大火让武关百姓人心惶惶,也将李博义烧的焦头烂额。正在这时,有兵士赶到道:“陇西王,大事不好,好像是西河王兵败回转,有敌军大军压境。”
无论李奉慈抑或慕容孝千等人,都败地实在太快,败的甚至没有时间派人回转武关通禀军情。守城的兵士见前方烟尘滚滚,又见到李奉慈的旗帜,马上回转通禀。
李博义心中一凛,已知道不对。城中地四处火起,再加上李奉慈兵败、西梁军大军压境,这完全是一场有预谋的行动。
他们想要夺武关?
一想到这里,李博义心急如焚,吩咐兵士严密监视城中百姓地动静,自己匆匆忙忙的赶赴城门应急。(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这时候李奉慈已到了城门前。见城门紧闭,李奉慈心头火起,示意身边的王要汉一眼。王要汉领悟过来,高叫道:“西河王在此,还不开城!”
方才城门兵见前方烟尘滚滚,哪敢开城。李奉慈一路败退,狼狈不堪,灰尘满面,守城的偏将叫做段德操,谨慎非常,见城下高叫看门,不能辨认出李奉慈,沉声道:“城下真的是西河王?想西河王玉树临风,哪有你等这般狼狈的模样?”他自以为说地得体,心道如果不是西河王,那当可退敌,可就算是西河王,自己捧了下,也应不会责怪。
他自以为风趣,可李奉慈败退的火大,身后追兵又近,这种关头,段德操地风趣就是无趣。厉声喝道:“段德操,我入你老母,你再不开城门,老子进去后,操你个生不如死!”
段德操骇了一跳,慌忙道:“原来真的是西河王,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快开城门。”
原来李奉慈虽是士族子弟,可‘入你老母’这四个字是口头禅,兵将早就熟知,段德操一听李奉慈发火,马上认出了李奉慈,急令兵士开城。
李奉慈暗骂,心道老子不入你老母,你就不知道我是你爹,等我入城后……他想到这里,嘴角露出阴冷笑,城门‘嘎吱吱’的打开,城头地城兵却提醒道:“段偏将,你看!”段德操一抬头,骇了一跳,因为从城头望过去,甚至可见崎岖道路上旗帜的飘扬。
旗帜若隐若现,看起来西梁军已离城池不远。
“来得及……”段德操不敢得罪李奉慈,慌忙道:“敌军已近,快快入城。”他不喊这一句还好,喊完这句后,唐军哗然大乱。李奉慈正向城门催马,反倒被唐军挤在后头。
若是顺序入城,倒还好办,众人一乱,挤在城池前,反倒减缓了速度。
正慌乱之际,陡然间一通鼓响从两侧地山峰传来,惊天动地,紧接着只见到枯草大石已化做了西梁军的样子,从两侧如虎冲下。
西梁军不知何时,伪装成草色藏身在通道两侧的山腰处,这一下得到号令,如猛虎下山般冲了过来。
这队西梁军来势极猛,转瞬之间已到了唐军之后,抽出雪亮的长刀,一顿砍杀。唐军中惨叫连连,更增慌乱的气氛,武关之前,已绞地乱麻一样。
李奉慈大惊,没想到西梁军还有埋伏,他并不知道,李靖放他来此,就是等和他同时入关!
若非李靖放开一条路,他又如何能逃命到武关前?
原来李靖在对付李玄霸的时候,早就想好了对手的策略,亦是设定了应对之法。他不但要杀李玄霸,而且还要借武关出兵奇袭襄阳之际,反夺武关!
乱军之中,只能顺势而行,李奉慈被众人一挤,非但没有到了城门前,反倒越离越远。勃然大怒,拔出剑来一顿乱砍,身边倒是空出一片地来,可前方仍是混乱依旧。埋伏的西梁军已经和唐军混在一起,地面震颤,原来西梁铁骑终于赶到。城头之兵甚至可见到西梁军的铁盾寒光。
李奉慈再不犹豫,起身从马背上纵起,脚尖连点,竟然从前面的人头上踩了过去。一路急行,施展小巧动作,很快已进入城中。厉声喝道:“关城!”
城外虽还有不少兵士,但他已看出事态的严重,也知道再不关城,被西梁军一拥而入,只怕武关很快就要失守。
李博义已赶到城下,见状连连跺脚道:“奉慈,你怎么能让他们开城?”他说的虽是道理,可李奉慈听到耳中,很不舒服,“那我难道就该死到外边?”
李博义皱下眉头,“话不是这么说。”听厮杀声愈急,顾不得多言,立即登上城楼。这时候西梁铁骑已杀到,长枪点点,协同先前冲来的伏兵一顿乱杀。唐军无心抵抗,拼死向城中冲去,生死一线,这种力量骇人听闻,城内的兵士又如何关得上城门?
骑兵才到,烟尘漫漫,步兵随后杀到,竟然还有兵士抬着云梯冲来,更多地兵士却已取下背负的套索,冲到城下,奋力向城楼攀爬!
武关城下,一时间硝烟弥漫,杀声震天。李奉慈见情形危急,西梁军甚至已有攀到墙头,和唐军生死搏杀,叫道:“还不放箭?”
段德操犹豫望向李博义道:“可城下有我们的人呀。”
“入你老母,放箭!”李奉慈骂道:“丢了武关,全部问斩。”
李博义见城下乱做一团,城门迟迟不能关闭,对手正是趁这种混乱攻城。知道当断不断,必受其乱,重重点头。段德操一挥手,箭如雨下,落入交战的阵营中。
唐军见中箭地也有自家兄弟,一时间有些不忍,西梁军见对手放箭,马上转变了策略,有弓箭手早早的攀上城关两侧地山坡,点燃火箭,纷纷向城头射去。火箭不止带火,落到地上,更是放出浓浓的烟雾。那烟雾煞是辛辣,刺激双眼,城头守军被烟雾笼罩,泪流满面!弓箭手眼前朦朦胧胧,泪流不止,又如何能射得准对手?
李奉慈、李博义被这连环的手段一阵攻打,也是乱了分寸。浓烟之下,两人也是忍不住的流泪,李奉慈急道:“博义,快调投石车来。以石攻敌塞路,阻挡敌势。”李博义皱眉道:“我早就命投石车就位,不知为何还没有到来!”
投石车未到,却有兵士冲上城头,大叫道:“两位王爷,大事不好,城内王家米店突然冲出了数百壮汉,发疯一样的烧毁了所有的投石车!守车地没有防备……再说也根本没有准备。”
李奉慈、李博义愣在当场,一时无语。
要知道
店眼下算是天下极具名气的米店,王家米店不但在意,买卖还做到了关中。如今西梁、李唐对决,经商道路已断,但王家米店还是想方设法地运粮前往关中。关中连年鏖战,远不及东都有个大后方支援,是以对运粮一事极为欢迎,所以就算是武关,也有王家米店地买卖。而王家米店倒戈,不但对武关、可说是对关中都是极为沉重地打击。
李奉慈颤声问,“你看准了,那真的是王家米店地人。”
兵士有些犹豫,“有人见从他们米店冲出,当然是他们的人了。”
又有兵士冲上来道:“两位王爷,大事不好。城门守不住了。”
李博义拔刀砍死了兵士,怒喝道:“守不住要你们何用,段德操,去守城门,进来一个西梁军,就要了你地脑袋。要能关闭城门,我请圣上封你为公!”
段德操苦着脸,流泪奔下城。李博义不想放弃,忍着烟雾的辛辣继续指挥唐兵对阵。他勇猛非常,拔刀沿着城头一阵砍,西梁勇士纷纷坠下城池,可转瞬之间,又有其余的兵士冒了上来。
火箭不绝,烟雾弥漫,西梁军已有的爬到了墙头上,而远望处,西梁军如蚁般,不但充斥了武关以东之道,两侧荒山上,也有西梁旗帜招展。
金鼓紧一阵松一阵,可西梁军的攻势,就从来没有缓过的时候。
李博义守过城池,也见过猛烈的攻击,可从来没有遇到如此凶猛、有如潮水的攻击。正拼死抵抗之际,城下突然有人大叫,“城门破了,城门破了。”
城头上的唐军大惊,迷雾中看不真切,真以为对手破了城门,那自己在城头抵抗何用?西梁军趁势再起,纷纷上了城头。攻城的西梁军中,鼻子中都带个药塞子,受烟雾影响并不明显,这样一来,反倒比涕泪横流地唐军占了便宜。
李博义急道:“奉慈,你守城头,我去守城门。”武关是为关中侧门的第一关,李渊尤为看重,若是就这样被西梁军破了武关,李博义真的死不瞑目。
下了城头,才发现过是西梁军趁乱叫嚷,段德操毕竟还是有些能耐,再加上城门不宽,西梁军要从这里杀进去,不占地利,所以每进一步,可以说是代价极大。见城门未失,李博义心中稍定,可才督战片刻,就听到城头上城外都是大叫,“西河王死了!”
李博义冷哼一声,暗想西梁军又是虚张声势,扰乱军心。运气喝道:“敌人搅乱军心,少安毋躁!”
他喝声未毕,段德操已脸色大变道:“王爷,好像……是真的?”
“什么真地?”李博义不解问了句,转瞬见到城楼处已现西梁军的行踪。只听到城头上‘乒乒乓乓’兵刃撞击声遽然猛烈,然后就有西梁军已从城头上杀下来。李博义没想到城头这快就失,以为李奉慈殒命,被西梁军趁势攻上城楼,急怒攻心,大喝道:“兵败如此,何颜去见圣上?”他挥刀就要自刎,被段德操一把抓住,叫道:“王爷,大局为重,我们总要通禀关守将,若被他们一鼓作气冲到关,若真地攻破关,那我们可就百死不足恕罪了。”
李博义一凛,大汗淋漓,醒悟过来,颤声道:“德操所言极是,若非你提醒,我几乎成了李唐罪人。”知道武关内忧外患,就算拼命也守不了多久,既然如此,何不整顿兵马和李叔良、李德良合兵一处,共同抵抗敌手?
武关失守原因很多,但很大的原因却在于李奉慈带兵出征,又引狼入室,李博义暗想过错都在李奉慈,自己何必为他背这个黑锅?
再说现在李奉慈已死,责任推到他身上也是无妨。主意打定,吩咐王要汉带兵抵抗唐军,自己谎称再去召集人马,趁旁人不备,已和段德操带着数千兵马从城西向关的方向逃去。
李奉慈、李博义良久不现,西梁军如何会错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纷纷叫道:“陇右王死了、西河王死了!”
声音轰天动地,城外传到城下,城下到了城中,再过片刻,武关已到处都是双王已死的消息。
唐军不见这两人出现,军心大乱,虽还有将领指挥,又如何抵抗住西梁军的猛攻。西梁军攻势凶猛,不但攻破了城头,很快又攻破了城门,大军长驱直入,唐军败散,有降有逃。李靖早已到了武关前,见大局已定,带兵入城。西梁军欢呼一片,唐军跪拜,只求不杀。城中百姓都是关门闭户,只怕对方屠城。
李靖下令三军不得扰民,命张亮先遣探路,却独自接见了一人,那人面色红润,却是王家米店地掌柜,见李靖前来,慌忙跪倒道:“参见李将军。”
李将军伸手扶起掌柜,说道:“这次破城,你们这些商人,当记头功。可……消息只怕会传到关中,那些人可有准备?”
王掌柜道:“李将军但请放心,袁先生早就安排好一切,王家米店虽有损失,但主要人手都已撤离,再说袁先生给我们的补偿,足够我们再起炉灶。”
李将军点点头,“若中原都如你等般爱国,何愁大事不成?我定当将你地事迹禀告西梁王,你放心,东都绝不会亏待你等。”
王掌柜胖脸放光,心中骄傲中又带有得意。原来在李玄霸算计河北之后,萧布衣马上和袁岚定计,已筹划反攻一事。眼下中原的商人虽是还不起眼,但地位已大幅度提升,萧布衣请袁岚借经商之名,把蚂蚁开始向关中输送,以备将来攻打关中地时候,起到奇效。
攻克武关因素很多,但当初袁岚的准备内应也地确可计一大功。王掌柜虽损失了关中的生意,但以后若天下一统,王家米店的招牌那可是御赐,可谓财源滚滚。
李靖吩咐兵士,护送王掌柜回去,这时有兵士前来禀告,“启禀李将军,郭孝恪已率骑兵三千赶到。”
李靖欣喜道:“快请。”
郭孝恪来见,经多年战事,那个指点江山的骁将更加沉稳,见李靖后,单膝跪倒道:“李将军,张大人令我先率骑兵三千来援,也带来了李将军所需之物,张公瑾将军的大军随后就到。才知晓李将军已攻克武关,可喜可贺,却不知道下一步的目标是哪里?”
李靖微微一笑,“这个已无须多问,当然是关!我正愁攻城之器不足,你能带我所需之物赶到,攻下关把握当是大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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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郭孝恪商议之际,李博义惶惶如丧家之犬,带着直奔关而逃。(去看看小说网wwwcom)好在李靖急于整顿武关,筹划运兵,再加上要输送军资,并没有像对付李奉慈一样穷追猛打。李博义一路无事,等到深夜的时候,终于赶到了关。
关位于武关之西,处于岭、山之间,是从襄阳等地入关中的第二道门户。关和武关一样,亦是地势险恶,可气势恢宏,要远胜武关。关之前地势倒是开阔,也比武关之东宽敝了许多。
李渊在占据关中后,又将关扩建,增强了城防,夯实了城墙,甚至在城门、城角容易受到攻击之处多加大石垒砌,以加固夯土城池的坚固。关可称得上城高墙厚,再加上有三万精兵把守,李渊对此可说是极为放心。
李博义费劲良久的气力,这才让城兵暂时相信他是陇西王,可并不放他的大军进城,先吊下个竹篮,把李博义吊上了城头。
李博义又惊又怒,还只能自我安慰,心道山南王、郑王毕竟还是老姜,比李奉慈要老辣。等到验明正身,城兵又见远处并无敌兵,这才开了城门,放唐军入城。李博义径直去见李叔良、李德良二人,只见到王府灯火通明,又是一怔,进了王府,李博义揉揉眼睛,几乎以为自己在做梦。
因为李叔良下首处坐着一人,正是李奉慈!
“奉慈,你还活着?”李博义又惊又喜道。
李奉慈脸色古怪,“当然还活着,博义,你很希望我死吗?”
李博义然不悦,“你这是说的哪里话?你守在城头,怎么突然不见?”
李叔良、李德良都是脸色沉重,他们算是李博义地叔辈,是为亲生兄弟,虽和李博义都是封王,但因门第观念,李博义还是要以晚辈的礼节参见。
李叔良沉声道:“博义。听奉慈说。因为你开城延误时机。这才让西梁军趁虚而入?”
李博义脸色苍白。“那……那是……”
“你只要说是不是?”
李博义看了李奉慈一眼。舒口气道:“是。”
李德良问道:“听奉慈说。你因为大意。让西梁军地内应烧了投石机。以至于无法抵抗对手地猛攻?”
李博义握紧了拳头。“是!可是……”
“好,我们知道了!”李叔良道:“你回去休息吧。”
“可是……”李博义心中郁闷的无以伦比,还想辩解。李叔良摆摆手道:“博义,胜败乃兵家常事,我只要提醒你记住这两点,这是教训,我们不能失败了,还不知道教训。其余的事情,不用多说了。”
李博义无从辩解,知道李奉慈为推卸责任,竟然不顾兄弟之情,把失武关的黑锅都扣在他脑袋上,心中暗恨,忿忿而退。李奉慈等李博义不见,这才道:“多谢两位叔叔看在我面子上不责怪博义。”
李叔良摇头道:“博义还是年轻,奉慈,这次兵败,你的过错还小些。若他和你一样,武关怎么能说破就破?”
李奉慈连连点头,“可……对手实在很是凶悍,又十分狡猾。两位叔叔可要多加防备。”
李叔良傲然道:“我们和你们不同,关也不是武关!”
李奉慈不敢多言,也只能讪讪而退。李德良多少沉稳些,“他们的火箭带刺鼻烟雾的攻法倒是别具一格,要抓紧让军医想些对策,可别阴沟中翻船。”
李叔良点头道:“我已让军医着手准备,城中所有地百姓在最近地日子,绝不能擅自出门,生意都要暂停!至于王家米店,怕引起百姓不安,也暂时密切监视,而不抓起来。现在奉慈的错误我们不能再犯,要全盘防备,就不信他们有三头六臂,能够再下关。去看看小说网wwwcom。”原来到现在为止,他们还不知道对手领军的是谁,只从李奉慈口中得知,西梁军来势汹涌,人多势众。
李德良问,“可毕竟任由他来攻,我等总处于被动。若是出兵迎战,看看他们的虚实,不知如何?”
李叔良半晌才道:“我们只求守住城池,扼住通往关中之路。只要西梁军过不去,已算胜利,奉慈、博义并非平庸之辈,他们不能抵挡,若依我之见,还是稳中求胜的好。”
李德良赞同道:“大哥所言极是。”
二人看似狂妄,毕竟还是怕重蹈覆辙,在侄子面前虽有狂态,暗地却是小心谨慎。接着又商议守城地器械,投石机、滚油、火箭、羽箭之流都要准备充足,同时又早派兵士向蓝关、西京传警,这一番准备,当算是万无一失。
李叔良自豪道:“兄弟,我们这番准备,西梁军若来,当铩羽而归。就算西京不来援助,也最少能撑上一年。”
李德良想了半晌,也觉得再无忧虑,连连点头。二人哈哈大笑,回去安歇,等到清晨的时候,西梁军并没有如期而来,两兄弟又觉得李奉慈多少有些言过其实。
对于李奉慈地夸大其词,两兄弟都觉得情有可原,毕竟要想推卸责任,总要形容对手凶猛。对手要和猪一样的蠢,你若被他打败,岂不是连猪都不如?
等到晌午时分,终于有探子禀告,西梁大军离关已不到三十里!
唐军紧张起来,城门前虎视眈眈,城门紧闭,静候西梁军的到来。
三十里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又过了一个时辰的功夫,只听到东方马蹄声急骤,唐军均想,终于来了。
先来的不过是数百骑兵。
骑兵盔甲鲜明,数百人行进的时候,懒懒散散。离城门一箭之地地时候,已驻马不前,对关指指点点,神色多少有些傲慢。
唐军见了,都是心中愤怒。李奉慈、李博义已形如路人,沉默无语。李叔良骂道:“西梁军太过嚣张,谁为我出兵击之?”
山南王发话,立即有三四将上前请命,众人见对手人手,均想争功。李德良道:“大哥,只怕是疑兵之计。”
李叔良唾了口,“偏你这么小心。”虽这般说,可终于还是没有下令开城门去攻。李叔良脾气有些暴躁,李德良却极为谨慎,可这些不过是个表面。这二人其实均是老奸巨猾之辈,李叔良装黑脸,李德良装白脸,二人一唱一和,也是统御兵将地一种法门。
众将领见山南王都不再提出兵一事,也就没有哪个自讨没趣。
城门前地兵将指指点点了一
,见唐兵并不受激,终于退下。为首一将却是张亮,奔,盘盘绕绕的到了唐军城头见不到地山后,李靖正席地而坐,望着地上的一个城池模型,沉思不语。
听马蹄之声,李靖抬头见到张亮,已明白一切,沉声道:“都说关这双李老成持重,如今看来,果然不假。”
张亮问,“敌军并不出兵,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办?”
李靖长身而起,“出兵。”
李靖命令一下,早就等待多时地西梁军再不犹豫,列队而行。山路虽不平整,可西梁军井然有序的前行。
关的唐军只听到脚步声隆隆,紧接着就见烟尘漫起,盘旋上空,个个如临大敌。西梁军到了城前,反倒不算急切,唐将见一列列、一队队的西梁军从山脚拐出,布成方阵前行,有如长蛇蔓延在群山中,大军无穷无尽,不由都是心中忐忑。
李奉慈讨好道:“郑王果然神机妙算,知道他们必有伏兵。”
李德良没有丝毫自得之色,心中只想,都说西梁军南征北战,天下无敌,今日只见这等军阵气势,就知道不是虚言。去看看小说网wwwcom。只见对手行军,李德良已平添了一分担忧,皱眉道:“到底是谁领军呢?”
众人都望李奉慈,李奉慈满面愧色,喏喏道:“不闻荆襄一带有何名将。”李德良知道他也不知,心中不悦,暗想李奉慈带万余兵马,让人打的丢盔卸甲,只余千来人回来也就算了,可连对手都不知道是哪个,可真地有些说不过去。
西梁军离关五百步地距离已然停下,先是盾牌手上前,顶住正方,弓箭手蔓延到两翼,长枪手、刀斧手隐约可见,已布成铁桶大阵。
李叔良道:“无论谁领军,也不过是寻常之辈。眼下他们面对的是城池,布下这种阵法,我们不出兵,他们不是徒劳无功?”
李德良双眉紧锁,一言不发。
旗帜飘扬,一将手持混铁枪,带着十多员偏将策马上前,身后跟着八名掌旗使。大旗红边黑底,等到了约一箭距离的时候,众人已看清上面竹着个大大的‘李’字!
李德良脸色微变道:“难道是李靖?”
众人心惊,都问,“李靖如今不是还在和沈法兴鏖战吗?”
李叔良城头居高临下,已看清对手的面容,重重唾道:“就是李靖,化成灰我也认识他!”
众人心中凛然,要知道李靖虽不如萧布衣般威名赫赫,可谁都知道,萧布衣眼下地天下,有一半都是李靖为他亲手拿下。这人极为低调,可自领军以来,未逢一败。当年大隋名将韩擒虎在李靖幼时就说过,‘可与论孙、吴之术者,惟斯人矣!’韩擒虎威名赫赫,为大隋立下汗马功劳,他推崇之人,终于在今日大放异彩!
李靖马上横枪,遥望城头道:“城头上可是叔良、德良两位仁兄?”他不以官职称呼,倒像叙旧。
李叔良喝道:“李靖,你妄自兴兵,逆天行事,今到关,速速回转,或可保全性命,如若不然,只怕让祖上蒙羞。”
李靖微微一笑,“让祖上蒙羞的不是李靖,只怕是两位仁兄。想西梁王天下一统,大势所趋,不自量力抵抗者,才是逆天行事。我和两位兄台在西京之时也算有过旧谊,是以才好言相劝,若能归顺东都,我想也能封王称公,岂不两全其美?”
李叔良大骂道:“李靖,你小人得志,今日竟敢劝我归顺?你莫要落在我手,不然将你斩个十段八段。”心中气闷,因为原先在西京地时候,他们都是声名赫赫,李靖不过是个落魄小子,到如今他竟然骑在自己头上!是可忍、孰不可忍!伸手取弓,一箭射出去。李叔良毕竟文武双全,臂力极雄,李靖所离之地虽已在一箭之地以外,但这是对寻常弓箭手而言,李叔良这一箭,凌厉非常,竟然射到李靖地身前。
李靖也不躲闪,一摆枪,已击落了长箭。城头的唐军见李叔良一箭犀利无比,都是不约而同的喝好,可好字未毕,羽箭已落地,这声好反倒像为李靖喝彩。李叔良更是急怒攻心,李靖冷哂道:“我已仁至义尽,两位不识好歹,莫怪我无情无义,如今西梁大军二十万来攻关,城破之日,可不要说我不讲情面。”
“李靖,你唬我?”李叔良怒极反笑,“你真的以为你无所不能,二十万大军能轻易调动?”
李靖微微一笑,“是否唬你,很快就知。”
他拨马回转,不慌不忙。军阵分开,拥李靖入阵。李叔良虽是愤怒,却也无计可施,知道李靖前来,更不敢轻易出兵。原来当年在西京之时,三人都姓李,也攀上点远亲,幼时也曾在一起玩耍,可无论比什么,李叔良兄弟就没有胜过李靖的时候,他们知道人有高下,凭他们兄弟想要凭用兵击败李靖,那是有若登天。
李靖回到军阵,遥望关,回头对郭孝恪道:“我看了下城池地防御,和我们掌握的基本符合,可以一试了,不过今天先要校对下方位。”
郭孝恪立即下令,盾牌手微闪,军阵中竟然出来了辆牛车。牛车上不知拉着什么,蒙着黑布,高高耸起。
唐军在城头上望见,都是哭笑不得,李叔良大笑道:“原来赫赫有名地常胜将军,丧心病狂,竟然靠一辆牛车来攻城。”
唐将均笑,李德良益发的忧心,心道李靖素来不做无用之事,这牛车上不知道有什么古怪。他只怕挫伤士气,只把担忧藏在心底。西梁兵士揭开牛车上地黑布,露出车上地一件类似巨弩地东西。
那东西下方极为复杂,可最上方却和弩无异,只是规模之大、之宏,唐兵前所未见。
唐军已收了笑,李德良脸上已露出惊惧之色,失声道:“弩车?”
李奉慈不解,“郑王,这弩车是什么玩意?”李德良不等回答,李奉慈很快就知道弩车是什么玩意,西梁军将车横斜,迅疾调整方位,对准了关。虽然那东西离众人还有五百步的距离,就算投石车也是不能从那远投石头来,可见到那车上的巨箭,众人忐忑不安。
弩车上只上了一支箭,箭杆极长,粗如车辐,箭头极为让人恐惧,因为那就像个开山巨斧,泛着寒光。
李德良心中大惊,他见多识广,知道汉魏南北朝的时候,弩这种利器一直都被使用,但受工艺约束,
用不广。在北魏年间,就出现了一种弩车,又称作弩车就要配备六头牛来拉弦,可见射程的强劲。但弩车威力虽大,可使用繁琐,一直得不到广泛地应用,甚至后来渐渐被废弃,没想到李靖竟然改良了弩车,如今用来攻城拔寨!
李靖脸色如铁,等兵士校正无误,点点头,郭孝恪厉声道:“射!”
那声喊惊天动地,可更骇然听闻的却是那铁矢破空地声音!
‘嗖’的一声响,尖锐刺耳,唐军虽隔着五百步之远,可那声音仍如锯子般拉着他们的心弦。紧接着惊天动地的一声轰响,铁矢已射在城门左侧的城墙之上。
那一铁矢虽中在城墙之上,可站在城头的唐兵还感觉到地动山摇,城墙震颤。
一弩威力,竟至如斯!
铁矢将城墙轰出个大洞,而非牢牢地射入城墙之内。可所造成的破坏力,却远超乎唐军地想象。
城头上的兵士骇地脸色如土,这样的威力若是射在人身上,十来个兵士都要被轰成肉泥!
李德良心头狂颤,暗想当初地弩车威力也是不过如斯,甚至还是稍逊。李靖这次用地弩车比起以往,轻便了许多,威力更胜,这……他要用弩车攻城吗?
李叔良见众人脸色苍白,大笑道:“这东西也不过就比弩箭多点威力,而且准度奇差,就凭这弩车,难道还想把城墙射塌吗?”
众人默然,只想着凭一个弩车当然不行,可看李靖自信踌躇,难道只带了一个弩车?
见弩车威力如斯,西梁军都是振奋非常,李靖却皱了下眉头,低声和郭孝恪耳语几句,指指点点,比比划划,郭孝恪连连点头,又去吩咐弩车手。
这次弩车却是推进了五十步!
可饶是如此,关守将也只能干瞪眼,他们除非出城作战,不然对西梁军的举动无能无力。
要知道现在弩车距离城门还有四百五十步之遥,而寻常的弓箭不过射百步左右,就算城中的投石车,也不过只能掷出二三百步左右的距离,李靖如此举动,那是早有预谋。
弩车手又是一番校正,郭孝恪一声喊后,铁矢暴打而出,这次却是击中了城门右侧的城墙,只是位置稍高,几乎要击在城垛之上。
尘土飞扬,铁矢所中位置现出个大洞,唐军有的已簌簌发抖。
这种威力,绝非是人能够抗衡!
李靖冷冷一笑,下马蹲下来,随手拿起一根树枝,在地面上划起图形来。郭孝恪看的是一头雾水,萧布衣若见了,多半要叫声卖糕的,原来李靖绘制的图形,也就是他那个时代学习地几何。不过古人叫做周~算经,李靖博学多才,波斯语也会一些,又是一双巧手,融合中外,倒是算地头头是道,只怕就算萧布衣来此,也是自愧不如。
等计算完毕,李靖亲自来到弩车前,调整方位,对郭孝恪解说片刻,他不讲什么道理,只说实际应用,郭孝恪点头记住,弩车再推进五十步,然后又是惊天一弩打了出去。
只听到‘轰隆’一声巨响,远山震颤,这一弩结结实实的打在了城门正上,城垛之下。李叔良脸色发黑,李德良震的想要吐血。李靖望见,向郭孝恪点头一笑,示意嘉许,命令道:“暂退扎营。”
西梁军暂且退后,唐军面面相觑,都看出彼此的不安之意。
这三弩下来,虽未给关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但威力巨大,可说是耸人听闻。关本来在唐军眼中是坚不可摧,可这三弩过后,青石纷下,已露出青石下地夯土城墙。关是关中要塞,历朝来几经毁建,到如今是用夯土筑墙,青石辅助的方法,寻常地弓弩投石器械对城池损伤不大,可这种车弩可说是专门对付这种夯土城墙,李靖这次有备而来,他们如何抵挡?
李叔良表面狂妄,也看出事态的严重,见西梁军稍撤,马上和众人回转商议对策。可他们缺乏像西梁军一样的利器,已完全处于只挨揍无法还手的地步,这些人的心情郁闷可想而知。
计谋虽想了千百条,但无一管用。等到夜幕笼罩苍穹,星微月淡的时候,有兵士急匆匆地赶到,“大事不好,西梁军满山遍野都是,足有数十万之众。”
李叔良拍案而起,怒道:“胡扯,李靖再是大才,这会的功夫,如何能带数十万兵马到了关,这些人都是神仙,不用粮草吗?”急急带众人到了城头,举目望过去,只见到远山近丘,无不闪着火光,乍一看,关前几乎尽是敌手,李叔良知道这多半是对手地兵之计,但唐军见了,人心惶惶。这时候两侧山岳遽然间又是金鼓大作,只听到西梁军喊杀声震天,众人看不分明,只能严阵以待,紧守城池。
陡然间天地间好像静了片刻,然后就听到利器破空之声。
那声音如霹雳,似雷鸣,从关城门对面轰然传来,揪的众人一颗心就要跳出口来。
然后唐军就见到暗夜中无数黑影撞向城池,‘砰砰’之声不绝于耳,远山轰鸣,城池摇动,唐军在城楼上受到猛烈冲击,竟然站立不稳。李德良大惊失色道:“李靖到底准备了多少弩车?”他还存有侥幸心理,只希望李靖白天不过是虚张声势,那种弩车是可遇不可求,可现在看来,弩车只比想象中要多。
关完全处于挨打地状态,铁矢过后,无数巨石又砸了过来,唐军已处于绝望状态,也投石还击,可黑暗之中,也不知道敌手到底在何方,砸到对手没有。
投石过了许久后,又是一阵猛烈的弩箭射来,李德良脸色苍白,浑身冷汗,不知道噩梦什么时候能结束,不知坚持多久,西梁军不停地用弩车、投石器狂轰关正门,李德良声嘶力竭的号令唐军还击,遽然间脚下一颤,惊叫声中,向下落去,城门上的弧形城垛活生生的被弩车、投石器的狂轰击断,向下垮掉。
西梁军精神大振,杀声震天,已用席卷天地的气势,向关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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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被破、关被破,李靖率大军长驱直入,已兵近
这算是三道消息,可传李渊的手上,不过才间隔了三天。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李靖发力之猛、手段之狠、进攻之疾,实在超乎了太多人的想象。若说当年刘武周兵下河东,关中震动,那这次李靖连破两关,可说是让关中悚然惊怖!
只因为这两关实在太重要。
李渊在这两关倾注的心血丝毫不比河北、河东要少。李叔良、李德良、李奉慈、李博义等宗亲都被李渊封王重用,而这四个王爷不过是要守这两道关口,可见李渊对这两关的重视。
李渊得到李叔良的消息,说武关失守的时候,还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那时候只以为李叔良传错了消息,他正在等着襄阳大捷的好消息,武关怎么会突然失守?
武关怎么能失守?
可随后的消息,让李渊一夜无眠,武关的确失守了。李奉慈、李博义两万大军驻守武关,倚仗地势,竟然没有坚持上半天。
李渊差点吐血!
他那时候恨不得将李奉慈、李博义二人砍了,在他看来,就算猪去守武关,都不会半天就被攻破,而李叔良竟然连谁领军都不知道!李渊却已怀到是李靖出手,他一直也在惑,以李靖的用兵之能,应不会这久还不能攻下沈法兴,他一定会有图谋。可就像萧布衣难猜李玄霸的心思一样,李渊也很难猜出李靖地用兵之向,他已无力做到面面俱到。
李渊得到武关失守地消息后。一刻都没有闲着。他马上命令关中集结兵力。急赴蓝关支援。同时命令蓝关地李神符。尽快去支援关。他不能容忍西梁军打到蓝关下。如果那样地话。胜负难料。蓝关一破。关中已无险可守!
这三关在李渊看来。本稳如天险。有秦岭横绝。终南俯瞰。他坐镇关中。大半疆土都不用费心。可两关被破。李渊就像被接连连刺两刀。心头都在滴血。
李渊压力很大。以往地时候。他都是一个个地解决对手。取西京如此、对薛举如此、战刘武周亦是如此。可到如今。对萧布衣这个敌手。让他比对薛举和刘武周加起来还吃力十倍。
可调动兵力。增援蓝关并非那么简单地事情!
河北沱水一战。唐军损失惨重。再加上如今在河北、河东、河南三处作战。如今关中已陆陆续续地派出二十多万地大军。
在李渊看来。没有比出兵更烧粮地事情。
唐军战线太长,出兵太多,唐军供给已是有不畅的局面。关中不比东都,关中地势狭隘,粮储一直都是大问题。当年大隋文帝英明无双,可关中大旱的时候,还带着百姓逃荒,关中粮食供应地局促可见一斑。杨广迁都东都,固然是平衡南北,解决粮储也是其中的一个目地。大隋自迁都洛阳后,才算稍微解决了关中粮给不足的问题,江南的粮食经运河源源不绝的运到东都,再转输给关中,自此后,关中才解决口粮吃紧的问题。可萧布衣占领了东都后,自然不会好心的给关中送粮,关中断了东都地这个粮道,再次陷入为难的境地。李渊入主西京后,也为粮食地问题大为挠头,王家米店因此能在关中得到重视,萧布衣也才有机会策反王家米店,李靖能顺利攻下了武关,就是利用了关中的这个弱点。
李渊增兵去援蓝关就要用粮,这份支出让他心忧不已。
这些年地鏖战,他竭力的节省粮草,可在最近,却是用地厉害。储备用一分少一分,他不知道这仗还要打多久,所以一定要节省使用。三关兵力分布仿佛,各有唐兵近两万,按照李渊的计划,武关失守,但唐军应最少剩余数千兵力,加上关的两万兵马,只要守将还有头脑,怎么说也能坚持月余,是以他急调精兵五万,准备粮草前往蓝关。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这些准备,他需要三天。
可他没有想到过,在三天后,他准备派兵出征的时候,就收到了关失守的消息!
关支撑了不过三天!
那时候李神符还没有来得及增援关,武关失守的时候,他并没有意识到情况的严重,他根本想不到李靖打的这么猛,不要说是李神符,就算是李渊和西京群臣都想不到。
西京众人几欲抓狂!
听说李靖亲率大军十数万攻克武关后,急攻关,采用最新研制的破城弩和投石机,一夜之间,将关的城墙活生生的击塌。城破后,李德良断腿,李叔良身负重托,拼死而战,率兵倚仗破城、巷道、沟壕顽强抵抗。可关兵力不过两万有余,李靖毫不犹豫的全军压上,日夜冲击。
李靖轮换得法,以往一直都是以少胜多,这次虽没有城前所言的二十万大军,但手上可用之兵已有六万之多,要击关已是势在必得!关已有缺口,西梁军昼夜不停的攻打,唐军坚持到第三天的时候,终于无力为继,向蓝关的方向撤退。
李渊得知这个消息后,拔剑,一剑剁在桌案之上,群臣不敢言。
发怒归发怒,但事态急迫非常,当慎重以待。李渊第二道命令就是立即出兵,增援蓝关。李靖大军压境,现在所筹的五万兵马不够,李渊立刻命令兵部再召三万精兵,趁夜出发。
等到这八万兵马派出去的时候,李渊如同被掏空了身子般,无力的坐下来。
这时候已是深夜,西京百官在退朝后还是忙碌不休,为迎战李靖做准备。兵将已被下死令,绝不能让李靖再破蓝关!
增援的八万兵马加上蓝关驻扎地两万,还有前两关败退地唐军,蓝关可说是十余万大军凝神以待,五王聚首,共商迎战李靖的对策。百官觉得,李靖再神,也要止步蓝关。但眼下均是不敢大意,因为圣上说要再派兵力支援蓝关,一定要将李靖扼杀在蓝关之前。
但西京现在捉襟见肘,还能派出多少兵去?
要知道眼下关中已派出三十多万兵马参战,再加上各地的死伤,只对东都,李渊先后已投入了四十万兵力,这对李唐来讲,还是开天辟地头一回,但就算如此,关中情形也绝对不容乐观。
李渊当然明白这点,所以他很累。
殿中辉煌的灯火,在李渊
神的眼中,也显得黯淡无光。
“李靖……”李渊咬牙切齿的一拳击在桌案上,若是知道今日的局面,李渊当年在太原绝对会不惜任何代价杀了李靖。但那时……他还想讨好萧布衣,均衡势力,所以任由李靖离去,没想到今日终于酿成大患。
他和李靖,好像天生是冤家。李渊想到这里,皱了下眉头,重重叹口气,吩咐宫人道:“宣郡王入朝。”
李孝恭来到宫中地时候,咳个不停。
他的身子看似一日差过一日,还能活下来真的是个奇迹,李渊冷冷的望着李孝恭,等他喘息稍定,这才问道:“你应该知道蓝关地军情。”
李孝恭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咳地腰都有些直不起。李渊静静的等候,眼中却没有半分怜悯之意。
“已听说了。”李孝恭终于艰难的说出这几个字。
李渊道:“玄霸说这次取襄阳十拿九稳,不想襄阳没有拿下来,反倒折损了武关。”
“武关一事,似乎怨不得卫王。”李孝恭低声道。
李渊双眉一竖,“若非他说要我协助去取襄阳,建成、奉慈二人又如何会分兵南下?若非他们分兵导致实力削弱,武关如何能被破?”
李孝恭叹了口气,想说关没有分兵,不是也被破了。去看看小说网wwwcom。可他虽看不到,还听得出李渊口中的愤怒之意,不愿争辩,沉默无语。
李渊见李孝恭不语,终于压住了怒气,“玄霸还没有回转吗?”
李孝恭摇摇头,“自从他去了襄阳后,我一直没有见到他。”
李渊冷哼一声,转瞬化为关切,“朕现在……十分想见他一面。你若是见到他,让他尽快来找朕。胜败乃兵家常事,朕不怪他。眼下当务之急,还是要扭转颓势为主。”
“圣上……要见玄霸……那不是就让群臣知晓了?”李孝恭缓缓道。
李渊道:“无妨事!”
李孝恭犹豫片刻,“那好,他若来找我,我会立刻将圣上所言转达。如无他事,微臣告退。”他起身要走,李渊突然叫道:“孝恭,你自幼聪颖非常,依你之见,眼下如何才能对抗东都呢?”
李孝恭沉吟道:“若依微臣之意,只怕要请太子收回兵力,先逐李靖才对。”
李渊然不悦道:“依你之意,我在蓝关的十万大军,也是打不败李靖了?”
李孝恭施礼道:“微臣不敢。不过以往圣上取胜,都是集中优势兵力,各个歼灭。”
李渊沉思起来,李孝恭却缓慢的转身,摸索着走出宫中,回转府上。到书房后,摸索坐了下来,他到如今眼盲已久,习惯了黑暗,就算无人在身边搀扶,也和正常人相差无几。
房门轻响,一老仆推门而进,哑着声音道:“郡王,要喝茶暖暖身子吗?”那老仆叫做福伯,平日照顾他地起居,这刻端了一壶茶进来,双眸望着李孝恭,炯炯有神。
李孝恭道:“玄霸,是你吗?”他口气波澜不惊,扭头向老仆的方向,虽是看不见,可看其举止却知他极是心热。
老仆扯了张椅子,缓缓坐下来,“你怎知是我?”老仆声音不再嘶哑,转而变地低沉不已。那声音幽沉中带着不羁,落寞中夹杂感怀,正是李玄霸的声调。
李孝恭道:“人瞎了,耳朵自然就好用一些,你地声音和福伯差别还是有的。其实……我知道你这几天可能要来,已吩咐他晚上莫要到我地书房了。”
李玄霸叹道:“我连你都瞒不过,怪不得被李靖看破,败在他手上。”
李孝恭沉默片刻,安慰道:“玄霸,你虽大才,可李靖也非简单人物,虬髯客眼高于顶,能和李靖结拜,虽说有些红拂地缘故,但我想更大地原因是,虬髯知道李靖是律明月的枪法传人,这才和他结交,是希望能借此一拜,泯灭当年天涯明月的恩仇。当初虬髯客为李靖替罪,远遁天涯,用意也是化解恩怨。李靖和圣上不和多年,看似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但更深的原因你我想必都是心知肚明!”
李玄霸只是冷哼一声,并不回答。
李孝恭又道:“李靖此人智慧绝不在你我之下,更能隐忍多年,到如今一举成名天下知,可见睿智。你败在他手……也算冤。”李玄霸惆怅的望着窗外之时,李孝恭又道:“不过你争夺天下,而非搅乱江山,无可厚非。昆仑就算知道,也会认为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虬髯客、昆仑因为当年对李八百的诺言,不能对你下手,但他们却可能把因果告诉给李靖。”
李孝恭显然也知道不少事情,对李玄霸更是关切满怀。李玄霸望向窗外,深夜寂寂,有如他此刻地一颗心。
二人沉寂片刻,李玄霸道:“昆仑待我不薄……”
“可他好像对萧布衣更加厚爱。”李孝恭有些忿忿。
李玄霸涩然笑道:“天下之争,胜者为王!他总算念及师徒的恩情,让虬髯客放我一马,不然当年……我已死在虬髯的手上。”
“虬髯客此人……唉!”李孝恭长叹道:“为何这帮人要处处和你作对?萧布衣有什么好,他们虽明里中立,暗中总是照顾他?”
李玄霸道:“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因果早就定下,所怨何来?我既然承担下李八百的一切,当然也要承担他地恩怨。当初我假死以换取李家的根基之地,昆仑早就知道,不过在他眼中,我这算是大义大勇地行为吧。我在他眼中,一直都是个好弟子。我却一直欺骗他,暗中行事,做着他一直约束门徒不做的事情。”叹口气道:“后来洛水袭驾发生后,他终于开始怀我,我就借草原瘟疫一事困住他。说起来,他对我仁至义尽,我对他实在心中有愧。”
李孝恭道:“我不觉得你做的有错!”他说的如此坚定,不容置疑。李玄霸扭过头来,望着李孝恭道:“孝恭,你我虽不是亲生兄弟,但你一直对我比亲生兄弟还要好,我这辈子和昆仑之间,很难说出对错。我李玄霸快意做事,天下人唾弃也从不放在心上,可要说辜负的人只有两个,一个就是你!。”
“另外的一个当然就是裴茗翠了?”李孝恭淡淡道。
李玄霸垂下头来,低声
不错,我有负于她地心意。我很多次,都和她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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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霸终于想要领军。(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他想出堂堂正正之兵,和萧布衣堂堂正正的交手,帮李唐解决危机。
李玄霸的这个要求听起来不过分,甚至可说是急李渊所急,想李渊所想,但李渊的表情很有些异样。他反问了一句,似乎倒有些不想让李玄霸领兵。
李玄霸听李渊询问,一字字道:“儿臣可立军令状,河东若不能胜,当提头来见!”他说的严肃非常,李渊反倒笑了起来,“玄霸,你言重了。我其实……只想看看你的信心。有你这句话,我才放心让你领军。好了,你暂且回去休息,我再考虑考虑,然后给你答复。”
李玄霸目光闪动,并不多言,站起来要出宫,李渊道:“你蓦地回转,住在哪里?”
“郡王府甚是宽绰,我和孝恭颇熟,可去那里休息。圣上不用为我操心,若是出兵的话,我孤身一人,也不用准备什么府邸了。”李玄霸答道。
李渊笑道:“这当然不行,好吧,你今日就在郡王府安歇,想你和孝恭……多半有很多话讲。明日……卫王府一定准备妥当。你来回也方便,再不用……像这般了。”
李玄霸躬身施礼道:“谢圣上。”
李渊微微一笑,挥手示意李玄霸退下。
这时候已东方渐白,李渊打了个哈欠,眉头锁起来。以手支颐,并不去歇息。雄鸡一唱的时候,有宫人匆匆忙进来,跪地禀告道:“圣上,太子回来了。”
李渊精神一振。“快传。”
李建成入宫地时候。风尘仆仆。见李渊后跪倒叩见。“建成参见父皇。”
李渊笑呵呵地扶起儿子道:“建成。你回来地好快。”
李建成道:“父皇命儿臣急速回转。让我军徐徐回转潼关。儿臣只怕有事。快马加鞭。余事吩咐屈突通处理。屈尚书做事稳妥。应保我军无恙。不过慕容孝千三将兵败襄阳。只带百余人回转。”
李渊叹口气。“朕一时大意。酿今日惨败。罪责在朕。”
李建成慌忙道:“父皇何出此言。要说有错。也是孩儿低估了襄阳地实力。导致兵力损失。”
李渊拉着儿子的手道:“若都和建成一样,何愁天下不定?”他是有感而发,见到李建成欲言又止的样子,皱眉道:“建成,你有心事?”
李建成犹豫道:“我听宫人说,父皇昨晚见了卫王……也就是玄霸?”
李渊道:“不错,玄霸一事,说来话长。”见到李建成满是渴望知情的表情,李渊道:“其实要说也简单,当年杨广为巩固江山,已起杀心,要尽诛李阀中人,为父虽和他是表亲,可也岌岌可危。”
“这些我都知道……”李建成苦笑道。他心中虽有些不满,但知道父亲对自己地好,所以并不显露。
李渊退回龙椅坐下来,示意李建成坐在身边,“为父这辈子……能得天下,在乎一个忍字。但那时候已忍无可忍,当年你和世民、柴绍、采玉去救被抢的民女……”
“爹,你都知道了?”李建成吃惊道。
李渊拍拍儿子的手道:“建成,你英雄义气,我其实也喜欢。”
“但杀李敏之子的人可能是萧布衣。”李建成道:“伊始我们都不察觉,后来都猜是他。”
“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是谁已经无关紧要。”李渊皱眉道:“不过当年真的是有些冒险,好在这些年来,你也长进了很多。李敏那时候听家仆描述,再加上儿子白天所遇,其实早就怀到你们身上。只是他心机颇深,忍而不发。(去看看小说网wwwcom)我和玄霸都明白这点,再加上深陷东都漩涡中,知道无论李敏掌权、还是杨广发动,李家都是讨不得好。玄霸这才想出帮杨广、铲除李敏地计策,然后假死博取杨广的怜悯,让我等逃出东都避祸,这才保李家平安,有了今日的基业。”
李建成道:“我每次想起玄霸此举,都是感激不已。他没死,那太好了。”李建成真情流露,很是振奋,李渊眼中闪过忧虑,强笑道:“是呀,那太好了。”
“那后来……玄霸为何不复出呢?”李建成问后就明白了,“杨广不死,玄霸当然不能复出,不然就是欺君之罪,可是……杨广死后,父皇为何还让他隐身幕后。世民……和我,每次谈及玄霸的时候,还很伤心。”
李渊道:“玄霸不出,原因很多。不过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勿用多言。”他一句话封口,看出儿子的不解,沉声道:“建成,很多事情,不知道或许是好事。不过现在玄霸已复出……”
“父皇,我听说薛举、始毕、窦建德地死都和玄霸有关,可是真的?”李建成忍不住问道。
李渊咳嗽声道:“关系总是有点,但若没有你和世民的浴血奋战,薛举他们之死,也无大用。这江山,虽需用计谋,但总是需要兵士一寸寸打下来的。”
李建成心中疑惑,可也不便多问。李渊又道:“玄霸回转后,提出的计策竟然和我不谋而合,他让你回转,率军增援蓝关,却不知为父早就命你回转。玄霸要领军战河东,我已经答应了他。”
“那玄霸现在何处?”李建成问,“我想去见见他。”
“他现在……在孝恭那里,他和孝恭极好,估计有些话要谈吧。”李渊缓缓道:“建成,你昼夜兼程,也累了,早些休息。等起来后,快些准备蓝关一事。”
李建成皱了下眉头,施礼道:“儿臣遵命。”李玄霸复活,这对李家来说,其实是个喜事,李渊却不让他见李玄霸,多少有些不合情理。但李建成知道父亲多半有深意,不敢违抗。
才要告辞,李渊招呼道:“建成,蓝关有些拥挤了。”
“是呀。”李建成苦笑道:“那里地势狭隘,已有十万大军,儿臣再加进去,恐怕没有转身之地。”他说地夸张,但也说出了蓝关的窘迫,有时候不见得兵多就管用,如何发挥手上兵力的最大战斗力才是主帅应该考虑的事情。
“你可驻兵灞上,遥望蓝关。”李渊给出建议道:“其实在我看来,十万大军守蓝关,已绰
,你回转救援,不过是暂时安定军心。若是可能,这路大军,能用在河东战场!”
“可玄霸不是要领军河东?”李建成不解问。
李渊道:“玄霸和神通两人,只怕分量还不够。其实若依我的计策,萧布衣知你撤兵,又知蓝关坚持,肯定要增兵河东。或许……萧布衣会亲征河东。到时候玄霸、你、加上世民从河北杀回,若能歼灭东都的主力,可挽回败局。”
李建成欣慰道:“原来爹爹早有远谋,孩儿谨遵吩咐!可河北难道就要放弃吗?”
李渊压低了声音,“河北并不会放弃,建成,为父再告诉你个事情,辽东王建武一直都和我们联系,有意出兵。为父已答应他,若能助我击败萧布衣,一统天下后,会划幽州之地与辽东王。”
李建成皱眉道:“父皇,你先借突厥之兵南下,又联系辽东,只怕……”
李渊沉着道:“先一统天下,再论其他。再说幽州可送,到你之时,何尝不可取回来?建成,为父不怕担负骂名,只希望你能继承为父的心愿,一统天下,再伐辽东和突厥。不过……那应该是很远地事情了。(去看看小说网wwwcom)至于玄霸,我自有定论,你……莫要和他走的太近。”
李建成感受到父亲的器重,心中叹息,只好道:“建成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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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渊和萧布衣其实都可算是知根知底,他料定萧布衣会兵出河东的时候,萧布衣也的确准备出兵河东。
李靖奇袭出手,连破两关,李建成被迫退回潼关,转援蓝关地消息传到东都后,东都百官百姓一片沸腾。李唐大军压境,东都已数不清多少次被人视为鱼肉,可西梁王如中流砥柱,定海神针般的坐镇,一次又一次地打败敌手的猛攻。
东都可说是在磨难中成长,东都眼前,也是前所未有地团结。
萧布衣得知李靖攻破武关的消息后,心中大喜,马上想到李靖来信所言,‘武关若破,关必下,蓝关破易,攻关中难,时因关中稳定,军民一心,唐军虽无险可守,但拼死之下,我军多损兵折将,得不偿失,一战不成,徒挫锐气。不如虎盘蓝关前,对关中则如鲠在喉,且兵临城下,剑指西京,唐军必人心惶惶,无心作战。末将当聚兵蓝关,暂佯攻吸引其主力,阻唐军出援河东,西梁王可集结重兵,河东决胜!河东若胜,关中必破!’
战场中心已悄然转移。
本来三处为战,但因李靖突袭武关,战场马上就移到了河东。
李靖地意思听起来复杂,说起来也简单,那就是眼下关中稳定,奇袭可以,但要打下长安其实并没有必胜的把握,见好就收,不可贪功轻进。既然如此,不如就这么耗着让李渊难受,同时牵扯李唐的兵力,让他们打不得,走不得,而萧布衣却可集结兵力全力取山西,拿下河东,关中地势已成桎梏,那就是瓮中捉鳖之势。
李靖之计,徐世绩拍案叫好,可如何来攻河东,还是让东都考虑的事情。
具体攻打河东之事,李靖并没有给出明确的方案,只说了四个字,随机应变!
徐绩师从李靖,知道这四个字算是李靖地兵法精要。
李靖讲究后发制人,随机应变,视敌情而制定打击策略,关中具体怎么应对都不清楚,死板的制定计划不如让萧布衣灵活的作战。
徐绩也明白,李靖这也是给他出的一道题,考考他的能力。展开河东地图,徐世绩沉着道:“眼下要取河东,有三条路可走。我们是重点突破,还是三路齐攻,有待商権。”
萧布衣摸着下颌硬的如针般的胡子,微笑道:“不着急,古语有言,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多准备、多考虑总不是坏事。”
“李建成已退守潼关,让出潼关前地数百里地域,那眼下的我们的第一条路就是强渡黄河,径攻河东郡。”
萧布衣看着地图道:“此段河道多是崇山峻岭,行军不易,唯一的风陵渡已在潼关左近,若要强攻,四面受攻,自陷死路。”
徐绩点头,“那第二条路就是从长平攻上党,自古有云,‘得上党而望中原’,我们反其道而行之,若能攻破上党,那取太原已非难事。不过上党地势崎岖,又有绛郡唐兵牵制。李神符分兵两路,裴将军眼下只是坚守长平,深沟高垒,河东是李渊的重中之重,重兵囤积,我们若从上党取太原,或者从沁水击绛县,肯定要受到极强地阻抗。”
萧布衣沉吟道:“这条道虽是艰难,但补给容易。若攻绛郡,只怕仗极为的难打,毕竟那是关中过河地屏障,节省了粮,却损失了兵。”
“不错,如果这两条路都不走,第三条路当然就是兵出河北,从井|关过太行山杀到太原。眼下恒山郡已被我们占领,井|关亦已在我军的手上,若走这条路进攻太原,配合李将军研制地破城弩和投石机,毁掉太原城不难!”
徐绩显然也知道破城弩地威力,对这种攻城利器极有信心。
萧布衣皱眉不语,沉吟着什么。
徐绩先把自己地想法说出来,“相对绛郡而言,太原虽是李唐的根据之地,但离的已经颇远。眼下根据我算计,关中最少已出兵四十万,分散在各地。李将军攻三关,有如尖刀一样刺在关中的要害,最少可牵制住李唐的二十万兵力,因为西京是国都,有大军压境,李渊绝不能把所有地兵派出去征战,一方面要防我们,一方面还要防备梁师都。这样的话,剔除河北的兵力不算,绛郡、上党、太原的兵力加起来,最多也只有二十万的兵力。”
萧布衣道:“若能全歼河东地兵力,无能给李唐以重创!”
徐绩苦笑道:“若能全歼当然最好,但难度非比寻常。那样的话,我们最少要出动四十万兵力,很是冒险。”
萧布衣沉吟良久,“眼下不急于河东决战,其实最要紧的是怎么对付突厥人。”
“他们出兵了吗?”徐世绩一惊。
萧布衣道:“最新的消息,利已纠集
在定襄汇聚,立杨政道为帝,自称隋王。而可敦就|帮助她兴复隋室,这才和他联手。”
“这个老女人不知道想着什么。”徐世绩皱眉道:“杨政道不过是杨的遗腹子,乳臭未干,她立杨政道为隋主,可是要效仿当年的千金公主?”
萧布衣冷笑道:“那看起来,她也命不久矣。世绩,若采用你的第三种方法,只要秦将军拖住李世民地大军,我们攻下太原不难。可现在要考虑的是,突厥兵突然南下,我等就会腹背受敌,形势不妙。”
徐绩也是皱起眉头,喃喃道:“他们会出多少兵力呢?”
萧布衣摇摇头,“眼下还不知晓,但听说定襄最少有七八万的骑兵了。”
“边陲又要受苦了。”徐世绩感慨道:“这些兵马南下,烧杀掳掠,再所难免。”
“不过若真的有个十数万的兵马,粮草也是问题。”萧布衣道:“突厥人不事生产,以掳掠为生,我们就要从这个弱点下手。”
徐绩精神一阵,“若能闪电攻克太原,就要抢收春麦,坚壁清野。死抗突厥兵,掐断他们和唐军地联系,突厥兵无粮,必定回转。”
萧布衣点点头,才要说些什么,有兵士急匆匆的赶到,“启禀西梁王,虞尚书求见。”
萧布衣怔了下,“虞世南?”
徐绩心头一热,脱口想问,裴茗翠是否回转?裴茗翠当初前往草原救虞世南,一招釜底抽薪救出虞世南,却被利大军困在凌特山,之后只传来一次消息,说是安然无恙,萧布衣又派人手去援,一直联系不上,可又没有听到利抓住了他们,是以一直极为担心,哪里想到虞世南竟蓦地回到东都。
得到兵士肯定地答复,萧布衣望见徐世绩的脸色,替他问道:“除了虞世南,还有旁人吗?”
“还有个护卫。”兵士回道。
徐绩有些失望,又有些迫切地想见虞世南问问情况,萧布衣和他并肩出府迎接,远远见到虞世南,萧布衣大步走过去,一把握住他的手道:“世南,你可想死我了。”
虞世南喟然道:“微臣有辱使命,还请西梁王责罚。”
“罚什么?”萧布衣哈哈大笑道:“你能回来,本王就开心地不得了。”他目光一扫,落在虞世南身边护卫的身上。遽然双眸一凝,惊喜道:“尉迟兄?”
那护卫头戴毡帽,人如铁塔,风尘仆仆,双眸炯炯,赫然竟然尉迟恭!
尉迟恭见萧布衣望过来,嘴唇蠕动两下,终于道:“西梁王。”
萧布衣哈哈大笑,一手挽住一人,“若说这世上有比见到一个朋友还开心的事情,那无是碰到了两个朋友。世南,尉迟兄,来来来,回府一叙。这次来了,可不许走了。”
他说地若有深意,徐世绩见尉迟恭来到东都,也是精神一振。见二人脸上好像没有什么悲戚之色,又想裴茗翠应该还平安吧。
众人入府,萧布衣亲手为虞、尉迟二人斟上香茶,举杯道:“戎马,还有军事,先以茶代酒,为世南、尉迟兄接风洗尘。”
尉迟恭见萧布衣虽是威震天下的西梁王,但对自己爽朗依旧,仿佛又回到马邑那时,微微一笑,举起来一饮而尽道:“这算是几年来,喝的最开心的一杯茶。”
萧布衣道:“尉迟兄,这次来了,就请不要走了。”
尉迟恭拱手道:“只要西梁王不赶,在下就不会走了。”
萧布衣哈哈一笑,“尉迟兄这种大才,我请都难请,怎么会赶?对了……尉迟兄一路护送世南到的东都?”
尉迟恭点头道:“不错,其实我本无颜到这里。想西梁王对我仁至义尽,器重如斯,可我却跟随刘武周多年,到如今穷途末路才来投奔,说来惭愧。”
萧布衣沉声道:“尉迟兄若这么想才应该惭愧。”
尉迟恭一怔,“西梁王此言何解?”
他张口闭口都是称呼西梁王,萧布衣暗自感慨,也不纠正。缓缓道:“你我是朋友,生死之交地朋友,朋友平安,我们只要默默祝福。可你厌倦了草原,无处可去,若是不想起我,那才不把我当做朋友。”
他说的情真意切,尉迟恭双眸露出感动之色,叹道:“裴小姐说的不错。”
“裴小姐说什么?”徐世绩接道。
“裴小姐见到我后说,‘人生如白驹过隙,死不足恨,但夙心往志,不闻于没世矣!’她又说,尉迟恭还是当年的尉迟恭,其实萧布衣还是当年的萧布衣。所以……我来了。”
尉迟恭说道这里,双眸闪亮,一霎不霎的望着萧布衣。
萧布衣眼中也有了感谢之意,喃喃道:“裴茗翠还是当年地那个裴茗翠!”
徐世绩陡然心中热血澎湃,不再遮掩,脱口问道:“那裴小姐呢?现在何处?”
尉迟恭道:“我……也不知道她现在如何了。”
徐绩失声道:“她遇险了吗?”
虞世南道:“我们离开的时候,她还没事,但后来……就难说了。”
萧布衣道:“世南,麻烦你讲原委说出来吧。不然……我快急死了。”
虞世南涩然一笑,“裴小姐救出我和奥射设后,就一直被利追杀。本来她逃走的计策不差,但利身边有个人叫做祖君彦,竟然剥茧抽丝,找到我们的藏身之地。不过裴小姐留有后路,就从山洞而逃,却被突厥巨犬跟踪。律世雄击杀了恶犬,但祖君彦那家伙比狗还要灵,竟然一路对我们穷追不舍。
这时候,我们见到了两个人,那两个人西梁王也应该认识。”
萧布衣皱眉道:“是谁?”他想着草原牧民的名字,没想到虞世南说出了两个让他错愕地人名,“那两人一个叫做文宇周,另外一人却是李采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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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衣听到文宇周和李采玉二人的名字,大为错愕。(去看看小说网wwwcom)宇周就是马三宝,当初刘武周下河东的时候,都说李采玉坠崖而亡,马三宝也是下落不明,萧布衣知道这个消息后,只唏嘘了片刻,然后就把这二人的事情丢在一旁。
记得该记得的,忘记该忘记的,岁月无情,在他征伐的大业中,实在操心不了太多的事情。
听说李采玉竟然没死,萧布衣错愕道:“李采玉是李渊的女儿,又是关中娘子军的首领,若还没死,怎么不回关中?难道……她是奉李渊的命令行事?”萧布衣这么猜测倒也合情合理,只是他没有想到过,自己不经意的一个建议,把文宇周推到关中,也把柴绍对自己的仇视,成功的转移到文宇周身上。
这种纠葛变化万千,萧布衣饶是多思,也一时想不到李采玉早就心灰意懒,柴绍宣扬她已死,她索性顺水推舟,离开了河东,和文宇周到了草原。
虞世南听萧布衣询问,摇头道:“李采玉现在好像不想回转关中,我看她……对文宇周好像很有意思。”
萧布衣一想李采玉的性格,已有所悟,点头道:“后来呢?”
“我们这些日子来,一直和利的大军纠缠。为了抓我们,真的不遗余力,可见……他对东都很是厌恶。”虞世南道:“不过有裴小姐运筹帷幄,倒也一直无事。我们偶然遇到了文宇周和李采玉,文宇周也知道我们地事情,好心帮我们脱困,就带我们到另外的密道躲藏。而那密道,是当年千金公主为复国而遣人挖掘,作为北周最后一块兴复之。
可让人没想到的是,利突然调集大军,把那里团团包围。”
尉迟恭道:“其实利早想借抓你们的时候,把黑暗天使连根拔除。这样他才能放心南下。你们逃走的路线又是向赤塔方向,和他预期的方向不谋而合,这也算是个巧合吧。”
“若非巧合,尉迟兄也碰不到我们了。”虞世南笑道:“剩下地事情,你来说可能更好。”
尉迟恭也不推迟。径直道:“刘武周兵败逃亡草原寻求庇护。伊始是想依附可敦。后来可敦也投靠了利。他也就想借兵再征天下。我和他意见多有不合。可还是听从他地吩咐。加入了抓捕虞尚书地队伍。”
“抓捕当然不是目地。伺机营救才是尉迟兄地本意了。”萧布衣笑道。
尉迟恭微微一笑。“我正是这个想法。不过具体怎么救也是心中没底。祖君彦这人武技虽是不行。却擅长土木之法。对消息机关也是精通。裴小姐跟随文宇周入了当年地北周密道。祖君彦竟然也追踪了过去。连破机关。逼近密道地中心。我当时看了大急。甚至想出手宰了他。但长孙顺德一直跟着祖君彦。我没有机会下手。”
萧布衣皱了下眉头。“我听闻长孙顺德睿智非常。有他在。加上个祖君彦。形势不容乐观。”
“不过后来……祖君彦死了。”尉迟恭道。
萧布衣双眉一扬。“谁杀地他?”
“我不知情。”尉迟恭摇摇头,“但他死之前,已直攻到密道的腹地,我从一路带两个突厥兵过去,然后就碰到了裴小姐的车夫。那车夫好生厉害,一出手就将我地两个手下杀了,我和他交手不敌,好在裴小姐认得我,这才没有送命。”
律世雄的身份,少有人知,卢老三、蝙蝠也不知情,萧布衣并不知道车夫的威名赫赫,所以听到连尉迟恭都打不过斛律世雄,不由有些诧异。
可想裴茗翠总是能人所不能,车夫武功高强也不足为奇。见徐世绩关切的倾听,替他问道:“后来呢?”
“后来裴小姐就和我说了那番话,劝我人生如白驹过隙,莫要再虚度了。(去看看小说网wwwcom)”尉迟恭感喟道:“我听她一席话,暗想一个弱女子都有如此高见,我尉迟恭自诩英雄,扭扭捏捏,反倒落入下乘,于是就决定投靠西梁王。当时裴小姐又想出一计,说既然我两个手下已死,可用鱼目混珠之计带人扮作突厥兵出去。然后……我就带了虞尚书出来,裴小姐手下的能人不少,给虞尚书巧妙乔装成我手下的亲兵,又换了装束,就算我一时间都察觉不出。于是我就带虞尚书出山,然后趁机南返。突厥兵都集中在赤塔附近,沿着山地搜索,营寨里和外围兵士不多,反倒空虚,再加上很多突厥兵都前往定襄,年前草原雪灾,受损严重,利为树威信,就想南下掠财,我和虞尚书两人这才得以安全回转。”
萧布衣忍不住问道:“其实鱼目混珠之法也不一定只带一个人。裴小姐分批混出来,也应不是难事。”
尉迟恭望向虞世南道:“这多半要请虞尚书说了。非不能带走裴小姐,而是她自己不想走。因为我当初进入密道遇到裴小姐的时候,长孙顺德也在!”
萧布衣一惊,“他一个人?”
“不错,他就是一个人。”尉迟恭道:“当初暗道腹地的密室中除了裴小姐一帮人外,还有文宇周、李采玉,还有个老妪,突厥那面只有个长孙顺德。”
“尉迟将军恐怕有一点不知道,其实祖君彦是长孙顺德所杀!”虞世南突然道。
众人都是愕然,齐声问,“长孙顺德为何要杀祖君彦?”
虞世南解释道:“当初文宇周将我们带到北周密道栖身,倒渡过了一段安静的日子,因为那个老妪,也是文宇周地姑母宇文芷不在。可后来突厥兵开始搜寻北周密道,祖君彦大张旗鼓,寻到了北周密道,终于惊动了宇文芷。宇文芷出来后,大骂文宇周不孝,惹祸上身。当时大伙其实都感尴尬,已想另谋出路,不过祖君彦带突厥兵打地急,想走也走不了。后来祖君彦连破数道埋伏,眼看就要攻打暗道腹地,就算是宇文芷都束手无策,那时候裴小姐不知和宇文芷谈论什么,竟然让那脾气暴戾的老婆子对她另眼相看,众人终于齐心协力共抗突厥兵。宇文芷说虽还有密室可退,但难保祖君彦还会识穿,斛律世雄当时想要行刺祖君彦,但没有成行。正在紧要的时候,长孙顺德突然到了我们的面前。”
萧布衣喃喃自语道:“他究竟想做什么呢?”
南道:“长孙顺德进来的时候,长剑带血,对裴茗翠了祖君彦,只凭突厥人的话,要破这里地机关很是困难。若是想走的话,他来领路。可宇文芷虽下身瘫痪,见到长孙顺德的时候,发疯地想要袭击他,真看不出那个老婆子竟然那么疯狂。”虞世南心有余悸的样子,“当时宇文芷指着长孙无忌道,安遂家,你还有脸来草原吗?然后她命令文宇周去杀长孙顺德,当时情形真的乱做一团……”
萧布衣倒明白这些恩怨,皱眉道:“长孙顺德杀了祖君彦,又是为何?”
虞世南摇头道:“我也不清楚。后来裴小姐道,长孙顺德绝对不是凶手,宇文芷要想知道真相地话,就由她来问几个问题。长孙顺德倒是可有可无,那老婆子……反倒有些不可理喻。这时候尉迟将军来了,后面的事情他也说了,我和他趁隙回转。裴小姐却不想走,她对我说,她还要了解一些事情,暂留草原。蝙蝠、卢老三等人也要留下,奥射设担心父亲地安危,也留在了那里。说来惭愧,我百无一用,留在那里只有拖累大伙,是以回转。”
徐绩听完后,安慰道:“虞尚书太过自责,可敦已铁了心要和我们作对,换谁去结果都是一样。”
萧布衣道:“世绩说的不错,就算我去,最多也是砍了可敦,但要阻挡突厥兵南下,那也是无计可施,此一时彼一时了。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好地,既然无用,就不须多想。世南一路辛苦,暂时休息。
尉迟兄,有事相请。”
虞世南退下,尉迟恭抱拳道:“西梁王有事但请吩咐。”
萧布衣道:“其实尉迟兄才到东都,本不想让你奔波。”
“我天生就是奔波的命,闲不下来。”尉迟恭笑道。
“眼下我要征战河东,可缺乏熟悉河东之将。当年尉迟兄威风凛凛,大战河东,我有意请尉迟兄和我携手,再战河东!”
萧布衣提出请求,神色真诚。尉迟恭双眸光芒一闪,凝声道:“眼下局势已明朗,河东一战,可说是关系重大,你放心让我领军?”
萧布衣道:“我只怕你还放不下一颗心!”
尉迟恭浓眉竖起,终于点头道:“不错,我只怕有人看我是叛将,难免心中猜忌,影响行军之事。”
“秦将军、程将军均是投过瓦岗,到如今凭肝胆之气,受千军敬仰!其实军中做事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你是英雄,在这里莫愁无用武之!”萧布衣道:“尉迟恭,我信你是英雄!”
尉迟恭许久未有地豪情在心中激荡,望着萧布衣期许的目光,沉声道:“好,尉迟恭愿请兵再与唐军河东一战!”
**
关中是四塞之地,山西却是处于四战之地。
历代王朝,无不青睐山西之地。
天下之争,很多视山西而定。因为山西夹在天下棋局两角之间,可取关中,可战河北,外拒侵略、内治天下。天下大乱之际,坐拥山西,纵横四方、称雄天下很多时候都远比其余地域要容易很多。
太原和河东两地又是山西的重中之重。太原东面为过太行入河北之地的井|关,当年北周灭北齐,就是从井|关出兵。而历来进攻关中,却多以河东为跳板,强渡黄河,进攻关中。守住河东,很多时候,就是守住了关中!
黄河若算是关中的天然屏蔽,而河东则算是关中的人工大门。
李靖虽出奇兵袭武关,威胁关中,虽是气势汹汹,但在李渊心目中,只要以正兵抗之,谅李靖也无太大作为。而河东若失,那才是最大地威胁。是以当年刘武周下,李渊才会让李世民领兵在柏壁抗拒,自己屡过黄河,在蒲坂指挥作战。
到如今,萧布衣已有进攻山西地时机,李渊当然在河东重兵布防。不过山西虽有巍巍太行隔断河北,但战线颇长,李渊重兵押在河东,自然顾此失彼,萧布衣和尉迟恭考虑再三,终于决定拉长战线,兵出井|关,攻打太原!
太原兵力相对而言,要较河东薄弱很多。而且若攻太原,必定让李神通首尾难以兼顾。李神通若援太原,裴行俨、史大奈可趁机攻上党,李神通若不援救,萧布衣就要全力攻打太原!
萧布衣已出兵,第一战就是山西最东的石艾城。
石艾算不上大城,远离太原数百里。过石艾西行,分别是寿阳,榆次两城。若下榆次,过黄蛇岭,太原城已遥相在望。
萧布衣是在黄昏的时候开始攻击石艾城!
石艾周边的百姓不过数万,守兵不过数千,萧布衣兵出井|关,就已迅雷不及掩耳的冲到石艾城前。
唐军大惊。
河北连年战事,其实李唐已考虑到东都会从井|出兵,东都若出兵井|,石艾首当其中第一城,百姓早就人心惶惶,有地已拖家带口或去草原,或到河北南部避祸,以免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都知道山西迟早大战,河北离的较近,那里暂时没有兵祸,反倒成了百姓的避难场所。至于幽州南虽有战事,可就算老百姓也认为,唐军很难突破西梁军的封锁。
守城的唐军并没有指望坚持太久,可西梁军冲来地时候他们才发现,原来石艾城一晚都坚守不住。
大军压境,尘冲霄汉,气吞斗牛!
西梁军远方杀来之时,天地都为之失色。
城兵只见到一道黑云漫天席地的从东方卷来,批着落日金色的余晖。山岳像在摇、大地像在动,城池被杀气所袭,也是忍不住地战栗。
城守第一道命令就是马上关闭东城门,准备迎战,可转瞬下了第二道命令,打开西城门,向寿阳逃命报信。
唐兵得令,毫不犹豫的弃城而逃。
西梁军实在太猛、太多,他们绝非对手,既然如此,弃城聚集兵力再战方为明智之举。
可唐兵两千多人才出了城西十数里,就见兜头冲来一队骑兵。其势如虎、风行若龙。
铁甲骑兵早早绕路而过,到了城西,就防唐兵弃城而逃。西梁王有令,从今日起,以消灭唐军生力军为主,既然如此,当不会让他们再聚集抵抗。
骑兵一现,李唐军已变了脸色。虽有领军将领极力
抗,可黑甲铁骑盛名之下,唐军以眼下地兵力,再虎视眈眈,如何敢敌?
李唐军四散而逃,铁甲骑兵来往一冲,已杀敌近千,得胜而回,这时候,萧布衣已到了石艾城下。
萧布衣人着金甲、披着晚霞入城,有如天神下凡。入城后,立刻把石艾作为后方大本营。第一道命令却是,妄自扰民者,重责!不过第二道命令却是,百姓不得允许,擅自出城者,斩!
石艾城百姓听到,无不心中大喜,虽不说敲锣打鼓,可城中形势稳定。
这时候后继大军才源源不断赶到,萧布衣率十万西梁军,自封行军总管,以尉迟恭为副手,带猛将数十员,亲征山西。
轻易取下石艾城,本是意料之事,萧布衣、尉迟恭命令兵士略作整顿,天明之时,攻城器械已有大半运到了石艾。
萧布衣命兵士依石艾城东北角的蒙山挖壕掘沟,下一营寨,以做井|关地前哨。兵士多有不解,暗想这里离太原城还有数百里,又没有重兵来攻,为何要做大军前来时的准备?
可不解归不解,西梁王有令,又有哪个敢不遵从?
西梁军征战多年,早就次序分明,做事高效。挖沟地挖沟,下寨的下寨,安抚民众,输送器械无不井井有条。尉迟恭见到,心中欣喜。当年刘家军虽猛,可却没有长远地打算,刘武周占据太原后,更是不思进取,目光短浅,不事生产,这才导致军中无粮,一朝溃败。萧布衣却是稳扎稳打,逐步推进,就算不能速胜,但慢慢推过去,终究有成就霸业的一天。
谁都以为铁甲骑兵以速度取胜,更以为萧布衣好行险招,却不知道他眼下行军之稳,亦是一绝。
辎重粮草清晨时分已到,这时候蒙山前营寨已有规模,萧布衣不将辎重粮草运到城中,反倒命他们运到营寨里看守,生怕别人抢了一样。
众人不明白萧布衣为何舍近取远,只以为他小心谨慎,全部照做。
等安排稳妥,城中兵士已整装待发,萧布衣坐镇中军,命苗海潮率兵五千南下去取石艾城西南的乐平,命率兵五千,招募城中百姓数千,抢收方圆百里地春麦。
虽说东都粮草供应充足,但萧布衣以战养战的策略从来就没有改变过,既然敌军有粮,抢来用就好,东都的资源,能省就省。
当然这里面还有更深一层地用意,那就是坚壁清野,若敌手前来,让他一粒粮都抢不到!
此消彼长,看似微不足道,有时候却是行军作战关系胜负的手段。
等一切安排妥当,萧布衣号令出兵,兵发寿阳。
车行,马嘶风啸。西梁军兵出石艾,一路西行,午后时分,已到寿阳。这时候天气晴明,朗日当空。寿阳依山建城,城西有一山脉绵延,叫做燕岩,山峰耸立,空谷幽幽,风光倒是不差,地形也有些复杂。
萧布衣出兵之前已知道,守寿阳之将叫做左难当,手下骑步兵约有五千的兵马。山西虽重要,李渊却不能每个城池都有重兵把守。眼下唐兵自河东过雀鼠谷后,重兵主要屯聚太原、榆次和介休三地,寿阳地处不尴不尬。五千兵马平日看起来不少,但在萧布衣五万先遣大军之前,就显得微不足道!
萧布衣行到城下,城门早闭,吊桥高起,守城唐军不敢出战,求救文书早就发往榆次,只盼坚守之下,等到援兵。
城头上,兵士林立,城垛后,寒光闪现。唐军全力戒备,可望见城池前,旌旗招展,西梁军满山遍野的铺出去,均是心寒。
西梁军欺对手不敢出城作战,这次并不列方阵或偃月阵,而是采用疏散的攻城阵式。如此排兵布阵,从城头一望,只觉得西梁军数量极多。攻城车、云梯、投石车、破城弩均已到位,隐在阵中,只等西梁王一声令下,全力攻城。
萧布衣并不急于攻城,策马来到护城河之前,道:“西梁王在此,请左将军一叙。”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已清晰的传到城头。
城头、城下军士听到,都是大为诧异,尉迟恭听到,只能感慨萧布衣内劲充足,到现在简直可用深不可测来形容。
一将现身城头,高喝道:“萧布衣,你妄自兴兵,天之不容,速速退回河北,还可保全性命,如若不然……”左难当还想说几句狠话,可见城下铠甲分明,刀枪并举,军阵中磅礴气势沛然而出,已无力为继。他镇守寿阳,明知不可力敌西梁大军,不由左右为难。这孤城能守多久,他半点底气都无。
萧布衣哂然一笑,“左难当,天下大乱,各为其主无可厚非。可眼下本王亲率大军,对寿阳已势在必得。你统帅不过区区五千兵士,在我眼前,不过是螳臂挡车。本王虽兴大军平定天下,却是不得已而为,其实不想过多伤亡。你若负隅顽抗,只怕难逃性命,常言道,识时务为俊杰,你眼下若投靠本王,李渊封你什么官,我加封三级就好,至于守城兵士,本王不会妄杀一人。本王千金一诺,决不食言!”
左难当脸色数变,见唐军均是望着自己,一咬牙,高喝道:“萧布衣,你以为你是谁?我得圣上器重,就算粉身碎骨、肝脑涂地也是再所不辞……”
他话音未落,陡然间一道光华射来,耀目非常。
左难当猝不及防,搞不懂太阳在身后,这么强烈地光线怎么会射到自己眼前,下意识的伸手挡眼,就听到萧布衣悠悠道:“那你就死去吧!”
弓弦一响,箭到喉间!
萧布衣趁左难当不备,挽弓搭箭,一箭射出,正中左难当的咽喉!
左难当翻身栽倒之际,听到萧布衣最后地一句话,“攻城!”
西梁军如潮而上,唐军已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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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刘武周就是下榆次、破平遥、阻挡河东援军,这才让李元吉弃城而逃。到如今李渊当然不会重蹈覆辙,李元吉早就长居长安,平平安安,不虞再逃,而太原周边均用能征善战的大将守城,但就算如此,能否对抗住萧布衣的强攻,没有谁心中有底。武关被破、关被破,关中已知道西梁军在连弩的基础上,又强化了一种新式攻城利器,那就是弩车!萧布衣在攻打诸路反王、盗匪的时候,从不动用这种武器,直到对窦建德的时候才用连弩,对李渊的时候才用弩车,心机之深,可见一斑。李唐虽知道这种新式利器,但无论研制、制造都需要相当长的时间,可萧布衣显然不准备给他们时间。所以太原一带诸城的守将对弩车一事,都是心中惴惴,不知如何抵抗。
至于韦义节发的第三封书信,却是发给河东地吕绍宗和郭子武两位将军。河东是关中的门户,李渊命令这二人带精兵镇守河东,不但要监视黄河南岸的举动,还要伺机支援北方的太原、和东北方上党两地。如今西梁军兵锋已刺到榆次,韦义节这封信求援兵也是合情合理。
三封书信发出去的时候,韦义节已命兵士、百姓出城去抢收春麦,他要趁西梁军来到榆次之前,将还半熟的麦子收割回来。西梁军选了个好时候出兵,显然是要抢收春麦,以供军用。根据东方传来的消息,西梁军所到之处,如同受过蝗灾一样,粮食那是颗粒无存。韦义节不知道要支持多久,所以要抢粮回来备用。
所有地书信、命令发出去后,韦义节这才揉揉太阳穴,刚要准备小憩片刻,就有兵士急匆匆的赶到,说道:“韦将军,大事不好,寿阳被克!”
韦义节一下子跳起来道:“你说什么?”
“寿阳被克!”兵士清楚地说道。
“怎么可能?”韦义节失声道。他昨日傍晚才听到西梁军打到寿阳地消息。怎么今天就听到寿阳被攻陷地消息。难道西梁军破了寿阳。只用一夜地功夫?这不是出鬼了?
“谁传来地消息?”韦义节问。
“寿阳偏将李大亮就在府前!”
“快传!”
李大亮来到韦义节面前的时候,狼狈不堪,头盔不知掉到哪里,披头散发,身上灰尘染着鲜血,黑一块紫一块。见到韦义节,单膝跪倒道:“韦将军,速关城门,只怕西梁军很快就要杀到。他们行军之快,骇人听闻。”
韦义节虽心中不喜,可知道石艾、寿阳在三天内就被攻破,西梁军的行军风格可见一斑,不敢怠慢,慌忙先命令兵士去召集收春麦的兵士和百姓回转。
粮食固然重要,可收割了都为西梁军准备,岂不郁闷地吐血?
命令传下,韦义节这才稍舒了口气,问道:“寿阳守军足有五千人之多,左难当怎么会这么快就失守?”
“左将军被萧布衣施展妖法所杀。(去看看小说网wwwcom)”李大亮道。
韦义节还想听下详情,以备守城之用,哪里想到会得到这么一个答案。大怒拍案道:“一派胡言,什么妖法仙法,你眼睛长在屁眼里了吗?”
“不是妖法,说不定是仙法。”李大亮嘟囓一句,见韦义节脸上杀气大盛,骇了一跳,慌忙道:“韦将军,非我谎言乱军心,我当时并不在城头,所有一切都是听城兵所说。他们说左将军正在和萧布衣谈话,萧布衣劝左将军投降,左将军执意不肯……”
韦义节叹道:“左将军深明大义,深得吾心。可他在城头,怎么就死?”
李大亮犹豫下道:“听城兵说,左将军坚持不降,我军喝彩,萧布衣恼羞成怒,突然一拂袖,从袖子里发出一道光亮,正罩在左将军身上,左将军大叫一声,翻身毙命。城头兵士大乱,是以才被萧布衣攻克了城池。你说……这不是妖法是什么?”
李大亮、韦义节均不知道当时城头的情况,所听之言无非是以讹传讹。其实说穿了也简单,萧布衣效仿当年对敌克丽丝塔格的方法,在日头偏西之际,让身边的兵士用铜镜借日光晃了左难当地眼睛,然后一箭射杀了他。
萧布衣勤习易筋经,再加上体质极为特殊,功夫虽说不上一日千里,但远较旁人的进展要快很多。当初他开六石强弓,已震惊东都,到现在已能拉开九石强弓,比起当年张须陀地神弓,已是不遑多让。他弓开满月,箭去流星,城头虽高,可左难当还是难挡萧布衣的一箭,被射死在城头,萧布衣这才趁机攻城。
这些事情说来也简单,但混乱之际,却让很多不明真相的人大惊失色,韦义节眼下只听到只言片语,又如何猜得出当初的情形?
不等再问,有兵士急报道:“启禀将军,大事不好,游弈使方才来报,城东三十里处,发现了西梁铁骑!”
“混账东西,那怎么现在才报?”韦义节喝道。
兵士急道:“不是我们现在才报,是他们骑兵太快,我们前哨根本都来不及回转。到现在,只怕已快到城下了!”兵士脸色如土,他是怕韦义节发怒,捡了轻巧的军情说。原来游骑兵到城下的时候,西梁铁骑离榆次也已不远。
韦义节霍然站起,一脚踢翻了兵士,顾不得再发怒,已抢出府中,冲到出城门,几乎飞一样地上了城头,望下一看,有如挨了当头一棒。
城门守将叫做田华,倒还知机,知道对手铁骑要
时候,第一时间关上了城门,拉起了吊桥。
榆次南有山岭叫做黄蛇岭,绕过黄蛇岭后,太原城已在一望。黄蛇岭间有一水穿过,叫做洞涡水,榆次引洞涡水灌入护城河,吊桥一起,河宽数丈,里面大水颇深,常人难过。
可吊桥扯起,却把韦义节派出抢收粮食地百姓和官兵都拦在城外。
韦义节只怕萧布衣抢粮,是以早早的派出兵士带百姓去收粮,这些人有地知道敌人前来,拼命折回,只因一家老小全在城中。哪里想到竟会被拒之门外,不由大哭大叫,请求城兵放下吊桥,打开城门,让他们入城。
可远处尘烟高起,敌兵已近,田华硬起心肠,并不理会。
西梁铁骑随即而到,如风驰电掣,虎入羊群,千余骑兵纵马一踏,城外的榆次军民已乱做一团。有地径直跳下河去,向城那面游去,有的向荒野跑去,可如何跑得过马儿的四条腿?
西梁铁骑一阵乱箭,射杀地军民难以尽数,冷酷无情。
城头唐军见西梁铁骑肆无忌惮,无不气愤填膺,这时候韦义节才登上了城头,不由心如刀绞。有城将杨毛进见城下不过千余骑兵肆虐,却骇的城中近万兵士不敢出城,请令道:“韦将军,西梁军来势虽猛,但想必大军还远,眼下不过千余铁骑,末将请带兵两千击之,杀其锐气。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
韦义节冷然喝道:“守城为大。”
杨毛进气愤道:“这些军民均是……”
“勿用多言。田华做的很对,若是让他们冲进来,死伤恐怕更多。”韦义节冷冷道:“田华,速命兵士做好守城准备,投石机可已就位?”
田华道:“城池四面都已准备稳妥,谅他们插了双翅,也难以攻破榆次。”田华颇有把握的样子,韦义节却是心中没底。李大亮见过西梁军的手段,一旁道:“不可大意……”见众人望向自己,目光中多少带有鄙夷。低头又嘟囔了一句,“不可大意。”
李大亮在众人眼中是逃兵,说话自然少了许多分量。韦义节表面镇静,心急如焚,这时候铁甲骑兵已将城外的军民杀个七七八八,见城中并不出兵,知道诱敌之计失效,策马分到两翼,离城头数箭之地停下。众人不等放松,就听田华大叫道:“你们看。”其实不用他说,众人已见到黑尘冲天,紧接着前方尽处涌出一条黑线。
那黑线有如潮涨,好似云集,从远而近,滚滚逼来。
紧接着寒风袭来,脚步声嚓嚓,西梁步兵已列大方阵前行,直奔榆次,气势逼人。
脚步声整齐一致,踩的地动山摇,城震水颤,大旗猎猎,迎风招展,再过片刻的功夫,就见到一排排、一列列兵士涌进视线、接近城池、气势恢宏,战意强劲。
‘嚓’的一声响,盾牌兵已就位,盾牌戳地,城前平地上瞬间列出一道铁墙,森严凝练之处,让城兵心颤。
‘霍’的一声响,长枪手长枪斜举刺空,就在盾牌之后,泛出点点光寒。长枪如林,长枪如风,寒气森然掠过榆次,让唐军忍不住地打个寒颤。
‘哗’的一声响,弓箭手散到两翼,挽弓在手,羽箭已出,箭在弦上,隐而不发。
紧接着攻城器械林林总总,由远送来。骑兵队压阵,两翼散开。
唐军见到对手兵强马壮,准备充足,不由都擦了一把冷汗。杨毛进方才还埋怨韦义节不通情理,可到现在才感激韦义节救了他一命。方才若是出城交战,先不说能否战胜西梁铁骑,只要是被困住,这大兵一围,他十条命也是一块送了。
韦义节脸色铁青,低声道:“大伙为国尽忠的时候到了。”他本来是鼓舞人心,众人一听,却都有了不详之意。韦义节也觉得不妥,补充道:“他们人虽多,可若说攻城,还是我们占地利。再说,我求援的书信已发,只要坚持几日,太原、河东定有援兵来救!”
只听到一阵战鼓声后,万籁俱静,军阵潮水般散开,萧布衣越众而出。他人骑白马,金盔金甲,阳光一耀,颇为夺目。
这一波波、一阵阵地出场,虽未攻击,可气势全出。李唐军一直均以为唐军纪律森严,名动天下,可今日见西梁军阵容齐整,萧杀严谨,比唐军有过之而无不及,不由都起了忐忑之心。
见萧布衣出阵,李大亮喏喏道:“韦将军,一会儿他找你说话,万万不可露头,以防他……他施展妖法。”
众人都是然而笑,韦义节冷笑道:“我还真的想看看,他有什么妖法!”
萧布衣策马前行,看了城池良久,只说了两个字,“攻城!”他说完后,退回阵中。西梁军阵中金鼓大作!
从城头一望,只见到城下大阵斗转,变化千万。
韦义节本来准备好腹稿,以为在萧布衣劝降地时候痛骂他一场,以振军心,哪里想到他连被劝降地资格都没有。
萧布衣其实见城头严阵以待的时候,就放弃了说服的念头。城守既然能眼看城下军民被屠,坚不出城,那已经是决心死战,既然如此,多说何益?
西梁军鼓声一起,城头守军已搭箭在弦,严阵以待。
陡然间唐军眼中都有了诧异之色,田华颤声道:“你们看!”众人随他手指望下去,见到护城河水蓦地倒流,浅了许多,不由相顾失色,只叫有鬼。
萧布衣却是心知肚明,原来在西梁骑兵到达之前,早有西梁军数百连夜到了榆次,根据地势,挖沟引水,等到骑兵一到,将洞涡水引水它流。
护城河水从洞娲水补充,源头一断,自然水浅,方便过河。
这一招当然是小伎俩,可对一些唐军造成的震撼不言而喻。
鼓声洞天,西梁军并不着急过河,军阵闪开一条通道。从军阵中推出二十辆大车来,距离榆次城三百步远处止,并排而立。车上蒙着黑布,黑布下高耸一物。
兵士霍然解开黑布,露出车上一巨弩,巨弩上装七支弩箭,箭长如矛、箭头若开山巨斧。盘踞而立,如怪兽龇牙,杀气大现。
韦义节心中一凛,暗喊道,弩车!弩车!!!
西梁军攻城,韦义节并不害怕,毕竟守城占优势极大,就算西梁军破城,他也要让西梁军付出极大的代价,可弩车一出,谁与
动用弩车并非攻无不克,弩车威力虽强,毕竟操作麻烦,而且一发之后,再发困难。所以弩车就是欺对手固守城池、不敢出兵相抗地时候使用。
当初李靖闪破武关,急攻关,吓的对手不敢出兵,这才动用弩车。
萧布衣兵临城下,本想采用诱敌之计诱对手出城一战,趁机断其后路,然后借机攻城。这一招虽是简单,可极为有效,但敌手既然不出城,他就大兵压上,逼地对手没机会出城!
韦义节脸色铁青,冷冷的望着那没有感情地弩车。弩车伫立,也像冷冷的望着城头上那些心头狂跳地官兵。
日头当空照,春风暖暖,可城头马上,无不凝结着冰冷的战意。
三百步的距离,唐军看得到,可无能为力。
城中的投石车,最远距离也不过能投二百多步的石头,萧布衣选在这个距离,就是掐准了对方的死穴。
掌旗使旗帜一落,天地为之一黯!
风不再吹、水不再流,甚至猎猎地大旗都在弩车怒射的时候,僵凝在那一刻。二十辆弩车,一车七支弩箭爆射出去,百来支弩箭几乎同时钉在城墙、城门之上。
‘轰’的一声惊天响,有如晴空霹雳,雨夜炸雷,尘土高扬,城墙震颤,等到烟尘散尽后,城墙已千疮百孔,城门却已被轰的四分五裂!
西梁军一见,高举长枪,直刺半空,高喝道:“胜!”
唐军人在城头,只觉得脚下晃晃悠悠,脸色苍白。韦义节最先反应过来,大叫道:“护卫城门。”
城门一破,有如军士带着头盔,穿着铠甲,肚皮上却光溜溜地再无遮掩。城门一破,榆次城已有了漏洞。
“投石机,投石机。”韦义节吩咐城兵竭力补上城门,甚至堵死城门,同时又要投石机还击。投石机马上就到,‘呼呼’声响,劈头盖脸的向城中砸去,原来是西梁军地投石机早发动一步。
西梁军弩车才过,投石机已随后推上,绕到弩车两侧。石头早就准备充足,数十斤地石头飞上城头,毁灭性的杀伤骇人听闻,城头大乱之际,破城弩第二轮铁矢已准备稳妥,掌旗使一声号令,所有的弩箭齐齐的奔城门上方打去。
那里是城墙最薄弱之处,那里也是最容易被轰塌的所在。
萧布衣照搬李靖当初地策略,已决意轰塌城墙,再做进攻!
弩箭一过,城门上的夯土碎石,雨一般地落,投石机毫不犹豫的发动第二轮进攻,纷纷地砸到了城垛之上!
韦义节对这种攻城方式前所未见,终于体会到关守将的绝望心境。他地投石车虽能还击,可距离比起对手,总是稍差几分。城中的投石机投的最远的距离,离西梁军的投石机还有数十步之遥。李靖不但改良了弩车,还改良了投石车!
在这种时候,距离无是最要命的因素。唐军眼睁睁地看着对手一分分的摧毁城墙,无能为力,世上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此。
投石车、弩车轮番进攻,不停的敲打着颤抖地城墙。弩车负责将城墙打出缝隙,投石车却负责将有了缝隙的城墙彻底摧毁。
每一轮石头、每一轮弩箭,都带着惊天骇地地力量,激发出西梁军的无上热情。
西梁军眼见如此波澜壮阔的景象,齐声呐喊助威,仿佛那呐喊也有了力量,又一轮大石投掷出去的时候,城门楼终于抗住狂轰,轰然倒塌!
投石机不停,又是几轮大石砸了过去,这一次砸的却是城门两侧孤单单的城墙。
城门破裂,上方城垛坍塌,城体不再是浑然一体,更易坍塌,几轮大石倾斜而下,又是轰然一声响,城门处已裂开个极大地缺口。
唐兵站立不稳,纷纷落下,惨叫连连,这时还有大石落下,躲避不及的兵士瞬间被拍成肉酱,惨不忍睹。
烟尘弥漫下,萧布衣见时机已到,长枪一挥,军阵中鼓声大作。西梁军终于正式冲锋,云梯径直搭在护城河上,众人踩着云梯冲到对岸,径直向城门缺口处攻去!
唐军被轰地头昏脑胀,可见对手冲来,还是咬牙迎上。这一轮狂轰过后,城内城外已是同等的地利,可西梁军人多善战,个个奋勇当先。肉搏战中,咬紧牙关,几乎是一寸寸向城内攻去。
萧布衣远远地望着城门前惨烈的厮杀,知道大局已定,只是入城早晚地问题。
榆次城墙被毁,已出了极大的缺口,显然不再适宜守卫入驻,萧布衣并不在意这点。他醉翁之意,绝不在榆次,这里是否毁灭,无关大局。
不知为何,突然想到当年出塞时那才修了几年的长城,千古悠悠,城修城毁,反反复复,所有的一切,千年后很多早就化作一捧黄土,或许根本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不知自己为何做此感慨,萧布衣目光远望,已过了黄蛇岭,投向山岭那面的太原。他知道眼下不过是些开胃小菜,得手均在意料之中,真正的鏖战,一在太原,一在河东!
河东是李唐重兵囤积之地,想要攻打,绝非易事。定河东,取关中就是水到渠成之事。太原的困难不在城高强厚,而在突厥骑兵,根据他的消息,如今的突厥骑兵,已在定襄聚集十数万之众。
那对西梁军是个极大的威胁。
萧布衣不惧,可他真的不想在和李唐对决之前,在突厥兵的身上耗费兵力。
但这一切,已由不得他选择。
不战即降,奉表称臣,他所不愿。可不屈膝突厥,就要和他们堂堂正正的打上一场,打的突厥人知道,中原之士,不可轻辱!如今他和尉迟恭商议已定,策略已明,佯攻太原,正抗突厥!
遽然间西梁军又是一声喊,萧布衣转头望去,只见到西梁兵士已潮水般灌入了城门之内,唐军终于抵抗不住,呈崩溃之势。
榆次已破!大战……不过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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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失守、榆次失陷。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西梁军出井|关后,势如破绣,算上榆次后,已连下太原郡七县。太原东侧之地,已尽数落在萧布衣的手上!
铁铮铮,踏破七县四山,踏的山西天昏地暗,地动山摇,山西烽烟群起,干戈寥落。
李仲文、宇文得知这个消息后,心急如焚。
他们知道西梁军犀利非常,可没想到他们下城竟然和下面一样的麻利。石艾、寿阳也就算了,毕竟那并非战略重点,守住太原,就是守住了根本之地,不可能面面俱到。有选择的放弃一些地域,战略性的坚守某些地方才是他们应该做的事情。但榆次竟然也一天被破,这让李仲文等人难以置信!
萧布衣兵锋所至,竟然无人能挡。
榆次是太原东部的屏障,李渊任命韦义节镇守,统领精兵近万,守城准备充足,李仲文只觉得,榆次无论如何,坚持个月余都是不成问题,只要榆次守住,太原城就是高枕无忧,突厥兵很快南下,到时候萧布衣决计不能讨好。
可突厥兵未到,萧布衣已到。
萧布衣已亮刺,萧布衣动用了破城弩,萧布衣不是攻克榆次,而是将榆次城硬生生的毁去。投石机、破城弩轮番轰打,毁了榆次城墙后,西梁军倚仗人多,将唐军击溃,倚仗人多,攻破了对手的防御。
唐军将领韦义节、杨毛进战死,榆次近万唐军,逃生的不到千人。
破榆次。过黄蛇岭就是太原。得知榆次被破。李仲文等人早就全民皆兵。严阵以待。
李仲文和右卫将军宇文连夜研究。商议抵御对手地策略。李仲文本是太常卿。因为河东之战有功。已被加封为太谷公。宇文虽遭李元吉诬告。但李渊毕竟还识大体。知道要守江山。还要靠这些忠心耿耿地臣子。是以当初失太原后。并没有责怪宇文。后来更加封他为银青光禄大夫。器重有加。二人得李渊信任。知恩图报。决心死战守城。
“太谷公。太原城不缺兵士。精兵有五万之多。加上杂七杂八地游勇。招募地百姓。凑十万人数不是问题。听闻西梁军也不过十万之数。太原城用十万人来守。占据地势。粮草足够数年之用。正规抵抗不成问题。”宇文~分析大局道。
“萧布衣攻城总是不出常规手段。”李仲文忧心忡忡道:“太原东七县。榆次兵力充足。被他用破城弩毁去城墙。然后一鼓攻克。想想都让人发愁。”
宇文道:“太原和榆次不同。太原分为内外两城。他地破城弩或许可以毁去外城。但是要攻到内城前。绝非如此容易。”
李仲文沉吟道:“你地意思是。我们和西梁军准备在内城外打巷道战?若倚仗地势。地确可以将弩车拒在远处。”
宇文~点头道:“我们地确要有这种准备。榆次被克,最大的问题在于见对手气势凶猛,城兵不足,关城不出,让对手掐住了死穴。”
李仲文想到了什么,“我们当不能重蹈覆辙,既然兵力有余,不如派两队兵马在龙山、蒙山之间下寨。敌人若攻城,我军可从两侧骚扰其腹背,若是不攻,我等亦是坚守不出?”龙山位于太原西南,蒙山位于太原西北,两山一城正好是个三角形。
榆次失陷,太原去了屏蔽,李仲文只能分营抵抗萧布衣。
宇文~道:“这的确是招妙棋,如此这般,我们才不会像榆次那样,被人打的无法还手。若能伺机破坏西梁军的弩车、投石车,守城把握更大。”
李仲文苦笑道:“对于分兵一事,其实我也颇为犹豫,不知道结果如何。西梁军已破榆次,驻兵黄蛇岭西,遥望太原。想必连破数县,也要休整几日,才能全力进攻太原。弩车、投石机都是他们的攻城利器,如何会不精兵把守?不过依我来看,他不见得会毁去太原城。(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宇文道:“太谷公为何这般来想?”
“萧布衣若下太原,就和圣上般,倚仗太原为跳板进攻河东、渡河击关中,既然如此,他总要留下这块根基之地。”
宇文摇头道:“我倒不是如此看法,萧布衣这人诡计多端,他志在关中,既然如此,当不择手段。他只求破城,打通前往河东之路,效仿当年圣上取关中之法,毁去太原对他而言,并非不能。”
李仲文仰天长叹道:“若他真存此念,只怕生灵涂炭。”
宇文却是眼前一亮,低声道:“太谷公,若萧布衣真要毁城,我倒有一计。”
李仲文忙问,“不知宇文将军有何妙策?”
宇文道:“以前历山飞急攻太原,萧布衣曾解过太原之围……声望在太原很隆。”
李仲文皱眉道:“我的确也忧心这点,当年萧布衣千里传讯,力战突厥,解雁门之围。之后又大破历山飞,威震山西,边陲的百姓对他大有好感。若百姓听他传言,倒戈起事,我们不能不防。”
宇文道:“不过此一时、彼一时,萧布衣这些年都在江南、东都征战,山西百姓多归心圣上。百姓无知,喜信谣言,我们其实可散布谣言,说西梁军兵发太原,残忍暴戾,所到之处,屠戮无数,寸草不生。”
李仲文道:“这个嘛……倒也可行。”
宇文~见李仲文同意,压低了声音道:“其实这招在圣上当年起事时也曾用过,只是用来激起百姓对勾结突厥之人的怨恨……”
“噤声!”李仲文已听出什么,慌忙四下望去,见左右无人,这才舒口气,“宇文将军,这种事情,可乱说不得!”
宇文摇摇头,“其实这种事情,大伙都心知肚明。”
“不必多说。”李仲文坚决道。
宇文叹口气,“那好,我只想说,只要我们宣扬萧布衣的残暴,百姓不知实情,自然会和我们齐心协力。萧布衣只要一毁外城,百姓为保家园,当协助我们和西梁军奋勇作战,到时候就算我们不敌萧布衣,也能给他以重创。若是突厥兵赶到……定能将他们打回到河北,说不定能将他们全歼在山西,不知道太谷公意下如何?”
李仲文犹豫良久,“此计可行,只是这突厥兵,到底什么时候会到呢?”
宇文叹道:“突厥兵造成地危害,不会比西梁军要少。”
李仲文知道宇文的意思,当初击败刘武周时,突厥兵其
有出太多的气力,他们只是在马邑、雁门一带烧杀武周部人心惶惶。毕竟跟随刘武周起事之人,家大多在那里,老家遭殃,如何不心急如焚?宋金刚柏壁大败,刘武周其实还有些实力,但弃太原北逃,就是因为已腹背受敌,无心作战。
李仲文自那以后接管了太原,突厥兵在那一战后,却自以为功高,结果在边陲没有抢够,又来太原掠夺。想唐军的皇帝都对突厥奉表称臣,那些突厥人又如何会把李仲文放在眼中?结果就是突厥兵大掠月余,奸杀掳掠无所不为,百姓受苦难以尽数,李仲文完全不能节制,那段日子可说是李仲文领军以来最为灰暗的日子,宇文旧事重提,李仲文心中矛盾。他知道凭借自己的能力,不能击败萧布衣。所以期盼突厥兵来,赶快击败西梁军,还山西安宁,可又知道,突厥兵来了,只怕变本加厉,更是让军民难受。
正犹豫间,有兵士急匆匆赶来道:“太谷公,突厥使者骨础禄来了。”
李仲文喜忧参半,喜的是,骨础禄是利手下地红人,如今已荣升为俟斤,当年他曾经和利一起到西京耀武扬威,几乎骑在李渊的头上。他既然来了,那说明利多半就要出兵了,忧虑地是,骨础禄是个贪得无厌的家伙,想要摆平此人,就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起身正冠相迎,宇文有些皱眉,却只能跟从。
太原城中,以二人的官爵最大,若是不迎,只怕这个骨础禄扭身就会离开。
骨础禄进来的时候,身边跟着几个突厥将领,眼睛好像长在了头顶,径直道:“李仲文,这太原城,并没有我想像的烽火四起呀。可听你们传信的口气,总觉得一个人就算火烧了屁股,也不过如此。你旁边那人脸被驴踢了吗,怎么那种颜色?”身边几个突厥将领都是笑,满是轻蔑。这是一种骨子里面的优势,最少多年以来,除了启民当权那短暂地十数年外,突厥兵从来都是视中原为宝库,任取任夺。他们看不起中原人,因为在他们眼中,中原人只会内乱,只会请求突厥人帮助打天下,打了天下后,还要一直向突厥人示好。试问这样的中原人,如何会被突厥人放在眼中?
宇文心头火起,暗想自己堂堂一个大将军,可在骨础禄眼中,竟然狗都不如。李仲文吸了口气,挤出笑容道:“俟斤说笑了。他……身子不适,有病在身。”
骨础禄见惯了这种卑躬屈膝,懒得计较,打了个哈欠,选了最尊贵地位置坐下来道:“我带了二百人来。”
“好的,我知道了。”李仲文拉过个亲兵,低语了几句,亲兵急匆匆地离开,过一会儿,竟然有几人抬了个大箱子过来。
骨础禄终于来了点精神,直了下身子。身边那几个突厥将领更是如狗见了骨头一样,双眸放光,箱盖开启,露出道耀眼的光芒。这时大堂正有暖阳照入,照在那黄橙橙的金子上,泛着炽热的光芒。
骨础禄哈哈大笑道:“李仲文,大唐这些人中,我看你最是顺眼。”
李仲文道:“一些心意,请俟斤笑纳。”见到骨础禄满意的表情,李仲文问道:“却不知道可汗什么时候出兵呢?”
“西梁军未到,你们着什么急呢?”骨础禄回头望了眼,“上次我带回地几个女仆姿色不错,他们见到,都很是羡慕。这次前来……也想让你帮忙找几个。”
李仲文脸色微变,转瞬如常,“这个……自然可以。”骨础禄身边几个将领哈哈大笑,神色有着说不出的轻蔑和猥亵。
李仲文强忍屈辱,低声道:“俟斤,不知道可汗什么时候出兵呢?”
骨础禄站起来走过来,用力拍拍李仲文地肩头,“你让我们满意,我们当然也不能白收你们的孝敬。你放心吧,可汗十万大军,如今已到了楼烦北地天池了。你们现在需要西梁军赶快打过来,然后让我们兜他们后路才行。”
李仲文又惊又喜,根据他的消息,突厥兵一直都在定襄,怎么会突然南下推进数百里到了楼烦北?
见李仲文惑,骨础禄大笑道:“你们中原不有句话叫做兵贵神速?可汗出兵,岂是你们能够想到?快点准备女人吧!”
骨础禄在太原城只呆了三天,萧布衣竟然没有兵临城下!
李仲文想不明白,太原军民想不明白,骨础禄却觉得自己威风凛凛,萧布衣知道自己到太原,竟然不敢来攻,不由又把李仲文好一顿羞辱。
等到三天后,骨础禄带着二百突厥兵和充足地金子、女人出了太原城,说既然萧布衣不出兵,那他就请可汗出兵。
李仲文软语相商,请骨础禄多说好话,骨础禄大笑出城,一路向北。等过了数十里,勒住了马,吩咐几将先带突厥兵回转,自己却带着一将,十数个突厥兵转向东行。
东面是西梁军的地域,东南就是黄蛇岭,他这举动要是让李仲文见到,多半想不明白。
骨础禄此举不但会让李仲文莫名其妙,就算随行地那将也是摸不到头脑,“俟斤,我们去东方做什么?”
“都说西梁王威震天下,我倒是想要见见。特勒热克,你不是也一直想要见他?”骨础禄道。
那将恨恨道:“我恨不得将他扒皮抽筋!但我们这样去,岂不是要送死?”那将虽是狂妄,可建立在千军万马的基础,知道就这些人,只怕不够给西梁军填牙缝。
“特勒热寒死在他手,也怪不得你怀恨,可这次我们却是要当回使者。”骨础禄道。原来特勒热克是特勒热寒地兄弟,而特勒热寒当初在河北死在萧布衣的铁骑之下,是以特勒热克对萧布衣愤恨不已。
“使者?什么使者?”特勒热克怔怔道。
骨础禄笑道:“你以为我们真地要帮李唐吗?”
特勒热克变色道:“难道我们要帮东都?”
骨础禄叹道:“可汗对敌不头痛,可头痛的却是我们的将领头脑太过简单了。”
特勒热克知道骨础禄是嘲讽自己,脸色一红,喏喏道:“俟斤,我很多不懂,可大哥之仇,不能不报。”
骨础禄道:“他们中原不是常说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仇要报,可不急于一时。可汗现在虽帮助李唐,可也不希望李渊一统天下。最好的结果当然是,让西京和东都拼
俱伤。然后中原实力大减……”
“那时候我们就可以进驻中原,一统天下?”特勒热克兴奋道。
骨础禄哈哈大笑道:“特勒,你还不算太笨。当然最好的结果就是让他们拼个两败俱伤,能让可汗得到天下,最不济也让他们元气大伤,到时候我们要他们地钱财,岂不是易如反掌?”
“那这仇?”特勒热克念念不忘道。
骨础禄脸色一扳,沉声道:“特勒,小不忍则乱大谋!这仇何必急于去报,想天天折磨他们岂不更是快事?”
特勒热克虽是不满,却不敢违拗骨础禄地意思,见黄蛇岭在望,山上隐有旌旗飘动,知道到了西梁军地地盘,心中惴惴,“我们若去,他们杀了我们怎么办?”
骨础禄轻蔑一笑,“第一,我是使者,两国交兵,不斩使者,这是自古的规矩。他们这些中原人虽是不行,但这个规矩还是要守。第二,我代表可汗和他们谈判,是给他们机会,他们求之不得,怎么会杀我们?相反,他们求我们还求不过来。想李唐那个皇帝都对我恭恭敬敬,一个西梁王算得了什么?”
说完后,骨础禄哈哈大笑,特勒热克一想,也地确如此,不由放下心事。
二人带着十数人策马靠近黄蛇岭,只见到西梁军营依山下寨,气势恢宏,也不由暗自心惊。
不等近前,早有一队骑兵迎过来,为首那将正是李文相,喝道:“做什么的?”那队骑兵来地好快,在李文相问话的时候已将十几个突厥兵包围起来,冷眼相对。
骨础禄毕竟见过大场面,并不惊惶,沉声道:“我叫骨础禄,突厥的俟斤,奉可汗之令,前来找西梁王谈判。”
李文相上下打量骨础禄一眼,冷冷道:“等等。”他策马回转,其余兵士虎视眈眈,面色不善,骨础禄在李唐呼风唤雨,见惯了奉承的脸色,遽然见到这种接待,很不适应。李文相进了大营后,良久才出来,这期间骨础禄虽是狂傲,却也不敢撒野,只因为他发现自己落入了对手地包围,这队骑兵百来人,个个看起来龙精虎猛,不好对付。
等到全身发冷、屁股发热的时候,李文相这才出营,冷漠道:“跟我来。”众骑兵押着骨础禄等人进了西梁大营,从走马行军道径直走过去。
骨础禄眼珠子乱转,趁机观察西梁军营。他虽学过下营之法,但那不过是在草原运用,比起这里而言,直如懵懂地孩童。可最让他惊心的不是西梁军的阵容鼎盛,而是他一路行来,听得到风声、水声、马嘶之声,却听不到有兵士发声。
整个大营拥兵万余,可却死一般的沉寂。
沉默无言,沉寂惊天!
骨础禄终于收拾了轻视之心,不能不说,这些南蛮果然有点门道。李文相进营寨百余步后,就将骨础禄等人交给另外一将领带领。那人步伐沉凝,双眸如电,正是萧布衣手下第一亲卫张济。
张济上下打量了骨础禄一眼,骨础禄不知为何,竟然觉得自己像是待宰的牲畜,暗自心惊。
点点头,张济沉声道:“你们两个过来,其余的人留下。”他指的是骨础禄和特勒热克,口气不容置。骨础禄笑道:“我等千里迢迢赶来,他们也想见见西梁王。”
张济冷冷道:“西梁王不见!你若嗦,和他们一块滚出去!”
骨础禄肺都差点气炸,特勒热克才要上前厮打,凶野性子冒出来,他哪里管得了许多。见惯了中原人恭敬,这些人冷漠如斯,如何不让他气愤填膺?见张济面对特勒热克的愤怒,连头发丝都不动一根,骨础禄一把拉住特勒热克,哈哈笑道:“既然来了,总是要见地,你们在此等候。”他知道这里是萧布衣的地盘,加上十几个手下也是无济于事,索性大方一些。张济带路,领二人到了大营前,掀开帘帐,当先进入,施礼道:“启禀西梁王,属下已将突厥使者带到。”
骨础禄终于见到了萧布衣,他真地从未见过萧布衣,也很好奇传说中的那个西梁王到底什么样子。
见到萧布衣的第一眼,他就知道,这一定是西梁王。
若不是威震天下的西梁王,又有谁有如此睥睨天下的气势?可这个西梁王,远比他想像中要年轻,也远比他想像中要睿智。
他浓重地双眉有如双刀,一双深邃的眼睛好像可刺穿旁人地心思。
见骨础禄前来,萧布衣嘴角带着若有如无的笑,淡淡道:“利要说什么?”
骨础禄听他连可汗都不称呼一句,饶是心机深沉,也忍不住怒气上涌,“西梁王,可汗眼下已聚集三十万大兵在定襄……”他欲言又止,紧盯着萧布衣地表情。萧布衣不惊不诧,微微一笑,“他南下中原,要和我一起狩猎吗?”
骨础禄长吸一口气,试探道:“可汗想说,他既然可以帮助李唐,当然也可以帮助你!没有人挡得住突厥三十万大军,西梁王,你说是不是?”
萧布衣笑了,笑的极为讥诮,讥诮中带着孤傲,“你错了!”
你错了!这三个字虽轻,却轰轰隆隆地响在骨础禄耳边。
萧布衣不望骨础禄,却望着自己右手的五指,他缓缓的屈指,握成有力的拳头,一字字道:“我命由我,不由天!我命苍天都不能做主,何况区区个利?我今日见你,不是要和你谈判,而是告诉你,当年我还是个将军的时候,就可以挡住始毕的四十万大军,今日我是威震天下的西梁王,区区三十万突厥兵,在我眼中算得了什么?回去告诉利,要战就战,勿用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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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就战,勿用多言!
萧布衣最后说的八个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骨础禄愣在哪里,饶是自负计谋,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他太久没有听到过这种回答,咋一听萧布衣的回复,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可见到萧布衣缓缓抬起头的时候,骨础禄知道自己没有听错,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坚决的人!在草原,他身为利最信任的人,在中原,就连皇帝都要在他面前矮半个身子,这养成他狂傲自大的心理,可今日,他发现萧布衣比他还要狂,比他还要傲!
狂傲要有实力,骨础禄想到这里,又回想起进营时的那种沉寂,不知为何,对眼前这人,已起了畏惧之意。
他准备好的腹稿全然没用,他所谓的坐山观虎斗计谋也根本用不到眼前这人的身上,他以为中原人全部都是卑躬屈膝,可那人坐着,看起来比他站着还要高大!
萧布衣身边没有护卫,可他坐在营中,已如坐拥千军万马。
只有心中没底之人,才会让兵士前呼后拥,真正拥有实力的人,已不需要这些排场衬托。
“你……你知道你在对谁说话?”骨础禄挤出了几个字道。
萧布衣微笑道:“我当然知道,我是在和一条狼,或者是一条自以为是的狼在说话。
和你多半想看看我和李渊自相残杀。然后渔翁得利。是以才会让你前来见我?”见到骨础禄嘴角抽搐下。萧布衣道:“今天我说地话。你要记清楚。一字字地向利去说。中原江山。不容你等染指!利若是听本王之言。回转突厥做他地可汗。还能多活几年。若是执意要参与进来。我只怕他难以活着回去!”
萧布衣微笑着说出这些话。可萧杀之意沛然而出。
骨础禄打了个冷颤。发现自己对此人无能为力。他地狂傲是建立在对手卑微地基础上。但对手比他还要狂傲。对突厥一无所求。他还有什么狂傲地资本?
骨础禄看出形势不对。可并非所有人都有他地眼力。特勒热克听萧布衣侮辱可汗。一声嘶吼。忍不住扑了过去。
可汗在他心目中和天神一样不容亵渎。萧布衣又是他地杀兄仇人。在公在私。他都难以忍耐。
他知道这是西梁军营。可萧布衣只有一人。只要扼杀了萧布衣。他这冒险值得。
中原不是有句话,叫做擒贼擒王?就算杀不了萧布衣,只要擒住了萧布衣,要冲出去也不是问题。他要让这个不可一世的西梁王看看,真正的勇士是何样子?
他离萧布衣只有丈许的距离。
萧布衣未动,双眸冷冷的望着扑来的特勒热克,骨础禄已大叫道:“住手!”
特勒热克没有住手,他已经忍无可忍,无须再忍!
陡然间一股疾风从旁吹来,紧接着一人已站到特勒热克的身前。特勒热克一惊,才发现竟然是领他们进营地张济。
张济一直立在帐篷入口处,让人几乎忽略了他的存在。他离萧布衣比特勒热克要远,可特勒热克一动,他就到了特勒热克的面前。
特勒热克出手,一伸手就抓住了张济的胸口,然后狰狞笑容中,就要把张济摔出去。他这一招百无一失,甚至曾经将一头牛活活的摔死,他不信张济能挡住他的一双手。
张济没有挡,没有躲。他身后就是西梁王,更不能退!
他只是抬了下手,袖口已钻出一条黑线,缠到了特勒热克地脖子之上。黑线一发就收,带出特勒热克脖子上的一抹红线。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
特勒热克眼珠子都快迸出,双手已抓住了张济的衣襟,可已无力为继。他脖子上地红线极为细微,本来肉眼难见,可转瞬的功夫,已越扩越粗。伴随着一声惊天的吼,特勒热克的脖子软软地向后折去,鲜血就要喷涌而出。
原来张济一出手,就活生生的勒断了特勒热克的脖子!
特勒热克死,鲜血将喷未喷之际,张济出刀,一刀划破特勒热克的衣襟,掀开特勒热克的外衣,将他的头颅包住。
张济地动作做的干净利索,在鲜血脏了营帐前,已用衣襟裹住。冷冷地望着骨础禄道:“冒犯西梁王者,死!”
骨础禄血还热,心已冷!
他只觉得张济目光如刀锋一样,从他脖子处刮过,让他脖子上已泛起了一颗颗的冷疙瘩。他这些年来,头一回感觉离死亡如此之近。
“杀你,其实比杀一条狗还容易,可我何必杀你?”萧布衣摆摆手道:“走吧,莫要让我连个传话地人都没有。”
骨础禄脸色铁青,一颗心却‘砰砰’大跳,知道萧布衣绝非大话。在这里,他的生命根本没有任何保障,一言不发地转身出帐,十数个手下还是乖乖的等在外边,相对这里的千军万马,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众人见他只有一人出来,眼中都露出不解之意,可见到骨础禄的狼狈不堪,又没有谁敢询问。
骨础禄一挥手,众人上马出了军营。等离军营颇远,已不虞有忧的时候,骨础禄这才重重的唾了口,放肆骂道:“萧布衣,你等着,你让我好看,我让你难看。”众人纷纷追问帐内的事情,骨础禄如何肯把这丢脸的事情说出,只说特勒热克急于报仇,在营帐内对萧布衣出手,可营帐中数十侍卫,特勒热克如何能敌,终于还是毙命帐中。众人听了,都骂萧布衣的卑鄙无耻,讨好骨础禄,骨础禄没什么洋洋自得,相反,想到萧布衣的一双深邃的眼眸,还有张济的狠辣,不由心中惴惴,只想着若是回转,如何和利说及今日之事?
骨础禄才走,尉迟恭已进入了营帐,萧布衣拍拍身边的席子道:“尉迟兄请坐。”骨础禄二人来,连坐的地方都没有,尉迟恭当然待遇不同。尉迟恭不客气,却也没有坐到萧布衣的身边,而是径直坐到萧布衣身前的地上。大营简陋非常,尉迟恭丝毫不放在心上,脸上露出久违地笑,沉声道:“西梁王,不敢担当这个称呼,你不如叫我尉迟就可。”
萧布衣叹口气,半晌才道:“尉迟将军
战况如何了?”不经意的转换的称呼,让萧布衣想迟敬德同吃大饼的情形。清晰……而又遥远。
“西梁王真的准备和利决裂?”尉迟恭问道。
萧布衣然一笑,“现在不是我要和他决裂,而是他想要挟我。”将骨础禄的事情说了一遍,尉迟恭道:“突厥人也不蠢,不希望再有个杨坚出现,所以希望均衡东都、西京的力量。若能如当年北周、北齐之情形,他们当是更加喜欢。如此看来,不但有始毕的野心,还更有头脑。”
萧布衣点点头,“说的不错,所以我们绝不用和他们客气!尉迟将军,你觉得我们这一战,胜算如何?”
尉迟恭沉声道:“我在突厥一段时间,发现他们仍是为利而来,无利而走地情况。
当年他们月余打不下雁门,就是明证。如今草原可汗更迭频繁,人心不稳。利此刻急于出兵,却是想将去年的雪灾所造成的损失嫁祸给中原。”
萧布衣微笑道:“得道多助,看起来就算老天都帮我。利想要挽回损失,只怕不能如愿。”
“去年雪灾,突厥损失惨重,急于南侵弥补,但他们是掠财,而非真正的想要一统天下。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据我所知,利可能雄心壮志,但突厥人却少有这种远志。更多的抱着捞一笔就走的念头,所以只要我们如当年雁门一样,能抗得住他们凶猛地一击后,只怕坚持下去,损失的不是我们,而是李唐!”
萧布衣笑的像个老狐狸,“李渊指望突厥,我们也可以利用突厥。事情只要换个角度来看,说不定对我们也有利。”
尉迟笑道:“西梁王从井|出兵,一路打到太原东。沿途七县尽数落在你手,坚壁清野,让唐军颗粒无收。又在蒙山、燕岩以及现在地黄蛇岭下寨,深沟高垒,弃城不理,眼下广储粮食,就是想要和他们依据地势持久抗衡。我们粮储充足,突厥兵不事生产,若是南下,只怕所有的粮食都要唐军提供!”
萧布衣笑道:“正是如此,突厥兵虽是人多势众,可人越多,吃的越多!我就让他们吃穷唐军,然后搞的怨声载道,民不聊生,到时候再击突厥,尽取山西。”
“西梁王明在山西,暗击突厥,再借突厥,拖垮唐军,此计大妙。”尉迟恭钦佩道。
萧布衣大摇其头,“你若真地以为是我的计谋,那可大错特错。此计明里执行是我,可出此计之人却不是我。”
尉迟恭眼前一亮,“是李将军?”
萧布衣点头,“李将军出了个大概的计策,世绩、魏征、如晦等人详细研究,这才制订明攻山西,拖突厥兵下水的策略。突厥兵不打,我们就重攻太原,突厥兵若攻,我们就弃城依山抵抗。粮草充足,只要抗住突厥兵的攻打,就能拖住他们步伐。突厥人久不获利,必定急躁,虽强,可也不见得比始毕强到哪里,他不见得能约束住手下!突厥兵必定转向李唐索要财物供给,李唐一方面要应付我们的攻击,另外还要被突厥兵所拖累,必定国力疲惫。到时候我们击突厥、取关中,均是水到渠成之事!”
尉迟恭赞叹道:“李将军大才,不但领军犀利,分析形势也是直指要害!西梁王只要按计实施,何愁天下不定?”他回想当年刘武周得太原后,所施之政甚至还不如李渊,也怨不得民心不稳,不由感慨万千。
萧布衣道:“计谋虽不错,可要以几万人抗对手数十万地骑兵,谈何容易。突厥已到天池,若真的南下,不过是一两天地事情。”
“再如何艰难,总比雁门要强。更何况……我们并非孤立无援。”尉迟恭眼中闪动睿智的光芒。
萧布衣一笑,“尉迟将军果然名不虚传,有你和我携手并肩,突厥兵就算四十万又能如何?”
二人埋首展开地图,指指点点,商议攻防之策。突厥兵胜在马力,若不能发挥骑兵地优势,无自废武功。他们依山抵抗,实在不行,可撤到山内。多加陷阱埋伏、以蒺藜鹿角阻敌,用弩箭强弓射杀对手,所有一切,早在筹划,如今不过是在细节方面讨论。
成败在于细节,不经意的一个细节,或许就能挽救几人地命,甚至可以改变大局。
正商讨中,有兵士赶到,急声道:“启禀西梁王,河北有紧急军情。”
萧布衣双眉一扬,接过军文看了眼,脸色微变。
尉迟恭知道有事发生,问道:“不知河北发生了何事?”
萧布衣皱眉道:“河北没有事情发生,但最新消息,辽东王高建武却不甘寂寞,出兵数万到了怀远,也要抢一杯羹喝。李世民已让出一条路来,看来要和高建武联手攻击河北!”
尉迟恭一拳砸在桌案之上,“李渊联系突厥也就罢了,难道真地为了江山,还要和辽东扯上瓜葛?”
萧布衣冷哼道:“他越是如此,只能意味他心中无底。他联合突厥、辽东搅乱中原,看似一时得利,但长此以往,百姓必定厌恶,到时候损失远比所获要大。”
“只凭秦将军、程将军和舒展威等人,是否能抗的住辽东军加上唐军呢?”尉迟恭不由有些担忧。
萧布衣道:“不用担心,辽东狼子野心,其实亦和突厥一样,早就有心南下,不过实力不济而已。我们早就准备了对策,只要深沟高垒,避而不战,耗也耗死他们!河北的我军有强大的后援,我只怕最后扛不住的是他们,而非我等。再说……唐军太原若败,危急河东,幽州的唐军必定心乱,到时候秦将军就有机可乘!”
尉迟恭见萧布衣说的沉稳中带有张扬,内心钦佩此人居高不傲,虽打下诺大的疆土,却仍能保持清醒的头脑。
萧布衣说完策略后却想,萧大鹏一直在百济抵抗辽东,这次高建武出兵,萧大鹏会不会有什么举措?萧大鹏能用百济牵制辽东最好,就算不能,东都也有应对辽东之法,李渊饮鸩止渴,已现败象,只要自己稳扎稳打,不出差错,应无大碍。
一想到辽东,萧布衣不由想到了思楠,那
般秀地女子,那个身世凄惨、却还执着寻找答案的个无数夜晚,陪伴在他身边,让他无限温馨的女子。
他承认,他在感情上很是被动,更多的是随遇而安,蒙陈雪、裴蓓若非坎坎坷坷,终和他不离不弃,也不会和他结成良缘。娶了袁巧兮,更多是因为渗透了结盟的因素。眼下就算是姻缘,都染上了功利色彩,别人不说,他也知道自己变了很多。他变的冷酷、变地决绝、变的为了大业不择手段。
改变,不经意之间。他已分不清是他改变了历史,还是历史改变了他。
这些,其实已无关紧要。
他虽改变了很多,但不知何时,那个沉默的吃白饭地女子,已默默的让他牵挂。他虽从来不说,但夜深人静的时候,回头望去,望不见那一泓秋水般的双眸,就会若有所失。
风起,初夏地风,卷走了春意暖暖的缠绵,带来有些炙热的感情,萧布衣听着风声,突然想着,思楠……也在想念自己吗?她……一切可好?
**
辽东已出兵!
这个消息迅疾传遍了河北、东都和关中!听到这消息的人,反应各异。李世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喜忧参半。
欣喜的是,辽东出兵,当然增强了唐军地实力,或许能改变河北的战局也说不定。可忧愁地是,前门拒虎,后门来狼,辽东人绝非易与之辈。
李世民现在有苦难言。
萧布衣实在太了解他,先用铁甲骑兵挫其锐气,然后用秦叔宝死死的抗住了李世民,消磨他地雄心壮志。
秦叔宝实在太稳,稳如泰山。秦叔宝带兵,在易水、巨马河一线和李世民交手,几经拉锯,互有胜负,唐军终究还不能南下,甚至不能回转太原。
兵士常年在外不能回转,士气大削,都是归乡之心。李世民看在眼中,急在心头,却是束手无策。
这一天得知辽东出兵的消息后,与众将商议和高建武联手之事,良久没有结果,不由心烦意乱。等众将离开,独留房玄龄在营帐,问计道:“房先生,你觉得眼下我们有何良策扭转河北地局面?”
房玄龄一直都是谋略过人,从容自若,这时候也忍不住皱起眉头道:“秦王,眼下形势极为不妙。”
李世民苦笑道:“我当然知道不妙,但……总得想个解决问题的方法。”
房玄龄道:“眼下我军十万困守幽州,被西梁军断了回转之路,长此以往,只怕军心涣散。这幽州虽下,已成鸡肋,眼下除非能全占河北,兵危河南,才能说威胁到萧布衣。逼他退守东都,可秦王觉得,此事可能吗?”
李世民缓缓摇头,“西梁军换兵得法,总以生力军作战,再加上秦叔宝、程咬金均是能征善战之辈,要破他们,并不容易。”
房玄龄道:“秦王这时还有清醒的头脑,实为不易,我们既然暂时不能在河北大胜,威胁萧布衣河南的心腹要害之地,那决定这天下之争就不在于我们。”
李世民皱了下眉头,“那在于哪里?”
“应在河东!”房玄龄道:“圣上若效仿当年对付刘武周之法,坚壁清野,坚守河东,不急于和萧布衣一决胜负,当可维持两分天下地局面。徐徐图之,尚能挽回颓势。可只怕……”
“只怕什么?”
“属下不敢讲。”
李世民四下看了眼,“玄龄,你我到现在,难道还需说话遮遮掩掩?我信你!”
房玄龄犹豫再三才道,“只怕圣上求助突厥,空耗国力。突厥人贪婪成性,难以满足,兵虽多,但难以约束,这给整个河东战局带来太多不可控制的因素。若是倾国力而战,只怕……只怕关中难保。”
李世民愁眉紧锁,这时候见有兵士入帐道:“启禀秦王,长孙无忌求见。”李世民心中微动,道:“房先生,我一定将你所言好好斟酌,启禀父皇。若有问题,我来承担。你回去休息吧。”等房玄龄走后,李世民将长孙无忌召到帐中,迫不及待的问道:“无忌,事情是真的吗?”
长孙无忌满脸忧色,点头道:“圣上已命卫王出征河东,此事千真万确。”
“这么说……玄霸真的没有死?”李世民失神的坐下来。
长孙无忌苦笑道:“他领军过黄河,当然没有死。”
李世民喃喃道:“那他为何……不来见我?甚至在郎山传出消息的时候,也不到幽州找我,我和他……毕竟是兄弟呀。”
“或许当初卫王另有目的,或许因为他很忙。”长孙无忌低声道。
“你撒谎,你明明知道不是这样。”李世民霍然站起,情绪激动,“他把战局搞到河东,若能击败萧布衣,就可以骑在我头上,是不是?”
长孙无忌吃了一惊,慌忙道:“秦王,眼下大局为重!”
李世民激动过后,也觉得不妥,转瞬摇头道:“不会,绝对不会!玄霸不是这样的人,他对我极好,他是我兄弟,他不会想要压过我!”
长孙无忌见李世民情绪激动,只能好言安慰,李世民疲惫道:“无忌,你先回去休息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长孙无忌告退,回转营帐休息,屁股还没有坐热,就有兵士过来禀告,说长孙恒安来找。长孙无忌大为诧异,也有些焦头烂额。长孙恒安一直都和叔父长孙顺德在草原,他来找自己什么事?
心中陡然有了不详之意,长孙无忌迎兄长回转,见他愁容满面,问道:“二哥,怎么了?”
长孙恒安缓缓坐下来,沉痛道:“叔父在赤塔失踪,到现在……生死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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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长孙顺德失踪的消息,长孙无忌大惊,“叔父怎叔父失踪,你怎么不去找,反倒回转中原?”长孙顺德是长孙家的主心骨,长孙无忌虽也有自己的主意,但大事小情还要向长孙顺德请教,听他失踪,一时间惶惶失措。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长孙恒安无奈道:“叔父不让我找他,让我回转就好。”
长孙无忌有些摸不着头脑,催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你赶快说说。”
长孙恒安道:“我和叔父去草原和利可汗商议出兵一事,利本有心南下,自然一拍即合……”
“这些我当然都知道。”长孙无忌不耐道:“二哥,你捡重点的来说。”
“圣上让叔父协同利出兵,是希望以叔父的心智,能将突厥兵的任性约束到最小,所以让叔父就一直跟着可汗。无忌,你也知道,叔父对引兵南下,不以为然。”
长孙无忌皱眉道:“不引突厥兵,又如何能抵抗西梁铁骑?眼下关中偏居一隅,萧布衣破武关、出井|关,已对关中成合围之势,若再下了河东,关中大势去矣。”
长孙恒安叹道:“这天下之势,难以说清。即有圣上,何来萧布衣?眼下形势不妙,圣上苦苦挣扎……”
“噤声……”长孙无忌四下望了眼,低声道:“二哥,你怎么能说此大逆不道之言?”
长孙恒安压低了声音,“无忌,你我是兄弟,还有何话不能说?再说事到如今,何必自欺欺人?河东眼下关系关中的存亡,关中虽占地势,但地势狭隘,人口稀少,萧布衣现在政通人和,势力已空前的强大。眼下我们剩下的地势只有潼关、河东两处,河东若破,关中地势不占优势,天时人和更是远逊东都,依关中之力,还拿什么来守呢?”
长孙无忌皱眉道:“这些和你我无关。你赶快说说叔父地事情。”
长孙恒安看了兄弟良久。“绝非和你我无关。”
长孙无忌不解道:“天下大势。毕竟还是由圣上和萧布衣共逐。你我身为人臣。只能说是尽人事。听天意……”见到长孙恒安怪异地表情。长孙无忌吸了口冷气。“你地意思是?”
“不是我地意思。而是叔父地意思。”长孙恒安道:“数百年来。国可倒。门阀不灭。有很多门阀跨多朝而不衰。你当然也知道是什么道理?”
长孙无忌缓缓点头。“知机而已。”
长孙恒安见弟弟明白。不再多说。沉声道:“今日之言。无忌你要牢牢记住。这些话并非我对你说。而是叔父信中所言。”
“信呢?”长孙无忌问。
“烧了。”长孙恒安道。
长孙无忌知道叔父的这封信,多半有什么不妥之处,兄长为求稳妥,这才烧掉。冷静片刻道:“你说地话我都记住了,现在你可以说说叔父的事情了吧。”
长孙恒安道:“叔父的事情说来反倒简单……利、可敦派重兵围剿赤塔地黑暗天使,中原有个祖君彦投靠了可敦,极擅机关之术……”
“祖君彦?那不是祖廷的儿子?是用歌谣杀了斛律明月那个人的儿子?”长孙无忌一连三问。
长孙恒安点头道:“无忌,你说的不错。叔父见祖君彦擅长机关之术,说黑暗天使毕竟和他有些瓜葛,也不忍黑暗天使就此全军覆没,再加上裴茗翠也在,是以想要暗中帮助黑暗天使。他趁祖君彦不备,一剑宰了他,然后见到了宇文芷!”
长孙无忌击案道:“叔父怎得如此糊涂?私下不满突厥也就罢了,还要帮外人,实在不可理喻。”
长孙恒安冷哼一声,“你把我方才所言都忘记了?”
长孙无忌脸色微变,闷哼道:“那后来呢?”
“后来我碰见了两人,你猜是谁?”
长孙无忌苦笑道:“难道这时候,二哥还有闲情和我卖关子?塞外之人,我怎么认识?”
长孙恒安道:“那两人你也认识,就是采玉和她地家奴马三宝!”
长孙无忌失声道:“采玉没有死?”他心中震撼,声音不免大了些,长孙恒安亦是感喟万千,竟都没有听到帐外发出‘咯’的一声轻响。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我当初见到采玉的时候,也是惊诧非常。”长孙恒安苦笑道:“采玉见到我,倒还是镇静自若,只是问我圣上的情况。看地出,她对圣上真的很关心。我就问她为何装死,她的死讯已公布天下,圣上隆重厚葬她知不知道?她说都知道,但若回转,已是不能。”
“为何不能?”长孙无忌诧异问,心思飞转,失声道:“她地死讯是柴绍传出,柴绍一口咬定采玉死了,难道……”
长孙恒安道:“原来你也想到了。我当初也怀疑柴绍隐瞒了什么,可采玉执意不说,我看她对那个家奴……唉!”长叹一口气,心情复杂,长孙恒安又道:“这些事情,我们当做不知就好。采玉不让我把消息告诉圣上,只说就当她死了好了。我就问她,既然如此,为何还要见我?她说答应了叔父,要把信亲自交到我手上,她也想见,所以就来了。叔父信中说的简单,只说他目前在追查当年千金公主之死一事,生死未卜,也不用寻他。说他若还能活着回转,自然会找我们,若是死了,也不必难过,但让我们谨记他说过地话。他让我见信后马上回转找你,而方才我对你所言,却是叔父和我北上的时候所说。”
长孙恒安说到这里,舒了口气,遽然脸色一变,喝道:“是谁?”他身形一闪,已掀开帘帐冲出去,手按剑柄。原来他方才心情激荡,并没有留意帐外之事,可恢复了心境,立即觉察到帐外有人。剑要出鞘,又放松了五指,强笑道:“柴……兄,怎么是你?”
帐外那人脸颊消瘦,胡子如杂草丛生,看起来潦倒落魄,正是以前风度翩翩地柴绍。
柴绍像是没有听到长孙恒安所言,径直向毡帐中走去。
长孙兄弟互望一眼,均是摇头,跟随柴绍回到营帐。
长孙无忌微笑道:“不知柴兄所为何事?”
“采玉在哪里?”柴绍涩然问。
长孙恒安知道他听到了自己方才所言,可又不知道到底听了多少,遮掩道:“柴兄,你莫非糊涂了?采玉她…
是……”想要编个谎话,可见到柴绍死鱼一样的眼,叹口气,沉默无言。
“方才我听到不少话。”柴绍道:“但和我无关,我只要知道采玉地下落。”
长孙无忌忍不住问,“柴兄,你真地想见采玉?”
柴绍道:“她是我的妻子,当然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若是我,你想不想见她?”
长孙无忌本来猜李采玉之死和柴绍有关,可见柴绍这般的神色,又疑惑起来。望向兄长,见长孙恒安也在望着自己,二人交换个眼色,迅速做了个决定。
“柴兄方才所言可是真心?”
柴绍道:“我此刻,哪里管得了许多?”
长孙恒安笑道:“其实我们所谈,也没有柴兄想地那么多。”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柴绍冷冰冰道。
长孙恒安一滞,不再废话,“她和那个马三宝,此刻应该在赤塔北牧马放羊。可柴兄也知道,游牧民族,多是迁不定,所以……具体在哪里,我也不知情。柴兄,我绝非虚言,请你相信。”
他态度坦诚,柴绍紧紧地盯着长孙恒安的双眼,良久才道:“好,我信你,多谢!”他起身出了毡帐,长孙无忌皱眉道:“方才所言,若落在柴绍耳中,只怕对我们不利。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
“这个应该不妨事,柴绍自从李采玉死后,一直郁郁寡欢,并不参与功利之争。虽脾气怪了些,应该不会和我们兄弟为难。再说我们只谈论了叔父一事,其中深意,他不见得知晓。有错,也是叔父之错,这事只是叔父自作主张,和我们何关?无忌,你和秦王关系甚好,记得顺着他就好,谅无太大差错!”
两兄弟商议之时,李世民心乱如麻,正呆坐在营帐中,不知想着什么。柴绍出了两兄弟的营帐,却是孤单单地向北而行,出了军营。
唐军都知道他的怪异,不敢阻拦。柴绍出了大营后,见荒野四下无人,终于无力的坐下来,望着天边飘来地云,喃喃道:“采玉,你很好,真的很好!”
夏风吹拂,已带着干燥焦灼的气息,可柴绍双眸却如千古寒冰,带着那股子入骨髓的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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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很好,真地很好!”同样的话出自利可汗之口,亦是恨意无限。
可汗已到楼烦北的天池。
定襄的突厥大军一路浩浩荡荡的南下,如蝗灾一样,将天池以北的财物扫荡一空。可当年刘武周扫了一次,突厥兵出兵袭击刘武周地后方,又扫荡了一次,这次突厥大军再次南下的时候,发现所谓富庶地中原,原来有些地方比草原还要窘迫。
从定襄到楼烦,甚至算上原本不差的马邑、雁门两地,能逃走地百姓,不是入了草原,就是去了内地,剩下的百姓穷苦潦倒,被二十多万突厥大兵掳掠,又能诈出多少油水?
突厥兵很不满意,利也不满意,尤其是听到骨础禄添油加醋地几句话后,更不满意。突厥兵眼下还没有三十万之众,但二十多万还是有的,可这样的实力,萧布衣竟然不怕!
心头震怒,表面沉静。草原这几年更迭的太频繁,再加上去年的雪灾,草原人都是人心惶惶,他和可敦联盟,虽草原各族表面上风平浪静,但他急需要一场征伐显示自己的武力,巩固自己的统治。
冷眼望向一旁的刘武周,利可汗道:“萧布衣好像没有你说的那样。”
骨础禄道:“他这招是自取其辱。”
刘武周脸色微红,原来建议突厥人和东都和谈,是他的主意。要引李渊、萧布衣自相残杀,突厥人渔翁得利,也是他的想法。可萧布衣并不上钩,这让刘武周心中百感交集。
道:“我听说,这次来征山西地是尉迟恭?”
刘武周脸色微变,苦笑道:“好像是。”
“他以前是你的手下?”
刘武周道:“利尽管放心,我若再遇到他,绝对不会手下留情!”他避重就轻的推卸了责任,利冷哼一声。他知道要打中原,还需要利用这些中原人,所以也不好逼地太紧,让刘武周退下后,利问道:“骨础禄,萧布衣在黄蛇岭有多少兵马?”
“看营寨的规模,多半能有三四万吧。”骨础禄猜测道。
“依你来看,萧布衣这人实力如何?他毕竟……是草原的马神,听说这人并不简单。”利道。
骨础禄道:“传言多是言过其实,在我来看,此人心胸狭窄。都说两国交兵,不斩来使,他却和特勒热克一言不合,就斩了他,实在极为凶残。我若不是身负重担,几乎就要和他拼个生死。”
利疑惑道:“可我听人说,他为人宽厚,是个仁德之主。当年雁门之时,他就带着隋军抵抗我大哥足有月余之久。”
骨础禄笑道:“传言怎可尽信?当初雁门一役,败在内乱,如今内乱已除,我军同心协力,要取胜那是水到渠成地事情。”
“萧布衣毕竟是马神。”
“那马神也不过是可敦当年为树立威望而立,可汗真的以为他能呼风唤雨?”骨础禄视黄蛇岭为奇耻大辱,糟蹋起萧布衣倒是不遗余力。
道:“可听说他们的那个李靖,这人好像十分厉害。”利虽是草原之主,但从不和东都打交道,对李靖、萧布衣等人还是处于道听途说地状态。
“李靖又算得了什么?”骨础禄不停的坚定利出兵的信心,笑道:“他当年在草原兴风作浪,那是趁虚而入。我们大军回转,他根本不敢和我们交手,还不是灰溜溜的回转中原?当年一阵风也不过数百人,还不是和李靖类似?再说李靖现在还在蓝关和李唐交手,如何会来到太原?就算他来到太原,我们二十万地骑兵,他们不过几万人,他们又不是神仙,如何能敌呢?”
“要防备他们的强弩!”利皱眉道:“当初特勒热寒就是中招,这才损兵折将。”
骨础禄倒不是一味的贬低,听到这里犹豫下,“当初大雪遮掩,西梁军趁夜埋伏,也算隐忍之辈。可若是骑术精湛,骑兵犀利,何必用这种雕虫小技呢?可汗,若论骑兵,终究还是我们第一,萧布衣他们只能说是聪明,用各种手段来弥
只要避其硬弩,击败他的铁甲骑兵,剩下的事情唐处理就好。”
当初萧布衣骑兵配弩一事,李世民知道,可他没有对突厥兵说。所以骨础禄只知道西梁军埋伏在雪中一事,并不知道对手的真正虚实。
当年一战,突厥兵活着回转地极少,可侥幸存活的突厥兵早就吓破了胆,只记得雪地伏击地弩箭,却记不了太多。
很多时候,很多人对别人的经验教训总是不信,非要等到自己撞个头破血流之时,这才恍然大悟,追悔莫及。做人地悲哀莫过于此,骨础禄无有向这种趋势发展的苗头。
不过骨础禄并非一味地自信,他相信人多力量大,他认为这二十多万骑兵只要踏过去,就能将西梁军踩平,所以他希望可汗马上出兵,为他一雪耻辱!
可汗犹豫再三才道:“好,出兵!不过切记,小心西梁军的诡计多端。”
突厥兵即日出兵,黄昏之时已到太原,李仲文、宇文等人知道突厥兵到来的消息,喜忧参半,但不能不招待。那一夜太原城所受的蹂躏,比受到一次军事攻击还要惨烈。等到天明时分,突厥兵终于心满意足,兵发黄蛇岭!
那里有萧布衣的军营,他们决定先踏平萧布衣的军营,然后和萧布衣一样,一股气打到井|关。
萧布衣从井|关出兵的时候,就在等这一天!
计策从出兵那一刻就已经定下。他知道和突厥兵、李唐作战已是合二为一的事情,没有办法再拆开。若能抗住突厥,突厥兵的供给就能要了李仲文地老命!
这也是一场战争,比的却是军需供给,虽是另类,但也常见。因为唐军当年对刘武周就是采用的这种方法,而且极为有效。
萧布衣有信心耗住突厥兵,就像当初带领兵将守在雁门城上一样。
东方微白,西方就已黄尘冲天。突厥兵三万大军由特勤隆科萨带领,由三个骨都候统领三军,虽急不乱地向黄蛇岭冲来。
突厥兵绝非乌合之众!
隆科萨身为特勤,是为突厥兵的行军总管。骨都候各负责统领万人队,骨都候之下,却是千夫长、百夫长和十夫长。这种带兵之法,亦和李靖的纲举目张之法很是类似,突厥兵多经野战,本身亦早就总结出一套野战地攻击战术。
但这时的突厥兵,显然还是以游牧野战为主,对攻坚战并没有充分的准备。他们清晨出兵,一腔热血,带着彪悍之气,却没有想着等待他们地是什么。
黄尘滚滚,映着朝阳,有如苍穹怒吼,地火喷薄。
突厥兵三万铁骑齐撼四野,真可谓地动山摇。
萧布衣人在山腰,披着晨光,冷冷的望着远方的尘烟。尘烟滚滚,如同碧海潮升,先是涌出道黑线,然后迅疾涨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铺面而来。
本来温柔的晨风中遽然带着凛冽地杀气。
萧布衣见此阵势,反倒笑了。这一幕有如当年雁门之前,虽隆却不能持久,差别却是,始毕已经换成了利,而他萧布衣,早非当年的萧布衣!
西梁军营依山下寨,后留谷口作为退路。早知敌手来袭,军中鼓声大作,一时间西梁兵士严阵以待,躲在早就建好的高垒之后,以木栅、巨木、大石为格,阻挡对手的冲击。长期征战,西梁军有着天下闻名的铁甲骑兵,亦是有着一套完整对付骑兵的战术!
营外还是十数游弈使,见突厥兵攻来,鞭马归营。
一千夫长带队最前,远远望见西梁游骑正向营中回转,呼啸一声,尾随追去。
突厥兵人强马壮,狂奔若潮,亦借着这种如潮地凶猛,激发出马儿的潜力。若说驭马之法,还有哪个比突厥人还精熟?十数骑本来离突厥兵尚远,被敌手一冲,竟似惊呆不会策马。只是这一犹豫,最先冲来千余突厥人地角弓、长矛都是清晰可见。
十数骑这才醒悟,策马狂奔,可这时候,前方坦坦荡荡,游骑兵离西梁营寨还有一箭之地。
西梁军营陡然静了下来,似乎为同伴担忧,似乎惊诧突厥兵的勇猛,似乎被惊地哑口无言。
见状,已准备放箭。他虽很想用马刀将这些人斩在马下,但他已快入了对手的射程之中,他已经见到西梁军营中地点点寒光,他也想起了西梁军那令人心寒的连弩,他不想冒然冲过去,然后被对手当作靶子。
长弓扬起,高喝道:“放箭!”他准备冲到西梁军营前一箭之地回转,突厥兵马术精湛,做到这点轻而易举。他要给对手一个下马威,他要引出西梁骑兵,再和对手交战。
西梁军没有任何动静,瑟拉弓,才要放箭,突然马儿悲嘶一声,已凭空摔了出去!
飞出去的时候,就见到跟随他的突厥骑兵纷纷见鬼一样,马失前蹄,凌空飞出。
大惊,惊的一颗心提到半空,半空中的他低头一望,才知道平地现出一条壕沟,突厥马匹没有准备,踩到上面,如何会不摔倒?
可地上怎么会有壕沟,怎么可能有壕沟?方才西梁游骑冲过去,怎么会安然无恙?
想不明白,也没有机会去想,因为他所落之处,却是一个大坑,大坑中,布满了削尖的竹子,他摔到上面,一根竹子几无阻挡的从他的前胸插到后背,带出一蓬血雨。
得瑟死,死不瞑目!
千余突厥兵乱,冲过沟的摔到满是尖刺的坑中,没有冲过去的死在布满荆棘的沟中,终于有百余人勉强勒住战马,却已脸色苍白。
西梁军仍不动,静的可怕,突厥兵勒马,如潮的势头被断绝。萧布衣还在山腰,望着山脚前的马嘶人吼,淡然一笑。
笑容在初夏的旭日中带有着一种正意,东升的日头撒下淡黄的柔光,让伟岸的身躯带着凛然的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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厥和东都素来少有交往,所以对于东都的印象并不
李靖大闹突厥的时候,当事人比如说特穆尔、普剌巴等人都是心有余悸。去看看小说网wwwcom。可只凭这些人的评价,却很难扭转突厥人根深蒂固的想法。就算特勒热寒惨死在河北,在突厥人心目中,也无非是中了西梁军的暗算。
在很多突厥人心目中,李唐已经是中原人的代表,突厥人现在每次到了西京,所受到的礼遇比什么大将军、朝廷大员还要尊贵,这也无形中养出他们自大狂傲的性格,对中原人不屑一顾。
萧布衣在突厥人眼中,应该算是中原人的另类,甚至在某些人刻意的挑拨下,他只能算是阻挡突厥人掳掠的一个人。
这种人当然该死!这种人诡计多端,却不见得有什么实力。
在突厥人的心目中,并不把计谋算在实力之中,所以在突厥人心目中,这次对决,才算是突厥人和西梁军真正的第一次对决。
可突厥人还没有见到萧布衣的时候,又摔了个跟头。
都说在同一块石头绊倒的人,不是傻的,就是癫的,突厥兵已不经意的两中西梁军的埋伏!
突厥人不傻不癫,可几乎快要被气疯。
一道壕沟,壕沟东面挖出的几个大坑,轻易的坑杀了数百突厥人。突厥兵气势汹汹而来,却不得不在壕沟前停下来,折损了数百精锐骑兵,不要说西梁王,就算西梁军都看不到几个。
西梁军保持着沉默。蕴含着萧杀。并没有趁机出手。眼下地这些人。还不值得他们浪费太多地气力。
烟尘滚滚。到壕沟前戛然而止。烟尘散去。露出狰狞。丈许地壕沟从北到南。划出个圆弧。简单而又轻易地将对手隔在对面。
萧布衣当然知道为何西梁游骑过来安然无恙。因为壕沟并非南北通彻。而是留了三条窄窄地通道没有挖。十数游骑就是从这三条通道平安而过。至于沟这面地大坑。当然也有路线供游骑而过。突厥兵追地兴奋。见对手安然无恙。哪里想到西梁军早就在脚下给他们安排了陷阱?
萧布衣振衣下山。缓步地进入了军营。尉迟恭正坐镇中军。观察对手地动静。见萧布衣前来。微笑道:“看来一条沟就难死了这些突厥人。”
萧布衣道:“他们不见得会难死。但想必会气死。燕岩、蒙山准备地怎么样了?”
尉迟恭道:“从黄蛇岭一路向北,四百余里的麦子早就收割完毕。燕岩、蒙山、井|均有防御,榆次被毁,那里已被舍弃,我已派兵诱敌,准备将对手拉到燕岩、蒙山一带,只要突厥兵拉开战线。势力必弱,我们就要在这四百余里,和他们僵持下去。”
萧布衣道:“只要我们能够坚守几个月,突厥兵必疲必怨。突厥人少有耐性,为利而行,和我们耗在这荒山野岭中,肯定不愿。”
“他们不愿,就是我们的机会来了。”尉迟恭笑道。
萧布衣道:“正是如此!可黄蛇岭眼下不过有两万的兵士,三个月的粮食,却不知道能够坚持多久?”
尉迟恭坚定道:“只要你在,他们甚至可以坚持到年底。”
萧布衣叹道:“苦了他们。这一战下去,不知道又要有多少兵士不能回转家乡。”
尉迟恭缓缓道:“男儿立志,当求保家卫国,顶天立地。我不知道黄蛇岭西梁军有多少人心甘情愿赴死,但我尉迟恭,此战就死,无憾在心!”
萧布衣心中激荡,含笑道:“尉迟兄不能死,山西还要倚仗你统领大局。”
尉迟恭道:“人谁不死?只要死地无愧于心,只要死的轰轰烈烈,何憾之有?想我尉迟恭落魄之时遇到西梁王,转战郡抵挡突厥,平定盗匪,无非是想四邻安定。后来追随刘武周是为报恩,到如今跟了西梁王,才算是为了天下百姓。这数百年来,突厥肆虐中原,无人来敌。稍有实力之人,或为壮大实力对突厥示好,或为争取江山和突厥同流合污。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如今突厥兵二十余万南下,太原百姓之苦,罄竹难书,突厥兵的凌辱,血性男儿怎能视而不见?想我中原男儿,不逊突厥,何苦让突厥肆虐为患,危害天下?西梁王大旗高举,勇对突厥,我尉迟恭能身先士卒,人生大幸!”
尉迟恭说的心情激荡,萧布衣也是热血沸腾,喝道:“好,今日我就和尉迟兄并肩抗敌,将突厥兵打回老家去!”
虽大军压境,突厥人在营外咆哮怒吼,蓄势待攻,萧、尉迟二人却将突厥兵视若无物。他们知道什么时候是硬仗,什么时候不过是风花雪月。
眼下的突厥人,不敢攻!
壕沟对面血淋淋的事实已让突厥人望而却步。丈许地壕沟实在不算什么,他们可以轻易的越过,但沟那面到底有多少大坑,坑对面到底有多大的攻击力,突厥人并不知情。
特勤隆科萨皱起了眉头,第一次体会到对手地难缠。
远处军营,错综复杂,刀枪泛寒,箭弩待发,有如一个刺猬,让他无从下手。
这时有骨都候塔木勒上前建议道:“特勤,想中原人这种下营之法,有些门道。为避免无谓的损伤,不如让太原李仲文带攻……寨器械,等铺平这条路,再出兵攻打也是不迟。”
又有骨都候莽日建议道:“西梁军狡诈非常,这营寨看来并不好打……”
“你这不是废话?”隆科萨暗道,要是好打,老子何苦还在这里?
“既然如此,不如激他们出战。”莽日建议道:“只要将他们诱出军营,要胜他们何难?”
隆科萨统统采纳,吩咐塔木勒派人前往太原找李仲文要支援,又命莽日在阵前叫骂搦战。结果是莽日累的半死,等到近黄昏的时候,西梁军营还是静寂无声,让突厥兵几乎以为这是空营一座。
塔木勒那面却有了消息,李仲文已命唐兵五千前来协助,带地却是寻常的攻城工具。隆科萨才发现自己想的太过简单,以往在草原之时,彼此吞并,哪里有这些门道。就算对方有简单地防御,策马去踏也就是了。眼下面对一个刺猬,想踏过去而不可得。所以虽是麻烦,虽不痛快,还得让唐军扫清障碍。
唐军的负责将领却是李大亮。
当初榆次被破,韦义节果不负气节,和西梁军拼命死战,命丧榆次。李大亮习惯性逃脱,一路到了太原。
虽有突厥兵相助,李仲文毕竟不敢大意,和宇文不忘记守太原的职责,所以并不亲自出城。清晨突厥兵出发地时候,李仲文见他
去狩猎般,不由暗自摇头,心道西梁军经验丰富,在寨,依据山势,那里已和一座大城没有什么两样,这些突厥兵竟然只骑着马去攻,失败可想而知。
李仲文虽不乐观,却没有告诉突厥兵实情。实在是因为突厥兵太过傲慢,对他所言总是有着说不出的轻蔑。这种态度就像主子对奴仆一样,在突厥人看来,奴仆怎么会比主人聪明呢?奴仆地建议,主子怎么会听?
不过李仲文早知道,突厥兵撞个头破血流后,迟早还是会来求援。他不想斗气,早早的准备好器械。
这一来一回,西方已是彩霞满天,瑞光万道。气象瑰丽下,难掩黄蛇岭前地战意弥漫。
萧布衣见唐军旗号出现,喃喃道:“一天还没有过去,这一天过的好慢。”
尉迟恭一字字道:“只要我们坚持下去,他们比我们更难熬!”
西梁军对突厥兵也是心中没底,见到满山遍野地骑兵杀来,心中忐忑。但经白天对决后,终于发现西梁王、尉迟将军都是早有对策,以钝破锐,游刃有余,不由均是勇气大增。
萧布衣见唐军开始推车填土,稳妥为先,知道唐军也深得攻防之法,他们欺西梁军不能出兵,这才肆无忌惮的采用填土之法,填平进攻的大路。
这一招萧布衣也是经常采用,先是气势逼人,压迫对手不敢出击,然后肆无忌惮的攻打对手,争取主动。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今日唐军借突厥兵之力,倒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萧布衣望着对手填土,脸色如常。尉迟恭亦是不动,只是一双眼敏锐的望向对手的军阵。
“根据山顶地兵士统计,眼下突厥兵三万左右。”尉迟恭突然道。
“他们这些人,还是试探。”萧布衣叹道:“利这次胜在人多。”
“可死一个少一个。”尉迟恭道:“我们兵力有两万,要击败眼下的三万突厥兵并不困难。”
萧布衣望了半晌,“眼下黄蛇岭以西,已尽是突厥骑兵。我们消息不畅,当求稳妥行事。”
“那我们就以逸待劳,开始诱杀这三万铁骑,利总有不耐之时。”
萧布衣问,“都准备好了吗?”
尉迟恭笑道:“还请西梁王放心,先给他们点甜头,苦头随后就到。”
李大亮动作迅疾,毫不浪费时间。黄昏之时,已填出一条路来,命半数虾蟆兵抓紧去填剩余的壕沟,其余地虾蟆兵在盾牌手的掩护下,试探性的向前开始填大坑,等到近了西梁军的营寨地时候,唐军不见西梁军有举动,反倒更感压抑,心中忐忑。
盾牌手早就如临大敌,持有人高的大盾凝望西梁军营的动静。
突厥兵见状,指指点点,意有不屑。可虽不屑,毕竟还需要唐军做事,见到他们如临大敌的样子,不由也跟着紧张。
西梁军仍是沉寂如死。
盾牌兵闪开,虾蟆车上前,继续填土,这时候西梁军遽然鼓响,惊天动地。突厥兵猝不及防,吓了一跳。唐兵表现出良好的素质,虾蟆兵暂退,盾牌兵上前,错落有致,不慌不忙。隆科萨虽是不屑这种阵仗,觉得扭扭捏捏好不痛快,但不能不承认,唐军、西梁军本是天敌,相生相克。
鼓声愈紧,可西梁军中只打雷不下雨。盾牌兵严阵以待,虾蟆兵暂不敢出。隆科萨不满,吩咐李大亮道:“快点填土。”
李大亮无奈,出城之前,李仲文千叮万嘱,不可和突厥兵起了冲突,见隆科萨不满,只好硬着头皮命令唐军加速添土,虾蟆兵一出,西梁军营中终于有了动静,一轮长箭,并不算多,百余支而已,可最少射翻了三十名虾蟆兵!
萧布衣见状,微微一笑,“军中的神射手,倒也不虚传。”
尉迟恭道:“虽不凶悍,但算精准。突厥兵和唐军并不协调,两军加一起,并不能产生最大地效果。”
萧布衣点头道:“不错,突厥人喜自作主张。唐军若是他们指挥,反倒更好对付。”
二人虽都是作战经验丰富,但应对突厥兵还是小心谨慎,极力的寻找对手地缺陷所在。
李大亮并不是白给,见对手羽箭犀利,策马持盾上前,观察地形。这时候壕沟已平,西梁阵营前除了两条通道外,其余地面均是坑坑洼洼。方才用伪装铺平,经突厥兵一砸,露出设下埋伏的大坑。
李大亮见状,马上改变策略,低声对手下吩咐两句。盾牌手变化了防守方法,迅即地绕过大坑,选地势立足,盾牌叠叠,很快竖起一道铁壁铜墙。
眼下填土,和攻城过护城河大有区别,李大亮随机而变,萧布衣远远望见道:“唐军作战很是灵活。”
尉迟恭道:“毕竟他们亦是卫府精兵,大隋的根基。而行军作战千百年下来,虽有出奇制胜,但能循规蹈矩,已是良将。”
萧布衣沉吟不语,凝望远方。这时候夕阳西下,昏鸦已要回巢,可见山脚处地大军一触即发,不停的在远方半空盘旋,时不时的发出凄厉的叫声。
远方彩云蒸腾,美的惊艳刺心,落日从那云层中沉下去,沉透浮云,照的兵甲鲜明,苍穹古旧。
萧布衣没有半分的紧张,尉迟恭亦是如此。
二人望着日落地美色,不由都是发出一声感慨。
萧布衣道:“我感慨很久没有见到这么美的日落,尉迟将军感慨何来?”
尉迟恭冷静道:“我感慨的是,很快就有人再也看不到这么美的日落!”
唐军虾蟆兵已近西梁军百步之内的距离,他们借盾牌兵前行,放肆的填土,尉迟恭道:“投石机可破这铁盾阵。”
萧布衣道:“不必,让他们填过来。”
尉迟恭双眉一扬,“诱敌?”
“不错,突厥兵生性倨傲,对中原人地蔑视由来已久,既然如此,投石机不急于就用。”萧布衣道:“现在就用投石机,虽能打散唐军的铁盾阵,但突厥兵只怕心生畏惧,不会来攻。”
尉迟恭点头道:“好。”
命令吩咐下去,西梁军仍以羽箭杀敌,西梁神箭手隐身壁垒后,趁隙放箭,虽是神准,但杀伤已弱。
唐军见西梁军反击不猛,壮起胆子,加速填土。西梁军不得号令,坚忍不出。
突厥兵方才被埋伏所伤的惊恐已经淡化,西边最后一丝亮色融入暮色地时候,李大亮竟然成功的铺出了一条大路来。难掩心中的振奋,可又觉得西梁军反击并不凶悍,莫非是空营一座?
念头一闪而过,
策马来到隆科萨面前道:“特勤,可以进攻了。”
隆科萨打了个哈欠,“天色已晚,明日再攻,也是不迟。”
李大亮差点吐血。
隆科萨哪里管得了许多,见突厥兵到了晚上,都懒洋洋的提不起精神,喝令暂时回转太原城休息。
不但唐军错愕,西梁军也是不解,萧布衣望见,微笑道:“李渊也算做了件好事。”
“此话何解?”尉迟恭诧异问。
“他不停地进贡,已软化了突厥兵的骨头。”萧布衣叹道:“眼下的突厥兵比起当年,又是大大不如了。”心中感慨,暗想如此的突厥兵,其实再过几年,若没有自己,李渊挟平定天下之勇征伐突厥,亦有成功的希望。
尉迟恭笑道:“这么说,我们倒要感谢他们了?”
二人相视而笑,命兵士严加防守。一夜无事,等到天明时分,突厥兵再次从远方杀到,带起烟尘弥漫。
等行到昨日壕沟前,突厥兵惨痛记忆犹新,不约而同的勒马。隆科萨挽弓搭箭,一箭射了出去,众突厥兵纷纷效仿,长箭插在昨日被填平地泥土上,颤颤巍巍。
李大亮只怕突厥兵真的不长记性,因为昨夜撤走,西梁军如趁夜加强防御,说不定还能挖出条大沟出来。可见隆科萨如此,显然已防备地面有鬼,并非一味地莽撞,不由放下了心事。
见地面再无埋伏,隆科萨手中长弓一指,高声道:“缇奎!”突厥兵憋了一肚子怒气,听特勤命令,呼喝中持盾催马上前。
他们马术了得,马儿就是他们地两条腿,虽然西梁阵营森然而立,在他们心中,仍和平日破寨地方式一样。
在他们心目之中,冲入营寨,催马厮杀,那才是最痛快的方式。
隆科萨并没有亲自冲锋,而是命令骨都候塔木勒、莽日指挥手下冲锋。
塔木勒、莽日身为骨都候,各指挥一个万人骑兵阵。而骨都候之下就是千夫长,二人命千夫长带领部下,分左右两翼冲锋试探,大军随后蠢蠢欲动。
李大亮心中凛然,已看出这种攻击方式绝对不行。但想起李仲文所言,‘突厥兵要战,随意他们折腾。眼下利对西梁军还有轻视心理,吃几次苦头,吸取了经验教训,才能和我们真正地并肩作战!’
李大亮不知道李仲文的判断是否正确,内心中却极盼突厥兵吃个苦头。两军交战,盟友不合,已是兵家大忌。
突厥兵催马上前,西梁军鼓声再起,弓箭手已挽弓怒射,铺天箭雨如蝗般飞了过来。
西梁军终于发动了较大的一次反击,羽箭一飞,气势全出。
李大亮心头一凛,甚至可以想象突厥兵栽倒一片,惨叫连连的景象。可他马上发现,他还是低估了突厥兵,突厥兵的确是很傲很狂,但一个人狂傲,只要不是白痴,总是有点狂傲的本钱。突厥兵人在马上,盾牌巧妙格挡,纵马窜高伏低,甚至不用长矛,只用马鞭,就能击落羽箭。
要知道突厥人生性好斗,一条马鞭已如手臂般灵活,马鞭倏然上下,竟像是另外一个盾牌。以鞭击箭,更是很多人地拿手好戏。
羽箭如蝗,铺天盖地,可左右两翼的千夫长带队冲到隋兵第一道浅垒前,死伤不过百余人。
萧布衣见到,微皱眉头道:“突厥兵若是和我等数量相若,铁甲骑兵击溃他们并非难事。可我军骑兵数量远较对手逊色,怪不得他们如此嚣张。”
尉迟恭道:“人数虽多,却不会一口气二十万兵压上来,我们一天吃掉他几千,吃上几个月,利也是吃不消。”
萧布衣微微一笑,这时候突厥兵已经攻到了营寨前。
李大亮本以为西梁军会以最猛烈的器械还击,没想到突厥兵到了最前,勒马而立,挽弓搭箭,已抢先射出一轮长箭,压住西梁军的反击,甚至还有突厥骑手已纵上高垒,冲入了营寨。
突厥兵后面见到,一阵欢呼。突厥兵本来就是鱼贯而行,两翼的万人方阵再不犹豫,加速前奔。
李大亮叫道:“特勤,只怕有诈!”他两次败退,当然知道西梁军的犀利,如此不经打,本来就是不正常地事情。
隆科萨问,“何诈之有?”
“他们的车弩还没有动用。”李大亮急声道:“车弩犀利,不能不防。”
隆科萨道:“车弩不过是对付懦夫所用,我突厥勇士有何畏惧?”隆科萨其实也听过西梁军车弩破城的犀利,可利等人商议,都认为车弩地弱点是上矢困难,这时候要以速度压上,可破对手。
两翼的千人队转瞬之间已灌入了西梁阵营,随后的千人队接踵而入,突厥兵如同饿狼发狂般,前仆后继的攻入,眼看西梁军不能挡。隆科萨哈哈大笑道:“原来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我要听你言,只怕永远攻不到西梁军营。”
李大亮惶惶而退,萧布衣并不惊慌,笑对尉迟恭道:“已有五千多地骑兵,应该可以动手了。”
尉迟恭手势一挥,掌旗使命令立下,只听到‘咚咚咚’的大响不绝,数十斤的石头从营寨中直冲而起,划个弧线,落入突厥兵如潮的人群中。
突厥兵虽快虽猛,可如过江之鲫,石头落下,已无需准头。兵士夹在阵中,无从闪躲,很多人连人带马被拍成肉酱,血浆如泉溅飞。
突厥兵攻势立阻,不成阵型。
已冲入西梁军阵的突厥兵愕然发现,对手军阵中布防极其简单,甚至不如他们草原的营寨。而略显空旷地大营前方,有二十余辆大车并排而起,掀开伪装,铁矢上泛着让人心寒的光芒。
弩车怒射,裂空之声尖锐刺耳,百余支弩箭凭空打出,带着飙风、带着猖狂和不可一世、带着排山倒海地气势射入冲来的突厥兵中!
血肉横飞,马嘶人吼。弩车所放铁矢极为霸道,有如开山巨斧般击出,竟然能连杀十数人劲力才衰。
隆科多在后面远远望见,已变了脸色,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凶悍的器械。这一刻,他才信了李大亮所言,可惜晚了!
萧布衣远处见到,自语道:“五千多骑兵,看来就这么没了!利,你可真够大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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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弩攻击下,突厥兵简直有如纸糊一样。(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弩车所发的铁矢杀不了五千人,但已震撼了千军!
不亲眼目睹,永远难以想像那种强弩的威力。经李靖一双巧手改良的弩车,击城城毁,击在人群中,所发挥的威力简直可说是惨绝人寰。
冲入西梁军营的突厥骑兵已陷入阿鼻地狱。他们面对的灾难有如天雷地火,天崩地裂。萧布衣出手,有如天威。
天威难测!
天威不可夺!
马鞭、长矛、铁盾等武器在这种击城城毁的弩车前,显得如此的脆弱不堪。突厥兵终于知道,原来这世上最犀利的兵刃绝非他们手上的马刀长矛。
隆科萨和利设想的不错,车弩的确有弱点,可针对上矢速度慢的特点来击之,可这一轮弩箭打下来,摧朽拉枯般的打倒的不但是突厥骑兵,还打倒了他们的信心。
此时此刻,还有哪个突厥兵敢上前?
无人!
众乱不休之际。西梁军已从四面八方涌到。开始剿灭那亡魂皆冒地突厥地骑兵。长枪、大刀、挠钩、阔斧充分结合了彼此地长处。毫不留情地攫取着对手地性命。
在漫天地巨石下。突厥兵根本无法上前支援。何况目睹车弩地威力。饶是骁勇彪悍。也是冷汗直流。他们可以勇敢地面对虎豹豺狼。但却不敢去面对那冷冰冰、杀伤巨大地车弩。
西梁军用巨石拦路。车弩重创突厥兵后。突厥兵只能眼睁睁地望着西梁兵对自己人进行血腥地屠戮。人越来越少。血越流越浓。
投石机终于停止了抛投。‘咚咚咚’几声最后地巨响。最后落地地几块大石翻滚几下。滚到了突厥兵地脚下。突厥兵忍不住地后退。这时候。营寨中有个千夫长仍在血战。
孤零零、凄凉而又悲壮地血战!一场注定要死地血战!
围着他地最少有数百西梁兵。他左冲右突。但如何能冲地出西梁兵地合围。这种合围之术。专对高手勇士。只要深陷其中。任凭他如何骁勇彪悍。亦是难以自拔。
突厥兵都识得那个千夫长,他叫纥豹,纥豹真的比豹子还要勇猛,但无论他如何勇猛,终究还是如笼中困兽。回转的空间越来越窄,马儿浴血,举步维艰。马儿是纥豹地一双腿,他不想弃马,再说他就算弃马,又如何能凭两条腿逃出生天?西梁军也无意杀掉战马,因为空间狭隘,将纥豹逼在马上,更有利于出击。
长枪遽探,十数杆长枪从不同角度刺去,纥豹已无能抵抗。惊天的一声吼,手中的长矛格飞了两杆长枪,可其余的长枪毫不留情地刺入他的周身各处。
军营中有了那么一刻僵凝……
马儿无声的倒下,已耗尽了最后的一分气力,十数杆长矛空中架住了纥豹,有如最后的祭奠。
长枪抽回,半空鲜血喷洒,纥豹落在地上,有如倒空的米袋,软软地倒下去。
血流如河,从西梁军营漫出来,顺着战场蠕蠕而动,蛇一样的蜿蜒。
这次惨烈地交锋终于到了尾声。
如果算上昨天毙命的,西梁军两天之内,已杀了六个千夫长,剿灭了近六千地突厥兵。而西梁军营看起来,还是那么的冷,还是那么地静!除了尸体、死马、鲜血外,西梁军营没有改变什么。
夏日的风,奔放而又热情,但吹到突厥兵的身上,刻骨的冷。
这才算是突厥兵和西梁军进行的真正第一次的交锋,隆科萨人还镇定,但一颗心揪起来。突厥兵已失去了原先的傲慢和威风,眼中闪过惊怖之色。
他们瞧不起中原人,因为强者为王,自古如此。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西梁军采用的方式,他们从未见过,但不能不承认,这种方式的血腥暴力,丝毫不差于他们。原来中原人的手段也是如此的冷酷无情,原来中原人攻击的犀利,丝毫不弱于突厥骑兵。
这一战,已让突厥兵的自高自大的心理产生了困惑,他们怀,虽出动了二十万的兵马,但这场大战,绝非如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尉迟恭沉静依旧,凝望着突厥兵的反应,但心中激荡。
虽然不过杀了数千突厥兵,但对他来说,绝对是痛快淋漓的一场大战。他自出道以来,虽经百战,比这轰轰烈烈的也有,但这一仗扬眉吐气,立威突厥,无让他消沉的意气重新爆发。
萧布衣倒是荣辱不惊,静静的望着突厥兵的反应,盘算着他们就此退走,还是不知死活的继续进攻。若论骑兵对攻,他没有必胜的把握,可眼下西梁军如对瓦岗军一样,坚守不出,再加上弩车相助,比起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突厥兵只凭草原那一套,在中原如何行得通?
隆科萨已没有再作战的勇气。
突厥兵亦没有进攻的激情。
烈日起,隆科萨进退两难。这时候西方又是马蹄急骤,尘烟高起,有游骑禀告,可汗驾到。
隆科萨心中一惊,满面羞愧。一见,已知结果,不由脸色阴沉。可听到突厥兵竟然一口气折损了五千多人之多,利已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本来以为出兵三万,吓也吓退对手,没想到敌手还和钉子一样,不挪半寸,自己的兵马却已损失惨重。骨础禄见到血流成河的场面,也是心中一惊。
面对个黄蛇岭,太原胸口的一根刺,突厥兵二十万大军,竟然束手无策。
利可汗问道:“隆科萨,你确定萧布衣就在黄蛇岭?”
隆科萨犹豫片刻,摇头道:“不能确定。”
“那你认为黄蛇岭中,有多少西梁精兵?”利又问。
隆科萨想了半天,“不太知晓。”
怒极反笑,“黄蛇岭蜿蜒数十里,你知道是否有其余地道路进攻?”
隆科萨脸色发苦,“还没有去探。”
脸色一扳,心中愤怒。见损兵折将,他早有怒火,见隆科萨一问三不知,已要借机发作,骨础禄见状,慌忙道:“可汗,西梁军狡猾多端,我等初次接触。小败何足一道?前段时间萧布衣还在,这刻到底在否还在黄蛇岭,没人得知。
依我之见,只要可汗出马要和萧布衣对话,他若还在,
折损士气,必定出来。如此一来,岂不可确定萧布岭。他若在此,我等可重兵围困。杀了个萧布衣,抵得上取下东都城!他若在此,我等可断其后路,兵逼井|,让他无处可逃。再说唐军多半知道黄蛇岭小路,到时候迂回攻打,不怕擒他不下。”
李大亮眼前一亮道:“黄蛇岭蔓延数十里,这里的百姓多半有知道小径入山。西梁军营眼下虽是风雨不透,但难保其余地方没有漏洞。”
点头,策马而出,离西梁军营数箭之地而止,实在也怕西梁军的弩车。命数百突厥兵齐声喊道:“西梁王,可汗约你出来一叙。”突厥兵齐声一喝,远远传出去,西梁军营静寂无声。
尉迟恭听闻,道:“利找你,不怀好意。”
萧布衣露出笑意,“大兵压境,肯定不是想和我讲和了。”
“他或许……只想确定你是否在黄蛇岭。”尉迟恭道:“他损兵折将,到现在连你的面都见不到,又如何制定对策?”
萧布衣道:“若是如此,我更要出去和他一见!”
尉迟恭问道:“西梁王,你以身犯险,吸引突厥重兵,可若是真地被围困,岂不骑虎难下?”
萧布衣抬头望天,良久才道:“有时候,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吸引住突厥的重兵,拖疲突厥人,拖垮唐军本来就是我们的目的。去看看小说网wwwcom。尉迟将军,我们绝非孤军作战!我们需要做是……坚持!”
他口气坚定,不容置,尉迟恭望了他良久,只说了一个字,“好!”
萧布衣策马到了营外,远远道:“利,不知你求见本王,有何话讲?”他话语淡然从容,可声动千军。
听萧布衣中气十足,有如天神般,心中凛然。萧布衣中计出来,让他心中暗喜,目的已达,还要说两句撑撑场面,喝道:“萧布衣,想中原大局已定,你逆天行事,妄自出兵,终会天怒人怨……”
萧布衣笑道:“中原大局稳定,你又何必出兵?”
一滞,狡辩道:“我是听你大动干戈,致民不聊生,这才出兵南下,为救中原人于水火。”
萧布衣淡淡道:“利,人在做、天在看,狡辩何益?突厥屡乱中原,百姓痛恨,你可掩突厥人之口,但如何能掩住苍天之眼?李渊引狼入室,天下不容。本王顺应民意,平定中原,大势所趋,已无人能挡。我只奉劝你一句……”略作停顿,喝道:“利,现在滚出中原,可保性命,若再兴兵,本王就算追你到天涯海角,也不会饶你的性命!”
萧布衣断然一喝,三军皆闻,利已勃然大怒。
尉迟恭听到,暗想利就算想回,听到这话,肯定也不会回转。萧布衣此举不言而喻,激怒利,拖疲突厥大军,等到其军心涣散,再给与他雷霆一击。
“萧布衣,你莫要猖狂……”利怒喝道:“鹿死谁手,犹未可知!我所率三十万大军,要杀你有何难事?你莫要落在我手。”
萧布衣仰天长笑道:“三十万大军,不过一群乌合之众而已。当年瓦岗百万大军又能如何,在本王面前还不是烟消云散?多说无益,本王就在这等着你攻打,看看你地三十万大军有何本事。三十万……哈哈……三十万!”
萧布衣大笑回转营寨,利怒火攻心,喝道:“隆科萨,攻!”
隆科萨在利愤怒之时,不敢相劝,只能硬着头皮指挥,一时间烽烟再起,黄蛇岭前,再起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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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原郡鏖战之际,李玄霸终于过了黄河,到了柏壁。李玄霸这次并非暗中行事,而是怀揣圣旨,堂堂正正以卫王地身份来到了河东。
终于还是等到了这一天。
可为了这一天,他不知付出了多少心酸的汗水。
李玄霸过龙门,见巨浪迭起、怒涛翻滚地时候,不知为何,眼中泛起了迷惘之意。龙门峡谷间,天上地上,水气蒙蒙,喧嚣之声,有如千军万马的英魂在此间鏖战。
他只觉得自己也化身为一缕英魂,激荡在这龙门峡之间。
他已死了多年。
不要说旁人不适应他复活地身份,就算他自己,有时候亦是感觉如梦如幻。庄周化蝶,非蝶非我,那他呢,是梦是幻?
不知多少星夜里,不知多少风雨中,每次他想到那为他落泪的那双星眸,都是忍不住心口抽搐。
这世上,他活着也好、死了也罢,可真正记着他地不过只有三个人。
一人已死,一人将死,一人生不如死。
可他为这三人做了什么,什么都没有!
他自负才智,却只有在这时候才会去想,为何他身边的人只有痛苦和遗憾,难道他真的从头开始就错了?
所以当黄河飞雾浸透他周身的时候,也浸湿了他地双眸。
转身而行,离开那奔腾怒啸的龙门,李玄霸更显孤单。他选择是过龙门,去柏壁,找在绛县驻扎地吕绍宗大将军。
太原烽烟四起,河东也早就绷紧了身上地那根弦,河东驻扎唐军精兵十数万,而且关中还有增援地迹象。
眼下战局有四,一蓝关、一河北、另外两处就在上党和太原。
虽不信李靖能长驱直入,径取关中。可李靖虚虚实实,竟有兵绕过蓝关,出没在子午谷、斜谷的迹象。此消息传到西京之时,百官悚然,要害之地,李渊毕竟不敢大意,所以李靖在蓝关一口气拖住五王地大军,太子李建成亦是压阵。上党仍是僵持不下,河北战局有如鸡肋,太原胜负关系到河东,但眼下地河东,虽囤重兵,却是最为清净之地。
吕绍宗见到李玄霸地时候,表情怪异不言而喻。
因为无论是谁,见到一个死人站在面前的时候,多少都会有些不适应。
李玄霸恢复了平静,问道:“吕将军,眼下太原如何?”
吕绍宗犹豫道:“据说利可汗引兵二十余万已到太原,西梁军已下榆次,正和突厥兵在黄蛇岭激战。”
“据说?”李玄霸扬了下眉头,有了那么点不满。
吕绍宗敏锐的捕捉到这丝不满,却不惊慌,苦笑道:“突厥兵飞扬跋扈,当时
消息是突厥已出兵,可具体情况如何,谁都是不知>
李玄霸道:“河东已屯兵十数万,为何不增援太原?”
“永康王并没有下令。”
李玄霸皱眉问,“永康王难道不知道太原的危机吗?”
“太原有突厥兵二十余万,怎么来说,都算不上危险。”见李玄霸不悦,吕绍宗解释道:“卫王也应该知道,我不过是将军,而河东地行军总管是永康王,一切军事方面的调度,都是他来统管。卫王虽有圣上地旨意,可圣上好像说是……卫王这次是河东行军副总管?”
吕绍宗恭敬中带着不敬,李玄霸望了他良久,“这么说,我这个副总管,连吩咐你的权利都没有?”
吕绍宗慌忙道:“末将岂敢,可领军总得有领军地规矩,河东总管最大,圣上待末将恩重如山,我总要鞠躬尽瘁才对。”
李玄霸不动声色,点头道:“好,你很好。”
吕绍宗陪笑道:“卫王赞许,末将不敢当。”
李玄霸缓缓站起,“我现在就去上党找永康王,听听他的主意。若他肯出兵,再来找你不迟。”
吕绍宗如释重负道:“卫王知晓领兵地规矩,末将感激不尽。”
李玄霸不再多说,径直出府上马,向东而去。
吕绍宗的亲信道:“将军,卫王怎么说也是圣上之子,你这样应对,只怕圣上见怪。”
吕绍宗见李玄霸消失不见,这才冷哼一声,“太子、秦王都是坐镇一方,自设幕府,调兵任意。如今圣上只给卫王个副总管地官阶,那用意显而易见了。更何况……”望了亲信一眼,吕绍宗打个哈哈,“我应对无错,一切事情,自然有永康王应对。”
李玄霸自然听不到这些,上马后,出城一路向东,看起来潦倒落寞。
可眼中却燃着熊熊怒火,握住马缰的手都有些发白。
一个吕绍宗当然不值得他愤怒,若他出手,十个吕绍宗也一块杀了,可吕绍宗背后蕴藏的深意,他心知肚明。
但无论如何,他一定要去上党见李神通!
本来自从他死后,局面一直在他掌控之中,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他发现自己竭尽全力,再也无法挽回大局。但这条路他既然走下去,就再也没有回头的可能。
日夜兼程,李玄霸出绛郡、到临汾,穿小路,翻山越岭到了上党。
上党郡亦是战火弥漫。
裴行俨、史大奈兵出长平关,逼近天井关,李神通避而不战。
裴行俨也不攻城,亦是等待时机,可从长平关到天井关一路,已是杀机重重。
李玄霸不走大路,弃马翻山而过,从山岭径直来到天井关前。
有兵士通禀,李神通亲自出来迎接,见到李玄霸后,哈哈大笑道:“玄霸,你没死,真地太好了。”
李玄霸心中微有暖意,微笑道:“原来叔父都知道了。”
李神通拉住李玄霸的手,和他并肩入城,叹道:“圣上已对我说明前因后果,我这才知道你的用心良苦。”李神通望着长街,并没有留意到李玄霸脸色有些异样,又道:“若非玄霸当年诈死埋名,我这身老骨头,不见得活到今天呀。李家能有今日的辉煌,玄霸你是功不可没。”
李玄霸唏嘘道:“得叔父一言,我这些年来的辛苦,值得了。”
李神通又是一阵笑,带李玄霸入了府邸,屏退左右,奉上清茶,这才问道:“玄霸,圣上说任你为河东行军副总管,可是真的?”
李玄霸拿出圣旨,递给李神通。
李神通恭敬地接过圣旨,扫了眼放下,感叹道:“其实以你的才能,这河东交你指挥才对。”
李玄霸道:“叔父客气了,我何德何能,敢在叔父之上呢?”
李神通一笑道:“玄霸,听圣上说,你身为副总管,负责坚守河东一事,不知为何离开绛郡,到我这里呢?”
李玄霸道:“萧布衣兵发山西一事,叔父想必知道了。”
“这个……当然知晓,那又如何?”
“我想请叔父出兵一支前往太原,共击萧布衣。”李玄霸肃然道。
李神通满是错愕,“兵出太原?这个……为什么?突厥兵如今已在太原,足有二十万之众,你我看他们两虎相争,到时候坐收渔翁之利岂不更好?”
李玄霸摇头道:“叔父此言谬矣。”
李神通不解道:“玄霸有何高见?”
李玄霸道:“依玄霸所见,突厥兵虽胜在势大,但若论阵仗,难奈何萧布衣。我等若不出兵,只怕突厥兵日久生厌,更思家乡,如当年雁门关前。突厥若退,太原必失,之后河东首当其中,既然如此,我等当和突厥兵联手,一鼓作气击败萧布衣,这才是正道。”
李神通脸色微变,“玄霸说的也有些道理。”
李玄霸见李神通称许,精神一振道:“若要出兵当要趁早,因为若再过月余,难免阴雨连绵,当年圣上出兵南下,兵困霍邑,我等绝不能重蹈覆辙。叔父若是同意,我当领精兵两万出征,痛击萧布衣,争取太原地主动。”
李神通露出为难之色道:“这个……只怕不行。”见李玄霸脸色微沉,李神通苦笑道:“玄霸,我倒是同意你的看法,叔父老了,其实早就想卸下这身盔甲,但圣上器重,当知恩图报。眼下天井关吃紧,河东之兵随时准备支援上党,又要防黄河对岸的动静,这时抽掉人马,若是失了上党,那河东可是全面吃紧,我怎么能担当起这罪责?不过你说的也大有道理,这样吧……我马上修书一封给圣上,将你今日所言转达,请圣上定夺,你意下如何?”
李神通还是热诚依旧,脸上堆笑,李玄霸扭过头去,望向厅外地蓝天白云,淡淡说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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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通和吕绍宗的态度截然相反,甚至可说是十分的:x霸表情反倒有了些平淡。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李神通不以为意,当下去书房挥笔书写军文一封,拿出来对李玄霸道:“玄霸,你看看,我说的可有问题?”
李玄霸缓缓接过军文,展开看了眼道:“叔父如此用心,我是感激不尽。”
“玄霸实在过于客气,你我都是为圣上做事,当求稳妥才对。”封了书信,盖上火印,李神通马上找来驿官,并他八百里加急送到西京,等一切办妥,这才笑道:“玄霸,你长途跋涉,一路劳顿,不如今晚我为你接风洗尘如何?”
李玄霸摇头道:“圣上命我带军坚守河东,眼下虽无战情,我也不好离开太久。既然叔父已送去书信,我心事已无,趁天尚早,可连夜赶回。”
李神通抬头望了下天色,笑道:“才近晌午,你尚未用饭,吃过饭再走也是不迟。”
李玄霸不好推脱,简单的用过饭菜,告辞离开天井关。李神通等李玄霸不见,笑容收敛,脸色变的阴沉起来,回转府中后,立即再写一封书信,招来亲卫欧阳良道:“你立即带这封书信,走小路奔关中,将这封信面呈圣上,不得有误。”
欧阳良听令,带书信出城。李神通这才舒了口气,望着天蓝云白,喃喃道:“玄霸,非我不仁,只因圣上发话,我不得不从。可玄霸和圣上……到底有了什么问题呢?”
李神通想不明白,索性不再去想,这时候有兵士来报道:“启禀永康王,裴行俨派兵在关外搦战。”
李神通冷哼一声,“这个裴行俨,不知进退,真以为我怕了他不成?”考虑再三,终于还是道:“不用理会,任他去叫。严密监视西梁军地动向,若有异常,立即回报。”
*
欧阳良带着李神通地密信。从天井关北出。绕个大圈。这才折而向西。取道西京。虽是路途绕远。毕竟比较安全。
上党是夹在太屋山脉和太行山之间一块盆地。虽地理颇为重要。但地势狭促。山脉连绵。欧阳良熟悉地形。捡小径穿山而过。省却兜个极大地圈子。可小路崎岖难行。他匹马孤身行在其间。也是心中惴惴。
等到日头落山。人还在茫茫大山之中。欧阳良紧紧装束。暗想趁夜再赶几个时辰。然后找个地方休息。明日穿过山脉。就可加紧时间赶路。断然不会耽误了永康王地重托。
日落。夜幕笼罩。山风一吹。有如怪兽嘶吼。前方一片密林。欧阳良小心翼翼地穿林而过。正行进间。只听到一声悲啼。不知道是什么野兽发出。密林前一阵响。柳枝拂脸。才要拨去。陡然间前方倒垂下一垂头散发之人。脸色极白。神情诡异。
欧阳良饶是胆壮。也不由骇地心都差点跳出来。凄惨地叫了声。才要挺矛刺去。蓦地间脑后重重挨了下。身形晃了两下。软软地倒下去。
他没有被吓晕过去。却被人活生生地击昏了过去。
李玄霸从树上跃下,抹去脸上的装扮,冷哼一声,伸手到了欧阳良怀中,取了李神通的那封密信,见上面有火印封口,伸手从怀中掏出个盒子,打开后,挑了点红粉在上面。以手盖上,等待片刻,手掌移开,轻易的揭开书信的封皮,而封面完好无损。
小心翼翼地取出信纸,只看了眼,李玄霸双眸中寒光一现。
原来李神通在书信中写道:‘神通拜叩,有事启奏。玄霸请出兵太原,微臣已遵令对其建议拖延。圣上所命,微臣当全力以赴,小心从事。只是玄霸今日离上党,回转河东,恐另起事端,吕绍宗难以约束,还请圣上早想对策,神通顿首。’
夜色清风,枝条摇曳,李玄霸立在风中,不知多久……
抬眼望去,只见自己的影子淡淡,扭曲蜿蜒。去看看小说网wwwcom。看新月悄上枝头,旧人风中憔悴,仰天长叹一声,“壮志难酬,非我不竭尽所能,只是天不假人。”
不知为何,脸颊已有两行泪水流淌而下,李玄霸任由泪水肆虐,见那天边的月,悄然地躲入了云中,偷窥着世间的喜怒哀乐。
李玄霸知李渊对其防范日严,脸上表情悲愤不多,却多了凄凉悲伤之意。
又过了良久,眼中闪过厉芒,李玄霸喃喃道:“李渊,你不守承诺,也莫怪我不念旧情。”缓缓的收起书信,小心的漆好火印,见再无破绽,这才将书信又送回到欧阳良地身上。
伸手在他头上点了几下,活其血络,助他醒来。见欧阳良微微一动,李玄霸已闪身上树,借浓密的枝叶挡住了身形。
过了盏茶的功夫,欧阳良终于懵懂醒转,四下望去,脸上满是迷惘之意。陡然间想起什么,伸手向怀中抹去,见书信完好无缺,这才松了口气。他不知受人袭击晕了过去,心中以为是山精野怪作樂,不然何以前方来怪,自己后脑却挨了下?惶惶难安,见马儿无事,慌忙上马,稍作犹豫,继续取道向西而去。李玄霸见他离去,倚在树杈之上,望着天边的新月时隐时现,脸色亦随明月变幻而阴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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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行俨在河东亦征战多时。
多年的征战,让伊始那个青涩的少年,变成如今身经百战地将领。脸上少了涩然,多了坚毅,少了冲动,多了沉稳。和李神通对抗数月,裴行俨还是不急不躁。因为西梁王有令,不必急于求成,拖住李神通的大军即可。
连日搦战,李神通闭关不出,裴行俨、史大奈并不急躁,只是密切关注唐军地举动。眼下不但要防李神通从上党进攻,还要防备吕绍宗从绛郡击西梁军在长平的侧翼。最近裴行俨得到个消息,那就是李渊派卫王李玄霸领军河东!
听到这个消息后,裴行俨心中不知是何滋味。他当然还记得当初踏雪寻梅,和李玄霸并肩拜访裴茗翠,也记得这个东都第一人对自己另眼相看,说自己有朝一日定能青史留名,疆场建功。可他没有想到过,自己还未声名鹊起之时,李玄霸早亡,那时候他只能扼腕惋惜。随着日后地戎马倥偬,对于这东都的知己,他地念头渐渐的淡
他从未想到过,有朝一日,自己终究还会和这个当兵相见。
这是讽刺,抑或是命运?裴行俨无法去想。
李玄霸原来没有死,这个消息倒让裴行俨无法振奋。
正沉吟间,史大奈突然掀开帘帐走进来,裴行俨虽然对敌手狠,但为人爽朗,和史大奈并肩作战良久,内心也着实欣赏这个耿直个汉子。
史大奈很不幸。
他是个野种,娘亲早死,唯一地生父也不认这个儿子。他落魄东都,得萧布衣赏识,又差点被亲生父亲打死,自此后疆场作战果敢,逐渐可担大任。
有些人,做了一辈子将军都可能不会领军,但有些人,就算是个草寇,也掩不住领军的天赋。
史大奈领军才华尽显,虽还不能说百战百胜,但循规蹈矩,敢拼敢杀,每次作战,无不身先士卒,披坚执锐,也博得了军中士兵的尊敬。
裴行俨欣赏史大奈的爽朗,但这时史大奈的神色可说是神色扭捏。
用扭捏这两个字来形容史大奈并不贴切,可现在的裴行俨,对史大奈地确是这种印象。
压抑住诧异,裴行俨问,“史将军,不知有何要事?”
史大奈摇摇头,“没什么事情,就是……想找裴将军聊聊。(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裴行俨哑然失笑,“那史兄请讲。”既然史大奈谈私事,裴行俨就用私谊之称。
史大奈缓缓坐下,一时间似不知如何说起,半晌才道:“裴兄……你说这天下,什么时候能一统呢?”
裴行俨未料此问,犹豫片刻,“史兄难道是厌倦了征战?”
史大奈微愕,认真想了良久,“没有谁会希望一直打下去,无论是将军还是士兵。就算是西梁王,肯定也希望早点平定天下,恢复江山的稳定。”
裴行俨没想到粗犷的史大奈有如此细腻地心思,道:“史兄说的不错,可眼下并非我们要打,而是李渊引突厥兵南下……我们血性男儿,难道能任由他们欺辱中原百姓,不愤然还击?”
史大奈道:“裴兄多半是误解了,我不是说不该打,可我真的……很盼望这场战乱早些结束……”
裴行俨道:“谁都希望早日天下太平,但谈何容易?眼下战局重心由河北到了山西,也可以说,西梁王的成败,关系到天底下能乱多久。李渊想借突厥兵消耗东都地实力,是以坐山观虎斗,可西梁王早看出他的意图,是以带兵坚壁清野,要耗走突厥。突厥若北归,东都不伤根本,从太原顺势南下,我等响应,取河东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河东若下,关中三面受攻,败亡不远。”
史大奈道:“是呀,我也觉得如此,如今大势已定,只要西梁王不出差错,要击败关中不过是早晚的问题。我知道了……”他起身要走,裴行俨问道:“史兄,你有心事?”
史大奈愧然的笑笑,“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就是……想回去看看。”
“回去看看?”裴行俨双眉紧锁,“回铁汗国?想西梁王若能一统天下,称帝再所难免。我等均是开国功臣,青史留名,不知史兄为何会产生回去地念头。”他知道史大奈本是西域人,听他要回去,不由心中警惕。
史大奈喟然道:“我其实没想当什么将军……我的事情,裴兄想必也已知晓。我前往东都寻父,是受娘亲地遗命。我虽读兵书,习武艺,但都是为了讨娘亲的高兴,我不如裴兄,自幼就是志向远大。”
裴行俨见史大奈说地真诚,放下心事,微笑道:“这世上并非有意才能成事,西梁王当初只为保身,哪里会想到过今日地局面?到时候西梁王天下一统,想不称帝亦不可得。你我均有功劳,要不受封也是不能。”
史大奈道:“我知道西梁王对我们很好,但我一个粗人,除了能打仗之外,怎么会奢求治理国家。天下平定,西梁王心意得偿,我史大奈也就算还了西梁王地恩情,至于其他,真的不想太多。我前几日听东都传信,说有个铁汉国的人来到东都,那人说我娘亲的坟墓已被修葺完好……”
“是西梁王做的这件事?”裴行俨诧异问。
史大奈摇头,“西梁王并不知情,他现在戎马操劳,我怎么好对他说这些琐屑的事情?铁汗国来地那人说……有一人自称符平居,到了铁汗国,不知用何方法,得铁汗国王的信任,拜为国师。而我娘的坟墓,就是他修葺的。”
裴行俨一凛,“符平居?”
史大奈道:“铁汉国来人说,那人双手双脚还是完整的,铁汗国第一勇士不服他,向他挑战,他坐在椅子上,只凭一只手击败了那个勇士。”
裴行俨道:“据我所知,手脚虽断,但可以装上假的。你是不是想说,他就是你爹,也即是裴矩?”
史大奈缓缓点头,“我地确有这个心,所以……我想天下平定后,回去看看。”
“他对你如此,你还要看他?”裴行俨不解问道。
史大奈垂下头来,“就算我不认这个爹,可他终究是我娘想念的人……”
裴行俨突然明白过来,叹口气道:“他既然还记得你娘,你因为娘亲,就可以忘却对他的仇恨?”
史大奈抬起头来,强笑道:“我爹断了手脚,成不了大事了。西域离中原太远,就算想要兴风作浪也是力不能及。可他在铁汗国,我只怕到时候西梁王一统天下后,对他还有虑……天下一统,我也没什么用了。所以我就想到时候回去……或许他真地变了,我说的话,他也能听地进?”
见史大奈虎目含泪,裴行俨满是感慨,头一次发现眼前这看似粗莽的汉子,竟然有如此细腻的心思。他想地太多,左右为难,终于还是将为难留给了自己。
拍拍史大奈的肩头,裴行俨道:“其实你只要把这些对西梁王说……”
“我欠西梁王很多,现在我已经是个将军,很多事情自己能做主。”史大奈含笑道:“裴将军,这事情,我只对你一人说了,希望你日后,能帮我回转。”
裴行俨不等再说什么,有
匆匆赶到:“启禀两位将军,有人从营外射来封书信将军亲启。”
“谁送来的?”裴行俨问。
“不知。”
“不明来信,一律不收,烧了。”裴行俨道。
兵士点头,才要离开,裴行俨突然瞥见书信封皮上写了个‘玄’字。那字秀挺拔,笔力苍劲,心中一动,叫道:“等等。给我看看。”接过书信,只是望着信纸上那个‘玄’字,挥手让兵士退下,然后对史大奈道:“可能是李玄霸的来信。我认识他的字体,这个‘玄’字,很像出自李玄霸之手。”
史大奈一凛,“李玄霸,他写信给你做什么?”
裴行俨摇头,缓缓拆开书信,并不忌讳,和史大奈共观,信上写的简单明了,“若念旧谊,见信请到羊头山快意亭一叙,不胜感激。知名不具。”
裴、史二人互望一眼,都看出彼此目光地惑之意。
李玄霸找裴行俨做什么?
如今两军交锋,李玄霸心意不定,裴行俨会不会出行?
羊头山在长平关东北,在天井关东南,属于两关势力缓冲地带,荒芜偏凉,快意亭不过是个樵夫、猎人的休息之地,视野开阔,清风朗朗,李玄霸为何要约裴行俨在那一见?
史大奈只望着裴行俨地脸色,见其脸色阴晴难辨,道:“你不能去见他!这人心狠手辣,引你出行,只怕对你不利。两军交战,不循常规,他才为河东领军,这时找你前去,多半不怀好意!”
裴行俨一直凝望着手中的书信,良久才道:“史兄,我欠他一个情。当初若非他跟裴小姐提及我,裴小姐又向兵部推荐我,我裴行俨去不了偃师,也见不到萧将军,更没有今日地裴行俨!”
“可你到如今名震天下,是凭自己手中的槊,肝胆热血,而非靠他李玄霸。”史大奈道。
裴行俨正色道:“但史兄不能否认,人生很多时候,就欠一个机会!就像史兄眼下能勇冠三军,固然凭自己地拳头,但没有西梁王给与的机会,说不定你还在东都卖艺。”
史大奈沉默下来,知道裴行俨说的是不错。
裴行俨道:“男儿在世,讲求恩怨分明。别人欠我的,我可以不要。但我既然欠他的,终究还要还。他以旧谊约我一见,我无法拒绝。”
史大奈叹道:“李玄霸此人别地不说,单说这双眼极毒,他要达到的目的,少有不能做到。”
“不过史将军放心,我断会公私分明。眼下大战在即,我不会以命会他。请你坐镇军中,提防对手趁隙攻击,我会带三百铁骑随行,一有意外,马上回转。”
史大奈眼前一亮,已放下了心事。裴行俨所率铁,可说是军中之魂,有这些人随行,只要裴行俨小心谨慎,凭他的武艺,李玄霸就算想出手,也不见得能奈何裴行俨。
“裴将军,军中自有我,你一切保重。”史大奈嘱咐道。
裴行俨点点头,出帐点齐三百人马,提槊上马,向史大奈又望了眼,毅然出营。史大奈掌心满是汗水,提起了一颗心,只求裴行俨能平安回转。
他不再阻挡裴行俨,因为知道彼此是同样的人,有些事情,男儿断不能退缩!换作是他史大奈,今天亦是一定要去!
裴行俨人在路上,已命轻骑四处打探,其实在长平关到天井关的路上,西梁军早就多布岗哨,若有大军出没,当会第一时间知晓。知道唐军并没有大军出关,裴行俨暂时放下心事,一路风行,到了东北十数里外地羊头山,裴行俨举目远眺,已见快意亭。
快意亭名字虽是文雅,不过是个简陋的休憩场所。人在亭中,可凭山远眺,感清风朗月,快意二字,早不知是谁取之。
再行片刻,裴行俨目力敏锐,已见山腰亭前一人,衣袂飘飘,负手向他这个方向望来。
裴行俨忍不住勒马,知道那人必是李玄霸。
李玄霸就是李玄霸,就像萧布衣就是萧布衣一样,就算有千军万马,让你一眼看的就是他!
裴行俨手握长,手上青筋暴起,他是萧布衣手下第一勇将,但勇气不等于武功。他武功并非绝高,勇闯三军,全凭一股胸中之勇。他知道自己若论武技,绝对不是李玄霸地对手!
不可否认,他感谢李玄霸当年的提携之恩,但他从来看不懂李玄霸。
李玄霸和萧布衣类似,但又有极大的不同。萧布衣虽在高位,做事豪情激荡,竭力会让你看到心底,可李玄霸隐身暗处,心机深沉,永远让你觉得如在雾中。
勒马不前,李玄霸远立片刻,竟然缓步走下山来。
裴行俨不再前行,静静等候。
李玄霸就这么走过来,走到了裴行俨面前,无视他身后的三百铁骑,神色如常,双手抱拳道:“行俨,许久不见。”
他一声称呼,有如当年,裴行俨感慨千万,马上抱拳道:“人在险地,甲冑在身,恕不能下马施礼。”
李玄霸淡然一笑,“我明白行俨此刻地心意。行俨今日能来,我已感激不尽。”
裴行俨沉声道:“不知道李兄今日召见,有何见教?”
李玄霸苦笑道:“我写信约你前来,本来不想太多人知晓。就是怕此事传到萧布衣耳中,对你不利。”
裴行俨心中一凛,“裴行俨事无不可对人言。”
李玄霸点头道:“不错,有萧布衣这种人物,才有裴兄这种人杰,你等眼下众心成城,我反倒小家子气了。”
裴行俨见他神情落寞,心中不知为何,有了同情之意。可转瞬被意志抹杀,再问道:“李兄有事请说,我军务在身,不能多谈。”
李玄霸看了裴行俨良久,目光复杂,突然道:“行俨,我这世上,能信的人已不多,我可否……托你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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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霸说能信的人不多之时,眼中闪过落寞之意。(去看看小说网wwwcom)若行俨心中同情,已拍胸脯担当下来。
但如今的裴行俨早就谨慎非常,听李玄霸相求,沉声问,“要看何事!若是寻常之事,念往日情意,我会为你做到。若事关天下,恕我不能擅自做主。此中差别,还请李兄体谅。”裴行俨虽口气还是冷冰冰的拒人千里,但也在寻思李玄霸会让自己做什么事情。想李玄霸能人所不能,还有何事要求自己?如果事关两国交兵,他当会一口回绝。
李玄霸不以为忤,伸手入怀,掏出一封信来,“我只请行俨为我保留这封信。”
裴行俨一怔,“信要交给谁?信上写的是什么?”
李玄霸只是问,“这个很重要?事关天下?”
裴行俨凝望那封信良久,长击出,荡起一股疾风。
泛寒光,已到李玄霸的胸前,李玄霸动也不动。长戛然而止,裴行俨道:“请李兄将书信放在上即可,我若能送到,定会为你送到。可眼下军务繁忙……”
“不急于一时。”李玄霸淡淡道:“其实若有可能,我真的希望,你不必送这封信。”虽是如此说法,还是将书信放在槊头之上,裴行俨移回长槊,见封皮上一个字都没有,捏了捏,里面好像不过薄薄的几张纸,不解李玄霸的意思,问道:“李兄,你到底希望把信送给谁?”
李玄霸凝望着裴行俨道:“我和行俨自幼就认识?”
裴行俨道:“可惜白头如新。”
李玄霸淡淡道:“我知道行俨为何对我如此冷漠。我诈死隐瞒世人。做事不择手段。一生都在和萧布衣作对。而你却是萧布衣最忠诚地朋友和手下。萧布衣地敌人当然就是你地敌人。到如今。你我是对手……你不命令带来地三百铁骑攻击我。已是念及到往日地交情。”
“李兄明白就好。”裴行俨目光复杂。感慨千万。
“你我虽是对手。但……也……曾经是朋友。”李玄霸嘴角露出苦涩地笑。“虽然你已对我防备重重。但我知道自己不会看错。我一直把你当做朋友。我李玄霸虽出手狠毒。拦路者断杀不误。但我出手总有目地。我又有何缘由对你出手呢?”
裴行俨道:“我眼下为进攻河东地主将。杀了我。你最少可以用我地血。染红你地荣耀之路。”
李玄霸叹口气道:“荣耀之路?可惜这路上。也太过孤单。”哂然一笑。“到如今。我和萧布衣只能活一个。而我和行俨你。却不必刀兵相见。就算我想出兵。奈何天不假人。有心无力。”
裴行俨皱起眉头。不知道李玄霸所言何意。
清风徐徐,已带了早秋的凉气。李玄霸一袭青衫,风中孤立,见裴行俨谨慎相对,叹口气道:“我此次来找行俨,就是托你带信。既然目的已达,不再耽误行俨的军务,就此告辞。”
“等等,你还没有告诉我信要交给哪个。”裴行俨唤道。
李玄霸背对裴行俨,道:“这封信请在我死后拆开。信中有信,信中那封信上已写了要给哪个。我死后,行俨若找不到信封所写的人,就烧了吧。”
裴行俨一震,“你死后?那又是什么时候?”
李玄霸道:“或许我不会死,或许我已在黄泉路。你放心,我李玄霸不会默默死去,到时候裴兄多半知晓。送信之情,永铭在心!”
“你其实可以不用死。”裴行俨缓缓道。
李玄霸突然放声长笑,声动四野,待笑声止歇才道:“多谢行俨此言,但我和萧布衣,已容不下彼此。何况我李玄霸不能胜,活着还有何意义?”
他说完后,再不多言,举步离去。他一直背对着别人,不想让人看到他笑中带泪。(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他看似走的缓慢,但长袖飘飘,不多时已不见了踪影。
裴行俨这才仔细的看了看信皮,虽好奇李玄霸如此郑重交给他一封信写着什么,但终究还是将信揣到怀中。
抬头望去,李玄霸早就不见踪影,裴行俨怅然若失,这时候脸上微凉,仰头望去,才发现丝丝细雨飘落,有如那壮志难酬悲抑的泪水。
**
雨紧一阵,舒一阵,绵绵细雨,已下了半个多月。
李渊望着秋雨,涌起无边的忧愁,他发现自己犯了个严重的错误,他高估了突厥兵地实力,低估了萧布衣的韧性。
据他所知,突厥兵虽有二十多万在太原,但并没有发挥出应有的功效。
从榆次到井|,山西从西到东,已遍布突厥铁骑,可从黄蛇岭到燕岩又到蒙山,西梁军如同钉子般钉在那里,突厥兵无法拔出任何一颗钉子。
突厥兵头一次面对这样复杂地战事,显示出本身经验的不足。
以往的突厥兵,纵马驰骋,咆哮草原,讲究的是痛痛快快地大砍大杀,但到如今,西梁军根本不给他们这个机会。
萧布衣十万大军进入山西,攻城拔寨,势如破竹,可破城后,却并不强守。他们甚至在突厥兵打来,主动的放弃城池,转到深山之中。黄蛇岭、燕岩、蒙山立了三座营寨,开始和突厥兵打持久战,突厥兵可以日行数百里,但却无法攻破就在眼前的西梁军大寨,更不要说去捉就在山中的萧布衣。
萧布衣曾和突厥兵交过手,深深知道突厥兵的优势和不足。
突厥兵势大、兵多、人强、马壮。可突厥兵终究还是游牧民族,不事生产,掳掠为生。相对而言,运用攻城拔寨之法,突厥人还不如辽东人!萧布衣虽弃铁甲骑兵不用,却充分发挥了西梁军坚守的优势,突厥兵久战群山之侧,早就心浮气躁。
而萧布衣实行坚壁清野地战略,二十余万突厥兵的粮草全部由太原城供应,李仲文早已苦不堪言,频频向河东催要粮草。
李渊得知这消息的时候,已知道不妙,更是有些懊丧,因为眼下所有的一切,正在验证着李玄霸的判断,而他却亲自否定了李玄霸地解决方案。
李渊对李玄霸早就有了戒备之心。这种苦处,他亦是有口难言。其实他和李玄霸的合作,一直都算是愉快,可对于这个儿子,他有种深切的戒备,只有他自己才明白为了什么。
败薛家军,暗算始毕可汗,行刺窦建德,所有地一切,李
做的合乎李渊地心思,但所有的一切,从郎山那战道。
李渊开始警惕,开始提防,但他还是觉得李玄霸好用,他已准备在襄阳之战后,就做个了结。可他没有想到地是,襄阳一战筹备了那么久,竟然以失败告终,所以李渊只能隐而不发,因为襄阳一事,他不怀疑李玄霸的能力,却怀疑李玄霸的居心,就因为这点,所以他否决了李玄霸的提议。但眼下来看,他因为疑惑不定,再次错过了一次机会!
如果真如李玄霸的提议,唐军和突厥兵联手战西梁军,结果如何,没有人知道!
事情不可能重来一次,李渊心急如焚。
眼下的情况是,河东不停地向太原输送着粮草辎重,但秋雨连绵,运粮大军再陷雀鼠谷之中,行进缓慢。
李渊没法责怪运粮官,因为这种苦楚,当年他在南下的时候,也经历过一次。粮草运的慢,终究有到太原地时候,但突厥兵已非简单的粮草能满足。这几个月来,突厥兵几乎将太原周边收刮成了空城,还不断的向关中索要财物。突厥人的贪无厌,李渊早就知晓,他送出钱财珠宝并不心痛,可眼下担心地却是,突厥兵想回家了,突厥兵不愿意再守着大山,进行着没有希望的战斗。(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如果山中有宝藏,或许突厥兵还能多守一会,但他们面对的是死亡、对抗、永远的冷血,他们不但觉得无趣,还会觉得恐怖。
这场鏖战,让突厥兵领略到中原人的另外一面。他们终于明白,只要中原人坚持,以他们的实力,永远不可能打赢这场战争。
李渊虽是天子,但对突厥,没有任何掌控地能力。本来联系突厥还有个长孙顺德,可他竟然到草原后,神秘的失踪,长孙恒安对此不知所以,更让李渊雷霆震怒。长孙顺德虽懒懒散散,不能否认的是,此人极具才智,就算对突厥人也有一套。长孙顺德蓦地失踪,突厥人完全失控,李渊已全面的陷入被动的局面。
李渊仿佛又陷入当年在霍邑前地窘境。
李建成悄悄来到李渊面前的时候,满是心忧,他一方面担心形势对李唐的逐渐不利,更担心父亲日夜操劳,鬓角又多了华发。
李渊察觉到什么,抬头望见李建成在不远,展露点笑容,“建成,什么时候来地?宫人怎么不通知我?”
李建成走过来,说道:“父皇,是我让他们不要惊扰你。”
李渊苦笑一下,拉着李建成到身边坐下,“建成,难得你在这时候,还能体谅为父。”
李建成道:“征伐天下,父皇最苦,孩儿只恨才浅,很多地方帮不了父皇。”
李渊叹口气,“建成,莫要这么说,你做的已经足够好,为父有你在身边,已减轻了很多负担。只是为父……做了错事。”
李建成忙道:“父皇,你忙碌操劳,或许有些事情考虑不周,但想办法弥补就是。”见李渊闷闷不乐,李建成知其心忧战局,岔开话题道:“父皇找我回来,不知道有何事情?”
李渊问道:“子午谷、斜谷地敌兵如何了?”
李建成道:“孩儿已各派两千兵士去搜寻,不过……”李建成欲言又止,神色犹豫。李渊道:“但说无妨。事到如今,我们父子之间,难道还有什么讲不得的事情?”李建成眼中闪过古怪,缓缓道:“在斜谷、子午谷,地确发现有兵出没的迹象。”
李渊并不惊慌,“那依你来看,李靖真的能绕过蓝关,转到子午谷吗?”
“他如真的有这本事,就不会让我们知晓。”
李渊欣慰道:“建成,你能想到这点,为父很是高兴。你说的不错,李靖擅长奇袭,出手往往并无先兆。这次一反常态在斜谷、子午谷造势,目的当然就是扰乱民心,牵制我们的兵力。”见李建成连连点头,李渊道:“既然李靖没有长了翅膀,无法飞过群山,那么这些兵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李建成显然早有定论,沉声道:“父皇莫要忘记了武关一事。”
李渊道:“你是说,这些人并非西梁军,而是一直在我们关中出没。”
李建成道:“父皇为防恐慌,并没有对王家米店大动干戈,只让人密切留意他们的举动。而在孩儿来看,东都这些年颇为另类,大力扶植商贾,只怕不但王家米店,就算其他商人,也可能渗透了东都地力量。”
李渊脸色微变,“建成说的大有道理。不过……眼下局势吃紧,我们不能太过张扬,那样的话,商贾哗变,只怕我们没有宁日了。”
李建成安慰道:“父皇,我已经派人密切关注商贾的动静,同时吩咐民部尚书多对商贾进行安抚,想萧布衣也无法渗透太多人手,不成气候。”
李渊点头道:“建成甚知为父的心思,眼下我们虽处劣势,但小心应对,何尝不像当年对付刘武周一样?只要磨下去,就算暂时不能一统天下,守住关中还是不成问题。为父这次找你来,就是想让你在蓝关虚设旗号,让他们误以为你在蓝关,却带兵十万,连同河东的永康王兵合一处。
我只怕突厥兵厌倦战事,让萧布衣顺势南下,是以准备让你统领大军。我等不急于求成,就算弃太原,但只要能坚守河东,守住关中的门户,以后徐徐图之方是正道。”
“父皇,河东不是玄霸在领军?”李建成问道。
李渊道:“他来领军,终究不如你让我放心。”
李建成神色犹豫,“父皇,有句话我真的想问很久了。”
“你说。”
“我听说谣言,玄霸不是父皇的亲生骨肉?”李建成迟道。
李渊脸色微变,“你听谁所说?”
李建成头一次执着问,“父皇,谁说的并不重要,我只想问你一句,玄霸到底是不是父皇亲生骨肉呢?当年我记事地时候,娘怀了父皇的骨肉,后来就生下了玄霸和世民。我从不怀这点,可为何父皇厚此薄彼呢?想玄霸诈死埋名,也是受了许多的委屈,你让他一展雄心有何不可?你一直对他地事情遮遮掩掩,我不怀,但旁人如何想呢?”
李渊双眸光芒闪动,良久才道:“你多半又中了旁人的离间之计。”李渊说的模棱两可,李建成却释然道:“这么说真的是谣言了?”
李渊道:“建成,你真地认为我对玄霸不公?”
李建成郝然道:“孩儿的确觉得玄霸有些委屈,他对我一直避而不见,对世民也是如此,多半是认为做了该做的事情,却没有得到应有的地位。”
李渊叹道:“建成,你这句话说的太对了。玄霸这孩子,自幼聪颖,远胜常人。但心高气傲却是最大的一个缺点,为父其实也想对他重用,但玄霸从未领军,虽说是熟读兵书,但不过纸上谈兵。为父怕他和世民当年一样,重蹈覆辙。世民当年意气用事,折损了我太多地兵马,但那时候,我们无妨事,我可以让世民重新再来,可眼下我们已再也没有实力去折损,不知道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李建成恍然道:“原来如此,父皇为何不早说,倒让孩儿神鬼。玄霸当然是我的弟弟,旁人猜测或可,我这个做大哥的乱想,实在不应该。”
李渊眼中闪过异色,“建成,你到了河东,这些话不用说的,只记得稳妥为先就好。玄霸地事情,我来处理吧。你现在马上准备兵马,等雨停就要悄悄出兵,至于旗号,不必用你的旗号,我到时候自有安排。”
“父皇多半想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了?”李建成笑了起来。
李渊点点头,等李建成退下后,沉吟良久,这才吩咐道:“宣黄门侍郎来见。”
黄门侍郎就是温大雅。
温大雅是温氏三兄弟的老大,其弟温大临、温大有均有大才。这三兄弟在李渊首义之时,就已坚定不移地跟随,甚得李渊的器重。不过除温大雅荣升黄门侍郎外,温大临、温大有二人却是官职不显,但谁都知道,这三兄弟是为李渊地近臣。
温大雅赶来,施礼问,“圣上召见,不知有何要事?”
李渊屏退左右,这才低声问,“朕让你准备的人手,现在如何了?”
温大雅谨慎道:“大临训练地人手眼下已有千余人之多,武技超群,对圣上绝对忠心耿耿。到现在,只等圣上吩咐。至于大有那面的连弩研制,也有了实质性的进展,到现在已可应用。不过弩车的研制,还很需要时间。”
“弩车是没有办法地事情……”李渊叹道:“李靖到攻武关之时才用弩车,就是准备用来对付我们。不过弩车并非万能,要应对也非不可能的事情。对了……这些事情,除了你们三兄弟外,应该没有旁人知晓?”
温大雅道:“绝对没有旁人知晓,微臣得圣上吩咐,所有的一切,都是在极为秘密的情况下进行。”
“大雅,你命大临马上拨调五百人手做太子的亲兵,亲自护送太子前往河东,保护建成的安危。”李渊缓缓道。
温大雅立即点头,可多少有些惑,“太子身边素有重兵,这次慎重其事,可是有了变故?”
李渊淡淡道:“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温大雅噤声,不敢多言。
李渊道:“朕命这五百人手在太子的身边,不仅是保护建成的安危,恐怕……还有他用。反正到时候,你们听朕的旨意就好。无论如何,只要朕的旨意一下,立刻执行。”
温大雅肃然点头,“圣上吩咐,微臣当严格遵从。”
李渊这才舒了口气,才要再吩咐什么,只听到外边有吵闹之声,不由大怒,喝道:“何事?”
宫人慌慌张张地进来道:“是齐王请见,圣上议事,我们只要他等等,他就在外叫嚷。”
李渊对谁都有主意,就对这个李元吉没有办法,向温大雅使个眼色,温大雅知趣退下。李元吉怒气冲冲的进来,几乎将温大雅撞个跟头。李渊本待呵斥,突然见到他脸上有五道血痕,不由一惊,问道:“元吉,谁伤的你?”
李元吉嚎啕大哭道:“父皇,孩儿几乎要见不到你了。”
李渊大惊,“元吉,到底怎么回事,你详细和我说说。”
李元吉哽咽道:“说了有什么用,爹爹也不会为我做主。除了娘亲,再也没有谁会疼我了。”
李渊被他哭地心烦,怒道:“到底何事,你快道来!”
“还不是那个观音……婢的缘故。我这脸,就是她抓的。”李元吉道。
“观音婢?”李渊微有诧异,立即醒悟过来,“你是说无垢?”原来长孙无垢的小名就叫做观音婢,不过自从嫁给了李世民后,也少有人如此称呼长孙无垢。李元吉咬牙切齿地这般称呼,显然是对长孙无垢恨极。见李元吉脸上血痕未干,就算好了,多半也要破相。李元吉本来长的就不算俊朗,这一下更显狰狞,李渊怒急,“无垢竟然伤你,来人,将长孙无垢抓来。”
儿子是亲生的,长孙无垢毕竟还是外人,儿子如此之伤,怎能不让李渊怒火攻心?
宫人才要传旨,又有人来报,“启禀圣上,长孙无忌携长孙无垢求见。”
李渊微愕,李元吉却扯着父亲的衣袖,哀声道:“父皇,他们……难道要到宫中杀我?”李渊心中微动,暗想长孙无垢本是贤良淑德,是自己亲自挑选的儿媳,怎么会如此不顾大体伤了元吉,这中莫非有什么隐情?沉声问,“元吉,你老实交代,到底做了什么?”
李元吉叫屈道:“爹,我什么都没有做呀。”
这时长孙无忌已带妹妹赶到,长孙无垢本来出落的如出水芙蓉,可眼下仪容不整,梨花带雨,衣衫也被扯裂,露出玉臂。本来洁白如玉地手臂,眼下却青一块紫一块满是淤痕,李渊见了,心头一沉。长孙无忌远远跪倒,悲声道:“圣上,齐王劫持无垢,抢回府中,意图……”话到嘴边,悲愤满面,嗄声道:“请圣上给无忌、无垢个交代!”
李渊瞬间已明白了一切,脸色铁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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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吉见长孙无忌说出真相,喝道:“长孙无忌,圣上莫要信口雌黄!”
长孙无忌不理李元吉,怒对李渊道:“微臣若有一句谎言,愿受千刀万剐。去看看小说网wwwcom。”长孙无忌少有如此失态的时候,实在因为这妹子是长孙家的掌上明珠,众人呵护还来不及,受李元吉欺辱,长孙无忌如何能善罢甘休。再说事关李世民,长孙无忌也不想善了。
李渊心头一沉,知道事情极为棘手。这件事他已经问不下去,这时候只能想解决之道才行。
没想到自己殚精竭力的解决天下大事,却总被这些家事干扰,李渊怒火上涌,可见到李元吉脸上的疤痕,心中又是一软。对于这个儿子,为何如此疼爱,他是心知肚明。可长孙无忌代表长孙家族,长孙家是名门望族,如今理亏在自己,就算是皇帝,也不能在这时候惹长孙家怒火。李渊正左右为难之际,李元吉不知进退,叫道:“你胡说,我只是找观音婢闲聊几句,她看不起我,对我视而不见……我……”
李渊怒不可遏,回手一记耳光打下去。
‘啪’的一声响,李元吉没有防备,被一记耳光打倒在地,嘴角溢血。他眼中满是骇然之色,因为从记事以来,父亲对他从未没有下过如此重手!他虽桀骜,却一点不笨,知道这次李渊真的动了肝火。
伸手拔剑,一泓亮色直指李元吉。
剑尖微颤,如蛇一般,李渊怒道:“这种事情你也做的出来,畜生,今天我就宰了你!”
李元吉以为父亲动了真怒,坐在地上以手撑地,吓的连连后退,李渊目光斜睨,见到一人已到,厉喝道:“畜生,还不束手!”
他一剑刺过去,李元吉生死攸关,也吓的糊涂,竟然向李渊扑去,哀声道:“爹,饶命呀,下次我不敢了。”
李渊微凛。暗骂李元吉蠢不可及。竟然闪躲都不会。他哪里知道。自己假戏真做。李元吉早吓地晕了。只想求饶。哪里想到闪躲!
眼看这一剑就要刺到李元吉身上。一人横向冲过来。高叫道:“圣上。手下留情!”
‘嗤’地一声响。长剑已刺在那人地手臂上。李渊手一颤。宝剑落地。他本就不想杀了儿子。可无法对长孙家交代。不得不做戏。见那人扑来。早就收了劲道。可那人护人心切。扑地太快。李渊收剑不及。还是刺地那人手臂鲜血横流。
“裴仆射。你怎么来了?”李渊假装诧异。一把握住裴寂地手臂。
来救李元吉性命地人正是尚书仆射裴寂。李渊要非看到他已到了门外。也会拔剑去杀李元吉。没有谁比他明白裴寂。也没有人比裴寂明白李渊。李渊知道。自己出手。裴寂必拦。而裴寂果真没有辜负李渊地心意。
“快传御医来。”李渊神色紧张。装作将儿子地事情忘在一旁。裴寂却还没有忘。苦笑道:“圣上。老臣这点伤不妨事。匆匆赶来。是因为齐王虽行事荒唐。但罪不该死。”
李渊佯怒道:“这畜牲竟然对无垢动手动脚,还不该杀?”
裴寂苦笑道:“好在大错未成。据老臣所知,齐王和无垢路上偶遇,动了口角。当然……”见到长孙无忌喷火的双眸,裴寂心头一颤,含糊道:“齐王出言太过,无垢贤良淑德,一再忍让。可齐王就认为无垢看不起他,是以又骂什么观音……难听地话。无垢能忍,下人却都动了拳脚,齐王一怒之下,就将无垢带回府上说要教训一顿,不到府上的时候,无忌带人赶到,救下了无垢。元吉动粗,将无垢手臂弄伤,可无垢也抓了元吉脸上一把,这也算扯平了。无忌,老夫没有偏袒哪方吧?”
长孙无忌怒道:“你地确没有偏袒,你根本就是站在齐王那边!我赶到了,一切无事,我若没有赶到呢?”
裴寂咳嗽一声,知道一个长孙无忌好摆平,可在关中,长孙家已经根深蒂固。眼下关中已人心惶惶,这件事处理不好,惹怒了一直坚定支持李渊的长孙阀,外战未平,内乱又起,那无火上浇油。含混道:“这个……没发生的事情,老夫不敢臆断。圣上已责罚了元吉,无忌,一人退一步好不好?”
长孙无忌还待再说,李渊已道:“把元吉这逆子拖出去,重责二十大板,然后关起来!”李元吉哀嚎不已,李渊不为所动,等到将李元吉拖出去后,李渊和颜悦色的对长孙无垢道:“无垢,伤的重不重?”他避重就轻来问,长孙无垢虽是委屈,还是喏喏道:“圣上,无垢……不妨事了。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李渊叹道:“无垢贤惠,识大体,朕甚感宽慰。无忌,这件事的确是元吉地不是,朕……管教无方,代他向你赔罪了。”
长孙无忌只能跪倒道:“微臣不敢。”
“既然没事了。无忌,你就带无垢回转吧。我会让御医随后就去。”李渊道。
长孙无忌无奈,知道这件事已不了了之,再闹下去,对谁都没好。心中愤懑,只能退下。李渊舒了口气,望向了裴寂。这时候御医早赶到,给裴寂包扎好伤口,李渊问道:“裴仆射,朕误伤了你,着实过意不去。”
裴寂慌忙跪倒道:“圣上何出此言,老臣得遇圣上重用,就算肝脑涂地都是在所不辞,些许小伤算得了什么?”
李渊将裴寂搀起
坐在床榻旁,裴寂有些不自在,“圣上,这是你的不敢坐。”
李渊感喟道:“裴仆射,朕知道这世上待朕如兄弟地人,也只有你一个。当年若非是你,朕早就不得善终,哪有今日的荣耀。不要说这床榻,就算朕之江山,和你共打理,那也是绝无猜忌。”
裴寂有些惶恐,岔开了话题道:“圣上,元吉这么闹下去,总不是办法。”
李渊道:“我实在对他太过溺爱,导致今日地局面。”
裴寂犹豫片刻,“圣上,你对建成、世民都是管教有方,不知为何对元吉为何这般疼爱。难道是因为当年遗弃的事情?”
李渊叹道:“你和朕多年,早知道遗弃地事情,可这……还不是真相,朕藏了太多年的心事,也只能对你说说。”
裴寂惶惶道:“圣上不说,老臣也无妨事的。”
李渊苦笑道:“说说也无妨。”见李渊想说,裴寂只能听。李渊又问,“窦后遗弃元吉的事情,你想必也知道些内情。”
裴寂道:“当年都说窦后生下元吉地时候,嫌他长地丑陋,不愿意抚养,这才丢弃了他。有一日我和元吉闲聊,才知道他已知道这件事,又因为建成、世民、玄霸颇受你和隋帝的宠爱,他却默默无闻,是以才觉得不公,一直耿耿于怀,行为乖张。”
李渊道:“纸里包不住火,他终究还是知道了这件事情。你和元吉不见得是闲聊吧。”
裴寂小心道:“老臣只想劝他几句,没想到反倒知道他的心思。”
李渊道:“裴仆射,你对朕的关怀,朕真的这辈子都忘记不了。其实……元吉不是窦后所生。”
裴寂吃了一惊,“这……这……”他不知怎么说才好,他虽受李渊地器重,可知道这种隐秘的事情,极易惹杀身之祸,知道多了绝非幸事。不敢评价,只能吃惊,李渊见到他地神色,苦笑道:“可他还是我的儿子。”
裴寂有些糊涂,“那……”
“当年窦后嫁给我,其实我算是高攀了。”李渊感喟道:“她本是心高气傲之人,嫁给我后,受了不少苦,我对她……一直都很尊敬的。”
裴寂叹口气,知道尊敬和爱的区别。有时候,就算帝王,也不能坦坦荡荡的去爱,杨广无是个最好的例子。对于李渊地苦,裴寂也是了然,李渊敬窦氏,却不见得是爱。
也只有在知根知底的裴寂面前,李渊才能如此吐露心事。
裴寂当然知道往事,也知道李渊说地不假。要知道窦后本是北周大将窦毅和周武帝姐姐襄阳长公主的女儿,才貌双全。当年窦后尚幼地时候,就能在周武帝前献策说‘四边未静,突厥尚强,愿舅抑情抚慰,以苍生为念。但须突厥之助,则江南、关东不能为患矣!’以周武帝的雄才伟略,尚对年幼地窦氏正色以对,甚至因为窦氏的建议改变了对自己那个突厥皇后的态度,可见此女的才情无双。后来杨坚篡了北周的皇位,窦后曾暗中大哭说,‘恨我不为男,以救舅氏之难!’这女子的刚烈可见一斑。(去看看小说网wwwcom)后来杨坚称帝,虽对宇文家刻薄,但对窦氏着实不错,而那时候李渊不过是个千牛备身,和柴绍以前的官阶雷同,陪太子读书而已,李渊那时候无论身份还是地位,都和窦氏差的极远。窦毅为给女儿求贤夫,谨慎非常,采用比武招亲的形势。他在门板两侧画了两只孔雀,让求亲者百步外挽弓,两箭射之,若能中了孔雀之眼,就是他窦毅的女婿。
这种招亲的方式可算是新颖,当时轰动一时。
为入选东床,京城中不知多少纨绔子弟前来竞选,可门板被射的和刺猬一样,就算两侧的高墙都差点被射倒,却无一人能符合窦毅的要求。李渊身份最低,排队到最后,等到日落黄昏的时候,这才有机会。李渊虽落魄,毕竟还算门阀子弟,符合窦毅的要求。李渊虽是长相老成,可功夫也是老成。在别的门阀子弟走马观花、浪费光阴之际,却已文武双全。抓住机会,两箭射出,正中雀眼,让旁人都感慨这老小子的运气极好。窦毅一诺千金,虽看李渊身份低微,却不嫌弃,当下将女儿许配给李渊。
自此以后,李渊才算是时来运转。杨坚念及旧情,再加上独孤皇后对窦氏颇为称许,李渊凭借窦后的关系,着实过了一段舒心的日子。官位逐年上升,也找回了男人的尊严。到杨广之时,虽被杨广百般嘲讽,但已从千牛备身地为太子捉刀变为卫尉少卿为皇帝掌旗。窦后眼光颇准,看杨广也看的极准,就算死后都安排的妥妥当当,她知杨广好面子,劝李渊给杨广献上鹰犬良马,以讨杨广的欢心,李渊这才得保官位。可说李渊能有今日,窦后实是功不可没!
就是因为这样,李渊才敬重窦后。可敬重是一回事,爱不爱是另外地一回事。
李渊想到这里地时候,叹息道:“窦后性格刚烈,又是下嫁给我,我对她很是感激。虽平时和你喝酒作乐,不过是逢场作戏,她在的时候,我也……不敢再娶妾。建成、世民都是她所生,可元吉却是我一时醉酒,和奴婢生的孩子。”
裴寂只有同情,知道李渊的苦闷,道:“这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可心中有了疑惑,为何李渊没有说李玄霸?以窦
烈,怎么会容忍这件事发生呢?
李渊道:“女人毕竟是女人,无论如何强煞,对这种事情也是看不开。当年窦后也有身孕,我一时寂寞难耐,就和婢女如意那个了……没想到她对我有情,有了孩子,还隐瞒了下来。后来我知道了,心惊胆颤,可见如意可怜,又想她怀地毕竟也是我的骨肉,总想着要生下来,极力隐瞒。没想到窦后还是知道了这件事情,找到了如意,动气之下,竟导致怀地骨肉夭折。如意早产,就生下了元吉。窦后气恼不过,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命人将如意打的奄奄一息,又将元吉丢出去。我知道此事后……”李渊说到这里,苦笑一下,“裴仆射,我当你是生死兄弟,也知道你对我忠心耿耿,也不怕说这丑事。当年我在窦后床前跪了一晚,只说孩子无辜,求她饶了元吉。她见我苦苦哀求,这才心软,饶了元吉一命。可如意没有被饶恕,终于因我而死。窦后很有办法,对外却称当初扔掉元吉是嫌他丑,捡回来是于心不忍,于是元吉就变成了窦后的儿子,此事也就淡了下来。窦后对我的事情虽是恼怒,可后来因为一个缘由,这才对元吉视同己出。元吉一直说世民来历不明,其实世民没有问题,却是元吉本身有问题了。这个事情,我一直无法对他开口,可说不说已没什么区别了。”
裴寂哑口无言,没想到当年之事竟有这么多曲折。
李渊又道:“裴仆射,我对如意歉仄,她临死前说不怨我……”说到这里,李渊老眼含泪,“她因我而死,见到我后,还安慰我,说不怨我,我怎能无动于衷?她临死前只求我一件事,让我好好的照顾元吉,我怎能不答应呢?我一直念及往事,对元吉难免就溺爱些。”
叹口气,李渊道:“裴仆射,我今天和你说这些,只是想你帮我照看元吉,莫要让他再惹是非,等我安心平定天下后,再谈其他。我知道……你是个口风严密地人,所以才对你说。这些事,我就算对建成都没有说。”
裴寂跪倒施礼道:“老臣得圣上重托,当知如何去做。”
李渊扶起裴寂,舒口气道:“憋了我多年的心事,今朝说出,总算快意。”见裴寂欲言又止,问道:“裴仆射,你有什么不解之事?”
裴寂小心翼翼道:“元吉地身份老臣是清楚了,可是……玄霸呢,老臣总觉得圣上待他很是怪异。老臣不是多事,而是觉得祸起萧墙,为祸之厉只怕无穷。”
李渊脸色已沉下来,阴冷如铅云。
裴寂见状,慌忙道:“老臣失言,请圣上恕罪。”
李渊冷哼一声,“裴仆射,我不是怒你,而是对当年之事后悔不迭。”
裴寂见状,不敢多问。李渊四下看了眼,见左右无人,这才叹道:“其实玄霸……”犹豫良久,这才道:“裴仆射,朕最信任的人就是你,朕准备让你做件事情,不知可行?”
裴寂跪倒道:“圣上何出此言?只要圣上有令,老臣赴汤蹈火,绝不敢辞。”
李渊望了裴寂良久,拉起了他道:“这件事需绝对地保守秘密,朕除了你之外,还真的找不到旁人来托付,也不想对旁人说起这件事。”李渊口气凝重,裴寂额头已渗出汗水,“老臣只怕辜负圣上地重托,当年在太原一役,老臣丢盔卸甲,早就后悔不迭。”
“这次并非领军,而是传令。”李渊道:“其余的一切,都已准备稳妥,朕需要一个向建成说清真相地人,也需要一个极其稳妥的人。”
“圣上要我对太子说什么?”裴寂忍不住问。
“告诉他,玄霸并非他的亲生弟弟。”李渊一字字道。
裴寂身躯一震,汗水滴落,“这……这个……太子可信?”其实不要说李建成能不能相信,裴寂听到这个消息后,亦是难以置信。
一切不可思议,可一想到李渊对李玄霸的态度,似乎又早有预兆。
“你说了,加上朕地旨意,他就会信。”李渊沉声道。
裴寂喏喏问,“太子还在京师,圣上为何不对他亲口说出此事?”
李渊道:“时机未到,我只怕说出来,建成还不能藏住心事。他若知道真相,就算他不说,待玄霸地态度肯定也有差别,玄霸心思聪颖,说不准会看出破绽,起了防备之心,所以就算建成问我之时,我都没有告诉他真相。我并不要你现在告诉他真相,只想让你等恰当的机会和他说明。”
裴寂不知为何,心底涌起一股寒意。李渊如此处心积虑,连太子都一块瞒过,心思可谓深沉,自己虽得他器重,但参与其中,是福是祸?
“裴仆射,你还记得当初窦后怀了世民后,就一直闭门不出吗?”李渊问道。
裴寂回忆片刻,点头道:“的确如此。当初窦后说见风头痛的厉害,所以我那段时间去找你,也见不到她。”
李渊缓缓道:“其实她那段时间根本没有头痛,而是遇到了宇文。当时我在家中,一直心中惴惴,如头悬刀剑。”
裴寂诧异道:“宇文,可否是千金公主的三妹?”
李渊点头道:“你想地不错,她和窦后本来就是姑表亲。”
裴寂想了下,点头道:“宇文家的龙子龙孙多遭大难。文帝自从夺位后,对宇文姓多
,听说宇文三姐妹都以复国为己任。圣上当时收留是冒着杀头地危险。不过……圣上重情重义之人,也是难免。”
李渊苦笑道:“朕当初并没有你想像的那么高大,宇文到了我家后,我可说是天天如履薄冰。这件事除了我和窦后,只有个老女仆略知一二。
当初我连你索性都瞒过,只是怕惹杀身之祸。”
裴寂道:“圣上合该如此,可宇文和玄霸有什么关系呢?”
“宇文当初怀了身孕。”李渊道。
裴寂一惊,“难道玄霸是……”他不敢猜下去,李渊沉声道:“不错,玄霸是宇文的孩子,她为了避祸,这才找到窦后,而不是要找朕。你也知道,当初窦后恨不是男儿,替舅父复国,见到宇文前来,当然是毫不犹豫的收留。我在家中根本没有什么决定能力,只能帮她隐瞒。窦后收留了宇文,两人都怀有身孕,各产一子。当时风声甚紧,宇文身为叛匪之首,蛊惑作乱,文帝对她早就下了必杀令,宇文只怕没有能力养大儿子,窦后这时候又出一计,说不如说她生下个双胞胎好了。让玄霸暂时认她为娘亲,也免了以后的惶惶度日。宇文穷途末路,为了儿子着想,就同意了窦氏的建议。”
裴寂明白过来,“所以窦后生下了世民、宇文生下了玄霸,却对外宣称是双胞兄弟?”
李渊点头道:“正是如此!所以别人都觉得奇怪,为何这双胞胎长地不像,而且体质相差太远,我也只能解释玄霸是病的那个模样。只因为世民是平平安安地出生,宇文却连年奔波,躲避追杀动了胎气,玄霸生下来就是体质极弱,太医甚至说,他活不了多久。”
裴寂心中感慨,“当初窦后可说是极为冒险,若消息走漏,只怕圣上真要被牵连。”
“岂止被牵连,只怕要被诛杀九族的。”李渊苦笑道:“试问这种情况,我如何敢对任何人泄露半丝消息?所以这件事我一直瞒在心中,除了窦后和我,再无第三人知道了。”
裴寂想问当初照顾窦氏、宇文氏地人呢,转念一想,并不发问。
李渊又道:“当初窦后要丢掉元吉,其实还仗着玄霸救他一命。”
裴寂不解道:“玄霸当时还小,有什么能力救元吉的性命呢?”
李渊道:“我当时苦苦哀求,窦后就是不肯留下元吉。我被逼无奈,就对窦后说,别人地儿子我都可以留下来做儿子,为何我自己的儿子就要送命呢?窦后听到这句话后,才让人将元吉捡了回来。”
裴寂有些好笑,又觉得悲哀,可如何敢笑?只能叹道:“圣上也是迫不得已了。可是……玄霸自从跟了圣上后,很为圣上着想,圣上为何对他……颇不信任。”
李渊叹道:“养虎为患,反受其害!当年窦后看出我提心吊胆,对玄霸一直不喜,是以逼我立下重誓,要对玄霸视同已出,她也对元吉和亲生儿子一样,若违此誓,不得善终!是以元吉只知道自己被弃过,却并不认为非窦后所生,只因为窦后自那以后,对他很好。”
裴寂叹道:“窦后为了玄霸,真的算是用心良苦,她对宇文家,可说是仁至义尽。那宇文?”
李渊冷哼道:“那女人真的天生反骨,不过苍天有眼,她一路奔波,生下了玄霸就一直病怏怏的起不了床了……后来,也就死了。”
裴寂见李渊对宇文此厌恶,也不多说,一时间心绪如潮,不知从何说起。
李渊道:“我本来以为玄霸必死,没想到宇文竟然神通广大,居然请来了行踪飘忽的孙思邈给玄霸看病。可不知为何,她不让孙思邈为自己看病,或许孙思邈也医不好她的病吧。后来宇文等李玄霸记事后就死了,玄霸却活了下来。我本来一直想瞒着他,可没想到他不知为何,竟然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是不是窦后告诉他的呢?”裴寂问道。
李渊缓缓摇头,“不是,窦后那时候已知道只要文帝在位,北周再无复国的可能,为玄霸着想,并不对玄霸说起当年之事。”
“说不定是宇文留下了书信。”裴寂猜测道。
李渊有些赞同,“的确有这个可能,可事情已无关紧要。玄霸知道了身世后,已是文武双全,习得一身高明的武功。我当时并没有多想,反倒有些欣喜。玄霸不但学会了高明的武功,还对天下大势侃侃而谈。以后的事情你也知道,他为救李家诈死,然后暗中连施巧计,助我夺取关中,平定河东。”
“那圣上为何对他不满?难道襄阳一败,真的这么严重?”
李渊嘴角抽搐,眼中露出沉沉之意,一字字道:“只是襄阳一败,我再小气,也不会责怪于他。可我渐渐发现,玄霸这人野心勃勃,更深的用意……多半是……想要完成宇文的遗愿,光复北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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渊恨恨而谈,像要把多年的积怨、不满一口气爆发出
裴寂听李渊分析,遽然而惊,“玄霸他要光复北周?”
李渊恨恨道:“我暗中观察分析,玄霸看似从容,骨子里面却和他死去的娘没什么两样!他明里助我,可野心极大,或许他助我,不过是想鸠占鹊巢而已!”
裴寂越听越心惊,“他……真的有这么大的胆子?他怎么会有那个能力?”虽是这般说,裴寂却知道,这件事大有可能。(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此子的心思,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做不到!”李渊叹道:“我现在也是作茧自缚,反倒被他束缚了手脚,真的是八十老太倒绷儿了。”
“或许……或许……”裴寂或许了半天,不知说什么才好,心乱如麻,知道李渊这么肯定,当然已存了除去李玄霸的心思。
天底下没有任何君王能容忍身边之人的反叛,更不要说改朝换代。李渊已立大唐,又如何肯和北周扯上关系?李玄霸的目的是光复北周,肯定暗藏祸心,前车之鉴,北周亡大隋兴,李渊不可能坐视不见,更何况他打下大唐的江山,只指望大唐世代传承,已和李玄霸的目的背道而驰。
“裴仆射,你多半以为朕心过重。”李渊见裴寂无言,感慨道。
裴寂道:“老臣不敢,但他……”
“他当初和朕约定,若能诈死骗过杨广,日后我就要当他是亲生儿子对待,事成之后,要把往事说出,还他荣耀。”李渊道:“我当时只觉得这个条件再正常不过,也就答应了他,同时告诉他,我对他的态度,一直和对亲生儿子没有什么区别。后来他毒死薛举,暗算了始毕都是做地极为出色,那时候朕极为欢喜,以为除了建成、世民外,又多个了强助。薛举老谋深算,不让于我,玄霸却一眼就看出薛家军地弱处所在,说只要击杀薛举一人,薛家军不攻自破。他请令出手,竟然真的毒死薛举,实在让朕大喜若狂。可那件事后,他就迫不及待的要朕还他身份,朕当时觉得太早,就让他不要急,先处理草原危机再说,他却早有谋略,说始毕受萧布衣欺骗,被誓言所束,已不能大举南下,既然如此,不如索性杀了始毕,草原必定另立可汗,也就破了萧布衣的布局!我当时也被这个想法震惊,觉得此计惊天,几乎不能实现,玄霸却说,就是因为别人想不到,所以才容易做到。朕请他出手,没想到他真的事成……”
裴寂虽隐约也知道此事。但这时听到。还是胆颤心惊。冷汗直冒。
李渊道:“但这两件事成行后。朕已发现玄霸野心勃勃。胆量骇人。做事更是不择手段。其实他中途也曾刺杀过萧布衣。可惜没有成行。后来他杀了始毕。又让朕还他身份。我就有点迟……”
裴寂暗道。圣上说地虽婉转。可显然早就对李玄霸有了戒备之心。不然不会一拖再拖。
李渊道:“我答应他若再能取下河北。可考虑恢复身份。因为他是我地奇招。不宜这早泄露。没想到他虽答应了我。也除去了窦建德。甚至将罗艺也算计在内。但在郎山上却不甘寂寞。终于亮出了身份。后来他在襄阳事败。诱发了关中地颓势。我这才后悔莫及。其实……”想了半晌。李渊终于化作一声长叹。“他要请战河东。我对他地感觉真地已如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当时还想。或许他能扭转战局。但见他东奔西走。急于请功。我又开始担忧……”
“圣上担忧他急于求成。反倒走了败招?”
“我是担忧他如此急于立功。恐怕有了不可告人地秘密。”
裴寂沉寂下来,已经明白,李渊早对李玄霸起了猜忌之心,可又觉得李玄霸好用,是以一直和李玄霸虚与委蛇。可这种事情,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听,照吩咐去做,而不是参与其中。裴寂能有今日的高位,就是因为他懂得本分。
李渊也不需要他的建议,径直说下去,“至于他有什么秘密,我想你听了这多,也应该心知肚明了。”
裴寂缓缓点头,“圣上,你怕他要……对建成不利?”
李渊一震,“你也觉得他会对太子不利?”
裴寂分析道:“老臣听圣上一席话,认为大有道理。玄霸若是想要光复北周,不会对圣上不利,但毫无问,必须取得太子之位!但太子仁德,又是战功赫赫,玄霸此刻不要说比太子,就算连世民地功绩都比不上,毕竟他做的那些事情,虚幻飘渺,又如何能得到群臣地认同,最少……老臣对他不会支持。”
李渊露出丝微笑,“裴仆射,你果然对朕忠心耿耿。”
裴寂又道:“他争功心切,不过是想要树立威望,既然如此,他的大敌不是萧布衣,而是太子。我们的大患眼下亦不是萧布衣,而是李玄霸。”
李渊道:“裴仆射,你能想到这点,不枉朕今日所言。所以……你应该明白朕让你做什么了。”
“圣上想要除去玄霸?”裴寂谨慎道。既然李玄霸非李渊骨肉,裴寂也就没有那么多的忌讳。
李渊沉吟良久,感慨道:“他毕竟是朕一手养大,不是万不得已,朕真不想和他翻脸成仇。”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裴寂已意识到问题的严重。
李渊沉声道:“朕已派人监视玄霸的动静,他若是安心领军,我们不必做什么。可他若是有什么轻举妄动地话……”李渊做个手势,脸色沉沉。
裴寂明白了李渊的意思,应声道:“老臣明白!”
**
李渊、裴寂密密商议之际,长孙无忌带着妹子已回转到了府中。一路上,二人均是沉默无言,各怀心事。等到下人退下,长孙无垢终于停止了哭泣,长孙无忌怒气不消,飞起一脚,将厅中地桌案踢翻。‘噼里啪啦’中,长孙无垢连忙拉住了三哥,劝道:“三哥,我没事了,你也不用因为我生气了。”
长孙无忌恨恨道:“此仇不报,枉为丈夫!”
长孙无忌慌忙道:“今日……我们也没有吃亏。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你莫要告诉世民了。”
长孙无
妹子楚楚可怜,叹道:“无垢,你想息事宁人,可哪单地事情。这事情集市中已闹地沸沸扬扬,路人皆知。李元吉不给你面子,就是不给世民面子,不给世民面子,就是削我们长孙家的面子。眼下圣上在位时都已如此,若建成真地称帝,更无人能管。以李元吉的胡闹,哪里还有世民的立足之地呢?”
长孙无垢听和李世民有关,不由急了起来,“三哥,那可如何是好?我真的……不想给世民添麻烦的。今日圣上虽责备了元吉,可我看出他是情非得已。毕竟那是他的骨肉,再理屈也舍不得打。这一记耳光打在李元吉的脸上,可世民他却极为难做了。”
长孙无忌啐道:“你还能让世民怎么做?妇人之见!”见长孙无垢双眸微红,泪水在眼眶中滚来滚去,长孙无忌知道说的重了,歉然道:“无垢,我都是气糊涂了,才对你乱发脾气,三哥不对,你莫要怪三哥了。”
两滴泪水如珍珠般落下,长孙无垢哽咽道:“三哥是为我和世民好,我怎么会怪你。可眼下……圣上对元吉极为宠爱,我们左右为难。”
长孙无忌冷哼一声,“李元吉自作孽,我们一忍再忍,他真地以为我们怕了他?”
见长孙无忌眼中泛出寒光,长孙无垢骇然道:“三哥,你要做什么?这时候万万不能对他如何,不然无论是否与我们有关,圣上都会怀疑是我们所为。”
长孙无忌安慰妹妹道:“无垢,你放心,我不是那种不顾大局的人,但这件事无论如何都要让世民知道。你想想,我们若是瞒着他,若有一天他回转西京,没有心理准备,那可真的是颜面无存了。”
长孙无垢点头道:“三哥说的也有道理,我……一切听三哥地吩咐,只求世民能不受牵连就好。我帮不了他什么,总是给他惹麻烦,怎生过意的去呢?”
长孙无忌只能感慨好人无好报,安慰妹妹几句,吩咐婢女带妹妹去安歇,然后独自去了书房,李元吉总是惹事,他不放心再去河北,再说他为了李世民,也要关注西京地动向。好在河北还有长孙恒安,研墨提笔,半晌没有落笔,心中只想,若是叔父在的话,会如何应对呢?
叔父现在到底在哪里?如今长孙家族又遇危机,急需他来化解,他到底是生是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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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从西京到了李世民手上,又是半个月的时间过去。
眼下天下混战,战局交错,西梁军从河北穿过太行斜插到了山西,将唐军的势力划分为两部分,也无形中让幽州和关中的联系更为困难。李世民收到长孙无忌书信的时候,正处于纠结之态。
如今已是深秋。
无边落叶萧萧而下,不尽忧愁滚滚涌来。李世民这时候正喜忧参半。喜地是,辽东出兵三万,如今已过长城、燕山,在唐军的默许下,直达固安,已临巨马河。忧地却是,突厥兵以二十多万之众,竟然还是奈何不了萧布衣的西梁军。
眼下在河北、山西地双方兵力犬牙交错,互相渗透,就看哪方先打破僵局,可李世民已对山西的战局有了不祥之兆,至于河北,他一时间也很难取胜。以往对战薛举、刘武周之时,李渊命令李世民防守反击地时候,总能有效的利用外援来牵扯对手的精力,但这次形势不同以往,李渊能动用的外援都已参战,而这些外援,却并没有发挥出想像的作用。
不过辽东虽只出兵三万,但可算是精锐之师,李世民曾经亲自接见过辽东的主将渊盖苏文,感觉此人颇有见识。
原来渊氏家族出自是辽东五部地顺奴部,到渊盖苏文地父亲渊太祚之时,已是家族显赫,更成为了辽东的大对卢,掌握辽东的兵权。渊太祚过世后,渊盖苏文继承父位,亦是手握兵权。辽东王高建武派渊盖苏文前来,可见对这次南下入侵的重视。
河北兵力虽增,但突厥兵那面已呈强弩之末之势。李世民就在想着如何打破秦叔宝封锁之际,收到了长孙无忌的信。
展信观看后,李世民微微一笑,众将见到,都是心中大安,觉得关中应该无事。李世民将信收起,继续和众人商讨对策,等商议已定,众将退下后,这才独自坐下来。又掏出书信看了眼,李世民按捺的怒火终于喷薄而出,伸手拔剑,一剑将桌案砍成两半,咬牙切齿道:“李元吉,我念兄弟之情,忍让再三,你欺我太甚!我不杀你,何颜立足于世?”
门帘一挑,李世民心中警觉,转骂道:“西梁军……”抬头见是长孙恒安,李世民收起了长剑,苦笑道:“恒安,原来是你,那我也不用做戏了。”
长孙恒安见李世民怒气冲冲,也是苦笑,“秦王,我若是你,只怕更要狂躁,你方才的表现,已让我吃惊了。”
李世民盯着裂开的桌案,仿佛看着李元吉的尸体一样,“是可忍,孰不可忍!他辱我可以,但是他敢欺辱无垢,我不会放、过、他!”李世民咬牙一字字说出最后一句话,可见心中的痛恨。
长孙恒安叹道:“圣上对元吉,真地太过溺爱了。”他寻常的一句话,却触动了李世民的心弦,霍然抬头道:“恒安,你要说什么?”
长孙恒安四下看了眼,苦笑道:“不知道你可知道,现在西京有个传言。”
李世民眉头一皱,“什么传言?我远在河北,怎么会知道?”
长孙恒安叹气道:“其实无忌还带来个消息……秦王,你听了莫要激动。”
李世民舒了口气,放松下来,“难道现在还有比刚才那事更让我心烦的吗?恒安,你快说!”
长孙恒安表情复杂,良久才道:“西京暗传,玄霸并非圣上地亲生儿子!”
李世民一惊,转瞬大怒道:“又是李元吉这个杂种在散布谣言,他说玄霸不是父皇的儿子,那不就是说我也不是?他一直污蔑我,我和他真地有什么深仇大恨吗?”他盛怒之下,口不择言,已不顾言语也辱了李渊。
长孙恒安忧虑道:“他说的虽不是真的……可是……”长孙恒安欲言又止,李世
一颤,“他说的不是真的?”遽然想到李渊对李元吉对大哥地赞许,可对自己,素来都是苛责训斥,长孙恒安又是这种表情,好像都有些半信半疑,难道这传言……
心中有个声音高喊,一切不过是谣言,你切莫相信。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但念一起,越聚越多,暗想李元吉死死的咬住这个话题,从东都那时就开始,难道一点缘由没有?天人交战之际,李世民额头竟然有滚滚汗水而落。
长孙恒安大是诧异,他说出传言地时候,倒没有李世民想的那么复杂,更从未怀过李世民地身份,他倒认为眼下李建成是为太子,身在西京,对李元吉的行为不闻不问,已有放纵地嫌。虽说李建成在打江山中中规中矩,但若论战功,还不及李世民抢眼,京城还有传言,说秦王更应为太子继承皇位,天下未定,这种事反倒被炒的沸沸扬扬,长孙恒安只想和李世民商论对策,可见到他眼下的情形,如何会劝?
不知过了多久,长孙恒安试探着轻声招呼道:“秦王……”没想到这一声喊却让李世民跳了起来,他双目红赤,怒喝道:“你也相信那谣言吗?”
长孙恒安道:“秦王,我若相信,怎么还会留在你身边?”
李世民情绪稍安,喃喃道:“怎么办?我该怎么办?”谣言四起,他心思已不在河北战场,恨不得身生双翅飞回关中,可毕竟知道此法不妥,他身为秦王,统领唐军,怎能说走就走?
长孙恒安见李世民困惑非常,心中也是在想,‘怎么办,究竟怎么办?’可他想到的事情,已远较李世民所想地还要多!但他毕竟还是年轻,面对如此错综复杂地形势,一时间也难以做出抉择,不知为何,忍不住想到了叔父,每次重大决策都是有叔父淡淡、从容的说出应对之法,化为夷,可现在的长孙顺德,到底在哪里?
*
长孙顺德此刻正从容的坐在一间石室内。
石室很高、很大,四周石壁光滑如玉,几可照人。石室中异常温暖,一侧满是酒坛,有密封,有半空。另外一侧却全是书籍。
长孙顺德坐在盛有酒坛的石壁前,随手拍开一个酒坛,酒香四溢。他拿起来喝了口,慢慢的回味,这几个月来,他看起来除了喝酒,再也没有别的事情。
长孙顺德看起来瘦了很多,而石室中并非只有他一人。
裴茗翠也在石室中,轻轻的咳,却站在有书籍的那侧,翻阅那里的书籍,石室极大,酒多书也多,她看得极快,但书籍极多,她一时间也难以尽览。
除了裴茗翠、长孙顺德外,宇文芷竟然也在石室中。她坐在轮椅上,微垂着头,看起来已然熟睡,她身边壁火熊熊,火光照在宇文芷那被划了一刀地脸上,有着说不出的丑恶狰狞。
这三人身处一室,竟然相安无事,可除了这三人,诺大个石室,再没有他人。三人沉默的有如哑巴,给石室中带来了凄冷之意。
裴茗翠终于叹息声,放弃了翻书,走到壁炉前烤烤冰冷的手,轻轻地咳。
宇文芷睁开了眼,脸上带着诡异的笑,“找到答案了?”
“这些书真地很吸引人,记载的事情也不错,可和我想要的答案无关。”裴茗翠道:“不过我发现这些书中有几本,是用比较古怪的文字记载,或者可以说,是用天书的文字记载?”
听到‘天书’两个字的时候,长孙顺德拿酒坛子地手顿了下,酒水洒到胸襟,嘴角露出自嘲的笑。
宇文芷摇摇头,“我不知道什么天书,因为我从来没有翻过这些书。”
裴茗翠秀眉一蹙,“那你说有关宇文答案就在这些书中?你驱逐了众人,留我和长孙顺德帮你分析当年的事情,找寻杀死你姐姐地凶手,我的条件是了解你妹妹宇文为人和所做的事情,可到现在……你竟然说从未翻过这些书?”
“我只说书中可能有答案,我没有说一定会有答案。”宇文芷挤出干枯的笑容,“这些书,的确是我妹妹留下,这总没错?”
裴茗翠道:“不错是不错,可记载的均是太平道的事情,和我想知道的无关。”
“你想知道什么呢?”宇文芷问道。
“我想知道,你妹妹离开了萧大鹏后,又做了什么!”裴茗翠缓缓道。
宇文芷笑了起来,“那我怎么知道?”
裴茗翠冷冷的望着宇文芷道:“你肯定知道,因为我这些天来翻阅宇文给你的书信,发现有日期断缺,从宇文芷离开萧大鹏前,到宇文芷临死前给你的那封信均有,但惟独缺了中间的记录。”
“或许我妹妹在那段时间,没有再给我书信。”宇文芷道。
裴茗翠伸手一扬,亮出一封信道:“那最后这封信所言的‘吾儿若来,可助复国!’中的吾儿是谁?”
“你这么聪明,当然知道那是萧布衣了!”宇文芷不急不缓道。
裴茗翠摇头,又亮出一封书信,“这信中已说,‘大鹏远遁,伤心欲绝。不依布衣,徒之奈何?布衣随父而去,心虽戚戚,却只盼布衣平平安安,此生不沾恩怨!文泣书。’萧大鹏遵守诺言,不争天下,带萧布衣隐居,萧布衣一直跟随萧大鹏,宇文又不想萧布衣再牵扯到复国恩怨中,所以这封信中的吾儿所指必定不是萧布衣!那么说……宇文还有个儿子,他是谁?”
裴茗翠问到这里,持信的纤手颤动,显然心情激荡。长孙顺德捧起酒坛,仰头喝酒。酒水肆意流淌,滴落脸颊,分不清是酒是泪。
宇文芷听裴茗翠质问,冷冷道:“你有什么资格问我,你说为我找杀我姐姐的真凶,到底找到了没有?”
“我找到了你就告诉我答案?”裴茗翠淡淡道。
不知为何,宇文芷眼中闪过丝惊惶,转瞬倔强道:“好,你找到了杀我姐姐地元凶,我就告诉你答案!”
长孙顺德仍在喝酒,似乎什么事情也不放在心上。
裴茗翠回头望了长孙顺德一眼,道:“长孙先生地解释,你当然已听过很多次。他被大哥长孙
,回转长安,再回草原的时候,千金公主已被都蓝杀
宇文芷指着脸上的疤痕道:“那他为何砍了我这一刀?难道我是瞎的?我亲眼所见他出刀,无论如何都错不了!”
裴茗翠道:“你说长孙顺德设计让都蓝害死你大姐后,又带人来抓在宇文芳身边的你,想将宇文家斩草除根。他没有蒙面,所以你能认出他。他砍死了你的丫鬟,你脸上这刀,也是他所砍,你在护卫的拼死保护下,这才逃脱到赤塔,也就逃到这里,对不对?”
宇文芷毫不犹豫道:“不错,就是这样,我亲眼看到是他,绝对错不了。”
裴茗翠缓缓道:“你可知道,这世上有一种易容之法,可以改变容貌?”
宇文芷放声狂笑道:“裴茗翠,都说你是大隋第一奇女子,我也觉得你聪颖非常,没想到你最后竟然给我个这么可笑的答案。不错,这世上有易容之法,可安遂家的那双眼,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忘记!一人就算容貌可变,可那双眼绝对不会变。你看……”伸手一指长孙顺德,厉声道:“他这双眼还是和当年一样,什么都不放在心上,无论他怎么变,我只要见到他的那双眼,就能认出他来。”
裴茗翠淡淡道:“你对长孙顺德记得这么清楚,是不是因为你当年……也爱过他?”
长孙顺德‘呛’了口酒,连连咳嗽,宇文芷身躯一颤,骇然地望着裴茗翠道:“你胡说什么?”
裴茗翠冷笑道:“你要我给你答案,那好,我就给你答案!我不说,是不忍说,而非不知晓!你逼我一定说出来,你莫要后悔!”
宇文芷声嘶力竭道:“你要说什么?”
裴茗翠道:“宇文芷,你以为你的谎话可以骗得了所有人吗?你既然认定斩你那刀的是长孙顺德,长孙顺德又说回转后宇文芳已死,根本又没有见过你,既然你不信什么易容乔装,那你们两个必定有一个人撒谎!”
宇文芷嗄声道:“是长孙顺德在撒谎!”
裴茗翠冷冷道:“长孙顺德就算撒谎,也会找个高明点的理由,不像你这么笨拙。你说长孙顺德要杀你时没有蒙面,你一眼就认出是他。那时候千金公主在突厥牙帐,你跟在她身边,也就是在都蓝地势力范围内,当时宇文芳和长孙顺德之间已事败,长孙顺德已是众矢之的,人见必杀,若是他地计策,以他的头脑,又怎么可能蠢到大摇大摆的不顾自身安危,而去突厥牙帐杀你,难道都蓝和那些突厥人都是瞎的不成?”
宇文芷愣住,一时间无言以对。裴茗翠道:“我本来还惑是否有人混淆是非,可你一口咬定是长孙顺德,反倒让我起了惑。这些天我见你看长孙顺德的眼神不完全是仇恨,于是我就设想,当年宇文芳和长孙顺德相爱之时,还有个人也喜欢上了长孙顺德。只可惜那人虽是痴心一片,却不被长孙顺德放在心上。或许长孙顺德亦是对宇文芳痴心一片,更是拒绝了那人的示爱……”见长孙顺德已放下酒坛,嘴角抽搐,裴茗翠心中一痛,却还坚持说道:“那人于是由爱生恨,做出了疯狂地举动。长孙)临死之前,都说没有发动计划,这么说消息不是长孙)命人泄露,可泄露消息那人是谁?”盯着宇文芷,裴茗翠悠然道:“宇文芷,你说那人是谁?”
宇文芷眼中露出惊怖之色,看鬼怪一样的看着裴茗翠,懦弱道:“我怎么知道是谁?
裴茗翠道:“那个人就是你宇文芷对不对?你也爱长孙顺德对不对?你得到长孙顺德,嫉妒姐姐得到了长孙顺德地爱,所以就趁长孙顺德回转长安的时候,把姐姐偷人地消息泄露给都蓝可汗对不对?你以为姐姐要死,长孙顺德就会娶你对不对?”
长孙顺德脸上地肌肉痛苦地跳,宇文芷终于大叫道:“你胡说,你胡说,不是我,不是我!”她眼中已有了疯狂之意,裴茗翠道:“可你害死了姐姐,又等不到长孙顺德,终于良心发现,或者是怕别人发现你的秘密,所以砍死了贴身丫鬟,又砍了自己脸上一刀,撒谎是长孙顺德下手,对不对?你以为这个事情别人不会发现,却没有想到过,被你砍在胸口的那个丫鬟没有死!她……”
“你撒谎!”宇文芷怪叫起来,“我那一刀明明砍在……”她还要说下去,却蓦地收声,眼中现出惶惶之色。
裴茗翠轻轻的咳嗽了几声,“你那一刀砍在她脖子上,不是胸口上,对不对?”
她接连的对不对有如雷霆霹雳,轰的宇文芷根本没有回击的余地。裴茗翠这才有了些倦意,“那个丫鬟的确被你砍在脖子上,一刀砍死,活不了了。”
“那你怎么知道当初的情况?”宇文芷涩然道。
裴茗翠道:“因为当初斛律世雄为避祸,也在草原,而且混迹在突厥人之中,是以我知道了当年的事情,也知道那丫鬟被一刀砍在脖子上。至于其余地事情,我不过是凭空想象而已。”露出倦倦的笑,裴茗翠道:“宇文芷,现在你当然也没有否认的必要了,对不对?”
宇文芷突然狂笑起来,裴茗翠眼中有了厌恶之意,长孙顺德竟然还是无动于衷,漠不关心。
“裴茗翠,你实在太聪明了,聪明的超乎我地想像。”宇文芷狂笑道。
裴茗翠道:“答案就在眼前,只看你是否去找,长孙先生当然比我先知道答案,所以才这么冷静对不对?”
长孙顺德叹息一声,伸手又去拿酒坛,宇文芷陡然推车过来,一杖将酒坛打的粉碎。喝道:“长孙顺德,难道我真地如此不堪,你这些天来,宁可天天看着酒坛,也不想看我一眼?”她脸上刀疤在火光中扭曲如蚓,长孙顺德终于扭过头看了眼,又起身去石壁那面找酒。
他这一眼,还不如不看。
因为这一眼,有着太多的漠然!
可长孙顺德手才触到酒坛,又是一杖击来,将酒坛打个粉碎。
宇文芷叫道:“你爱喝酒,我就给你准备了酒,可你这负心人心中根本没有我,我何必再给你酒喝?我费劲心力留
,但你竟从不正眼看我!”
拐杖纷飞,打烂了石壁那面的无数酒坛,等宇文芷停下来,不住喘息的时候,长孙顺德目光落出,发现最角落,竟然还残留一坛酒。叹口气,弯腰拿起酒来,自嘲道:“好在还有一坛酒。”他拍开泥封,抿了口,皱了下眉头。宇文芷不知累了还是如何,竟然不再干预,长孙顺德又喝了几口酒后,宇文芷突然又笑了起来,止不住的笑。
裴茗翠一旁道:“宇文芷,我已经告诉你了答案,你是否也该履行诺言呢?”
宇文芷笑着望向裴茗翠,“你真的想知道答案?”
“当然。”裴茗翠毫不犹豫道,不知为何,一颗心竟然砰砰直跳。
“太聪明实在不是好事……”宇文芷桀桀笑道:“可你们再聪明,也没有想到过,酒中有毒,干粮已绝,而这石室机关已断,任凭你们手下再怎么聪明,也开启不了这千万斤地石壁!”
裴茗翠脸色微变,霍然望向长孙顺德,见他还要喝酒,骇然道:“长孙先生……”长孙顺德无动于衷,听到酒中有毒,竟然又喝了一口。宇文芷厉声道:“长孙顺德,你不信酒中有毒?”
长孙顺德叹口气,盘膝坐下来,突然以手拂胸,‘咯’出一口黑血,可他还不在意,竟然捧起酒坛还要喝。裴茗翠冲过去,恍然道:“宇文芷,别的酒无毒,你故意打烂了所有地酒,就是要引长孙先生喝剩下的这坛毒酒?长孙先生,你怎么还喝?”
长孙顺德终于开口道:“裴小姐,你很聪明,可你真地也很笨。”
裴茗翠愕然,宇文芷道:“长孙顺德,你也不见得聪明到哪里!不然也不会中毒!酒中有毒,解毒之药我有,你求我,只要你求我,我就给你解药!你求我呀!”
长孙顺德落寞的笑,伸手一拍刀鞘,单刀陡然弹出,长孙顺德手指一拨,单刀电闪飞过。宇文芷甚至没有反应,长刀颤颤,已擦身而过,击在她身后地石壁。
长刀凝寒,长刀折断!
这一刀之威或许算不上惊世骇俗,但要杀了宇文芷,还是绰绰有余。
“我不求你。”长孙顺德道。
“那你杀了我,你杀了我,也能取到解药。”宇文芷咬牙道。
“我不杀你。”长孙顺德寂寞道:“芳儿若在,最疼地就是她的两个妹妹,我怎么能出手杀了她的妹妹。”他提及宇文芳,眼角有泪,还能笑道:“我喝酒几十年,有毒无毒还能喝的出来。裴小姐,我聪明几十年,糊涂一次又有何妨?宇文芷,你是芳儿的妹妹,就算你是凶手,芳儿也会原谅你,是不是?”泪水滑落,长孙顺德道:“虽能找到凶手,但我已杀不了凶手,既然如此,我也该死了,是不是?”
他捧起酒坛还要喝下去,宇文芷已发狂一样推车冲过来,一把抢过长孙顺德手中的酒坛,凄然道:“长孙顺德,难道你真的如此恶毒,就算杀我都很吝啬?”
长孙顺德道:“我何必杀你,难道这些年的苦,不比死了还难受?”
宇文芷捧酒后退,一口气将坛中的毒酒喝下去,长孙顺德想拦,却已无能为力,裴茗翠想动,却已浑身冰冷。
宇文芷嘴角溢血,眼角抽搐,哀声道:“长孙顺德,你死了,我也不活了。可我临死前,只问你一句话,你以前,真的从来没有念过我半分。”
长孙顺德艰难地摇摇头,清晰道:“爱一个人,容不下别人了,是不是?”
宇文芷听到这个答案,惨然而笑,七窍流血,头一垂,轮椅掀翻,竟然先长孙顺德而死。这时候,裴茗翠又如何能问心中想要的答案?手足冰冷,裴茗翠只觉得心中惶惶,叫道:“长孙先生,我给你拿解药。”她要向宇文芷奔去,长孙顺德微弱道:“裴小姐……我知道答案。”
裴茗翠一怔,止住脚步,回头望去,长孙顺德吸口长气,缓缓道:“你心中……当然也有了答案?”
裴茗翠伤心欲绝,嗄声道:“是不是玄霸?宇文的儿子是不是玄霸?玄霸为母复仇,这才处心积虑的要推翻大隋,想光复北周?”
长孙顺德露出苦笑,“你太聪明,可聪明……不见得是好事。当初我在北上遇到你地时候,就劝你回转……你……何苦一定要知道?”
“原来你早知道,原来你什么都知道,你为何不告诉我?”裴茗翠嘶声道:“玄霸为母复仇,知和我再无可能,这才诈死埋名,绝情而别,对我避而不见,对不对?”
“知道了,也不见得……快乐。明白了,也不见得……能解决。”长孙顺德喃喃道:“我很多事情……也是猜测,不敢确定,也不忍说,真……对不住你。”
裴茗翠潸然泪下,只觉得胸口如中一刀,痛在骨髓,叫道:“你不要说了,你要活下去。”
长孙顺德不理,挣扎道:“没碎的空酒坛中有我这些天省下地干粮和酒,壁炉应是求生的通道……我怀中有紫烟,你从壁炉……放出去,他们……无论如何,都会救你!”
“我知道,你……”裴茗翠还待再说,见长孙顺德已是目光涣散,心头一沉,长孙顺德嘴唇轻颤,还要说什么,裴茗翠伏耳去听,听到他最后说了几个字,“芳儿,我……要见到你了,我很……喜欢!”他头一偏,再无声息,裴茗翠刹那间泪如雨下,已不知为谁而悲。
长孙顺德已逝,只是眼角带泪,嘴角含笑,那泪水悄悄的顺着脸颊流下来,融着嘴角未干的血,无声无息的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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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苍茫,长天漠漠,陡然风吹,叶颤悠悠的荡落,已的寒。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西梁军不知不觉,已和突厥兵对抗了半年之久。这半年来的对抗,只能用冷酷、坚强、不屈不挠来形容。
突厥人对西梁军的态度已在这半年来悄然的改变。从伊始的轻视,到逐渐的惊诧,从渐渐的惊诧,转变成随后的不可理解,还夹杂着难言的敬畏。
天气一天天的冷下来,突厥兵的心也随之慢慢冷却。
他们没有想到西梁军能坚持这么久,更要命的是,他们也永远想不出西梁军到底能坚持多久!
突厥兵的铁骑已踏平了太原城西的数百里疆土,直到太行山,夺回了被西梁军抢占的城镇,甚至已逼近井|关,但却无能踏平巍巍青山,踏破西梁军依山下的铜铁之寨。
突厥兵以骁勇自称,但面对的可说是天底下最坚韧的兵士。这些兵士几退几进,营寨虽已七零八落,但西梁军却利用可以利用的一切和对手周旋,在深山抗拒,时不时的出击偷袭对手。不说弩车、连弩、投石车等杀伤巨大的,就算西梁军手中的一根绳子、削尖的竹签、竹箭都会成为杀人的利刃。
群山之中,怪石嶙峋,山路崎岖,突厥兵马术再精,亦是没有用武之地。山脉连绵,地势复杂,突厥兵人再多,亦是无法对西梁军形成合围。
入山的小径有很多,但多数极为难行,又是暗藏杀机,唐军虽是不停的渗透,但西梁军倚仗地势杀敌,又将敌人或斩杀殆尽,或驱逐了出去。突厥兵已放弃了入山,因为那对他们意味着死亡。
突厥兵只能在山外游荡,等待着西梁军粮绝的那一天。要等多久,没有人知道!
*
锅中米粒稀疏。夹杂着山中地野菜。熬了滚滚地一大锅。一兵士将锅中米粥用力地搅均。然后分发给等待地西梁兵士。
菜难咽。粥难喝。接过野菜稀粥地兵士都已是黑瘦一圈。可脸上并没有怨言。因为他们知道。西梁王一直和他们在一起。西梁王一直战在第一线。西梁王吃地也是这些。
兵将不患苦而患不均。想堂堂西梁王和他们一样。已绝无抱怨。
发粥地埋头派粥。突然感觉气氛有些异常。一只碗递到面前。并不算干净。和兵士用地碗没什么两样。可那只拿着碗地手。却掌握着生杀。掌握着天下。
发粥地士兵望过去。见到一张也是略显黑瘦地脸。胡茬铁青。可双眸炯炯。望着你。能给你带来心安地力量。
“西梁王。”兵士唤了声。这不是萧布衣第一次来领粥,实际上,自从粮食日益紧缺后,萧布衣就已开始和兵士同甘共苦。
他要确定,兵士在条件允许下,能吃地好些。他来和兵士们喝粥的第一天,就吩咐兵士非常时期,不要多礼。众兵士也习惯了他地到来,安静的喝粥,可心中带有淡淡的兴奋。
萧布衣接过粥碗,见粥清几可照人,皱了下眉头。问道:“眼下军粮还能坚持几日?”他身边的军需官道:“正常配给只有七天的余粮了。不过……眼下兵士一心,采集山中野物野菜填补,可支撑月余。”
萧布衣暗自盘算时间,心道要有月余地话,时间应已可行。这半年的时间内,黄蛇岭只怕是蛇,也多数落到了西梁军地肚子中。感怀道:“辛苦你……辛苦你们了。”
他转身向身边的兵士举碗示敬道:“这半年一战,让突厥人也知道,中原人不是孬种。尔等或不能青史留名,但肝胆之气,足让世人敬仰。”
兵士默默举碗,以粥代酒。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有人大声道:“西梁王,我等定竭尽全力,驱逐突厥!”
众人齐声低喝道:“我等定当竭尽全力,驱逐突厥!”
萧布衣心下感动,慢慢的喝粥,等喝完后,有亲卫收拾碗筷。他沿着山岭角向远处的兵士行去。军中本是十人一火,可非常时期,改变难免。地势崎岖,三三两两的兵士聚在一起默默用粥,见西梁王前来,都是带着尊敬望来。
萧布衣四下望去,见到一兵士正在埋头喝粥。一滴泪水垂落,入了粥碗,萧布衣缓步走过去,那兵士遽然惊醒,抬头望见萧布衣,有了些慌乱。
萧布衣沉声问,“因何哭泣?”
兵士忐忑难安,低声道:“西梁王……想家。我知道错了,以后不敢了。”
萧布衣伸手搭在他的肩头,大声道:“你没错,想家有何不敢?我也想家!”他声音洪亮,四周地兵士均是望过来,萧布衣又道:“家人也想你们!”
众兵士纷纷点头,一股乡情油然而生。
“可就是因为想家,我们才要狠狠的打。”萧布衣肃然道。
落泪地兵士见萧布衣并不责怪,已暂放下乡情,挺起腰板洪声应道:“西梁王说的不错,想是一回事,可因为想,才更好好作战,争取早日回家。”
萧布衣欣慰道:“哪里人?曾是哪人地部下?”
兵士道:“齐郡人,曾经是张将军的手下!”他说出张将军地时候,四野有了那么一刻沉寂。大隋虽然姓张的领军多,但就算张镇周很多时候,也被人称呼张大人!张将军只有一个,那就是名震八方、忧国忧民的张须陀!
萧布衣拍拍兵士的肩头,“张将军的手下,绝无一个孬种!”
护卫张济在一旁道:“西梁王的手下,更是铁血勇士!”
二人简简单单的两句话,已让众兵将群情激荡。风吹还冷,血却火热。
萧布衣突然长叹一声,“当初我和张将军曾有一面之缘,可惜苍天无眼,无法和张将军并肩作战,还天下一统,实在是生平憾事。”
众兵将见萧布衣神思悠悠,也不由对张须陀起了敬仰之心。落泪兵士道:“当年张将军在时,我们作战虽吃的饱,可总是惦记着家人的安危。比如今大有不同!”
“有何不同?”萧布衣凝声问道。
兵士道:“以前吃的饱,但家人忍受饥饿,到现在我们虽吃不饱,但家人吃的饱!”
众兵将见萧布衣在此,已悄然凝聚,听兵士说出心声,不由轰然叫好。天冷情热,激荡山中。萧布衣也喝彩道:“说的好!本王有你这样识大体的兵士,是本王地幸事,百姓有你们这样的家人,是百姓的骄傲,东都有你们这样的兵士,是东都的自豪!我们吃不饱,是为了天下人吃饱,我们苦一时,是为天下人的安乐。此战有你们,本王必胜!”
他沉声一喝,端是气壮山河,众兵士齐声呐喊,“此战必胜,西梁王必胜!”那喊声远远激出去,荡在群山,响彻溪水,甚至就算山外都有所闻。突厥有游骑在外,听到山中的呼喝,有如天上沉雷,地底火喷,相顾之间,都起了敬畏之意。只怕萧布衣出兵,远远的躲开去。
萧布衣鼓舞军心后,回转到中军帐。
说是中军帐,也是简陋非常,尉迟恭席地而坐,见萧布衣走进,说道:“鼓舞士气只在一时,如今粮草要尽,不知道西梁王计将安出?”
萧布衣随便坐在块木板上,微笑道:“我们粮草要用尽,突厥人并不知道。(去看看小说网wwwcom)据我所知,他们甚至比我们更缺粮草。”
“他们身后有太原。我们身后可是突厥兵。”尉迟恭提醒道。
萧布衣道:“我们耗的越久,形势对我们越有利。尉迟将军,你放心……”他话音未落,已有兵士禀告道:“东都有信。”
萧布衣接过看了眼,微微一笑,“尉迟将军,你看。”
尉迟恭接过一看,双眉一扬,“真地?”
“当然不假。”萧布衣道:“眼下突厥兵锐气大耗,心忧草原,正是我们出兵的最好机会。”
“那西梁王可有了击突厥之法?”尉迟恭问道。
萧布衣微笑道:“突厥兵军纪涣散,此中弱点,我们断要好好把握。可具体如何,我还在想……”
尉迟恭道:“突厥兵以马力称雄,轻视我方步兵,若在这里做些文章也是不差。”
二人正商议地功夫,又有人禀告道:“卢老三求见西梁王。”
萧布衣暂时把突厥兵的事情放到一旁,长身而起道:“快让他进来。”
卢老三风尘满面,穿着突厥人的装束,进帐后紧锁眉头,萧布衣见了已是心中一沉。原来突厥兵南下,祖君彦已死,单凭留守的突厥兵要抓裴茗翠等人几乎是痴人说梦。本来突厥兵已敷衍了事,但长孙顺德、裴茗翠两人为见宇文芷,竟然让手下悉数离开,单独去见宇文芷,导致下落不明。萧布衣担心裴茗翠的安危,命卢老三、蝙蝠两人在草原等候。眼下卢老三回转,忧心忡忡,可知草原之事并不顺利。
卢老三道:“西梁王,宇文芷地密室极为隐蔽,文宇周虽知道大体方位,但也无法入内。半个多月前,文宇周通过管道和密室中的宇文芷交谈过一次,得知长孙顺德、裴茗翠都在,也不知道他们为何逗留那久,但随后就再也没有了消息。文宇周说,他也是听说那密室是宇文芳所造密道地最后一关,有同归于尽的装置,若是内部毁去机关,四周被无数大石封死,那里面的人只有死路一条。”
萧布衣知道事态紧急,问道:“廖巧手和宇文破难道还没有赶到吗?”
卢老三道:“他们已在我回转的时候赶到。我离开那天,听廖巧手说,机关断绝,他只能尽力而为。宇文破正抓紧探测地形,寻求薄弱之处攻进去。”
工部尚书廖凯如今正在东都,召集京都匠人制造赶制攻城器械,以图鏖战河东。廖凯虽不能去,但听萧布衣的命令,派儿子廖巧手和当年京都第一大匠宇文恺的徒弟宇文破前往草原。
廖巧手擅长机关之术,宇文破却是精研爆破之法。当然这种爆破和萧布衣那时候地炸药差别很大,和当初洛水袭驾太平道采用的方法大同小异。
见萧布衣颇为忧心,卢老三道:“不过西梁王不用太过着急,我离开时,山腹有一处裂隙飘逸出血色地烟雾。影子说,那是影子盟特制的讯烟,应该是裴小姐知道被困,才放烟雾求救。这么说,裴小姐暂时无事。”
萧布衣担忧道:“可密室在山腹,宇文破想要进入,谈何容易,你可吩咐,不惜一切代价救出裴茗翠?”
卢老三拍着胸膛道:“他们定然会全力以赴。”
“裴小姐不是蠢人,自陷绝路做什么?”萧布衣自语道。他并不知晓裴茗翠前往草原,一是为了救虞世南,还有个目地就是寻找宇文地真相,而且已知道李玄霸就是宇文儿子,和他还有不小的关系。
略作沉吟,突然眼前一亮,“老三,你是穿着突厥的装束?”
卢老三笑道:“是呀,这招鱼目混珠西梁王最会用,尉迟将军带着虞尚书回转也用了这招。现在山西并不太平,到处都是突厥兵,有大队,有小伙,还有散兵游勇,不一而足。我会突厥语,再穿上这身,一路上倒有不少突厥兵拉我去打秋风。要不是急于赶回,路上我真的要宰些突厥兵过过瘾。”见萧布衣双眸发光,尉迟恭也是精神振作,卢老三不解问道:“西梁王,我说错了什么吗?”
萧布衣哈哈大笑,“你没有说错,相反……你说的很对!”见尉迟恭望过来,二人本是知心朋友,如今并肩作战良久,更明白彼此的心意。
“若要反攻,鱼目混珠不妨再用!”尉迟恭道:“这个计策用在唐军身上或许不行,但用在突厥兵身上,可是再合适不过。”
萧布衣笑道:“卢老三,你可立了大功。”卢老三丈二的和尚,摸不到头脑,萧布衣却已喝道:“张济何在!”
“属下在。”张济幽灵一样的出现,像从未离开帐篷一样,萧布衣微笑道:“张郎将,眼下又到你出手地时候。”
张济精神一振,“西梁王但请吩咐。”
萧布衣道:“我命你带三百亲卫,今夜潜伏出谷去袭突厥散骑。记得,要抢马抢衣……然后伪装成突厥兵行事……”把心中的想法说了遍,萧布衣笑道:“我们能否
,就看你能抢多少突厥兵衣了。”
张济还是冷冰冰地没什么表情,抱拳施礼道:“末将尽力而为。”他得到命令,当下转身出帐,卢老三苦笑着对萧布衣道:“这个张济,有胆有为,做事端是不差,可天生冷冰冰的面孔,我怎么从来没有见他笑过?”
萧布衣道:“不要说你,他跟着我这么久,我也没有见过!”
三人相视而笑,张济却已点齐了人手,吩咐展擎天带卫士保护萧布衣的安全。虽都知道,眼下萧布衣的武功已是深不可测,远胜众人,但能不让萧布衣出手那是最好。
等到夜罩苍穹,张济带着手下悄然出了黄蛇岭。
黄蛇岭虽是地域广博,可经过这半年来的据守,张济对黄蛇岭已了如指掌。三百人全副武装,趁着夜色抄捷径出山,杀气腾腾,寒过夜风。
漆黑地夜,月淡星隐,张济出了黄蛇岭,见四野茫茫,侧耳倾听半晌,又伏地去听。
如今突厥兵肆虐,又欺西梁军一直不出山,是以颇有些突厥兵近山而息。张济听了良久,这才一挥手,带众人悄无声息的向西行去。
众人有如幽灵般,均是黑衣黑裤,面蒙黑巾,只露出发亮地眼睛。
行了数里后,张济再次伏地倾听,眼前一亮。手一挥,早有人搬石移木塞路,众人依据地形,散了开来。
过了盏茶的功夫,只听到马蹄急骤,有数十骑突厥兵急风暴雨般向这个方向冲来。到了众人的埋伏圈后,遽然勒马。
眼前的路上,枯枝大石堆的极有技巧,虽不多,但让突厥兵无法一跃而过。众突厥兵骂骂咧咧,天气寒冷,好不容易才又收刮点财物回来,只想着回转休憩之所睡个好觉,都不愿下去搬石。
正咒骂间,张济已从后路掩过去,腾空而起,落在最后那突厥兵的马上。突厥兵只觉得一股寒风袭到,才要回头,张济已双手一错,扭断了那人地脖子。顺手摘下那人的长弓,一箭射了出去,又有一人大叫声中,被一箭贯穿,跌落马下。
突厥兵已惊醒,可张济飞起地时候,众亲卫已得到信号,早就选了目标冲过去。这些人平日的职责是保护萧布衣,个个身手高强,远胜西梁兵士。遽然出手,突厥兵哪里抗地住?只听到惨叫连连,‘咕咚’声连绵不绝,只是片刻地功夫,突厥数十骑兵已伤亡大半。有几人不明所以,已吓地呆立,亲卫们却毫不留情,刀砍弩射,手段极冷。转瞬的功夫,还能活着的已不到十人。剩下的突厥兵终于醒悟过来,呼哨一声,勒马倒转,就要从来路冲出。张济斜穿而过,竟穿到一匹马儿的腹部,手臂一拢,已借力上了战马,手中刀光一闪,已将马上那突厥兵斩成两段。长刀不歇,电闪飞出,砍到飞遁的另外一人背后。那人跌下马来,滚了几滚,张济纵马过去,马蹄踩到那人的脖子上,扼断了他的惨呼。
一番厮杀下来,还有两人终于夺路而出,眼看张济等人无法追到。张济冷漠远望,带着残忍之意。
突厥兵正策马狂奔,突然马儿悲嘶声中,前腿跪倒,两人不约而同地摔了出去。黑暗中飞出两刀,正砍在那两人的脖子之上。
刀光闪耀,飞起好大地头颅。
黑暗中跳出几个亲卫,拉着数根绳索。原来在张济带人出去杀人之际,有亲卫早就在四下设了绊马索。杀人不是目的,杀光才是目的!
战事起的突然,结束的利索。
张济下令让众亲卫剥下突厥兵地衣服,选数十人穿上,然后上马向北而行,寻找下一个猎物。等到东方发白之际,张济已回到山内,三百出行时双腿走路的亲卫,竟然带回了四百多匹马,也扒了同等数量地突厥衣服回来!而那三百亲卫,只有十数人受了伤!
萧布衣见了大加赞赏,张济禀告道:“西梁王,这一夜劫杀的突厥兵都是散骑,属下发现从这里向西南三十里的地方,发现那里驻扎着两千突厥兵,我们人手太少,怕打草惊蛇,我去探了下,那里是突厥昭努部的所在。”
萧布衣立即道:“好,就拿他们开刀!尉迟将军,我带兵去宰了这两千人,你来调度迎战。”
尉迟恭已想好策略,说道:“根据探子所报,突厥兵有万余主力聚集在西北之地,那里距离昭努部有三十里之遥,突厥兵还有数万聚集在东北的榆次城中。剩下的突厥兵,却是沿着燕岩、蒙山从西到东分布。我们这半年来避而不战,他们想必已知道,我们不过过万地兵士,而且平原进攻颇为不利,也就真的以为我们不敢反击,所以觉得这五万左右兵马已足够应对我们。”对着地图比划一下道:“要消灭昭努部地兵力不难,难的是要全身而退。西梁王当求速战速决,榆次地突厥兵离的太远,远水救不了近火,暂时不用考虑,眼下我立即出兵佯攻西北地突厥兵,牵制住他们的兵力,然后你来进攻昭努部,记得,一个时辰为限,若不成行,迅即回转,我们不必和他们硬抗!也要避免被他们所困!”
萧布衣示意明白,传令下去,三军准备出战。
西梁军士气大振,暗想固守多时,终于到了出击之时。萧布衣点齐千余铁甲骑兵,对张济吩咐一番。张济点头,不顾一夜无眠,再次上马,可这次换的却是突厥兵的装束。
四百亲卫伪装成突厥兵,策马从西南出山。
萧布衣微微一笑,带着铁骑尾随在后,和张济等人保持一定的距离。
尉迟恭亲点兵马,擂响金鼓,西梁军迅疾聚结,从西北山岭杀出。
鼓声响彻天地,击碎了许久的沉寂,这时候太阳还在云层之中挣扎,可西梁军终于开始了对突厥兵全面反攻的第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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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厥兵人虽多,可却极杂,当年始毕可汗虽一呼之下,数十万人响应,但这些人若是细分,最少可划出百来个族落。
突厥兵眼下的本质,还是游牧民族。
昭努部在草原中,算不上大族落。这次南下,聚集有两千余人。因为势力不强,并不被利看重,所以到了山西后,一直独立游荡在主力骑兵外,他们的粮食是由李唐供应,至于抢多少财物就由自己做主。突厥兵南下做一票的念头根深蒂固,素来也是能者多劳,能者多抢。这二十余万突厥南下山西,周边的百姓可算遭了大难。这半年来,西梁军一直严防死守,虽让突厥兵看到铁血的一面,可也让很多突厥人觉得,对方只知道顽固死守,没什么大的作为。
西梁军就像在群狼中假寐的恶虎一样,时间长了,让群狼已淡漠了虎也很凶残的事实。已到了入冬时分,昭努部抢的油水充足,其实已经有了回转的念头。毕竟都不是傻的,眼下二十多万大军就算是山西都不能拿下,中原地大物博,要取天下更是痴心妄想,既然如此,何必如此劳累?
昨晚张济所杀的四百来突厥兵,倒有大半是昭努部南下去清源、太谷两县抢掠回转之人。昭努部的俟斤叫做貉捋,日头将起的时候才醒。正盘算着什么时候回转的时候,突然有族兵急匆匆赶到,叫道:“俟斤,大事不好。”
貉捋并没有紧张,懒洋洋问,“有什么不好?”
族兵道:“今早始那德起来,准备前往太谷,可行到十几里外,发现我们的族人有几十人被杀了,弃尸在荒野深沟之中,马儿都不见了,他们死状极惨,都被扒了衣服。”
貉捋凛然而起,“谁敢杀我们的人?”心思飞转,暗想衣服不值钱,谁要杀人又要扒衣呢?他们目的何在?始那德算是昭努手下的大将,为人勇猛,不过贪财,虽抢的已最多,但还是对掳掠孜孜不倦。
族兵摇头道:“不知道是谁杀了我们的人,始那德让我回转告诉俟斤这件事,他一路向南行去,已发现了过百的尸体。他带着几百人……说要给族人们报仇。”
貉捋意识到事态地严重性。沉吟片刻。“我要去见可汗。”他到现在。并没有把自己人地死和西梁军联系在一起。只以为这是因抢财不均引发地恶斗。下手地多半是别地族落地人。可抢财杀人也就是了。扒衣服又是所为何来?出了营帐。才要上马去榆次。遽然听到东方马蹄声隆隆。远处尘土四起。
貉捋感觉不好。喝令手下吹起号角。令族人出战。
遽然遇险。貉捋还是反应极快。昭努部地族人冲出营帐。翻身上马。已聚集成群。准备狠斗。这些反应。均是平日草原族落之间争斗养成。乍一看。亦是效率惊人。
可上马要迎战地时候。有人已看到对方地装束。道:“自己人。”
貉捋暗想。就是自己人才更要提防!
可又有人望见为首那人。叫道:“是始那德!”
貉捋也见到一马当先之人正是始那德。
始那德脑袋稍微有些耷拉,身后好像还坐有一个男人。有突厥兵已笑道:“以前始那德只抢女人,这次可是抢不到,竟打起男人的主意了?”
众人见是自己人,哄堂大笑,已去了戒备。
可还有几个细心地人发现,对面冲来的几百人,虽是突厥兵的装束,始那德也是始那德,但始那德旁边那些人,竟然都是陌生的面孔。
昭努部的族人有的已勒马回转,有的还在看着热闹,伊始遇敌的那种防御已荡然无存。(去看看小说网wwwcom)这时候,始那德已冲的离众突厥人很近,近地犹如一把尖刀刺过来。
这时候远处又有几个突厥兵赶来,狼狈不堪,见到这里的情形,声嘶力竭的吼着什么,可隔的太远,貉捋根本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但见他们的神情,见到对面那些人的气势汹汹,貉捋已知道不妙,大喝道:“始那德,你做什么?”他喝声未毕,就见到件骇飞魂魄的事情。
始那德从马上腾空而起,遽然裂成两半,半空中有如戏法。
貉捋不是没有见过死人,可蓦地见到手下大将这么诡异的死法,脑海中竟一片空白。不等反应,就见到一双冷冰冰的眼,一把闪亮的刀。
那双眼没有任何感情,貉捋见到,一股寒意从背脊冲出。才要有所动作,那人蓦地扬手,手上架一硬弩,只是一扣,天地间‘嗡’地一声响。
貉捋从未听到如此怪异的声音,也从未见过如此恐怖地杀气。
此刻对面冲来的数百突厥兵霍然催马闪开,形成个弧形。整体队形有如一把大弩拉开,蓄势待发。
前排的每个人几乎在始那德飞起离开的时候,都抬起了手臂,手臂上无不架着硬弩,眼中泛着和弩上铁矢一样的寒光。
铁矢飞出,天地无光!
貉捋只觉得胸前一凉,低头望下去,见鲜血喷涌,晃了两晃,栽倒在地。临死前只想着,连弩,这是西梁军地连弩,原来连弩是这个样子!
不亲自体验,永远不知道连弩的冷酷犀利。貉捋听过连弩,可总觉得太过遥远,见过弩车,可亦是不曾亲身体会,直到死时,这才感觉些悲哀,高傲地突厥骑兵,在这种机弩面前,竟然显得如此脆弱不堪。
一轮铁矢下来,突厥兵已人仰马翻,溃不成军。
数百乔装的突厥人冲到突厥骑兵中,有如虎入羊群,长刀拔出,雷霆劈去。
突厥兵已陷入混乱之中。
兵最忌乱,一乱就只能各自为战,一乱非但不能联手,反到会削弱已方地作战能力。在突厥兵眼中,到处都是突厥人,只觉得天昏地暗,可冲进来的‘突厥人’却是目光犀利,每一刀都砍在了突厥人地身上。
突厥兵大乱!却没有人注意到,冲进来的‘突厥人’和他们略有不同,那就是每人的右手腕上,都系有一条红色的丝巾。
丝巾如血!丝巾
战马冲突往复,将那一抹血的残冷,传到突厥营帐的厥地营帐还是如草原般,几不设防,让那些人催马踏去,平地中起起落落,如风中枯叶。
杀了始那德那人,正是张济!
他听萧布衣的吩咐,乔装成突厥人,出了山后,正遇到始那德。始那德还在意气风发的想要找杀害族人的凶手,见到一队突厥兵竟从黄蛇岭转出,不由又惊又佩。要知道最近黄蛇岭已意味着死亡,这些人进去后还能完好无缺的出来,那真算是草原的勇士。才要去打招呼,张济见肥羊送上门来,如何会客气。
闷声过去,遽然出手,始那德虽是草原勇士,可如何架得住张济的阴招,当下就被张济杀死!其余的兵士一顿乱杀,将那数百突厥兵杀散,萧布衣带铁骑已从谷中冲出,将突厥兵数百人几乎全部歼灭,只有几人知机,仓惶逃窜冲去,绕个大圈,本来想要回转报信,哪里想到张济随后就把始那德的尸体带着,径直向昭努部冲去。张济动用连弩,又将貉捋杀死,搅乱昭努部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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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几人吓的心惊胆寒,圈马要走,萧布衣已挽弓。
弓弦一响,四箭齐飞,四人落马!再射一轮,漏网之兵全部毙命!萧布衣射死这几人后,盯着昭努部落,见突厥人已乱的没有分寸,暗想突厥兵虽是骁勇,但久不经硬仗,很多已是外强中干,眼下山西虽还是二十多万突厥人,但何足为惧?
抬头望了眼天色,知道尉迟恭此刻多半也出兵西北,和突厥兵鏖战,自己当求速战速决,解决了昭努部后,按计划行事。
见突厥兵向北逃逸,萧布衣早带兵过去,只是一趟,已拦断了突厥兵的退路。弓弦急响,羽箭如雨,拉开距离射杀骑兵。
张济在内,萧布衣在外,两人合击之下,还剩下的千余突厥兵和无头苍蝇般左冲右突,萧布衣牢牢的圈住对手,耐心射杀。等过了小半个时辰后,昭努部的营寨已是血流成河,少见活口。
营帐中满是突厥兵收刮的金银珠宝,铜钱绸缎,萧布衣见状,暗自冷笑,心道人为财死,这些人为财送命,泉下有知,不知可否后悔。
见到金银满地,萧布衣蓦地又想到什么,浮出微笑,吩咐张济几句。张济连连点头,听令做事,萧布衣已带着千余铁骑向北行进。
一路上,消息频传,尉迟恭已出了黄蛇岭,突厥兵知机而动,出兵相迎。
黄蛇岭西北三十里处,有一突厥万人队驻扎,眼下由骨都候莽日带领,听西梁军出兵,均是大喜,倾巢出动,迎战尉迟恭。
尉迟恭列阵对抗,以方阵相迎。
两军交战,眼下正如火如荼。
萧布衣一路行去,收到消息不断,暗想就算不倚仗地势,以尉迟恭的带兵经验,要抗住突厥兵地铁骑冲击不是问题。大隋一直骑兵不强,在对抗铁骑方面却颇有经验。但抗住容易,想要击败灵活的骑兵,并非那么简单的事情。眼下已方兵少,就算自己加入进去,也难以一锤定音。虽灭了昭努部的骑兵,萧布衣并不满足眼下的成绩,就此回转,心有不甘。可要击败对手,必出奇招!策马前行,思路飞转,突然想到一策,命令卢老三道:“本王立即绕路去西北袭击莽日的营寨,你速去通禀尉迟将军!”
卢老三一路疾驰,离战场渐近,只听喊杀冲天,见硝烟弥漫。
西梁军以盾为凭,以枪为锋,以弓为刃,在黄蛇岭西北列下方阵,阵中有阵,抵御突厥铁的轮番冲击。
这次西梁军蓦地杀出,不带弩车,突厥兵见状,心中大定,采用草原征战之法,轮番冲击。他们倚仗的是精良的马术,矫捷的身手,呼啸冲来,倏然而退,诱西梁军射箭。西梁军弓箭手早就弯弓搭箭,一轮长箭射出去,虽羽箭如蝗,但突厥兵凭盾牌、马鞭和灵活地身手,自身伤亡却少。
西梁军并不急躁,见弓箭并不十分见效,立即收手。
突厥兵见羽箭一歇,立刻抓住战机,呼啸而出,转瞬杀到西梁军的面前,纵马高跃,就要跳过盾牌兵地防御。
盾牌兵退!
只退了一步,随即俯身下蹲持盾,可防御已变。
后面的盾牌手霍然而起,踩在前面地盾牌手之上,再竖铁盾。‘嚓嚓嚓’响声不绝,近人高的大盾牌接连而起,方阵铁墙霍然再高出几尺!
西梁军后军涌上,抵住盾牌手,铸成铁墙,长枪手却已出枪,从盾牌拼接之口刺出。
突厥骑兵以为只凭一跃,就可到了盾牌手之后,大肆杀戮,冲垮对手的阵仗,哪里想到变化陡升,躲避不及,活生生地撞在盾牌之上。
若只是盾牌也还算幸运,可每面盾牌连接的间隙,最少有两杆长枪刺出来。
天崩地裂般地‘轰轰’大响,四野震撼,军阵动摇。西梁军死死顶住,那鲜血一泼,染红了铜墙铁壁。
突厥兵攻势受阻,勒马彷徨。
他们以骑兵称雄,纵横驰骋,视中原人于无物。一直仗着马快彪悍驰骋天下,在黄蛇岭受阻,心中还有不服,因为他们不觉得是败给了西梁军,而是败给了弩车。
在他们的眼中,真正地骑兵,不需那些伎俩取胜。可到如今,他们引以自豪的骑兵用出,对手只凭手中盾牌、长枪,就死死地抗住了他们地攻击,而且给他们以重创。
盾牌兵错开,西梁军刀斧手杀出,刀光胜雪,斧利如雷,片刻之间,已杀到突厥铁骑面前。
刀斧手不奔突厥骑兵,只砍马腿,就地滚去,只见刀斧纷飞,马儿惨嘶,鲜血飞溅,无数马腿被活生生的砍断,突厥兵连连后退。刀斧手并不恋战,知追赶不及,在对手聚集成阵之时,马上退回阵中,虎视眈眈,准备下一轮的进攻。
‘咯咯嚓嚓’响声不绝,盾牌手再上,已连接成阵,风雨不透。
两军再次陷入僵持
尉迟恭坐镇中军,听卢老三传信,扭头向西北的方向望过去,露出一丝微笑。他已明白了萧布衣的用意,突厥兵贪财好利,辎重倒是无妨,有唐军补给,但所有抢来的财物都在营寨中,只等着回转带走。萧布衣直取弱点,只要袭击了突厥兵的营寨,消息传来,贪财的突厥兵怎能不心浮气躁?
突厥兵再次发动进攻。
尉迟恭知萧布衣计谋,心中有底,指挥西梁军再次抵抗。突厥兵鼓起勇气,也暂时换了策略,改从两翼进攻。
西梁军方阵陡变,回缩成弧形,减少骑兵的正面冲击,随着盾牌兵不断缩小防御圈子,突厥兵见有机可趁,号角吹起,开始正面进攻。
突厥兵加大压力,西梁军看似连连退后,已顶不住压力。莽日不知有诈,心中大喜,双目红赤,指挥突厥骑兵猛攻,试图冲破西梁军地防线。
遽然间,盾牌兵闪开,突厥铁骑已径直灌了进去。
莽日先喜后惊,见突厥铁骑灌入千余人后,西梁军死命的合拢,硬生生的将缺口封住,突厥兵再想冲入,千难万难,那千余铁骑冲进去,没有欣喜,只有惊惧,因为西梁军挠钩套索、长枪大刀纷纷而至,他们已陷在阵中。
阵中空间急剧缩小,突厥兵的马儿反倒成了束缚。西梁军却是进退灵活,大占便宜。
这种诱敌剿杀之法,取自张须陀的八风营。眼下的隋军虽不能重复当年的犀利,但对付突厥兵已是绰绰有余。
阵外硬抗,阵内屠戮,只见到尘烟滚滚,厮喊阵阵。阵内的突厥兵接二连三的倒下去,看的外围地突厥兵心寒胆颤。
正鏖战之际,尉迟恭双眉一扬,已见到西北方黑烟滚滚,高冲霄汉,心中微喜,知道萧布衣多半已经得手,而且是一把火烧了突厥营寨。
突厥兵若论作战经验,如何能和老谋深算的萧布衣、尉迟恭二人相比?
尉迟恭亲自擂鼓,西梁军士气大振,全力剿杀了困在阵中地突厥兵,兵甲铿锵,竟然反守为攻的击去。
突厥兵愕然,方才被西梁军剿杀了千余人,虽不算损失惨重,但已士气大削。见西梁军竟然主动进攻,一时间不明虚实。莽日已杀红了眼睛,还要再攻,遽然身边的兵士向后指道:“骨都候,你看!”
莽日向后一望,脸色巨变。
黑烟滚滚,染墨碧天,而浓烟处,正是他们下寨的方向。这次欺西梁军兵少,莽日除了派少数兵士留守营寨外,其余的骑兵倾巢出动,而且还命兵士快马通告榆次地特勤隆科萨,请他马上出兵,自己尽力牵扯住西梁军的主力。哪里想到前门拒虎,后门放狼!
莽日发现后院起火地时候,突厥兵也已发现情况,军中马上有了不安的骚动,这时候西梁军已大举反攻。
阵型再变,兵士呈方阵攻击,迅疾地向突厥兵杀去,若是平时,莽日求之不得,可此刻,突厥兵已无心再战。他们南下求财的目地性极强,若是财物受损,战之何用?
不知是谁,调转马头,不顾号令,发疯般向营寨的方向冲去。一人带头,余众均从,莽日大惊,极力约束,又哪里控制的住?
突厥兵一退即溃,无心作战,蜂拥回转。好在骑兵马快,倒不虞被西梁军困住。
尉迟恭趁乱追击,竟尾随不舍。
莽日暗自冷笑,心道西梁军疯了,凭两条腿如何能跑得过马儿,不管身后的西梁军,也着急回营看看损失如何。
众突厥兵蜂拥而归,早不成阵型,才折返没有几里,只听到雷声滚滚,从南方传来。突厥兵扭头向南望去,只见到荒野之处,已杀来了一队骑兵,其快如电,其势如风!
那队骑兵全力疾驰,竟似要腾空而起,化龙飞翔。
突厥兵都变了脸色。他们也终于见到了威震天下的铁甲骑兵!
他们从来没有想到过,世间有铁骑威力如斯!
突厥兵虽以马术称雄,亦是擅长以排山倒海的气势取胜,但从未想到过,原来骑兵也可成阵!
铁甲骑兵奔驰飞腾中,已幻化成阵。在最有利地形中,排出最有冲击力的攻击阵仗。铁骑急奔,如雷鸣电闪,似博浪怒击。
想当年博浪沙惊天一击,声动八表,如今西梁铁骑怒战突厥,当千古流芳。
骨都候莽日已慌已乱,突厥兵已露敬畏之意。
心乱气弱、气弱形乱,突厥兵有勒马,有前冲,有退却,却已没有人敢去兜头迎接西梁铁。
阵化成锥,如张良刺秦那惊天一击,深深的破入突厥骑兵之中。
突厥兵骑兵如潮如浪,竟也被这斜插的一击截断。萧布衣人在马上,拔刀最前,双眸泛寒,杀气腾腾。他目的就是割断对手的洪流,牵扯住突厥的后军,让尉迟恭的步兵尽快赶到。
他就不准备让这些骑兵再回去!
有几个突厥兵首当其冲,见萧布衣冲来,口中荷荷嘶叫,有如野兽被激怒,持矛就刺。
萧布衣出刀如电,带出一抹惊虹,转瞬间,已连斩数人。突厥骁勇之人,无能挡得住他兜头一刀。
万马奔腾,千军横行,纵横捭阖,睥睨八方!萧布衣长刀尽处,血浪翻腾,滚滚而开。
铁甲骑兵几乎在萧布衣出手的同时拔刀。
‘嚓’地一声响。那一声的清越,如雏凤新声。那如雪的刀光,似浪花滚滚。滚滚刀光带着惊艳、飞扬和不可一世,从南到北的似银河划过,裂出了鸿沟天堑,斩出了铁甲威风。
突厥兵大乱,前冲后退,不成阵型,铁甲骑兵再次如飞燕徘徊般的转回,杀的突厥后军一路向东。
而东方……尘烟滚滚,尉迟恭已率众赶到,对突厥兵形成合围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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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恭及时赶到,见萧布衣已拦住突厥骑兵,心中大大军围剿追杀。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西梁军两相夹击,杀的突厥兵大败。
莽日顾不得援救后军,暗自庆幸自己马快,急急的回转到营寨,一望之下,有如盆冷水当头浇下。
他的大营已被萧布衣一把大火烧的干净,到如今轻烟徐徐、余火渺渺。辛苦积累半年的财物一股脑的化为乌有!
“萧布衣,我和你势不两立!”莽日咬牙切齿道。
突厥兵见到这种惨状,简直比大败而归还要伤心,有人痛不欲生,有人悲愤欲绝,还有人已落下伤心愤怒的泪水,只想回转和西梁军拼命。
没想到不等他们找萧布衣的麻烦,西梁军已找上门来。
西梁军双向夹击,又杀了突厥兵数千人,余众不敌,四散逃窜,而西梁军并不收手,竟然尾随而至,来战突厥前军。
半年多来,西梁军第一次主动向突厥兵搦战。
西梁军不战则已,一战惊人。
这一战就是惊天动地,气壮山河!这一战就打的突厥兵一日数惊,心惊胆寒。
突厥兵一直希望能把西梁军拉出来作战。可终于发现。事实总比想象中要残酷。此战不如不战。
莽日身为骨都候。现在所统领地一个万人队经过一番鏖战。剩下不到两千骑兵。听东方蹄声隆隆、浓烟高耸。莽日哪敢再打。呼喝声中。已带人折而向北。避开西梁军地追击后绕向东行。
东北有榆次。榆次有突厥兵地主力。莽日只盼游骑已传到消息。隆科萨能带兵出击。到时候重整旗鼓。可图再战。
榆次眼下有三万精骑。西梁军不过万余兵力。以多压少。当有反败为胜之机。一路惶惶。如漏网之鱼。突厥骑兵幸运地是。他们是骑兵!西梁军步兵居多。肯定追不到他们。但隐约听到蹄声隆隆。始终跟在身后。黄尘弥漫。又如大军逼近。突厥兵不由怀起来。不知道西梁军是不是人。又如何会突然出现这么多地人马?
莽日带残兵一路狂奔。陡然间听前方也是蹄声隆隆。骇了一跳。暗想这西梁军真地是神出鬼没。能人所不能。怎地才出西北。又到东北。难道他们长了翅膀不成?
众人勒马。就要斜斜向北。沿小径逃逸。有人高叫道:“是特勤地人马。”
莽日定睛一看,才发现果真是特勤隆科萨的兵马,悲喜交集,慌忙迎上去。隆科萨见到莽日的狼狈,心头一沉,虽知不妙,还忍不住问,“战况如何?”
莽日悲愤道:“特勤,我有负重托,请你责罚。”
隆科萨心中不满,可知道眼下绝非责罚的时候。他出兵稍晚一些,只因为在接到莽日消息的时候,燕岩、蒙山两处均有西梁军出兵的迹象。
准备带兵先击败燕岩的西梁军涨涨士气,知道萧布衣那不好攻打,就命隆科萨带兵增援莽日。隆科萨很有些犹豫,知道这仗不好打,可做梦也没想到莽日急于求成,竟致惨败。
还算耐心的听莽日说完情形,隆科萨马上决定出兵!和西梁军对抗良久,隆科萨已知道,在黄蛇岭的西梁军,绝对不超过两万,如果除去西梁军这些日地折损伤病和守营之兵,西梁军恐怕只有不到万人进行追击,先败不算败,谁笑到最后谁才是笑得最好。再加上西梁军连番征战,恐怕已是强弩之末……
心思百转,觉得这机会千载难逢,又想当断不断,必受其乱,这中原人的话,总是有几分道理。立即命令莽日将功赎罪,带兵做先锋。又让骨都候塔木勒从万人队中抽出三千人马做先锋,和莽日兵合一处,自己带领中军,径直向南杀去。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
隆科萨决定,一定要扑灭西梁军的嚣张气焰。
莽日有了后盾,已去了惶恐,痛恨之心大增,一马当先的回头杀去。
可事情很是古怪,方才突厥兵逃,只觉得西梁军就在身后,但反身追回去,又觉得西梁军始终就在前方不远。
前方归前方,但总是见烟尘弥漫,听蹄声隆隆,不知追了好远,终于见到千余铁骑地背影。
莽日精神一振,没注意到路边多了些滚木枯枝,却见到天空有雄鹰展翅。那鹰极为雄骏,莽日见了为之一怔,暗想这不是草原都少见的海东青吗,怎么会在这里出现呢?他不知道烟尘滚滚,不过是萧布衣地疑兵之计,海东青已被训练的颇具灵性,发现突厥兵的行踪,回转报信,萧布衣见状,不敢大意,当下撤兵。每匹马后,都系着枯枝滚木,轰轰隆隆,这才让突厥人感觉到大兵追在屁股后,不然步兵又如何会追的如此紧迫?
莽日见到方才耀武扬威的黑甲铁骑开始向南败逃,当然,在莽日心目中,这是败逃,他根本就没有想到诱敌两个字。
软怕硬、硬怕横、横怕不要命,现在他莽日就是又横又不要命,就算威震天下的铁甲骑兵,见到他也只能败逃。
大军呼啸如狂风卷过,杀气腾腾围追铁甲骑兵之后。
萧布衣见突厥兵已到,抬头远望前方,见信号未起,命铁骑不缓,自己却稍缓马速,坠到最后,挽弓在手,冷望如潮冲来地突厥兵。
突厥兵很多都知道,那就是威震天下的西梁王,那就是草原马神艾克坦瑞!
马神是保护草原安危之人,得罪了马神,就会让天降灾难于草原!
去年草原大雪,都说就是因为可汗得罪了马神。这段时间草原又有旱情,听说也是因为得罪马神地缘故。
可汗是草原之主,但马神却是上天地使者。相比之下,均是不能得罪。但可汗已说,眼前地这个艾克坦瑞不过是个骗子!
到底谁的话可信?没有人知晓。
但见萧布衣匹马单枪横在铁甲骑兵最后,所有人无不心中惴惴,他们自负骁勇无双,可又有谁敢这时候挡在这千军万马之前?
萧布衣敢!他一转身,倒骑在马背之上,任由月光驰骋,然后他挽弓!
弓如满月!
如潮地突厥兵见萧布衣挽弓,有了那么刻的缓慢!
那是一种摄心地力量,那是一种无可匹敌
,那是一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豪情。萧布衣等到那凝,断喝一声,四箭齐飞,电闪般射入突厥兵骑兵的人流。
那一声断喝,有如天边沉雷,轰轰隆隆,震颤四野,就算隆隆的蹄声都是无法遮掩。
突厥兵听到,都已露出惊畏之色,他们不知道还有人能发出这种呐喊,也没想过有人的喝声,竟然和天雷仿佛。
萧布衣在他们眼中是神,马神!
他们不过是凡人,怎能和马神作对?
长箭无一落空,四人翻身倒地,毙命当场。身侧的突厥兵惊骇莫名,勒马下意识的躲闪。慌乱一起,蔓延开去,只听到‘扑通扑通’响声不绝,那四个死人身边,竟然又有十数人躲避不及,撞在一起,落在马下。
突厥兵如潮的追击,此刻竟然有了那么一刻混乱。
萧布衣傲然一笑,见对方很快地调整过来,继续追击,也不由叹服突厥骑兵敏捷的身手。
莽日大怒,高喝连连,不管什么马神、牛神、牛鬼蛇神,挽弓搭箭射来,突厥兵忍不住效仿,一时间,乱箭如雨。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萧布衣轻磕马镫,月光早就知道危险,如飞向前。月光非凡马,千军之前,反倒更加的俊朗飞扬,如同它的主人。
有些人,天生就是为了乱世而生,有些马,天生就对危险如履平地。月光放开四蹄,只是一窜一纵,那些羽箭已纷纷落在它地身后,再轻嘶一声,撒欢而走,突厥兵虽快,竟和萧布衣越离越远。
萧布衣稍阻突厥大军,抬头向远处望去,一天厮杀,竟又回到了起点,黄蛇岭已在眼前。见山巅一股浓烟笔直冲起,萧布衣大喜,知道尉迟恭已准备稳妥,不再拖延,带队向山岭奔去。
突厥兵穷追不舍,越离越近,可最后就是一箭多的距离,始终追赶不上。这就像是驴子嘴前吊着青草,想要咬,总是力有不及。
隆科萨见又追到了黄蛇岭,心下凛然,暗想莫要中了萧布衣地诡计。他和西梁军对抗日久,知道这些兵士素来不肯死拼,素出奇谋,这些中原人均是狡猾多端,不能不防。急叫突厥兵传令,命莽日不要入山。
莽日这时已近了黄蛇岭一条入山的峡谷前。
这里本来也有西梁军坚守,若遇突厥兵袭来,就暂时会退到谷中防御。这条峡谷伊始颇宽,但是越行越窄,突厥兵有几次从这里冲进去,却迷失在荒山中,被西梁军所杀,莽日并没有走过这里,见黑甲铁骑已冲入谷中,不由有些惑。可眼前遽然一亮,因为发现前方道路上铜钱、银豆撒了一路,而且还有绫罗绸缎零落的遍布在路边杂草旁。
铜钱、银豆在阳光下一耀,晃的人心慌。
莽日部见了,很多人都叫道:“那是我们的东西!我们的东西都在谷中!”他们本来就心痛损失,想到这里,如何会停。一窝蜂地向谷中冲去,仿佛那里就藏着他们的珠宝财物,莽日不能制止,也不想制止,跟着众人冲进去。
铜钱、银豆有如指路明灯一样,蔓延地向谷中引去,突厥兵蜂拥入谷,唯恐落后,等到先遣数千人悉数进入谷中,隆科萨这才赶到,气急败坏道:“蠢货,必有埋伏。”但还有突厥兵见到财物,甚至还见到珍珠金,忍不住的双眸泛光,不听调遣,拼命地向谷中挤去,乱做一团。
隆科萨气的无计可施,原地直转圈子。想要斩人立威,可又颇有犹豫。这一会地功夫,谷中竟然灌入了七八千的兵马,他这次没有猜错,谷中果然有伏,突厥兵忙乱之际,只听到两侧山中一阵鼓响,伏兵尽出。
数百斤地大石从两侧滚下,轰轰隆隆,骇人听闻。
谷外的突厥兵看的心惊肉跳,谷口的突厥兵吓的亡魂皆冒。拼命想要撤出谷口,但是后面抢钱地突厥兵如过江之鲫,密密麻麻的堵塞了道路,谷口的兵士急切间如何能杀的出去?
大石下来的极快,转瞬就到山脚,只听到‘砰砰砰砰’响声连成一片,大石撞击,地动山摇。
有的突厥兵躲闪不及,被大石挤住,当下就被压成肉酱,血雾暴涨。
那大石极多,顷刻之间已封死了谷口。
突厥兵有侥幸逃得性命,惊出一身冷汗。可有的被乱挤之下,进入谷中,还不等庆幸,只见到两侧火箭如蝗,纷纷射下,山谷中已布满易燃之物,一时间,狭窄的山谷火光熊熊,黑烟冲天。
突厥兵深陷埋伏,哭爹叫娘,莽日后悔不迭,见谷中如地狱,无处容身,弃马向山腰攀去。抽出腰刀,就要负隅顽抗,只听‘崩’的一声响,一箭射来,快如流星,莽日躲闪不及,被那箭射在咽喉之处,叽里咕噜的向谷中滚去,没入了火海之中。
尉迟恭收了长弓,望见山谷下方地挣扎喊叫,微有感慨。
这一天,粗略估计,已杀了突厥兵近两万之多,而西梁军折损不过两千,这一仗,计谋频出,攻敌弱处,连番打击下,突厥兵的贪婪、不服管束、散漫被暴露无遗。这仗大胜,他胜的痛快淋漓,少有的舒心。感觉到什么,回头望去,见萧布衣不知何时,已上了山腰,正微笑地望着自己。
二人笑的有如冬日暖阳,颇为舒心,他们也值得这样微笑。
尉迟恭道:“西梁王好计谋。此战连番运用计谋,末将佩服。”
“有些是临场发挥,有些呢……却是早有人考虑。”萧布衣笑道:“我这人,出奇偷袭可以,但若说领正兵,还是远远不及你们。”
“此战虽大胜,但恨不能杀尽突厥兵。”尉迟恭道。
“有地时候,不用杀尽,不过最少要逐走他们,才能全力对付唐军。这些突厥人一日数败,折损数万,想必已记住了我们。”萧布衣道:“这时候,我们利用他们的惊惧,再行攻击往往会十分奏效。”
尉迟恭笑容灿烂,“西梁王所言很有道理。”
萧布衣大笑摇头道:“尉迟将军,这些话是出自李将军之口。”
“李将军?”尉迟恭双眸一亮,“可惜……他在蓝关。想当年,他率三百铁骑搅乱突厥,若他
,或许早破突厥。”
萧布衣道:“李将军也是人,不是神,他行军作战虽是战无不胜,但出手前必须要等时机。时机未到,他也只能等待。”抬头远望东方,那里是井|关的方向。
“那眼下时机是否到了呢?”尉迟恭试探问道。
萧布衣点头道:“我正要告诉尉迟将军这个消息,李将军说眼下时机将到,想必已出军!我们驱逐突厥人出中原的日子,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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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科萨人在黄蛇岭外,欲哭无泪。噩耗频频传来,昭努部两千多人被西梁军突袭营寨,死个干净。莽日所率的万人队亦是全军覆没,甚至还赔上了自己抽掉出去的几千人。
这一仗下来,突厥人受到重创,而突厥兵地心理创伤,无更重。
他们从伊始的自信逐渐变成怀,不知道是否还能战胜西梁军,如今天气日冷,他们这二十万人,也该回家了。
想到回家之时,隆科萨扼不住地思乡之情,他们离开草原实在太久了。向身边的突厥兵望去,见到他们或多或少地茫然,隆科萨无奈的命令众人暂时回转榆次。在这里,无法防备西梁军地偷袭,只有在榆次大城中停留,才能让他们感觉些许的心安。
风冷,本还是清朗的天气,随着狂风吹过后,铅云压顶,如同隆科萨此刻的心情。回到榆次后,利可汗尚未回转,隆科萨只期盼可汗大获全胜,因为利若赢,说不定心情喜悦,会赦免他的兵败之罪,但利若输,说不定会杀他泄愤,那可大大不妙。
患得患失之际,带兵回转,利脸上地表情,看起来就和铅云一样,深沉阴冷。隆科萨跪倒请罪,利摆手道:“起来吧,你那边战况如何?”
隆科萨惴惴的将惨败说了遍,仰天长叹道:“果不出我所料。”隆科萨一头雾水,不知道利料到了什么,利沉吟良久才道:“这些中原人,忒也狡猾。我听燕岩西梁军出兵,就想先剿灭一股力量,割断西梁军彼此的联系。
可才到燕岩,他们又隐回深山。我百般搦战,他们只装作听不到。”
骨础禄一旁道:“他们是骇于可汗的威严,这才不敢出兵。”
利望了骨础禄一眼,心中不喜。若是平日,这种话听着很是舒心,但在此刻,怎么都觉得有些刺耳。停顿片刻,又道:“我当时就知道,他们多半是虚张声势,兵之计。他们诱我分兵,目的却在莽日地万人队,还有援助的隆科萨,这招中原人叫做声东击西,围魏救赵。”
骨础禄心道,声东击西倒是不差,可围魏救赵好像不太符合。但见利忧心忡忡,骨础禄道:“可汗不必着急……”
再也按捺不住,怒拍桌案道:“我怎能不急?眼下我等出来日久,你当初说中原人懦弱,只要兴兵,他们必定望风披靡。我等先下山西,再打河北,黄河以南,可归李唐,黄河以北,可尽归我等。但这久过去,我们连半个山西都无法取下,到如今,兵士思归,死伤惨重,你让我怎么稳的下来?”
骨础禄脸色发青,“他们粮草多半已耗尽。”
“三个月前你就是这般说法,三个月后,你还是这个腔调。”利怒道:“若再耗三个月,他们还能坚持,我们又如何?”
“不要三个月,只要再有一个月。”骨础禄虽受斥责,可仍坚持道:“可汗,请你再相信我一次。如今这种情况回去,只怕……”他欲言又止,利已明白他的意思,这次南下,本来就是为了树立威严,炫耀武力,这般灰头土脸的回去,只怕草原人鄙夷。在草原人眼中,端是成败论英雄,他利不能带领草原人更上一层,那这个可汗的位置,只怕也坐不太安稳。
“我们不能只凭你的判断。”沉吟道:“我们已僵持不了多久,我们必须知道他们还有多少粮草……”
“我愿意再为使者,前往黄蛇岭!”骨础禄道。
皱眉问,“你去黄蛇岭做什么,你不怕萧布衣杀了你?眼下已势不两立,他又不择手段……”
“为了可汗,我就算死也是无妨。”骨础禄坚定道。
从烦躁中清醒过来,终于有了感动,“骨础禄,可你去黄蛇岭做什么?”
骨础禄胸有成竹道:“我这次出使,就是想探他们的虚实。可汗,我们可以议和为名,与他们谈判。眼下他们大胜,若有能力继续下去,断不会议和。可他们若是粮草已尽,多半会趁机和我们和谈。只要他们肯和谈,那就意味着西梁军已无法坚持,我们当可继续围困,坐待西梁军粮尽。这招虚虚实实,想必可探出个端倪。”
左思右想,觉得可行。当下吩咐一番,骨础禄翌日清晨出发,到了黄蛇岭,以使者身份求见萧布衣。
还是张济引领,帐篷中除了萧布衣,还有尉迟恭一旁就坐。骨础禄一路看来,仍觉得西梁军和以前没什么两样,那种沉寂依旧让人心寒。
进入营帐,抱拳施礼,骨础禄客客气气道:“西梁王,我代表可汗来和你商议和解的可能。”
萧布衣不发一言,双眸有如刀锋,从上到下看了他一眼,骨础禄只觉得浑身发冷,强笑道:“你们的确胜了一场,但胜败乃兵家常事,眼下我军还有二十多万之众,若是全力一战,只怕你我都不能讨好。可汗只觉得这样下去,毫无意义,所以想撤兵回转。只要西梁王答应我等,以后雁门、马邑、定襄三地均是突厥地领地,那可汗就可马上回转,不知道西梁王意下如何?”
骨础禄觉得这个条件实在太便宜了西梁军,也觉得他们若是粮尽,绝对会答应自己的条件,他在等萧布衣的答复,以观虚实。
萧布衣笑了,嘴唇动动,只迸出了一个字,“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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础禄听到萧布衣的回复,差点没气昏过去。去看看小说网wwwcom。气愤的|又有了惊惧,只因为萧布衣的底气太足,十分嚣张!
嚣张的人若不是白痴,多半就是因为有两把刷子。萧布衣上次的‘要战就战’四个字满是慷慨激昂之气,但今日这个‘滚’字,却带着说不出的轻蔑。
萧布衣现在连谈都不谈,是不是意味着他认为此战必胜?
骨础禄没有滚,冷冷的望着萧布衣,不想再被他的气势压倒,“西梁王,我们有二十万大军,你若要和我们抗衡,一定要付出相当的代价,一定!”他加重了口气,甚至有点威胁的望着萧布衣,“你们的大敌是李唐,绝非我们,我不信你连这个关键也看不出来。”
萧布衣叹口气,“这句话若是半年前说,本王或许会考虑考虑。那时候,本王只想要你们滚出中原,不要滋扰中原百姓。但到现在……你们罪恶滔天,罄竹难书,本王若是不给你们点教训,如何对得住这半年来受苦受难的中原百姓?到现在,你们竟然还妄想占有定襄、马邑和雁门,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要谈可以,答应我个条件,我就会考虑议和。”
骨础禄强忍住怒气,“什么条件?”
“退出定襄,然后从于都今山向东到额根河,将这条线以南的土地双手奉上。”萧布衣淡淡道。
骨础禄怒极反笑道:“我们不如把突厥牙帐也让给你好了。”
萧布衣笑道:“若你们赞同,我找不到什么反对地理由。”
骨础禄气的就要发狂!原来可汗的突厥牙帐就在额根河北,于都今山以东,算是突厥颇为繁华之地,萧布衣不但不让半分中原的土地,竟然还想要去了突厥千里江山,如何不让骨础禄暴跳如雷?
萧布衣根本没有诚意谈判。骨础禄忿忿想。
“西梁王。你不要后悔今日地决定!”
萧布衣一字字道:“我做地事情。绝不后悔!”他气定神闲。看起来智珠在握。骨础禄一阵心寒。再不多言。转身就走。
萧布衣等骨础禄离开。这才道:“利等不及了。”
尉迟恭一直保持沉默。听到萧布衣说话。这才道:“骨础禄想探我们地底。没想到反倒泄露了他们地心虚。”
萧布衣道:“不错。从今日地谈话可见。我们地机会终于到了。不过我一直奇怪一件事情……”
“何事?”
“为何李唐一直没有和突厥兵并肩作战?”萧布衣道:“李渊老谋深算,李玄霸更是翘楚之辈,他们没有理由认为只凭突厥兵就可以击败我们!若加上他们的进攻,我们不见得能守得住这里。”
“夏季多雨,他们运送粮草已是苦不堪言,再加上突厥兵多,却不做事,李渊可说是做了件赔本的买卖。或许……李渊希望将决战的场地放在河东,效仿当年对抗刘武周之法,也或许他已供不起这多兵力同时开战。要知道……李渊本来投入的兵力已有四十万,这是唐军从未有过的事情,虽然李建成已经退守潼关,但突厥又加了二十多万地人,要消耗三四十万兵的粮草,李渊是有苦难言!”
萧布衣知道尉迟恭说的是实情,但觉得李玄霸并不是轻易放弃的人。对于李玄霸地很多事情他并不知晓,所以他还是一直关注着李玄霸的动静。让他奇怪地是,李玄霸最近根本没有任何举动。
李玄霸,到底在想着什么?萧布衣有些奇怪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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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础禄出了黄蛇岭,满腹的怒气。他再次被萧布衣羞辱,可耻辱感明显不如上一回。回到榆次,利正等他的消息,见到他锅底一样的脸色,已知道结果。
骨础禄意识到事态的严重,这一次不再意气行事,而是实话实说,没有添油加醋。利听完后,皱眉道:“这么说,他们真地底气十足了?看来……他们的粮草还可以支撑一段日子?”
“应该还可以支撑几个月。”骨础禄不敢确定道。
叹道:“我等春日出兵,到如今冬日已到,战士早就心存归意,他们若是还能坚持几个月,到时候天寒地冻,大雪封路,我军必败。”
“可汗,我倒一计。”骨础禄道。
虽对骨础禄已不抱太多地希望,利还是道:“说来听听。”
“眼下我等进退维谷,其实是中了李渊的两虎相争之计。”
冷哼一声,“若不是你说我们出马,可手到擒来,何苦到今日地地步?”
骨础禄脸色微红,“可汗,我知错了,眼下正想将功赎罪。”骨础禄一直都是始毕和利手下的红人,当初始毕死后,骨础禄辅助利上位端是花了不少气力。利虽是贪婪残忍,可知道和骨础禄是休戚相关,也不再斥责。骨础禄道:“眼下李唐借口兵力匮乏,一直不出兵太原,让我们和西梁军斗个两败俱伤。我们既然久攻不下,兵士厌倦,就不如暂且北归。”
“就这样回去?”利不满道。(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当然不是就这样回去。我们可以暂时北归,或到天池,或到偏关,实在不行可退到马邑或定襄观察动静。西梁军见我等撤退,当放松警惕全力对付李唐。他们若是下太原,很快就会和李唐打在一起,那我们就可以轻易地置身事外,甚至可以攻西梁军背后,一雪前耻!”
砰然心动,他和李唐本来就是相互利用的关系,不存在什么结盟。当初长孙顺德并没有请他出兵,只是分析利害就让利觉得非出兵不可。如今长孙顺德已不在,只凭李仲文、宇文~两人,对利根本没什么影响。听骨础禄说地也有道理,前思后想,不等决定,就有突厥兵前来禀告,“可汗,大事不好。”
突厥兵满是惶惶,利心中一沉,“又怎么了?”最近打击连连,利听到消息就有些心惊肉跳。
“骨都候克伦扎攻打蒙山,全军覆没!”突厥兵道。
“什么?怎么可能?”利可汗霍然站起,脸上失色。
西梁军一直坚守避战,但近日的反攻几乎在同时发动,从太原城到太行山数百里的地域,突厥兵和西梁军征战的地点有三,那就是从西到东的黄蛇岭、燕岩和蒙山三处。这三处同时发难,隆科萨在萧布衣、尉迟恭手下惨败而归,燕岩地西梁
一枪,等利杀过去的时候,又退到山中和突厥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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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大事不好这四个字,利光着身子跳起来,急问,追过来了?”他这几日真的算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逃的都忘记了自己当年曾经叱诧称雄。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塔木勒道:“西梁军没有追到,西梁来了使者。”
“来了多少使者?”利追问。
“一个。”
一脚踢过去,“那有什么大事不好?”
塔木勒哭着脸道:“我怕使者多半不怀好意。”
“他也真的有胆量,一个人竟敢到定襄!来炫耀武力吗?”利咬牙切齿,一股怨气无从发泄,只恨不得将来使斩成肉酱,阴狠一笑,“召集手下,我今天要见见这个使者,看看他是否长着三头六臂!”
利来到大堂,命突厥兵将两侧而立,杀气腾腾的静候西梁使者到来。张亮坦然自若的来到大堂,手中只捧个匣子,见到杀气弥漫,不卑不亢。
见利后深施一礼道:“在下乃西梁王使者~国公张亮,可汗在上,请受在下一拜。”张亮在李靖的手下,一直都是个副将,不过萧布衣见他为国冒死出使,当下封他为~国公,一是奖励,二来也是让他的身份和出使匹配。
本来准备不管张亮说什么,都把他拖出去重打一顿出口怨气,可见张亮如此有礼,一时间反倒犹豫起来,想听他说些什么再做决定。
骨础禄喝道:“张亮。你来做什么?”
张亮微微一笑。伸手启开匣子。有人已拦到利地面前。保护利。摆手让护卫闪开。见匣子掀开。露出柔和地光芒。照亮了张亮地脸。
匣子里面装地都是一颗颗滚圆地明珠。明珠晶莹玉润。发着淡淡地光辉。利抢过不少宝物。可还没有见过如此多地大个明珠摆放在一起。不由眼前一亮。周围地族长、俟斤见到。都是露出艳羡地目光。他们见过珠宝无数。可如此贵重之物还是罕见。若非可汗在上。早就一拥而上去抢。
张亮捧着那匣珍珠道:“西梁王派我前来。只想与可汗商量议和一事。这匣珍珠。聊表心意。”
突厥人怔住。骨础禄一张脸有些发苦。利错愕道:“什么议和?”他没想到骨础禄和萧布衣两次谈判都没有进展。西梁军大获全胜之际。竟然想要议和。
张亮微笑道:“其实西梁王对可汗。一直都是久仰了。”
冷冷一笑,“他对我一直久仰,竟还这般狠毒,对我穷追不舍,若是不久仰,只怕要砍了我的脑袋了。”虽这般说,可见张亮又会说话,还奉上珍贵地礼物,对萧布衣憎恨不减,但对张亮的杀心却淡了很多。
张亮道:“两军交兵,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很多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可汗是草原之主,也是草原勇士,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利冷冷截断道:“萧布衣想怎么议和呢?”
张亮双手奉上珍珠匣子,见利不停地抚摸着珍珠,知道这人并非一般的贪财,心中冷笑,表面更恭敬道:“其实若论以往,可汗和西梁王素来是井水不犯河水,想西梁王人在东都,可汗人在草原牙帐,彼此虽少往来,但真的从未动过兵戈。可李渊老儿诡计多端,为私欲而挑动可汗和西梁王之间的争斗,这才让山西大乱,民不聊生。”
利道:“你说地错。李渊这老儿,害我不浅。”
骨础禄见可汗被张亮三言两语打动,暗想这小子出使果然有些门道。怕可汗被他说服,放弃警惕,喝道:“竟说这些没用的话,到底怎么议和,你且详细说说。”
张亮从怀中拿出萧布衣的旨意,双手奉上,“此乃西梁王的旨意,还请可汗过目。”
命人接过来,到现在他也不是没有防备,知道中原有个很有名的典故,叫做荆轲刺秦,他不能不防备张亮心怀鬼胎,对他实施暗算。在张亮进大堂前,早就被兵士搜身,萧布衣的旨意传过来后,也先让骨础禄打开看看,见没事后利这才接过一览。
萧布衣地意思倒是简单明了,说什么两国交兵,劳民伤财,本王有意议和,派使者前来,还望可汗深明大义,再不动兵戈。
读完,很是不满,“萧布衣不过是泛泛之谈,我看不出这里面有任何诚意!”
张亮笑道:“非西梁王没有任何诚意,而是眼下西梁王和可汗矛盾颇深。西梁王想和解,可又怕可汗不同意,是以先派在下前来询问,如若可能,再继续下去。
若是可汗一见面就把在下宰了,想必也不用谈什么了。”
目光如炬,盯着张亮道:“我还真的想把你宰了。”
张亮无畏惧之色,沉声道:“可汗要宰我当然是举手之劳地事情,不过宰了我,让天下百姓受苦,多半不是可汗所愿。”
其实百姓是否受苦不关利屁事,可张亮这么说,倒很让利犹豫。毕竟利只是为利,中原人到底谁掌权,只要他能得到好处就行。眼下大败,看手下无心再战,若有个和谈来遮遮颜面,也是好事。
“你说了这多,我们还不知道你们到底开出什么条件。”骨础禄一旁道。
张亮几次欲言又止,将对方胃口吊了起来,知道暂时保全了性命,说道:“在下斗胆,将西梁王的意思传到。西梁王私下对我说,若可汗答应不再兴兵戈,可考虑将定襄、马邑划给突厥。至于雁门,却要顾及中原百姓地面子,不能给与……可汗想必也知道,西梁王他……唉!”
张亮吞吞吐吐,含义万千,利想,多半萧布衣好面子,对骨础禄当初开地条件总要讨价还价。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就这些吗?”骨础禄道:
、雁门、定襄三郡,其实都在可汗地掌握中,这雁门就给?”其实突厥南下,马邑、雁门两地均遭大难,已经形同虚设,百姓稀少,突厥人不要也罢,骨础禄也是还价而已。
张亮笑道:“可汗的损失,西梁王准备用些金银、布匹或者交易方面来弥补,具体数量多少嘛,当然要可汗和西梁王详谈。”
“我怎么能确信你所言是真?”利已动心。
张亮道:“我为鱼肉,可汗为刀俎,既然如此,我若是没有得到西梁王的许诺,又怎敢欺骗可汗?难道这世上,真地有什么事情比自己性命还重要?”
骨础禄怀道:“你们中原人素来诡计多端……”
“为了显示诚意,可汗可将在下扣留,再请一人出使去见西梁王,当可知我所言是真是假。”张亮建议道。
犹豫不决,向骨础禄望去。骨础禄这次并不想去,暗想再一再二,不能再三再四,自己有筹码的时候,才两次出使,眼下现在这种情形,扣住张亮,若萧布衣也扣住自己,那可是得不偿失。
却想,萧布衣多半急于和唐军对决,这才迫切和自己议和。虽然条件差了点,但正可休养生息。知道骨础禄不想去,也不勉强,目光一转,已落在一人身上,说道:“特穆尔,你去议和吧。”
特穆尔苦着脸站出来,“可汗……这个……”
“你不想去?”利目光一寒。特穆尔不敢违拗,硬着头皮道:“我……我……去好了。”
特穆尔本来是吐如纥族落的俟斤,也算是身份金贵,当年始毕南下的时候,只想在草原享福,就没有跟随始毕,哪里想到李靖大闹草原,打的他屁滚尿流,苦不堪言。这次利又大举南下,特穆尔吸取教训,心道既然留在草原也不见得安全,不如跟随利,他一直都是出则在后,退则抢先,是以一直安然无恙,哪里想到好不容易回转定襄,又被派了个要命的差事。
吐如纥族落现在势衰,可敦又和可汗联手,特穆尔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只有领命南下。临走时只有老搭档,也就是薛族落地普剌巴送行,普剌巴送葬一样的把特穆尔送出城,相对一望,涕泪横流,普剌巴连说保重,特穆尔仰天长叹道:“这天底下,去哪里都不安全呀。”
带着感慨,特穆尔离去,城内的利却命突厥兵将张亮绑上关押起来,命几个人看守。张亮一日三餐不缺,也不受虐待,知道自己眼下地待遇不过是暂时,若真的谈崩了,说不定马上就有性命之忧。
一晃几日已过,张亮暗想李将军让自己最少要将突厥兵拖延五日以上,眼下这日子已差不多,李将军若是发动,自己也要想办法脱身才是。这一晚吃饭的时候,张亮装作手脚被捆的麻木不太利索,打破了吃饭地,然后取一瓷片藏在手心。突厥兵骂骂咧咧的收拾,并没有察觉张亮的小动作,张亮又被捆起,准备晚上人静的时候,划破绳索,然后逃之夭夭。他早就观察了地形,见看守他的现在只有四个突厥兵,而且均是心不在焉。只要去了捆绑,要杀之逃走还不困难,可关键是不想打草惊蛇,只想着再拖延一晚也好,既然如此,不如天明前再逃。
正盘算的功夫,房门打开,骨础禄走进来,脸沉似水。
张亮心中微凛,展露笑容道:“俟斤,找我吗?”
骨础禄冷冰冰地望着张亮,见他镇静自若,突然哈哈大笑道:“当然是找你,你没有骗我们,可汗很喜欢。走……我带你去见可汗。”
张亮心中不解,却陪着笑脸,“我怎敢欺骗可汗和俟斤呢?”
骨础禄找人给张亮松绑,然后带他前往大堂,利高高在上,阴抑的脸上终于有点阳光,特穆尔正在那唾沫横飞地吹嘘,堂上还有一匣金子,灯光一耀,照的特穆尔脸上金光灿烂。
“可汗,西梁王果然有意和解,说你和他地敌人都是李渊。所以请你不计前嫌,愿和你永结友好,从此草原中原一家人,为示诚意,又让我带回一匣金子表示心意。他说可汗再等两天,他会派东都大臣带礼物前来,商议和谈地细节。”
特穆尔脸泛光芒,暗想这辈子总算做了件露脸地事情。张亮暗自好笑,心道西梁王做戏一绝。只是这珍珠和金子,就骗取了利的信任。
利望向张济道:“你很好,我不会亏待你。今晚……我们突厥勇士喝个痛快,你也算上一份。”
张济满面欢容道:“多谢可汗。”
以为萧布衣真心想和,利暂时放下心事,暗想这些天手下苦累,也要犒劳一下。命令突厥兵今夜开怀畅饮,大宰牛羊庆祝。张济身边虽还有人监视,可这些天来总算能痛痛快快吃一顿。众人给他一皮袋青麦酒,他假意痛饮,多数却倒在衣襟之上,等到深夜的时候,很多突厥兵已酪酊大醉,张济也装醉回转。看守他地四个人有两个还算清醒,回转房间后,又将他捆了起来。等锁了门,四人在外屋大喊大叫,发泄着心中的不满和郁闷,不一会的功夫,已无声息,想必都已熟睡。
张济暗道,突厥兵放松警惕,若在这时候偷袭定襄,管保大获全胜。可惜自己无能为力报信,就算能报信,西梁军也不见得能赶到。看今日的情形,再拖延几日也好,今晚不急于离开,以免打草惊蛇。
正犹豫间,突听外边有些响动。一突厥兵蓦地道:“是……”他‘谁’字还没有问出,就像打鸣的鸡被割了脖子,有着说不出怪异。然后屋外就是‘嚓嚓嚓’几声响,张亮久经战场,感觉那像单刀
声音,不由大骇,知道门外有变,不知道来者是谁,。(去看看小说网wwwcom)不甘心束手待毙,手腕一翻,瓷片在手,利用手指地灵活度,已将绳索割开个口子。
房门一响,一人穿着突厥装束带着寒气走进屋来。毡帽下沿挡住半张脸,看不清面目。
张亮低声道:“是谁?”他不解绳索,暗忖可以崩开绳索给对手一击,蓄力在身,那人推开毡帽,低声道:“我……张济!”
张亮定睛一看,那人正是萧布衣手下的铁血护卫张济,大喜道:“你来了?”
张济手中刀光一闪,已砍开张亮身上的绳索,道:“李将军命我来救你。”
张亮心下感动,暗想自己舍命牵制突厥,李靖果然不忘记自己,“李将军呢?”
“就要入城。你先换突厥人地衣服混出去,我还要做一件事情。”张济道。
张亮不解道:“什么事?”
张济道:“杀利!”
张亮骇了一跳,不能不佩服张济胆大包天,“他身边护卫很多,只怕不好得手。”
“总要试试。”张济道。带着张亮出了房间,见到四个突厥兵都已毙命,鲜血汩汩。张亮想到张济杀人的手段,也有些寒心。
知道自己马上功夫不错,但要说武功,还是不及张济,询问道:“我和你一块去?”
“不用。”张济摇头道:“你赶快换了衣服,出门向左,有人在巷口接应,暗号是风雷对地火。”
张亮知道张济做事自有主张,不便干预,麻利的换好衣服,用毡帽盖住了脸,出门向左没行多远,有个突厥打扮的人迎上来,低声道:“风雷。”张亮应了暗号,那人掀开毡帽,却是萧布衣身边地亲卫方无悔。
方无悔一直跟随萧布衣,到现在虽功夫不高,但头脑极灵活,拉着张亮进入个庭院,然后点燃烟花放出去。
‘嗤’的一声响,烟花飞出好高,半空中绚丽无比。
张亮问,“现在情形如何?”
“李将军已带骑兵赶到。”方无悔道。
张亮略微有些奇怪,暗想如果只是骑兵,为何会今日才到?不过方无悔不说,他也不便多问。方无悔道:“到现在,这城中已混入了千余骑兵。突厥人粗心大意,再说一直在等山西各地的突厥兵回转,我们就借机混进来。他们不关城门,更让李将军长驱直入。”
张亮不等回答,只见到远方的天空亦是有烟花升空,闪耀明亮,有如晨星。紧接着风声呼啸,就见到远处火光一耀,不多时,定襄城中已四处起火。张亮心道,用放火制造混乱,然后里应外合,今晚突厥兵又是疏于防备,只怕就算有十万大军,也要一日崩溃了。李将军选地时机颇好,可张济呢,不知道现在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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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张济已悄悄到了利可汗的府邸前。
定襄本来是大隋地地域,当年启民可汗势弱,在草原内斗不过,要求内附隋朝,大隋就给他修建了府邸,划出这块地给启民居住。启民死后,这里都是突厥人和中原人混合居住,算是双方势力缓冲的地带,因为南北杂居,均是顺风而倒,反倒少起战乱。利可汗回转定襄后,义不容辞地住在启民当年住的地方。
庭院宽绰,守卫地兵士不少。但今日狂欢庆祝,再加上寒风入骨,铅云凝聚,眼看要下雪的样子,很多兵士都缩回屋子内取暖,防备很是松懈,张济轻而易举地混入了庭院。张济其实两日前已赶到了定襄,伪装成突厥人混进来,早就留意了利的住所,营救张亮后,毫不犹豫地想要刺杀利。
利是动乱的罪魁祸首,若能杀了他,突厥兵崩溃不远。
李靖做事不拘小节,同意了张济的举动。只是他统筹大局,早对局势看地清楚,知道利若死是锦上添花,利不死也无关他的计划,他更多喜欢因势利导,对这次刺杀并非势在必得,是以命张济伺机而动。张济可说是天作的胆子,再加上经验丰富,一路上竟然摸到了利的住所。见有丫环送炖品到个阁楼,心中暗喜。他昨日已摸清,那正是利地休息的地方,有丫环前往,说明利多半也在。借地势掩映,从阁楼侧面攀上去,狸猫一样灵活。前方虽有突厥兵,但均是远望,哪里想到有人无声无息的已经摸到了利的身侧。
到了屋顶,倒挂金钩,轻轻破了窗纸,凑过去望,只见到丫环正悄然退出。床榻上帘帐低垂,依稀见到一个男子的身形。张济大喜,怕迟则生变,慢慢吸了口气,全力撞去。‘喀嚓’声响,窗棱被他一撞,尽数裂开。张济猛虎一样的扑去,就地一滚,已到了床榻之前。床榻上男子喝道:“谁?”
张济听声音有些熟悉,心中微有差异,可来不及多想,双手齐伸,只听到‘咯咯咯’地一阵响,那一刹他最少打出了十支硬弩到了帘帐内。
硬弩犀利,透帐而过,只听到一声惨叫,那男子赤着上身已从营帐中冲出来,身上已被打了几个窟窿,张济拔刀,手起刀落,已砍下了那人的脑袋。
他是动作快逾思维,等到那男子人头飞起地时候,才感觉有些问题。不顾鲜血狂涌,一伸手抄住脑袋,仔细一看,脸色微变。
那男子并非利,却是两次出使西梁军营的骨础禄。
每次张济都带着骨础禄入营,是以一眼认出。张济大惑不解,暗想这是利地卧房,骨础禄怎么会在?
心思飞转,听到旁边房间有声响,霍然扭头,只见到利只穿个底裤,满是错愕的望着自己。
身上水迹未干,头发湿漉漉地滴水,张济已醒悟过来,
,几支弩箭已打了出去。利身手亦是敏捷,见张手回抓,竟将房门卸下来挡在身前。
‘砰砰’的声响中,弩箭射透门板,力道已衰,利一声怒吼,将房门丢了过来。手脚齐用,桌椅茶几纷纷而至。张济竟不闪躲,大喝声中,箭一般的冲过去,只听到‘乒乒乓乓”的一阵乱响,不知有多少碎木砸到张济身上,张济咬牙顶住,挥手就是一刀。
也不是白给,一个倒翻,竟然跃到窗前。张济单刀带血,显然已劈中了利,可对利造成的伤害不大,利一个虎跃,竟从阁楼跳了下去。空中大叫道:“救我!”
张济暗恨,冲到窗前一望,只见到阁楼下人影憧憧,利已到了护卫之中,知道事不能成,当机立断,一攀窗子的上沿,竟然翻身上了楼顶,晃了几晃,已不见了踪影。
胆颤心惊,转瞬勃然大怒,伸手给了身边地护卫一记耳光,喝道:“抓不到刺客,不要回来见我!”
护卫已聚集数十人手,一半护卫保护可汗,另一半绕路去追刺客。可张济出手前已留意了退路,倏然而去,这些人又哪里追得到?
冷风中,利怒火过后,才发现自己还是光着,快步上楼穿上衣服,望了骨础禄的脑袋一眼,双眸喷火,重重的一拳击在桌案上,心中只是想,谁派来的刺客,难道是萧布衣?
一想到这里,利已高叫道:“去把张亮抓来。”他话音未落,从楼上已见到远方红彤彤地一片,不由骇然问,“怎么了?”
塔木勒急奔而至,大叫道:“可汗,大事不好!”
心头狂跳,“何事?”
“李靖已带骑兵杀入定襄,见人就杀,我军大乱,不能节制!”
倒吸口凉气,心中大悔,已知道中计。终于明白原来萧布衣所谓的议和不过是拖延时间,让他放松防备,急急叫道:“备马!”
慌忙上了马儿,这时候城中喧嚣已如热锅爆豆,纷扰非常,有突厥兵赶到道:“可汗,张亮逃了,看守他的兵士已被杀死。”
利不出所料,长叹一口气,带着手下亲信召集人马,勉强聚集了数千人众,这时候已见城中四处大火,火光下人影乱窜,仿佛到处都是敌人。黑夜中,也不知道西梁军到底有多少人马。到处都是有人叫着,“李靖来了,李靖来了。”喊声更增慌乱,这里面有突厥兵的喊叫,当然也有早先混入城中的西梁兵士在搅乱浑水。
都知道李靖大能,也知道李靖是萧布衣手下第一大将,他来了定襄,不言而喻,西梁大军肯定也到了定襄。突厥人均是这般想,早就丧失了斗志,利见兵乱如此,知道无法抵御,带兵出城,命手下高喝可汗在此,不一会的功夫,已聚集了万余之众。
众突厥兵正和无头苍蝇一样,知道可汗还在,奋勇跟随。众人齐心协力,竟然一口气冲出了定襄,没有受到西梁军地截击。
知事态紧急,不敢停留,坐镇中军,命突厥兵一路向北。还没走几步,就听到城中惊天动地的喊,“可汗死了,可汗死了!”
喊声一出,城中的突厥大兵转瞬崩溃!
又气又怒,但不敢回头,一路带队狂奔向北,只想赶回到突厥牙帐。万余骑兵轰轰隆隆,惶惶北奔,深夜中,只觉得身后不远处,总有追兵将近,忍不住地心惊。
本已入冬时分,虽未下雪,但夜晚凝冷,早就哈气成霜、滴水成冰。众人从热乎乎的被窝钻出来上马逃命,可说是少有准备,等到天明时分,已是饥肠辘辘。
回头一望,见到十数万大军只回转了一万有余,真的欲哭无泪。要知道他聚兵南下,已近三十万之众,就算被萧布衣、尉迟恭的西梁军所杀地人数,也不过三四万而已。可定襄城一夜混乱,就让他最后仅存的兵力折损十之八九,而他甚至还没有见到李靖的兵马。
这个李靖!利心中暗恨,恨的想要吐血,头有些发昏。
本在隔壁洗浴,听到屋内情形不对,冲出来查看,被张济一刀伤了肋下,虽是不重,可一直没时间包扎,到现在隐隐作疼。再加上身上水气未干,寒气一逼,头沉如石。心中告诉自己不能倒下去,听蹄声不见,吩咐众人赶快寻些吃的,充饥后继续逃命。众人四下寻找食物,才打了几只猎物,就听到南面蹄声有如闷雷,那高冲的尘土有如杀气森然。
众突厥兵大惊,慌忙上马继续逃命,塔木勒猎到一只兔子,血淋淋地劈开两半,分给可汗。利接过,顾不得恶心,凑着喝了几口血,腹中稍暖,继续北逃。
西梁铁骑锲而不舍,穷追猛打,总是跟在这万余突厥兵的身后,追地太阳落了升,升了又落,仿佛就像利逃到天边,西梁军也要追到天边!
突厥兵享受惯了,这一路亡命奔逃,可说是极为悲惨。很多突厥兵忍不住饥饿、劳累、无休止的逃命,逐渐落队,可一落下,转瞬就被西梁铁吞噬。
万余突厥骑兵越来越少,等离突厥牙帐不过百里地时候,剩下的已不到半数!
特穆尔和普剌巴还在队伍之中。二人疲于奔命,仿佛又回到当年那种境况,噩梦重演,欲哭无泪。可二人总算有些经验,也有些准备,在很多人都是忍不住压力,崩溃发狂之际,还能安然无恙。
这一日终于要到了牙帐!
已全身发烫,强撑病体,脸颊红热。这种逃地生涯,实在是摧残身体。可牙帐离这已经不远,那里还有突厥的几万兵力,再说可敦还在牙帐,她手下也有精兵过
图一战。
认为,李靖这次千里奔袭,人手绝对不会太多,说不定跟在自己屁股后地西梁骑兵,也就几千多人。可这些骑兵实在威猛,自己身边的突厥兵精力憔悴,无力反击,若到了牙帐,可退对手。
可还没有到了牙帐,有十数骑从北而来,利望见,认出为首那人正是他的手下契戈,身边跟着一人,却是他最疼爱的儿子奥斯罗。
见到这两人,利热泪盈眶,催马迎上去问,“你们……”话音未落,心头一沉,因为他见到契戈浑身是血,奥斯罗亦是狼狈不堪,身上多处受伤。
奥斯罗见到父亲,放声大哭道:“可汗,孩儿无用,辜负了你的重托。”
“怎么回事?”虚弱的问道。
契戈悲声道:“可汗,西梁地徐世绩,率骑兵五万有余,听说是从雁门而出,趁你南下,又借夜雾极浓的时候乔装成我们的人攻到了牙帐。我军无防备,在他们到了牙帐不过十里地时候才觉察,仓促出兵迎战,被徐世绩大破牙帐,杀死无数人马,俘众甚多,我拼死保护塔克冲出……可是……可是牙帐已失陷了!”
马上晃了两晃,嘴一张,喷出一口鲜血,大叫道:“天亡我也!”
奥斯罗慌忙道:“可汗,你……我……是孩儿没用,你要怪就怪我,你可不能倒下。”
长叹一声,淤血喷出,反倒清醒了很多,这才醒悟过来,萧布衣和自己议和不过是个幌子,拖延时间绝不是要等李靖来攻,真正的意图却是掩护徐世绩出击。萧布衣狠辣如斯,根本不满足击败他,而是想要剿灭突厥。
“可敦呢?”利问道。
奥斯罗摇头,契戈道:“可敦倒是奋力抵抗,可是西梁军太过犀利,末将冲出的时候,听说可敦也陷于乱军之中了。现在牙帐满是西梁兵马,可汗万万不能回去了。”
心急如焚,无计可施。
塔木勒道:“可汗,过地神关,于都今山北还有苏尼失部,那里兵马应有不少,契骨扼守北疆,和可汗关系不错,可前往投奔,再整兵马!”
见牙帐不能去,只好听从此计,带着数千兵马向西逃窜。这时候南方铁骑隆隆,尘烟四起,等突厥兵已消失在天际的时候,西梁铁骑已现真身。
数千兵马经过数天地追击,竟然还是阵容齐整,森然肃穆,为首一人,面沉如铁,鞍上横枪,正是李靖!
有兵士催马回转,马上抱拳道:“李将军,看蹄印,突厥最后的逃兵不再向北,折而向西奔去,不知道是否继续追击?”
李靖风霜满面,掩不住沉稳之气,摇摇头道:“不必追了,去突厥牙帐。”众铁骑催马向北,很快近了牙帐,牙帐处有兵迎出,为首一将,双眸极大,亦是风尘仆仆,见到李靖,欢欣道:“李将军,你来了。”
那人正是徐世绩!
见突厥牙帐满是余着未尽的烟火,处处都是火烧的痕迹,李靖感慨道:“当年这里是何等繁华,这一场火后,草原元气大伤,只怕十年内,再无这等繁荣。”
徐绩笑道:“反正我们也不准备在这里长居,一把火烧了这里,正断了利的根基。我带兵来此,斩了万余突厥兵马,俘虏了十余万男女,牲畜更是难以尽数。过几日把他们都赶到中原管束,这里荒芜了,我们中原才能兴荣。”
李靖望着废墟,叹了口气。
徐绩不解问道:“李将军,我做的可有什么不对?”徐世绩师从李靖,虽外人知道地少,可徐世绩一生都对李靖毕恭毕敬。
李靖缓缓道:“我们有父母老小,他们亦是如此。这一场仗下来,草原人……”他没有再说,岔开了话题,问道:“利已带兵向西逃命,我估计多半是投奔契骨,你……”
“我已料到利现在不能过牙帐向北,联系不了铁勒九族,唯一的出路就是走地神关,投奔契骨或奔西突厥,我命苏将军在地神关等候,李将军但请放心。”徐世绩道。
李靖点点头,赞许道:“世绩,你做地极为出色,我很高兴。”
徐绩得李靖称许,大为振奋,心中喜悦不胜。可眼眸向东北方向望去,还是有些黯然。李靖问,“你在想什么?”
徐世绩回过神来,摇头道:“没什么。”
李靖道:“我听说裴茗翠还被困在赤塔附近的山腹中,不知生死。这里离赤塔虽有些距离,不过你可趁这间隙,去那里看看。”
徐绩缓缓摇头,“天下未定,我还有太多事情。再说……西梁王已派人全力开山,我去了,也无大用。”岔开话题道:“李将军,虽还未抓到可汗,但也擒住一个草原地重要人物。”
李靖目光一闪,“是谁?”
徐绩缓缓道:“是可敦!她和刘武周带人拼死抵抗我军,给我们造成了不小的麻烦。不过他们还是不自量力,我破了他们地营寨,杀了答摩支,刘武周乱军之中没了去向,我命人擒了可敦和杨政道,不知道……李将军准备如何发落这两人?”
李靖抬头望天,脸色如天色一般阴沉,良久才吐出两个字,“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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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计算有些失误,本来以为这个月能多点时间,次,抓紧写一些,就能在月底完结,可惜计划总是不如变化,这个月的事情有些多,很多时候又和市场部商议《江山》简体出版宣传的事情,(注:江山美色已正式简体发行,全国新华书店有售,书名改为《江山》,其实我在起点,伊始就想起这个名字的,可起点有这本书了,注册冲突,没想到简体终于得偿所愿。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去看看小说网wwwcom。)到现在虽说上架,还有后续工作要做,11月份很长的时间里,我只能保证每天更新出保底,爆发量不足,在这里请兄弟姐妹们谅解下。
当然有很多朋友都觉得我在准备新书,要将这本书匆忙的结尾,这个嘛,我只能苦笑了,事情根本不是这些朋友想的那样。
新书遥遥无期,这本书写完,会休息较长一段时间,考虑先找个工作,有份稳定的收入,不会开新书,所以不存在现在准备新书的事情。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当然休息的时候,会继续修改简体,简体五本会出全,不会半途而废。至于匆忙收尾,也不存在这种情况,提纲已定,是按照提纲来,写完收工。现在的李唐,当然不是历史的那个李唐,历史上二十四功臣已在萧布衣手下半数,难道还有同志觉得……咳咳。
写江山,可说是扯住了我的全部精力,写到现在,身体首先有些挺不住了。
其实今年六月份的时候,就感觉有些吃力了,那时候几乎天天工作16个小时以上,每天挤时间睡会,高强度的运作,让我意识到再不改变方式,这本江山可能就是墨武的遗作了。呵呵,开个玩笑,不过的确是要调剂下方式,才能有更好的作品问世,劳逸结合嘛。
今天写完这节后,草原冲突情节算是基本完毕了,按照提纲,剩下的环节只有一个半冲突,几重揭秘。冲突当然是在河东了,剩下的半个冲突是顺延情节。不敢说什么时候完结了,不过的确应该没有几天了。
书,真的要结尾了。
这本书倾注了我的热情和感情,临近收尾,我也和有些书友一样也有些不舍,不过,任何故事都有结局,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墨武只能说,精彩天天见,剩下的几天日子里面,墨武会全力冲刺,认真收尾。
最后,多谢朋友们一年多持之以恒的支持,墨武鞠躬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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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靖说出斩了两字的时候,徐世绩稍有些意外,沉吟:“李将军,可敦在草原声望很高。去看看小说网wwwcom。当年就算西梁王,都得过她的提携,若是斩了她,会不会有什么麻烦呢?”
李靖道:“此一时、彼一时,她的确是有威望,可威望绝非作乱的本钱!她的确提携过西梁王,所以西梁王难以下令杀她,既然如此,就不必向西梁王询问了。”
徐绩若有所思的想,良久才道:“可李将军如此一来,只怕……”
李靖凝望远山道:“不杀可敦,她难免会成为另外的一个千金公主。我意已决,到时候西梁王若有责怪,你让他问我就好。”
“李将军是为西梁王考虑,他如何会怪你?”徐世绩心中暗想,李靖急攻突厥,夜袭定襄,追敌千余里,只用三千铁骑就大破突厥十万兵,这等手段,端是惊天动地。李靖甘愿承担斩杀隋室宗亲的恶名也要为萧布衣斩草除根,的确是为萧布衣着想,国有此将,西梁王的大幸。
“何时斩首?”徐绩问。
“明日午时!”李靖答道。
见李靖心意已决,徐世绩不再多言,吩咐道:“李将军有令,将可敦明日午时斩首。”
午时斩首有个说法,就是为借午时的阳气冲淡人死后的那股怨气,以免杀人后被冤鬼缠身。
李靖坐镇突厥牙帐,凝望铁山的方向,良久无言。
徐世绩处理完突厥地事情后。掀开帘帐走进来。坐到了李靖地对面。
这是二人之间第一次军事方面地合作。合作地天衣无缝。
二人联手。给突厥数百年来极为惨痛地一次打击。这次打击后。突厥最少十年内不用再想翻身南下。而二人更不准备再给突厥十年地机会。
但眼下显然不用急于将突厥斩尽杀绝。他们地目标还是李唐!
计划早在数年前就已制定。或许细节有变。但决心从未更改。
徐绩当年定天下大计。劝萧布衣占领荆襄。图谋关中。李靖更是大气魄。要先击突厥。再南下进攻关中。
到如今兵逼蓝关,李靖借山西之地大破突厥,西梁军已铲除最大的一个后患,全力攻关中时机已到。
二人都是沉着自若,如高手对弈,决战前反倒心如止水。
“利恐怕想不到,他图谋中原地时候,我们已想要灭了他的老巢。”徐世绩微笑道。
李靖道:“因为从未有人打过,所以他就以为不会发生。因为他想不到,我们就更要出手。”
“若非李将军,也不会有今日之战。”徐世绩钦佩道:“数百年来,突厥一直都是中原的心腹大患,借彪悍骁勇、战马狂飙轻视中原,而很多中原人,也真的觉得难以战胜他们。是以每次改朝换代,总期冀借突厥建国,却终究受制于突厥。”
“若说以往,突厥地确还很强大,但隋帝在时,其实已用手段分化了突厥的力量,为杨广打下了极好地根基。这十数年来,草原权利交接频繁,人心不齐是突厥的最大弱点,杨广若能将打辽东的心思放在突厥上,突厥说不定已被灭亡。”李靖感慨道:“三十多年前,长孙晟奇谋迭出,大乱突厥之际,我就心存敬仰,希望有朝一日能如他一样,为国尽力,依我当时所见,大隋若是方法得当,想灭突厥,只需十年之功。没想到……三十多年了……”
李靖大胜后没有大喜,反倒叹口气,神情漠漠。徐世绩见了,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打突厥的决心很早以前就有。
首先要有信心,才能付诸于行动。
李靖、徐世绩一朝得手,看似迅疾,可已足足的筹划了数年之久,这才等到了今日这个机会。萧布衣马贼起家,贩马天下,到如今中原的战马虽还比不上突厥,但也相差不远,骑兵不逊,李靖、徐世绩才有叫板突厥地底气。
早在李靖兵出井|之时,徐世绩已带骑兵北上,蓄势待发。在李靖蒙山驱逐突厥的时候,徐世绩已同时出兵井|,准备顺太行北上,兵出雁门,奇袭突厥牙帐。萧布衣总控大局,退居幕后假意和突厥议和,张亮锐身赴难,拖住突厥,李靖锋芒待显,徐世绩虎视眈眈,可这时候地利,还在幻想着坐山观虎斗,如此应对,如何能胜?
沉默良久,徐世绩这才想起什么,“忘记和李将军说一件事情,苏定方那面有消息了。”
“抓到利了吗?”李靖问道。
徐绩摇头,“苏将军伏兵地神关,在突厥骑兵过关之时出击,斩突厥兵数千,抓了吐如纥的俟斤特穆尔,斛薛地俟斤普剌巴,也俘获了突厥的不少贵族,但惟独少了利父子。苏将军~问特穆尔等人,混乱中,无人知道他们地下落。”恨恨道:“利也算狡猾,这样都抓不到他。”
李靖道:“他人未死,势力已死,既然如此,抓不抓他已无关大局,世绩,你不用太把此事放在心上。大破突厥牙帐,目的已到,至于是否抓住利,本来就是难以预期的事情,领兵……切记不要贪心。(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徐绩得李靖安慰,心气稍平,说道:“李将军说的不错,利就算不死,短时间内也无法兴风作浪,我们攻河东已后顾无忧。”
李靖沉吟良久,终于点头道:“除了幽州外,征战河东暂时应无其他干扰了。”
二人沉默下来,虽在草原,却已心思飞转,想到即将进行的河东大战。徐世绩才要开口商议河东战局,有兵士进帐,低声道:“李将军,可敦说要见你!”
徐绩皱起眉头望向李靖,不知道可敦有何话要对李靖说。
李靖略作沉吟,点头道:“好。”他起身出帐去见可敦,徐世绩暗想可敦找李靖做什么,难道是求饶吗?不愿多想,一个人静下来的时候,忍不住地向东北远望,只是想,裴小姐呢,现在到底如何了,她能否撑过这次难关?
李靖坐到了可敦面前,神色如常。
可敦已颇为憔悴,她再强煞不过是个女子。力尽被擒,她已为自己地执着倔强耗尽了最后的一分气力,当年的雍容华贵已变的潦倒不堪,当年如云的秀发已变华发,当年那个草原呼风唤雨的可敦,眼下看起来,不过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女人。
她望着李靖,李靖也望着她,一人目光悲凉无奈,一人目光如古井之水。
于打破了沉默,“你让我来,我就来了,在临死前,|么?”
可敦听到临死前三个字地时候,嘴角抽搐下,有如黄昏落日下的倦人。
“我记得……以前……我们也曾这样交谈过。”可敦缓缓道。她声音暗哑,威严尚存。
李靖只回了一个字,“对!”
他们的确曾面对面的交谈过,那时候李靖转战千里,搅地草原天翻地覆,可敦利用这股声势,和阿史那前往突厥牙帐,逼始毕可汗回转。那一次见面,可以说是合作。这一次李靖仍是战千里,但二人已成对手,这更像是命运的讽刺。
可敦道:“你我其实同病相怜,你曾郁郁不得志,我在草原数十年,虽是可敦,但也和货物没有什么两样。”
李靖沉声道:“好像如此。”
可敦又道:“我未嫁之时,就听说李靖是个堂堂男儿,那时候对你是心中敬仰。可惜地是,你的姻缘自己难以做主,我亦一样。我一辈子没什么男女感情,你却一辈子为男女之情所累。”
李靖还是面沉似水,但眼中已有了感喟,“你说的不错。”
“我这一辈子,若勉强说爱,只能说爱上一人,你可知道是谁?”可敦问道。她神情镇定,有如和朋友密谈,而不像很快就要被李靖杀死。
李靖摇头道:“不知。”
“你这么聪明,可以猜出。”可敦期冀问。
李靖淡淡道:“我不聪明,我猜不出!”
可敦神色黯然,眼眸如火,“我这辈子只受过一个人的恩情,那就是圣上。我这辈子也只爱过一个人,也是圣上!”
李靖半分惊诧都没有,像早知道答案,“那又如何?爱一个人并非你逆天行事的理由!”
可敦本来平静,听到这里凄然而笑,“逆天行事?李靖,到底是谁逆天行事?记得当年,你求我出兵牙帐,逼始毕回转,那时候我忠于圣上,而你亦是尽忠大隋。我知道在你们眼中,我很贱,我一连嫁了四个男人。三个男人是兄弟,另外一个男人却是这三兄弟的父亲,可你若是我,你如何来做?”见李靖不语,可敦拍案而起,直视李靖,嘶声道:“李靖,你告诉我,你要是我,你如何来做?”
李靖道:“我不是你!”他说地比冰还要冷,丝毫没有被可敦的悲情所打动。可敦满是失落,缓缓坐下来,喃喃道:“你说地对,你不是我,就像我不是你一样。”她说的意思不同,李靖却已理解,可他不必回答。
他认为没有任何回答地必要,他绝对是个冷静的人,可这种冷静,谁又知道要付出多少艰辛血泪才能换回?可敦地痛,让旁人见了多半于心不忍,可他的痛,谁能理会?
“我做错了吗?我没有做错!”可敦只是片刻颓唐,转瞬又激动起来,“圣上待我不薄,我知道这辈子和他不可能在一起,但我可以为他做任何事情!所以我不惜冒杀身之祸听你话,欺骗可汗,所以我不惜暗中调遣,来维护中原的稳定,所以圣上就算已崩,可我还忠于隋室,立政道为帝!不忠的不是我,而是你李靖!想当年你也是忠于隋室,可后来呢,你和萧布衣一样,完全背叛了圣上,篡谋天下,做错的是你们,不是我!”她声嘶力竭的喊,和个寻常无助、蛮不讲理地老女人没什么两样,李靖冷静地望着她,见她急剧喘息,心情激荡,问道:“说完了?”
“什么?”可敦不解问。
“说完了,我就可以走了。”李靖缓缓站起,如伊始一般平静。
“李靖,你不敢面对我吗?”可敦嗄声道。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李靖道:“对于愚蠢的人,我惩治的方法就是让他糊涂下去,因为我没有责任让他明白。我唯一需要说的是,李靖忠于天下,做事无愧天地,足矣!李靖做事,不怕别人评说,也无需旁人评说!”
他转身要出帐,可敦嘶声道:“李靖!”
李靖止步,并不转身,道:“我时间有限……”
“我知道,你们抓住了我,一定会杀我!”可敦望着那铁铸般的背影,眼中露出哀求之意,“你们怕我成为另外的一个千金公主,江山大局已定,你们利用完了我,我也该去死了。我并不奢望能活命,可你我……毕竟还有当年的交情,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见李靖不语,可敦清泪黯垂,恳求道:“政道毕竟是个孩子,他什么都不懂,我求你……我求你饶他一命!”
李靖不动,甚至连发丝都不动一分。
可敦绝望地望着那个沉凝的背影,心痛如绞。见李靖再次举步,可敦大声叫:“李靖!”她从桌案旁转出,踉跄向前两步,见李靖止步,寒气凛然,竟不敢上前。
“你们……杀了我……已经够了,可政道无辜……”
“你也知道政道无辜?你也知道他不过是个孩子?”李靖冷漠道:“他本来不必死,可因为你的顽固、因为你所谓的忠心,将他完全推到了死境!他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皇帝,你硬塞给他这个结局,你觉得老天对你不公,但你却是亲手将这个不公塞给了杨政道!他死,和我无关!你若是在我们攻来,举兵投降,我或可通融,向西梁王请求免你一死,但你顽抗到底,自断生机,怨不得旁人!我不斩你们,死于此战地军魂何处喊冤?”
见李靖要走,可敦缓缓的跪下来,泣声道:“李靖,我求你!”
李靖一怔,缓缓转过身来,望着可敦,目光复杂。这是一个死局,注定了下场地结局,他也不能更改,更不想更改。他知道可敦是个倔强到顽固的女人,在所有隋臣都已识机投靠明主,找借口为自己开脱的时候,只有草原上,这个已被大隋遗弃的女人,还在苦苦守着一生效忠的对象。杨广死后,她立杨政道为帝,更像是一种寄托,或许本来那水乡文弱的女子到了这荒芜苍凉地草原,都会变得阳刚和血性,宇文三姐妹还有眼前的义成公主,无不都有着男儿地刚烈和视死如归,他可以说是命运如此,但她们的这条路,走下去,就没有了回头路!她们或许并不想走,但她们并没有选择!
李靖没想到一向倔强地可敦,不顾自己的性命,却会为一个认识几载地孩子下跪求情。他震惊、感慨,但他不会改变主意!
可敦望着李靖道:“李靖,临死之前,我可放下仇恨怨
实圣上死后,我心已死,所尽之事,我承认是冥顽不子,自从到了草原后,就一直再未求过人。我只求你放过政道,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李靖道:“我只要天下太平,百姓安乐,李某人从此不用领兵,你能给我?”
可敦不能言。
帐内一片静寂,李靖轻叹一声,“杨政道我可以不斩,但会交给西梁王处置,至于结果如何,我不敢肯定。你……可以安心的去了。”
可敦表情复杂,知道李靖素来一言九鼎,杨政道交予萧布衣处理,多半能活得性命,嘴唇喏喏动了两下,挤出一个字来,“谢……”
李靖不答,转身出了营帐,可敦这才坐在地上,仰望帐顶,神色木然。李靖出了帐篷,冷风一吹,恢复了常态。这时脸上微有冰冷,伸出手去,片片雪花落了下来,沁心的凉意。
抬头望去,只见到雪花轻轻飘落,舞动在灰茫茫的苍穹之间。
原来下雪了。
李靖望着天空的飞雪,突然想到,这雪儿多半也是苍天地泪,可比起那秋日地泪水,多了分悲凉和无情。
雪未停,天仍冷。日隐云后,四野苍寂,午时将近。
西梁军肃然而列,可敦孤零零的立在刑场,并不下跪。刑场临时搭建,简陋非常,李靖端坐,凝望天色。徐世绩人在马上,四下望去,见突厥百姓畏惧而又自发的聚在刑场东侧,望着场中的可敦。
可敦是他们以前的寄托,就和可汗一样。可到如今,可汗下落不明,可敦要被斩首,他们根本不敢反抗。
徐绩那一仗,已让他们胆寒。徐世绩那一仗,已剿灭了绝大多数抵抗的力量。眼下还能活着的人,只能卑微懦弱地存在。
徐绩并没有放松警惕,因为据他所知,可敦身边还有一高手,那人叫做青衫!可敦嫁到草原后,青衫一直跟随可敦左右,不离不弃。这人武功高强,当初乱军之中和可敦失散,下落不明。可敦要被斩的消息传出去,青衫只要不死,一定会来救可敦。
徐绩不怕青衫来,他就在等着青衫来,刑场周围已是天罗地网,青衫若来,再也走不脱!
天地静寂,雪落无声,李靖只是望着那飘落的雪,静静的等候。
马蹄响起,众人扭头望过去,见西方行来一骑。
青衫终于出现!青衫青马踏着白雪,从远方驰来。可敦听到蹄声,身躯一颤,徐世绩精神一振,可见青衫手无寸铁,衣衫单薄,不由又是一愣。
青衫不像是来救人,而像是来送死!
李靖仍旧脸色如铁。
兵士听从徐世绩地吩咐,缓缓散开,已给青衫让出一条通道,准备围而杀之。青衫下马,对徐世绩拱手道:“在下请见李将军。”
徐绩不等回答,李靖已道:“让他进来。”
青衫弃马徒步,缓缓的走到李靖身前,凝望着李靖道:“你在等我?”
李靖道:“你可以不来。”
青衫叹口气,“你知道我一定会来,所以才布局让我来钻。当年舍弟对红拂一事,你当然还耿耿于怀。”
李靖面不改色,“你错了,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草原。”
“真地?”青衫双眉一扬
李靖道:“你觉得我有骗你的必要?”
青衫叹道:“真的假的,已无关紧要。当年舍弟对红拂无礼,已被你所杀,我知道打不过你,是以费劲心力找李八百为他复仇,结果引出虬髯客。我害你仕途受阻,害虬髯客远遁,也害自己在草原逃避多年。害人害己,每次想起来当年的往事,唏嘘蹉,都是心有悔意。”见李靖沉默无语,青衫道:“往事如烟……可往事又是刻骨铭心。我没想到的是,往日欠下债,逃是逃不脱,终究还是要偿还,这或许就是命!”
李靖道:“男人地路是自己来选,怨不得别人。我当日出手,得罪你们,就想到日后不会舒心。你当年请人出手,也应该想到结果。”
青衫道:“你说的很对,路是我自己选地,怨不得别人。今日这条路也是我自己选择,午时未到,我求你让我和可敦说上几句,不知可否?”
李靖毫不犹豫道:“好!”
青衫施礼谢过,从容不迫。转身走向可敦,无视周围的万马千军,脸上有种淡然之色,“可敦,我想了很久,想了很多计策,但发现都不管用,我无能救你。”
可敦望着青衫,叹道:“你不该来。”
青衫道:“当初乱军之中,见你失陷,我本来可冲过去救你,但一时地怯懦,让我终于选择自己先离开。当年在西京,我就选择了逃避,没想到这些年过去了,我仍旧重蹈覆辙,或者……我本来就是懦夫!”
可敦望着青衫,眼中已含泪,摇头道:“我真的不怪你。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个人呢?知道你乱军走脱,我当时只有高兴。青衫,你不欠我任何事情,你在我身边,不求任何功利,数次救我,要说恩怨,是我欠你!”
青衫垂下头来,紧抿着双唇,不知多久,霍然抬头道:“在我看来,人生耻辱之事有几,兄弟之仇刻骨铭心,无能去报;面对死亡只能逃亡,忍辱偷生;见到生平挚爱地女人落难,仍旧无能相救。我虽尽力,但能力有限,我是你地护卫,救不了你,就算剩下地日子活得性命,又能如何?我逃避了一生,今日,逃的累了,不想再逃。”他话音一落,手腕一翻,已亮出把寒光闪闪的匕首,伸手向可敦挥去。
众人一惊,可敦却已闭上双眸,嘴角含笑。
徐绩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手上长枪一紧,却见匕首到可敦咽喉的时候,已然顿住。
青衫手臂颤抖,长叹一口气,手臂下滑,已割断了绑住可敦的绳索,回腕刺去,‘嗤’的声响,鲜血四溢,匕首正中胸口。大喝一声,奋出力气,又将匕首拔出来,一股血泉喷涌而出,青衫仰天倒下去,喃喃道:“我终于……勇敢了一回。”
‘砰’的一声大响,尸体砸在地上,激起飘零地雪。
雪起、雪落、雪红如血!
可敦听到异响,睁开了双眼,望着青衫自尽,眼中满是雪一样的落寞。缓缓蹲下来,拾起落地那染血的匕首,喃喃道:“我知道,你不忍见我被砍头,想给我个全尸,我很感谢你。可你…
下不去手呢?”手腕轻轻一松,匕首已送入自己的心地坐在了地上,头一垂,再无声息。她是个刚硬的女子,宁死不跪。在她心目中,李唐也好、西梁也罢,不过都是篡逆之辈,只有她才是隋朝最后地正统。她筋疲力尽,却难以回天,最后义士一样的去死,为大隋最后的抵抗,涂了浓重又微不足道的一笔。
可敦死了,可汗失踪了,草原人都是惶恐的望着这里,带着敬畏、带着失落和悲哀。愤怒的少,因为愤怒地力量,早在可敦临去之前,已消磨殆尽。
徐世绩下马,缓步走到李靖面前道:“李将军,可敦已死。”他说的是废话,可他实在无话可说,不知为何,他从可敦身上,竟然联想起裴茗翠,一样倔强地女人,是不是会有一样的结果?
李靖望着那渐渐被落雪覆盖地尸体,说道:“将这二人葬了。”
“合葬?”徐世绩问道。他虽在局外,不清楚内情,可觉得一个男人,救不了那个女人,肯为那个女人去死,那种感情已是极为真挚。
李靖道:“分葬吧。”他没有解释理由,起身离去,徐世绩略有不解,却不违背李靖的意愿。等处理完草原地事务,又寻到李靖,见到他坐在营中,不知道想着什么,随口问道:“李将军,青衫好像认识你。”
李靖点头道:“不错,他和我……算是旧仇。我的事情……你也知道不少。”见徐世绩点头,李靖感怀道:“这人姓李,当年也算是西京的有才之人。当年我师承律明月……”徐世绩轻‘啊’了声,暗想怪不得李靖枪法如神,原来师从北齐第一名将,可心中又有惑,李靖看出他的疑惑,说道:“我才出生一年后,斛律明月已死,你想必很困惑我为何说是师承斛律明月。”
徐绩连连点头,“想李将军的舅父韩擒虎将军身为北周名将,你却向北齐斛律明月习武,真的让人大惑不解。”
李靖叹道:“我舅父身为北周名将,一生可说战功赫赫,眼高于顶。但在律明月手上却吃了不少败仗,输的心服口服,亦对律明月极为敬佩。可惜他们各为其主,不然说不定已成挚友。当初律明月杀败北周兵马,也曾差点将我舅父斩于马下,可因惜才,饶过我舅父的性命,是以我舅父一直感激在心,在斛律明月尚在北齐的时候,他知事不可为,一直劝周武帝莫要伐北齐,只说北齐斛律明月一日尚在,北周终究不能胜过北齐。后来律明月被太平道奸计所害,又遭到数百高手诱杀而死,他的长子斛律武都陪父战死,次子斛律须达却侥幸逃生,被我舅父所救。可律须达受伤太重,终于不治而死,他感激我舅父的救命之恩,所以将定军枪法传给了他,这事情我舅父一直秘而不宣,见我沉稳,这才又将枪法传授给我。”
徐绩恍然,担忧道:“你这枪法从斛律家所得,若是隋主知道,恐怕会惹杀身之祸。”
李靖道:“世绩,你说的一点不错,是以这件事情我一直秘而不宣,以免连累旁人。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太平道神通广大,却终究找到斛律须达的下落,又顺藤摸瓜的猜到和我有些干系。当初斛律明月杀了太平道高手无数,他们对斛律明月心有余悸,对他的传人自然不肯放过。李家有子调戏红拂,被我一枪刺死,青衫是那人的大哥,其实也一直和李家道有瓜葛。他暗中找到李八百,却不想一刀杀了我,本来想要设计陷害,揭穿我向律明月习武的事实,让文帝将我家老小满门抄斩,才能一解心中的怨毒,没想到却惹我的结拜大哥张仲坚出手。当时虬髯客已是太平道龙虎宗的宗主,身受昆仑所托,整治太平道,他和我结义的时候,已知道我的身份,他期冀这一拜,可化解当年的恩怨,知道他们要整死我全族,于是约战李八百,替我平息了此事。那一战……端是惊天动地,李八百败逃,李家道元气大伤,我这才侥幸没做流寇,但因阀门势力阻挠,是以以后的日子到处受人排挤,一直郁郁不得志,其实李渊和李八百暗中也有交往……”
徐绩恍然道:“所以你和李渊素来不算和睦。”
李靖点头道:“不错,我和李渊同在朝廷为臣,看起来有争端都是因为鸡毛蒜皮的事情,可祸因早就种下。这件事的牵扯极为庞杂,不过红拂不太知道真正的内情,十数年过去,我心本来已淡,暗想多半就这样过一辈子,没想到……”叹口气道:“没想到我李靖终究还是有出头的一天。”
徐绩听前朝往事,心绪起伏,见李靖感慨,说道:“李将军,你是锥立囊中,锋锐迟早要显露。比起你来,我这一辈子,活的可幸福的多了。”
李靖望向徐世绩,拍拍他的肩头,“世绩,你有胆有谋,国之栋梁,珍惜这份机遇,总有大成。”
徐绩得李靖鼓励,重重点头,李靖又道:“其实我要斩可敦,除了想斩草除根,也想看看反对的声音还有多大,没想到引出青衫,又勾起了往事。”淡然一笑,“如此也好,求仁得仁,求忠得忠,我们斩可敦,没有激发冲突,这说明草原可以让我们暂时放手了。”
徐绩精神一振,“那下一步,当然是按计划而行?”
李靖才要点头,帐外有兵士冲进,急声道:“启禀两位将军,河北急文。”李靖、徐世绩都是一凛,暗想凭借秦叔宝、程咬金两个良将,再加上舒展威、管出尘等中坚力量,带西梁军只守不攻,难道还会出现什么问题?
展开军文一观,李靖脸色微变。
徐绩见多了李靖的波澜不惊,望见他的诧异,不由心中惴惴,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什么事能让李靖也变了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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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八千五百字求票。嗯,连续三天,我都是超过八千字更新,开始提速了,呵呵,也是受到朋友们的鼓舞,在此感谢,今天群里兄弟们议论,江山粉丝堂主以上级别的都超过八十个了,呵呵,很多舵主都排不进前一百的名次,有些感到郁闷。我在这里说句,无论粉丝值是多少,我心里都感激你,因为你给了我动力和衣食,鞠躬感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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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伸手将军文递给了徐世绩,低声道:“秦将军……住了。(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秦将军骁勇善战,经验极为丰富,不求急攻,这冬日坚守,还能有什么问题?”徐世绩不解的接过军文,扫了一眼,也是脸色微变。
信中写道,“字谕李、徐两将军,近日唐军有反攻迹象,辽东已趁冬日冰封之际,过巨马河攻河间,舒展威带兵勉力支撑。李世民渡易水设疑兵多处骚扰上谷,暂不知意图。本无大碍,但末将身体不支,已难堪大任,眼下末将当求尽心阻敌前往井|关,还请两位将军速做定夺,再择良将阻敌。”
徐世绩看完书信后,吸口凉气道:“秦叔宝为尽张将军的夙愿,强拖病体征战河北,毅力可嘉。他是个硬汉,若非真的撑不住,绝不会写这封信!”
李靖道:“李世民和渊盖苏文都是能征善战之将,如果秦将军遽然不支,只怕程将军独力难撑。”
“如今正值冬季,不适开兵,李世民遽然猛攻河北,所图何来?”徐世绩问话之际,沉吟思索。
李靖道:“冬季虽不适宜出兵,但绝非不能出兵。李世民、渊盖苏文趁这时出兵,正是攻我等不备。不过辽东人少地贫,难抗消耗,终究还是难有太大的发展。辽东兵虽比起窦建德而言,底子好了不少,但出战无非还是看看形势,捞一票再说。”
徐绩赞同道:“辽东狼子野心,只可惜蚂蚁吞不了大象,他们就要想抢占河北,都是无能防守。听说辽东和唐军私下约定,若能胜我们,李唐取中原之地,就把幽州让给辽东,是以辽东人才会出兵。”
李靖冷哼道:“他要让,总要问问我们的意见。渊盖苏文年轻气盛,不懂中原地大,他要打,拉他出千里之外来打,足可以拖垮辽东。”
“只怕中原百姓又要受苦了。”徐世绩叹道。
李靖道:“其实眼下最要防备地不是渊盖苏文。而是李世民。幽州僵持日久。郡一直都是粮秣充足。虽对唐军而言。粮草不用忧虑。但兵将恐已思归。突厥连败。一蹶不振。眼下唐军太原吃紧。我军很快就要进攻河东。
要知道幽州地唐军。很多人家眷均在河东。若闻河东大乱。岂不崩溃?”
徐世绩道:“是呀。我们一直都是这种对策。是以对幽州只是困而不攻。李世民蓦地出击。倒有些出乎我们地意料。”
李靖沉吟道:“据我推测。唐军中显然也有知机之人。知道等不及开春。是以才抢先发动。眼下大局如棋。秦将军若无恙。不需对攻。只要阻挡他们南下过井|就好。可惜秦将军病重。无能指挥。只怕真地要让唐军在幽州地这条大龙冲出生天。”
徐绩紧皱眉头。这功夫已传令数道。“李将军。我准备马上启程。带骑兵三万赶赴河北相助。至于其余兵马。由你调动。突厥需要安抚。河东需要你掌控大局。河北就让我去征战如何?”
李靖想了半晌。终于点头道:“世绩。唐军若真如我言。佯攻河北。暗回关中地话。只怕万夫拼命。我军难抗。你和苏将军联手前往河北。伺机而动。若有机会围剿。当然不要放过。若是伤亡太过。也不用强求。放他们回转也无妨。反倒是辽东地渊盖苏文。气焰嚣张。若有机会。不妨给他一击。用兵切记知机而动。不可拘泥。”
徐世绩连连点头,当下和李靖分兵。
李靖留在草原,暂时收拾草原残局,然后准备南下征战河东。徐世绩、苏定方二人当日已准备好兵马,不到黄昏就已出发,追风赶月一样带大军向雁门的方向杀过去。只是踏上归程地时候,忍不住又向东北望了一眼。到现在为止,裴茗翠仍是生死不明,要破山腹绝非轻而易举的事情,他不能多做什么,只期冀裴茗翠能坚持下去。
可裴茗翠……是否还能活着出来?秦叔宝……是否还可以坚持下去?
*
秦叔宝已将消息送出了数天。
他的消息是送往三处,一是给草原的李靖、徐世绩,另外一处给地是东都,第三处却是送达给在山西攻打太原的萧布衣。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但他让自己一定要坚持到援兵来到地那一天。他本来以为自己能挺得住,但他发现,他还是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力。
七情蛊发作一阵猛似一阵,绝非人体能够抵挡。
想起临别巴蜀和云水对答的几句话,秦叔宝知道不妙。当初他只和萧布衣谈及巴蜀往事,可却将当初和云水的一番谈话埋在心底。
记忆藏的很深很深,深的他几乎都要淡忘。
**
“你一定要走?”
“一定。”
“你走了后几年就会死。七情蛊真地无药可救,只能修心养性,你这样的性子出了巴蜀,很快要死地……”当初云水的声音已有了哽咽和惶惶,她这辈子,从未有这么关心过一个人。
“可我不走,生不如死。”秦叔宝记得当初自己地回答,虽眼下心头一阵阵的抽搐,可他从不后悔。
“你要死,那你就去死好了。”云水临走前抛下了一句话。
秦叔宝却知道,这个女子并非表面上那么开心,也绝非临走时表现地那么冰冷。
可所有的事情都过去了,秦叔宝现在想起,还有些庆幸,他既然迟早要死,死在这里,也算死得其所。(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张将军死的时候,无数人为他伤心,自己死的时候,谁会记得?秦叔宝想到这里的时候,舒了口气,抬头望天,天苍苍,如母亲鬓角的华发。
这几天,秦叔宝一直在呕血,他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血可以吐出来。吐一口血,他会舒服一分,但体质也就衰弱一分。
冬日雪飞,说不出地寒,他身着铠甲,头一次感觉寒风地冰冷入骨。这不是正常的现象,像他这种习武之人,冬日严寒对他而言,根本算不了什么。但他却有些忍受不住的迹象,这绝非好的现象。
唐军再次攻营。
秦叔宝亲自指挥西梁军抵抗。
唐军这段时间的攻势凶猛,简直是难以想像。秦叔宝本不畏惧,可他骑在马上,望着远方,只觉得血液一阵阵的上涌,视线都有些模糊,这如何领军?秦叔宝大急,可心焦之下,又是一口血到了喉间,强自按捺,伸手拔出短刀,可挽起衣袖,望向手臂,有些发愣。
那手臂上早就伤痕累累,找不到好肉,终于还是划了下去,带出一股冰凉的疼痛,可血已没有多少流出来了,再一刀下去,这才转移了揪心地疼痛,秦叔宝亲自高坡指挥,再次打退了李唐的进攻!
可这次抗住了对手,下一次呢?秦叔宝担忧的想,若是平时,这种阵仗根本算不了什么,但眼下这种情况,他只怕自己一倒,会
心。
萧布衣什么时候会派兵前来?李靖千里追敌,如今怎样?徐世绩从井|出关,现在攻破突厥的牙帐了吗?
秦叔宝想地有些出神,也借这种念头,转移自己的注意。
七情蛊在动情地时候才会发作,他胡思乱想,反倒可减轻痛楚。
帘帐微挑,程咬金侧着身子进来,轻轻的放下帘帐。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秦叔宝心下感激。谁初见程咬金的时候,都认为他是个鲁莽的汉子,只有秦叔宝知道,程咬金是个心细的人。程咬金不想风吹进来,他很关心秦叔宝地病情,但他已不必说什么,因为他知道已没用,他能做的或许只有这些,微不足道,但情深意重。
张将军若是见到今日地情形,一定也很开心吧。秦叔宝突然想到,然后就是胸口一阵大痛。
程咬金上前,几拳击在他的背后,极重!秦叔宝却是舒了口气,道:“多谢。”程咬金眼中已有怜悯,可转瞬泯灭。他因道不同,和秦叔宝分手,但终于又再次并肩作战,二人已无芥蒂,专心地讨伐乱匪,平定天下,似乎又回到了当年。
可程咬金知道,那种日子一去不复返!他珍惜这份友谊,可已知道很难留住,见到秦叔宝有些抽搐的一张脸,岔开话题道:“叔宝,我方才收到海东青带来地消息,草原有消息了。徐将军大破突厥牙帐,李将军以三千铁骑破了对手十万骑兵,突厥完蛋了。”
秦叔宝大喜,虽有痛苦,尽数忍住,“好一个李将军,好一个徐世绩!”
程咬金道:“西梁王也有消息传来,说请你再坚持一日,尉迟恭很快就能带兵赶来支援。”
秦叔宝重叹一口气,程咬金不解道:“叔宝,有兵来援,你为何叹气呢?”
“尉迟将军赶来相助,我当然喜欢,但这些兵力本来是围攻太原,准备南下河东。因我之故,让西梁王忧心忡忡,我所不愿。”秦叔宝道。
程咬金道:“也不能这么说,幽州的唐军还有近十万,加上郡本来的兵马,已是一股不能小瞧的力量,若能尽数歼灭幽州的唐军,无疑给李唐以重创。”
秦叔宝道:“话虽如此,但战有难易之分,我们本来重兵出击,割断幽州和河东的关系,只需牵制就取胜,蓦地要成主战场,难免会破坏原本的计划。”
程咬金道:“叔宝,你最近身体不好,多半被病所累,所以没有发现他们的企图。”
秦叔宝诧异道:“他们有什么企图?”苦笑一声,暗想程咬金说的不错,眼下对战如对弈,他被七情蛊所累,总不能集中精力,振作道:“咬金,说来听听。”
“我只怕他们攻打是虚,想撤走是实。”程咬金道:“如今冬季,河北荒芜,百姓稀少,他们就算暂时占据一些郡县,也无关大局。但死拼之下,幽州定然实力大减,若被我们反打回去,那真的偷鸡不成蚀把米!他们多半也明白这点,再加上唐军征战日久,不像我军有轮换之法,肯定思归心切,既然如此,坐等崩溃不如早些回转。”
秦叔宝认真倾听,点头道:“其实这点我也早已想到,所以不仅是易水,就算是井|关也有重兵看守。再说井|之西,还有我方大军驻扎,除非唐军能攻破井|,然后迅疾南下去上党,不然怎么能逃得过西梁王地重兵围剿呢?”
程咬金道:“要去上党,并非只有井|关一途。”
秦叔宝皱眉道:“太行巍峨,山路崎岖,若不走井|,只有走上党东地口关一途。其余道路,大雪封山,根本不适宜大军行进。不过……口关已荒凉日久,亦是难以行进。”
程咬金道:“难行不代表不能行。我一直在想,我若是李世民,应如何去做?”
秦叔宝皱起眉头,“你说李世民借重兵攻打我们之际,却要带兵绕路回转,而且极有可能走口关?”
程咬金重重点头,“我正是此意,所以我想请兵一支去那里埋伏……”
秦叔宝苦笑道:“咬金,你计策是好,但我已竭尽全力。(去看看小说网wwwcom)眼下你不能离开……”
程咬金看了秦叔宝半晌,终于点头道:“好!你……你要小心。”
秦叔宝才要开口,蓦地一拳重重砸在桌案之上,伸手要去拿茶杯,可一只手抖个不停。
程咬金慌忙将茶杯取了,递在秦叔宝的手上,秦叔宝好不容易将茶杯放到嘴边,才要压制住胸口的热血上涌,遽然间喝了声,一口鲜血喷出来,茶水尽赤。
血雾弥漫,有不少血滴到了程咬金的身上。程咬金也不闪躲,一伸手扶住了秦叔宝,叫道:“叔宝,你……”心中酸楚,程咬金哽咽道:“叔宝,你……你要坚持下去。”知道这种空话全无意义,但此时此刻,他还能说什么?
往事如烟,往事如潮,往事一幕幕的闪过。秦叔宝脑海那一刻想到了太多太多,虚弱道:“咬金……不妨事,我没事。”他用力睁开眼睛,望过去却是有些雾气蒙蒙,双腿发软,坐了下来,喃喃道:“咬金,我恐怕……真的不行了。”这是他第一次认输,他不能再隐瞒下去。
程咬金热泪盈眶,一把抓住秦叔宝的手臂,嗄声道:“叔宝,你说过要和我并肩平定河北,你说过要完成张将军地遗愿,还天下太平,你说过天下太平后,就会和我一起,每日到张将军的墓前,给他说天下太平乐事,你说过的事情,不能不做!”
秦叔宝没想到这几天蛊毒发作如此凶猛,内心空空荡荡,知道天不假人,可能是大限将至,自嘲道:“我……说过的话……也可以不算地。”
“不行!”程咬金喝道:“你一定要坚持下去!你不能说了不算。”
秦叔宝衰弱不堪,低声道:“咬金……对不起。这次我要食言了……”
程咬金再也撑不住,泪水夺眶而出,“叔宝,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对不起张将军。当年若非我离开,一切的事情,不会发生,你也不会有事。你待我如兄弟,我却……”
秦叔宝握住了程咬金地手,摇头道:“当年大势已去,就算你不走,结果也是一样。何况我们做了这些事情弥补过错,虽然还不够,但张将军是个宽厚的人……想必会原谅我们,是不是?”
“他一定会原谅你!”程咬金一字字道。
秦叔宝轻叹道:“他当时不杀我,想必就原谅了我,他的胸襟,又岂是我们能够企及呢?这些年来……我做的事情,无非是求心安罢了。”
程咬金不知要说什么安慰,只是连连点头,这时候营外遽然鼓声大作,有兵士急匆匆进来道:“程将军……秦……将军……”见到秦叔宝的样子,兵士也是吃惊伤心,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唐军又攻来了?”秦。
兵士连连点头,程咬金一腔愁苦无从发泄,喝道:“守住就是!”兵士才要退下,秦叔宝摇头道:“咬金,你去看看,我不放心。”
“可是……”程咬金欲言又止。
秦叔宝道:“我没事,你去看看。”
程咬金终于站起,点头要走,才到帘帐前,秦叔宝又道:“咬金……不必轻举妄动,暗夜敌情不明,不要主动出击。就算他们趁夜走,我们也无可奈何,有时候,你做不了所有的事。”
程咬金静静地听完,点头道:“好,我知道了。”他出了帐篷,吩咐守卫地兵士道:“留意秦将军,一有不好,马上通告我,不过……千万不要把消息传出去。”
兵士连连点头,低声问,“程将军,秦将军能好吗?”
程咬金喟然长叹,“不用多问,我去了。”他上马提斧,巡视营寨。唐军攻打虽是猛厉,西梁军倒是尽可支撑地住。
程咬金亦是能将,策马登高远望,察觉唐军终不能破寨,知道今晚多半还是佯攻。他们数次佯攻,虚虚实实,多半是另有目的,而撤走已是极有可能。
但眼下这种情况,他却无能为力。他本来想要出兵追击,可秦叔宝如此,他怎可能离去?
听金鼓阵阵,黑夜中惊心动魄,程咬金不予理会,下马跪倒,冲苍天三拜,低声道:“老天爷,我本来一直不信你。可叔宝多灾多难,就算有错,也早已改正。我程咬金做事只凭自己喜好,做对地事情不多,做错的倒不少。你若有灵,为何不把他地痛苦,加在我身上?”他说了几句,忍不住又是泪水流淌,寒风一吹,冰冷落地。
枯坐在高坡,吩咐兵将固守,听着深夜中兵士厮杀怒吼,终于等到唐军尽去,程咬金这才舒口气,不闻兵士来禀告,暗想叔宝今晚总算没事,这老天爷也算开眼。回转营寨,兵士快步过来,低声道:“程将军,秦将军已睡了。军医给他看了病,开了些药助他入睡。”
程咬金点头道:“正该如此,我去看看。”再次进了秦叔宝的营寨,见到秦叔宝双目紧闭,眉头紧锁地躺在那里,程咬金忍不住的担忧。见到秦叔宝双颊深陷,眼眶亦是一样,遽然一惊,凑上前去,只见到秦叔宝脸上已有血丝,甚是诡异,程咬金大惊,出营帐找军医问道:“秦将军脸上怎么了?”
军医叹道:“秦将军只怕……真的不行了,我只能尽量减轻他的痛苦,在下无能。”
程咬金长叹摆手,“和你无关,当年御医已看过多次,也是束手无策,唉!”让军医退下,然后回转营帐,对着油灯呆呆地坐着,心思如潮,虽是困乏,又如何睡的着?等到东方破晓,程咬金被脚步声惊醒,抬头望去,见一人如黑塔般,带着寒风走进来,惊喜道:“尉迟将军,你来了?”
来地那人正是尉迟恭,尉迟恭风尘仆仆,还是双眸炯炯,说道:“西梁王放心不下秦将军,命我连夜带三千骑兵赶来。秦将军……现在如何了?”
程咬金脸色黯然,“他这些天总是呕血,到现在,只怕抗不了多久了。”
尉迟恭皱眉道:“我去看看。”程咬金点头,带尉迟恭进了秦叔宝的营寨,见秦叔宝还是沉睡不醒,呼吸微弱,尉迟恭暗自心惊,道:“秦将军病情如此严重,怎么现在才对西梁王说及?”
“他病情是这几日恶化,之前……他不让我说。”程咬金无奈道:“再说我也知道,他回转东都或许能舒服些,但心中不会快乐。”
二人都是一筹莫展,有兵士赶来道:“启禀程将军,有紧急军情禀告。”
程咬金双眉一竖,本待发怒,看了眼沉睡的秦叔宝,低声道:“出去再说。”和尉迟恭出了营帐,程咬金问道:“何事?”
兵士道:“唐军昨日趁夜攻营,我军坚守不出,可今晨才发现,唐军大军绕龙山向河间行去,看车辙痕迹,最少能有万余大军,具体多少人马,还有待探明。”
程咬金皱眉道:“他们不攻西南,而是取路东南,实在有些出乎意料。”
尉迟恭道:“如此冬季,大军长驱直入,后继无援,实乃兵家大忌。”
“或许他们根本就想回转,首先我们要确定他们有多少兵马冲出我们的防线南下。”程咬金道。
尉迟恭点头道:“西梁王也判断,他们是声东击西,或许想要掩饰回转河东地意图。井|、太原有我大军驻扎,他们知不能力敌,所以多半准备寻路过太行去上党。他们当然也知道,我们重兵均在易水、巨马河一带,他们只要冲破我们地防御,南下绕到我军后方,反倒少有阻力。
这招是险棋,也是好棋!”
程咬金这才小心翼翼道:“昨日我和叔宝商议,认为他们很可能从口关过太行到上党,和李神通地大军汇合!”他知道尉迟恭出行前,肯定和萧布衣有过商讨,既然如此,他不想喧宾夺主。
尉迟恭赞同道:“程将军所言极是,西梁王也是如此看法,只是考虑难以分兵堵截,所以程将军眼下的策略也是正确。”
程咬金暗自放下心事道:“但岂能由他们嚣张撤退,我愿领兵一支跟随追击,务求阻挡他们回转。”
“西梁王正有此意。他已连夜传令,命沿太行山从北到南地恒山、赵郡、襄国三郡的兵马闭城严防,伺机阻挠唐军回转,却想请程将军尾随追杀,务必要尽量消耗唐军地兵力,不知道程将军意下如何?”
“那镇守这里的重任,就交给尉迟将军了。”程咬金道。
尉迟恭应允,程咬金再不耽搁,立即点起三千铁为先锋,一万步兵为后应,准备击唐军地背后。临行前,又去看望秦叔宝一眼,见他昏昏沉沉的样子,没想到他病情恶化到如此严重的地步,暗自伤心,心道,‘叔宝,你尽管放心,你未尽的心愿,我来替你完成。只求苍天有眼,让叔宝多活几日。’
程咬金带队出击,骑兵开路,顺着唐军车辙地方向向东南追去,过上谷东南角的龙山入河间西北处地清苑县,听守军说,昨夜唐军声势浩大经过清苑,守城军士不敢出战,只能关城不战,唐军在河间并无耽搁,应该是向西南的博陵郡而去。
唐军不过是在河间境内转个圈子,然后杀入博陵境内。程咬金听了暗自皱眉,心道过龙山后,地势开阔,不要说拦,就算追击也不容易。命步兵尽快跟上,顺大军行进的迹象,率骑兵又向博陵冲去。
才入博陵境内,前方地势稍显狭隘,路道崎岖,程咬金知道唐军也是作战有素的军队,从他们虚虚实实的撤退中,可见这次绝非仓促逃命,他们若防追兵,说不准会有伏兵埋下,早派游骑十数人前方探路,正行进间,有游骑回
“启禀将军,唐军前方有伏,正向这面杀来。”
游骑话音才落,程咬金就见远方已尘烟四起,唐军骑兵尽出,蜂拥向自己这个方向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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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迟恭等程咬金离开,心忧秦叔宝的安危,又牵挂程咬金地胜负,还关注易水对岸唐营的动静,眉头紧锁。
近午时地时候,秦叔宝稍微清醒过来,尉迟恭见他憔悴虚弱的地样子,心中难过,不等他张口询问,就将眼下的军情详细说了一遍。秦叔宝皱眉深思,尉迟恭道:“秦将军,你安心休息,所有地事情,交给我们处理好了。”遽然间闻东北方向杀声四起,鼓声大作,尉迟恭缓缓站起,这时有兵士冲进,报道:“唐军出兵过易水,向这里攻到!”
尉迟恭心头一沉,感觉有些不对。不想让秦叔宝忧心,微笑道:“带我出去看看,秦兄,你暂休息。”
他和兵士出营,登上高坡远望,只见到东北方向的唐军满山遍野,离西梁军大营已不远。
唐军呈疏散阵营,乍一看,人山人海。尉迟恭作战经验丰富,已看出唐军这次最少出动了两万的兵马。他们不是已撤走,怎么还要重兵来攻西梁军营,李世民葫芦里面,到底卖的什么药?
蓦地想到了什么,双眉一扬,尉迟恭一跺脚,叫道:“糟糕。”
有兵士赶到,“尉迟将军,秦将军请你过去。”
尉迟恭吩咐西梁军暂时坚守不出,急急来到秦叔宝的床榻前,秦叔宝见到尉迟恭,虚弱道:“尉迟……将军,唐军有诈。”
尉迟恭急声道:“他们昨夜撤退的兵马必定是诱敌,而眼下才要掩护真正的主力撤退!”
“多半如此了。”秦叔宝低声道:“我们必须出兵击退他们,还可顺势攻打唐营,据我猜想,唐营绝对已异常空虚,正是我们出兵地好机会,只是……程将军……好像危险了。”
尉迟恭心中一凛,暗想秦叔宝说地不错,从眼下的迹象来看,唐军撤退显然是场有预谋的计划。昨夜虚张声势,知道西梁军多半会看穿唐军的意图,既然如此,先诱西梁军追击,而今日再攻再撤,两下一夹,程咬金的万余军队极为危险。尉迟恭想出兵去援助程咬金,但这里也是极为重要,因为西梁军立寨在郎山、五回岭左近,依据山势阻挡唐军,若是失守,被唐军破了身后的井|关,那又怎么办?
眼下还不清楚唐军的虚实,若还是疑兵之计呢?
正犹豫间,秦叔宝奋然而起,长舒一口气道:“尉迟将军,请你带军击退唐军,再抄唐军后路,我来镇守这里。”
“你?”尉迟恭大为迟,心道问了军医,说秦叔宝现在能活下来,已是奇迹,这样地话,他怎能放心让秦叔宝守营?
“我已令李文相、张迁两将伺机而动,随时准备出击,秦将军大可放心。”尉迟恭安慰道。
秦叔宝有些着急,“这两将都是中规中矩之才,唐军掩护队伍撤退,当是全力以赴阻挡我们出兵,这二人只怕难破对手。尉迟将军,不能再迟了,再迟的话,程将军极为危险。”
尉迟恭心思飞转,一时间拿不定主意,这时又有兵士禀告道:“启禀尉迟将军,有一女子求见。”
尉迟恭怒道:“不见!这种时候,怎么会有女子来此?”
兵士喏喏道:“她说她叫云水,认识秦将军,想看看秦将军的病情。”
尉迟恭一怔,望向秦叔宝,秦叔宝也是大为诧异,“她来了?她来做什么?尉迟将军,她是大苗王的孙女,她当初曾帮助过我们,让她进来吧。”
尉迟恭不再阻拦,云水来到地时候,衣饰朴素,看起来和中原女子没什么两样。云舒般的秀发,晨星般地双眸,目光落在秦叔宝脸上的时候,闪过黯然。
尉迟恭有不祥之意,云水开门见山道:“秦叔宝,你绝对活不过半个月了。”
秦叔宝霍然上前,一把扣住了云水的手腕。他知道云水周身是毒,可他不怕,反正他也要死,蛊毒又算得了什么。
“做什么?”云水没有半分紧张之意。
秦叔宝道:“我知道你蛊术很精。”
“再精也救不了你。”云水突然失态喊道:“我已经告诉你,你不修身养性,以你的性格,必死无。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你真的觉得我在吓你?”她眼中盈泪,尉迟恭见到,转身出了营帐。
秦叔宝道:“我若不回转,就不是秦叔宝了。”
云水用力挣开了他地手腕,叫道:“你是我见过最傻的一个人!”
秦叔宝道:“我求你一件事。”
“你说吧,虽然我不见得能做到。”云水道。
秦叔宝说道:“我求你激发我地体能,让我再坚持三天,不要病怏怏的做不了事情,我知道,你一定能做到!”
云水一字字道:“我地确能做到。”
秦叔宝大喜,“那你帮我,我求你!”
“你很少求人。”云水漠然道。
秦叔宝道:“偶尔求个一两次也不错。云水……我知道……你是个好姑娘,你来这里,记挂着我,我谢谢你!”
云水脸上冷漠消褪,凄然道:“你眼下还有半个月的寿命,我想就算药王来了,也是无济于事。可我若激活你最后地潜力,你最多不过再活七天。你可知道……七天真的很短暂。”她说着说着,泪水已落了下来,颗颗如珠玉一般。
秦叔宝大笑道:“七天和半个月又有什么区别?男儿有志,一日不少,丈夫行事,俯仰无愧就好。云水,请你下手!”
他很是期待的望着云水,目光中带着恳求。
云水凄婉道:“秦将军,你真的不怕死?”
秦叔宝微愕,“我这条命本来就是捡回的,其实当年就该死了,苍天又给了我这些年的时间,我已是心存感谢。云水姑娘,请你快些下手,我要坐镇军营,尉迟将军才能放心出征,只要能清醒的活三天,秦叔宝死而无憾。”心中暗想,徐将军已接到消息,按照他的作风,知道这里紧急,肯定会领兵来援,三天后,他绝对应到。
云水见秦叔宝心意已决,缓缓从身上取出银针盒,命秦叔宝坐下,取出银针从他头顶刺下去,秦叔宝动也不动,任由云水施针,几针过后,竟然奇迹般感觉体力稍复,再过片刻,气血汹涌,按捺不住,‘哇’的一口血又喷了出去,不等抬头,就感觉脸上微有凉意。忍不住伸手一摸脸上的水滴,抬头望去,正见到那盈盈粉泪,寸寸柔情,心中不由一阵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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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看来,唐军急于回转,难免会有弱处可趁,但看眼下之兵,绝对是有备而来。
兵急不乱,兵距分明,这些唐军冲出的时候带着萧杀的气势,兵力又远胜于西梁军,程咬金见状,知不能力敌,吩咐手下骑兵稍撤。
眼下他所率领的虽不是萧布衣手下最犀利的铁甲骑兵,但也算是西梁军数上的骑兵,众人策马回转,唐军追赶不及。
唐军追不及,立即回缩,并不急于求成。
程咬金见状,心中微凛,不再回退,带军前冲。西梁军压上逼迫对手,唐军马上冲出,摆出对决的气势。程咬金只怕有埋伏,不求有功,先求无过,再次撤退。唐军见状,也是缓缓回缩兵力,如是者三,程咬金心中不急反喜,因为他已经牵扯住对手的兵力,而且他有后援。
只要西梁步兵随后赶到,他有信心将对手杀个丢盔卸甲。
两军僵持不下之际,程咬金不知道唐军领军是谁,蓦地想到,对手显然也知道自己在拖延,为何出此下策?他们不着急撤走,却和自己对抗僵持,所为何来?想到这里,心中难安,后方遽然有飞骑急报,“程将军,大事不好。”
程咬金心头一颤,知道那是步兵营的游骑,喝问,“何事?”
“唐军遽然从北方杀出,兜在我军之后。我军猝不及防,被杀地四分五裂,苦苦支撑,却难挡对手,请程将军速做定夺。”
程咬金凛然。知道不妙。立即带兵北归迎上。唐军主动出击。跟在西梁军身后。离程咬金部不远不近。程咬金暗自心惊。行了十数里。再得军情。已知西梁军向南败退过来。离这里不过数里之遥。还在苦苦支撑。程咬金又急又怒。知道中了唐军地计谋。
催马再行数里。程咬金终于见到西梁地步兵。
跟随程咬金地万余步兵到现在。只余两千余人。其余兵士或死或散。只有这两千余人还是顽强抵抗。不放弃阻击唐军南下地念头。这些人退到一地势狭隘之地。两侧都是高坡大石。见中间道路崎岖。西梁军不再后退。依据地势。布下防线。
唐军三次来冲。竟然被西梁军击退三次。李世民已有些心焦。
这次领军之人正是李世民。
李世民必须回转。他已无心幽州。不过他毕竟不能擅自回转河东。这次动兵。却是得到了李渊地密令。李渊已意识到事态地不妙。他那时候还不知道李靖要攻打突厥地牙帐。但他知道。突厥兵从太原一撤。幽州地唐军已成孤军。
如今两军对决,西梁军斜插一刀,从东南到西北,穿过了巍巍太行山,将唐军无形中划为两部分。本来唐军趁西梁军和河北军对战的时候,抢占河北这步棋很不错,但西梁军水淹唐军,取下井|后,唐军以前占地便宜统统不见,相反,却将近十万的大军困在了幽州。
幽州从地势上来说,对李唐已如鸡肋,食之无味,弃也不舍。
李渊一口气借突厥兵、辽东军南下,就是期冀利用这两方的势力打压西梁军,然后打通山西和河北的通道,实现围攻西梁东都的念头。但从李仲文口中得知突厥兵撤走的那一刻,李渊马上意识到,计划失败!幽州危险!
萧布衣、李靖他们能考虑地大局,李渊当然也能想到。
突厥一走,战场马上变成河东,幽州的唐军很多人家在河东,听到河东有事,怎能不急?军心一乱,无可挽回,当初张须陀的齐郡子弟,杨广的骁果军都可说是大隋精锐,但因思乡导致溃败,唐军当然也不会例外。
李渊想到这里,马上做了弃子的决定,放弃幽州!
这是个痛苦的决定,但在李渊心目中无疑也是个正确的决定!
正如双方博弈,弃子也是一招棋,所以他让李世民带精兵回转相助河东。李世民得令,马上和柴绍、房玄龄等人商议对策,毕竟想要安然撤走也非易事,幽州之地也不必立即放弃。
柴绍得知李渊的心意,竟然主动请令留守幽州抗拒西梁军。李世民得知后,又喜又忧。幽州需要有重臣留守,不然只怕马上就要崩溃,柴绍无是守幽州的极佳的人选,但留守幽州显然也是极为危险地事情,他一直感觉有点愧对柴绍。(去看看小说网wwwcom)柴绍并没有什么不满之意,只说他留守幽州,还可抗上一段时日。李世民别无选择,也就同意了柴绍的请缨。为定军心,又将李道宗也留下来,继续留守巨马河,倚仗郡,观望辽东军和西梁军征战的动向。
房玄龄出了一计,安排唐军撤离。他说若走井|关,肯定损失惨重,说定都有全军覆没的危险,既然如此,不如兵行险招,走口关回转上党,可和李神通汇合。但如果要走口关,就要冲破秦叔宝的防线,若是冒然南下,肯定会受到西梁军的围攻堵截,所以一定要以攻为守,声东击西。
秦叔宝经验丰富,多半也能看出唐军的企图,既然如此,可在前晚由刘弘基领军撤退,在博陵等候,第二日由李世民领军再撤,柴绍攻击西梁军的营寨,牵扯对手的兵力。秦叔宝若看穿唐军的意图,必定会派人追击刘弘基部,到时候李世民和刘弘基两头夹击,可破追兵,保唐军安然撤退。
李世民采纳了房玄龄地计策,分两次撤军,结果证明房玄龄判断极准,刘弘基撤军,程咬金天明追击,李世民
柴绍全力攻打西梁军,将西梁军逼的全线退防,自己,带段志玄、房玄龄和长孙恒安等人南下,径攻程咬金地背后。
程咬金的一万步兵本是殿后,哪里想到正在追赶唐军之际,又被唐军从背后杀过来,不由大惊。
这时候的西梁军,倒是展现了极好地作战的素质。他们并不溃退,而是分兵抵抗,到扬威郎将雷吉抵抗地时候,能作战的不过两千有余。
雷吉沣本是军头,当初在攻打淮南地时候,身先士卒,作战勇敢,以军功擢升,被萧布衣升职为扬威郎将,如今作战经验丰富,是为剩下西梁军的领军。
就是这平民出身地郎将带着西梁军剩下地两千多人,依靠地势,死死的抗住了唐军南归的步伐。
李世民知道此地不能拖延,搞不好西梁军又从他背后杀过来,那可真的一场乱战。但地势狭隘,骑兵无法运作,只能亲临前方,鼓舞士气。段志玄也知道不能拖延,虎吼一声,身先士卒,带领数百敢死队冲上去。
段志玄也是平民出身,本是队正,由军功升到如今的骠骑将军,此人作战之猛,亦是让人侧目。这些年来,殷开山、丘行恭、柴绍、段志玄等人均是李世民极为器重之人。可殷开山病死,丘行恭被萧布衣斩了,柴绍又守在幽州,望着段志玄冲上去的时候,李世民只觉得一颗心怦怦大跳。
段志玄身先士卒,气势凶悍,他手持砍刀,武功高强,竟然从西梁守军中硬生生地杀出一条路来。
唐军一见,均是士气大振,纷纷涌上,只是地形扼要,人多不能尽用,可唐军攻势凶猛,已逼的西梁军连连倒退。
雷吉沣见到,亦是激发出彪悍之气。在这种场合,什么阵法配合已用处大,众人都是悲壮上前,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还赚。西梁军弓箭用尽,很多人单刀折断,甚至只拿个石头就砸了过来。雷吉抽刀上前,大肆砍杀,大开大阖,唐军被他一逼,已止住了势头。
雷吉沣所配之刀,是因攻城有功,被萧布衣所赐。萧布衣的佩刀素来都是毋工布打造,犀利无比,雷吉沣奋不畏死,刀刀凶猛,只见断枪残肢飞起,竟将逼上来的唐军硬生生的逼退了回去。
段志玄见状大怒,脚尖点地,冲上斜坡,从高飞落,一刀砍下,取的却是雷吉沣的头顶。
雷吉沣只察觉疾风先到,见刀光闪耀,大喝声中,挥刀格去。这时候两枪刺来,他刹那间以一敌三,全力扭腰闪步,被一枪戳中肩头盔甲,另外一枪却是刺在他的肋下。
‘嚓’的声响,段志玄单刀被削断,心中一惊,半空扭身,一掌击在雷吉沣胸前。雷吉被一掌击个跟头,单刀急挥,段志玄一个后仰翻出去,只觉得胸前冰冷。原来雷吉这一刀划破他的铠甲,差点将他开膛破肚,不由心颤。
段志玄胜在身手矫健,雷吉沣却是强在单刀犀利。可段志玄一个跟头倒飞出去,是落在另外唐军地肩头,安然无恙,雷吉沣却是栽倒在地,眼看就要被人踩死。唐军大恨,五六杆长枪向地上的雷吉沣扎去。
眼看雷吉沣就要毙命,有西梁军扑过来,以背挡住长枪,奋起拉起雷吉道:“雷大哥,快走。”
那人喝声未毕,一口血喷了出来,那五六杆长枪尽数刺在那人体内,枪尖带血,泛着寒光。(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雷吉沣大喝一声,单刀挥去,又砍死一人,眼中喷火。他身先士卒,深得手下的爱戴,这次得兄弟相救,这才逃得一死,回头望去,见到剩下的西梁军不到千人,而唐军还是人山人海,难以尽数,知道再也抗不住,心中只想,程将军那面不知如何?
带着手下兵士边战边退,等退后一段路程,扭头望去,雷吉沣眼中蓦地涌上喜意,喝道:“跟我来。”他不再抵挡,当先向东撤去,西梁军见状,紧紧跟随。唐军蓦失阻力,尽数从窄道涌出来。
这时候遽然马蹄声响,才出了窄道的唐军脸色大变,只见到黑云狂卷,铁甲光寒,程咬金手持开山巨斧,已带领铁骑向这里杀过来。
程咬金终于赶到。
西梁铁骑手持弓箭,一顿乱射,将才杀出地唐军尽数逼了回去,李世民大怒,喝令手下急攻,务必要冲出这里,和对手鏖战。程咬金却命铁骑带步兵上马,不再耽搁,折而东行。
李世民带人杀出了狭长的地势,才知道程咬金为何退军,只见远方尘土飞扬,刘弘基也已带兵杀到,程咬金是自知无法抵挡,这才撤走。
唐军一番厮杀,终于击退西梁追兵,兵合一处,气势更胜。当下不再恋战,径直南下,准备穿博陵,走赵郡,过襄国,去口关。
他们目的已明,又杀退了追兵,归心似箭,锐不可挡。
程咬金望着唐军远去,却无计可施,唐军数万之众,他不过三千铁骑,又能做得了什么?
李世民归心急切,带队急行,过城不顾。唐军势力浩大,守城的军士见状,均是闭城门不出。唐军一日急行,近黄昏的时候,天空飘起了雪花,北风一吹,雪花鹅毛般,洋洋洒洒地落下来。
不一会的功夫,远山近树,银装素裹,倒是好一幅的江山美色。
李世民却有些郁闷,暗想人要是倒霉,就算喝凉水都会塞牙,大雪纷飞,更让道路难行,难道说老天也和自己过意不去?
唐军不敢耽搁,趁夜
竟一口气冲出了博陵,到赵郡西北的灵山脚下才稍:刻。
眼下他们虽没有被西梁军追赶,但是处于西梁军的地域,怎敢掉以轻心?
李世民见唐军人困马乏,知道人马需要休息,命令暂时寻山岭下休息。他们一路南归,从简而行,却还是带了必备之物。升起大火,埋锅做饭,荒野中,煞是凄清。
兵士将饭捧过来,李世民四下望去,却是无心下咽。不知为何,想起当年追击宋金刚地情形。当初他在柏壁一战成名,沿雀鼠谷穷追宋金刚部数百里,亦是和今日一样,深夜休息片刻,然后再次出发。那时候全军无粮,他两天不吃东西,三日甲冑未卸,全军只剩下一只羊,当时他让兵士宰了那只羊,全军共用。
一只羊不够全军来吃,可那种振奋的心情全军都能感受。之后他再战宋金刚,一口气打垮了宋金刚部,然后在张难堡吃上守军送来地浊酒米饭,酒甜饭也甜,但兵士这时捧上米饭的时候,李世民只感觉苦涩不堪。
心思飞驰,遥望着那夜中苍茫地山,李世民半点胃口都没有。正犹豫是否稍微休息几个时辰再来赶路,遽然间远山震颤,蹄声隆隆,唐军大惊。
那蹄声来的好快,乍闻地时候,好似天边沉雷,闷郁炸响如同不醒的噩梦,可只过了片刻,蹄声激昂已如银瓶乍破,水浆迸发。
刘弘基已上马奔来道:“秦王,敌情不明,请你带铁骑先走,我来断后!”
李世民不由心惊,暗想本以为击退西梁军的追兵,河北其余的郡县并无大军,见李唐大军行进,定不敢出兵,可听蹄声激烈,昭显决心,难道西梁军不肯放他们轻易回转,再聚人马来追?
追来的是谁?
来追的人是不是萧布衣?
李世民不知追兵是谁来领军,可只闻蹄声,就已觉心惊肉跳,若要迎战,被他们拖住,西梁军会不会大军涌到?
兵贵神速,唐军如此急奔,就是趁西梁军不及整顿大军,减少损失。若黎阳方向的兵力兜头迎上来,前后夹击,唐军孤军深入,那可是死无葬身之地。
不再犹豫,起身道:“好,刘将军,你带五千兵马殿后,我先前面……”想说前面探路,终究还是苦笑一声道:“刘将军,你保重。”这时候的断后,就如同赴死一样,李世民当然明白这点。
刘弘基马上施礼道:“末将当竭尽全力。”
唐军急而不乱,拒敌的拒敌,逃命的逃命。李世民上马,带玄甲天兵先行,剩余步兵随后跟上,刘弘基已带队布阵,只听到那蹄声如怒海狂飙,心中已涌出悲壮之意。
李世民不敢耽搁,催马急行,这一次唐军回转足有五万之众,选地都是精兵能将,一路急行,不过稍有损伤,但刘弘基带五千殿后,只怕难以回转。李世民一想到这里,忍不住心伤。
过灵山,经孔子岭,这里是当初李道宗和西梁军鏖战之地,断枪惨旗被积雪掩盖,还是隐约可见。
天现曙色,大雪稍停,唐军奔了一日一夜,都是疲惫不堪,正要休息之际,身后又闻蹄声响起。
李世民大惊,不知道西梁军怎么来地如此之快,难道说刘弘基已全军覆没?不然铁骑怎么会突破刘弘基的抵抗杀到唐军的背后?
向身边的房玄龄望过去,李世民满是惑。房玄龄也是眉头紧锁,说道:“西梁军不可能如此快速的杀败刘将军所率之兵,这其中恐怕有诈。”
李世民问道:“不知道他们是何计策?”
房玄龄摇头,“属下请带一支兵马抵抗西梁骑兵。”
李世民否决道:“不行,你是为我的智囊,怎么能轻易犯险。秦武通何在?”
秦武通上前道:“末将在。”
“本王命你带五千兵马抵抗西梁兵士,若能胜出,尽快赶赴口关。”李世民吩咐道。
秦武通心中有些嘀咕,但见李世民犀利的目光,知道这命令一定要接,不然就算回转,也是无容身之处,索性慷慨道:“末将当竭尽所能。”
唐军继续北奔,秦武通带兵抵抗身后追兵,那铁骑来的好快,转瞬之间,身后已厮杀怒吼声一片,惊天动地。
李世民带兵奔出很远,还是听得到身后的厮杀之声,这时候唐军已疲,玄甲天兵久经阵仗,倒还可以挺得住,步兵早就腿如灌铅,艰难而行。李世民看在眼中,急在心头,哪里想到西梁军行军如电,被击退一次后,竟然还能如此凶悍骁勇。
这时候追兵就在身后,唐军就算疲惫,也是不敢歇息,可骑兵步兵不能同步,数万步兵,已变成了唐军地累赘。
李世民不能舍弃这些步兵,只让众将催促兵士前行。兵士归家心切,均是激发出潜能,将累赘之物尽数抛弃,只留两日口粮,轻装前行。
如此一来,唐军行军速度陡升,急赶一天地路程,黄昏的时候,已冲到襄国境内,眼看离武安不远,也就是说口关也已在望,遽然东北处马蹄声再响,急如密鼓,唐军脸色大变,均想到,难道秦武通的兵马也尽数失陷?
房玄龄也是一惊,失声道:“不好,中了他们的计策。”
李世民凛然问,“他们有何计谋?”
房玄龄道:“想前两股追兵多半是虚张声势,只因他们见我们势大,不能一口气围剿,这才不停地用骑兵伪造声势,分化我们的兵力。”
李世民一想也是道理,求计道:“那依先生所看,计将安出?”
房玄龄苦笑道:“眼下他们逼我们迎战,我们不能不应。他们显然是明白我们要从口关去上党,眼下口关将近,只怕他们这次动用地才是真正的兵力。”话音未落,那蹄声急骤,已踏地动山摇。段志玄冲上来道:“秦王,末将请兵抵抗追兵。”
李世民叹道:“眼下看来只能如此,志玄,你带领两万兵马在此拒敌。”
段志玄一怔,“两万?”要知道唐军南归有五万之众,这两次追杀,再加上失散的兵力,眼下唐军不过四万地人马,李世民让段志玄抽掉出半数的兵马对敌,那对此战可说是极为重视。
房玄龄眼中露出不忍之色,却扭过头去,还是保持沉默。
李世民道:“段将军,我方才和房先生商议,西梁军这几次想必都是疑兵之计,不然以我们的行军速度,他们如何会追的如此之快?他们穷追猛打,不过是让我们人马疲惫,人心惶惶,这股追兵不除,我军永无宁日。”见段志玄点头,李世民坚毅道:“所以这次我们要重兵对之,争取将这些追兵尽数剿灭。你可先设诱敌之计,再设伏兵,有望将对手剿杀,一劳永逸。”
段志玄慎重点头,“末将知道如何去做。”他决然点齐兵马迎战,李世民继续策马南下,心中暗想,眼下舍弃大半兵马,所领的大半是骑兵,轻装前近,西梁军无论如何都是追赶不上自己的人马了。
见房玄龄保持沉默,李世民问道:“房先生,你觉得我地计策,可对否?”
房玄龄半晌才道:“秦王之计应无错处。”
李世民不知道房玄龄是否看出自己的心意,也不知道他是否言不由衷,暗想丈夫行事,当求当机立断,这下一劳永逸,舍弃累赘,又挡了追兵,总比一点点的被消耗要好。
李世民连派三将阻敌后,也不知道西梁军是虚张声势,还真的是被段志玄取胜,竟然再无追兵出现。等近口关之时,回头望去,见到身边过剩下万余兵马,长叹一声,沉默无言。
房玄龄看出他的心事,低声安慰道:“秦王,想这次撤兵,本来就是无奈之举。能到如今的地步,已算不差。再说……圣上想必还是想你安然回转了。”
李世民突然问,“父皇他……真的想我回转?”
房玄龄一怔,“那是自然。”
长孙恒安一旁听到,默默无言,心道这次南归,又算是大败,只怕回转后,秦王的日子不会好过。
众人寻路入山,山路崎岖,大雪覆盖,还勉强可行。口关城池早就败落不堪,上党和河北一直无人驻守这里,留下一段极为漫长的山路缓冲。经过之时,只见到两侧群山耸立,积雪皑皑,苍穹凄寂,再无人声。
李世民悲从中来,恨不得大哭一场,这几年来内忧外患,真的让他有些心力憔悴。等过了关口,有羊肠小路可行,勉强供两人并辔策马而行。唐军日夜兼程,到如今无论人马均是靠意志前行,正趁此放缓了速度,稍做休息。巍峨大山中,唐军凄凄惨惨,苦不堪言,李世民望向两侧山峰,突然对长孙恒安道:“萧布衣要在这里伏兵一处,我真地死无葬身之地。”
长孙恒安道:“我等撤兵突然,萧布衣人在太原,无论如何都是不可能这快出兵,秦王尽可放心好了。”
李世民叹道:“时势造英雄,当初我虽知道萧布衣不差,谁又想到萧布衣能有今日的成就?”
长孙恒安道:“当初在东都之时,谁也想不到圣上能雄霸关中了。这世事,真的奇妙,一步之差,相差极远。”
二人各有所思,策马缓行,遽然间有人惊叫道:“秦王你看。”
李世民抬头一望,脸色遽变,长孙恒安也是心惊肉跳。天地苍茫,因积雪皑皑,两侧山峰倒还能看个轮廓,他们正行在谷中,不知何时,有巨石缓下,伊始还是不算显著,可片刻之间,巨石加速,带动积雪。
那一刻,两侧山峰知道有多少大石落下,端是惊天动地。
李世民惊骇莫名,唐军大乱。
这种击杀,无可匹敌,这种路径,想逃都是极为困难。
长孙恒安叫道:“秦王,快走。”他翻身下马,一把拖住了李世民,纵到山坡之上,沿山坡急奔。
唐军见马儿难行,纷纷弃马而逃,李世民奋起全身力道,和长孙恒安奋力向前行去,只闻身后大石轰轰隆隆,那一刻简直如在地狱。
等响声稍歇,大石已封住路口,身后唐军惨呼不断,损失惨重。李世民脸色惨白,额头冒汗,知道若晚一步,只怕要被大石砸成肉酱。可惊魂未定,人马未整,前方一处密林遽然长箭如雨,射到幸存的唐军之中,唐军又乱,一人长笑道:“本王在此,李世民还不束手就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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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了,整整三年,墨武这个名字,在起点已混了整整
记得是三年前的今天,墨武发布了《武林高手在校园》这本书,那时候心中很是忐忑。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牵挂着能否签约,惦记着收藏的涨跌,每天辛辛苦苦的冲榜,找同样和墨武一样默默无闻的作者换推荐,上大神区打广告,受人白眼,遭人禁言,终于签约,终于上架,终于获得了第一个订阅,也终于靠写作获得了第一笔外快。(因为这段经历,所以在我书评区打广告的作者,只要不刷书评,我都是默许,我看着如今书评区一个个广告,其实就想着当初自己的境况。)
那时候墨武有工作,是个程序员。
写程序,算不上太好,也算不上太差,不过并不喜欢那份工作。
生活就是这样,如果有幸能找到个适合自己的工作,那无是很幸福的事情。
从业余写手,到职业写手,不可否认的是,稿费比程序员工资高些,但显然也累了很多。
三年写了三本书,《武林高手在校园》《纨绔才子》《江山美色》,江山写的最久,才子写的最累,第一本书武林是最幸福的时光。
可惜,幸福总是短暂。
记得曾经有个书友说过,武林是男人的校园梦,才子是男人的社会梦,而江山就应该是男人心中的丈夫梦!喜欢武林和才子的争论不休,其实在我看来,是和经历有很大的关系,呵呵。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
梦不见得美好,但有共鸣,足矣。
这三个梦每个人都会做过。墨武有幸写出。得到很多朋友地认可。很是高兴。
三年后。回首这一路来走过地路。唏嘘不已。
如果用流行地一句话套用来说。那就是我写地不是书。是寂寞……
写手无是很寂寞地。我想真正写书地人都知道码字地难熬。
三年来。除了那段极为特殊地日子。断更了半个月后。墨武看了下。好像就再没有停下过笔。就算大年三十。都会抽空写个几千字。江山写了17个多月。没有一天断更。每天保持最少六千字以上地更新。日均更新近八千字。
这是个什么概念?
这就意味着墨武每天最少要在电脑前熬十个小时以上,才能憋出这六千多字,这就意味着17个月内,墨武摒弃了一切业余生活,除了读书、翻阅史书就是码字。
不想停,不能停,也不敢停。
文思绝非时间就能熬出来,有时候也痛苦、也迷惘,恨不得将电脑砸了,然后远离码字一段时间。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电脑终于还在,墨武终究还是坚持了下来。
让墨武感觉到幸运的是,电脑用了两年多,竟然一次都没有崩溃。不过现在也有不能启动地时候,第二次或者第三次重启就能进入系统,电脑估计也累了,需要进行大休了。
勤能补拙,在写手圈子中,墨武不敢说写的如何,但我想,肯定是最勤劳的里面地一个。白鹤那鸟也很勤奋,所以我们这两个落寞的老男人惺惺相惜,:)
有几个好友要找我,有书友也要找墨武来玩,墨武统统一句话,一切等我写完江山再说。这句话,一年前说过,半年前也说过。
到如今,江山也终于要写完了,这几天又恢复到以往疯狂码字的境界,可写了几天后马上感觉到,老了、累了、很难再回到从前。于是就稍微放下,今天就写了7000多字,开始构思最后的一个环节。
有些朋友或许觉得打李唐比较轻易,其实和李唐对决,是从萧布衣到东都当弼马温的时候就已经开始。
难道不是吗?
人才储备,声势运作,资本积累,其实很早很早就开始。李唐和西梁地明争暗斗,纵横捭阖,甚至早于萧布衣和瓦岗大战之时。
翻开史书的时候,总是在想,历史改变总是在不经意之间,比如说李密地悲情,薛举的莫名之死,窦建德地败,王世充的机遇,杜伏威的无奈,这些都是掩卷后,感慨莫名地事情。于是乎大笔一挥,给个缘由,分析原因,串联起这波澜壮阔的历史,形成个完整地故事。
写作的过程中,当然有一些地方不尽人意,但无暇修改,时间实在太紧张,金庸大师可以,古龙大师就少能修改,我们地状况都和古龙大师早期一样,忙于生活的压力,忙于创作力的挖掘,无暇回顾,或者说……无钱无能回顾,古龙在忙于生计压力的时候,也只能允许一些作品存在瑕疵。幸运的是,简体出版给我返修的机会,也让我有机会去掉旁枝末节,写一个更加紧凑连贯的故事。
说到这里,要说和朋友们商量的事情了,呵呵。
第一件事还是简体的事情。《江山》简体其实很多地方,墨武又重写了下,字数少了很多,但墨武可以说,情节完全是连贯,一共五卷,肯定能出全,如果朋友经济许可的情况下,欢迎购买正版收藏,没事翻翻,呵呵。正版的封面就是江山首页的那个封面,现在网上的博库、当当都有货了,欢迎购买。当然全国新华书店也有很多地方有货了,可以到书店转转,感受下人文气息,哈哈。江浙一带到的最快,别的地方因为距离的缘故,可能稍慢些。有朋友说要等出齐再买,墨武还是很希望这些朋友一本本的买,最少第一册关系到后面印刷的积极性,尤为重要。墨武在这里拜谢。不过简体修改一度因为电子版的缘故,只勉强修改完第二卷,等到电子版完成后,才会集中精力修改剩下的三卷,争取尽快出版。出版商因为我拖延交修改稿的时间拖的很严重,都要扣我钱了。:(
第二件事情是关于订阅的事情。墨武一共写了三本书,侥幸三本书的订阅都过万了,不过其中有一本书《武林高手在校园》订阅已快近两万,只差几百个订阅,如果能过两万订阅,就算是墨武又完成了在起点码字的一个重大突破。所以请朋友们帮忙订阅《武林高手在校园》那本书的vipp第一节,也就是“卷三生财有术十二节鸡飞狗跳”这节,高v六分钱,初v九分钱,呵呵。还请朋友们帮帮忙,几百个订阅对你们来说,每人订一下,应该轻而易举的事情。墨武鞠躬感谢。
好了,事情嗦完了,墨武也要继续工作,还是老话套话,但是真心话,墨武鞠躬感谢每一个关爱墨武的朋友,祝你们身体健康,生活愉快!!!如果这本书能带给你些许的快乐、感慨、振奋和激昂,墨武已心满意足。
哦,差点忘记了,兄弟姐妹们看完这个,手里有什么就砸什么吧,全当给我的祝贺了,:)
再次感谢!!!
墨武写于2009年12月3日凌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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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夜黑未见其人,但那声音极像萧布衣,再说除了萧布衣外,又有哪个有如此豪迈的气魄,还有哪个会自称本王来追杀他?
长孙恒安亦是一样的想法,惊诧萧布衣身为东都之主,怎么会等到这里阻击唐军?难道他真的料事如神到如斯的地步?来不及多想,低声道:“秦王快走。”拉着李世民奔向另一侧的山坡,慌不择路的逃命。
唐兵为保秦王,分出半数留下阻挡敌手,有数十人从林中杀了出来,和唐军战在一起。
林中伏兵并不算多,眼下唐军逃得性命的人却有数千之多,要是一战,以多攻少,胜面极大,可李世民觉得那人就是萧布衣,心中已存畏惧。他虽和萧布衣甚少再见,但对萧布衣的犀利还是早就知晓,这人千军斩将也如探囊取物,眼下唐军混乱不堪,不要说林中伏兵还有数十人,就算只有萧布衣一人出来,他也是不敢面对。以往他能和萧布衣嘻嘻哈哈,因为知道自己那时候无足轻重,但自从萧布衣力斩丘行恭后,李世民做梦的时候,就没少重演当初那一幕。
那一刀的犀利、一刀的决绝已让李世民意识到,李唐和西梁势不两立,他和萧布衣也要决出生死,他们都已没有了回头路。
以往的些许交情,在天下夺中,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生死关头,激出李世民的潜能,他和长孙恒安在数十护卫的保护下,择道而逃,听闻厮杀声渐远,可仍心弦绷紧。
过高坡,到低谷,黑夜中着雪的亮色,亮的让人心寒。
,极其的静,除了脚踩积雪、衣袂带风的声响,太行山中静的让人心惊。
民不知为何。想起了儿时捉刀弄枪时候地冒险。那时候地他是振奋。这时候地他是心慌。
萧衣来了。萧布衣来了当然是为了杀他!
他要逃。逃地越远越好!
战场中。他不畏死。但就在这山中。被静寂逼迫。他再一次感觉到死亡地恐惧。李世民已流汗。长孙顺德呼吸沉重。二人竭尽全力地穿山而走。身边还跟着数十亲卫。
李世民知道这些亲卫武功高强。不然也不能跟到现在。可这些人加一起能否抗住萧布衣地魔刀。李世民心中没底。
‘刷刷’声响。静夜中惊心动魄。
众人奔了许久,足足奔出十数里后,这才稍微喘了口气。每人都是喷着白气,冒着热汗,冷风一吹,身子发颤,有冷有怕。
前面又出现了一片林子,白雪压松,颤颤巍巍,李世民看着有些惑。长孙恒安道:“秦王,不用怕,萧布衣就算是神仙,也算不到我们会在这里。更何况他是东都之主,怎么会为了我们以身……”他‘犯险’还没有说出,林子中蓦地射出一支羽箭,正中一名亲卫的胸口。
亲卫惨叫一声,毙命当场。他身着铠甲,却被一箭射透,来箭犀利可见一斑。
李世民大惊,想起了萧布衣的箭术,慌忙后退,早有兵士上前喝道:“保护秦王。”
“秦王,走!”长孙恒安拉着李世民,准备从林边绕过,蓦地林中出来几人,均是提着闪亮的大刀,如虎入狼群一般杀入到唐军亲卫之中。
众亲卫连连抵抗,居然抵抗不住。
李世民只顾得向西狂奔,似乎多奔一步就能离上党近一步,可不等窜出百来步,脑后生风,一刀劈来。
长孙恒安大惊,拔剑刺去,正中刀身。
‘当’的一声响,火光四溅,耀着在场二人的脸,持刀那人长的络腮胡子,对长孙恒安而言,完全是陌生的脸孔。
那人脸虽陌生,可功夫绝对娴熟,手中一柄砍刀,势大力沉,第二刀就劈飞了长孙恒安的宝剑。
长孙恒安已心寒,这人武功高强,他根本不是对手。长孙家中,素来都以智慧称雄,可聪明的人,很多都不肯在习武上痛下功夫。长孙恒安自诩文武双全,可在这人面前,才发现武技根本不值一提。
那人砍刀再挥,举重若轻,遽然向长孙恒安脖颈砍来,长孙恒安闪身急躲,没想到那人无声的踢出一脚,正中长孙恒安的小腹。长孙恒安只觉得一股大力催来,肝肠欲断,整个人被凌空踹飞,落地的时候呕出一口鲜血,竟然四肢乏力。
长孙恒安大惊,嘶声道:“秦王快走。”他当然清楚李世民的武功,李世民的武技或许比他高明,但绝非眼下这人的敌手。他关心李世民,甚至超过自身的安危,只因为李世民一人就关系到长孙家族的运数。
李世民逃,可只逃出了十几丈,那人已追到李世民的身后,二话不说,举刀就砍。
李世民回剑相迎,只听到‘呛’的一声响,李世民已一个踉跄,手臂酸麻。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再接一刀,宝剑落地。李世民心中大惊,暗想自己南征北战,难道今日就要不明不白的死在这里?
第三刀已劈下,虎虎生风。
李世民就地一滚,躲过一刀,可那人刀若披风,追斩而来,转瞬之间,已到了李世民的后颈。
长孙恒安已不忍再看,撕心裂肺的叫道:“世民!”
眼看李世民已躲不过这必杀的一刀!
遽然一物飞来,打在砍刀之上,只听到‘当’的一声大响,砍刀竟然断成两截,一截余力不衰,插在雪地之上。
李世民惊骇,长孙恒安大喜,持砍刀那人却是大惊,扭头望去。长孙恒安已见到,打断砍刀的东西竟然是块圆石。
是谁有这大的神通,是谁在这关键的时候救了秦王?长孙恒安也是不由向石头飞来的方向望过去,只见到一人凌空飞起,如雄鹰高翔,大鹏展翅,带来一股寒风,径直向络腮胡子杀到。
那人头戴毡帽,遮住了半张脸,可却遮不住无上的身手。
络腮胡子见那人凌空飞来,瞳孔爆缩,遽然大喝,断刀砍出,那一刀带动了风雪,充斥着无边的杀气,长孙恒安从未想到过,一刀之威,竟至如斯。
可飞来那人只是一伸手,单掌就已过了刀影,击飞断刀后,再一掌击出
那人的胸口。络腮胡子厉喝声中,倒滚而出,撒了=。
飞来那人并不追击,一把抓住了李世民道:“世民,走!”他飞身一纵,又到了长孙恒安的身前,一把抓起了长孙恒安。
虽带着两人,那人还是奔行如风,李世民这才醒悟过来,嗄声道:“玄霸,是你?”
长孙恒安一惊,难以置信的望着那人。那人道:“是我。”他口气平淡,并没有太多的激动,带二人飞奔了数十丈后,一匹马儿正立在那里,轻嘶不已。那人一伸手,已将二人抛到马上,说道:“你们快走,我来断后。”
李世民问道:“还有追兵?”
那人沉吟道:“他能追到这里,并不简单。”
“那样你更要跟着我们。”长恒安心有余悸道:“玄霸,只有你能保护秦王。”
那人推了下帽,露出萧索、不羁和落寞的一张脸。李世民望见,身躯一震,识得那人正是李玄霸。
其实方才李玄霸出手,民并没有认出他来,可当李玄霸叫出世民两个字的时候,李世民真的如受雷击。这两个字的声调如此熟捻,如此的难忘,让他一下子就想起当年的时光。
了李玄霸,还有谁有如此的身手?除了李玄霸,还有谁会在这种时候来救他?
民心中百感交集,不知所言。
李霸不望李世民,略作沉吟就道:“好,我和你们一路。”长孙恒安如释重负,“那最好了。玄霸,你来骑马?”
“不用了。”李玄霸摇头道:“你和世民都受了伤,你们共骑,我跟的上。”他举步前行,走在了前面,道路崎岖,骑马不算好走。李世民其实并没有受伤,但一直保持沉默,内心如波涛汹涌,难以平静。
李玄霸孤零零的走,对这里的地形倒是熟悉,带二人远离厮杀,走上了一条羊肠小路。
五万的唐兵,到如今只剩下李世民和长孙恒安,就算房玄龄都不知道去了哪里,李世民心情沉重,可更让他感觉压抑的却是眼前的那个人!
“玄霸,你怎么会来?”长孙恒安问道。
李玄霸半晌才道:“我听说世民要回来了,就想来看看。我……反正也无事。”他说的平淡,李世民不知为何,怨恨已慢慢淡下去,不解问道:“玄霸,你坐镇河东,怎能没事?”
李玄霸的脚步稍顿,淡淡回道:“坐镇河东的是建成,不是我。”
李世民‘哦’了声,心中不是滋味,一时间不知从何说起。长孙恒安问道:“杀手是谁?”
“还能有谁呢?”李玄霸哂然道。
李世民皱眉道:“是萧布衣的手下?”
李玄霸道:“萧布衣本身就是个高手,这些年来,他也养了很多高手做亲卫。有些人的武功深不可测,但却默默无闻,只怕方才那人,就是萧布衣身边的亲卫。”
长孙恒安冷哼道:“那还不是被玄霸一掌就打伤了?”
李玄霸叹道:“一个亲卫就是如此了得,我也不敢过多停留。没想到萧布衣现在不但兵强马壮,身边更是高手如云,他要杀世民,或许觉得民以后在他征战河东中,会对他造成威胁吧,所以一定要将世民除去。”
“萧布衣竟然也能料到我们会走这里。”长孙恒安叹息道:“这一仗,我们一败涂地。(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其实……”李玄霸欲言又止,摇摇头。李世民一直注意他的举动,见状问道:“其实什么?”
李玄霸道:“其实没什么。”他沉默了下来,不再多言。李世民伊始的不解、厌恶和痛恨都逐渐消散,在他眼中,玄霸还是那个玄霸,并没有多少改变。经历了这么多年的征战,他见到李玄霸的那一刻,竟然感觉又回到了东都之时。
三人默默向西而行,又行了许久,大雪下个不停,天气寒冷非常。李世民逃脱了追兵,这才想起许久米水未沾,不由有些发冷。
李玄霸道:“这附近有一个山洞,极为隐蔽。我来的时候,在那里休息了半天,可供我们休息。”
长孙恒安感觉危险已去,疲惫不堪,赞同道:“稍休息一会儿,才能更好的赶路。”李玄霸点头,从路边捡了枯枝,拖在身后,扫去三人行走的痕迹,这样大雪再下,就让人不容易发现行踪,长孙恒安见了暗自钦佩。
三人上了个山坡,那里林木掩映,拉开枯草,尽处是个山洞,颇为宽绰。山洞里倒算干净,显然是李玄霸打扫过了。李玄霸把马儿都牵了进来,这才取出点干粮,递给二人道:“先吃点东西,才有力气赶路。”
二人接过干粮,就着白雪吃了下去,竟感觉滋味不错。
李玄霸做事有条不紊,但很是沉默。在二人吃饭的时候,倚在石壁旁,望着对面的石壁。
三人在洞中升了火,李世民吃了干粮后,精力渐复,问道:“玄霸,到底怎么回事,你一定要和我说说。你再不说,我真的要憋死了。”
“有什么可说的?”李玄霸淡漠道:“该知道的你已都知道了……”
“我想知道我不该知道的!”李世民吸了口气,一字字道。
李玄霸摇头道:“你不必知道。”
长孙恒安笑道:“玄霸真的很会说笑,我想事情已经很明了。”
“怎么个明了呢?”李世民追问道。多年的征战,已让他变的深沉,少有冲动,但这段日子实在是极为压抑,方才受到追杀逃命,事后想想,死原来是那么轻易的事情,既然如此,何不问个清楚?
长孙恒安有些尴尬,若只有李世民在场,他肯定要剖析厉害,告诉李世民,很多时候糊涂些更好。对于李玄霸,他是心存畏惧,更不知道李玄霸在想着什么,既然如此,一言不慎,很可能惹祸上身。见李世民目光灼灼,长孙恒安心中忐忑,暗想才逃过追杀,又逢波折,不知道如何是好。懦懦的想要说什么,终于张不开口,李玄霸已道:“睡吧,明日还要前往上党,活着已经很好了。”他依靠石壁,闭上了双眼,火光一闪一闪,照的他脸色阴晴不定。
李世民盯
霸良久,这才道:“好吧,明日出发。”他翻身就+打起鼾来,长孙恒安也是极累,蜷缩着躺下,可心绪起伏,一时间哪里睡的着?不知过了多久,将睡将醒之间,听到李世民那面簌簌响声,眯缝着眼望过去,见李世民缓缓站起,走到了李玄霸的身边,低声道:“玄霸,出去说,我知道……你没有睡。”
长孙恒安暗自叹息,装做酣睡的样子。李玄霸没有吭声,却站起来,轻轻的走出了山洞。长孙恒安不放心李世民的安危,想要跟出去,终究还是没有起身,同时心中奇怪,不知为何总怕李玄霸会害秦王呢,按理说他们是亲兄弟,无论如何,李玄霸都不应该对秦王不利呀。好笑自己多,又觉得自己心中莫名的恐惧,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李玄霸静静的出了山洞,冷风一灌,冰冷刺骨。找了个避风的地方站住,望着那墨黑的天空道:“雪很大。”
“可某些人的野心也很大。”李世民开门见山道。
李玄霸哂然一笑,缓缓转过身来,“你是说我?”
李世民冷冷道:“么那么做?你是否还当我是兄弟?”
李玄霸淡淡道:“我好像一都当你是兄弟,只是……你好像对我很不满。”
“你死了,我很心。知道你活了,我更伤心!玄霸,你知道是为什么?”
“很多事情,无法解释,很事情,也不用解释。”李玄霸叹口气,“或许我不该来。”
“为什么会来?你怎么知道我要走这里?”李世民追问道。
霸问道:“你难道怀我来杀你?”
李民一愕,摇头道:“你是来看我出丑,对不对?”
“我们是兄弟,亲生兄弟!”李玄霸凝声道:“你出丑,对我有什么好处?”
李世民道:“因为你虽看起来淡泊名利,可我知道你极为自负,在东都的时候,你在我们几兄弟前就高高在上,到如今,你当然不甘心在我们之下,我说的可对?”
李玄霸没有半分激动,说道:“你说对就对,我没有任何意见。你说完了?”
“你要做什么?”李世民问道。
“你说完了,我就要回去睡觉了。”李玄霸打了个哈欠,转身要走。李世民身形一闪,已拦到李玄霸的面前,激动道:“你为何不辩解?”
“你会听?”
“你辩解,我就听。”李世民急声道:“我知道,你肯定很多事情瞒着我!玄霸,我求求你,告诉我好不好?我不想一辈子被人蒙在鼓中!”
李玄霸叹口气,“其实被蒙在鼓中的不止你一个,还有我。”
李世民诧异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玄霸缓缓道:“我很早就被任命为河东行军副总管,可是我一直没有出兵,你不觉得奇怪?”
李世民皱眉道:“是有些奇怪,你不是坐山观虎斗吗?”他说的若有深意,李玄霸当然听的出来,望着天空飘动的雪,说道:“非我不肯出兵,而是我根本没有半点权利。只要调动三千以上的兵马,那帮人都会说虎符在永康王之手。我找永康王,他又说要圣上的旨意,这旨意一来一回就要些时日,等到回转后,圣上又说时机尚未成熟,不予出兵。我早就知道单凭突厥之力,绝对无法撼动身经百战的西梁军,更不要说打通山西和河北的通道,但心有余力不足,徒之奈何?其实我也不知道你从幽州回转,只是前些日子,无意听到永康王和建成的只言片语,才知道圣上已命你退兵,我知道你若退兵,必定损失惨重,是以本想去幽州劝你暂等些时日,没想到在路上就碰到你被追杀,幸好你还活着。”又叹口气道:“不过我知道,我的话,圣上不见得听,你也不见得听。但是……”顿了下,李玄霸低声道:“你我究竟是兄弟。或许……你早就不认我这个兄弟。”
李世民心情激荡,“我当然认你,若非是你,我今日已死在萧布衣手下。可是……郎山之役,你为何要大张旗鼓?你谋略高明,父皇为何不信你?”
“郎山一役,我也是身不由己,要知道无论裴矩还是窦建德,都是~雄之辈,我竭尽所能,才能全身而退。以裴矩的机心,我若不承认身份,只怕他更会暗中起波澜,既然如此,我不如光明正大,以示威严。至于圣上不信我……具体缘由,我也不算清楚。”
“你撒谎,你一定知晓!”李世民嘶声道。
李玄霸默默的望着李世民,半晌才道:“世民,我这辈子,待你如何?”
李世民想了良久,缓缓道:“你对我极好!”
李玄霸道:“你能说这句话,我死而无憾。”
“死?为什么说死?”李世民惊诧问道。
李玄霸缓缓道:“你执意要问,我就给你说个故事,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李世民迫不及待道。
“你听了后,就当这是个故事,一定要忘记。”李玄霸道。
“没有问题!”李世民毫不犹豫道。
李玄霸凝望李世民良久,缓缓道:“你要记得你的承诺,不然……我或许会内疚。”
李世民不解李玄霸的意思,迫不及待道:“快说,吞吞吐吐可不是你的性格。”
李玄霸道:“故事其实要从大隋初定江山开始,那时候,文帝杨坚以无上大能将南北一统,可数百年来的分裂差异,绝非那么容易消。”
李世民暗想,这些我当然知道,何劳你说?可怕李玄霸不讲,耐着性子听了下去。
李玄霸沉思片刻,又道:“不过杨坚的确手段无双,利用门阀的支持取得天下后,觉察到门阀势力强大,是为立国隐患,又暗中开始削弱门阀的力量。他的手段比儿子可高明很多,当年八大柱国被他软硬兼施,势力已削弱很多,对他能给天下一统也抱着期望,也就不再谋反。本来江山日稳,但天下还有很多人一心想反,太平道毋庸多言,因为他们一直想着所谓的太平大道,觉得天下易主,不过是历代王朝周而复始,是以总存心反隋。当然还有很多
隋朝所灭,那些国的臣子心有不甘,只图复国。这激烈的力量就是北周王室,因为他们认为杨坚是夺权篡位,名不正言不顺,杨坚也知道这点祸害,所以对北周的宇文家族大肆杀戮,绝不手软。宇文家因此几乎灭绝,至于宇文述、宇文化及之辈,均算不上什么正统。不过北周王室还有三姐妹反隋最为激烈,大姐叫做千金公主……世民,这些你也知道。”
李世民冷哼一声,“你说的都是废话,这些事情和我要知道的真相有什么关系?”
李玄霸苦笑道:“好像没什么关系,可世事往往这么奇妙,离你越近的人,你反倒看不真切。那些八杆子打不到的事情,可能就和你休戚相关。你听我说下去……”仰望苍穹,李玄霸又道:“千金公主被隋主杨坚设计杀死,老二宇文芷流亡草原,不成气候。不过那三公主宇文……”说到这里,李玄霸眼中含泪,低声道:“就是这个三公主,人虽柔弱,但比世间任何女子都要刚烈。她痛恨杨坚篡位,恨不能推翻大隋,一生中……都是竭尽反隋,想要光复北周。”
李世民不知往事,见李玄霸的表情,大为奇怪。
李玄霸接道:“可她毕竟是个弱女子,虽是心机高明,但还需要拉拢势力,这时候她认识了西梁后裔萧大鹏,三公主偶尔知道萧大鹏武功高强,又是太平道昆仑的弟子,是以蓄意接触,希望借助萧大鹏的力量复国,他们生下了萧布衣。”
李世民这才心凛然,他知道萧布衣的父亲是萧大鹏,却从不知道这段往事。
“那时候三公主已联系了残余势力,再加上草原的宇文芷,还有西梁余众,本准备起事。没想到那时候出了意外……裴矩也喜欢上了三公主,而且纠缠不清,三公主不堪其烦,可又知道裴矩背景深沉,是以和他虚与委蛇。裴矩知道三公主喜欢的是萧大鹏,为博取她的爱慕,竟约定萧大鹏在武功上一分上下,定下诺言说,裴矩若败,从此在三公主面前消失,萧大鹏若败,再不提及复国一事,萧大鹏一口应允。”
“那谁胜了?”李民好奇道。
“萧大鹏败了,他……”李玄霸哼一声,“他败了后,以为自己男儿千金一诺,当下再不提复国一事。三公主跟随他,本来就是想倚仗他的势力,见他放弃复国的念头,悲愤欲绝,当下离萧大鹏而去,又知所有的一切是裴矩的阴谋,对他避而不见。这时候文帝突然发动,对宇文好不容易积累的势力加以讨伐,三公主败逃,又认识了李家道的李八百。李八百风流倜傥,三公主失意伤情之际,就又和他珠胎暗结。”
民冷笑道:“这女子生性……”本来想说什么,见李玄霸双眉一竖,寒意凛然,不由把后面的话咽下去。
霸恢复了常态,道:“李八百本就有反骨,对三公主又是倾心,是以和三公主倒是一对,他们二人当时又想纠结势力,李八百另有图谋,暂别三公主,而三公主怀有身孕,被追杀的急迫,走投无路,就只能去西京投靠表亲窦氏,那窦氏的丈夫叫做李渊。”
李民差点跳起来,失声道:“你说什么?你说父皇容纳了三公主?那怎么可能?那是杀头之罪,父皇怎么会做?”
李玄霸凝望着李世民,“那你还听我说下去吗?”
“你说。”李世民心乱如麻。
李玄霸道:“窦氏也是烈女子,不但收留了三公主,还对此事秘而不宣,又吩咐李渊不能泄露。她见三公主怀有身孕,索性也对外谎称自己有了身孕,怕风闭门不出,整日和三公主一起。窦氏见三公主生下了个双胞胎,为这两子着想,就称是自己所生。一个取名叫做李玄霸,另外一个叫做李世民。”
李世民听着李玄霸所言,已想到了可怕的结果,听到这里更是额头青筋暴起,嗄声道:“你撒谎,你为何要骗我?我若非父皇所生,为何父皇不对我说?李玄霸,你是骗我的,对不对?”
李玄霸冷静的望着李世民道:“我早说了,你何苦知道?再说,我已经说过了,这是个故事,你听后忘记了就好。”
天气虽冷,李世民却大汗淋淋,已不能言。
李玄霸自顾自说下去,“三公主心有不甘,可又心痛儿子。因逃难动了胎气,导致双胞胎的一个疾病缠身。她对窦氏说,这有病的儿子活不长了,若是不死,定当是苍天有意让他活命复国,这兴复北周的大业,就落在这病儿的身上。而另外一个儿子,就让他全不知情的好,因为复国之苦,一人承担就够。所以那病儿从小就知道内情,忍辱负重,图谋完成母命复国,而那李世民就过着击剑任侠,捉刀弄枪的日子。”
李世民嗄声道:“那你所做的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李玄霸自问道:“为了什么?李玄霸知道光复北周几乎比登天还难,但能推翻大隋,也算是完成母亲的遗愿,他真的不想那唯一的亲兄弟知道这件事,也不想他参与进来。他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为帝,所以他一直暗中行事,期冀能助亲兄弟成功。所以他毒薛举、杀始毕、暗算窦建德,就算对萧布衣都暗中下手,手段无不用极,只想成就亲生兄弟的伟绩。可没想到郎山被揭穿身份,马上引发别人的猜忌。世有不虞之誉,世有求全之毁,他一番苦心,却引发诸多猜忌,这时候才发现,当初想的太过天真,原来那养父不但对他心存猜忌,甚至也不想让他兄弟的锋芒盖过太子,所以命四子元吉一味诋毁李玄霸和李世民,所以让那个不明真相的儿子冲锋陷阵,却留下心爱的儿子坐享其成。”
见李世民浑身发抖,不知道是寒冷还是愤怒,李玄霸摊摊手,淡淡道:“你要我说真相,我说完了,你后悔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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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恒安一夜惴惴,难以入眠,可总是等不到秦王和卫不由暗自心惊。去看看小说网wwwcom。终于按捺不住,才要长身而起,出洞去寻,脚步声传来,长孙恒安心头一颤,静观其变。
这时候天已微明,可看清轮廓,先进来那人正是秦王李世民。长孙恒安见李世民回转后,心下稍安。李玄霸跟在李世民的后面回来,沉默无言,二人缓缓坐了下来,如同僵尸一样。长孙恒安心中发毛,装作才醒,伸个懒腰后,露出歉然的神色,“秦王、卫王原来已经醒了,看我睡的……和猪一样。”
李世民良久无言,李玄霸道:“恒安,你醒了,那我们就走吧。”他起身走出山洞,长孙恒安跟随在后,路过李世民身边的时候,见到他神色木然,不知道这一夜两人谈了什么,低声道:“秦王,走吧。”
李世民回过神来,‘啊’了声,问道:“玄霸呢?”
长孙恒安见他心神不宁,凭添担忧,“他在洞外等我们。”
李世民脸色阴不定,“恒安,你我是兄弟吗?”
“当然是。”长孙恒安毫不犹道:“我们将无垢嫁给你,你在我们心目中的重要还用说吗!”
“那好。你回后,不要对别人说我们见过玄霸。我们……是自己逃回来的。”李世民低声道。
“可是玄霸他?”长孙恒安犹豫问。
“他应该不会说。我只要你答应我!”李世坚持道。
长孙恒安叹口气。虽然不明白李世地用意。还是道:“你吩咐地事情。我会照做。”
李世如释重负喃喃道:“那就好。”二人并肩出了山洞。发现一行脚印顺山而下。李玄霸竟然没有等候二人。长孙恒安有些奇怪。李世民翻身上马。问道:“恒安。你伤势重吗?一起吧。”
长孙恒安点点头。李世民共乘一骑李世民策马。却选了另外一条路离开。长孙恒安有些奇怪好询问。只能闷声不语。二人一路西行。快马加鞭。那马儿颇为神俊。虽带着两人。在崎岖地山路上过坡跳沟。仍是如履平地。等到近黄昏地时候。已近上党地域。
一路上再无危险长孙恒安总算放下心事。见李世民神色郁郁。以为他是有感五万大军尽墨。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安慰。近上党境内地时候。李世民放缓了马蹄。长孙恒安道:“世民。我们如果抓紧些赶路。可在半夜见到永康王。”他这么一说李世民反倒驻马不前。马上沉默良久才道:“那我们就先在这里休息一晚再说吧。”他跳下马来。牵马而行。心事重重。
长孙恒安也下马跟随。感觉到小腹还是剧痛一脚挨地着实不轻。不知道那人到底是萧布衣地哪个手下这般高明地武功。
二人默行。到了一条深沟前李世民缓缓止步。长孙恒安疑惑不解。搞不懂李世民要做什么。遽然间李世民拔出长剑寒光闪闪。长孙恒安骇然叫道:“世民。你做什么?”他霍然上前。一把抓住了李世民地手腕。急声道:“世民。一时兵败。不至于此。”见李世民眼中毫无决绝之意。长孙恒安知道自己判断错误。松开手苦笑一声。
“你以为我要自杀?”李世民问。
见长孙恒安点头,李世民一字字道:“你不怕我杀你?”
长孙恒安一怔,愕然道:“你为何要杀我?世民,你我……无忌、无垢都是一条船上,你有必要杀我吗?”
李世民点点头,歉然道:“恒安,我碰到了生平极难解决的问题,需要你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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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了良久,李世民还是摇头道:“现在不是时机,到时候我自然告诉你。”他长剑挥起,正中马颈,带出一蓬鲜血,喷的二人一头一脸。马儿悲嘶,刚要挣扎,李世民一声怒吼撞过去,竟将马儿活生生的撞下深沟。
‘砰’的一声大响,马儿摔落深沟,筋骨折断,李世民这一撞之下,额头已见汗,急剧喘息。
“世民!”长孙恒安惊叫一声,冲到沟前望过去,见马儿一时未死,心中凄恻。暗想这马儿如此神俊,又带二人回转,世民怎么会下如此毒手?见李世民心绪不平,不懂到底所为何事,暗想回转后一定要找无忌商议。叔父现在不知何处,如果还在,必然会有办法,他到现在只以为长孙顺德失踪,却不敢猜测叔父已死。李世民推马入沟后,喘息半晌,终于恢复平静,平静道:“我们歇息一晚,明天去见永康王。”
二人找个地方休息,对付了一晚,等到天明时候,步行前往上党。
一路上,李世民心事重重,路上竟遇到百来个骑兵回转,那些兵士见到秦王安然无恙,均是大喜。这一退损失惨重,幸好秦王无恙,不然这些人真的不知如何面对圣上。到了上党,李神通见到李世民后,又惊又喜,说早派兵出去接应唐军,只是山路难行,岔路极多,说幽州唐军……接下来就是唏嘘不已,李世民如斯兵败,沉默到一言不发,反倒是李神通好言安慰,说什么胜败乃兵家常事。这种话李世民听的多了,不过都是安慰别人,被李神通用在自己身上,难免讪讪。
李神通正在安慰李世民之际,突然有兵士来报,说太子前来。李神通慌忙出去迎见,态度恭敬,李世民见了,脸色阴沉。长孙恒安一直留意李世民的脸色,见他如此,暗自担心。
李建成一见李世民,喜悦难以遏制,一把抓住兄弟的手道:“世民,你回来就好。我一直都很担心,这次失利,不要放在心上。”
李世民手臂有些僵硬,强笑道:“兵败如斯有何面目去见父皇呢?”
李建成摇头道:“你已尽力,疆场哪有常胜将军?”
李世民缓缓放下手来,李建成只觉得李世民态度有些异常,只以为他兵败导致心情不佳,暗想这种情况只能让他先冷静下来再说。转首对李神通道:“永康王,我这次来,却是有事和你商议。”
李神通恭敬道:“太子有事但请吩咐。”
李建成道:“叔父不必客气民,一
这次父皇找你回来实是让你领兵,我们在河东军周旋。”
李世民缓缓坐下来,神色有些疲惫。军情紧急,李建成径直道:“眼下西梁军已大破突厥牙帐,利可汗下落不明,我们只能凭自己了。”
李神通失声道:“他们攻破了突厥牙帐?他们怎么会有如此的神通。”原来徐世绩直捣突厥牙帐的消息,直到现在才传到河东李建成接到消息后,马上从绛郡到上党来找李神通商议对策。
李建成望向李世民道:“世民,好在父皇让你及时回转,不然他们从草原攻击幽州,你们真的要腹背受敌了。”
李世民脸色微变,失声道:“我虽回转,可柴绍、道宗他们就可能受到西梁军的南北进攻。”
李建成叹道:“那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岔开了话题,说道:“永康王觉得太原已孤城,估计很难支撑了,最新的消息是,萧布衣虽还未攻下太原,但是连克太原南的清源、平遥、文水等县气势汹汹。”
李神通听的暗自心惊,强道:“气势汹汹又如何?当年刘武周还不是一样一口气过了雀鼠谷打到了绛郡,还不是被秦王打的落荒而逃?”
李建成心此一时、彼一时,当年刘武周处境艰难突厥人袭了后路,又因刘武周不得人心,这才能被世民得手。(去看看小说网wwwcom)可现在的对手是萧布衣,他不但打的突厥鸡飞狗跳,而且颇有民心,刘武周的缺点,萧布衣一样都没有。刘武周的优点,萧布衣全部囊括,而且比刘武周更具优势,眼下是一场苦战,稍有大意,可说是满盘皆输。
李唐再也输不起。
这次李唐已是背水一战,要输了河东,可能把关中也一块输出去,所以半分也不能大意。可这时候又要鼓舞人心,李建成微笑道:“叔父说的很有道理,但我们不可大意。眼下户部尚书刘政会正在介休准备对策,父皇也开始向霍邑、贾胡堡增派援兵,准备在那里依靠地势抗住西梁军的南下。”
李神通点头道:“圣上所想极是……”他才再说什么,有兵士匆忙赶到,“启禀太子,永康王,有紧急军情送达。”
李世见传信的兵士不把自己放在眼中,双眉一竖。
李建成也觉得有妥,不好斥责,接过军文,展开一看,脸色微变,递给了李世民道:“世民,情形有些不妙。”他不经意的动作,只为消弭弟弟的不满,做事妥帖,李神通急声问,“怎么了?”
“西梁军分兵两路,一攻介休,一到太谷关前。”李建成皱眉道:“难道说……萧布衣这个冬日,就准备大举进攻河东?”
*
李建成、李世民和李神通在商议河东战事的时候,萧布衣正带着数百亲卫风驰电掣的向井|关的方向奔去。
其实在徐世绩大破牙帐的消息传来后,萧布衣就准备尽取太原之地。
唐军让出太原让突厥兵征战,也让太原左近的兵力无比的空虚。利的三十万突厥兵一朝崩溃后,萧布衣要取这些地方,可说是手到擒来的事情。一来太原百姓已不满唐军对突厥的忍让,二来这些地方就算有唐军,也已形成不了真正的对抗。
不过大举南下的事情,因为秦叔宝的病情有所耽搁。
秦叔宝一病,河北战役缺乏主持大局之人,萧布衣只能暂且派尉迟恭前往,再加上如今是寒冬,行军不便,萧布衣命众将暂时围攻太原,然后分取太原周边诸郡,孤立太原城。房玄龄以疑兵之计助李世民回转,大破程咬金部,没想到秦叔宝请云水以激发人体潜能,减少生命为代价坚守营寨迟恭暂时放心领军出击,击败柴绍部,不再理会幽州的唐军,又以兵之计进攻南归的唐军。
程咬金虽败,尉迟恭并不气馁,马上重新调整策略,出骑兵三路分三个方向径直冲向唐军撤退的方向。
这种方法极为有效,李世民、房玄龄为求速退,这才派刘弘基、秦武通、段志玄三人分别领军拦截对手果唐军兵力被尉迟恭的兵之计分散。唐军被西梁骑兵牵制后,西梁步兵随即赶到,将这三路唐军分别击败,刘弘基、秦武通、段志玄三人均在乱军中失散,逃的不知下落。
虽杀伤大半唐军,但尉迟恭已没有时间去抢占口关,所以对于太行山中发生的一切并不知情。
萧布衣对太行山一事也不知晓一直都坐镇太原,赶往井|关只因为一个缘由,秦叔宝病危!萧布衣得到这个消息后,立即暂停手上的一切事务,星夜赶赴易水。
风萧萧兮易水寒!
壮士难道这一去,真的不再复还?
萧布衣想到这里,心中难受,他敬重秦叔宝的为人却救不了他的命,他已竭尽全力。
赶到易水西梁军营的时候,萧布衣又收到了个消息,易水旁的唐军已暂时撤回上谷,放弃和西梁军在易水对抗的策略。
李世民带精兵回转抽去幽州守军的大半,如此兵力根本做不到和西梁军全线对抗为求守住幽州之地,柴绍从易水退回到上谷李道宗从巨马河北退到固安,防御兵力全面回缩。
萧布衣对这个消息不算关心突厥已一蹶不振,难以干扰他一统天下,眼下幽州的兵力和地势,已和当年的王世充的江都仿佛,河东败幽州必溃,既然如此,攻打并不急于一时。
让萧布衣有些惦记的却是徐世绩对辽东军的用兵胜负,渊盖苏文带辽东三万精兵南下,舒展威、管出尘等将苦苦支撑,竟有些不支。当年杨广数十万大军征伐辽东,只余数千人回转,这种阴影很长时间消弭不去,甚至让隋朝百官很久认为,辽东不可伐。舒展威、管出尘是郎将出身,跟随萧布衣征伐多年,作战经验可算是丰富,对辽东军还是心存顾忌,而徐世绩就要打破天下人的这种顾忌。这一仗,一定要赢,一定要胜的漂亮,这一仗若胜,甚至关系到日后征伐辽东的顺利程度。
进入军营,见阿锈迎了上来,萧布衣并没有诧异。实际上
重的消息传出,牵挂他安危的绝非萧布衣一人。
秦叔宝的病情,西梁军都已知晓,都甚伤感,也都默默的期冀他能好转。
阿锈和蝙蝠四兄弟对秦叔宝的感激和关切,更是不言而喻。
要知道当年秦叔宝虽黯然神伤,但眼下致命的原因却是中了七情蛊,而他中七情蛊是为了救阿锈和老四,这让阿锈和老四二人怎能不心存内疚和歉然?
阿锈双眼有些红肿,见到萧布衣到来,悲声道:“西梁王,秦将军他……真的不行了。你……你要想想办法救他,怎么样都行!”
萧布衣心头一,拍拍阿锈的肩头,无奈道:“阿锈,天下哪有人儿不去?秦将军他求仁得仁,虽让人伤感,但毕竟……”叹口气,不再说下去,向帐内走去。阿锈听到萧布衣所言,知道再无转机,伤心莫名。萧布衣到了军帐中,见到程咬金、卢老三、老四、史大奈均在。这些人除了程咬金外,都是当年齐下巴蜀之人,蝙蝠和老五也曾一道去过巴蜀,但眼下正在草原营救裴茗翠,不能回转。
众人见萧布衣入帐,均是~萧布衣一摆手,“不必多礼。”帐篷内唯一坐着不动的却是云水,听萧布衣进帐,头也不回,只是望着秦叔宝。
那一望,如古凝眸。
萧布衣从未想到过,这个女子也有如深情的时候。
史大奈道:“西梁王,长平战事紧迫,裴军不能亲身前来,只请我代为问候。我……我……”
“无妨。”萧布衣知道史大奈也左右为难,即担心秦叔宝的安危,又牵挂河东的战局,安慰道:“有裴将军在长平应该无碍。”
走近了秦叔宝的榻前,斜睨到云水神色黯然,泪水垂下,萧布衣心中微凛。他现在唯一指望的就是云水,可见到她这种表情,就知道无望。
缓缓坐下来,握住秦叔宝骨瘦如柴的手着那疤痕累累的手臂,萧布衣一阵心酸,良久无语。
秦叔宝本是处于半昏迷之中觉有人走过来,缓缓的睁开双眼,见到是萧布衣,嘴角露出丝微笑,“西梁王,恕末将……有病在身,不能……”
萧布衣手掌一紧泪道:“秦兄,你不必施礼!这天底下,只有张将军才值得你行礼,本王不配!本王对你,很是歉然!”
秦叔宝微笑道:“萧兄,当初……你当头棒喝,点醒于我,让我多活了几年……感激不尽。”目光向四周扫去,见到周围的人,缓缓道:“我一直在想……死后是否有人记得我,今日……无憾了。”
萧布衣握紧秦叔宝的手,一时间不知说些什么。
老四上前泪道:“秦将军,若非是我你根本不会如此。我只恨……无能无力。”
秦叔宝笑道:“老四,别傻了。路都是自己选的了……错了……都要走,若是以往总是抱怨,抱怨老天让我在忠孝间难以抉择。可现在想起,反倒释然,我如今能尽忠尽孝,不正是老天给我弥补的机会?我中蛊之时,已知道结果,再来一次,我还会去做。换作是你,不也一样?”
老四喉间哽咽,已不能言。
史大奈上前道:“秦兄,其实现在……应该是我……”他说的含糊,可谁都知道他的意思。当年云水选人下七情蛊,史大奈、秦叔宝都争着要当药引,终究还是秦叔宝做了药引,史大奈见到秦叔宝如此,想起当年的情形,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秦叔宝道:“如果是你,那现在伤心的不就是我?现在我开心,你伤心……说到底,还是……我占了便宜。”他这时候还在说笑,但已无一人笑出。史大奈双拳紧握,望着云水,恳求道:“郡主,我知道你蛊术天下无双,我只求你……将七情蛊引到我身上,我能否代替秦兄?”
“蛊术不是仙术。”云水冷漠的回了六个字,泪水再次滴落。谁也没想到这冷漠的女子,也有这般伤心落泪的时候。
萧布衣见状,只能叹息,知道以眼下的情形,只要还能有半分希望,云水也不会放弃。他其实已竭力去找孙思邈,但总是不见,不过云水也说,秦叔宝已气血极亏,孙思邈也是回天乏力!
秦叔宝望了过来,虚弱道:“萧兄……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萧布衣道:“不要说一件,十件百件我也会为你做到。何事?秦兄请说!”
秦叔宝缓缓道:“中七情蛊的不止我一人。”众人一震,已知道他在说谁,秦叔宝又道:“中七情蛊的人很苦,我……是心甘情愿,她也是一样。我知道……她此生或许不能和你一起,也知道你去看她,徒增她的痛苦,但我也知道……她见到你后,会很高兴。萧兄,我请你……有空闲的话,去看看婉儿,好吗?”
萧布衣不想秦叔宝临终所求,竟和自己有关,潸然泪下道:“秦兄,我也想见婉儿,可让她忍受痛苦,我于心何忍?我会去看望婉儿,虽不是现在,你相信我!”
“我相信你,你向来是千金一诺。”秦叔宝喃喃道:“婉儿是个好姑娘……”遽然感觉枕边已湿润,见云水的泪水如断线珠子一样落在他的枕边,秦叔宝道:“云水……你也是个好姑娘!”
云水再也按捺不住,扑在秦叔宝床榻前,哀声道:“你不恨我?”她也给人下过七情蛊,但从来没有今日这般伤心欲绝。秦叔宝笑道:“我怎么能恨你?我应该感激你才对,我还欠你……一个……人情,只可惜无机会……报答!”呼吸遽然急促起来,秦叔宝一口鲜血喷出来,萧布衣并不闪避,悲声叫道:“秦兄!”
众人单膝跪地,泪如雨下道:“秦将军!”
秦叔宝双目神采已散,嘴唇颤抖,想要说什么,但已不能言,云水一针刺下,萧布衣俯身过去,听到他最后说了几个字,“请将我……葬在张……将军身旁……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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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尘沙起,云化雪落地。(去看看小说网wwwcom)萧大鹏立在雪中,望着玉有所思,他所对的方向是西方,那里正进行着天下谁主的最后对决。
他看似悠哉,可眉宇间总像藏着丝忧愁。
脸上虽是疤痕累累,但迎风而立,从背影望过去,萧大鹏还是极为的飘逸不羁。
思楠望着萧大鹏的背影,暗想只有这样的老子,才能生出萧布衣那种儿子,萧大鹏真的如表面上那样,对中原战局漠不关心?他当年要怎样的决心,才能放弃天下?
举步走过去,思楠打破了萧大鹏的沉思,说道:“你……现在如何打算?”
萧大鹏抖抖身的积雪,问道:“你让我有什么打算?”
“渊盖苏文已入中原许久,下要打辽东,正是好时机。”思楠道。
“你似乎比还要关心中原的战局。”
“我不你不关心!”思楠一字字道:“你若不关心,就不会逃避到百济,你根本不知道如何解决眼前的难题。”
“你道如何解决?”萧大鹏问。
“出兵辽东。逼渊盖苏文撤兵。”思楠建议。
萧大鹏仰望苍穹。问道:“你然知道。当年宇文为什么会离开我?”
“因为你放弃了复国地念头。”思楠毫不犹豫道。
“你可知道我为何放弃复国?”
“因为你败给了裴矩!”
萧大鹏淡淡道:“天下争夺。只有胜负。没有对错。因为一诺放弃争夺天下地人。你见过吗?”
思楠微愕,缓缓道:“这么说,你放弃天下,还是另有隐情?”
“可说有,不过也可以说没有。”萧大鹏叹口气,“我当初练就一身武艺当然也有光复西梁的念头,不过跟随昆仑久了,也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天下兴亡,百姓皆苦。当时大隋已趋于稳定,百姓安乐,试问我于心何忍,为复国一事,再将天下苍生置于水火?”
思楠望向萧大鹏的眼神,已有了敬仰之意。
萧大鹏又道:“可儿她太过执着无法说服她。”叹口气道:“我说服不了她放弃,就只能让自己放弃,这时候裴矩给了我一个机会……”
思楠有些醒悟,“不是你败给裴矩才放弃,而是你早就有心放弃,裴矩不过是适逢其会。”
萧大鹏缓缓点头,“不错,所以我对不起儿。”
“可她好像也对不起你!”思楠尖锐道。
萧大鹏双眉一扬,“你说什么?”
思楠一字字道:“她对不起你因为她离开你后,好像又生了儿子。”
萧大鹏吸了口气,双足已陷入了雪地,眼中光芒闪烁,“思楠,你知道的比我想像的要多。”
“要想人不知,除非已莫为!”思楠道:“你离开中原到了百济,看似不插手天下之争,其实是因为你也不知道如何来做。李玄霸……和你有关系,对不对?”
“布衣告诉你的这些事情?”萧大鹏冷静下来声问。
“他应该并不知道。”思楠道。
萧大鹏眼中有了困惑,“你这些日子一直都在百济非他告诉你消息,你如何知道这些呢?”
“是我告诉她的。”一人从远方走来,大声道。
萧大鹏方才早听到是两人的脚步声,可只有思楠一人走近。见另外一人立在远处,毡帽遮住了脸知是谁。但一听到他的声音,马上醒悟过来“布仁,是你?”
那人掀开毡帽露出方面大耳,赫然就是山寨的二当家薛布仁。(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原来你还记得我。”薛布仁冷冷道。
萧大鹏道:“我当然记得你是我的兄弟!”
“那萧布衣和李玄霸是不是兄弟?”薛布仁问。
萧大鹏目露痛苦之意,缓缓摇头道:“布仁,我不知道。”
“你真的不知道?”思楠咄咄逼人道:“薛当家说,你曾经在宇文临死前见过她,所以你以前对我说什么再也没有见过宇文,不过都是谎言,萧大鹏,你骗我!你觉得对不起她,所以你后来又找了她,对不对?”
萧大鹏脸色木然,“不错,我是找了她,而且不止一次劝她放手,但她不听。”
“她恨你,所以跟别的男人生了孩子,叫做李玄霸,对不对?”思楠追问道。
萧大鹏脸上露出古怪之色,良久才摇头,“我不知道。”
“到现在你还骗我?”思楠不满道。
薛布仁突然有了诧异之色,问道:“你也不知道?”
“儿恨我,一辈子也不原谅我。”萧大鹏缓缓道:“她到死也没有告诉我……玄霸到底是不是我的儿子,我……真的不知道。她说……这孩子是别人的……”
见到萧大鹏的无奈,思楠有些脸红,说道:“原来……”想说什么,终于忍住,想到什么,更是脸红。
萧大鹏道:“儿警告我,让我这辈子莫要和她儿子联系,干扰她儿子行事,不然……做鬼也不会放过我。我一直惦记着玄霸,不知真相,可也不能去寻他。”长叹一声,“思楠,你若是我,你怎么办呢?”
思楠心乱如麻,也是怔在那里,望向薛布仁,有些求助的眼神。薛布仁道:“你一直置之不理,才导致今日的局面,若是早些说出,说不定可以缓解。到现在……布衣和玄霸一定要分个你死我活,你满意了?”
萧大鹏缓缓道:“布仁,事情绝非你想像的那么简单。”
“事情本来就是这么简单,是你遮遮掩掩,弄的太过复杂。”思楠一旁道。
萧大鹏听到思楠责怪,也不恼怒,“不是我处理的复杂,是我根本不能简单的处理。当年我和儿的事情,我就算竭尽全力,也不能让她放弃。其实……”萧大鹏欲言又止,思楠敏锐的抓住了问题的症结,径直道:“其实你也找过李玄霸?你一直怀他也是你的儿子不对?你因为这样,所以才不知道如何选择,对不对?”
萧大鹏紧抿双唇,良久才道:“我的确有这个怀。”
薛布仁吃惊道:“那……大鹏……三公主她真的恨你到了极点!”
“不但儿恨我,就算是李玄霸都对我深恶痛绝。”萧大鹏黯然道:“当初他乔装符平居,刺杀布衣,结果被虬髯客抓到,本来……本来要对他惩罚……结果……”
思楠恍然道:“当初在鹊山,萧布衣要确保翟让的安全,李玄霸却要借机杀萧布衣和萧布衣联手对抗他,后来虬髯客出现,惊走李玄霸,我们遍寻不到,原来虬髯客还是抓住了李玄霸。他没有受到惩罚,当然是因为你给他求情?”
萧大鹏缓缓点头,“无论他是否为我的骨肉,但最少是儿的儿子,我怎么能忍心撒手不管?”
“那萧布衣就不是你的儿子?”思楠忿然道。见萧大鹏脸上有些哀伤的心情中一颤,思楠已明白了萧大鹏的悲哀所在。以前的萧布衣的确是萧大鹏的儿子,但是现在是不是,萧大鹏很难说清。如果从这个角度来看,萧大鹏的确无可奈何,他做不了太多,他也没有什么选择。
见到萧大鹏脸上的愁苦,思楠心中蓦地涌起同情之意。
薛布仁叹道:“天地不仁,以万物刍狗,不仁大仁也说不清楚。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所以……就算是昆仑,也是难以抉择?”
萧大鹏缓缓点道:“我虽救了玄霸一次他对于我,并不领情。他说自己并非祸乱江山,而是为李唐争夺江山,无可厚非,不违天涯明月的誓言。”
思楠道:“那他假传昆仑之裴矩煽风点火,难道不是祸乱江山吗?”
萧大鹏道:“些事情|髯抓不住他的把柄,也不能擅自处理。”
“一句不到把柄道就可以掩盖所有的失责吗?”思楠想起往事,心绪起伏。
萧鹏苦笑道:“思楠世上并非你手握重权,就可以随心所欲,杨广就是个很好的例子。昆仑做事公正,才能服众,若是没有证据,胡乱猜忌指责,只怕太平道现在早就乱的和一锅粥一样。你不要小看昆仑的努力,到现在八门已被昆仑约束,不然为祸更厉。当年昆仑接管太平道以后,自杨坚一统江山后,就开始约束道徒,不让他们为祸江山,但当初的三书亦是被昆仑继承下来……”
“到底什么是三书?”思楠虽有猜测,但一不敢肯定。
萧大鹏道:“三书就是说天:人三书,天书就是说天机,也就是当年道主张角的惊天预言,要想得览天书全部,手上必须有两件关键物品才能开启。”
“哪两件物品?”思楠好奇问。
“一件就是当年无上王的铜镜屏风,另外一件却是一块玉,那玉分成两半,要合在一起,加上铜镜屏风才有开启天书的力量。”
思楠若有所思,问道:“那到底去哪里开启天书呢?”
“这个……只有昆仑和茅山道的宗主才知道。”萧大鹏道:“昆仑接上代所传,将天地人三书分给四道保管。茅山道掌管铜镜屏风,配合玉佩,也就是有开启天书的力量,可玉佩后来我获取半块,另外半块不知所踪。虬髯客最是清廉,所以昆仑将地书宝藏给与他管理,本来是李家道掌管人书,楼观道掌管太平令,太平令现出,才能指挥人书中的人手,四书合并,知晓天机,可顺天行事,成就大业。但天涯身为楼观道主后心机颇深,私下动用太平令,调动八门的人手,终于酿成天涯明月惨案,昆仑大悔,就收回了太平令,又怀李家道和楼观道串谋,天涯才能将太平令和人书合用,索性又收回了人书自己保管。”
思楠道:“当初刺杀杨广,就是两道力量的合谋!”
萧大鹏缓缓点头,“地书宝藏一直是虬髯客掌管,后来他将地藏给了布衣。
李玄霸得悉了一切,他是心智过人之辈……和他娘亲一样……”说到这里,萧大鹏神色黯然,“他伪装极好,博得昆仑的信任,掌管太平令。但后来他做出一件让所有人都不解的事情居然将太平令给了萧布衣!”
思楠诧异道:“他为何这样做?”
萧大鹏苦笑,“当初虬髯客在江都,从萧布衣口中知道此事的时候,也是疑惑不解,找昆仑询问。那时候李玄霸假死,不知所踪,昆仑亦是找不到李玄霸,但想太平令在萧布衣之手,其实更是稳妥,所以压下了这个惑。没想到噩运就此开始李玄霸不过是用这招混淆视线,却精心伪造了太平令,儿当年从李八百那又得知了人书的内容,秘而不宣,后来就传给了李玄霸。李玄霸人书、太平令合并,终于连番发动蓄谋已久的计划,等昆仑、虬髯知晓有问题的时候,大错已成。”
“这么说,刺杀杨广根本就和昆仑无关李玄霸策划?”思楠问道
长叹一口气,萧大鹏道:“的确如此,这些事情其实都是虬髯后来查得后才话于我知,他抓了玄霸,让我和昆仑处置,我们……又能对他如何?”
思楠听的心惊肉跳,这才明白前因后果,也是不知如何处置。
萧大鹏望向一旁错愕的薛布仁道:“布仁,我真的无能为力。眼下布衣一统江山,若征伐辽东只怕百济也不能幸免,我就算是他老子不能让他放弃征伐百济。”
“你的意思是,在天下之争中,玄霸就算是和布衣是兄弟,也再无挽回的余地?”薛布仁皱眉问道。
“江山大业,唯有能者居之江山一事,无亲情可言。皇帝一位知道让多少人前仆后继。”萧大鹏道:“杨坚为夺位,对女儿、外孙都是不留情面广为坐稳江山,对兄弟亦是大动干戈。布衣、玄霸不要说关系不明算真的是兄弟……为皇位骨肉相残的还少了?江山面前,一切都是微不足道。”叹口气,萧大鹏道:“当年我无力挽回,今日也是一样。我能做的不多……”双眉一扬,向远处望去,一百济兵士急匆匆的赶来道:“国师,我军水陆两军已从江华湾整备待发,只等国师命令。”
萧大鹏点头道:“好,回转商议。”他不再和思楠多话,举步离开。
“萧大鹏,原来你早就准备出兵。”思楠道:“你难道做的所有事情,都不愿别人知晓?”
萧大鹏道:“此举是福是祸,我不能预料,百济王待我不薄,只期冀能保住这里的安宁,我愿已足。”
“你还有愿望!”思楠道。
萧大鹏身子微微一顿,说道:“事已至此,徒之奈何?天下之争,与我无关!”
“我欠你个人情,我会还给你,你又从来不求人,既然这样,我帮你达成心愿。”思楠正色道。
大鹏苦涩道:“你莫要后悔!”
“我不后悔!”思楠坚定道。
萧大鹏摇摇头,上马离去,思楠望着远去的大鹏,双眸中闪着坚毅的光芒,“萧大鹏,无论如何,萧布衣都应该知道真相。我也有责任让他知道真相,这是我和他的约定!薛布仁,你说是不是?”
薛布仁望着萧大鹏远去的背影,叹口气道:“可惜的是……有时候真相往往让人不那么满意。”他告诉了思楠他所知道的一切,蓦地发现,原来他不知道的也很多。他本来埋怨萧大鹏一直碌碌无为,但他若是萧大鹏,恐怕也做不了更好。
思楠不语,漫天雪落,苍穹茫茫,只有她那双眼眸坚定非常,闪着晨星般的光彩。
*
百济出兵十万,水陆两路进兵,连破城池,直攻平壤城下,平壤告急,辽东告急!
渊盖苏文接到这个消息时候,心头狂震。
这些日子,坏消息是一个个传来,让他虽志向远大,却有种空负大志的感觉。
渊盖文算是个美男子,体魄魁梧,向往中原的文化,留着美髯。服饰虽华丽,但给人以彪悍之感,行走军营之中,左右不敢仰视。
他怀大志,他也实在被隋朝打的狠了。
当年杨广三战虽未灭掉辽东,但给辽的打击无沉痛惨烈,渊盖苏文几乎和罗士信仿佛为年少的时候就参军,抵抗隋军的征伐。到如今,他也算身经百战。当年隋军兵临城下,骇的辽东王差点跪地求饶,开关献城,这对渊盖苏文来说,已是奇耻大辱,他一直想要一雪前耻。
现在是他的一个机会!是个反守为攻的机会!
渊盖苏文掌控大权后,马上力排众议,坚持和李唐联手击西梁。渊盖苏文目光远大,知道若取幽州之地,再攻草原,他就可能开创个盛世。
还有什么比千古流芳更诱惑人心呢?
渊盖苏文在这种念头下出兵,伊始还算顺利,唐军大开方便之门,让他们长驱直入,直到巨马河。
见到中原的繁华,渊盖苏文艳羡不已。不过河北连番征战十室九空,到处都有繁华落尽后的寂寥,渊盖苏文还想,这地方以后要是辽东的地域,自己定要建立个繁华无比的都城。
可好梦总是易醒,虽然小胜几次,将西梁军打的连连南退,但渊盖苏文很快就发现,原来西梁军对付他们的方法,和当年他们对付隋军的策略如出一辙。中原实在太大只是一个河北,就让渊盖苏文望洋兴叹。他带三万精兵出征在辽东,这已算是大阵仗,但到了河北才发现,直如九牛一毛。
西梁军已不再退,固守几座大城由辽东军南下。渊盖苏文很快就发现三万精兵也不够用,他已经陷入了泥潭之中识到这点的时候,他从唐军那面得到个消息就是秦王李世民已带精兵回转河东,听说要放弃幽州。
唐军对此消息一直讳莫如深渊盖苏文人生地不熟,得不到确切的消息。李道宗为此事还亲自前来,信誓旦旦的保证,唐王还在易水,唐军也根本不可能放弃幽州,渊盖苏文觉得大有道理,是以又停留了几日,可没想到转瞬接到了百济出兵,平壤告急的消息。
渊盖苏文大惊,平壤是辽东的心脏,前段时日他才派人和百济讲和,本来是一团和气,哪里想到过百济会悍然兴兵。
变生肘腋,渊盖苏文也是心急如焚,马上做了决定,撤!
腹背受敌,后院起火,渊盖苏文就算手能遮天也是于事无补。他一定要带这些精兵返回辽东,平定战事。
撤字命令才出,就有兵士急报道:“启禀大对卢,西梁军出兵搦战。”
渊盖苏文心中一沉,知道有些不妙,西梁军一直避而不战,这次主动挑战,显然是事情有变。
眼下他兵在高阳,已近河间,辽东军欺西梁军一直不出兵,四下掳掠财物,渊盖苏文并不禁止,因为这也是号召辽东入侵中原的一个诱惑因素。知道西梁军挑战,他马上意识到形势不对,吩咐兵士召集散兵汇聚,暂退狐狸淀。命令才传,就有兵士急急赶到,“启禀大对卢,高阳西三十里有西梁大军出没。”
渊盖苏文又是一惊,不再等待,喝道:“命渊盖枫带兵三千出西北方向,伺机攻来敌的侧翼,牵制住他们行军。命高达昌带兵三千佯攻,诱西梁军来攻。命……”他还未等吩咐完毕,就有兵士急急禀告:“大对卢,大事不好,北方三十里处亦现西梁军的行踪。”
渊盖苏文大怒道:“北方已近巨马河,李道宗到底在做什么,为何不出兵拦阻?”
有兵士又冲入营中,急声道:“大对卢,有探子回转,巨马河的唐军兵营已是空营一座,听说李道宗已带兵退守郡。”
渊盖苏文眼前发黑,晃了几晃,扶住桌案问,“你说的可是真的?”他知道自己问的是废话,这等大事,探子绝对不会凭空捏造,西梁军来攻,他伊始并不慌张,毕竟只要退回巨马河,和唐军兵合一处还能抗拒西梁军,只要占用幽州之地的资源,就够他回转辽东舒舒服服的炫耀给国民,但李道宗撤走,辽东军遽然成了孤军,南、西、北三向均是西梁军,他再不撤退,只怕要被西梁军四面围困。
才想到这里,又有兵士来报,语带惊怖之意,“大对卢,大事不妙。东方……三十里,亦现西梁骑兵,足有万余之众!”
渊盖苏文四肢发冷,一颗心沉下去,疾步走了营帐,骑马上了高地,四下一望,倒吸了口冷气。
四野本是白雪寂寂,荒芜空旷,但从军情禀告到他出了军营后,已闻马蹄声激荡。西梁军来的好快,似蓦地从四野涌现,然后风卷狂沙般冲来。
到处都是兵甲铿锵,铁骑急劲。
那声音四面八方的挤迫过来,带来狂风劲飙,雪花飞扬,等到数股雪尘冲天而起,激荡而落后,天地间满是萧杀之气。
四路大军冲来,旌旗猎猎舞动,铁骑铿铿锵锵,不用多时,已将辽东军团团围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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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苏文败,惨败!
他一直以为中原战局在太原、在河东,他也以为西梁军的目标是李唐,绝不会动用大军来对付他,他却没想到战局倏然到了河北。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
他和利犯下了同样的错误,那就是不信萧布衣会先除外敌,后平内乱!
萧布衣就给了渊盖苏文一个意外!在这个颇为寒冷的冬季,萧布衣趁唐军不能出兵之际,调用十数万大军包围渊盖苏文部。
在李世民南归,柴绍北撤,李道宗所领的唐军无心应战、也无暇应战的时候,萧布衣准备给渊盖苏文一个教训。
教训通常都要鲜血来渲染,才能刻骨铭心,痛入骨髓!
渊盖苏文浑身浴血,身伤数处,这才冲出了西梁军的包围,可跟随在他身边的辽东军,由三万急速锐减到了三千。
渊盖苏文已重创,不但兵受创、身受创、心亦受创。
渊盖苏文本是个武功高手,中原外少有的高手。他出征血战,都喜欢身佩五刀,是为金、银、铜、铁、木五刀。
金刀示华贵,银刀斩乱、铜刀断生死、铁刀动疆场,而木刀对他而言,是武技超凡的象征。他在辽东巡视的时候,曾经用木刀连杀十数名武功高强的刺客,可说是威震一时。
在盖苏文心目中。真正地高手甚至飞花摘叶都可杀人。他以木刀取胜。虽算不上绝顶。但能是他对手地已无几人。
可到现。渊盖苏文负伤而逃。银刀落、铜刀弯、铁刀断、木刀残。
渊盖苏文一夜七战。浴血惨烈。到如今地他只剩下一把黯淡无光地金刀。
他俊美地面容已满是汗水。他华贵地服饰已零落不堪刀虽在手泛着淡淡地光辉。映照他地身上时。只余惶惶。
见西梁军四面围困地时候。渊盖苏文一颗心就沉了下去。他这才明白西梁军地阴险之处们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以往地那种弱势不过是引发他地轻视之心。看围困地人马数量渊盖苏文已知道。他只有拼死冒险一战。根本等不得。
若是半月前。他还能指望李道宗相助得知李唐大营已成空营一座地时候。他就知道。他被中原人骗了。
在他心目中,中原人没有一人讲信用,当年的大隋如此,如今的李唐亦是如此。他本是非凡之将上决定,黄昏的时候就突围。他兵少粮不足无后援,若真等对手合围坚守些辽东军真的死无葬身之地。名将在于当机立断,渊盖苏文觉得自己是名将所以命令一下,马上带人突围。他知道若论形势,应该是东方最弱,可兵法有云,实则虚之,他决定向西突围。
西方有重兵,但西梁军仓促之中,立足未稳,定然不会想到他有这种惊天的胆子。渊盖苏文做出决定的时候,也有点钦佩自己的胆量。
不过他毕竟不是鲁莽之辈,在准备向西杀出的时候,还是用声东击西的策略,命手下带三千人马向东突围,吸引西梁军的注意,然后这才命辽东军只带一日的口粮,放弃除作战外的一切累赘,全力的向西突围。
人为财死,他能当机立断,舍弃这段时间积累的财物,本身就是大气魄,他能看清形势,知道舍弃一切,全力突围,本身亦是知机之人。
渊盖苏文以为这一场突围可以成功。
可他没有想到过,西方的确没有埋伏,因为西方也不需要埋伏,西方本来就是铜墙铁壁,萧布衣竟然亲自在西方坐镇。
渊盖苏文一夜间,见识了西梁军的连弩、见识了西梁军的弩车,亦是见识了西梁军威震天下的铁骑。可最让他心惊的不是这些利器,而是西梁军那股肃杀的气势。
西梁军有股冲天的哀意!
哀军必胜!
秦叔宝死,西梁军满腔哀愤统统化作刺骨的战意,悉数的用在辽东军身上。(去看看小说网wwwcom)秦将军生平愿望只盼能还天下一统,百姓安乐,弥补张须陀的遗憾,眼下他们虽不能一统江山,但最少要消灭辽东军。
这一仗,一定要胜,为秦将军而胜!
西梁军悲气如虹,辽东军不能抵挡。渊盖苏文奋战一夜,杀出数十里,终于杀出了重围,落荒而逃,可他肋下中了一槊,肩头中了一支铁矢,骨头都几乎被打断。
他冲出重围那一刻,几乎虚脱。他肋下中的那槊是个粗莽大汉所刺,他中的铁矢是个有着死鱼一双眼睛的郎将所发,他虽不知道那两人是史大奈和张济,但却把这二人的相貌记在心头。
此仇一定要报。
可报仇之前一定要逃!
所以渊盖苏文冲出重围后,不等喘息,就带残众折而向北,过巨马河奔安次,踏燕山去北平。
渊盖苏文其实判断也是不差,他从西方突围,虽是损失惨重,但冲出了重围后,伏兵已无。渊盖苏文虽是以丧失十之八九的兵力为代价,但处境看起来比李世民要强。
但这点优势在北平东的临渝关前被西梁军无情的打破。
渊盖苏文做梦也没有想到,临渝关竟然落在西梁军的手上。他准备叫开城门的时候,城头虽是唐军的旗帜,冲出的却是西梁的人马!
西梁骑兵的旗帜上写个大大的‘苏’字,苏定方一马当先,如旋风一样的向渊盖苏文杀来。
渊盖苏文大惊,不敢抵抗,落荒而逃。三万人马死到三千,三千人马到临渝关的时候,不过两千左右,众人又疲又乏,一路没吃过一口好饭,饿的连枪都举不起来,如何应战?
渊盖苏文残余的两千兵马被苏定方一冲,剩下已不过百,众人落荒而逃,捡荒山而行。渊盖苏文回首望去,只见到白云悠悠,千载同愁,不由仰天长叹道:“兵败如斯,当重整旗鼓求一战!”
渊盖苏文和别的战将不同此刻非但没有灰心,反倒越挫越勇,只想着中原人多势众,胜之不武。可见苏定方从临渝关冲出来后中有个极大的隐忧,西梁军到底怎么会突破唐军的防线直接打到临渝关?西梁军抢占了临渝关,那向东的城池又如何了?
心中惴惴去炫耀身份的衣服,收敛了金刀,带着仅存的手下乔装而行,只见北平东的燕郡已满是西梁铁骑渊盖苏文不由大惊失色。
有亲卫道:“大对卢,这些人,只怕是从草原杀过来的。不然他们又不会飞,怎么能过幽州到这里呢?”
渊盖苏文觉得很
,可更大的惊骇涌上心头,要知道草原都是突厥的如果过草原攻到这里,那不是说突厥也完蛋了?
这怎么可能?
渊盖苏文知道突厥虽不如以前也从未想到过突厥会这短时间内崩溃。
见西梁军纵马驰骋,渊盖苏文心中怒火焚烧是担忧辽东城现在如何。
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辽东城会有危机渊盖苏文离辽东城不远的时候,见城中烽火高起,浓烟滚滚的时候,不由大惊失色。他不敢相信,当年就算杨广数十万大军,几乎垒土到城头都没有拿下的辽东城,竟然会如此混乱不堪,大火熊熊。
是谁放的火?难又是西梁军?
到处都是辽东逃难的百,渊盖苏文抓住一人喝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百姓吓了一,惊叫道:“莫要杀我。”认出是辽东的大对卢,悲戚道:“大对卢,你在外征战,隋军来到的时候,我们这里根本没有准备,很多军士又被抽调到平壤去,辽东城内空虚,被他们杀到城中,大肆屠戮,又一把火烧了城池,说……”百姓欲言又止,他不算了然中原的动静,还称中原兵为隋兵。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渊盖苏文咬牙道:“说什么?”
“他们说大对卢你死在河北了,不们怎么会直接冲到这里?”百姓鼓起勇气道:“大对卢,你来了最好,你可以带兵打退这些人了。你看那城墙上写的,实在嚣张。”
渊盖苏文又气又怒,暗;自己还有什么人手?眼下腹背受敌,辽东兵力又在对抗百济,西梁军到底有多少兵力,难道今日辽东就要灭国了?转念一想,唐军还霸占幽州,西梁军就算再大的胆子,也不会重兵押上,若是被唐军断了后路,那可真的死无葬身之地。想到这里,略有心安,可到了辽东城前一望,又差点气的七窍生涯。
辽城内余烟未尽,城墙上赫然写着一排白字,衬在青色的城墙上颇为醒目。
‘来而不非礼也!你到河北,我来辽东,渊盖苏文,你若不死,我会再来找你。徐。’
渊盖苏文一口鲜血喷出来,只是想着,这个徐姓之人一定是徐世绩,因为大隋之中,除了此人,再无别的徐姓之人有这般能力,他竟然视辽东于无物,直接杀到辽东城中,一把火烧了辽东城,实在可恨。手握金刀,恨不得当下找徐世绩一战,可只见烽火连天,浓烟弥漫,四处凄凄惨惨,又上哪里去找徐世绩?
徐绩已在归途中。
他和渊盖苏文擦肩而过,没有交手,心中倒有些遗憾。
或许命中注定,他们还会一战,但绝非此时。
徐绩人在马上,清醒的明白眼下的形势。他可以奇袭辽东,但暂时不能把精力耗在这里,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得知河北吃紧的时候,徐世绩并不急急回援河北,参与战局。因为他知道,唐军、辽东军固然嚣张一时,但绝无能再进一步。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徐世绩胆大心细,目光极准,知道辽东出兵河北,又要迎战百济,后方空虚,他抓住这个弱点,一口气从草原攻到辽东城下,无论唐军还是辽东人都没有想到这点,很多人还在庆幸中原大乱,这里最为太平的时候,灾难从天而降。徐世绩命苏定方扼守临渝关,若有败兵,尽管击之,痛打落水狗,自己却带铁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到辽东城。
徐绩这一战给辽东造成的阴影,可说是良久不去一战也可说是自杨广以后中原人给辽东人又一次惨痛的打击。自此后辽东左近再谈起徐绩之名,无不听之色变。
击突厥,破辽东,徐世绩都是用雷霆手段逼他们再不能出手。突厥经此一役元气大伤,辽东这一战后,只怕短时间也无法出兵。大破突厥牙帐陷辽东城,这两件事哪件说出去,都是让天下轰动,都是让群雄侧目世绩一口气完成两件,可说是十年磨一剑,一朝天下闻。
但他脸上没有任何喜悦之意。
马踏残雪,日头斜照,徐世绩人在马上,望着那苍寂的远山幽的山谷,还有那清风拂动白云追逐。
一阵风吹过,卷起积雪落在脸上着潮湿、黏涩的凉意,沁入心扉。
这是春的气息。
徐绩目光越过远山向那遥远的北方草原。春来了,会带来绿草如浪,勃勃生机,可是……裴茗翠现在如何?她已被困太久,她那b弱的身躯,如何撑得下去?
他们离的远,心亦远,可徐世绩总是忍不住去想,去念,为那抑郁、难展欢颜的女子。
他知道自己的这段感情很难寄托,但他并不后悔。
爱一个人,只要自己明白就好。爱一个人,有时候不必让对方知道。
他不知道自己何时爱上了这个大隋奇特的女子,他和她话说的都少,或许爱只刹那,但心中情已永恒。
终于要南行,终于要回转,终于越离越远,徐世绩策马南奔之时,又是扭头向北望了一眼。
关河万里,千秋若洗!可思念如潮,连绵不绝!
徐绩再见萧布衣的时候,见到他落落的表情,已感觉到了什么,问道:“秦将军他……”
“他去了。”萧布衣漠漠道。
徐绩心头一沉,安慰道:“西梁王,秦将军求仁得仁,我们应该……”本想安慰萧布衣两句,可总觉得心酸,说道:“他葬在哪里,我想去拜祭。”
“他说要和张将军葬一起,程将军已带他的遗体前往张将军所葬之地。等到河东战后,我会将张将军和秦将军大礼厚葬,到时候再去吧,眼下我们还要继续战下去。”见徐世绩点头,萧布衣道:“世绩,你说的不错,求仁得仁,死而无憾。
秦将军痛苦多年,又被疾病缠身,去了……也好。”
声音有些哽咽,萧布衣扬起头来,不再落泪。
徐绩见他伤感,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宽解,萧布衣突然道:“裴小姐还没有被救出来。”
徐绩心头大跳,只奇怪为何一颗心如此跳,竟然没有半分声息。
萧布衣又道:“宇文破他们已找到位置,人虽不能通过,但可将食物和水送进去,裴小姐还活着。”
徐绩鲜血回退,脑海中一片空白,重复了一遍道:“裴小姐还活着?那……她说了什么没有?”
“她什么都没有”萧布衣苦笑道:“我们唯一知道的是她还活着,却保持沉默,或许这段时间……对她来说,很难捱!”
徐绩沉默下来,良久才道:“对河东……不知道西梁王已有什么方法?”
“世绩有什么看法?”一人掀开帘帐,从外走进来,带来一股寒气,萧布衣、徐世绩心中却是暖意融融,叫道:“李将军。”进来那人正是李靖,李靖身后又跟着尉迟恭,四人聚首,都是精神一振,知道联手大战李唐的时候终于到了。
李靖笑望徐世绩道:“世绩这次大破辽东人,让他们看到我华夏儿郎不可轻辱,端是响当当的男儿所为!”
“得李将军一言许,那是比大破辽东还痛快。”徐世绩精神一震道:“不过我只是赶上了个好时机,抓到了他们的弱点,其实胜绩不足一道。”
萧布衣道:“避实就虚,说来单,但用得上的能有几个?杨广当年不懂这个道理,数十万大军赔进去都不醒悟,徐将军只有几万兵马,轻易击破辽东城,可说是凭这一战,名扬青史!”
“我若是杨广手下,恐怕连出兵的机会都没有。”徐世绩嘿然一笑,“辽东大乱估计渊盖苏文就算有心也是无力再来干扰我们。利下落不明草原亦是无暇管中原的事情,眼下……决战在河东,再无分心之事!李将军想必早是胸有成竹。”
李靖道:“河东一战,事关关中的存。李渊也是极为重视可说是将关中主力尽数放在河东,但如此一来,也给了我们个机会。”
萧布衣不解道:“他重兵守们破之不易,又有什么机会?”
李道:“全歼唐军的机会!”
萧布衣、世绩、尉迟恭都是一震,有些难以置信,又有些惊喜这个有魄力的想法。
想法有魄力李靖显然亦是个有魄力的人,他说出的计划,总是能出乎旁人的意料,可每次均证明,他的远见卓识常人难及。
当年李靖说先击突厥,再平关中|有人觉得不以为然。萧布衣并没有在朝廷中说及此事,他知道说了只怕反对的人居多。要知道突厥的强大在很多人心目中都是根深蒂固,眼下天下未统惹强敌,在很多人眼中实在是不智的想法李靖最终用三千铁骑就破了突厥十万骑兵,让太多人出乎意料。
李靖不打无把握之仗,每一仗都建立在对敌充分了解的基础上。若是不能成行,他宁愿等。萧布衣明白这点,所以对河东一役很是期待,询问道:“那依李将军之意,河东这仗如何来打?”
李靖沉声道:“唐军在河东的兵力,据我们眼下的消息,已近三十万之众,分别分布在河东郡、绛郡和上党三地。这三十万的数量听起来和突厥人仿佛,可作战能力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徐绩赞同道:“李将军说的不错,突厥人虽是剽悍骁勇,但无军纪可言,终究和散沙无异,李渊这次聚兵河东,守关中门户,无论壶口、龙门均是重兵把守,绝不会让我们轻易渡河。他们和我们一样,都擅长打持久战和防御战,他们希望如对付刘武周一样,借我们长途远征,兵马劳顿的机会,拖垮我们。”
李靖点头道:“世绩说的极对,不过眼下我们和刘武周有很大的不同,毕竟西梁王得道多助,我听说眼下太原百姓不满李唐借兵,人心浮动,李仲文已有些不能制约的迹象。如果能得太原百姓的支持,再借用那里的仓储,打持久战不用怕,最少我们后顾无忧,胜负看实力和用兵,徐徐图之,只要不出大错,我等不会输给他们。但目前我还是建议重病用猛药,眼下我等先击突厥,再破辽东,均是大获全胜,但实力损伤不大。如今我军士气如虹,正适宜急攻河东,一鼓作气打他们个支离破碎,然后再分而歼之!若是拖的久了,只怕东都那些老顽固又该顾虑重重,出言劝归,反倒有碍军心。”
尉迟恭一直保持沉默,听到这里,点头道:“书生用兵,三年不成。要打就打,若是一条条的分析利弊,只怕胡子头发白了都还望突厥兴叹,我赞同李将军的主意。”
萧布衣笑道:“东都方面的阻力,自然由我来翦除,河东一战,我当全力以赴支持,不会让任何人拖住进攻河东的后腿。”
众人意见一统,李靖再无顾虑,说道:“李渊重兵把守河东,但河东毕竟不同关中,可说地势并不牢靠。我们若下太原,雀鼠谷当然是攻击河东之地的第一要道,此处地形狭隘,李渊肯定重兵把守,但唐军只能说是拦路拖延,我们破之并不是难事,毕竟霍邑、贾胡堡均是地形所限,唐军重兵也是施展不开。一味坚守,我们要毁之可说是易如反掌,尉迟将军当年熟悉这里,算是老马识途,可胜此任。若能攻破霍邑、过雀鼠谷,兵逼绛郡,直面龙门,可牵制李建成的出兵。”
尉迟恭拱手道:“我当竭尽全力,不负重托。”
李靖又道:“从太原向东南,可过太谷关攻上党。西梁王前段时间已经试探进攻,这次当要全力破关,到时候再由裴将军在长平攻打天井关,两下夹击,可破李神通的兵力。”
徐世绩道:“其实只需牵制即可。李神通重兵在上党,只要我们两下夹击,逼他兵力回缩,使他不能出兵援助绛郡,然后派一路人马阻挡李神通前往绛郡,分割上党、绛郡两地的兵力。只要上党、绛郡的兵力被分裂,河东郡的大军也成孤军,到时候我们再选地点突破,牵一发动全身,可定河东!”
李靖点头道:“不错,我正有此意。”
四人指点江山,意气风发,这时候帐外风过,落雪拂树,阳光普照,积雪消融,溪水残冰已化,渐渐的流淌起来,原来是春天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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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衣等人商议河东战事的时候,李渊却已心乱如麻,个个传过来,不停的打击着他的自信。(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李靖破定襄,追的突厥兵哭爹喊娘,徐世绩大破突厥牙帐,打的突厥一蹶振。
李世民惨败而归,幽州军全线回缩,太原被围。
萧布衣出兵攻打渊盖苏文,听说渊盖苏文只带着几十人逃回辽东。徐世绩大破辽东城,西梁军气势如虹。
所有的消息接连传来,不停的考验着李渊的耐性。
到如今,春天来李渊心中却如寒冬腊月。
西梁军开始全力攻打河,就要重复他当年攻打关中的路线,眼下太原告急,介休告急,太谷关告急,天井关告急!
处处急事,处难题,最要命的还有一点,李渊在河东还有隐患,李唐中还有隐患,他的心思不能完全投入在河东战场。
李渊有苦难言。
对于李玄霸的使用问:,李渊前所未有的犹豫。他想用李玄霸,又有顾忌,最终证明,李玄霸自从河东领军后,所提的建议完全正确。
李霸建议主动出兵。不论攻击山西地萧布衣。擒贼擒王也好。还是从上党攻长平。力压洛阳。逼萧布衣撤兵也罢。总之不能坐等对手来攻。李玄霸建议不要孤立幽州。李玄霸说外族武力虽可。但征战天下哪有用自己人这般尽心尽力?李玄霸建议道。千万不要指望突厥和辽东能打败萧布衣突厥和辽东一败李唐危矣!
李渊道萧布衣不差。最近争霸天下地时候萧布衣更是锋芒毕露。但李渊还是不相信诺大地突厥加上顽强、坚韧地辽东。还不能和萧布衣拼个两败俱伤。
李渊没有听信李玄霸地建议。最:决定坐山观虎斗。
事实证明。李渊这步棋大错特错。突厥、辽东败退。无不验证着李玄霸地远见。萧布衣现在气势如虹。大举进攻河东。也证明李玄霸说地一点没错。
可这些十分正确地建议固地李渊一条建议也没听。保守到一定程度。就是顽固。李渊骨子里面还是个保守地人。他也有些抗拒李玄霸地建议。现在地李渊懊丧非常想若重来一次地话。他宁可让李玄霸出出风头可惜地是。这世上很难让时光倒转。
对李玄霸到底如何处理。李渊处于前所未有地为难之中。
李玄霸最近除了提建议,一直都是规规矩矩,李渊又有些下不去手,就算裴寂都有些疑惑因为从哪里来看,李玄霸所作所为都是无可挑剔忠为国,试问这样的人李渊若是公然杀了他,会让群臣如何想?若是暗算杀李玄霸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李渊布局必须一击得手,不能让李玄霸有反击的机会。
坐在大殿中,李渊脸色阴晴不定,正在等着心腹之人。
裴寂进殿的时候,脸色亦是有些异样,李渊问道:“裴仆射,情形如何?”裴寂低声道:“圣上,我已从元吉口中查探明白,原来元吉的消息,是很早以前从窦后的一个贴身丫鬟的亲戚口中得知。”
李渊皱眉道:“元吉怎么会有心思探秘呢?窦后的贴身丫鬟,不是死了吗?”李渊心思飞转,暗想自己为了隐藏这个消息,在窦后死后,将她的贴身丫鬟暗自杀了,窦后已答应自己守口如瓶,绝对不会泄露此事,那丫鬟怎么会多嘴?。
“元吉当年知道自己被窦后所弃,一直耿耿于怀。”裴寂苦笑道:“据他所言,一日他发泄不满,正在喝酒的时候,碰到那丫鬟的娘舅,那人本是城中的一个混混,见元吉不悦,借机接近元吉,又向他讨了点银子,这才告诉他前因后果。”
李渊恨道:“那个混混呢?”
“混混死了,听元吉说,第二天就死了。”裴寂皱眉道:“元吉本来还想多听些原委,没想到第二天找到混混的时候,混混喝醉了酒,掉到阴沟中,竟然淹死了,可自从那以后,元吉就把这事情记在心头,虽没有确凿的证据,想如果玄霸身份有问题,那世民当然也有问题。元吉对玄霸倒不算嫉妒,毕竟玄霸自幼体弱多病,行事低调,但世民无就张扬了很多,他长的俊朗,还得杨广的信任,又经过圣上亲自为他选了长孙无垢,所有的一切,都让元吉艳羡忌恨,所以才对世民大肆诋毁。”
李渊长叹道:“原来如此,朕一心政务,一直只以为元吉不过是逞口舌之利,竟没有想到过,所有的一切都是李玄霸搞鬼。”
裴寂诧异道:“圣上何出此言?”
李渊冷笑道:“李玄霸做事真的精明,只是太过精明了些。想窦后极为稳重,当年宇文一事,可说是捂的风雨不透,选的丫鬟更是自幼跟随,极为妥当,当不会走漏风声。那混混怎么会晓得这么重要的消息,不用问,不是丫环告诉他的,泄露消息的肯定是李玄霸!”
裴寂难以置信问道:“李玄霸?他为何要泄露消息,这对他有什么好处?”
李渊长叹道:“此子心机深沉,可说是朕所罕见。(去看看小说网wwwcom)就因为朕知道他的出身隐秘,也觉得他肯定要刻意隐瞒,没想到他竟然棋高一着,抢先泄露出去。那混混若不死,朕还怀疑是丫环多嘴,但那混混第二天就死了,不用问,肯定是李玄霸下的手。他一反常规,竟然把消息走漏,不用问,当然是拉拢世民,世民易于冲动,正是他利用的筹码。他将世民扶植起来,让他功绩超越太子,又在京城散布该立世民为太子的消息,再加上世民和元吉平日的积怨,只希望世民、建成斗个两败俱伤才能名正言顺的继承朕的皇位。”
裴寂听的冷汗直流只是道:“李玄霸真的有如此深沉的心机?”
李渊道:“我本来也是不信,可所有的事实都证明,他蓄谋已久。此子不除,只怕对建成、世民不利。可我现在又不能名正言顺的杀他,那样的话,只怕让建成、世民惑……也让群臣诧异……”沉吟片刻道:“温大临现在到了太子的身边吗?”
“他带着高手正贴身的保护太子,应该无碍。建成有些惑温大临的举动,我们就对太子
布衣身边高手如云,河东大战能会派高手行刺太这样,不能不妨。圣上,老臣欺瞒太子请圣上恕罪。”
“你做的很好,没有错处。”李渊满意道:“据我观察李玄霸暂时还不会向建成动手。”
“为什么?”裴寂问道。
“他很贪心,还妄想继承我的皇位,太早对建成下手,多半会引发我的杀心。既然如此,他还是要等待时机,可我们……已不用等了。”用手做个斩的手势寂问道:“现在下手?”
“不用现在,但一定要等个最好的机会!”李渊不再犹豫使自己痛下决心,“我本来还对他心存怜惜今日才发现,他早就开始算计我!这个祸害一定要除去算他再有本事,可养虎为患要不得!”
裴寂道:“好,老臣上安排,寻找时机。”
李渊缓缓点头,突然问,“李恭现在如何了?”
裴寂道:“有人>他的举动,不过……”他话音未落,有宫人急匆匆的赶到,低声在李渊耳边说了几句,李渊眉头一皱,“你确认是死了?”
宫人道:“郡王的确死了,过他脸已烂的不成样子,身子也发黑,只怕有辱圣目,所以没有抬过来。”
裴一凛,才知道李孝恭已毒发身亡。谁都觉得李孝恭活不长了,可没想到他还一直坚持下去,没想到都觉得他还能活下去的时候,他竟然无声无息的死了。
“把郡的尸体秘密抬进宫来。”李渊沉吟道。
“可是……”宫人很是犹豫。
“朕的命令,你也不听了?”李渊不悦。
宫人慌忙跪倒道:“尸体满是戾气,只怕对圣上身子不利。”
裴寂也道:“圣上,宫人说的也有道理,想李孝恭中苗人的蛊毒已久,听说那蛊毒传播极厉,李孝恭命硬,又加上还有防范之法,这才一直克制。他一死,只怕蛊毒对圣上有害,那可真的得偿失了。”
李渊知道裴寂为自己着想,犹豫片刻,挥手让宫人退下,低声道:“裴仆射,李孝恭和李玄霸关系极好……他一直以来,都是李玄霸的传声筒,而且和李玄霸一样,诡计多端。我只怕他是诈死……”
裴寂想笑又是不敢,暗想李孝恭都那样了,还需要诈死吗?可见李渊如此慎重,只能问,“他死了,脸又烂了,再说中蛊毒后,身子也消瘦的不像样子,又如何诈死?”
“我总是放心不下。”李渊犹豫道:“我记得……他的左手上臂处有道伤疤,是在和玄霸习武的时候,被我无意看到,裴仆射,你命验尸官去看看他手臂是否有伤痕。”
裴寂虽觉得李渊有些疑神疑鬼,为求稳妥,还是亲自命验尸官去检验,回转后道:“圣上,你说的位置,的确有道伤疤。”
李渊这才舒口气道:“死的好,他一直和李玄霸狼狈为奸,这次死了,朕总算放下心了。裴仆射,你马上前往河东,伺机而动,记得……这次莫要让朕失望。”
裴寂应声道:“老臣遵命。”
见裴寂要走,李渊突然叫道:“等等。”
“圣上还有何吩咐呢?”裴寂问道。
李渊犹豫片刻,“裴仆射,朕不担心建成领军,只怕世民兵败冲动,又恢复以往的冒失,你有空……多劝劝他。至于元吉……朕不会让他乱走。河东战事若起,朕或许还和当年一样,亲临河东督战。
只盼……打退西梁军,再做其他打算。(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裴寂连连点头,不再耽搁刻带上亲信前往河东一路上想着李孝恭临死前那张烂的脸,总是觉得心中有些不太舒服。
李建成见到裴寂赶来,喜悦非常,问道:“圣上可安好?”他正在和众将商议应对之策,见裴寂前来,暂停了商议。李渊为了这次河东之战,可说是将极为信任的臣子都派到了李建成身边。屈突通、唐俭、温大临、吕绍宗等人均在帐内,眉头紧锁,显然对局势并不乐观。
裴寂见李建成谦和如常,心道到底还是血浓于水上对太子不同,太子对圣上也是没话说。微笑道:“圣上一切都好,可就是牵挂太子在河东忙碌,所以让老臣过来协助。”
“有裴仆射帮手我更是心中有底了。”李建成道。
裴寂心中舒服,含笑道:“太子太过谦虚老臣领军才能不足一,这次前来,不过是滥竽充数罢了。”
李建成哈哈一笑,竭力让帐内气氛轻松些,拉裴寂来到地图前一起商议。裴寂知道自己作战外行,当年在介休一战丢盔卸甲,终生之羞在众人面前索性藏拙,只听众人议论。
众人中对战事见解颇为犀利的就是屈突通突通本是隋朝大将军,虽说是比张须陀领军能力要差资格却比张须陀要老。是和当年杨太仆,樊子盖齐名的人物。
李建成领军不见得杰出,但他有个好处就是虚心,他总能从众人的见解中选中最适合眼前战情的一个,是以由他领军,应该赢的仗就不会输出去。李渊命李建成决战河东,显然也是看重了李建成的这种能力。
“雀鼠谷很难守得住,我们必须有这个心理准备。”屈突通语出惊人。
唐俭反对道:“想雀鼠谷本是天险,扼住地势,又有两万大军驻守,不见得守不住。”
“我们必须面对一个事实。”李建成道:“西梁有极为犀利的弩车,我们没有!”
众人沉默下来,想起弩车的犀利,不由心惊。
李建成道:“当年北魏之时,弩车极为笨重,一弩要六头牛来拉,圣上也就放弃了这个想法,可没想到李靖居然改良了弩车,让它灵活了很多,更适宜作战。西梁军一直到破关的时候才动用弩车,可说是处心积虑。贾胡堡、霍邑两地,的确地势占优,但只守不攻,以弩车的威力,毁灭这两地并非不可能的事情。城池一毁,那里的兵士必定抗不住西梁军,所以屈将军所言大有道理。”
李建成详细解释原委,只想众将齐心协力,莫起争端,也算是用心良苦。裴寂一旁见到,连。
听太子这么说,唐俭也不反驳,皱眉道:“弩车犀利,我等如何抵抗呢?”
李建成道:“弩车虽是犀利,也经过李靖的改良,毕竟还很笨重,攻城池有用,守营寨有用,但若真的疆场纵横,还是弊端极多。以往西梁军是欺我们不能出战,这才肆意的用弩车攻城。眼下柏壁依山控水,沟壑纵横,骑兵行进不利,弩车更是无从发挥,只要我们攻守兼备,在柏壁、河东、上党三地遥相呼应,不用惧怕他们的弩车。”
众人都是点头,说太子所言很有道理。
李建成见军心稍安,望向屈突通道:“屈将军,我是纸上谈兵,可具体如何迎敌,还要看将军你了。”
屈突通施礼道:“子过谦了。眼下河东西、南两向均靠黄河,可说是天然防御,不用太过忧心,西梁军对河东眼下有三处进攻点,一在雀鼠谷,一在上党,一在长平。上党有永康王镇守,再加上那里地势崎岖狭隘,永康王固守多年,防御完善,西梁军想从这里长驱直入,很是困难。但上党还有隐忧……”
李建成虚心道:“屈将军请。”
屈突通道:“上和绛郡遥相呼应,但两地之间道路崎岖,运粮不便。如今太原已无法给上党提供支持,上党的粮秣辎重均需关中输送,如此一来,西梁若是断上党粮道,只怕永康王难以支撑。”
李建成询问道:“所以守粮道是关键!可要谁来守呢?”
“其卫王有领军之才,若是他能守沁水的话保粮道无忧。”
沁水上党、长平南流当年杨广开通永济渠的时候,就是引沁水折而东流到清河注入永济渠。连年征战,陆路不通,这条水道上游被唐军控制,下游却落在西梁军的手上。
上党地势狭隘,耕种不便,粮秣均由河东之地提供,眼下陆路不行,运送均是由水路输送。
裴寂听屈突通推荐李玄霸,心头一颤要说什么,终于还是忍住。
李建成犹豫道:“卫王既然有大才,让他守粮道,是否大材小用呢?”
屈突通道:“守粮道事关重要会是大材小用?想当年徐世绩岂不也一直坐镇东都,看似默默无闻?但西梁这些年出兵流畅说和他大有干系。”
李建成心道,这个怎能相提并论?可不好多辩,暂时同意了这个计划。
屈突通见太子赞同,又道:“其实卫王绝非守粮道那么简单,要知道西梁分兵三处进攻河东,若是让他们破霍邑杀到绛郡长平之裴行俨过沁水和他们汇合,此后东都兵源源不绝从此道运送到河东我们真的危险了。所以卫王不但要守粮道,还要协同永康王抵抗长平的攻击对不能让他们打到绛郡,如此一来们才可专心应对雀鼠谷的来犯。”
众人均是点头,觉得大有道理。屈突通又道:“如果卫王、永康王能挡住长平的进攻,那我们就可专心对付雀鼠谷来犯之敌。太子,老臣还想推荐一人。”
“屈将军请讲。”
“秦王从幽州回转后,一直留在上党,在老臣看来,真的是大材小用。”屈突通道:“若依老臣来看,可请秦王镇守翼城左近。翼城西临汾水,南望~水,东北有群山环绕,地势扼要不下柏壁。如果秦王镇守那里,和柏壁遥相互望,左右夹击西梁之兵。西梁军若强行南下取河东,我们可断其后路,西梁军若相抗,雀鼠谷运粮困难,消耗严重,可拖垮西梁军。眼下西梁军势强,我等绝不可妄想一战败敌,而要做好长期僵持的准备。”
众人见屈突通分析的极有道理,均是赞同。李建成想了许久才道:“好,我就依屈将军所言,马上安排。”他是太子,河东一切事务全盘负责,李神通也在他之下。暗想世民最近心情不悦,要想个说辞劝他振作才好。玄霸呢,一直不得重用,不知道这次让他守粮道可有不满?
等群臣退下,李建成留下了裴寂,问道:“裴仆射,你这次前来,圣上可要你传给我什么话吗?”他对裴寂来此总有惑,是以私下询问。
裴寂微笑道:“没有。”
“真的没有?”李建成有些诧异。
裴寂心道,有是有,可现在绝非对你说的时候。他虽是领军不行,但对李渊可说是忠心耿耿,也能藏得住心事,“太子,圣上就是牵挂你的用兵,所以让我来看看,其实我这点本事根本无能指点,只能说是滥竽充数了。”
李建成见问不出什么,岔开话题道:“今日屈将军的意见,不知道裴仆射觉得如何?”
裴寂道:“很好呀。”
李建成看了他半晌,缓缓道:“既然如此,调动世民、玄霸出兵的重责,就交给裴仆射吧。”
裴寂点头道:“没有问题,还请太子下旨。”他做事果真的稳妥,丝毫不露心事,李建成心道,现在京城传言甚厉,都说世民、玄霸不是父皇的儿子,眼下看来,想必是萧布衣打击唐军的谣言了,自己神疑鬼,真的对不起世民和玄霸了。
裴寂临行前,去找温大临说了几句,临行前,二人心照不宣的交换个眼神。裴寂在柏壁屁股还没有坐热,又在亲卫的护送下直奔上党。
顺沁水而上,穿山而过,裴寂很快到了上党,李神通见到裴寂前来,自然热情接待,少不了寒暄和问候圣上的情况,听裴寂说明来意后,李神通皱了下眉头,问道:“那兵从哪里出呢?”蓦然分出两支队伍出去,上党肯定吃不消。裴寂道:“依太子之意,兵会从河东郡和柏壁分出,当然上党也要分出五千兵马。这样的话……秦王可聚八万兵马在翼城,卫王带两万兵守沁水。对了……秦王和卫王呢?”
李神通四下望了眼无人在侧裴寂到一旁,低声道:“裴仆射,这个是太子的意思呢,还是圣上的意思?”
裴寂微愕,压低了声音,“是屈将军的建议,太子赞同。不过呢,我觉得也可行。”从怀中掏出一道圣旨给李神通道:“永康王请看。”
李神通接过圣旨望了眼,见旨意上写
旨如朕亲临!’六个字的时候,慌忙要跪寂拉低声道:“永康王,我这不过是让你相信而已,并非刻意取出圣旨。”李神通又看了眼圣旨上面写的简单明了,‘裴仆射可便宜行事代圣意!’收了圣旨还给裴寂,李神通道:“既然裴仆射有圣旨,那我就放心了,一切按照裴仆射的吩咐就好。”命令亲兵将秦王、卫王请来,将李建成的调兵之令向二人说及,李神通谨慎问“不知道秦王、卫王可有异议?”
李世民听说又可领军,精神一振经意的望了李玄霸一眼,装作随意问道:“玄霸意下如何?”
李世民来到上党后,刘弘基、段志玄、秦武通竟然悉数回转到上党一起带回来的还有两三千兵马,可房玄龄终究没有回转,李世民觉得,房玄龄多半死于乱军之中,每次想起,都是黯然神伤,无处问计。
李玄霸虽和他在上党再次见面,但二人彼此的态度有了些冷漠,这次询问,看起来更像例行公事。
裴寂垂下头来,想到李渊所言,更留意李玄霸的回答。李玄霸听到询问,淡淡道:“太子将这般重任交付给我,我只怕承受不起。可既然让我来做,当求竭尽心力。”
李世民表情有些复杂,转瞬升起豪气道:“既然如此,让我们三兄弟联手对抗西梁,不信打不过萧布衣。”
李神通见二人应允,舒了口气。裴寂却是担心,暗想太子不知道李玄霸的事情,世民肯定也不了,眼下对世民来说,无像身边有只恶虎。好在玄霸和世民二人一守粮道,一去翼城,李建成将这二人分开也是好事。
众人商议完毕,李神通马上准备兵马,李世民却趁无人注意的时候去见李玄霸,李~孤坐在营帐中,神色木然。见李世民前来,讥讽道:“你不该来,你难道忘记了你我的约定。”
“你我是兄弟,我来看你,岂不是天经地义?”
“可你和我交往过密,只怕李渊对你会起猜忌。”李玄霸叹道:“我们兄无论如何鞠躬尽瘁,都难免落个为他人做嫁衣的下场。”
“我总觉得这里面有些问题。”李世民惑道。他双眸一霎不霎,留意着玄霸的表情。李玄霸没有任何表情,淡淡道:“我已经说了,那是个故事。你非要逼我说出来,我就给你个故事。但我让你听过就忘,可你显然没有做到。”
“我怎能忘记?”李世民长叹道:“但眼下我又被委以重任,玄霸,你也带兵扼守粮道,这都是父……皇……我们信任的表现。”他说到父皇两个字的时候,觉得有些别扭,可他又觉得李玄霸所言极可能是真的。因为从东都到太原,从太原到西京,再到今日的地步,他也认为李渊对李建成和李元吉,明显和对他和李玄霸不同。猜忌一起,思绪就是难以遏制,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惑更浓。
“世民,我知道你不信。”李玄霸缓缓道:“其实……所有的一切都和你无关,你真的不需要参与进来!所有的一切,我来处理,死其实也无妨。你以后不要和我再接触,就当没有听过这件事,以后你还可以当你的秦王。世民,就当我求求你好不好?你难道真的想我愧疚终生?”
李世民脸涨得通红,一时间不知如何决断。
李玄霸却是突然起身,走到门前,裴寂正向这里走过来,见状强笑道:“玄霸,准备出兵了?”
李玄霸道:“不错,裴仆射找我有事?”裴寂望了眼李玄霸身后的李世民,笑道:“到底还是上阵亲兄弟,要分开作战,总有些事情要说。”他不放心李世民的安危,听说李世民来找李玄霸,忍不住的过来看看,所言也是无心,李世民却是听者有意,一颗心被亲兄弟三个字重重的刺了下。他其实对李玄霸所言并不全信,恨不得亲自去找李渊问个明白,可他也知道一件事,这种事问后,无论真假,都会造成他和李渊之间的一道裂痕,以后再也无法弥补,再说从迹象来看,玄霸一直对自己关照有加,从幼时开始就是如此,这种感情并不作假,所以他对李玄霸所言,已信了七分。
默然的离开李玄霸,李世民召集人手,带着残余的铁甲骑兵出了上党,一路向西南而行,不久就到了翼城。
刘弘基、段志玄、秦武通知道有仗要打,都是摩拳擦掌,想要一雪前耻。长孙恒安见到李世民更是沉默,凭添了一分担忧。
到了翼城后,大将军吕绍宗前来参见。李建成做事效率极高,已将八万兵马为李世民准备已毕,李世民重新领军,一时间感慨万千。他对防御反击已是颇有心得,可见柏壁由大哥李建成镇守,遥想自己当年的辉煌,心中很不是滋味。
命令八万兵士抓紧时间垒土挖壕,依据地势做防御工事,然后沿~水依山又下一营,南北相望,为翼城守军侧翼。~水河道虽宽阔,但并不算深,策马可过。李世民知道依水防御西梁军进攻不稳妥,又知道西梁军弩车犀利,索性城外下营,拉出空间,准备和西梁军城外交手。
众唐军知道性命攸关,无不奋勇当先,垒造工事,为决战准备。李世民准备防御的时候,很快接到了一个消息,那就是西梁军围困太原多时,太原军民哗变,杀了守城的宇文,竟然引西梁军入城,太原城破,李仲文败逃。
李世民知道这是李渊引突厥兵南下恶果的反噬,并不意外,很快第二个消息传来,西梁军大军南下,已破介休,又毁霍邑,刘政会败逃!
李世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望着那山野绿油油的草,红丹丹的花,微风吹拂,四野满是春的骚动,可李世民心中宁若止水,只是想,该来的……还是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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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军攻陷太原,摧毁贾胡堡,力破霍邑,在温柔的骑铿锵,大举南下。(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萧布衣坐镇中军,和尉迟恭指挥大军,顺汾水而下,已到太平关。
太平关在绛郡最北,而绛郡是狭长的雀鼠谷南端出口,历来都是在山西行进的重要之地。
汾水从北而下,南流到绛郡的时候,向西横向流淌入了黄河,向东分出一条河流,就是~水。
过汾水、水向南后近百里,又有一道水从东北向西南流去,过绛郡到河东,注入黄河。
水不深,和水仿佛。
太平关其实并不太平。当李渊南下的时候,就是过太平关去龙门,渡黄河奔关中。刘武周南下的时候,也是破了太平关到了绛郡,转战河东郡。太平关数经战乱,一直无暇修复,已残破不堪,断壁残,满是凄凉。
萧布衣和迟恭再次联手,轰塌了贾胡堡后,又毁了霍邑的城墙,刘政会见机不好,带兵弃城一路南逃,已和李建成大军汇合。萧布衣轻松的破了霍邑,顺势掩杀数百里,再没有遇到什么抵抗。南下虽是顺利,萧布衣却没有丝毫自满之色,望着太平关的没落,萧布衣道:“尉迟将军,我记得你曾经攻打过河东郡东北的夏县和安邑两地?”
尉迟恭点头道:“西梁王记的不错。
不过那时候军中粮草不足,再加上邑、雁门被突厥人入侵,所以刘家军人心惶惶,均是思归北返,导致功败垂成。”
布衣笑道:“当时刘武周要是成功。以后不知道会如何?”
尉迟恭苦笑道:“就算取河东。也难以攻下关中。刘武周此人不施仁政。不足成事。他甚至还比不上李渊。”言下之意。更是不如萧布衣了。
“刘武周若能取了关中们下反倒不用这么辛苦。”萧布衣道:“其实李渊推行地仁政。和我几乎大同小异。以往他地根基。甚是牢固……”
“以往李渊地根基是牢固。可到现在。他引狼入室。勾结突厥辽东。弄地怨声载道。太原哗变就是先兆。只要西梁王仍能和以往一样稳中求胜。取关中是迟早地事情。”
萧布衣一笑不知道该如何来说。现在他极其地接近成功。但反倒有种困惑。不知道怎么解释这种时空现象。摇摇头。不再多想。萧布衣目光望向远方道:“从太平关南下。很快就要到桥山。然后我们西有李建成东有李世民……”
“我们若是攻李建成。李世民当然是会援助。反之亦然。”尉迟恭道:“可要分兵抗之。又要陷入无休止地消耗之中。”
“他们就希望我们这样,只有如此,他们才有取胜的机会。”萧布衣道:“我们趁春季出兵,要是等到夏、秋时分的时候,阴雨连绵,我们如果不能打通绛郡和长平的联系有的粮秣都要长途跋涉运来,形势极为不利。”
“所以我们眼下很重要的一件事情是先打通粮道,然后才能僵持对抗。”尉迟恭道。
萧布衣沉默良久,“要打通粮道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不过唐军大部分兵力都集中在柏壁、翼城、沁水和上党四地,形成一条从西到东、再到东北的防线,河东郡兵力反倒空虚就算这样,要对付河东也非易事。”想了良久,微笑道:“好在我们还有李将军。”
尉迟恭含笑道:“不错,若李将军的计策可行的话,不要说打通粮道算是剿杀唐军主力都是不成问题。李将军奇计妙想,非我能及。”
萧布衣这时候突然问了句很奇怪的话“根据消息,我们要再过一段日子才能准备好需要的船只。”
尉迟恭并没有诧异点头道:“徐将军征战之际,应该同时在筹备船只。(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萧布衣舒了口气道:“那我们眼下除了等待后继大军、做充足的准备外要给唐军做场戏看。尉迟将军,你攻柏壁的李建成,我攻翼城的李世民,不知你意下如何?”
尉迟恭应声道:“末将遵令!”
西梁军出太平关,大兵压上,兵分两路,先在汾水西岸下一营寨,和李建成柏壁军对抗,然后又在在汾水和~水交汇处下了一寨。
尉迟恭派兵搦战,李建成见西梁军杀到,坚守不出。
当年在刘武周南下之时,柏壁已深沟高垒,如今经唐军再加强防御,可说是易守难攻,李建成有恃无恐,暗想尉迟恭用连弩也好、弩车也罢,尽管来攻就好。
尉迟恭却只是虚张声势,压住唐军出兵后并不急于攻击,不肯做赔本的买卖。
李建成以不变应万变,他背后是龙门,近黄河渡口,再往后就是关中之地,有李渊支持,根本无需畏惧西梁军,要知道当年李世民亦是如此应对刘武周。可李建成当然也有些疑惑,那就是西梁军的下寨方式很有些古怪。按照他的想法,西梁军会在近柏壁,近翼城的地方分别下寨和唐军对抗,只要僵持起来,所以的一切都会按照预期发展。但眼下这种方式,说犄角不是犄角的布阵,西梁军葫芦里面到底卖的什么药?李建成虽惑不惊,只是期望李世民也如他一样,坚守不出。
李世民亦是和李建成一样的困惑。
攻打翼城的是萧布衣部,见到‘萧’字大旗迎风招展的时候,李世民心中就有说不出的痛。
他亲率人马出了翼城,屯扎~水旁,和翼城成角之势,见萧布衣亲自来攻的时候,内心极想和他再决胜负。可理智告诉他,唐军再也折损不起,他也一样的败不起!
唐将均望向秦王,等他决定,李世民见萧布衣带十数猛将,数百亲卫在营前指指点点,谈笑风生,终于还是忍住了冲出去决战的冲动,喝令道:“不得我号令擅自出征者,斩!”
这句话当年对决刘武周的时候说过一次,李世民希望这次也能有效!
唐军坚守不出布衣百般搦战亦是没有办法,他甚至效仿一下当年古人之法,送一套妇人的衣服给唐营,可仍是无济于事。双方大军坚持月余,这期间,西梁大军源源不绝的从雀鼠谷向绛郡杀过来。
从西到东,从北到南,绛郡已满是西梁和李唐的大军。
西梁军几次挑战,李唐避而不战,
亦不再主动进攻只是顺汾水一线左右分兵下寨。壁、翼城两地成角之势,那西梁军无是一把尖刀刺了进来,暂时割断柏壁和翼城的联系。
李世民见了暗自心惊,心道从眼下的阵容来看,萧布衣这次大军已到了十数万之众,当然是否还有更多,李世民并不知情。吕梁山脉和太屋山脉连绵逶迤出雀鼠谷,西梁军更多的兵力都在雀鼠谷中,那里戒备森然,李世民虽派人去西梁军左近打探消息,可很多时候,根本无能回转,就算侥幸回转之人,也对西梁眼下的兵力不甚了然。唯一让李世民稍觉欣慰的是,形势正向他们预期的方向发展。
李唐就想僵持结果西梁军也的确开始僵持!
但这种僵持会不会有唐军预期的结果,李世民心中没底。
两军相持不下,转瞬到了春末夏初。
西梁增兵也就春季一直到了夏初,西梁军的底子雄厚在这段时间内展现无!西梁军一直在征战,但少有攻打某地出兵超过十万之众,就算当年对阵窦建德,萧布衣也是用极少的兵力力克对手次对李唐,唐军眼下有三十多万左右的兵马齐聚河东,西梁军极为慎重,看来也要达到这个数目。(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这日李世民正在营寨中众将反复的研究形势,分析西梁军的真正用意兵士来报道:“启禀秦王,萧布衣所率西梁军已下闻喜县顺水向西南,直取河东郡。”
“是谁领军?”
“听说是萧衣!”兵士并不敢肯定。
李世民暗自皱眉道闻喜县已算绛郡最南,眼下长平的西梁军虽未破李玄霸的封锁攻过来西梁军从雀鼠谷的增援看起来无穷无尽,这样下去,迟早会把绛郡、河东的唐军分为三部分。若是让他们合围之势成行,自己在翼城又被孤立起来,不但是他所率部众,就算是他身后的李玄霸、李神通两军,亦是为成为孤军,如是一来,不又是重蹈幽州的局面?
安也是大皱眉头道:“秦王,形势有些不妙,我们眼下处在被动之。我们本来想和他们僵持,但从他们的出兵来看,很快又要对翼城形成合围之势。他们若是只围不打,同时切断河东郡和上党的联系,我们和上党的粮草只怕很快告罄,再无支援,那形势……实在比在幽州还要恶劣。”
李世民被他说中了心,沉吟不语。
刘弘基问,“那依长孙先生的思呢,我们该如何处置?”虽不知道长孙顺德已死,但他迟迟不归,长孙恒安无成为长孙家的代表。
长孙恒安叹道:“当初在西梁军兵力不足的时候,我其实就想建议主动出击,不能坐等他们打过来。只是秦王新败,坚守的策略又是太子提出,我只怕秦王要主动出击,会让圣上不满。”
刘弘基沉默半晌,无奈道:“长孙先生考虑的也有道理,可总是这么多心思,哪里能集中心意作战呢?”
李世民和长孙恒安呆的久了,知道他是左右为难,也是为自己着想,叹道:“其实大势已去……”
段志玄一旁大声道:“秦王此言差矣,想我等河东还有三十万之众,关中更是占据地势,何以轻言放弃?”
眼下和李世民一起商议的是长孙恒安、刘弘基和段志玄三人,这三人都算是李世民的心腹,是以出言无忌。李世民听段志玄明是责备,暗中还有一颗不屈的心,也是心下感动。他心中懊丧的很大原因并非是因为西梁军的强大,而是觉得前途茫茫。这仗胜也好,败也罢,最终他李世民还不是李渊的儿子……
摇头挥去心中这个沮丧的念头,李世民心想,无论真相如何,李渊待自己都已不差,再说自己也极想胜过萧布衣一次一直不肯承认,自己会不如萧布衣!萧布衣是风云际会,才有今日的成就,他李世民总是束手束脚,如今机会再次来到眼前,当然再搏一次!
长孙恒安只看李世民的脸色,见到他脸色忽青忽白,时而沮丧,时而振奋,一时间也不知道李世民到底想些什么?
霍然抬头李世民问计道:“恒安,依你所见,眼下我们应该如何?”
长孙恒安道:“萧布衣欺我们不敢出兵,这才长驱南下,再攻河东郡。秦王也应该知道,眼下我军兵力在柏壁、翼城和上党三地居多。卫王责任重大,也不过分得两万的兵士……”李世民听到这里想能有两万兵力就不错了,父皇既然已起了心,当然不会让玄霸掌握重兵。长孙恒安继续道:“这里都是我们自己人,勿用讳言。河东兵力眼下不过数万之众,而且少经硬战。若是萧布衣攻打,只怕河东郡要乱的和一锅粥般。天下如棋,萧布衣治孤若是成行,势必形成一条大龙,在翼城东、柏壁三地为所欲为,而我们则是益发的孤立,难以扭转颓势。
其实眼下萧布衣带兵入河东,已属孤军深入,粮草肯定不足,我们就应该断其后路,将萧布衣部围困在河东郡内机剿杀,这才是当初僵持的目的所在,可不知道太子为何还是按兵不动呢?”
“太子按兵不动,我们却可以出兵。”段志玄道。
刘弘基苦笑道:“太子背后是关中,当然可以按兵不动们背后是大山,还有和我们一样为难的永康王和卫王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李世民听着心动,寻思长孙恒安所言很是正确。要知道让萧布衣孤军深入们再趁机出兵断其后路,正是当初商议之法下机会已到,再不出兵,岂不是坐失良机?可自己新败,如果不得李建成号令擅自出兵,若是败了,恐怕在父皇眼中,更是没有了地位。
正犹豫的时候,有兵士急匆匆的进帐道:“启禀秦王,翼城前西梁军已少,据探子所知,大部分都涌入到河东郡了。”
刘弘基建议道:“秦王,这应该是我们的机会,眼下南下的西梁兵士,据末将估计,应在三万左右。若秦王允许,末将愿领兵五万,兜西梁军其后路,汇合河东郡的秦武通剿杀萧布衣的军队。秦王可联系太子,攻击汾水的西梁军。坚守柏壁、翼城不难,我们眼下的目的,只要扼断西梁军的北归之路,阻挡雀鼠谷的
南下救援入河东郡的西梁军即可!”
段志玄也兴奋道:“刘将军所言极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瞻前顾后,终究难有作为。”
二将所言,其实和李世民心意吻合,但他还是有些顾忌,向长孙恒安问道:“恒安,你觉得我们若出兵,结果如何?”
长孙恒安想了良久,这才道:“秦王,我觉得此计可行。就算我们无法剿杀对手,但亦可撤回翼城。眼下唯一要防备的是,我们大军攻击西梁军的后路,反倒造成翼城空虚,如果被西梁军攻克翼城,那就得不偿失。所以只要能守住翼城,出兵就算无功,也不会有什么过错!”
李世民终于下定决心,“那好,我就联系太子,先行出兵。弘基、恒安,你们二人坚守翼城,等我回转,可有信心?”
长孙恒安道:“要打西梁军不易,要守住这里,不会有任何问题!”
刘弘基道:“秦王,你身为主,不好以身犯险,不如让我领军?”
李世民摇道:“萧布衣地位比我尊崇,还不是亲自到此?我领军用意有二,一来可鼓舞士气,最重要的一点是,若是父皇有责怪,我来担当就。”他这么一说,众人只能赞同,李世民很快点齐兵马,过~水南下,让游骑迅即前往柏壁,去报李建成。他急于出征,除了自己所说的两点理由外,还有最重的一点缘由,那就是想要借这一仗扳回颓势,再树威信。
李建成得到消息的时候,不由大惊色,连连跺脚道:“世民怎能不得我号令就擅自出兵?”
突通也是大皱眉头,说道:“太子,西梁军蓦地孤军深入河东郡只怕有诈。”
李建成担忧道:“想萧布用兵奇诡,蓦地会兵行险招,必定有所图谋。”
二人都是觉得李世民带兵:击不妥,可一时间却不知道萧布衣的用意所在。
温大临道:“其实我觉得秦王所为不差,要知道萧布衣蓦地大军南下,涌入河东,粮秣供给肯定接应不上。如果我们配合秦王的举动,牢牢的钳住他们的回转之路,就可能将萧布衣的大军活活饿死在河东!太子,用兵不可保守布衣是人不是神,或许他亦是骄敌大意,只以为我们万万不敢出兵,这才南下河东。”
众臣议论纷纷,一时间难以定夺。
李建成心思飞转,可知道这时候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咐道:“屈将军,世民已主动出击,虽是不得我令,但机会难得,所以先斩后奏。眼下埋怨无用,当求配合他出兵。还请你吩咐人手急攻汾水的西梁军,然后亲自领兵一路向南渡汾水,奔~水,以做世民的后援同时协助我抵挡西梁军南下救援,不知道屈将军意下如何?”
屈突通道:“老臣遵令。只请太子坚守营寨,以做老臣的后应!”
李建成连连点头,分配人手,一方面配合李世民的行动,一方面主动进攻西梁军,牵扯住他们的兵力。
等到屈突通带兵渡水而过之后有兵士赶到,急声道:“太子,大事不好!”
李建成心头一颤,“怎么了?”
兵士道:“听延安守军来报,李靖带铁骑绕远渡黄河南下日内连行千里,从榆林南下杀入朔方攻梁师都部。梁师都措手不及,被李靖偷袭得手今梁师都弃朔方西逃,李靖已兵近雕阴郡!”
李建成大惊声道:“消息可是确实?”
兵士道:“太子,消息千真万确。延安守军已急报长安,请圣上定夺了。”
李建成只觉得一股股鲜血涌上头顶,眼前发黑,缓缓坐了下来,一时间难以回过神来。他知道这件事情已不能用个不好来形容,可说是糟糕透顶!
要知道关中本是四塞之地,四塞是说关中东是黄河,西有陇山、南有秦岭、北是陇山和吕梁山等山脉形成的台地,因关中地势扼要,无形中可当百万军镇守,是以关中称王极占便宜,进攻退守都是得天独厚。但相对而言,秦岭、黄河是十分可靠,北方的台地防御却是弱了些。但北方一直都有梁师都部作为缓冲,再北就是突厥人。
突厥人游牧为主,对北方诸郡烧杀掳掠,当年甚至直打到天水、延安等地,可突厥人终究是没有长远的计划,掳掠到心满意足就会北返。李渊称帝后,先是对战薛举,又是决战刘武周,转瞬又和萧布衣绞杀在一起,对梁师都一直没有重兵围打。萧布衣代表新贵力量,可说是将天下的农军起义尽数平定,李渊却是一直在和关陇门阀对决。并非所有的人都是有一统天下的念头,梁师都的志向比起李渊、萧布衣差了很多,自从在朔方举事后,一直只想偏安一隅,做个土皇帝就心满意足。
北方虽不算稳固,但有梁师都和突厥人做缓冲,李渊也就一直把精力放在了河东。虽有准备,但都是针对梁师都布防,谁都没想到过,李靖的作战计划简直的天马行空,如神来之笔。他击溃了突厥大军后还不心满意足,竟然又杀到梁师都的背后。
不但李渊、就算是梁师都自己都以为东都会全力的对决关中,决战河东,不会另树强敌,也不敢同时和关陇的梁师都作战,可谁也想不到,李靖不拘一格,北行绕路渡过黄河,然后南下偷袭朔方!
突厥人想不到李靖的计划,突厥人脆败,梁师都想不到西梁军竟然对自己开战,梁师都败逃!
李靖击溃梁师都部,再无阻碍,长驱直下,兵逼雕阴郡,只要再下延安,兵临梁山,攻破壶口,直取龙门关,西梁军就可绕过河东,径攻长安。
李渊布防河东,重兵押在柏壁,只想着剿杀西梁军于此役,哪里会想到李靖再出奇袭,居然已渡过黄河,绕到李建成的背后,扼断李建成的归路,河东已四面楚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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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暖,李建成心却极冷。去看看小说网wwwcom。他可以想象到,如果父皇黄河,眼看就要绕到河东背后时是什么表情。
大势已去?
李建成不知道别人如何来想,但自己心中的确是这个想法。
大势已去!
李建成阵阵心痛,知道父皇的应对策略出现了极大的问题,他们还是轻视了李靖的作战天赋。李靖可说是这百年来,继斛律明月、张须陀后又一领军奇才。律明月、张须陀都是生不逢主,李靖本来也是落魄~倒。律明月、张须陀生不逢主,只能鞠躬尽瘁而死,李靖十年一剑,知机会未到,宁可忍而不出。
可现在,萧布衣云际会争霸天下,对李靖极为信任,无给了李靖机会,李靖也抓住了这次机会,终于名扬天下。若论领军作战,李唐无一人可及李靖,或者可以说,这天下也没有谁是李靖的对手。
李靖是高手,高手寂寞!李寂寞的平定了江南众多盗匪、寂寞的奇袭蓝关逼李唐退军、寂寞的大破突厥创中原数百年的壮举、寂寞的轻易击败梁师都,然后绕到了数十万唐军的身后,将唐军逼到绝地!
李靖无是很低调的人,低调到让人甚至不经意的忽略他,低调的就算他做了无数惊天动地的事情,可还是寂寞如雪。
李建成心口一阵阵的搐,只在想着如何对付李靖。放弃河东,全力的对抗李靖的大军?这又像当初蓝关前的场景!如果说李世民一直被萧布衣压着打,那他李建成很多时候,都被李靖牵着鼻子走。冷静一想,就算他伊始就明白李靖的意图又能如何?关中大军很多都聚集在蓝关、在河东,眼下关中的兵力吃紧,百姓已告苦们还能从哪里抽掉出兵力对抗李靖呢?
关中为地势所限,无论人口还是实力,均已远远比不上东都!
东都虽连征战。但一直是精兵简政。所以百姓富足。再加上有个江南大后方地补给。东都承受得住这些战事!可是关中呢?失去了山西。只凭关中地粮储。再加上这一年来突厥兵地消耗。关中已捉襟见肘。
前思后想得其法地时。有兵士又急匆匆地赶到“启禀太子。西梁军反攻了。”
李建成皱眉道:“他来攻。我们守住就好……”见兵士怪异地脸色。李建成知道不对。问道:“他们这次攻打道特别地猛烈?”
“若是猛烈也还罢了。”兵士道:“可是他们从天井关源源不绝地出兵。不但出兵有……船!”
“有船?”李建成一怔。一时间没有回过神来。顾不得再问。出了营寨登上高坡望过去。一颗心沉了下去。
从他地方位望过去。只见到明亮地汾河流淌。前方却是旌旗招展河边不知有多少西梁军驻扎。向北方望去。只见到尘土高扬烽烟漫天。那股尘烟化作萧杀之气急速地向南移动。从高坡望去。有如黑压压地乌云席卷而来掩了云日。
李建成大惊,暗想西梁军气势如虹,人马凶悍,这次增兵,意在决战,难道他们真的已有了必胜的把握?可最让李建成吃惊的不是西梁军增兵之快,姿态之高,杀气之凶,而是惊诧那河面不知何时,多了无数条来往穿梭的小船。
小船如鱼,灵活游动,船上有兵,均握长弓。
从李建成的角度看过去,这河面上已有了数百只小船,这就是说,西梁军不但在陆路增援兵力神速,而且在水道上也已增兵数千。
他们增兵水道做什么?李建成心思飞转,转瞬想到了三个字,背水阵?
西梁军采用的是背水阵?
西梁军不是要对决,而是要扼住世民的兵力,李建成想到这点,已急已乱,叫道:“快去找屈将军回来!”
兵士喏喏道:“太子,屈将军已渡过河去,眼下……应该已和西梁军交上手了。”
李建成心乱如麻,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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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不知道只是一天的功夫,河东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止河东,河东的外围也是波涛暗涌,杀机四伏。
李世民只想着围剿萧布衣,为尽快追击西梁军的尾部,他命兵士只带了三日的口粮。唐军月余苦闷,在这一朝发泄。
李世民没让兵士带太多的口粮,是因为觉得河东亦有军粮,若对西梁军合围势成,取河东军粮即可。若是不成,退回翼城再守,也无需带太多的口粮。
左思右想,都觉得没有什么问题,李世民虽带兵急行,可仍小心翼翼,将到闻喜的时候,听游骑禀告,“秦王,前方现西梁大军!”
李世民微惊,他已派人快马通知河东的郭子武,让他配合这次行动,对西梁军前后夹击,没想到他出征前西梁军已过闻喜,到他追进的时候,西梁军竟然还在闻喜?
西梁军有诈?
萧布衣在等他?
李世民想到这里的时候,勒住马缰,命唐兵稍整阵型,这时候不能乱,乱就会败。李世民虽镇静,可已感觉到地面震颤有声,不远处的水,似乎都在抖动。水波荡漾,有如心绪思潮。
西梁军已现行踪,远处地平线上,涌出一道黑线。那道黑线迅即扩张变阔,中间泛着金属亮白的光芒。
那道黑潮带着白线,由远及近,宛若深夜的海催来了怒吼的波涛!
李世民知道西梁军是盾牌兵先行,看阵仗,他们要和唐军打场肉搏战!
段志玄命令急传,唐军马上列方阵而行,盾牌兵开道,弓箭手隐在盾牌手之后。李世民带铁骑隐在侧翼,随时准备进攻。他的玄甲天兵从幽州回转的时候,被西梁骑兵追击的时候还完好无缺,但在太行山中却损失惨重,后来侥幸回来一些人马军阵早就不整,这次李世民所率骑兵是抽掉唐军骑兵中的精锐,使用起来并不得心应手。可两军对决,不一定要看骑兵。
李世民不想退,也不能退,对手来势如此凶猛,若是不战就退,只怕以后再也不用和西梁军交手。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风行草偃,兵势如风。两军均不退缩此间很快面目可见。
如雨,半空交织倾斜军不约而同的齐声呐喊,以见对手气势汹涌,却均不退却,从小步到大步再到疾步,两股势力撞击在一起起了狂风飙舞。水和水之间的一段开阔平原中,转瞬展开了一场对攻战。
西梁军气势恢宏军亦是不甘示弱。
两军犬牙交错,竟一直激斗到近黄昏时分。
鲜血流淌,染红了黑土碧草,红花更艳,血气冲天,已和落日天边的晚霞连成一片。血气如霞泛血光,照红了西侧半边幽寂的天。
李世民大为皱眉战中,已看到段志玄负伤多处秦武通亦已血染征衣。唐军这方虽还能抗,但是已疲已累。
虽知道眼下比的就是毅力决心有生力军加入,可能就会扭转局面,可李世民还没有出动骑兵。在这开阔的平野中,双方几番拉锯,他已看到对手的弱点,知道只要骑兵冲出,肯定能冲垮对手的步兵。
但李世民没有动,因为西的铁甲骑兵没有动,萧布衣也没有动。李世民要等萧布衣先出,然后再后发制人,他若先击,只怕会丧失先手。
对于萧布衣铁甲骑兵,李世民还是心有余悸。
李世民只见到西梁军阵侧翼的骑兵埋伏,却并没有见到萧布衣。激战一日,见到远方的水有如镀金般,泛着黄灿灿的光芒时才醒悟到,天色已晚!
总不一直这样战下去,李世民暗想。
西梁军早准备,既然如此,不如暂退?李世民想到这里,吩咐传令官传令,命段志玄断后,秦武通带兵稍撤。唐军有五万大军,西梁军气势汹汹,亦是人数不少。唐军稍撤后,有伏兵断后,西梁军见唐军撤退有距,阵型不散,知道这种撤退随时会迅疾反击,一不留神,就会落入到对手的围攻之中。所以唐军虽撤,西梁军并不借势掩杀,也是稍微退却。李世民见状,心中稍安,暗想真的步兵对仗,双方实力等同。可唐军处境稍显尴尬,因为李世民南下追击,本来想入闻喜或河东郡的夏县暂歇,哪里想到才到水就前进不得。夜色已晚,这些大军又到哪里安置?
李世民心中沮丧,极想明战,可又觉得在附近暂时休息,又会有西梁军冲击,深更半夜,那可真的疲于奔命。
段志玄看出了李世民的心思,建议道:“秦王,不知道郭子武为何不出兵相助,我等不如暂退~水,然后再谋其它。若在这里休息,只怕敌军夜半来袭。”
李世民点头,吩咐唐军趁薄薄夜色起兵。让唐军感觉诧异的是,西梁军并没有尾随追击,李世民总觉得不妥,搞不懂西梁军葫芦里面到底卖的什么药。西梁军为何要重兵在闻喜县拦截自己,可自己退却,他们又不跟随,难道只是虚张声势?惑不解中,新月已升,撒下淡淡的光辉。星夜照耀下,远山近树如被撒了层水银,李世民见了,只觉满是凄凉之意。
唐军默默而行,只想赶到~水后,然后再安营休息,可等到了~水前,不由都是大吃一惊。
李世民也是难以置信的揉揉眼睛,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因为本是浅浅的~水,蓦地深达丈许,远远拓开,有如一条白练般从西到东横过去,月色铺在河面上,萧瑟冷清,却已拦住了唐军的归路!
河上有船,船上有兵,兵士搭弓挽箭,如静静流水一样,安寂的对着要靠近河边的唐军。小船密集,如过江之鲫,箭头寒光,似天上繁星!
唐军已不能靠前,不敢靠前。
他们处于极为尴尬的局面,要去翼城,就要先渡~水,可~水一天之间暴涨,他们无舟可过。河上有舟,但满是西梁人马他们只要一接近,就会被乱箭穿身。他们是北方兵士,善泳者少,既然如此,要去翼城已如登天!
唐军均想,世上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援兵就在对岸,可却不能相聚。
可李世民很快的发现,最痛苦的事情并非不能和援军相聚,而是他的唐军已陷入生死两难的困境之中。
这时候游骑飞奔而来叫道:“秦王,西梁军在上游挖开汾河堤口|汾河水注入到这里,这才引起~水暴涨!他们又在汾河、~水交汇处的南面下了一寨,好像那面也有我军受阻!但是西梁军势大,卑职不敢前往。”
“背水阵,他们布下的是背水阵。”段志玄失声道:“他们就是不让我们回转翼城!”
李世民心中一凛暗想背水阵的方法他也听过,可今日是头一回见过。
背水阵有取自背水一战的含义比背水一战还更要让人头痛。因为背水一战,还可能粮秣不济,但这种背水阵是河上有舟,舟上有粮,舟就是西梁军补给。唐军就算破寨也是无济于事,因为冲过营寨面对的是宽阔的大河船过河,他们亦是要无功而返。河面之船一方面会辅助西梁军抵抗唐军,可唐军攻来又可以退到河中,让唐军望船兴叹。
李世民心急如焚。
他只有两日的时间不能破了这个背水阵,只怕这数万唐军,要尽数毙命于此。
心思飞转,李世民只想如何寻找突破口。
眼下的形势,北有~水拦路,唐军无舟,不可能游回翼城。南方闻喜有西梁军拦路,闻喜东又有董泽}横阻,先不说董泽坡是否已有西梁军驻扎,单说唐军军中无粮,若退守董泽}坚守,一样的是支撑不下。何况若向东南,不但有西梁军追堵,还有王屋山脉横亘,景山塞路,他又能撤到哪里?
如今南北道路已断,那只剩下东西的两条道路,可东方亦是高山峻岭,道路崎岖,虽过高山后再穿王屋余脉而走可到沁水,但玄霸那里,不是一样的地处困境?
再说……谁又能保证,他能安然的过群山去沁水呢?
思前想后,李世民终于下了个决定,向西突围,和那面的唐军汇合。
向西突围有几个好处,第一可能兵合一处,势力壮大,有效的抵抗西梁军的进攻,第二个好处是,西方有汾水,若能过河的话,说不准能逃出生天。去看看小说网wwwcom。知道水
舟船穿梭,汾水说不定也是如此,那样的话,无从另外一个困境。但水对岸,刘弘基和长孙恒安八万兵力去了五万,守城都困难,肯定攻不过来相救,但汾水对岸,李建成最少还有十数万大军,可说是极为精锐,李建成对河这面的唐军绝对不会坐视不理,当会全力赶来援助!
李世民想到这里,将主意对段志玄、秦武通一说,二将均是赞同。不等天明时分,命秦武通为先锋,段志玄断后,李世民坐镇中军,趁夜向西而去。才行了不远,对面就奔来一队骑兵,千余人的样子,看其装束,赫然就是唐军的打扮。
秦武通大喜,喝道:“来的是哪位将军的人马?这里是秦王的大军。”
对面唐军一人道:“我们是屈将军的手下!知道秦王被困,特来营救!”
秦武通喜道:“秦王就在这里,快来相见。”
若是李世民,多会有些诧异,暗想自己才兵败回转,怎么屈突通这么快就知道了呢?可惜的是,秦武通不是李世民!
秦武通见是自己人,已放了警惕。那面的人听到他召唤,倒是迫不及待的极快来见。只用了片刻的功夫,对方铁骑已和飞一样的冲过来,带来了面的寒风。秦武通终于知道不对,厉声喝道:“是谁?快止步!”他犯了一个错误,紧接着就犯了第二个错误,对手若是敌人,绝对不会听他呵斥而良心发现,霍然止步。
回答秦武通是一阵乱箭!
长箭如雨,倾泻在唐军前军之中。唐军稍乱,不等秦武通吩咐,已慌忙布阵对敌。现在白痴也知道,来的人绝对不怀好意。
秦武策马后退,才要喝令弓箭手还击,弓箭手却已发现要说弓箭,就算长矛都有些鞭长莫及的感觉。
因为对方骑已深深的刺到唐军阵中。
来敌在马上稍矮了身躯,手挺盾,右手持抢,盾牌如山,长枪似海,就这样排山倒海般的拍在了唐军的前军之中。
两军对击,空中传来恢宏的撞击之声。
唐军很多不等反应,已被硬生生的撞到了天空牙舞爪的落下,惨叫连连军大乱!
秦武通怒,知道已中了对手的诡计,这绝非唐军,想到这点,怒火中烧退反进,挺要迎击。
可就在这时骑中飞出一道月光。
明月在天,月光在前,那神俊的马儿就算清月撒下的光辉都是无法遮掩它的光彩。月光如水般的到了秦武通面前,一枪破空如电,已刺到秦武通的喉间!
秦武通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快的马,他也从未见过这么快的枪!
那一枪带着惊艳、嚣张、还有着绝世的风情刺出可匹敌。枪带寒风,刺出后才发出‘嗤’的一声疾响!
秦武通只觉得喉间微冷,然后感觉尖锐的枪尖刺穿他的脖颈后飞快收回去。低头望下去,只见到喉间血如泉涌斜睨过去,见到如刀的浓眉,犀利的双眸。
可那眼眸只望着前方,甚至吝啬再望他一眼。
萧布衣,杀他的人是萧布衣!这是秦武通的最后一个念头,然后他软软的倒下去,如同一条疲倦的米袋,最后一眼只望见萧布衣如风而过,长枪再刺杀了来援之将。
萧布衣带着铁骑一口气杀到前军最末,然后如神龙摆尾,向南方斜穿了出去。望着身后混乱的唐军,萧布衣神色冷峻。这一战的用意,当然是全歼追击过来的唐军。萧布衣久久诱敌不出,这才兵行险招,孤军南下河东,唐军若被诱骗,当会派追兵围剿,唐军若还是固守不出,他就会大乱河东。
李世民果然中计,带重兵过来围剿,萧布衣知道后,马上施展了反围剿的策略。西梁军一直在汾水两岸布兵,暗中早就蓄水,在李世民过水后不久,马上引汾水之流急注~水,然后让众西梁军乘船从汾水而下,渡河到汾水、~水南岸,之后列背水阵阻敌。徐世绩明里重攻太谷关,却在这段时间内,急征舟船,再命工匠日夜赶制小舟近千艘,然后顺汾水带粮秣而下,急攻之下,让李唐军全线回缩,不能出兵。这一招不但让李建成虽拥重兵,但无处用劲,也成功的将李世民的大军阻挡在~水的南岸。
屈突通才过汾水,就遇敌兵,想要回转,可汾水上也满是船只,根本无法渡过。西梁军和屈突通大战一日,萧布衣部也和李世民战到黄昏。知道李世民可能会向西突围,萧布衣带千余铁骑早就乔装成唐军,从西向东迎来,正碰到李世民的前军。
一顿乱杀,搅乱了秦武通部,萧布衣知道李世民多半随后赶到,不想被困,马上撤离。李世民这时已接到秦武通部溃乱的时候,不由大惊失色,命唐军压上援助唐军,可西梁铁骑早就撤离,李世民空怀决战之心,可连敌手的影子都见不到,手握长枪,双眸红赤。
可眼下无论如何,都要继续前行,李世民命唐军加倍小心,提防再次中招。
又行了十数里,转过一高坡,眼看汾水在望,李世民遽然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到远方火头四起,从汾水一直向南方延伸过去,无穷无尽。
西梁大军在此驻扎了营寨,唐军已不能行。
看西梁军篝火的规,只怕这里驻扎了十万兵也不止。李世民心乱如麻,知道西梁军可能是疑兵之计,但亦可能真的是大军驻扎。若不打一仗,也不知道西梁军的虚实。但眼下这般窘境,再打一仗,被对手拖住,等南方的西梁军再冲过来,只怕真的要如笼中困兽。
汾水已近,可就是这一道汾水,已如天堑般划在李世民的面前。
唐军静寂,不再前行。段志玄得知情况,催马赶来,见到眼前的情况,也是脸色苍白。
“秦王,硬冲过去吗?”
李世民紧握长枪中均是冷汗,迟道:“冲过去又能如何?”扭头望见身边的军将都是人心惶惶,李世民心中嘶吼,难道又要败在这里,他真的心有不甘!本来若不出兵追击,最多被困,可眼下三面无路……
想到三面无路的时候,李世
望向了东方,那里长夜寂寂见山廓。
段志玄道:“秦王,若不能硬冲过去只有穿~高山去沁水一途了。”
“去~高山?”李世民有些心悸,不知为何,想起了当初走口关的那幕。
段志玄也猜到了李世民的担忧,无奈道:“秦王,眼下……我们只有冒险一走高山去沁水一途。除此之外已无出路。”望着远方地火接天,段志玄已有壮士赴死的神色。李世民见状长叹一声,“不到最后,我真的不想去沁水。”
段志玄只以为李世民怕~高山有埋伏,并不知道李世民此刻真实的心情。原来李世民心想,幽州归途才败,又在翼城铩羽万兵马若是再崩溃的话,不要说父皇算是兵士恐怕对自己都没有了信心。去沁水何用?玄霸不得志,和他在一起自己更是惹来猜忌,两兄弟恐怕要死在一块!
才要下决心冲西梁军的封锁方鼓起。
鼓声洞天,有如雨夜沉雷,心动魄!
不等唐军攻,西梁军已出营列阵,向东方逼了过来。西梁军显然已察觉了唐军动静,主动列阵相迎。
唐军只能列阵,可无不中惴惴。就在此时,南方又是一阵鼓声,响彻天地,有游骑飞报道:“启禀秦王,南方有西梁大军逼近,离此不远了。”
唐军言,均是有了骚动,李世民长叹一声道:“东撤去~高山,志玄,你带一万兵马来断后,且战且走,到~高山和我汇合。”
段志玄领,只说了一句,“秦王,末将死不足惜,只请你保重!”他说完后,马上带兵前冲,以阻来军。唐军士气低落,李世民亦是被消磨了雄心壮志,知道事不可为,让后军变前军,沿~水东行,一路奔高山而走。
只听到身后喊杀声阵阵,道段志玄多半已和西梁兵马交手,李世民不由眼含热泪,暗想段志玄和自己出生入死,屡立大功,又数次为自己断后,只希望这次他能逃得性命!
一路急行,人困马乏,赶到~高山的时候,日头已起,天光大亮。
高山被雾气笼罩,朦朦胧胧,李世民见部众还剩两万有余,心中愧疚的无以再言。知道要翻山,总要有些气力,命众兵匆匆用饭,稍休息片刻,然后准备翻山而过,前往沁水。
可不等歇息,只听到马蹄声急骤,萧布衣已领铁骑,快马到了~高山,远远喝道:“李世民,萧布衣在此,还不束手就擒?”
人虽远,声到耳边,萧布衣这一喝,已如晴天霹雳。
李世民听到喝声,差点被一口饭噎死,翻身上马,已催马进山。
萧布衣所率之兵不过千余,唐军甚众,若是抵抗,不见得会败。可唐军见秦王先走,早就丧失斗志,一窝蜂的跟随入山。
有很多唐军饭没有咽下去,就被长箭射中,翻身倒地。萧布衣见唐军无心抵抗,带兵南北冲突,对唐军大肆杀戮。
唐军溃散,萧布衣这才望向~高山,皱了下眉头。身后有蹄声隆隆,回头望过去,见到、苗海潮二人已带兵赶到。见唐军溃散,二将又惊又喜,均道:“西梁王一到,唐军真算是被骇破了胆子。”
“李世民已入山。”萧布衣道:“苗将军,+将军,你二人速选精兵,火速入山。穷追猛打,谁能擒住李世民,官升三级,赏黄金千两!”
二将听令,马上选人手入山,萧布衣望着山谷幽幽,喃喃道:“李世民,这次我看你是插翅难飞了。”
李世民急急而走,有兵士前头带路,进深山,过幽谷,空山静寂,满是惶惶。忍不住又想到当初过太行山回转之际,心中酸楚。可这时显然还不如当初,因为当初还有长孙恒安在身边拼死保护,这时候虽有兵士跟随,但只剩下他孤家寡人一个比凄凉。
四下望去,有石头滚落都会胆颤心惊,只怕太行山一幕重现。众人累的不行,马儿亦是疲惫不堪,路过山坡的时候怕有大石,路过溪水的时候又怕有大水。就这样惶惶东行,在群山中徘徊乱转。
唐军中,熟悉地形的人没有,众人只是认准了东方着东方沁水有兵,到了沁水就会安全。
逃途中么壮志雄心,勇气果敢都丢在一旁。可虽惶惶而行,到了中午时分,西梁军霍然从背后杀出。
+棱带军先追到唐军,当下绞在一起。李世民不敢应战只命人断后,自己继续催马前行只埋头逃命。可西梁军这次并不放弃,似乎唐军逃到天边,他们就要追到天边,总有西梁军能绕过阻挡,斜插杀上,唐军和西梁军在这苍茫的山谷中天十数战,永无止境的样子。李世民等到黄昏将近才稍微摆脱西梁军的追杀。可见夕阳斜下,撒下淡黄的光辉李世民才知道一天又去,听昏鸦归巢‘嘎嘎’凄凉惨叫,心中有了不详之意。
回头望去,见到跟随在身边的唐兵不过还剩数百,其余的兵士,均在山中乱战中失散,不由心中涌起悲凉之意,思前想后,暗想两战均是如此惨败,比起浅水原大败还要伤心入骨,抽出长剑叫道:“兵败如此,何颜去见父皇?”
他想要自刎,身边的唐兵见状,慌忙拉住叫道:“秦王,不可如此!”
兵士话音未落,有人高喝道:“李世民,你要死也行,人头送上!”从山谷小径霍然冲出一路人马,有百来人之众,为首一人,正是苗海潮。夕阳照在他有些丑陋的脸上,泛着稍兴奋的光芒,李世民本一心想死,见苗海潮追来,反倒放下了长剑,怒喝道:“竖子也来欺我!”催马上前,挺枪就刺,苗海潮见李世民气势汹汹,也不敢怠慢,马上挥枪格挡,李世民一枪刺空,无心恋战,催马已从苗海潮身边冲杀过去,他毕竟也算是自幼习武,虽远远不及萧布衣,但全力之下,一些西梁军也是无法挡住。他循苗海潮出来之道杀出,只顾着催马,没留意路边一根绳索蓦地蛇一样的弹起绷紧,马儿悲嘶一声,摔倒在地。李世民凭空飞出去,滚落地上。
这时候有数杆长枪刺来,寒光闪烁,
暗叫道,‘吾命休矣!’
他从未想到过,征战疆场多年,会不明不白的死在这里!
长枪就在要刺到李世民的身上的时候,蓦地地上的绳索飞起,空中蛇一般的抖动,转瞬缠住枪尖,只是一振,几名西梁军大叫退后,长枪脱手而飞。
李世民一喜,扭头望过去,只见到一人飞鸟般的跃过来,手腕一翻,数西梁兵已凌空飞出去,口吐鲜血。
那人击飞几名兵士后,并不停歇,一把拎住李世民。这时候正有一名西梁军骑马挺抢刺来,那人凭空纵起,飞出一脚,踢在兵士的胸口之上。
兵士马术极精,中一脚,却凭下盘带住了马儿。可‘喀嚓’一声响,腰椎抗不住大力,竟然被这一脚活生生的震断,一口鲜血喷出来,撒了李世民一头一脸。
那人一脚恢宏之力,竟至斯。他挡枪救人,杀人抢马看起来如行云流水般舒展,李世民这会已看清那人的面目,惊喜交集道:“玄霸,怎么是你?”
李玄霸一伸,已将马上的尸体远远扔出去,砸飞个拦路的西梁军,顾不得多说,催马前行,苗海潮终于赶到,喝道:“站住!”他来不及挽弓,一矛飞刺了出去,李玄霸伸手轻易接住,喝了声,“去死!”
他长矛飞出,凌厉之势苗海潮方才一掷,简直胜过十数倍。
苗海大叫一声,躲闪不及,已被这一矛刺中心口,从背后透出,摔落马下。西梁军虽是彪悍,见到这等对手也是大吃一惊,不敢上前。
李玄霸不纠缠,已带着李世民向东奔去,马儿山坡旁一晃,已消失不见。
西梁军这才如梦方醒,继追上前去。
李玄霸纵马如风,并不多言,李世民如在梦中,只是问“玄霸,你怎么会来?”
“你认为我来这里是害你?”李玄霸冷冷回了句。
李世民慌忙摇头,“当然不是!可是……”一时间不知说些什么,李玄霸冷哼一声,说道:“眼下逃命要紧。我也不敢说能摆脱他们的追杀。”他策马狂奔,激发出马儿全部的潜力,从黄昏一直奔到夜半,马儿悲嘶一声,终于口吐白沫倒在地。李玄霸神色不变,拎着李世民下马续前行,没走数里,远方有两人纵马过来,马上施礼道:“卫王!”
李玄霸见状,终于舒了口气“沁水怎么样?”
“沁水一切还好,我们扼住地利行俨还是久攻不下。”那两人回道。
李玄霸喃喃道:“好在裴行俨没有攻下沁水,不然我更被圣上猜忌。”
李世民心中愧疚,“玄霸,你都是为了我。”
李玄霸看了他一眼,长叹口气,“我救你一次两次何能救你一辈子。这次之后,只怕你我都是自身难保。”前来的两名兵士让了马匹李玄霸也不客气,和李世民上马继续东行到了沁水的时候,李世民见到营寨连绵里的唐军守的还是稳若磐石,这才舒了口气。李玄霸给了李世民一条黑巾,道:“把脸蒙上吧。”
“为什么?”李世民心中屈辱,说道:“难道我兵败如斯,就不能见人了?”
李玄霸叹道:“世民,你一辈子都是这样。别人说的话,你总是往坏处想。”见李世民沉默不语,李玄霸缓缓道:“你虽兵败,但非战之罪,其实太子要是在你守的翼城,只怕也会兵败。你那地势虽好,却是险地,被人围困,还不是坐以待毙?”
“那你不早说?”
“我早说会有人听?”
李世民默然,知道李玄霸说的大有道理,眼下李玄霸遭到猜忌,就算说出花来,只怕李渊也不会相信。李玄霸又道:“我救了你这件事,眼下除了我的亲信,没有别人知道。世民,你当然也不希望别人知道吧?我这辈子已无望,但你还可能当秦王,这就是我让你蒙面的缘由。”
李世民犹豫片刻,终于还是蒙起面来。李玄霸带李世民入了自己的营帐,营寨虽大,可很是冷清,李玄霸点起油灯,这才孤独的坐下来。
李世民四下望去,想到李玄霸整日就一个人孤单单在这里守着粮道,就同守着寂寞的一生,不由心中微酸。
李玄霸却不介意,只是坐在席子上,抱膝望着油灯,脸色阴晴不定。
李世民问道:“玄霸,你为何这巧救了我呢?”
“知道的太多,对你并没有任何好处。”李玄霸冷冷一句话让李世民闭嘴,他身前有个红泥小火炉,上面放个茶壶。茶壶早就熏的乌黑,不算洁净,李玄霸并不在意,引了火,专心的烧着茶水。
“这些事情,其实可让下人去做。”李世民这辈子喝茶很多,但亲自煮茶可是一次都没有。
李玄霸淡淡道:“我习惯了。”
茶水烧开,李玄霸拿了两个杯子,满了茶水,递给李世民道:“喝口水吧,我马上就让他们准备吃的。”
“我不饿。”李世民心中难受,哪有心情吃东西。捧着茶水,感觉到茶杯的暖意,心情激荡,可也无心喝茶。李玄霸摇摇头,等茶水稍凉,一饮而尽。放下茶杯,喟然道:“其实我去救你,也可说是天意……”他满是感怀,又没有说下去。李世民只怕他不说,紧握茶杯,也不打断,不知过了多久,李玄霸这才道:“我本来是要找你,因为我听到一个消息对你不利……”话未说完,脸色大变,见李世民才要端起茶杯喝茶。蓦地喝了声,手中茶杯飞了出去,正中李世民的茶杯。两个茶杯相撞,茶水溅了一地。李世民大惊,却见李玄霸长身而起,脸色潮红,突然‘哇’的声,吐出口鲜血出来。
鲜血灿烂,被炉火一映,说不出的触目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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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喊出来后,舒服了很多,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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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今天准备全力写眼下这环,吃了早饭,清醒下,电脑前,满是激情的开始新一天的工作,结果停电了。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
下去打听,说是最近我住的这个区年底线路整改,检修线路,停电一天。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比较郁闷,昨天才开始发奋图强,结果供电所今天就不满意了……
等到晚上才来电,又是先吃饭,等清醒……
可坐在电脑前才发现,不太可能完成预期的任务。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
墨武码字比较慢,在众朋友写手都说一小时几千字的时候,墨武很多时候,一小时只有几百字计算,很自卑啊。
既然这样,明日11号凌晨的时候就不见得能写完,所以为求稳妥,凌晨的更新只能改到11日晚上八点以后,把今晚熬的和明天白天熬的一口气发出来,希望是个完整的环节。(这可不算断更,只是时间延后了,更新字数可能会更多,呵呵。)
所以请今日凌晨等更新的朋友就不要等了。
墨武对熬夜奋战在第一线的朋友深表歉意。(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idia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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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民见李玄霸吐血,不由大惊失色道:“玄霸?!”
李玄霸嗄声道:“茶中有毒,谁在这壶中动了手脚?”
李世民不由大为诧异,暗想这里是玄霸的大营,还有谁能在他的茶壶中下毒?蓦地想到个可怕的答案,不由脸色大变。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
这时候帐外一声长笑,一人说道:“是我!”
那人声音对李世民而言,倒有些耳熟。李世民不等想起是谁,帘帐一挑,一人走进来,贼眉鼠眼,满是嚣张。他身后跟着十数个兵士,个个手持快刀,来意不善。
“尹阿鼠,怎么是?”李世民诧异问道。
那人有些诧异问道:“你是?”
原来李世民帐后,一直心绪不宁,没有扯下蒙面的纱巾,那人并没有认出李世民,李世民心中一凛,冷哼一声,拿不定主意,不知道是否要表明身份。
原来来的这人他竟认,就叫做尹阿鼠,这人在李世民眼中本来是个混混,不过借女儿起家,而他的女儿正是父皇最宠爱的尹德妃!
渊在东都的时候,一直都是窝窝囊囊。李渊觉得窦氏下嫁给自己,一直都觉得高攀,纳妾一事,根本不敢提及,不然也不会有李元吉一事。可窦氏过世后,李渊就开始不停的纳妾,对几个儿子解释说,要是窦氏在的话,念他老年寂寞,也不会反对。这一纳妾就是一发不可收拾,李渊当了皇帝后宫佳丽更是找了不少过李渊最疼爱的妃子只有两个,一个是张婕,另外一个就是尹德妃。
民和这两个妃子地关系并不好。也是因为他常年征战。无暇理会。他就算对长孙无垢极为喜爱。也不常常见面。偶尔说上几句都是和疆场战事有关。哪有空理会这两个妃子。可这两个妃子不这么想。只是觉得李世民性格孤傲他没什么好印象。所以尹德妃地老子尹阿鼠也对李世民不太满意倒和李元吉关系极好。
李吉虽说和李世民关系极恶。但对尹阿鼠倒是态度不错。这也算是人以群分、物以类聚。
李世民本来是疑心父皇给玄霸下毒。可见到尹阿鼠走进来。马上想到了李元吉。不由气愤填膺。
李玄霸见帐篷中满是尹阿鼠地手下由吃惊问。“尹阿鼠为何毒杀我。你怎么能到我这里来?”
李玄霸所问正是李世民所想。尹阿鼠得意非常不在意一旁地李世民。说道:“齐王早就看你不顺眼。你和李世民不过都是杂种。早些除去了。也省得出了祸端。有齐王地手谕。我来这里。还是轻而易举地事情。”尹阿鼠只顾得得意。并没有注意到李世民气地浑身发抖。
李玄霸捂住小腹。痛苦道:“你在茶中下了什么药?”
“茶中无毒,杯里有毒。这药就算大罗神仙喝了,管保也是手脚发麻。”尹阿鼠哈哈笑道:“饶你奸狡如鬼,也要喝老子的洗脚水。我先宰了你,再杀了李世民,齐王那里,自然封赏不尽。来人,谁砍死了李玄霸者,重赏!”他话音一落,那十数人已经包围了过来,李世民怒吼一声,撕下面巾道:“秦王在此,哪个敢动?”
众人一怔,竟不敢上前,尹阿鼠见是李世民,冷冷笑道:“秦王,好久不见。”他和李世民真的很久不见,就算相见,李世民见到他獐头鼠目也是闹心,常常也是视而不见。李世民喝道:“你不是说要杀我,来呀,动手吧。”
尹阿鼠笑道:“杀你又有何难,来人,将他一块宰了。有事情,我来担当。”众人再不犹豫,挥刀砍来。去看看小说网wwwcom。李世民怒喝一声,不甘心束手待毙,拔剑相迎。
可尹阿鼠身边的十数人武功绝非等闲,两人拦住了李世民,就让他左支右绌,李世民心中暗骇,心想尹阿鼠怎么会带来这么多武功高强的手下?
他见李玄霸摇摇欲坠,不由心如刀绞,李世民只有这时候才觉得兄弟齐心,同病相怜。李元吉因为恨他李世民,不但要害他,还要害死玄霸,可说是自己害了玄霸。正因为这个想法,才让李世民愤怒若狂。
可很多时候,愤怒不等于武功。
李世民愤怒之下,非但不能帮李玄霸什么,反倒被一刀伤了手臂,鲜血流淌。那面的李玄霸咳嗽了声。他咳嗽一声,咳出口鲜血,然后出手。
他一出手,就从刀影中抢过了一把单刀,他动作舒展,有如清晨赏花,轻轻摘下了一片花瓣。
李世民的出手和李玄霸比,简直是老牛破车和苍鹰展翅相比。
李玄霸从刀丛中抢过单刀,然后出刀。
风起、风狂、风已止!李玄霸一出刀,如狂风怒飙,可一收刀,似风平浪静,但身边那十来个人,无不手捂咽喉倒下来。鲜血溢出,那十数人个个双眸圆睁,脸上均是难以置信的表情。
李玄霸刀刀断喉,刀刀致命。
围攻李世民那两人已乱了分寸,怒对李玄霸,喝道:“你……”可不等他们喝完,李玄霸刀到,二人奋力抵挡,李玄霸出刀有如清风,竟从二人格挡的单刀中穿了过去,刺中那二人的咽喉。
那两人一样难以置信的倒下去,睁大双眸。
李玄霸又吐了一口血。
李世民见这些人倒地,尹阿鼠还在那簌簌发抖,一个健步到了尹阿鼠面前,挥刀就剁!
‘当’的一声响,单刀弹起,因为一柄刀架住了李世民的单刀,刀柄握在李玄霸之手,李玄霸嘴角血迹未干。
“玄霸,你为何不让我杀他?”
“解药呢?”李玄霸有些虚弱的问。
李世民这才想起李玄霸已经中毒,不由心慌。尹阿鼠这才清醒过来‘咕咚’跪倒声道:“莫要杀我!”
“解药呢
三声……”李玄霸低声道。
“我没有!”
“一……”
“我真的没有!”
“二……”
“求求你饶了我!”
“三……”
“元吉可能有解;!”尹阿鼠声音惶惶,带着惊怖。
李玄霸一刀砍过去,尹阿:向旁一躲,李玄霸已一掌打在他的胸口。尹阿鼠闷哼一声,径直飞了出去,重重的撞在帐篷边上,翻了几翻在地上,没有了声息。
“杀了你,只怕了我的刀。”李玄霸松开握刀的手,缓缓的坐在帐中轻轻的咳了一声,用手捂住了口手缝中流出的都是血。
李世民满是惶恐,仿佛回到当初蓬莱一幕,“玄霸,你要紧吗?”
霸蓦地想起什么,说道:“不对!”他长身而起,一把拉起了李世民急奔出了营帐,向西北的方向奔去脸上痛苦,李世民尽数看在眼中可被紧张的气愤逼迫,一句话问不出来。
凉如水月色妖娆,李世民无心去看月色,头一次觉得长夜如此的漫长。(去看看小说网wwwcom)可又想,就算长夜过去,又能如何?噩梦的日子还不是周而复始?
二出了大营,途中遇到些寻营的兵士,那些人见到卫王行色匆匆,不但不敢阻挠,连询问都不敢。
李玄霸和李世民上了马,再向西北驰骋,过了道溪水,已见远山的轮廓,这才停下来。然后李玄霸就是一场撕心裂肺的咳,李世民听的心惊,只能问,“玄霸,你……”
李玄霸终于直起了身子,喃喃道:“奇怪。”
“奇怪什么?”李世民问道。
“我很奇怪,为什么尹阿鼠没有在外边埋伏人手,不然你我只怕冲不出来。要是他再说服军将围过来,你我真的死无葬身之地。再说……他毒我做什么,元吉……真的这么痛恨我?”
“这有什么可奇怪的?”李世民忿然道:“李元吉只想若是害了我,你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毕竟你我是亲生兄弟!”他本来还有惑,可李玄霸两次救他,再加上方才那次,他还有什么怀?若非兄弟,何必如此救他?
“他一定要先杀了你,这才敢杀我。尹阿鼠太过相信他下的药,知道你中毒,这才胆敢带人进来。何况他也不敢把这件事情搞大,若是军心惶惶,断了粮道,他们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父……皇砍!”
他还是习惯叫父皇,可称呼已满是苦涩之意。
李玄霸喃喃道:“原来如此。”听出李世民的彷徨,轻声道:“世民,我知道你还对他有感情,其实我也对他有父子之情。可……那又如何?”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李玄霸这才道:“我们……终究不是李渊的亲生骨肉!阻挡建成为太子的人,军功超过建成的人,终究还是要被猜忌,我错了……我不应该告诉你这些,我不该拖你下水!”
李世民悲然道:“你若不告诉我,我只怕更会死的不明不白,李元吉如何会放过我?”
“这是我……也担心的。”李玄霸突然双腿一软,坐了下来,喃喃道:“好厉害的毒药。”
“玄霸,你能挺得住吗?”李世民焦急道:“你一定要撑下去。”
李玄霸虚弱道:“我方才运劲破了心脉,强自逼出毒血,可劲力大损,而且余毒未清……”
“我去向李元吉要解药。”李世民哽咽道。
“不要去!”李玄霸一把抓住了李世民手臂,“现在图穷匕见,你去见他,就是去送死!”
“那怎么办?”李世民着急道。
李玄霸从怀中掏出个哨子,用力一吹,那哨声尖锐刺耳,深夜中传出好远。
李世民不解其意,李玄霸解释道:“我在西面山峰也安排了些人手,他们负责留意西梁军的动向,提防西梁军的偷袭。这些人都是我的手下,我让他们护送你去关中。你一定要先在柏壁找到建成,然后让他陪你去见李渊。”
“为什么?”
“建成这人,还算识大体。”李玄霸苦笑道:“他怎么说会念及我们兄弟情深。若知道李元吉害我们定当为我们讨个说法。眼下元吉在京师可说是很有势力,而你孤身一人,到京师只怕被他陷害。其实……我出沁水去翼城找你,本来也听到了消息,说元吉要害你,这才遇到你,没想到……他竟然先对我下手。”
“或许他本来准备对我下手可我不在翼城。”李世民忿忿道。
李玄霸长叹一声,“或许……这就是天意。世民……我现在不能和你一块前往京城。”
“不用你,我一切能做稳妥,我一定为你求回解药身碎骨,在所不惜!”李世民坚定道。
李玄霸轻咳几声苦笑道:“世民,我更希望,就算我死,你也要好好的活下去。”他这句话平淡无奇,李世民眼泪却流了下来,哽咽道:“玄霸真的没有用,你救了我这么多次可是……我却一次也救了你!”
“世民,你到现在还和我说这些来还是不把我当做兄弟。”李世民黯然道。
李世民一把抓住李玄霸的手,见上面血迹斑斑由泣声道:“玄霸,到现在,我怎么会不把你当做兄弟?”
李玄霸还待再说什么,远方马蹄声响,李世民霍然转头,见到三匹马从山中奔出,到了李玄霸身边,都是有些吃惊,叫道:“卫王,怎么了?”
李玄霸道:“这是秦王,过来施礼。以后你们对他要如同对我一样,一定要将他平安的送回关中!”
三人均是躬身施礼,说道:“谨遵卫王吩咐,参见秦王。”
李世民道:“不用多礼,玄霸……”
李玄霸拉着李世民的手,将
马上,缓缓道:“世民,李唐之患,不在外敌,而在:样下去,你我终究还是无法活下去,只盼你这次回转,能和建成好好和父皇说说今日之事,只求父皇放过你我,我……再也做不了什么!”
“玄霸,你放心,我一定会问个明白!你保重!”李世民恨恨道。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天下谁能不去?”李玄霸缓缓道:“世民,走吧!”
李世民一抹眼角的眼泪,不再多言,催马而去。李玄霸望着李世民远去,脸上表情极为复杂,牵着马儿,并不上马,更不回营。只望见树影扶疏,月过中天,突然叹息声,说道:“你也该走了。”
一人无声无息的从远处的树下闪身而出,獐头鼠目,赫然就是尹阿鼠。
尹阿鼠还是尹鼠,可怎么来看,他都不像是尹阿鼠。
只因为此刻的尹阿鼠虽还是面目可憎,但气度从容,只怕尹阿鼠本人几辈子都学不来。
李玄霸见尹鼠死而复活,没有半分诧异,轻声问,“孝恭,我方才迫不得已,杀了你的手下,若非如此,只怕难以坚定李世民的信心。”
尹阿鼠赫然就是李孝,要是李世民在此,多半以为是在噩梦之中,李孝恭原来没有死!
恭缓步走过来,说道:“这些人本来就是我的死士,为我死也是正常。而我……为你死也是正常!刚才是假戏真做,可你喷出的血,却是真的。玄霸,你好像身子一直没有大好,你不是说,完全好了吗?”
霸避而不答,望了李孝恭良久,“你的易容术真的不错,世民也没有看出破绽。”
李恭道:“他对尹阿鼠本来就不算熟悉,每次都不正眼望一眼,又如何能看得出我的破绽?”
李玄霸缓缓道:“可要想让李渊看不出破绽,可很有些困难。”
李孝恭道:“我想李渊多半也怕我诈死,所以后来又让裴寂找验尸官查我的尸体。”
“你当然也想到这点,所以伤疤早就做好?”
“我们想的周全,李渊却不知道,我的眼睛能得见光明,而且蛊毒已去。我再活一次的机会,是你为我争取过来的。”
李玄霸喟然道:“可却委屈了你。”
李孝恭叹口气道:“玄霸,到现在,你还和我这般客气?”
李玄霸岔开话题道:“你身受猜忌,还能帮我做这多事情,若非你的仔细,只怕李渊知你不死,更会提防。”
李孝恭道:“这是我们最后的一次机会,我们不能不慎重!”
“我们……还有机会?”李玄霸喃喃道。
李孝恭望着李玄霸疲惫的表情,说道:“玄霸,你一生奔波,只为光复北周大业,完成令堂愿望。李渊薄情寡意,完全无视你这多年的努力,他不仁,你也不用和他客气,难道……你想放弃了?”
李玄霸嘴角抽搐下,岔开话题道:“现在世民已信我和他是亲生兄弟,李元吉如此对他,依世民的脾气,再也不会善罢甘休。”
“可我们的目的当然不是李元吉。”李孝恭眼中露出狡黠之色。
“剩下的事情,要先麻烦你去做,我在这里,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最少……这里的几万唐兵,我要安然的带回关中。”
“李渊恐想不到,他的亲生儿子会对他下手,到时候我们从中左右,若能……”李孝恭说到这里,眼中有了丝狠毒,“若能让他们两败俱伤,到时候你带兵回转,重振旗鼓,不一定会输给萧布衣。”
李玄霸沉默半晌,“孝恭,多谢你了。”
李孝恭笑笑,“你总是对我这么客气。好了……我先去西京,策划一切,我们……在西京再见。”
李玄霸点点头,“那……你要保重。”
“你也一样。”李孝恭翻身上了李玄霸的马儿,策马前行。可到了半路,稍有徘徊,转身向李玄霸挥挥手,这才纵马狂奔,一路向西行去。
李玄霸望着李孝恭远走,神色落寞,他又变成孤家寡人一个。
虽说他已习惯了孤单寂寞,但在李孝恭远走的时候,不知为何,李玄霸心中突然涌起个古怪的念头,‘这一别,是否还能再见?’
杨柳岸,清风拂月,云卷哀愁,李玄霸到了一道溪水前,伫足。
望着潺潺的溪水,他脸色黯然,良久后才要举步回转军营,完成他剩下要做的事情,突然双眉一竖,喝道:“谁?”
他并没有转身,却已感觉到左侧不远的树影后,像有人藏匿。
李玄霸是高手,但高手也有打盹的时候,他方才感怀自身,心思激荡,一时间思绪飞驰,并没有留意身边的动静。可回过神后,马上恢复了警觉。
左侧树影中,传来了轻轻的咳。
李玄霸本来杀气弥漫,想着无论是谁,他都要一举搏杀,可听到那熟悉的咳,那魂思梦绕的咳,那总是不经意间,擦肩而过,听一声的咳,不由呆住。
无语,往事只是惊鸿一闪,却刻骨铭心。
树影中孤单单的站着一个人,融入了树的静、风的动、花的幽,月的影。
伊人憔悴,风敲树韵,万叶千声皆是恨!
李玄霸立在那里,不知过了多久,这才嗄声道:“茗翠,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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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月儿的清辉撒在那憔悴面容之上的时候,李玄霸如受雷击,晃了晃,他已认出,那人的确是他无数次梦中思念,挥之不去的裴茗翠。
裴茗翠嘴唇动了两下,问道:“玄霸,是你?”
二人问话似相同,却有极大的不同,李玄霸听着那幽幽之意,一颗心空空荡荡,无处着落。
他一直被心中的大业推动,知道和裴茗翠根本就是道不同,既然如此,当求快刀斩乱麻。
在开始实施自大计的时候,他不时的心痛。
这条路他只能走下去,因他自幼就知道娘亲的悲恸,明白娘亲的期冀。他如被浸入苦水中黄连,注定得不到甘甜。这些年他早就明白,从出生那一刻,他要走的路已命中注定。
他是宇文儿子,骨子里面流淌的还是母亲那不屈的血。
他无怨!
李玄霸并不是个喜欢怨的人,但要开始实施自己的大计的时候,他只是在想,裴茗翠会如何?
以为自己心意已决地时候。才发现还是难以割舍。
究还是北风孤寒。终究还是复国地念头压过了思念。他地死、他地纸、他地绝、他地狠。一招招下去。一刀刀地下去。伤了裴茗翠地身。伤了自己地心!
裴翠要杀他。李玄霸知道。但他无动于衷。他要杀裴茗翠。机会很多他根本没有过这个念头。
他只是躲、只是逃、躲到心酸到疲惫。可不经意地时候。还会和裴茗翠擦肩而过。
相见不如怀念。可怀念终究还是要相见。
他在最想不到地时候。终于又见到了裴茗翠!
裴茗翠怎么会来此?裴茗翠来这里做什么?裴茗翠还在恨着自己?李玄霸思绪如潮,又觉得空空如也,就那么站着着风。
“我一直被困在山腹密室中。”裴茗翠道。
“我……知道。”李玄霸有些木然。
“我才出山腹没有多久,听说你在这里领军,就赶到了这里。”
“我……知道。”
“我来到这里,是想问你一些话。”
“你问吧。”李玄霸恢复了平静口气道:“我很忙,只希望你快些问。”这句话很绝少李玄霸是这么认为。他知道又伤了裴茗翠一刀,他心口发痛。
裴茗翠沉默良久,不知是怒是悲,可口气还是平淡,“你是宇文的儿子?”
“是!”
“你一直都想复国?”
“是!”
“你诈死埋名,欺骗隐瞒我是因为令堂的遗愿不得不这么做?”
李玄霸沉默下来,良久才道:“不是!”两字如冰算夏日的酷热都是无法融化。(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裴茗翠叹口气,“我知道一定会这么回答。”
李玄霸冷冷笑道:“有时候,你并非自己想的那么聪明!”
“那你呢?很聪明?”裴茗翠反问道。
李玄霸沉默下来缓缓道:“我不想听这些废话。裴茗翠,你……”他话未说完,裴茗翠截断了他的话,问道:“好,我不问废话,我想问问,所有的一切,真的都是你做的?”
李玄霸讥诮道:“不错,所有的一切,你都可以看做是我做的。”
“你和李八百到底有什么关系?孙思邈为何会救你?令堂给宇文芷的那些信,是不是被你抽走?你知道我迟早会找到宇文芷,所以提前毁去了那些信,你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你的底细?”裴茗翠执着问道。
李玄霸叹了口气,“茗翠,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如此执着?”
“因为我是裴茗翠!”声音凄婉,但带倔强。
李玄霸道:“事到如今,这些事情还有何深究的必要?”嘴角带着苦涩而又不羁的笑,“你可以把天底下所有的错事都看做是我李玄霸做的,我不在乎!”
“你不在乎,可我在乎!”一人冷冷道。那声音满是沧桑,一人随着那声音从树后闪出,冷望李玄霸道:“当年天涯明月一事,李八百也有参与。你若是他的传人,你说我是否在乎?”
李玄霸只望了眼,就道:“原来是明月之子。”
从树后闪出那人正是斛律世雄,亦是裴茗翠这些年的车夫。他脸色冰冷,拳头握紧,沧桑的脸上有了无边的杀气。见李玄霸一眼就认出自己,律世雄皱眉道:“你认识我?”
“人书上记载了你的下落,也说你是什么长安大侠,后来当了车夫。天下之事,三书上无一不记载。”李玄霸淡淡道。
“天书真的无一不记载吗?”裴茗翠问道:“天书可记载你我的下场?”
李玄霸沉默不语。
律明月喝道:“小子,天书可曾记载,你终有一日会和我一战?”
“就算天书没有记载,你我今日也可一战。”李玄霸不甘示弱道。他本不是如此冲动的人,每次出手,总有自己的目的,这次明知道斛律世雄是高手,也知道和他一战全无任何意义,可李玄霸不想退缩。
或许因为壮志难酬,或许因为伊人憔悴,或许也因为他已退无可退!
盯着斛律世雄,李玄霸沉声道:“当年天涯明月一事,李八百虽没有明里参与,可暗中也布局杀了你父。去看看小说网wwwcom。李八百虽是死了,但仇恨不死,你要报仇,找我好了!”
律世雄直起了腰身,大步迈过去,长笑道:“好,我就找你。”
李玄霸抽刀在手,寞寞道:“当初我的披风刀败给了李靖的定军枪,非战之罪直心有不甘日……我终于能重来一次,再次领教定军枪的风采。”
“李靖也会定军枪?”斛律世雄微愕。
李玄霸冷笑道:“不但会用,而且比你用的恐怕还要好。”
“那我以后有暇,倒要见识一下。”斛律世雄砰然心动。
“只怕你经过今日,无缘再见了。”李玄霸冷漠道。
律世雄怒极反笑,“李玄霸,你很狂!”
“我自有狂妄的本钱。”
律世雄不再废话要上前,裴茗翠突然道:“胡伯伯,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律世雄止住脚步,并不回头道:“你说。”
“我求你日莫要动手。”裴茗翠眼角有泪:“我只求你今天不要动手!”
律世雄沉默良久,终于叹口气道:“好!我答应你!”
李玄霸本来想要激怒斛律世雄后全力一战,听到斛律世雄叹息,心中不由失落。目光掠过律世雄,望见远处的裴茗翠脸上似乎有泪,不由豪气尽消。不再多言,李玄霸转身要走。裴茗翠叫道:“玄霸!”
李玄霸止步道:“你还要说什么?”
“我知道你还没有放弃对权利的争夺
现在还不服萧布衣,所以救了李世民只想浑水摸渊的位置?然后再全力和萧布衣一战?”
李玄霸听裴茗翠说穿了自己的计划,身躯一震字字道:“那又如何?”
“萧布衣如今已是大势所趋,人心所向就算取代了李渊,也绝对难以抵抗西梁军的攻打。天下之战,绝非你和萧布衣的事情。你眼下天时地利人和无一占据,关中势穷,已不是萧布衣的对手。”
李玄霸冷哼一声,“我命由我!什么天命所归,不过是个笑话!”
“萧布衣或许还是你的兄弟!”裴茗翠道:“你们何苦骨肉相残?”
“他不是!”李玄霸字字道,斩钉截铁。
裴茗翠轻叹一声,“你还记当初劝过我什么?”
李玄霸摇头:“当年的话,很多我已经忘记。”
“可我从来没有忘记!”裴翠大声道:“你说我妄想和天下人对阵,希望改变圣上的脾气,可不过是逆天行事,最终只怕费劲心力,终究还是不成!你说的极准,我的确妄想和天下人对阵,也是在逆天行事,最终落到如此的下场。但是……你又如何?你眼下不也是逆天行事?你难道真认为,你可是事成?”见李玄霸不语,裴茗翠又道:“你说圣上为了自己的面子,一次不成,三征辽东,弄的民不聊生。圣上不知道天下为了他的面子,苦不堪言,你何尝不是因为一个诺言,落到今日的田地?玄霸,放手吧,好不好?”
霸并不转身,淡淡道:“或许说人易,已行难。我当初也不过是说说而已,可我后来想想,我若是杨广,只怕做的比他更差。”
茗翠怔住,“你……”
“我还在嘲讽他,可我现在,反倒钦佩他。”李玄霸缓缓道:“最少他始终都是有着一个大志,而且坚定不移的执行下去。我从开始,路也只有一条,回不了头了。”
“你可以放手,只要你肯!”裴茗翠双眸含泪,前行了几步。
“放手对我来说,有何意义?放了手,不如死。”李玄霸说完后,大踏步的要走,裴茗翠叫道:“玄霸,我再问你最后一句……”见李玄霸身子僵凝,裴茗翠的泪水忍不住的肆虐流淌,“你这一生……可曾爱过我……半分?”
律世雄已不忍听,他不解为何女人到这种时候,还会执着这种问题,但他已心酸。
那僵凝的背影在风中不动,衣袂飘扬,像是瑟瑟抖动。
裴茗翠望着那背影,不肯移开眼眸,或许别人认为她痴、或许别人认为她傻,但她真的不甘心。
她在山腹中被困,苦苦支撑,不想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死去,只因为心中还有个坚持,那就是要问李玄霸这句话,无论如何,她就算死,也要问出这句话。
不知过了许久,李玄霸这才道:“裴茗翠,我始终对你只有利用,无感情可言!”
裴茗翠踉跄后退,凄然笑道:“原来一直都是我自作多情。”
“不错。”李玄霸冰冷道。
律世雄怒喝一声,“李玄霸,你这种人,活在世上还有何用?”他长身欲起,就要扑过去,裴茗翠哀声道:“胡伯伯,你刚才答应了我。”虽然已知道律世雄的身份,裴茗翠对他还是一直用旧称。律世雄听到胡伯伯三个字,想起旧事,心中一软。
见李玄霸大步离去,裴茗翠知无可挽留,还是叫道:“李玄霸,你不要回去,你一定会后悔!我知道……”
“我从不后悔。”李玄霸只留下冷冰冰的几个字,然后消失在夜幕之中,他并没有听裴茗翠最后几个字。
裴茗翠伤心欲绝,无力的靠在树旁,珠泪垂落。
律世雄见裴茗翠伤心,忍不住道:“茗翠,你何苦提醒他呢?”
裴茗翠哽咽道:“我是否提醒他,他都是在走一条不归路。胡伯伯,你说见到有大批高手已到左近,那不会是玄霸的人,因为他的人手聚集在这里,根本派不上用场。那些高手,不是李渊所遣,就应该就是萧布衣所派……”
“你难道还要我提醒那小子一声吗?”斛律世雄忿忿道。
裴茗翠泣道:“算我求你,好不好?玄霸不是对我无情,只是……他想绝了我的念头!我……知道。”
律世雄仰天长叹,“茗翠,你让我如何说你?”顿了下,下了决定道:“我若前往,谁来照顾你呢?”
“我还有影子照顾,你不用担心。”裴茗翠急急道:“那些高手前来,目标肯定就是玄霸。只请你快去告诉他提防,我们只要提醒他这最后一次,然后我就和你回转江南,再不管天下之事。”
律世雄一跺脚,已没入了黑暗之中。裴茗翠潸然泪下,喃喃道:“玄霸,你这是何苦?”
“茗翠,你这是何苦!”裴茗翠自语的时候,李玄霸亦是心中大喊,眼角有泪。等没入黑夜的时候,无人发现的时候,李玄霸这才剧烈的咳。
用手捂住了嘴,摊开掌心的时候,手心尽是鲜血。
李玄霸神色黯然,低语道:“茗翠,李玄霸此生,不配你的爱。若真有苍天在上,只求你让茗翠对我死心,我死而无憾。”
一路急奔,回转到营寨前,李玄霸用飞奔止住了咳,压制了心伤,但却逃离不了那无穷无尽的思念。
夜的沉、月的隐,压在人心头,让他忍不住想放声悲歌。
长歌当哭,人生无多!
那风的响,虫的鸣,在苍茫夜色中,如同述说着世人的悲欢离合。
这时有偏将上前道:“卫王……根据探子回报,东南的西梁军有大举进攻的迹象。”李玄霸识得那人叫做崔善为,是他手下的一员偏将,才要问什么,突然目光微凝,注意到他脚下的一点褐色,问道:“你鞋子上是什么?”
李玄霸为人机警,既精于乔装,当善于观人,望见崔善为脚上的褐色,就感觉那是血。不知为何,心中突然狂跳,有一种陷入困境的心悸。
蓦地光芒一闪,亮如明月。
明月在天,刀在眼前。
刀光泛寒,照着李玄霸的一张苍白的脸,李玄霸已色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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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两更加起来近万字了,说实话,这几天提速,身体就有些吃不消了,坚持,再坚持几天,心里总是这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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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崔善为的刀。(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崔善为在李玄霸问话的时候,蓦地拔刀,刀如电闪,一刀斩向了李玄霸的脖颈!
崔善为也算是李唐大将,久经沙场,武技非凡。
他出刀突然凶狠,刀势极快,这偷袭的一刀若是砍向别人,多半会一刀得手。
可李玄霸脸上变色绝不是因为他,崔善为还不够资格让李玄霸吃惊。李玄霸惊诧是因为在崔善为出刀那一刻,已瞥见数十名兵士围了过来。
那绝非寻常的兵,普通的唐军无论如何,都没有那么敏捷的身手。普通的唐军无论如何,都不会有那么轻的脚步。
那数十兵士竟然都是高手!
有人无声无息的换了他守的兵士,是谁?是李渊?也只有李渊才有这个能力让崔善为听命,也只有李渊才能不动声色的偷换了他守营的兵士!
李玄霸思如电,却还能有暇出手。
崔善为见李玄霸愣在那里的时候,来心中大喜,可一见李玄霸出手,一颗心已沉下了下去。他知道李玄霸是高手,但对于这个高手的印象还很模糊,因为他从来未见过李玄霸出手。他这些日子,看似成功的博取了李玄霸的信任,但他还是不了解李玄霸这个人。
因为未见。所以信。因为不信。崔善为所以敢出刀。
这一刀下去。他得到地许诺数不尽地荣华富贵至以后一辈子都可以坐享荣耀。他若不砍这一刀一辈子只怕除了投奔西梁。再无出路。
思前想后。崔善为终于还是出手。可:手后却发现待他地不是富贵荣华。而是死亡。他根本无法形容李玄霸地出手。因为他根本没看到李玄霸地手。他只觉得手一麻。长刀脱手紧接着长刀像自己有了灵性。霍然带着一抹寒光砍回。
崔善为大叫一声。声音未出口。已被砍断了喉管。一抹鲜血溅出。崔善为仰天倒了下去。
李玄霸操刀在手。有了那么一刻犹豫。这时候他要走底下少有人能拦得住。但他不舍这两万唐军。这不是说他对唐军有感情。而是因为这些唐军是他以后地资本。两万唐军不算多。但对他李玄霸而言。至关重要!
只有借助这两万兵。他才能在西京事变地时候回去坐镇!不然单凭他一己之力。又如何能让群臣信服?
西京在李孝恭的安排下,一定会有事情发生从这里起兵配合,虽是险招但已是唯一的机会。杀掉李渊、除掉李建成、把责任尽数推到李世民的身上,那时候李世民无论死活无关紧要,最要紧的是他可以振臂一呼,扛起抵抗西梁的大旗。
若就此离开,所有的谋划,不都是前功尽弃?
李玄霸放不下。
他虽知道成功的希望已是微乎其微,但自幼被母亲的遗命事迹激励,再加上多年的隐忍孤寂已让他再不想回到从前。
只是犹豫了片刻,数十人对他已形成合围之势。
他能否斩了这些人,斩了这些人后,能否控制大军?李玄霸闪过这个念头的时候,已出刀。
风起刀动,人随刀走,他的披风刀法出自李八百,再加上昆仑传授,十数年的苦练,可说是少逢敌手。
李玄霸转瞬杀了一个来回。
他已冲出了重围,向营外冲去,围困的众人大惊,纷纷紧随跟去,李玄霸却是出乎不易,转瞬杀了回来。
一来一回,有七人已死在李玄霸手上,李玄霸毫发无伤。
李玄霸刀刀致命,绝不留情,李玄霸已起了杀心。
由伊始的想要逃走,到如今的想尽诛刺客,想法的改变不过是须臾之间。李玄霸终究还是不想轻易放弃,如果逃走,他再无任何机会。
他图谋十数年,岂能一朝放弃,正如他对裴茗翠所言,放弃了,活着何用?
刀光起,鲜红的血衬着李玄霸一张苍白的脸。数十名刺客从未想到李玄霸武功竟如此高明,见他手持单刀,如虎入羊群般凶悍,都是心中凛然,不知道李玄霸的下一刀是否会落在自己脖颈上。可双方到了这时,均已没有了退路!
李玄霸杀红了眼睛,众刺客何尝不是如此?
众人在营寨辕门处厮杀,本是惊天动地,可营中兵士竟然没有半分动静。李玄霸望见,一颗心已沉下去。
他一直待这些兵将极好,虽不说造反,但觉得危急时刻,这些人会听他的吩咐。这些人不出来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们都已被圣命所禁,或者说,这些人本来就是效忠李渊?无论他如何尽力,这些唐兵终究不会受他控制?
他还是小瞧了李渊,而小瞧的代价,通常都是死。
死字一过心头,李玄霸一阵心痛,他不怕死,可只在此时,他才后悔方才对裴茗翠所说的一切。
长刀落,划出一道斩风的弧线,鲜血滴落。
李玄霸身边,剩下的已不超过十人,十人都是面色如土,双眸露出惊骇欲绝的神色。李玄霸不像人,而像魔,人怎么会有如此的身手,人怎么会如魔一样疯狂?
终于抵抗不住这种压力,众人转身要走,又是一阵清风过。长刀带血,五六人倒了下去,剩下的数人连滚带爬的冲出了屠杀,李玄霸收刀,又吐了口鲜血,他的脸色益发的苍白,他这次并非装作。
他有病在身,看起来并没有全好!
本来依照他的意思,剩下的几人也是不能活,可他还是收了刀,不再追赶,一颗心已坠入了深渊。
他一口气杀了三十六人只留下四个活口,可在那四人逃离的时候才发现,远处、营中,帐篷内外已是影影绰绰,
这一会的功夫杀了三十多人,可最少有三百多人围了过来。(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他已深陷重围。
方
是诱敌,而现在,才是真正的对决!方才的人手不过眼下的人手才是要来杀他。
来人出动了数百人来杀他,当然知道他武功高强,可算是对他极为的忌惮。
李玄霸笑了,笑容中带着说不出的讥诮和落寞。月儿朦胧,偷窥着他的脸色,李玄霸眼中虽还有炙热火烧般的狂,可脸上满是疲惫和无奈。
他输了!
他再无翻身之地!
李渊既然已提发动,他就难有机会了。李玄霸一直在赌,赌自己安分规矩,李渊或许还心存侥幸会对自己下手,但李渊显然有壮士断腕的决心,更何况李玄霸连李渊的手腕都算不上。
人虽围上来,始终没有领头物。发动这次围杀的领头人显然也是心机深沉本不给李玄霸半点擒贼擒王的机会,发动围剿的人不出面当然也不想给李玄霸任何解释的机会。
李玄霸,笑容有如刀光般的凄厉,他也不想再解释。
他终于有了后悔之意,或许方才见茗翠的时候,他就应该留下。他不该还妄想让裴茗翠不再思念,他不该再妄想能夺了李渊的权利,目光一扫,见众人合围之势已成,不知为何,他突然想到了斛律明月。
当年斛律明月太平道造谣诬陷,被北齐之主下令围杀,如今天道循环,轮到他是太平道的人,却被唐皇剿杀。
律明月终究没有逃脱众高手的围攻,他李玄霸难道要重蹈覆辙?
李玄霸突然想逃。
他很少会有这个念头。当年从虬髯手上逃命,他是因为大志难酬,今日又想逃走,却是为了什么?
李玄霸没有深想,不再去想。横刀!
他刀一横,已止住了围过来的汹涌之势,他刀一闪,月光显的凄清冷厉。李玄霸甚至没有出手,有两人就已踉跄后退,脸色惨白。
这些人可说是个个骁勇,是李渊精挑细选的亲卫,如此多人围杀一人,可说是前所未有的事情,就算有人不知道李玄霸的武功,可见到一地的鲜血残肢也能明了一二。退后那两人见李玄霸横刀,心中已怯。
那两人才退后两步,胸口‘突’的一声响,剑尖突了出来。那两人难以置信,低头望下去,身后有人喝道:“必杀李玄霸,退后者,死!”
那声音苍劲有力,满是威严,众人听到,均是心中凛然。
李玄霸一笑,出刀。
这一刀有如雷神行法,霍然飞了出去。众人诧异,不想这种时候,他竟然敢单刀出手。退后那两人才倒了下去,单刀已飞到喝令那人的眼前。那人大叫一声,闪身急躲,挥刀格挡。李玄霸这一刀看似随意随风,但极为犀利刁钻,那人一格,单刀竟霍然弹起倒转,砍在那人的肩胛之上,鲜血迸出。
如果萧布衣在此,多半也会惊叹李玄霸使刀的劲道巧妙,这种功夫,端非一朝一夕之功。
众人微悚,喝令那人却是极为彪悍,一把拔下了单刀,不管鲜血横流,喝道:“杀!”
本来李玄霸这一刀已极大的打击了众人的士气,可那人一声杀后,众人又是士气大涨。李玄霸长身而起,拔出自己的佩刀。
方才他不过是夺崔善为的刀进行斩杀,就已所向披靡,这次拔出自己的佩刀,刀泓如水,杀气大盛。李玄霸作势西奔,众人止步,严阵以待。可李玄霸脚下一晃,竟然向东方窜了出去。
这一招实在出乎众人的意料。
按照众人的想法,李玄霸就算有通天之能,这次也绝对不能力抗三四百高手,更何况他方才大砍大杀,精力已损。李玄霸若逃,必定逃向西方,那里荒山野岭,更适合藏匿。东方却是军营,营帐连绵不绝,兵士无数,李玄霸怎会舍易取难?
可这时候,众人也想不了太多,东方的兵士见李玄霸杀到那间喝声连连,那一刻最少有七杆长枪刺出把单刀斩到,还有一人手持开山巨斧,大喝声中,兜头砍到。
这些人手均是李渊命温大临秘密训练的高手手中兵刃不拘一格,武技更是远超寻常唐兵。这次合击之下,风声大作,已锁住了李玄霸的四面八方。
李玄霸一出手已削断了三杆长枪,余力之下,还劈断了两把单刀。这把刀削铁如泥,锋利之处,已经不下萧布衣手中所用的利刃。
当初在襄阳之时,李玄霸为乔装改扮能佩戴随身兵刃在手,在李靖手下铩羽而归,这次动用宝刀,端是如虎添翼。
枪断刀折,本来密不透风的阵仗霍然出了个极大的口子,李玄霸硬生生的挤过去。剩下的刀枪擦身而过,竟损不了他半分。
可那柄斧头已近李玄霸的头顶。
寒风面照李玄霸一张苍白如雪的脸,他避无可避。
李玄霸一探手迅即在斧杆上拨了下,开山裂谷的一斧遽然横转劈了出去。一旁的兵士猝不及防叫声中,已被巨斧拦腰斩断。
使斧那人一怔,不想自己蓄力一斧竟然被李玄霸借力打力的横击出去,心中凛然。可不等反应,李玄霸已到眼前。李玄霸欺到身前,使斧那人真可谓鞭长莫及,可他也是武功高明,转瞬弃斧,肘部一抬,已横击了过去。可惜他变招虽快,还是快不过李玄霸的披风刀。
一道微风拂体而过,那人一肘击空,僵凝在当场,李玄霸却已擦身而过。
众人或有不解,有人追击撞到那人的身上,惊呼一声。只见到使斧那人的上半截已平平的飞了出去,五脏流了一地。
原来李玄霸宝刀锋利,出刀极快,只是闪身而过的时候,已将那使斧之人拦腰斩成两段。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
李玄霸刀法之快,柔如轻风,快似电闪。进七步,斩八人,可
八人后,身前已拦住了最少十三人。这些人前仆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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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玄霸已力尽。
他拼尽全力,本来有一丝逃走的希望,可萧布衣蓦地出现,一刀一拳一弩后,击溃了他最后逃走的信心。
李玄霸胸口处汨汨的鲜血涌出来,不停的咳,每咳一口,嘴角都是有血溢出,触目惊心。
虽终于制住了大敌,众人却无丝毫喜悦之意。西梁军亦是损失不小,不算伊始被斩的亲卫,围攻李玄霸的五人中,除裴行俨、殷宇山还算完好外,蓝澜被斩,奄奄一息,张济重伤不起。
若非萧布衣突出现,李玄霸极可能再次冲出重围。这个人虽可恨,但他们佩服他的武功。
听到萧布衣的话,李玄霸自一笑,不理萧布衣手中的刀,只是望着裴行俨道:“信……”
“我知道,我一会给你送到!”裴行俨挺身而出,虽知道这一答应,极可能后患无穷,但他还是站了出来。
“不用了。把信烧了吧。”李玄霸叹口道:“送到又如何?死了就死了,何必再自寻烦恼?”
萧布衣冷笑道:“李玄,你若早明白这点,何必搅的天下不宁?”
李玄霸缓缓道:“可惜……我没有能死在平争斗之下。”
萧布衣道:“这句话天下人得。唯独你说不得!你暗中兴风作浪。何尝又给别人公平地机会?你从伊始就开始蒙骗我。蒙骗天下之人。蒙骗你师父昆仑。蒙骗道中之人。甚至对你一往情深地裴茗翠也要骗。我只问你一句。这天底下有不骗地人吗?”李玄霸听到裴茗翠三个字地时候。眼中有种疲惫和歉仄。萧布衣冷然道:“试问你这样地人。也要讲求公平?”
李玄霸沉默良久。缓缓道:“或许……你是对地。”他又咳血。还能微笑道:“窃钩者诛。窃国者诸侯赢了。你说地就是对地。”他沉默下来。似乎只有出气有进气。萧布衣想起初见李玄霸之时。更是恍如隔日。
李玄霸看起来已支撑不了多久便谁上去一刀。都能将他置于死地。可竟没有人请缨杀他。正在这时。卢老三过来道:“启禀西梁王茗翠裴小姐求见。”
萧布衣微愕。皱了下眉头。李玄霸听到裴茗翠三个字地时候。眼眸亮了下。转瞬黯淡起来。
沉默良久。萧布衣才道:“请她过来吧。”见卢老三有些犹豫。萧布衣问“还有何事?”
卢老三道:“不止裴茗翠一人。裴小姐身边有影子、那个武功高强的车夫,还有……思楠小姐。”
“思楠来了?”萧布衣唯有错愕知她怎么会找到这里,点头道:“让她们一起来吧。”
卢老三退下布衣暗想,裴茗翠早不来不来,竟然在这个时候出现,她想要如何?萧布衣已知道,裴茗翠终于被救出,可获救的当天,她就带着斛律世雄和影子离开了草原,这段日子裴茗翠一直被困,律世雄和影子还有影子盟的人也竭尽心力,和宇文破、廖巧手等人齐心协力的开山,可宇文芳当年耗尽人力建造的密室绝非等闲,是以虽有众人努力,也到这时候才成行。若没有廖巧手提议尽快输送食物和水进去,只怕裴茗翠早就饿死在里面。
萧布衣没想到裴茗翠会在这个时候到这里,就像他想不到,自己会在这里围剿了李玄霸。
萧布衣在击败翼城的唐军后,命西梁军穷追猛打,一路追击李世民部。见李建成还是固守不出,萧布衣马上决定先和长平的西梁军夹击沁水,打通长平和河东之路,然后分割上党、翼城和柏壁三地。只要击溃沁水的唐军,长平大军就可以向绛郡输送人马,为取河东郡、攻柏壁做最后的准备。
攻打沁水是知机应时,也是长平那准备已久的计划。
裴行俨、史大奈早就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听到萧布衣传令,马上配合行动,史大奈主攻,裴行俨却已带精兵绕路而行,到了沁水西。苗海潮追李世民的时候战死,萧布衣命、张济等人带亲卫先行,配合裴行俨的行动,等到绛郡的援军到来后,然后和史大奈合击沁水的唐军。
今晚罗士信所见的唐营烽火,不过是史大奈在试探唐军的反应。
众人沁水西方山中汇合后,萧布衣和卢老三带部分亲卫亲探沁水营寨,可回头见西方烟花示警,知道山中有变,可不知道到底何事,是以急急赶回。等到赶到地点,这才发现无心插柳,裴行俨他们竟然困住了李玄霸。裴行俨无意见李玄霸冲入他们的地域,吩咐人手扼守地势,自己和张济、等人围攻李玄霸。没想到李玄霸武功高绝,若非萧布衣及时赶回,一举击溃李玄霸,只怕真让他逃出生天。
望着生平最难缠的对手,萧布衣已动了杀机。可听到身后几声咳,萧布衣转身望过去,见到裴茗翠正望着李玄霸。
见到裴茗翠凄然的目光,萧布衣心头一沉,知道她对李玄霸还是有情意。
这种情意早入骨髓,流于双眼,萧布衣见状,倒是后悔让裴茗翠来见,他知道裴茗翠很恨李玄霸,一直都要逼他出来,他同情裴茗翠,所以给她个机会。(去看看小说网wwwcom)他还不知道裴茗翠已原谅了李玄霸,可见到裴茗翠凄婉目光的那一刻,他立即知道自己做错了。
那一望,有如千古凝眸。萧布衣在二人之间,觉得有些多余,话也不说,移开了脚步。他一动,裴茗翠反倒望了过来,轻咳几声道:“西梁王,我不请自来,还请恕罪。”
“裴小姐劳心劳力,为天下苍生,何来罪责呢?”萧布衣道。
裴茗翠听萧布衣有言外之意,叹口气道:“我想求西梁王一件事。”她以前一直称萧布衣为萧兄,很少以西梁王称呼,萧布衣听到不直接应允,只道:“你且说来听听。”
“我想和李玄霸说几句话。”裴茗翠轻声道。
萧布衣皱了下眉头,“他虽重伤,但不见得没有出手之力。”
李玄霸怆然道:“原来你一直不杀我,是怕我有诈了。”
萧布衣道:“你错了,我不杀你,并非怕你反击过是想看你慢慢的死。”他的口气阴冷,众人听了,都是心头一颤道萧布衣已动杀机,绝对不会放过李玄霸。
翠道:“生死有命,我就算被他杀了是我自己~抱怨旁人。”
萧布衣叹口气,摆摆手,不再多言。
裴茗翠施礼后转身缓缓的来到李玄霸的身前坐了下来,动作舒缓,似乎心境淡然。可她坐在一地鲜血上,又显得凄凉惨侧。
萧布衣向思楠望过去,见她并未蒙面,正望着自己问道:“思楠,令堂可好?”
思楠低声道:“还好。”她垂下头去五指稍微有些颤抖,萧布衣见她不再多说什么感奇怪,揣摩着她的用意。
裴茗翠缓缓的出手去李玄霸整理下额头的乱发,想要擦去他脸上的血迹。
可一夜苦战,李玄霸浑身下有如血洗,轻轻擦拭,只能给他苍白的脸上,更增狰狞。
李玄霸竟然了,并非强笑,而是发自内心的笑,“谢谢。”
“有时候的事情就是这样,你越想朗,反倒搅的和一锅粥一样。”裴茗翠道:“就像我想擦去你脸上的血,结果反倒更是失败。”
“听起来……很有道理。”李霸感喟道:“知人易,知已难。说人易,已行难。局外……易,局内难……”
见到裴茗翠眼中泪水滴落,李玄霸口不说。颤抖的伸手想要抹去她眼角的泪,可见自己手上血迹斑斑,满是旁人和自己的血,终于还是挺在半空,眼角有泪。
李玄霸少流泪,他宁愿流。
裴茗翠伸手抓住他的血手,轻轻的放在自己脸颊上,泣然道:“我曾劝你莫要回转……可是……你为什么不听呢?”
李玄霸道:“我这种人,素来都是属驴子,性格倔强。或许你不劝我,我反倒不会回转了。”他觉得好笑,想要笑,可又是一阵咳,胸口还有鲜血溢出,但已不再如泉。或许……他已没有多少鲜血可流淌。
裴茗翠道:“你谈论分析圣上时见识精辟,可你和他何尝不是一样?”
李玄霸眼中露出茫然,虚弱道:“是呀,他志大才疏,空负大志,我……真的也一样。”
“我还想说几句话,不知道你会不会听?”裴茗翠问道。
“你说,我就听。”李玄霸笑道。
“从前有个女子,也和你性格一样的倔强。”裴茗翠缓缓道:“她为了复国,不惜一切手段,从这点来看,你和她很相似。那女子虽说没什么武功,但美貌无双,又是聪颖非常,所以天底下多少英雄豪杰都被她吸引,以图她的青睐。”
李玄霸道:“她……她其实也不想如此。”
“她虽不想如此,可她又有什么别的方法呢?”裴茗翠缓缓道:“那时候天下初定,各种势力均是蠢蠢欲动,太平道为祸数百年,亦是不甘就此沉沦。那女子也算是极有手段,先后认识了天涯、萧大鹏和李八百三人。天涯是楼观道宗主,萧大鹏是昆仑的弟子,而李八百却是李家道的家主。这三人哪个其实都是顶天立地,翻手为云覆手雨的人物,可这三人,都被那女子的美貌打动,愿和她一起。”
萧布衣皱了下眉头,望向远山。思楠悄然的望过来,眼中似有不舍,又似决然。
李玄霸道:“后来……后来如何了呢?”他受创如此,竟然还能坚持下去,众人见了,不知心中是何滋味。罗士信一直伏在远处,悄然而望,虽听不清他们说什么,可还是留在那里。他身后有兵士悄然离开,罗士信也不理会。
裴茗翠道:“那女子心性高傲,只想选个最好的男子。天涯在三人中能力最高,但天涯崇尚大道,觉得皇朝周而复始,不过是愚昧无知的循环所以对那女子光复北周的念头不以为然,反倒建议那女子跟他印证大道。(去看看小说网wwwcom)那女子和天涯道不同,于是不再理会天涯,转投萧大鹏。要知道萧大鹏是昆仑弟子,昆仑收萧大鹏为弟子,本来是想让他继承道统,约束太平道。那女子认为萧大鹏若能掌控太平道她光复北周无疑有很大的帮助。不过天涯见那女子弃他而去,心中不满,暗中挑拨于让萧大鹏被束诺言,也不反叛。那女子本来已和萧大鹏生下一子,可知道萧大鹏心意已决于还是离他而去。”
李玄霸道:“这种男人真的无趣,优柔寡断,我不喜欢。”
裴茗翠又道:“可那女子其实最喜欢的还是萧大鹏……随后的日子中,还是和萧大鹏藕断丝连难途中,又得萧大鹏帮手,所以又和他珠胎暗结,怀有一子。萧大鹏一直想劝那女子放弃复国的念头,又为自己的儿子着想,所以一直以为那女子回心转意窃喜……”
李玄霸眼中露出痛苦之意,说道:“你这些……不过是猜测。”
裴茗翠道:“猜测也好相也罢,你答应过我我说下去!”
李玄霸终于道:“好,你说!”
裴茗翠道:“那女子这次怀了萧大鹏的儿子然对他冷若冰霜,萧大鹏满是不解,那女子就绝情说,孩子根本是李八百的儿子,和萧大鹏无关,她和李八百交往,眼下是有夫之妇,让萧大鹏离的越远越好,萧大鹏虽是心中惑,但终究还是受不了斥责,愤然离去。那女子后来躲在了李渊的府邸,找到了表亲窦氏,和她说明了一切。窦氏女中豪杰,答应照顾那孩子一生,那女子最终因为积劳成疾,终于不等那孩子成人,就已过世,可她早就给孩子筹备了一切,取得了人书留给孩子,这里倒要说一句李八百。李八百对那女子真算是死心塌地,一往情深,当年那女子多半答应了他,复国之后就会嫁给他,所以李八百才会为她拉拢势力,甚至不惜用武力胁迫一些人投靠,比如说当年的陈国势力……”
扭头向思楠望去,裴茗翠缓缓道:“当年他们劫持了那双胞胎姊妹,本意是想要抰陈国余众归附,共反大隋,可昆仑赶到,又起了一番波折,这才有了今日的结果。”
思楠轻咬红唇,仍是一言不发。
萧布衣道:“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
裴茗翠凄然一笑,望向李玄霸道:“玄霸,我猜的可对?”
李玄霸缓缓道:“茗翠,你真的很聪明。可是……你又太聪明了,以后……你糊涂些,可能会好些。”
“我就这性子
什么谜团,都喜欢深究到底。”裴茗翠道:“不过话,以后糊涂些,你说好吗?”她蓦地落泪,如秋叶露珠。李玄霸眼中亦是盈泪,嗄声道:“好,你答应过我,不能不算。”
裴茗翠任由泪水滴落,轻声问,“那昆仑和李八百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能否告诉我?”她握住李玄霸的手,不肯放手,双眸再不肯从李玄霸身上离开一分。
李玄霸道:“李八百的确对我娘亲不错,他算是我的师父,更算是我娘亲的知己。为了我娘,他四处奔波,后来落在昆仑之手,被迫去走天梯。不过他临死之前,斥责昆仑无为,说若真的公平,当告诉我事实真相,一切由我抉择。李八百死后,昆仑来救我,我一直骗你……说病未好,其实……虽还有病,但还能活……”嘴角露出苦涩的笑意,“后来你也应该知道,娘亲对我的影响太深,我骗了你,也骗得昆仑的信任,得掌太平令,再加上人书,已暗中了解了太平道的力量。本来……我对昆仑说要约束道徒,他没想到看我自幼长大,还看不穿我如此阴险……”
“你不是阴险,你是有苦衷!”裴茗翠潸然泪下,泣声道:“你为何……不早告诉我这些?”她再也按捺不住,扑到李玄霸的身上,失声痛哭。
律世雄心中叹息,已不能说什么对错。萧布衣还是脸色如铁,冷漠非常。影子突然站出来道:“西梁王……”
“何事?”萧布衣问。
“当初张须陀要杀你,我千迢迢曾去给你通风报信虽没有挽回大局,但那是裴小姐的意思。”影子哽咽道。
萧布衣道:“那何?”
影子道:“裴小姐她对你……真的很关。我……希望……”
“裴小姐对我不薄!我有机会,肯定要偿还。”萧布衣截道:“但一人有罪,就一定要赎。我不管旁人如何界定,但我是萧布衣,我有自己的规则,你可明白?”
影子退后两步不能言。
“你也知道自己是萧布衣吗?”思楠突大声道。
萧布衣望过去,见思楠走身前,咄咄逼人不退后,说道:“我当然知道!”
“你既然知道自己是萧布衣,就应该知道小姐方才所言的深意。”思楠径直道。
“我不知道。”萧布衣沉声道。
思楠凝望萧布衣的双眸,一字字道:“裴小姐不是想讲往事,更无须和李玄霸验证往日之事,她只想告诉你一件事就是……李玄霸本是你兄弟!亲生兄弟!”
萧布衣双眉一扬,不等说什么,思楠又道:“萧大鹏就是无法解决这件事情,这才隐退百济。他上次出兵辽东,吸引辽东的兵力,助徐世绩大破辽东城实有个愿望……”见萧布衣不问,思楠只好道:“他希望你们不用骨肉相残。”
“他为什么不亲自和我来说?”
“他不知道怎么说!”
“所以你主动请缨做个说客?”萧布衣锐利问道。
思楠沉默无言萧布衣面沉似水,劝说的信心已有了动摇。
萧布衣问道:“你可以放下以往的恩怨?”
“不错可以放。”思楠道:“当年我家的事情,虽和李八百宇文有关和李玄霸没有关系,我不会怪他。”
“你放的下,但是我放不下!我不是你!”萧布衣一字字道:“你是不是还想说,萧大鹏为了我的天下一统,宁可不帮李玄霸,反倒暗中助我?所以你希望我能放过李玄霸?”
思楠本来就有些犹豫,这会已有了惘然,点头道:“不错,我希望你能放过李玄霸。当年显仁宫中,裴小姐就救过你,后来裴小姐让梦蝶给你通风报信,也算对你极好。你能到今日的位置,可说也是和她的暗中相助不可分割。萧大鹏也希望你能尽释前嫌,放过李玄霸……李玄霸已经受了重伤……”
“但是他没有死!”萧布衣毫不犹豫道。
“难道这些人的恩情,都不能让你放弃以往的恩怨?”思楠大声问。
萧布衣道:“恩是恩,怨是怨,岂可混为一谈?裴小姐、萧大鹏对我的恩情,我会还,可李玄霸我不能放!”
“为什么?因为他暗算过你?”思楠问。
萧布衣双眉一扬,“若只是因为如此,我还可以既往不咎。可你知道天下为何会乱,秦将军为何会死?苗海潮是被谁所杀?、张济又因何身负重伤?蓝澜被斩,这一地狼藉都是出自谁手?不说这些近前的事情,单说以往张须陀将军被围身死,罗士信叛逃,你杀了同胞姐妹,你敢说没有李玄霸的因素?这天底下,不知有多少人受他欺骗,这些人的恩怨,谁来偿还?”
思楠为之语噎。
萧布衣最后几句话说的极厉,远处的罗士信听到,不由心头狂震,回忆往事,不知心中是何滋味。
“这天下大乱,烽烟四起,西梁军士前仆后继,你可知道有多少是因为李玄霸的缘故?李玄霸之罪,死十次都不多,你竟然让我放过他?我若放了他,以后我有何面目去对那些死去的亡魂,活着的妇孺?”萧布衣言语铿锵,双眸怒睁,“李玄霸一生,只为个光复北周搅的民不聊生,但秦将军临死,还是念及天下苍生。可该死的没有死,不该死的已送命,试问天道何在?李玄霸不认我这个兄弟,因为我这个萧布衣早不是萧布衣!我不认李玄霸,因为他根本不配和我扯上关系。我是谁不重要,可我总知道善有善报,天道循环天不惩,我来判!今日李玄霸必死,无人能拦!”
思楠脸色潮红,突然道:“我可以拦你。”
“你凭什么?”萧布衣冷然道。
“我救过你,你也说过可答应我一件事情。”思楠急道。
萧布衣微愕,转瞬道:“你要我做的事情,就是不杀李玄霸?”
“不错就请你莫要杀了李玄霸,你一诺千金,不能不算。”思楠说道。清风残火空幽,思楠话音落地,四周一片静寂。
李玄霸只是望着裴茗翠茗翠也在望着李玄霸。二人四目交投,平静非常,身旁的思楠虽是言辞灼灼,和他们有关他们似乎并没有听进。
萧布衣听思楠提出
双眸中寒光一闪,良久后清晰的吐出了两个字,“不
思楠叱道:“萧布衣,你是个大丈夫,你真的要言而无信?”
萧布衣道:“我答应你做的事情定要不违道义,眼下此事天人共愤不能应。”他说的斩钉截铁,不容置疑楠一咬牙,霍然拔剑萧布衣!
‘呛’的一声响,宝剑如虹,美人如玉。可宝剑美人浑身上下已有了杀气,众亲卫上前,已拦在萧布衣身前,萧布衣一摆手,命众人退下。
“萧布衣,你不守诺言,莫怪我出手!”思楠轻咬贝齿,狠狠说道。
萧布衣不望宝,只望着思楠的双眸,一字字道:“不但裴小姐、萧大鹏对我有恩,你也助过我,你若出手,我就让你三剑,可三剑刺后,你我恩断义绝,再无瓜葛!”
思楠手若磐石,可剑尖被光一耀,已瑟瑟抖动,见萧布衣决绝,思楠颤声问道:“三剑过后,真的恩断义绝,再无瓜葛?”她如玉般的一张脸被火光映照,也是明暗不定,这时候听到一清晰的声音从萧布衣口中传来。
“不错!”
思楠出剑,剑虹,手腕一震,剑化三点寒光,如天空流星飞逝,倏然归一,劲刺萧布衣的胸口。
萧布衣没有稍动。
那剑已沾衣,蓦地‘啪’的一声响,中而断。思楠震断长剑,叫道:“好,萧布衣,你我从此后恩断义绝,再无瓜葛!”她身子一晃,已消失在黑暗之中,可两颗水滴垂落,入了尘埃。萧布衣望见思楠远去,脸色木然。不知过了多久,这才缓缓望向李玄霸,一字字道:“李玄霸,今日任凭谁来,也救不了你的性命。”
裴茗翠垂泪,无语。李霸吸了口气,振作了精神,笑道:“我何须旁人来救。”
“你觉得凭你之力,还可逃出这里?”萧衣道。
李玄霸道:“萧布衣,我败了,又逃到哪里?活着何用呢?李玄霸败了,结局就是死!思楠重恩,所以为我求情,她要还萧大鹏的恩情。或许……她知道我肯定要死了,她不想你背负手足相残的名声,她……是为你好。”
萧布衣皱眉,不想李玄霸这时说出这种话来。
“可思楠却不知道,命中注定,你……我只能活一个。胜者为王,败者必亡。你胜了……绝不会容忍我在身旁,当然……我若胜了,当以铲除你为第一要义,这本来就是入局的规则。”自嘲的笑笑,李玄霸望向裴茗翠道:“天底下最关心我的是我娘亲,最了解我的就是茗翠,所以她不会开口为我求情,萧布衣……你虽必杀我,可我……还是要谢谢你。谢谢你让裴茗翠和我说上这久,我方才不拒绝思楠的好意,只因为……我想再见茗翠片刻。可她既然肯为你原谅我,我既然知道思楠的苦……到如今,总要说出来。”
他面色本苍白,满是血迹,但这刻却是有些红润,仿佛又变回到东都雪落那飘逸不羁的李玄霸。那时候的李玄霸,见解犀利,睿智非常。裴茗翠紧握李玄霸的手,已泣不能言。李玄霸道:“我一生纵横,算计无数,若真有冤冤相报,早就该死了。方才要杀出重围,不过是想见茗翠一面,可既然见到了她,为何还要走?”
裴茗翠悲难自难抑,欲语无言,李玄霸突然呼吸急促起来,强忍痛楚,微笑道:“茗翠,记得答应我的事,以后糊涂些……”
“我答应你!”裴茗翠哽咽道:“你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你还有什么心愿……”
李玄霸望向苍穹,终有有了分涩然,“路到尽头,无可回头。若有心愿……我真希望今生没有和你相识,也不用你为我受这无穷无尽的苦!茗翠……知道说了没用,可是我还要和你说一句……”
“你要说什么?”裴茗翠悲声问道。
“我对不住你!”李玄霸泪下,手臂一震,已将裴茗翠送开。伸手一抓,握紧长刀,回手一戳,单刀已送入了自己的心口。
裴茗翠本待上前,见状僵住,只是撕心裂肺的一声喊,“玄霸!”
*
罗士信静悄悄的离开。
在李玄霸自尽的那一刻,他突然有种心情不可遏止,他要去见窦红线。他历经浮沉,到了如今,从未像今日一般想要上岸。
唐军已不见,二十名唐军不等李玄霸死,已悄然离去,罗士信出了山,见唐营的方向还是厮杀声阵阵,这本是他最熟悉的声音,不知为何,今日听到,心中有了厌恶之情。
一匹马儿孤独的奔过来,不知马主是否早就死去。罗士信飞身上马,绕路而行,连夜疾驰,赶赴渤海。
窦红线在渤海。
他见李玄霸已死,心中震颤。他那一刻前所未有的内疚,他知道自己对不住窦红线,无论窦红线现在如何,他都要见窦红线一面,对她说一句对不起。日头升起落下,再升再落,罗士信昼夜疾驰,不眠不休,这一次终于赶到了海边。
黄昏日落,海蓝如天,海边只见浪花朵朵,洁白无瑕。
窦红线正落寞而归,本来持剑的手,已多了劳作的茧子,本来征伐的心,如今却在记挂着飞将军。
落日余晖,撒的青山碧水上,满是金灿灿的光。望见黄昏日落,窦红线怅然若失。她记得儿时的时候,就开始一天天的等待,等待那心目中的飞将军。
世道乱、世道平,飞将军去了来,来了又去,如流星飞逝般短暂。可她等了念,念了盼,却如千年般的那么漫长。
日暮黄昏,行人疲惫。思往事,惜流芳,夕阳西下,最断人肠,窦红线已落泪,泪水如沧海明珠般晶莹剔透,在她垂首之时,遽然间马蹄声起,一人从那落日的尽头冲来,带着那斜阳西下的孤寂,带着那古道西风的疲惫,来到了窦红线的身前。
勒马披霞,那人身躯伟岸,脸上的两道刀疤虽是狰狞,但虎目含泪。
窦红线心要停,心狂跳,落霞灿烂,映照着她那憔悴的脸。轻呼了一声,“士信!”已扑到那人怀中……
她终于还是等到了她的飞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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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兵败!
沁水兵败!
西梁军已打通绛郡和长平的通道,大军风雨齐会河东。(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上党告急,河东告急,柏壁告急!
李靖攻下壶口,急取龙门关,已包抄柏壁后路。李唐在河东的大军不但未能重演当年柏壁鏖战、大破刘武周的战绩,反倒成了关中的桎梏。
时不同,结果当也有所不同。
当年刘武周四面为敌,眼山水轮流转,轮到李渊四面楚歌。
李渊眼下的力已捉襟见肘,如今关中的兵力,除了西京卫护外,很多都已外派。李轨、梁师都未平,虽一直没有企图袭取关中,但李渊不能不妨,梁师都一路西退,但还对关中威胁不小。蓝关也集结了近十万的兵力,以防西梁军破蓝关直接打到西京城下。潼关倚仗天险,暂时无忧,河东本已聚集了三十万兵力,哪里想到李世民先败折损兵力后,河东转瞬又被李靖大军包抄了后路。
本来河东有如关中的门户,李渊只想在门口拒敌,哪里想到李靖不走常规,竟然跳窗户进来攻打。
怎么守,怎么抗?李渊几之间,苍老了许多。
唯一可能让李渊觉得意料之中地是。玄霸死了。李玄霸终于死了!这根心口之刺终于拔出了!李渊才接到这个消息。是裴寂命人快马加急送过来地消息。
李玄并没有死在裴寂地布局反倒落入西梁军地围攻之中。力尽而死。
在李渊眼中。谁杀地李玄霸。李玄霸怎么死地无关重要重要地是。李玄霸死了。李玄霸早该死。李渊恨恨想到。若非李玄霸。关中或许还不能到如今这窘迫地地步。
但李玄霸地死。并没有给李渊带来太多地振奋反还有种难言地焦虑。李玄霸死了。沁水被西梁军攻打之时。唐军人心惶惶明所以。裴寂不敢去绛郡。只能带兵北撤到上党。和李神通兵合一处抗西梁军。李渊知道裴寂不会领军。出手就是败招。沁水一失。上党和绛郡地联系也就截断。眼下上党西有群山。东有太行北均是西梁军。已是孤棋一块有粮草。唐军又多地是坐吃山空。自陷死地。但让李渊最心烦地还不是上党地窘境而是延安郡地西梁军!
李靖所率地西梁军。不但虎视柏壁。还和一把锋利地尖刀一样。随时要刺到西京。
虽然北面地延安和西京还有数百里地距离。但相对秦岭黄河天险而言。可说是四处漏风。
李渊处于两难的境地。
他如果将西京剩余的兵力拉出去对抗李靖在延安的大军,那可能被李靖兜个圈子,再从北方其他的路径来取关中,可他若是不主动出击,河东若是全军覆没,渡口险要又被李靖击破,那西梁军就可以轻易的渡过黄河,一直攻到西京的城下。
如此一来,西梁军夺取关中的路线和李渊当年攻打关中的路线大同小异,差别就是,当年李渊北上不走龙门走壶口进攻关中,而李靖却是兜了个更大的圈子再攻壶口。而壶口龙门一下,就可供对岸的兵将顺利过河,威胁不言而喻。
李渊伸手搔头,才发现又落了不少头发。这时候宫人进殿禀告道:“启禀圣上,太子和秦王已在归途,应在明日都能到京城。”李渊愁眉不展,示意道:“他们若回转,马上召集他们来见朕。”宫人听令退下,李渊暗想,李玄霸死了,眼下再无内忧,虽有外患,但和建成、世民好好商议,说不定会有破解西梁军进攻的法子。李渊当然还不想放弃,心力憔悴下,沉沉入梦,只是睡梦中,还是眉头紧锁。
李渊在急寻对策的时候,李建成和李世民正在快马奔回关中的途中。
二人一样的忧心忡忡,愁眉不展。局面对他们来说,已恶化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他们真的很难再想出抗衡的法子。
随同二人回转京城的有温大雅、长孙恒安、段志玄和一帮护卫。
他们这时候,还不知道李玄霸的死讯。
杀死李玄霸是极为隐秘的命令,除裴寂以及温氏兄弟知道内情外,一直秘而不宣。沁水方面的唐军虽知卫王已死,但尽数撤到上党,所以眼下的关中,只有李渊一人知道这个消息。
李世民在李玄霸的几个亲卫的保护下,翻山越岭的终于回转到了翼城,欣喜的发现段志玄竟然还活着。段志玄乱战中存活的本领也是非同一般,见到李世民也是喜极而泣。
众人一商议,知道翼城眼下只剩下三万兵力,若被西梁军重重围困,只怕再难逃出生天,既然如此,不如趁西梁军未成合围之势,奋力一战,暂时和柏壁的兵力汇合。众人心意已决,当机立断,弃翼城带兵士向西突围,李建成知道这个消息后,马上派兵接应,两军一冲,汇合在一起,然后退守柏壁。
李建成见到李世民后,又是伤感又是欣喜,欣喜的是弟弟无恙,伤感的却是局势的恶化。和李世民一说李靖之事,李世民也不由大皱眉头,心道才出了困境,又入牢笼,如果让李靖扼守住龙门渡口,顺河而下的驻兵,那柏壁已和翼城没有什么分别。但他此刻着急回转,一来只想质李元吉,二来也想给李玄霸求得解药,还想和李渊堂堂正正的摆明一切,让他给自己个交代,李世民不想再这么不明不白下去。李建成也觉得形势不好,急于和父亲商讨抵挡策略,当下和李世民一拍即合,带人回转京城。
不过李建成毕竟沉稳,当然不会放弃柏壁,让屈突通带兵继续坚守柏壁又让刘弘基、唐俭二人分兵前往龙门关,协助那里的兵士守住关口,不能让李靖抢占渡口,断了柏壁军的退路。
众人商议已定李氏兄弟这才带亲信过黄河,取道西京。
一路上,众人见军民惶惶,都如四面楚歌之状,心中均涌起不详之意,沉默无言。
这一天终于过渭水骊山,前望霸桥的时候,李世民突然问道:“大哥吉始终说我不是父皇亲生,你怎么来看呢?”李
到李建成后,并没有将自己遇到李玄霸的事情说及,人一路追杀荒山转了几日这才回转,至于和李玄霸所言,当然也是秘而不宣。去看看小说网wwwcom。可正因为如此,所以对李元吉派尹阿鼠暗算他一事,也没有对李建成提及。
李建成听李世民发问,哑然失笑道:“世民总不会以为这是真事吧?”
李世民从李建成脸上看不到半分异常,心情复杂道:“想众口金,我虽不信总是听这个传言,难免也有惑。”
李建成感慨道:“世民作为元吉的兄长,这件事做的很好,为兄见你知隐忍退让,大感快慰。不过……这个也实在委屈你了,我多次劝说元吉,可他就是不听,唉!”
“难道让我就这么一直忍下去?”李世民问道。
李建成犹豫片,“当然不是。其实我和父皇多次说他,甚至也责罚过他,但他终究积习难改,可无论如何,他也是我们的亲生兄弟,对不对?”
“关键是他可曾把我当做兄弟。”李世民望着悠白云,苍茫远山,淡漠的回了句。
李建成见李世民不满,并没有太在心上,微笑道:“世民,我们一直都是亲生兄弟,无论谁都不能更改。我知道你一直委屈,若有过错,算在我头上,向我发火好不好?”见李世民不语,李建成苦口婆心道:“眼下大敌当前,我们应该兄弟齐心,切不可自乱阵脚。世民,我相信你能明白这个道理。”
“我明白,可父皇明白吗?”民反问道:“玄霸本有大才,却不派他领军锐意出征,只守着粮道,试问这样的处置,怎能让……玄霸心服呢?”
“让玄霸守沁水是屈将军的主意,我也同了,其实……”李建成左右为难,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措辞,良久才道:“你放心,这次回到西京,我一定要将此事说说。”
“若元再是辱我,大哥你会如何?”李世民突然问道。
李建成无奈道:“我会约束他,你和我在一起,他不会过火。”
李世民嘴唇动了两下,暗想道,若你不和我在一起呢?想起李玄霸中毒那一刻,李世民心头火起,他对李建成并不责怪,可对李元吉已深恶痛绝。
二人又是沉默起来,等过了霸桥后,西京很快就在眼前。二人带兵士进了西京,见城中百姓流言蜚语,此起彼伏,也是暗惊。因为这些留言并不局限什么太子之争,而是涉及到哪里又见了西梁军,一时间,好像除西京外,四处都是西梁兵士,还有传言说李靖早就打到永丰仓,就要来攻西京。
“这里面肯定有萧布衣的细作。”李建成听百姓议论,立即做出判断。李世民当然也明白这点,心中有事,不想多说什么。才入了城门,突然有一人径直冲出来,拦到了马前。马儿惊嘶,早有亲卫准备上前,李世民目光一凛,已望见是长孙无忌,吃了一惊,只因为长孙无忌脸上有着少有的慌张和不安。
“无忌,怎么了?”李世民忙问。
“世民,无垢失踪了。”长孙无忌急道,不顾众人在场。
李建成也是大吃一惊,“无垢怎么会失踪呢?”
李世民双眸喷火,几乎同时喝道:“无垢怎么会失踪?”
“好像和元吉有关。”长孙无忌急道。
李建成双眉一竖,“无忌,这事可不能乱说。”
长孙无忌也有些恼怒,顾不得李建成的身份,吼道:“我为什么要乱说,你给我个理由好不好?”
李建成见长孙无忌急了,也知道自己方才口气有问题,歉仄道:“我不是那个意思说……元吉虽是胡闹,但总不会如此过火……会不会……”本来想说会不会事出有因,或者是有隐情,李世民怒道:“他不会过火?那上次是怎么回事?李建成他是你兄弟?难道我不是?”
“当然都是,可无忌你总要说个明白。”
“还有什么要说明白的?今天清晨无垢上寺庙许愿,给圣上和将士祈福,回转的路上就消失不见,我们已找了很久,到如今已过半天当然不会无缘无故的消失这么久,这里是京城,还有谁敢不长眼无垢下手?我们去找齐王,可根本也找不到他,李建成,你说让我说个明白问你,我还怎么说个明白呢?”
李建成已意识到事情的急迫,对亲卫喝道:“你们在京城四处去找元吉,一定要把他给我找来。记得……除了不要伤他外,任何方式都是我来担当!”见李世民双眸喷火,李建成道:“世民和你去齐王府等元吉。”
“你一个人等就好,我去四处找寻。”李世民当下拒绝。
李建成心道也好想元吉千万不要铸成大错,不然内忧外患一起爆发西京也就完蛋了。
李建成带手下快马直奔齐王府而去,心中祷告李元吉能在府上同时命令亲卫留意李世民的动静,只怕他做出不可收拾的事情来。李世民见李建成远走,心急如焚,问道:“无忌,你怎么还在这里?你为何不去找无垢?”
长孙无忌道:“世民,我已竭尽全力,派能调遣的人手,全城去找了,无垢是我妹妹,你以为我不着急?可这次……”他未说完,有一亲卫郑仁泰快马奔到,手中拿着块玉佩道:“秦王,在城西北的安定坊乌柳巷发现了这块玉佩。有丫环说,这就是秦王妃所佩戴的玉佩。”
李世民接过一看,失色道:“这的确是无垢所佩,她怎么会去那里?”
长孙无忌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我想起来了,乌柳巷的尽头有李元吉的一处府邸,他嫌齐王府离皇宫太近,所以在城内很多地方都有府邸。那里……”听长孙恒安咳嗽一声,长孙无忌下面的话没有说下去,因为在李建成、李世民拼打江山的时候,李元吉一直都是在寻欢作乐,所以设了很多府邸供其享乐,如果长孙无垢落在那里,真的后果堪忧。
李世民握紧那玉佩,双眸中怒火燃烧,原来
佩本是仿造,当年杨广对李世民颇为不错,赏给了块玉佩,可刺杀李敏的时候失落,李玄霸为保李家平安,这才找裴茗翠帮手仿造一块,李世民和长孙无垢成亲后,又将这块玉送给了长孙无垢。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往事如潮,李世民不由又想起李玄霸,不知心中是何滋味。不再多说,催马向京城西北奔去。
无论东都还是西京,均是分内外两城,以坊为单位。李世民从龙门回转,进的是东方的通化门,本来可以径直穿内宫直到西北的众坊,可转念一想,内宫戒备森然,重重障碍,若是直走,只怕更耽误时间。圈马向南,然后折而向西狂奔,只想早一刻到了无垢的身旁。长孙无忌当然也明白李世民的想法,和长孙恒安、段志玄带着几名亲卫急急向安定坊奔去。
一路上百姓鸡飞狗跳,李世民也管不了许多,紧咬牙关,嘴角已溢出了鲜血。
等近了安定坊的时候,又有一兵士冲出来,叫道:“秦王,不好了。”
李世民见到那的惨状,心中怒火更燃。
那人叫做李孟尝,和郑仁一样,都是长孙无忌的手下。可初见的时候,长孙无忌和李世民都差点没有认出这人来。这人眉梢肿起好高,一只眼乌黑的有如泼墨染了,脸上除了汗水还有血水,手臂上铠甲绽开,有血迹斑斑。
长孙无忌喝,“有何不好?”同时使了个眼色,示意李孟尝长话短说,有选择的来说。李孟尝会意,点点头道:“秦王,我们知道秦王妃来到这里,第一时间去到齐王的同勉府去要人,齐王就在这里。”
李世民双眉一竖,说道:“边走边说。”迫切想要见李元吉一面,催马前行。李孟尝一路跑着道:“我们管齐王要人想到他蛮不讲理,说秦王妃不在他那里。他说我们以下犯上,然后命手下人出手。”
“他们出手,你们不会打去?”长孙无忌叱道:“有什么问题来担当!”
李世民感激的望了长孙无忌一眼,心还是无忌对他不错。
长孙安也想说什么,可见二人怒火渐旺,也不想做这个恶人。
李孟尝懦懦道:“我们当然能打得过他们,可齐王亲自出手,我们如何敢和他交手呢?”
李世民不再理会纵马冲入乌柳巷,见到几个人狼狈不堪的向这个方向跑来,长孙无忌见都是自己的手下由对李世民有些愧疚之意。
长巷的尽头,传来一阵哄笑,李元吉正在指手画脚的大叫。李世民见了,怒气上涌马过去,那些家丁见到秦王怒气冲冲的策马奔来,都是收敛了狂态。
无论如何,秦王在疆场纵横厮杀,都非他们所敢轻视。
李元吉正在大骂道:“真的是小人得志!你们这些孙子也敢欺负到本王的头上,我不去搞你们们竟然敢来管我要人。”正说的痛快,已见李世民的身影。李世民来的好快才现在巷头,就一阵风般的卷到了面前几人想要拦,见势不妙忙后退,还有一人躲闪不及,被马蹄子踢中,竟飞了出去。
李元吉从未见到这么凶悍的李世民,吓的脸色苍白,双腿一软,坐在了地上。可见马蹄子高高扬起,生死攸关,奋起气力就地一滚。‘咚’的一声响,一头撞在墙壁上,可说是满天星斗。
有仆人要来相救,长孙无忌、段志玄赶到,一挥手,仆人已飞了出去。
李元吉强忍剧痛站起,不等金星散去,就见寒光一道到了眼前,骇然道:“世民,你做什么?”
剑尖已到李元吉咽喉之处,霍然停住,李世民咬牙道:“无垢在哪里,交出来!”
“我怎么知道无垢在哪里?那是你老婆,你又没有让我看着!”李元吉大叫道。
李世民心中怒火更炙,一拳击在李元吉的小腹上。李元吉见李世民手中有剑,不敢闪躲,硬抗了一击,鼻涕眼泪都流了出来。见李世民动了真火,李元吉哀求道:“世民,有话好好说。”
“无垢在哪里?”李世民还是这句话。
“我真的不知道无垢在哪里。”李元吉这次倒是理直气壮。
李世民这时候如何会信,又是一拳打过去,李元吉只觉得五脏六腑都有些颠倒,差点喷出血来,叫道:“你打死我,我也不知道呀。”
李世民冷笑道:“好,那我就杀了你,看看你是否知道。”他长剑一展,已向李元吉刺出,李元吉大叫一声,闪身躲过,李世民持剑就追,又是一剑。李元吉一辈子享福,哪里有过这种窘境,虽想逃命,可腿脚跟不上大脑,叫了声,栽倒在地,滚了两滚,可哪里快得过李世民的长剑。剑光一闪,眼看就要刺入李元吉的大腿,旁边‘铮’的一声响,一剑斜斜刺来,架住了李世民的宝剑。
‘当’的一声,两剑相交,火光四溅,李世民手臂微震,斜睨过来,见持剑护住李元吉的人正是李建成!
李建成终于及时赶到。
“大哥,李世民要杀我。”李元吉本来已被骇破了胆,可见李建成来了,胆气陡壮。他素来没理都要找理,更何况今天本来就有理?
李世民怒视李元吉道:“不错,我今天就要宰了你。无垢掉一根头发,我就会砍你一剑。”
二人已势如水火,不可调和,李建成暗自皱眉,转首对李元吉道:“元吉,无垢到底是否你……藏了起来?若真的是你,快点交出来。”
李元吉怒道:“我藏她做什么?她很好玩吗?”他说的无意,李世民听了更是咬牙,“李元吉,今天我们老账新帐一起算,只说你命尹阿鼠毒杀玄霸、要杀我一事,我就再也饶你不得,大哥……你闪开,今日是我和李元吉之间的事情。”
李建成诧异问,“他命尹阿鼠毒杀你和玄霸,怎么可能?”
“我亲眼所见还有不可能的事情?你若不信,让尹阿鼠出来对质。”
李建成已意识到事态的严重,皱眉道:“元吉,让尹阿鼠出来。”
李元吉仰天打个哈哈“李世民,你真的是恨我入骨,就算这种事情都可以栽赃在我的身上!你那个死鬼玄霸武功盖世,你又是骁勇过人,若死在尹阿鼠的手上这才是天大的笑话……”
李建成听到这里,心中一动隐约感觉哪里不对,说道:“世民,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慢慢说来听听。”
可这时候李世民如何慢了下来然道:“只要让李元吉把尹阿鼠交出来即可。”
李元吉大笑道:“好,我就把尹阿鼠交出来,我看你怎么血口喷人。”吩咐一个下人道:“去把尹阿鼠找来。”见下人犹犹豫豫,李元吉怒道:“你再不去子打断你腿!”下人慌忙道:“齐王,尹阿鼠几天前……就不在京师,现在谁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李元吉本来理直气壮,他没做过的事,如何能容忍别人把屎盆子扣他脑袋上,听尹阿鼠不在异道:“这倒巧了。”
李世民笑了两,可哪有半分喜悦之意“交不出人了?我只能说要是交出来才见鬼了,尹阿鼠自作孽被玄霸一掌击毙!”
李建成一头雾水,可两个弟没有一人向他解释只能道:“这中间肯定有误会。”
“有他娘的误,这不简单明了?”李元吉怒声道:“李世民,我知道你对我不满,这才将尹阿鼠杀了,又嫁祸给我对不对?”
李元吉难得的清醒一次,虽没猜结局,可也猜了些毛皮,李世民听了只觉得李元吉胡搅蛮缠,倒打一耙,已是不可救药,气急反笑道:“是呀,我又把无垢藏起来,然后又找你要人,不知道我有病还是你有病?”
李元吉被莫名其妙的人,又被李世民追杀,身上无一不痛,这辈子又是第一次被冤枉,不由怒火中烧,喝道:“不错,就是老子做的,你能如何?”
“你终于承认了?”李世民握剑的手都有发抖。
“是呀,子早就看你们不顺眼了,一直想搞死你们。这才让尹阿鼠去下毒毒死你们……”
“元吉!话不能乱说!”李建成呵斥道。
李元吉倔强涌上,哪里管得了许多,哈哈大笑道:“可惜呀,尹阿鼠太过无用,没有毒死你们,不然岂容你来老子面前撒野呢?”他倚仗大哥在身边,越说越放肆,“不错,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做的,观音婢也是被我抓了起来,现在正在我府上剥的精光。你的那些奴才来要人的时候,老子正玩的痛快!你能怎么样?咬我呀?”
李世民怒吼一声,长剑刺去,李元吉嘴上嚣张,本事可不嚣张,慌忙躲在李建成身后叫道:“大哥救我!”
李建成出剑,一剑格开了李世民的长剑,急道:“元吉,莫要乱说。世民,不要冲动。”
李世民怒道:“建成,滚开!不然我连你一块杀。”
这两句话的功夫,李建成已经挡了李世民三剑,这时候他已退到了段志玄、李孟尝等人的身边,可李建成并不担心这些人出手,因为这毕竟是皇室之内的事情,知趣的手下都会两不相帮。长孙兄弟识大体,定能出手拦住,正抵抗李世民,这时候蓦地感觉背心处有些发麻,仿佛被蚊子叮了一口。李建成并没有放在心上,还在叫道:“世民,住手。”
长孙兄弟也围了过来,觉得无论如何,李世民都不好和李建成交手,罪责都在李元吉身上,可李世民也不好杀他,只想先要制住李元吉。这时候李建成突然动作僵了下,目光有些发直,李世民早就红了眼睛,只想逼退李建成,宰了李元吉,毫不犹豫的一剑刺去,正中李建成的手臂。
‘当’的一声响,李建成长剑落地,可人还不动,脸上表情怪异。李世民没有多想,已趁机一脚将李元吉踢倒,长剑指在他的咽喉上,正要刺下去,身后突然有人大叫道:“太子!”那声音极为的凄厉惊怖,李世民心中一凛,回头望过去,只见到李建成已向地上倒去臂上流淌的竟是黑血,李建成双眸光彩已去,倒在地上后,蠕动了两下也没有了动静。
李世民眼中露出惊骇欲绝之色,他不过刺了李建成一剑,虽见血,但自知绝非严重,更不要说致人死命!可李建成的的确确是死了!
李建成死了?大哥死了?李世民脑海中一片空白,李元吉也惊呆当场远比李世民要醒悟的快。
李世民知道,自己绝没有杀大哥,可李元吉却认为李世民一剑刺死了大哥!李世民既然敢杀大哥,那下一个目标就是他!李元吉想到这里,毫不犹豫的奋起气力,向李世民扑去叫道:“你杀了大哥,我和你拼了。”他才一起身,就感觉到脸颊微麻,似乎被什么东西叮了一口,可他和李建成一样,全不在意。李世民心慌之际忘记了反抗,被他一把抱个正着可人在疆场多年,已养成敏的反应到袭击后,毫不犹豫的回剑刺去。
李元吉文不成、武不就辈子都在嚣张中度过,李世民长剑刺来的时候,竟没想到闪避。结果长剑从李世民的肋边闪过,急刺入李元吉的小腹之中。
李元吉大叫一声,松手仰天倒了下去。
李世民拔出长剑,带出一蓬鲜血,心中惘然。他虽痛恨李元吉到了极点,可见到他倒下的时候,还是难以置信。
小腹虽是要害,可一剑刺中,难以就死,李元吉倒在地上,脸色发青,肚子中流出的血,竟然也是黑色。
伸出手,指着李世民,李元吉颤声道:“你……好狠!”他头一歪,再也没有了声息。
长孙兄弟扑过来后,也是惊骇在当场,从未想到过局面竟然急转直下。长孙无忌还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伸手去李建成鼻息上一摸,倏然缩回手指,脸色苍白,低声道:“太子死了。”
太子就这么死了?太子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死了?所有人难以置信,可不能不信。
李世民脑海一片空白,手一松,‘当啷啷’声响,长剑落地,喃喃道:“不
不是我杀的建成!”
那些仆人这才回过神来,齐齐一声喊,就要四窜逃命。长孙恒安向段志玄使个眼色,段志玄一个鹞子翻身,已到了府邸门口,拔刀就剁。他出刀极快,转瞬斩了数人,长孙无忌醒悟过来,马上加入了这场屠戮之中。长孙恒安、长孙无忌加上段志玄还有郑仁泰、李孟尝几个亲卫,个个双目红赤,堵住两头,很快将巷子中李元吉的家丁,还有李建成的几个亲卫斩杀殆尽。
李建成在柏壁的时候,身边倒是护卫极多,温大雅为怕他被李玄霸害死,这才重点保护。可回到京城后,自然就松懈了很多,李建成听李世民向李元吉的府邸杀去,匆忙追赶,却不过带了几个手下,只想劝架,哪里想到打架,没想到不明不白的死在这里。
几人都是骁勇之辈,又如何是这些家丁亲卫能敌,尽杀这些人后,长孙恒安和段志玄携手又去了府邸之中,显然一方面是杀人灭口,另外一方面是要找寻长孙无垢。长孙无忌长剑滴血,走到李世民面前,低声道:“秦王,一切都解决了。”
“解决了什么?”李世民四下一望,脸色已变。
李孟尝捡起了民掉落的长剑,突然道:“这剑上有毒,不然太子不会这么就死。”
长孙无忌夺过长剑,见身还有一人奄奄一息,一剑刺在他的脸上,那人已惨叫都不能发出,可脸上很快发青发黑,刺破的伤口中,流出黑色的血,和李建成他们流的没什么两样。
长孙无忌蓦:心寒,缓缓回头望过去,看李世民的眼神已大不一样。
剑是李世民的剑,剑上有毒,那说李世民早就蓄谋已久,可是他长孙无忌并不知情。
李世民见剑上有毒,也在当场,见了长孙无忌的眼神,叫道:“不是我下的毒。”
长孙无忌苦笑一声,“秦王,现在是否你的毒,其实没有关系!”
“可真是我下的毒,谁在害我?”李世民心中一阵茫然。
长孙无忌心道事情已到了这个地步,你何苦还不承认,低声道:“秦王,眼下要保全自身,只有去见圣上……”他未说完,长孙恒安已从府邸中快步走出,剑尖滴血,显然是方才又杀了几人,见到李世民道:“世民,府中没有找到无垢,有个别的女人,是光着的,我……杀了。志玄在找别的活口,我先来通知你们。”
李世民心头一沉,苦笑道:“何必都杀了?”
长孙兄弟互望一眼,又望向了一旁的郑仁泰和李孟尝,二人‘咕咚’跪倒,齐声道:“我等愿追随秦王、两位公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长孙兄弟虽不及长孙顺德,但在此时的看法上都是一样,眼下已顾不上西梁军,拥护李世民,保住长孙家才是第一要义。所以他们当机立断的杀人灭口,赶尽杀绝。
长孙恒安道:“秦王,我们方才杀了这些人,就是为了提防风声走漏。但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
“瞒什么?”李世民问道。
“当然是先不让圣上知道。”长孙无忌毫不犹豫道:“眼下秦王杀了太子,齐王……你说……圣上会如何?”
“他……”李世民打了个寒颤,暗想自己和玄霸不是李渊的儿子,却亲手杀了李渊的两个儿子,李渊还不把自己斩成肉酱?
“先下手为强!”长孙恒安道:“秦王若再犹豫,只怕你我都要遭灭顶之灾。”
李世民望见二人神色肃然,也是心中凛凛,问道:“可是……我们势单力孤,如何面圣呢?”心中暗想,自己不是李渊的儿子,无论怎么解释不知情,不知道宝剑有毒,可谁又能相信呢?
长孙无忌听李世民松口,再无顾忌道:“事发突然,我们只能兵谏!”
“兵谏?”李世民皱眉道:“可是哪里有兵?”
长孙无忌道:“秦王,你王府本来就有数百护卫,我们长孙家在禁宫也有人手。我们猝然发难,兵谏圣上,圣上不防我等,定能事成。秦王只需说元吉侮辱无垢,你去讨人,和元吉交恶。建成劝阻,被元吉误杀,你忿然出手,斩了元吉!”
“这能行吗?”李世民准备不足,有些犹豫。他回转西京本来是想要为李玄霸讨个公道,同时想要向元吉取解药和向李渊摊牌,哪里想到情形急转直下,竟然到了如今的地步,饶是他疆场镇静,在这时候也是不由的心慌意乱。
长孙无忌却展现出临危不乱的作风,沉声道:“不行也得行!我们是迫不得己杀人,理上……不亏。”他说的面不红心不跳,又道:“太子已死,秦王你入了宫,若有机会,就需要逼圣上立你为太子,然后将皇位传给你。”
李世民头痛道:“可眼下……国难当头,就算传位给我,我又如何能抗住西梁军的攻打?若是转瞬兵败,那不过是蒙羞早晚的事情。我这么做……是不是有点过了?”
长孙无忌叹气道:“如果秦王不同意这个主意,我只有另外一个法子。”
“什么办法呢?”
“那就是你我自缚手臂,去圣上面前请罪,听天由命。”长孙无忌道。
李世民想了良久,还是拿不定主意,长孙恒安一旁苦笑道:“杀了太子,眼下我们这罪都是死罪,能过一时是一时。西梁军什么时候攻到不得而知,但我们若不发动,只怕很快就要毙命。
若能逃过此难,再想办法应付西梁军,只能说走一步看一步。是马上就死还是等待时机,只能由秦王定夺。”
李世民思前想后,只能同意这个策略,问道:“内城从那里兵谏,你们在哪个地方有人手?”
长孙无忌精神一振,一字字道:“玄武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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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故事能让更多的人:面的了解隋末那段风云,心愿已足,当然如果有人钻研下去,对照历史,更清晰的了解中国古文化,激发爱国热情,那更是墨武的荣幸。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也没有无终曲。
江山虽未说曲终人散,但已余韵,推动最后一个高潮起来,也就是写完李玄霸、罗士信后,墨武叹口气。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这种对比的写法强调了种命运,也是注定的两种命运。
都说人命天。看似荒谬。不过也有道理。其实更应该说人命是由本身地性格决定。
性格决定走地路。
性格不改变。一条路只能坚持……或者无奈地走下去。
李玄霸是个复杂地人物。写完他后。对他地落幕默然。却没想到惹起书评区地大热。
看江山地读者毕竟都很成熟。终于没有演变成谩骂对攻。墨武很高兴。
至于讨论萧布衣地选择。当然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地事情。只要不人身攻击就好。
书评区管理一直都是严格些,三年来,三本书一直如此。只想给墨武的读者保留一个安静的看书区,虽说不炒作对人气有损失,但能让墨武的读者品茶茗香的时候有丝感动或感慨,不被他人所干扰,其实对墨武而言,已是利大于弊。
十二月初的时候,还不能确定什么时候完结,可今天写到玄武门后,看了下最后列出的提纲,应该可以明确的说一声,还有两节就应该完成了。
当然这两节可能多一些,说不准都是万字以上,但墨武会在这两天内加班加点让自己努力写完,交代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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渊是从噩梦中被惊醒,他睡眠严重的不足。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人在精神压力极大的时候,总会做些千奇百怪的梦。李渊就梦到萧布衣将他擒住,五花大绑,然后用小刀一刀刀的将他身上的肉割下来。
梦境很血腥,李渊醒来后,大汗淋漓,突然想到了什么,向宫人问道:“怎么太子和秦王还没有来呢?”李渊知道李建成已到了京师,所以一直在等。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眼下只有亲生儿子让李渊感觉到可靠和有希望。李建成已到京师,可只让手下来通禀一声,说还有事情处理,再等一两个时辰后再来拜见,可现在显然已过了那时候。
李渊心中不知为何,有了不详之感。
起身在殿中踱来踱去,望着墙上挂着的关中地图,久久沉吟。眼下关中已处于绝对的劣势,他根本想不出还有何良策对战气势如虹的萧布衣。
萧布衣显然是的一生之敌,李渊每次想起这点,都是心中哀叹。这个他的一生之敌,从伊始的刻意拉拢,到中途的虚与委蛇,再到如今的图穷匕见,每次都让他心力憔悴。
既然老天让他取下关中,何又给他安排个萧布衣?
天书?李渊脑中蓦地涌起这两个字,眼中露出迷惘之意。
看了下殿旁的红烛,又了半截,李渊终于忍不住,招来宫人道:“去看看,为何太子和秦王还不来见驾呢?”
宫人等退下,又有宫人前来道:“启禀圣上,温大雅急来求见。”
李渊微愕。温大雅来见。温大雅一直负责卫护太子。这次和太子从柏壁回转后。一路劳顿病在身。抱恙回府休息。不知为何又匆匆来见?
温大雅见到李渊地时候。是惊惶。低声道:“启禀圣上。情形好像有些不对。”
李渊只以为他在说天下大势。叹口气道:“眼下地情形。地确对我们不利。萧布衣他……”
“我不是说萧布衣。是秦王和长孙氏有些不对!”温大雅急道。
李渊一怔“秦王和长孙氏如何了?”长孙氏眼下是关中大族。无论在朝堂还是门阀中响均是不小。不然当初长孙无忌也不敢协同长孙无垢来找李渊讨个说法。对于这些门阀大族。李渊本身也有无奈。他要天下一统不能不依靠这些人地支持。但很多时候些门阀大族就趁支持地时候。悄然地渗透到李唐地方方面面。牵一发而动全身。随便哪个都不能轻易处理。李渊紧急时刻。只能对他们宽厚礼遇。甚至很多时候于门阀地嚣张。不过睁一眼闭一眼。长孙氏是他亲自拉拢地门阀会又有什么不对?
“他们好像密谋……密谋反叛!”温大雅艰难道。
李渊一怔,转瞬笑道:“怎么可能?他们反什么?他们没有理由呀。”听到温大雅的告密李渊心中微恼。若非温大雅是首义功臣,而且对他一直忠心耿耿只凭这一句话,很可能就被他推出去斩了。
“我也不知道他们反什么。”温大雅急急道:“老臣见圣上后,身子不妥,本告退回转修养几日,没想到在北衙就头晕目眩,只能暂歇。可无意中听中郎将吕世衡密报,说长孙无忌让他相机而动,然后就和秦王带近身侍卫进入了玄武门。他不解长孙无忌之意,总觉得有些不妥,这才来禀告于我。老臣听到,总觉得这里有些事情,所以才急急来报。”
李渊已皱起了眉头,原来唐承隋制,西京的防御和东都大同小异。内城虽戒备森严,但还分外朝、内廷两部分。外朝之在南,内廷在北。皇城北部的诸门对内廷的安危关系重大,而玄武门更是举足轻重。所以李渊为防叛乱,在玄武门外又设两廊,叫做北衙。卫府精兵和宫廷侍卫很多都在北衙守卫,以应急变。相对而言,过玄武门进内廷后,防备已大不如前。若是被贼人掌控玄武门,基本很快就能控制内廷,也就是直接威胁到他李渊的安全,温大雅说的若是真事,长孙无忌的用意可说是极为可。
李渊本来是老谋深算的人,虽已有心,可终究还是难以置信。
因为事情有因有果,他实在想不到李世民和长孙氏为何要反他!
蓦地想到了什么,李渊问道:“世民还是世民吗?”他问的古怪,温大雅微愕,迟疑道:“当然是秦王,不然谁可轻易带人进入内廷呢?”
李渊当机立断道:“命侍卫高手隐在殿后,以摔杯为令!”
温大雅立刻听令去做,一时间脚步繁沓,李渊一颗心怦怦直跳,手按桌案,脸上阴晴不定。又过了柱香的功夫,有宫人进来禀告道:“秦王协长孙恒安求见圣上。”
李渊沉默片刻,说道:“宣他们来见。”
李世民进殿的时候,甲冑齐整,身带佩剑,李渊望见,心头一沉,因为他从李世民脸上看到少有的决绝之气,而长孙恒安的脸上,也代表有大事发生。
有什么大事发生?
世民还是世民,这无可置。李渊知道李玄霸能乔装改扮,但他虽老迈,绝不老眼昏花,加上对李世民极为熟悉,是以一眼望过去,就知道眼前这人还是他的儿子。
可世民为何满是杀气?他们要做什么?李渊终于发现很多事情,他亦是无法掌控。
“世民,你一路辛苦了。求见朕,不知道有何事情呢?”李渊缓缓问。
李世民第一句话就石破惊天,尤如一个炸雷在李渊耳边响起,“大哥建成死了。”
李渊本极沉稳,听到这句话后霍然站起,失声道:“你说什么?”
“我说大哥建成死了!”李世民一字字道。
李渊身躯晃了两晃,脑海一阵空白,扶住桌案,喃喃道:“建成死了……”不知过了多久,这才艰难问道:“是谁杀的建成?”他辛苦一生只想着一统天下,千秋万代,永承大统,李建成寄托着他的希望,怎么会就这么死了?
李世民犹豫片刻才道:“是元吉杀的大哥!”
李渊缓缓坐下来,问道:“元吉呢,怎么不来?”
“元吉杀了大哥,被我杀了。”李世民道。
李渊不语,李世民也保持沉默长孙恒安本觉得李世民说的太过直接,不够委婉可转念一想,当机立断最为重要,李世民开门见山,就要看李渊的反应。
李渊没有任何反应。
他只是坐在桌案后,神色木然。
不知过了多久李世民忍不住道:“父皇,不知你对这件事如何来看?”
“建成是你杀的对不对?”李渊突然问道。
中一惊时间竟无话可说。他不知道李渊如何,难道说消息走漏,那他岂不是自投罗网?
“建成毕竟是你大哥……亲生大哥。”李渊终于落泪,哀声道:“你说及建成之死,竟然没有半分痛苦,建成之死若非你的原因实在想不出其他的解释。”见李世民不语,李渊苦涩道:“为什么不回我?”见李世民已有惶恐然一拍桌案道:“说,为什么!”
李世民本已下定了决心备自己掌权,然后再谈其他因为他已认定自己非李渊的儿子,做这一切当然并没有什么愧疚之感。可见李渊悲愤欲绝的样子,心中竟有惶恐之意,叫道:“你问我为什么,那我问你,为什么李元吉三番四次对我挑衅,你却无动于衷?为什么京城满是我不是你儿子的传言,你不加禁止?为什么都是你儿子,你厚此薄彼?为什么长孙无垢与世无争,到现在还是下落不明?为什么李元吉毒杀玄霸?为什么有功的人总是被猜忌?为什么直到现在,你还骗我,说我是你的儿子?!”
李世民一腔怒火,蓦地发作,端是惊天动地。李渊听后,眼前漆黑一片,已猜到一些事情,回过神来,眼中满是悲哀之意,颤声问,“世民,谁说你不是我的儿子?”
李世民冷笑道:“道到现在你还要骗我?谁说的,难道你不知道?”
李渊紧握双拳,咬牙恨声:“原来如此,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世民反倒糊涂起来,至于逼李渊退位之心,不知为何,已很淡了。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其实他本来不想逼宫,要见李渊除了是因为长孙氏的缘故,更多是想为自己讨个说法。眼下就算他能坐到李渊的位置又如何?李世民自忖亦是难以抵抗西梁大军南下,既然如此,他做个皇帝有何用处?
李渊凄凉的笑起来,“原是报应!”他一伸手,桌案茶杯已掉到了地上,殿后温大雅听令冲出,已将李世民、长孙恒安团团围住。
长孙安脸色微变,暗自叫苦。原来他们一直都是拥护李世民,见李世民剑上有毒,连续毒杀了李建成和李元吉,也就一直以为李世民早有杀心,是以才当机立断的出主意让李世民掌权,不然杀太子之罪足以让所有人满门抄斩。长孙氏在内廷也有人手,长孙无忌用最快的速度召集百来人,虽然不算充足,可想李渊对李世民当然也是疏于防范,所以长孙恒安和李世民径直去见了李渊。本来按照长孙恒安的意思,李世民应当机立断,控制住李渊再说其他,可李世民心情激荡,只顾得讲理,却转瞬被禁卫围困。看这里的人手,李渊显然早有准备,那非但大事不能成行,只怕长孙家就此被连根掘起。
李世民手剑柄,竟不畏惧,怒视李渊,双眸喷火道:“我为你鞠躬尽瘁,你如此待我?”
李渊说道:“黄门侍郎,带人下。”
李世民一怔,温大雅也几乎以为自己听错,问道:“圣上,你说什么?”
“朕说你带人退下!”李渊怒声喝道。他身为皇帝,少有如此失态的时候,温大雅见李渊怒火中烧,不敢有违,只能带兵退下。李渊从桌案后走出,缓步到了李世民的身前,说道:“我要杀你们二人才已经杀了。”
李世民不能不承认李渊说的是事实,长孙恒安脸色阴晴不定,不知道李渊到底如何想法。
李渊拔剑,长剑若水,带着寒气森然。
长孙恒安退后一步,李世民不退,凛然的望着李渊。
李渊倒转剑柄,将宝剑递过来,哀恸道:“世民为父知道你被玄霸那畜生毒害已深,说什么都难以让你相信。你若不相信是我的儿子拿起这宝剑,一剑刺死为父好了。”他声音哽咽,真情流露,脸上那种悲痛欲绝的神色,让李世民动容。
“为何不接剑为何不刺?”李渊问道。
李世民浑身发抖,没有去接剑。可李渊这招如当头棒喝他幡然醒悟,嗄声道:“爹,难道……玄霸所言是假?”他一直被李玄霸的悲情所打动,回转路上心事重重,想着这些年来的一切,益发的相信李玄霸所言。再加上到西京后被李元吉百般激怒就一心认定自己非李渊的儿子,所以对李建成、李元吉的死没有任何伤感见李渊如此对他,甚至将命都可交在他手上又如何还会怀自己的身份?
那一刻,他只觉得天塌地陷恨已极!他已铸成大错!
李世民想死的心都有!
“冤孽!”李渊伸手掷剑于地,两行清泪流淌而下,悲声道:“果然是这个畜生挑拨你我的关系!他竟然死了还要和我作对!”
“玄霸他死了?”李世民失声道。
李渊咬牙道:“他当然死了,他若不死,我怎么会放松了提防,铸成今日之错?我恨不得当年就摔死了他!世民,建成到底是怎么死的?他可是你的亲哥哥呀!”李渊悲痛欲绝,老泪横流。
李世民虽然明白一些,长孙恒安却还是如入迷雾,搞不清到底怎么回事,可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情,不由心中惴惴。李渊虽不正眼望他,可他已如芒刺在背。
李世民觉得天地颠覆,心乱如麻,知道自己落入了个极大的阴谋之中,但已无能寻找出真相。听李渊询问,终于将回转西京所发生的一切如实说了,可对长孙氏诛杀李元吉手下并没有说及。李渊这时才望了长孙恒安一眼,长孙恒安脸色如常,可内心却打个突。
李世民在相信自己受骗之后,早就悔恨不已,心灰如死,见李渊向长孙恒安望去,不知为何,内心反倒有了片刻的平静,说道:“父皇,原来一切都是孩儿的错。事已至此,所有的罪责,孩儿愿意一肩承担。”
李渊忍不住又流下泪来,“世民,你不过是受奸人利用,这些事情与你何关?爹本来就你们三个儿子可成大器,可建成已死,元吉又亡,我怎么忍心对你如何?”他真情流泪,李世民也是泪流满面,叫道:“父皇,是儿子无知,中了李玄霸那狗贼的奸计,孩儿不孝!”他一边哭泣,又将李玄霸救他两次之事说了一遍,悔恨道:“孩儿怎么会想到,他竟然心机如此深沉,救我两次,不过是想利用我。”
李渊仰天长叹道:“这个畜生,原来早就一直在算计我!朕一时心软,妇人之仁,竟然那么晚才杀他,可说生平最大的错事!不用问,当初太行山的萧布衣,肯定就是这畜牲假扮!世民,李玄霸这畜牲对你所言的故事中,前面说的都对
是最后改变了事实。实际上,你娘亲生了你,而宇’的声,一口鲜血吐出来,已摇摇欲坠。
李世民出了皇宫,只觉得天昏地暗,身心乏力。可不想回转秦王府,只是顺着皇城走出去,如孤魂野鬼。
国难更急,兄弟~墙些事情发生在他身上,让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疲惫。
他本来经过疆场的磨练颗心已坚硬如铁。但被李玄霸所骗,将西京搅的一塌糊涂,更亲手误杀了大哥和弟弟,虽对李元吉早有不满,也一直想要教训他真的杀了后,心中那种滋味无法言表。
顺着墙根走下去只见新月当头,惨淡阴冷,树影摇摇,有如鬼魅。李世民头昏脑胀,就这样的走了半夜,他~倒落魄身上又满是鲜血,旁人见了纷躲避,早认不出这是声名赫赫的秦王。李世民不知不觉到了一个府邸前到上面写着‘长孙’两字,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又来到了长孙府邸。
虽然说因为长兄弟二人的参与让事情更是一团糟,可听了李孝恭所言,李世民已知道两兄弟也是为了自己着想,心中对这二人,并没有怪责之意。暗想长孙恒安为父皇断臂,无论如何,自己总要去看看。
走到府门前,拍门半晌,竟无人应,李世民暗自奇怪,心道长孙家出了大事,无论如何都不会这么快睡着。他只是拍门,过了许久,这才有个人应道:“来了,是谁?这么晚做什么?”
府门打开,一老仆探出头来,李世民认得那是长孙家的老管家,突然想到长孙无忌还是不知下落,更是着急,只想找长孙无忌商议此事。
老仆半晌才认出李世,脸上有些异样。李世民并没有注意,问道:“无忌呢,我要见他。”若是以往,老仆早就恭敬的带李世民进府,可这时候,老仆支支吾吾道:“三公子睡了。”
“你骗个,他这时候能够睡着?”李世民倒是一点不笨。
老仆又是支吾吾半天,李世民心中不喜,一把推开老仆,冲入到府中。府中极静,如死!
李世民不知为何,心中涌了不安之意,对长孙府他是极为熟悉,冲到长孙无忌的住所,踢开房门,只见到屋内黑暗,床榻哪有人影?伸手一摸,床榻冰凉,根本不是有人回转的迹象。突然想到了什么,李世民的一颗心,也和床榻一样冰冷。冲出房来,一把抓住了老仆,李世民厉声喝道:“无忌去哪里了?”
“三公子他没有回来过。”老仆喏喏道。
李世民叱道:“你方才不是说他在睡觉?”
“是我糊涂了。”老仆辩解道。
李世民一脚踢开老仆,冲出门去,叫道:“无忌,长孙无忌,你出来!”他喝声凄厉,渐渐远去,老仆这才擦了把冷汗,带上房门,招呼道:“快些!”
这时候内堂走出一批人来,都是大包小包,就要出门,蓦地都是愣住,只见到李世民脸色铁青的站在门前,问道:“你们去哪里?”
那些人纷纷叫道:“秦王,三公子让我们出城,你看在往日的恩情上,不要为难我们吧。”
李世民寒声问道:“无忌出城了?”众人面面相觑,并不回答,可神色显然是默认。“那恒安当然也走了?”李世民又问。众人还是保持沉默,可这沉默中,有一种心寒之意。李世民仰天笑道:“好,好!”他虽笑,可笑容中有着说不出的惨烈之意,不理这些家眷,转身离去,众人如蒙大赦,纷纷出府。
李世民一颗心已如冰般凝结。
他从未想到过,长孙无忌竟然也会离他而去。他不相信,但事实已在眼前,不由他不信。
长孙无忌和他一起参与了兵谏,他虽没事,但长孙氏已是惶惶。无论如何,今日的兵谏就如一根刺,已埋到了长孙氏和李唐之间,他不掌权,长孙无忌只能走!
无情、冷酷,却是不争的事实!
李世民想到这里,蓦地哈哈大笑起来,如同疯狂。这时有两个百姓路过,见李世民大笑,以为是疯子,一人道:“这人这晚在这笑的和疯子一样。”
“这算什么,今天京城发生的事情,比这还疯狂。”另外一人接道。
先前那人道:“是呀,谁又能想到,秦王杀了太子和齐王,他真的疯了吧?”
李世民脸上肌肉抽搐,握紧了拳头,并没有冲上去。心中的声音在大喊,我真的疯了?我真的疯了吗?我疯到鬼迷心窍信李玄霸的话,竟然害死了自己的亲生兄弟。玄霸一直对自己如亲生兄弟自己对他感激和佩服到五体投地,可偏偏是他给了自己最狠的一刀!这世上,亲情算什么?这世上,谁才值得信任?玄霸一直对我说,说我有大才君王之相,原来都是骗人!父皇多次给自己机会自己却一直怀疑他的心意!自己数次兵败,折兵损将,还有何面目领军?眼下就算长孙无忌都为了自身的利益,舍自己而去,这西京城的文武百官,会如何看待自己?父皇虽原谅了我他伤心欲绝不言而喻,我又怎能原谅自己?
这一切到底是谁的错?
脑袋混乱如麻,可那两个百姓的话却总能清晰的传过来。
“秦王没有疯只是权利让人疯。”一个百姓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呢?”另外一个人问道。
“以前京城早就说了,秦王的功劳一直在太子之上以应该立秦王为太子。但太子怎么会干,所以他们兄弟一直不和。这次秦王抢先发飙,杀了太子,就是为了抢太子之位。”
“可他们毕竟是兄弟呀。”
“兄弟算个屁,当了太子就当了皇帝,可以为所欲为,杀个兄弟算什么呢?谁不想做皇帝,你不想?”
“莫谈国事,莫谈国事。”应声的那人有了胆怯,二人终于转过了巷子,不见了踪影。
李世民还是孤单的立在那里,只觉得双颊红赤,一阵阵热血涌上来,一张嘴,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在凄清的月光下显得惨烈非常。
可他仍是不动,就那么呆呆的站着,月光洒下,将他的影子拖的孤孤单单,好长好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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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渊天明醒转的时候,头痛如裂,他其实并没有熟睡,可他一直强迫自己去睡。只有在睡梦中,他才能少些撕心裂肺的痛。
内忧外患,他该如何?他不知道!
不知想了多久,这才疲惫道:“传……内书侍郎来,朕要拟旨。也将秦王找来吧。”他真的有些坚持不下去,只想先立儿子世民为太子
京都恐慌,事情总要一步步来,他不能倒下去。他就有宫人急匆匆赶到:“圣上,黄门侍郎求见。”
李渊一听到黄门侍郎四个字,就有不祥之意,温大雅进来的时候,满脸的恐慌之意,“圣上,长孙氏已有小半数出了京师,不知去向!”
李渊霍然站起,脸色已变,“长孙无忌和长孙恒安走了?”他最怕这点,所以昨天好言安慰,哪里想到这长孙兄弟只怕他秋后算账,跑的比兔子还要快。
温大雅忧心道:“就是他们兄弟带头,听人说,他们昨日出了皇宫,马上用最快的速度通知长孙近亲从京城撤走,半夜就不知了去向,老臣是今日才得到的消息。”
李渊缓缓坐下来,握紧了拳头,一字字道:“他敢跑,我就敢杀!黄门侍郎,你传令下去……”本来想要尽数诛灭京城的长孙氏,可犹豫很久,终于还是难以做出决定。要知道诛杀京城的长孙氏容易,可长孙氏散居关中,引起门阀的哗变,那可如何是好?
温大雅当然也白这点,劝道:“圣上,长孙无忌只图眼前之利,远比不上长孙顺德的稳妥,他走了,也是怕圣上怪责。”
“难道要朕跪着去求他不?”李渊怒道。
“那倒不是,可下西京一片混乱,当图稳定军心。长孙氏虽有小部分逃,但为稳定门阀的立场,还不适合大肆屠戮。”
李渊沉默良久,缓缓点,这时有宫人匆匆忙忙进来禀告,“圣上,大事不好。”李渊已经被西京之乱弄的心烦意乱,听到大事不好四个字的时候,头皮发麻问道:“何事?”
“秦王知所踪,我们遍寻王府,找不到秦王!”宫人惶恐道。
李渊全身抖起来,“你说什么?”
“我们找不到秦王,已让所人在京城寻找。”宫人紧张道。
李渊霍然站起,双眸圆睁,晃了几晃,缓缓的向下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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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京大乱的时候,萧布衣已回转到了东都。
李渊被李玄霸的冤魂弄的鸡飞狗跳的时候布衣却是平静非常。
从河东回转东都后,他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欢迎和礼遇。杨身为皇帝出城十里相迎,文武百官更是迎到了黄河渡口。
萧布衣领兵又征战一年多,取得的战绩可说是辉煌的无以伦比。东都不但击溃了突厥,打的突厥一蹶不振,还痛击辽东创渊盖苏文,到如今梁大军已占领了大半个山西,而且西梁大军已过黄河,强攻龙门,剑指西京。
天下一统,已指日可待。
除了关中的门阀,天下人都已振奋们实在乱了太久,他们也迫切的希望恢复到天下一统百姓安定。
在天下沸腾的时候,萧布衣还是很平静至可以说有些黯然。坐在府邸中,他手中拿着半块玉来覆去的看。
裴蓓静静的坐在萧布衣身边,陪着他看。
虽然知道也提不出什么有参考的意见,可裴蓓还是喜欢陪着萧布衣。陪着他出生入死,陪着他平平淡淡。
这是真正的爱人,知心的爱人。
萧布衣终于放下手上的半块玉,叹口气道:“看不出我爹托人送给我这块玉的用意。”
裴蓓猜测道:“或许是令堂的遗物吧。不过……”小心翼翼道:“李玄霸已死,这块玉说不定已无关紧要了。”
萧布衣道:“这个东西很特别,更像我那个时代之后的东西。”
“你那个时代之后?”裴蓓虽说已对萧布衣的思维开始融会,但还是理解的吃力。
萧布衣道:“这玉并不光滑。”
裴蓓伸手摸去,感觉的确如此,不解问,“那又如何?”
“这东西在我看来,更像是……一种电路。”萧布衣苦笑道:“或者说,是一种装置。反正……我对你们不好解释,你也很难理解。”
裴蓓歉然道:“布衣,很抱歉,我帮不了你。”
萧布衣哈哈一笑,“我还抱歉,不能很好的给你解释呢,其实这种事情,和二哥说倒可能有探讨的价值,他是我在这个世上,观点比我还奇特的人物。不过他在龙门,我会找他。”
裴蓓嫣然一笑,“要去龙门,只怕也要等登基后才去了。皇泰帝已主动禅让皇位,东都百官请你登基,你推辞不了的。”见萧布衣有些惘然,裴蓓惴惴问,“布衣,你不喜欢吗?”
萧布衣喃喃道:“登基?”半晌才道:“我真的要登基称帝了?”
“当然了,皇泰帝已三次让位,你莫要为难他了。这天下,你不做皇帝,又有哪个敢坐这个位置呢?”裴蓓轻声道。
“或许赵匡胤黄袍加身的时候,也没有我这么礼让过。”萧布衣苦笑道。
“赵匡胤是谁?”裴蓓好奇道。
萧布衣只能摇头,暗想,自己这一登基,怎么还会有赵匡胤呢?正沉吟间,卢老三前来道:“西梁王,裴小姐的手下,影子求见。”
“请。”萧布衣皱了下眉头。李玄霸自尽身亡,裴茗翠只求萧布衣让她带走李玄霸的尸体,萧布衣这次并没有阻拦。裴茗翠一走,再没有了消息,不知道这时候派影子前来,有何事情?
影子进入王府的时候,还是蒙面,避开萧布衣的目光,递上个包裹道:“西梁王,裴小姐说感激你让她带走……”犹豫片刻才道:“这是她给你的东西,说……你现在已坐拥天下,别的已不在乎,或许这个东西,你还有用。”
卢老三接过包裹,得萧布衣示意,缓缓拆开包裹,现出里面的三件东西。
萧布衣双眉一扬,裴蓓也是目光一闪,二人互望一眼,都看出彼此的诧异。三件东西很简单,有两封信,最后的一件物品却是半块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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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衣望着那半块玉,多少有些诧异,却也有些感慨,世上,最了解他的还是裴茗翠。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
裴茗翠送这块玉过来,是不是暗示她又找到了新的答案?
“裴小姐可好?”萧布衣问道。
影子犹豫下,“她在华山。她说……玄霸应该也希望葬在那里。”
萧布衣心道,裴茗翠一辈子都在了解别人,可她如何评论自己呢?李玄霸希望葬在华山,难道是想着亲眼看到关中灭亡?
知道裴茗翠前段日子一直和宇文芷在一起,也知道李玄霸在李唐并不得志,所以这两封信,可能和自己有关。
但有关无关,在萧布衣心中,并非那么重要。他还是更着重那半块玉,这块玉他最早的时候,就在蒙陈雪手上见到,那时候只知道玉中有着惊天的秘密。后来蒙陈雪将半块玉又还给了文宇周,没想到天下近一统的时候,这块玉竟然鬼使神差的又出现在他眼前。
萧布衣看着块玉,想着自己这些年的经历,也感慨世事的奇妙。
仔细看了下信封,才发一封是给徐世绩。萧布衣道:“为何不亲自给徐将军呢,他也在东都。”
影道:“或许裴小姐觉得,由西梁王来转交更好一些。”
萧布衣叹口气。想为何总要自己充当这种安慰人地角色。李玄霸没死地话。或许裴茗翠会对李玄霸死心。但他一死。徐世绩根本无法再和李玄霸争。或许这封信。就表明了裴茗翠地态度。
伸手拿起裴茗翠给他地那封信。布衣才待展开。影子道:“西梁王要走了。”
萧布衣微愕。挽留道:“东都比较太平。你为何不留在东都呢?”
影子道:“东都没有裴小姐。没有她。就没有我地今日。华山险恶。我不放心她一人留在那里。当初襄阳不辞而别。还请西梁王不要见怪。”
萧布衣望着影子道:“梦蝶。你是个好姑娘。可惜地是……我不能帮你实现诺言。”
“是我主动放弃了牧羊地生活去陪裴小姐。”影子歉然道:“人这一生并非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西梁王。我说地对不对呢?”
萧布衣想起自己的经历,点头道:“说的很对,可是你若有空能来东都,我倒很喜欢再听你的琴声。”
影子展露了笑容道:“会有这么一天的。好了,西梁王,我走了。”她口气中有些不舍,但转身离开后,不再回头。
裴蓓叹道:“裴小姐一生虽是不幸幸运的是,她能得到很多人的敬重和追随,影子盟无一人不是裴小姐的影子。我若是梦蝶,若非碰到你若非当初裴小姐还是荣耀一时,只怕也和梦蝶一样的选择。”
萧布衣叹口气“人生没有那么多若非,也不可能重来!”说话的功夫,终于拆开了那封信,看了良久,裴蓓一旁静静的望着萧布衣。她其实并不关心玉,她只关心萧布衣。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萧布衣看完信后良久无言。
裴蓓终于问道:“裴小姐说什么?”
“她说了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不清楚她是如何得知。”萧布衣道:“信中第一件事是说了下这块玉的来历来这两块玉合在一起,配合无上王的铜镜后可做开启天书所用!”
“开启天书,去哪里开启?”裴蓓好奇道。
萧布衣道:“裴茗翠说在巴蜀的绝情洞!可找大祭祀开启天书,但需要太平令!只有手持太平令之人,才有资格命令苗疆大祭祀开启天书!”
裴蓓诧异不已,“婉儿不是就在那里?你眼下不就是有太平令?两块玉和铜镜屏风你都有,这么说,你可以开启天书了?”
“按照裴小姐所言,的确是这样。”萧布衣道。
裴蓓马上发现问题所在,诧异道:“但苗疆大祭祀是五斗米教的门徒,怎么会掌管太平道的天书呢?”
“这也是我疑惑的地方,或许……他们之间有些瓜葛吧。”萧布衣也是不能肯定,又道:“裴小姐信中第二件事是说宇文的事情。”
“婆婆怎么了?”裴蓓对这个只闻其人,未见其面的奇女子也满是好奇。虽然萧布衣对宇文直呼其名,可在裴蓓的心目中,这女子无疑是家婆了。
“宇文个奇女子,她的事情,真的要详细说,说几天也说不完。不过如果简单来说,那就是宇文为了复国,端是不择手段。她先后认识了裴矩、萧大鹏、李八百三人,真正的用意却是汇集三书一令,开启复国的大门。”
裴蓓还是惑,不解问道:“她做到了吗?”
“她可说是差点就做到了。”萧布衣也不禁佩服道:“李玄霸可说是继承了她的一切,包括性格和执着。太平道的三书一令是由四道掌管,这种权利分配的方法,其实也是从张角那种思想继承下来。具体是楼观的裴矩掌太平令,李家的李八百掌人书,我大哥虬髯客掌管地书,而开启天书之法事关重大,所以昆仑让萧大鹏和茅山宗共同掌管。宇文无意中探得这个秘密,就想要将这些权利统统的掌控在自己手上,她如
的从李八百手上获得人书之秘,可裴矩看穿她的心是留住了太平令。萧大鹏手中有两个半块玉,被宇文走了半块后,察觉到宇文的野心,所以一直没有将另外半块玉交给宇文。”
裴蓓苦笑道:“婆婆也真的是用心良苦。可是……作为一个女人,为何这么放不下呢,公公这么好个男人,她也忍心放弃?”
萧布衣道:“女人执着起来,可真的要命,很多也是不可理喻。”
“你是说……思楠吧。”裴蓓突然道。
萧布衣岔开话题道:“宇文虽得到开启天书的半块玉,但毫无用处,所以只能留给宇文芷里面藏着个惊天、甚至可以复国的秘密,宇文芷知道要凑全开启天书的物件,实在是很难,所以并没有把这个秘密告诉文宇周,只用这个来鼓励文宇周光复北周而已。(去看看小说网wwwcom)宇文芷虽和李玄霸有联系,但限于宇文事,后来李玄霸又得到太平令是以后的事情了。当然……裴小姐也说了,宇文芷死了、李玄霸也去了,很多事情都是她根据蛛丝马迹来推测,但也算有些根据。”
裴蓓道:“宇文、玄霸算计一生又能如何,还不是落个两手空空。其实他们也真的笨!”
“为什么这么说呢?”萧布衣。
“若真的拥有书一令就可复国的话,昆仑早就一统天下,何必到现在还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呢?其实昆仑早知道,就算拥有三书一令,一统天下也绝非那么简单的事情,所以这才将三书一令分散……”见萧布衣望着自己蓓轻笑道:“我当然也是妇人之见了,布衣你可听过就算。”
萧布衣道:“或许这就是观者清吧。不过太平道毕竟人才济济,若说不能成事,其实就败在个人心不齐见不一,若能得他们相助是有很多好处。最少……我也是地书的受益人,而且……我能有今天的地位,多少和他们有关。不过具体要知道更多,当然看了天书后才知道。”
“你;看天书?”裴蓓问道。
“当然,谁能拒绝个诱惑呢?”萧布衣笑道。
裴蓓抿嘴笑道:“我只怕你更是想一个人吧?”
萧布衣有些惆怅,“秦将军之苦见了多年,又如何会让婉儿再受这种苦处?无论去看天书是因为答应过秦将军,这巴蜀是势在必行了。”
“不过你眼下还不能去因为文武百官不会让你前往。要去,也要先登基再说。”裴蓓道。
萧布衣笑道:“当然要登基可就算我坐在皇位上,也总是有困惑……唉,不说也罢。”这时候徐世绩赶到,说道:“启禀西梁王,关中长孙氏请降投诚后,屈突通率十数万唐兵又降,河东只差河东郡及上党郡芶且残喘,不足为虑。李将军和尉迟将军已兵合一处,长驱南下,鏖战关中。眼下西梁军在李将军的带领下,连战告捷,已收取了关中五郡六十三县,眼下兵逼西京,暂驻军新丰,割断潼关和西京的联系。蓝关五王知李将军杀到,只能回兵援救西京,张公瑾、单雄信和郭孝恪三员大将在张镇周大人指挥下,轻破蓝关,驻军灞上,和李将军的大军成角之势,我军有三十万兵马齐聚西京,想西京城破已不远矣。”
这些消息都算是惊天动地,徐世绩说起来却感觉水到渠成,如今李唐大势已去!再加上百姓思安,连年征战下,阀门又开始重新选择去处,长孙氏投靠东都不过是个开始而已。
“没想到长孙氏竟然会主动投靠我。”萧布衣感慨道。
徐绩笑道:“李唐大势已去,长孙氏又因为发动兵谏受挫,只怕就算帮李渊守住关中,也难免遭到日后的猜忌,既然如此,索性投靠西梁王谋取保存家族。”
“李世民还没有找到吗?”萧布衣问道。
徐绩摇头,“我现在已命人在西京广传谣言,说李世民杀兄害弟,企图夺太子之位,逼李渊让位,大逆不道。西京本来人心惶惶,听这种情况下李世民还要反叛,都是人心愤然,我想李世民估计不会回来了。”
萧布衣沉吟片刻,笑道:“看来这次已无需我来出马,只要李将军统兵,就可让天下安定了。”
“虽说平定关中已不需西梁王,不过有件事必须要西梁王亲自处理。”徐世绩笑道。
萧布衣抬头向门外望去,见到礼部尚书虞世南又到,叹口气道:“是呀,那位置必须我坐,别人去坐,会刺屁股的。”
徐绩哈哈一笑,突然望见桌案上的书信,识得是裴茗翠的笔迹,身躯一震。
萧布衣拿起书信,递给徐世绩道:“裴小姐托人送来的书信,让我转交给你。”
徐世绩接过书信了半晌,缓缓的放在怀中。虞世南听到裴小姐三个字的时候,望了书信一眼,眼中闪过黯然,转瞬振奋了精神道:“西梁王,禅让仪式已准备,群臣就请西梁王前去。”
萧布衣起身整顿衣冠,这才向大兴殿行去。一路上,鼓乐齐鸣,彩旗招展,给内城带来了少有的喜庆之意。文武百官早就分
,见萧布衣前来,躬身施礼。萧布衣命众人免礼,位。皇泰帝杨侗本在最高皇位之上,见萧布衣前来,微笑示意道:“西梁王首倡大义,兴复帝室,南征北战,平定四海已指日可待如今可说是功成业著。”
萧布衣座位上拱手施礼道:“此乃微臣的本分之事。”
杨经过这些年来,更是沉稳身走下皇位,到萧布衣面前站定,说道:“先帝驾崩,天下大乱,民不聊生。隋已失去了天下,到我这里能延续数载,真的是萧公所赐!天子之位德有能者居之,我久占高位中惴惴,其实早就想将天下禅让给西梁王的是心甘情愿。可西梁王宅心仁厚,以天下为念,又加上以往战事频繁,戎马征战,迟迟不肯受禅,实在让我心中惶恐。”深施一礼道:“今日我再让天下,只请西梁王以天下苍生为念,莫要推搪!”
杨知道眼下若再不禅让,只是自找没趣,再加上萧布衣这些年对他们母子照顾有加,心中感激,言辞诚恳,连‘朕’字都不再自称。
百官听到,跪倒施礼,齐声道:“只请西梁王以天下苍生为念,莫要推搪!”
声音宏大,响彻殿内外,殿外兵士听见,不约而同纷纷跪倒,齐声道:“只请西梁王以天下苍生为念,莫要推搪!”
内城请命,外城安静下来,翘首以盼,静候佳音。
一时间东都大的城池肃穆端重,寂静非常。
萧布衣起身,缓步走到面前道:“圣上不必多礼,本王应允就是!”他几经推脱,以前还是因为各种缘由,这次时机成熟,再不犹豫,宣告接受禅让,
杨大喜,马上跪叩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方才他是皇帝,是以不过躬身施礼,这下权利转交,立即以臣子自居,可算是极为知机。萧布衣也是配合,微笑道:“既然皇泰帝效仿唐虞故事,朕再做谦让,已是不负责任之举。皇泰帝顺应天时,朕就封你为顺应王,所受待遇和一等王侯等同。”
杨再谢,群臣萧布衣终于称帝,均是放下心事,高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群臣高呼,声可洞天,远远的传开,兵将听到后,亦是齐声欢呼,鼓乐再起,喜乐非常。
消息很快传到外城,百姓亦是欢呼雀跃,兴高采烈。都道天下即将一统,西梁王称帝,终于能再给百姓带来太平!
大兴殿内,事情还没有结束,虞世南早早上前,宣读皇泰帝早就准备好的诏书,说什么‘天心人事,选贤与能,尽四海而乐推,非一人而独有……’又说,‘隋德将尽,争乱四起,西梁王睿圣自天,英华独秀,刑法与礼仪同运,文德共武功俱远,当为明主,照临下土。’
萧布衣知道大概的意思是说,天下之位,有德者居之,隋朝气数已尽,他萧布衣顺应天意,文成武德,又平定了天下,当称帝照顾四方的百姓。
见百官振奋,萧布衣只能脸露肃然,接受禅让。
虞世南最后念的诏书内容是杨在客套夸奖萧布衣一番后,正式禅让之言,等宣读完毕后,众人又是高呼万岁,萧布衣才算是正式为帝。
当然这些事情早就准备稳妥,无需萧布衣操心。众人所等的无非就是萧布衣点头,其余仍是承受隋制,群臣轻车熟路,做的都是井井有条。
萧布衣称帝后,定国号为梁,改元太平,定都洛阳。
萧布衣并不讳疾忌医,年号称为太平,却是真正希望天下太平。宣诏立袁妃为皇后,立守业为太子,袁岚可说是自这天开始,才算终于放下心事,自此后竭尽心力经商远贸,为梁朝富庶立下了赫赫的功劳。
萧布衣伊始称帝,不例外的施仁政、轻赋税,封赏百官,昭告天下大赦,免赋税一年,消息一传,天下欢腾。
坐在高位上,见文武百官个个欢腾兴奋,萧布衣暗想,自己这些措施是不错,但还是承隋制度,若在裴矩看来,不过还是愚昧无知,但眼下庙堂草莽均已知足,看来以后要改,也要慢慢进行才可,切不可效法杨广,好大喜功,终致灭国。正寻思间,黄钟一响,满朝皆静,知道又有军情禀告。
这时候,军情当是和关中有关。
一亲卫急急上殿,呈上军文,请萧布衣先览,萧布衣展开一看,喜形于色,站起道:“李将军大破五王之兵联手,已对西京形成合围之势!看起来,攻破西京,已不远矣。”
群臣均是大喜,齐声道:“恭贺圣上再获大胜,祝早日铲除李唐,平定天下!”
那声音传的远远,震撼了天下,萧布衣抬头远望,只见到清风朗朗,白云悠悠,心中只是想,无论如何,自己终究还是要去巴蜀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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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叶轻舟逆流而上,已到巴东。
远望群山秀丽婀娜,云雾盘旋迷离,萧布衣四下望去,突然轻叹一声。
李靖坐在船头,却是望着水面,听萧布衣叹息,问道:“想起秦将军了?”
萧布衣点头道:“是呀,年年岁岁花相似,可惜……岁岁年年人不同。”
李靖四下望了,“好在除了秦将军过世,史将军离开外,其余的人均在。有的时候,要往好的一方面看。秦将军求仁得仁,名扬天下,千古铭记,男儿能做到这点,虽死无憾了。”
萧布衣道:“话虽如此,难免感。又过了一年了。”
“是呀,又过了年。”李靖望着江水道:“有时候我总是想,比起着滔滔江水,巍峨青山,所有的世间一切,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很有道理。”萧布衣笑道。
二人望向远方,不约而同的沉默来。原来又过了一年。
萧布衣称帝后。又过了一。这一年中。天下又有了不小地变化。旧阀势力影响前所未有地削弱。萧布衣重开科举。再招寒士。活字印刷术地应用。更是让贫寒子弟地求学之路平坦了许多。同时广开言路。提高工匠身份待遇。选拔人才不拘一格。择人之长处录用。减免赋税。积极地恢复民生。发展商业。端是四海还朝下景仰。还在半年前。李靖终于攻破西京。李唐自王公以下群臣均降。李渊焚烧长乐宫。自尽而亡!
随地日子。河东投降。上党归降。幽州死抗到底终究抵抗不住西梁军地攻势。柴绍、李道宗阵亡。宣告唐朝最后地一支抵抗力量地消亡。
已成历史。梁国蒸蒸日上。
随后只用了半年地时间。张镇周率兵平了李轨。李靖轻易地击杀了梁师都自此后天下一统。梁国尽数地恢复了隋朝地旧观。而且正筹划更近一步。
虽有雄心壮志平定天下后。萧布衣并不急于击突厥。灭辽东。而是开始休养生息虽不再用兵。却采用精兵策略。大力地提高兵士装备水平。整理出自己那时代地一些能被这个时代使用地技术。描述后。交与将作监地工匠琢磨研制同时号召节俭。鼓励经商如以往般听取群臣建议。博得百官称赞。萧布衣见天下太平于还是难抗天书地诱惑。决定前往巴蜀一行。其实萧布衣内心有个想法就是张角和他仿佛。所以他极为想见见张角地天书。
史大奈在天下安定后。向萧布衣请求回转铁汗国。裴行俨一旁说明原因。萧布衣知道原委后。虽有遗憾。但终于还是重赏史大奈。放他回转。二人心照不宣地都没有提及到裴矩。全当此人不再存在。其实萧布衣也听到些裴矩地事迹。知道他眼下在铁汗国混地风生水起。但说不上祸患。暂时放下心事。
萧布衣说微服前往巴蜀几日,百官虽有纳言、侍郎一帮人等劝阻,说天子不可轻动,可终究还是没有抗过萧布衣的坚持。萧布衣做了一年皇帝已经明白过来,皇帝这活儿也不好做,这帮臣子就希望把他捆在东都、西京两地,什么大事小情都要听听,然后给个意见,这活儿跟他那时候的朝九晚五的工作差不了多少,百官已被杨广的出巡吓怕了,可不希望萧布衣当上皇帝后,重蹈覆辙。不过百官其实不需要萧布衣做太多的事情,只需要他不要像杨广那样即可。
君臣一团和气,军民万众一心,终于已开启梁国盛世的序幕。
萧布衣要去巴蜀,身边的人均想跟随,萧布衣终究还是选了李靖和当年去巴蜀的原班人马,不过少了秦叔宝和史大奈,多带了张济等一帮卫士。
圣上前往巴蜀,地方官当然一路护送,谨慎非常。萧布衣嫌繁文缛节太过嗦,取水路西进,很快到了巴蜀的地界。
这一日,终于见到了云水。
巴蜀安静如初,但多了些商人,比起萧布衣当年前来的时候,繁华了许多。
云水许久不见,少了笑容,眉宇间总有些若有所思之意,见到萧布衣后,也不施礼,径直问道:“我爷爷都走不动了,不能迎接你了,所以叫我来招待你,听说你当了皇帝,好像和以前没有什么两样呀。”
若是东都百官在场,多半呵斥这蛮夷女子不懂礼数,竟然敢这么对圣上说话。萧布衣知道云水的性格,微微一笑,说道:“我没什么两样,云水,你可变了很多。”
云水听到,突然眼圈一红,转过头去,半晌才回过头来,“过段时间,我还要去看看秦将军,他……是个真正的男人,我很敬仰他。”
萧布衣道:“你随时都可以去,也可以带族人到东都来住,他们不再会轻视你们,若有不满,尽可找我。”
“可惜,我只喜欢呆在这里。”云水幽幽道:“当初我就是不舍得这里,这才没有去中原,现在……后悔了。可如今呢……中原已没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人了,除了去拜祭秦将军。”她恢复了口气淡淡,说道:“我爷爷说,你要看天书?”
她说的直接,萧布衣倒觉得和云水交往比和那些地方官打交道更加痛快,径直道:“我来这里就是看看天书……”见云水白了自己一眼,萧布衣补充道:“当然,我还要看看婉儿,就算不说话,看一眼也好。婉儿还好吧?”
“圣女比你好。”云水道:“最少在我们心目中,她比你要强很多。爷爷说,要看天书,要带齐三件东西可带好了?”
萧布衣道:“均已带在身边。”
“那跟我来吧。”云水转身向望月峰的方向走去,萧布衣苦笑不语,带领众人跟随。
等到了山峰下,云水道:“还是老规矩,带三名手下上山。萧布衣,这是这里的规矩,大祭祀也不希望太多人上山。
萧布衣四下望去慕儒、阿锈早早上前,均道:“圣上,我们想去。”他们丝毫不掩饰想见婉儿的念头,萧布衣点头应允,又望向了李靖。李靖道:“我也想去看看……天书。”
萧布衣带这三人上山,命张济等人等候在山下蝠四兄弟虽是无奈,还是托周慕儒、阿锈若是见到了婉儿,可以的话婉儿问候一声。云水不耐烦他们嗦,当先向山峰登去,萧布衣回首往事,望白云悠悠笑容已有了勉强。
周慕儒和阿锈抬着铜镜屏风,累的气喘吁吁,萧布衣虽想帮手,二人执意不让。
李靖还是脸色如铁,双眸炯炯,留意周围的动静。虽天下已定但萧布衣出巴蜀,他有负责卫护萧布衣的职责敢怠慢。
到了绝情洞前,云水带四人入洞。
萧布衣见只有水带路马、司徒都不在,不由问道:“两司可好?”
云水回道:“你肯定奇怪为么他们不在?却不好直接问出来?”
萧布衣被她中心事微一笑,“我和司徒有些旧缘,其实也想和他见见。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云水道:“爷爷说了,三司不会见手太平令之人,这也是规矩。”
萧布衣皱了下眉头,听云的口气,感觉五斗米和太平道倒是怨恨颇深,可为何要见天书,却要到五斗米教的地盘,萧布衣想不明白。
众在石窟中行走,终于来到深涧之前。
仍在,可对面并没有任何人。
“婉儿呢?”周慕儒忍不住问。
“看天书,不需要圣女在此了。”云水冷漠回道。走到石壁前,捡起石头轻敲几下,声音清脆,如当年一般,远远激荡开去。等了片刻,对面也传来了几声轻响,云水侧耳听着,萧布衣听那声响很有规律,心中微动。
过了片刻,对面不再有何响声,云水道:“大祭祀让你们将铜镜屏风和太平令,还有那两个半块玉放下,七天后过来。”
周慕儒本来就一肚子火,听到粗声道:“你们让我们放下,我们就放下?”
“你当然可以不听。”云水道:“我是转达大祭祀的话而已。”
萧布衣并不犹豫,命令周慕儒将铜镜屏风放下,又取出了太平令和两个半块玉,轻轻的放在地上。云水见状,当先走出,到了洞口后,丢下一句话,“七天后,我们再来。别的时候,你们最好不要上山。”
她飘然而去,留下四人都是紧锁眉头。周慕儒不满道:“这算什么,圣上一统江山,竟然在这里吃瘪吗?”
萧布衣倒不在意,下山的时候不解问,“当初好像苗王也让我们等了一段时间……”
周慕儒眼前一亮,“难道这段时间,他们还要婉儿给我们托梦,我去转转。”拉了阿锈,向市集走去,萧布衣苦笑道:“这次恐怕不是那么简单,二哥,你有何看法?”
李靖也想不明白,安慰道:“等七日不就知道了?”
“这好像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萧布衣苦笑道。
众人只能在此等候,七天内,周慕儒和阿锈鞋子都走坏了两双,可没有人抓他们去托梦,不由怅然若失。等七天后,云水主动来找萧布衣等人,说道:“时机成熟了,可以去。”
萧布衣问道:“什么时机成熟了?云水姑娘,还请详细说一下。”
云水是天性如此,不过对萧布衣还算态度不错,说道:“其实我当初也知道为何要等七天,只是按照我爷爷和大祭祀的吩咐做。这几天我问爷爷,他说要看天书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必须要等一段日子,也并非所有的人有了太平令、铜镜屏风什么的就能看到,你好像……有缘吧。”
萧布衣听的更是糊涂,李靖道:“那烦劳姑娘带我们前去。”这次众人轻车熟路直来到天梯前,山洞仍是空寂,天梯仍是阴森,不过山洞中铜镜屏风已经不见,天梯对面,弥漫着淡淡的轻雾,有如萧布衣当初见婉儿之时。
萧布衣有些心酸问道:“云水,我们见过天书后,能否见见……圣女呢?”
云水摇头,“她……说不用见了。大苗王也说了,见你后,圣女只怕心情激荡她身体不利。萧布衣,你还是不见了吧。”这次云水是商量的口气,周慕儒和阿锈听她这般说是心中酸楚,可知道大苗王也是为婉儿着想,不能斥责。萧布衣叹口气,“那烦劳你代我向她问候说……我……我们都想念她!”
云水点头,天梯对面突然传来一声响,有如天籁之音,云水脸色微变,说道:“天书要现了!”
众人都是心情有些紧张,就算萧布衣、李靖都不能例外。扭头向天梯对面望过去只见到一道金光射出,照在了薄薄的云雾之上。
云雾如同水幕上面已印上金字!
周慕儒、阿锈从来没有见过这等奇异的景象,都是目结舌。萧布衣心中一动想到当年在地下宫殿见到的水幕字体。可来不及多想,只全神贯注的看云雾上的文字。
果不出他所料云雾上现的文字他颇为熟悉,赫然就是他那个时代的简体字。
李靖眯着眼睛仔细的看,显然也不想错过这种奇景。
云雾上,那文字在周慕儒、阿锈的眼中读起来非常吃力,而且是活的,一排排向上浮动,到了最上头,消失不见,可下方还有源源不绝的文字出现,向上浮动。萧布衣却是见怪不怪,因为这种显示字体的方法,就和他那个时代的电影屏幕中演职员表的出现方式没什么两样。
他顾不得和李靖、阿锈等人解释,集中精力阅读,不知过了多久,又是一声清脆的响声传来,云雾上霍然出现个女子,表情淡静,向这面挥手微笑,阿锈、周慕儒一时间如梦如幻,大叫道:“婉儿,你”
云雾中的婉儿只是望着这方,脸上满是恬静之意。又是一声清脆的响声,金光霍然消失不见,眼前再次是雾气朦胧,再过片刻,雾气散去,天梯对面恢复了清幽之气。
萧布衣立在那里,神情古怪,李靖虽是大才,可也看的不甚了然。见萧布衣木讷,有些吃惊,推了他一把道:“布衣,你没事吧?”
萧布衣回过神来,摇摇头道:“没事,可惜……不能和婉儿说上两句,可为她着想,也是无可奈何了。”
叹口气,主动转身出了山洞,李靖见萧布衣满怀心事,不由担心。
出了山洞后,云追上来道:“萧布衣,大祭祀说,你拿来的三件东西都可以拿回去。”
萧布衣并不诧异,想了半,说道:“麻烦你将太平令给我就好,至于其他的东西,我没用了。”
云水倒有些怪,可她并不多问,回转洞中。过一会,将太平令送到萧布衣手上,萧布衣看了半晌,揣在怀中道:“我们走吧,多谢云水姑娘帮忙。”
他带着众人下山,云水却捡块石坐下去,目光从众人的背影移开去,望向蔚蓝的天,突然眼角有了泪痕。
萧布衣回转后,李靖虽是稳,但还是忍不住问,“布衣,天书上到底说了什么?”萧布衣犹豫片刻,说道:“二哥,我要好好的整理下,回转东都对你说,好不好?”李靖并不勉强,沉声道:“布衣,天书写什么无关急要,你是天下之主,要记住这点。”
萧衣一笑,“二哥多心了,只是我一时间不知如何来说了。”李靖见萧布衣放松下来,这才放下心事,众人就要离开巴蜀之时,杨念甫突然赶到。几年的功夫,杨念甫已长的一表人才,见到萧布衣后,躬身施礼道:“参见圣上。”
布衣伸手扶起他道:“念甫,你长大了,最近过的可好?”杨念甫不再领兵,开始在巴蜀之地经商,这些年来,在巴蜀已很有威望,萧布衣就让他参与巴蜀的管理,这次来到巴蜀,一直未见。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杨念甫道:“微臣很好劳圣上挂念。这次我也是才回转,听人说圣上已至,本想大礼相迎,可想圣上多半不喜,也就孤身前来了。”
萧布衣见杨念甫虽大富大贵,还是衣着简朴,拍拍他的肩头道:“其实我来巴蜀之后,听这里苗人说,你做的极好,甚得他们的爱戴。小弟,你终于长大了。”他叫了声小弟后,眼角有了泪光念甫听到,也是鼻梁酸楚,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封信给萧布衣道:“圣上,这是姐姐给你的信。”
萧布衣有些意外之喜,伸手接过,展开一观上字体端正,字数不多,写道:“萧大哥,谢谢你来看我。和你在一起,我很快乐,我在这里方百姓会快乐,知道你……会明白我!婉儿留字。”
萧布衣两点泪水落下来轻拭去,微笑望着小弟道:“小弟谢谢你给我这封信。我走了,好好照顾你姐姐!”
杨念甫用力点头布衣带众人策马向东,路过一集市,集市中人来人往,萧布衣目光掠过,长舒一口气,才要催马前行,突然勒住缰绳,飞身而起,落在一人的身前。
那人是个小贩,正卖着热乎乎的馒头,见到有人从天而降,吓了一跳,差点掀了摊子。见到萧布衣,目结舌,半晌才道:“少当家,是你?”
那人胖墩墩的长个馒头样,周慕儒、阿锈见到,失声道:“胖槐,是你?”
卖馒头的小贩正是胖槐!
萧布衣也是吃惊非常,方才本是不敢确认,因为方才只觉得身影熟悉,这下见到了脸,才发现胖槐还算瘦了些,脸也黑了许多,头扎白巾,衣着也是典型的苗人打扮。
“胖槐,你怎么在这里?我们找你……找的很久了。”萧布衣问道。他这话的确没有说错,周慕儒几乎找遍了大半个中原,哪里想到胖槐会在巴蜀卖馒头。
胖槐见到众兄弟,露出笑容,“我……一直在这里。这里有……望月峰。”
萧布衣霍然明白了,强笑道:“原来如此,胖槐,跟我们去东都吧。”
胖槐摇摇头,“少当家,对你来说,很多事情都很重要,可对我来说,这辈子只有一件事重要。我当然比不上太多人,但我能守在望月峰旁边,此生已是最快乐的事情。”他说的平淡,周慕儒、阿锈面面相觑,已不能言。
“少当家,我还要忙,你……也忙。”胖槐垂下头来。
萧布衣点点头道:“好,我知道了。我买几个馒头。”伸手掏出锭金子递给胖槐,胖槐摇头道:“我找不开,这几个馒头,送给你们路上吃。”他一口气装了十几个馒头递给萧布衣,郑重道:“不要钱。”
萧布衣接过了馒头,只说了两个字,“谢谢。”
“不客气。”胖槐回了句,脸上露出点笑容。萧布衣带着十几个馒头,翻身上马,见周慕儒和阿锈还是恋恋不舍,摇摇头,快马加鞭离去。他和李靖出了苗疆,转走水路,然后过襄阳一路急奔,这一日回转到了东都,入宫后,萧布衣这才对李靖道:“二哥,我知道你见多识广,但这件事匪夷所思,若是裴小姐在……或者……”萧布衣欲言又止。
“若是思楠在,多半也能明白吧?”李靖淡淡道。
萧布衣叹口气,岔开话题,“裴蓓明白,蒙陈雪可能理解,不过巧兮多半就不会懂了。这件事……本来也不需要太多人知道,以免引发流言纷争,对一统不利。让她们两个听听,说不定也会好些。”
李靖并不反对,萧布衣找裴蓓和蒙陈雪前来,二女见萧布衣回转,都是大喜,听萧布衣述说了巴蜀一事,又都有些为婉儿伤感。
袁巧兮听萧布衣回转,也跟了过来,见到萧布衣,轻声道:
,我过来就是见见你。”袁巧兮人极乖巧,虽贵为裴蓓和蒙陈雪还是极为尊敬,三人本不分彼此,对袁巧兮封后,反倒是裴蓓、蒙陈雪两人极力支持。裴蓓和蒙陈雪虽然被封为淑妃、德妃,三姐妹的情分却是一点未变。
萧布衣倒不好冷落巧兮,微笑道:“一起听吧,巧兮,我只怕吓到你以没有找你。”
袁巧兮嫣然一笑,“跟两个姐姐一起,我胆子也大了。”
萧布衣不再多话,让三女坐下,然后对李靖道:“二哥,在巴蜀的时候,我没有对你说只因为我也不知道如何说。但不说出来,总觉得怪异,就算登基心中也踏实。”
李靖缓缓点头,“我知道……你这种体质特殊,本来经历的事情,很多都让常人无法想象。”
“我是个死人当然都知道。”萧布衣望向袁巧兮,见她眼中有惶恐,微笑道:“巧兮听到这个,当然有些吃惊。”
“无论萧大哥是什么人,我会跟着你。”袁巧兮斩钉截铁道。
萧布衣大为动,三女和李靖对他而言算是极亲之人,所以萧布衣虽登基,平日还是用往日的称呼。见袁巧兮极为坚定,见裴蓓、蒙陈雪满是柔情,又见李靖鼓励的目光,萧布衣再无忌讳道:“我是死人,也就是太平道或者五斗米教所说的鬼王!因为体质特殊以总有异事发生,这些你们当然都知道。可你们多半不知道有个死人很有名。”
“是张角吗?”
“不是,是张陵!”萧布衣沉声道。
“原来死人是张天师?”李靖有些惊道。
“二哥当然也知道些事情?”布衣问道。
李缓缓摇头“我也是听大哥说了些,不过他们也是猜测,具体如何,还是要看布衣你来说了。说不定,我以后有机会和大哥提及一下,也能解他心中的疑惑。”
布衣道:“要详细的说,也不知道如何开始,这样吧,我就当个故事来讲。”见众人点头,萧布衣这才缓缓道:“我以前也说过,我是从千年后,经过时光倒转来到这里,我也一直这么认为,哪里想到过,其实并不算正确。”
“时光倒转?”李靖悠悠深思,“这世上真有这种奇妙的事情吗?我一直以为是虚妄之谈,无法求证,没想到在三弟身上见到。”李靖是个聪明人,正因为聪明,所以善于思考,对于不理解的事情并不排斥。
萧布衣道:“世上之事,很多本来就是玄之又玄。不然老子也不会说什么‘玄之又玄,众妙之门。’天地之意,很多都是极为微妙。不过古人有云,‘子不语怪力乱神’所以历代君王以此为治世之道,不提倡这种玄妙说法,我在这位掌政,为求百姓安定,当然也会避讳少谈,所以这件事除了你们外,我不准备再对旁人说。”
三女都是郑重点头,心中肃然,又有自豪之意,暗想夫君对她们极为信任,才会对她们说及这些事情。李靖道:“‘子不语怪力乱神。’若依我的看法,那是因为很多事实玄妙,难以解释,为免恐慌,索性不谈了,但有人学识渊博,真的对此颇有研究。”
“是呀!”萧布衣赞同道:“张陵就是对此颇有研究之人,此人也是和我一样,由千年后来到这个朝代。他当然比我强很多,自创道教教派,再加上学识渊博,喜读河洛图讳、天文地理之书。通达五经,又好黄老之学,若论博学,我真的是拍马都赶不上他。”
裴蓓道:“各有所长而已,他创了道教教派,你却开创了天下。”三女脸上都露出骄傲自豪之色,萧布衣心中感动,暗想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呢?
略做沉吟,萧布衣又道:“这人到了这个世上,却是因为做一种试验的缘故。我到了这个世上,是魂魄,他到了这个世上,却是个完整的人。不但他人经过时空逆转,到了这个世上,他还带着一些东西来到了这里。”
“是那玉吗?”蒙陈雪问道。
萧布衣点头道:“不但有玉,还有那个铜镜屏风,都是他从自己的时代带过来。”
李靖饶是见多识广,也是露出讶然之色,说道:“怪不得那东西的作用,我也根本无法理解。”
萧布衣苦笑道:“我明白你们的心境,我要不是从千年后来到这里,也根本无从想象。其实在我看来,那玉是个汇聚能量的装置,而那铜镜屏风,却是一种存储装置。”见众人难以理解布衣马上道:“这么说吧,那玉可以将能量储存起来,就像一个水缸一样,到需要的时候,倒水出去,当然那块玉存储的能量远比水缸要惊人的多。而那铜镜屏风就是天书,但天书绝非一般书是很多书汇集在一起。天书必须经过能量的激活,这才能显示内容。所以要开启天书,这两件物事缺一不可。大祭祀让我们等候七日,并非故作玄虚,依我的看法是,绝情洞中还有一些装置配合铜镜屏风和玉使用,这七天内,他或许引太阳的能量储存起来才能在七日后,给我们开启天书来看。”
萧布衣虽竭力说的浅显些,可众人还是一头雾水,实在是因为从未见过所以难以理解。李靖半晌才道:“我虽不知道如何去做,大概算是明了,引太阳的能量储存起来?这真的是很高明呀。你继续说吧。”
萧布衣见三女还是茫然,暗想毕竟是李靖头脑活络,说道:“反正他带来些可用的东西,再加上他本身能力不错意中习得了易筋经,武功和我一样突飞猛进。不过此人对争夺天下没有半分兴趣因穿越时空,看破红尘专心修习长生之道。因为他体质迥异,再加上对此认识很高所以在鹤鸣山创立五斗米道,他专心长生之法,自然性格平和,创五斗米教却是为了
人,他后来创下诺大的名头,就是后人所说的张天师虽知道他有神通,却不知道他有个儿子……”
“是张角吗?”裴蓓霍然醒悟。
萧布衣点头道:“不错,张陵的儿子就是张角。此子自幼跟随父亲习道,他却不是死人。但从铜镜屏风中习得了太多超前的思想,也有了一身本事,远超常人。他却不想和父亲一样,专心习道,反而希望父亲凭借超前的本事做皇帝,一统天下。”
李靖皱眉道:“原来是这样。张角因为师从张陵,所以才学究天人,提出人人平等的思想,但想必张陵不同意,是以破道而出,自创太平道?”
萧布衣连连点头,“是呀,正是如此。所以太平道、五斗米虽是主张极类似,但太平道因有张角,是以极为激进。张角因为和父亲主张不同,得不到父亲的支持,叛道也就算了,他还暗中琢磨,偷录了铜镜屏风中的内容,顺手把铜镜和启动天书的东西一块搞走。”
李靖苦笑道:“此心性狂野,做事不择手段,怪不得事情难成。”突然想到什么,李靖问道:“可是……都说天书记载天下大势,事无巨细,他既然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应该抢占先机才对呀。”
萧布衣叹口气,“二哥,你终到了关键所在。张角偷走了铜镜屏风和启动装置,但缺乏绝情洞中的机关,终究不能再开启铜镜屏风,但他暗中已记录了铜镜中所藏的历史变迁,虽不及铜镜中详细,但大概了然。可没想到的是……”萧布衣迟疑很久才道:“若依二哥来看,我从千年后来,对千年前的事情,应该知道很多吧?”
李靖笑道:“这嘛……不能一概而论,看你学识和头脑,若是个农夫,那可能是什么都不知道,谁都不可能像张陵带个天书过来。你若是个大儒,恐怕会知道的多些。但还有一点有问题,你不知道千年前记录的很多事情,是真是假!”
萧布衣一拍大腿,佩服道:“二哥说好,我其实前生是个马术师,也是骑马赌博为生,对历史所知是极为肤浅,更不要说所知历史本身就有问题!”
三女不由莞尔,李靖道:“你懂历史,可你做上了皇帝,你懂历史,说定你就和张角一样了。”
萧衣没有笑,反倒陷入了沉思,良久才道:“这就是我的惑所在了。唉……怎么说呢,我在绝情洞也看了下天书所载的历史,和我记忆中已很有差别。而张角的历史,却是一片空白。”
“有记载你吗?”李靖皱眉问道。
萧布衣摇头,“没有记载我这个人。所以洛水袭驾时候所说的布衣称雄,还有我在地底迷宫所见的那些预言,应该是太平道蛊惑人心之语。不过太平道后人无论如何都无法重现张陵所带铜镜屏风的奥妙因为根本无从理解,更不要说仿造。所以在地下迷宫的铜镜虽多,水幕字迹虽巧妙,却只是利用光线的原理,那些铜镜比起张陵所带真正的铜镜屏风,可说是小巫见大巫了!不过……他们能仿造到那种程度,也算是很聪明了。”
李靖也露出困惑之色“这么说,天书是假了?你和张陵如果都是从千年后来到这里,为何记忆会有偏差呢?”
萧布衣叹道:“关键也是在此了,因为我本来以为我绝不是皇帝,所以在称帝后,还很是恍惚。”
三女都是不解以也陷入了时空错位的疑惑之中。
“你记忆中的皇帝是哪个?”李靖冷静问道。
“是李渊。”萧布衣苦笑道。
李靖良久才道:“若没有你的话,这统一天下的就可能是李渊。他的确有这个实力,但是你更强而已。”
萧布衣道:“所以这就出现了问题!张角虽有天书记载的事情偏偏没有自己,可天书中别的事情,都是说的头头是道,很多极是吻合。张角就是带着这种困惑开始争霸天下来伊始凭借能力加上远见卓识还有很多奇巧之法可统一天下,但因为信历史,所以在起义之时出了个偏差后措手不及,仓促起义。后来事态更是一塌糊涂,张角更是病死,他就算临死前都没想明白怎么回事。但张角的起义之法被后来之人推演变成三书一令。太平道更因为张角的天书,或想大道想争霸天下,但终究未成。可他们中的道主却知道一件事情就是手持太平令,可利用铜镜屏风和那两个半块玉找五斗米教再观天书。因为这令牌本来就是张陵给儿子望有朝一日,太平道终于重归五斗米教,可结果是张角终究没有回转,而世道被太平道的困惑搅的混乱不堪。”
说到这里,萧布衣苦笑道:“其实我也和张角一样的困惑,我本来以为天书中会有自己的名字,没想到竟然没有,而天书中的确记载的是李唐夺取天下!”
众人诧异,良久无语。
李靖紧锁眉头,想了良久,突然道:“我记得你最开始说过,你以为自己是千年后经过时光倒转来到了这里,可又觉得不对,所以呢……你想必心中有了另外的想法。”
萧布衣钦佩道:“二哥果然心细如发,我一路回转,就在思考这个问题。我只想说,如果我真的改变了历史,那后世肯定不存在我萧布衣了?可后世如果没有我萧布衣,那我怎么还能穿越到这千年前呢?”
三女听萧布衣绕口令一样,满是困惑,李靖想了半晌,说道:“按理说就没你了。比方说,你从这里突然到了百年前,杀了你的爷爷,那就没有你父亲,自然就没有你了。布衣,我这个比喻不太恭敬……”
“但很直接!”萧布衣道:“我就是这个困惑,我既然不存在,那眼下又算怎么回事?”
“所以说,你的时空穿越的假设根本就不对头!”李靖马上道。
逆流是不对头……”萧布衣道:“我觉得,我是掉个空间。”
“另外一个空间?”众人又是不解。
萧布衣缓缓道:“本来我还不敢肯定,脑海中只有个模糊的概念,可最近铜镜屏风中,已加了很多新的见解,我总觉得有人还能往铜镜屏风中加东西。二哥,当初我和你在天梯前,你可还记得大祭祀不说话,只用石头敲击?”
“我当然记得,我一直想不明白,云水怎么明白大祭祀的意思。”
“那种方法在我的那个时代,是一种传讯码,通过不同的组合方式,形成不同的意思,可说是一种比较先进的传讯方式。”
“这种约定方式只能自己人使用,是为防止别人窃取消息?”李靖居然很快理解。
萧布衣点头道:“二哥所说一个用途,不过这也可以当做一种输入方式。因为我如今看到的天书,肯定和张角所见有差别,这说明有人还能往天书中输入记录。张角死后,以后太平道每次再看天书的时候,我怀五斗米教就有新的见解输入。而我根据最新天书的记载推测陵和我都掉入了另外一个时空。天下之玄,绝非只有中原之地,海外也有陆地,而且很多人也和我们一样的活着。”
李靖缓缓点,“波斯的人经常这么说,我可以理解。”
“但除了这个空间的人外,其实还很多破碎的空间。”萧布衣缓缓伸出手去半空推了下,“在你们看来,我眼前当然什么都没有。可是按照我那时代的很多理论,这中间,还有很多人存活。”
三女面面相觑,根本无法解。李靖也皱起了眉头向前推了一把,“真的?”他当然也不信,可知道萧布衣绝不会无的放矢。萧布衣苦笑道:“根据我刚才自相矛盾的举证为荒谬,所以就不能用时间逆转来形容,只能说我来自我所言的那个空间,而那个空间着和这个世界类似的人……”
“难说,你和我们不是一个空间的人吗?”袁巧兮突然插了一句,笑道:“萧大哥,你的那个世界,也有个我吗?”
“理说是这样,但是……不要说现在算是我那个时代,张陵那个时代无法解释和验证这种玄妙的情况。”萧布衣无奈道:“可若非如此,不能解释我的怪异现象。但空间之间有界限,也需要一种能量来突破种能量还不能被人掌握,只是无意中发生作用,结果就是,我和张陵都被这种力量所作用,来到了所谓的千年前,却是你们的这个空间。这里有着相同的人,也有着可能相同的事情,但差别肯定有,时间也无法逆转,所以这里的历史,也满是不确定因素,根本无法预知。”
三女都听的傻在那里,李靖竟然还能问道:“所以这能解释为何天书没有你和张陵、张角,因为你们本来就不属于这个空间,而且你和张陵可能出于同一空间。”见萧布衣点头,李靖又问,“但你显然知道张角,对不对?你又如何得知?为何张陵不知道?”
萧布衣笑了起来,“张陵如果和我一个空间,他肯定知道我的那个世界的确有张角,也是因为起义病死。或许正是因为如此,张陵到了这个空间后,以为时光逆转,才以为儿子必死,可又不忍让儿子知道,所以在铜镜屏风中抹去了张角的记录。这就是为何我知道张角,张陵也知道,而张角本身却不知道!张角以为知道,可终究还是不知道!张角都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太平道捧着张角的糊涂和似是而非,当然更是不明所以!”
他说的极为复杂和玄奥,李靖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原来如此,我总算明白一点了。”
“可是我不明白!”蒙陈雪说道。
裴蓓叫道:“我也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我听布衣的解释,感觉脑袋大了两倍了。”
袁巧兮道:“我只以为自己如此,原来两位姐姐也是这样,我岂止脑袋大了两倍,十倍都多。我眼前难道真有很多人吗,想想都是要发疯的事情。”
三女都是不解,若不是相信萧布衣是绝对清醒,几乎以为他是醉后乱语,或者脑袋有了问题。
萧布衣看着三女,满是苦恼,李靖站起来,拍拍萧布衣的肩头,苦笑道:“布衣,其实我也不明白!”
萧布衣差点哭出来,“那我说了半天,不是对牛弹琴了?”
李靖微笑望着萧布衣道:“但人活在世,何必那么明白呢?布衣,我们只需要知道,男儿行事,顶天立地,无愧于心就好。管你在这个空间,那个空间,在千年后,千年前,只要这个信念不变,你无论生死,都是坦坦荡荡!”
李靖说的诚恳真心,萧布衣霍然而悟,刹那间,终于解开了心结,哈哈大笑道:“二哥说的极是,丈夫行事,无愧天地即可,既然如此,何必纠结在那里呢?道信大师若在,只怕也自愧不如二哥了。既然活过爱过,悲过喜过,生能尽欢,死而无憾!”他大笑中,抱住三女各亲一口,心中喜乐无限。
三女虽还是不解,可见到夫君喜悦无恙,再无忧虑,终于放下了心事,跟随萧布衣笑了起来。
李靖见萧布衣解开心结,一旁拍拍脑袋,自语道:“不要说她们三个脑袋大了,我也一样。”三女听了,忍不住又是一阵笑,一时间,宫中暖意融融,其喜无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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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到现在两更,已经写了一万七了,俺是拼了老命了,就为了感谢一直支持鼓励我的广大书友朋友们,不让你们再心焦了,下节大结局,还在写,不过可能会到凌晨一两点钟,等不了的明天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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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叶轻舟逆流而上,已到巴东。
远望群山秀丽婀娜,云雾盘旋迷离,萧布衣四下望去,突然轻叹一声。
李靖坐在船头,却是望着水面,听萧布衣叹息,问道:“想起秦将军了?”
萧布衣点头道:“是呀,年年岁岁花相似,可惜……岁岁年年人不同。”
李靖四下望了,“好在除了秦将军过世,史将军离开外,其余的人均在。有的时候,要往好的一方面看。秦将军求仁得仁,名扬天下,千古铭记,男儿能做到这点,虽死无憾了。”
萧布衣道:“话虽如此,难免感。又过了一年了。”
“是呀,又过一年。”李靖望着江水道:“有时候我总是想,比起着滔滔江水,巍峨青山,所有的世间一切,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很有理。”萧布衣笑道。
二望向远方,不约而同的沉默下来。原来又过了一年。
萧布衣称帝后。又过了一年。这一年中。下又有了不小地变化。旧阀势力影响前所未有地削弱。萧布衣重开科举。再招寒士。活字印刷术地应用。更是让贫寒子弟地求学之路平坦了许多。同时广开言路。提高工匠身份待遇。选拔人才不拘一格。择人之长处录用。减免赋税。积极地恢复民生。发展商业。端是四海还朝。天下景仰。还在半年前。李靖终于攻破西京。李唐自王公以下群臣均降。李渊焚烧长乐宫。自尽而亡!
随后地日子。河东投降。上归降。幽州死抗到底。可终究抵抗不住西梁军地攻势柴绍、李道宗阵亡。宣告唐朝最后地一支抵抗力量地消亡。
李唐已成历史。梁国蒸蒸日上。
随后只用了半年地时间。张镇周率兵平了李轨。李靖轻易地击杀了梁师都。自此后天下一统。梁国尽数地恢复了隋朝地旧观。而且正筹划更近一步。
虽有雄心壮志。可平定天下后。萧布衣并不急于击突厥辽东。而是开始休养生息。虽不再用兵。却采用精兵策略。大力地提高兵士装备水平。整理出自己那时代地一些能被这个时代使用地技术。描述后。交与将作监地工匠琢磨研制。同时号召节俭励经商。仍如以往般听取群臣建议。博得百官称赞。萧布衣见天下太平。终于还是难抗天书地诱惑。决定前往巴蜀一行。其实萧布衣内心有个想法。那就是张角和他仿佛。所以他极为想见见张角地天书。
史大奈在天下安定后。向萧布衣请求回转铁汗国。裴行俨一旁说明原因。萧布衣知道原委后虽有遗憾。但终于还是重赏史大奈他回转。二人心照不宣地都没有提及到裴矩。全当此人不再存在。其实萧布衣也听到些裴矩地事迹。知道他眼下在铁汗国混地风生水起。但说不上祸患。暂时放下心事。
萧布衣说微服前往巴蜀几日百官虽有纳言、侍郎一帮人等劝阻,说天子不可轻动终究还是没有抗过萧布衣的坚持。萧布衣做了一年皇帝已经明白过来,皇帝这活儿也不好做帮臣子就希望把他捆在东都、西京两地,什么大事小情都要听听后给个意见,这活儿跟他那时候的朝九晚五的工作差不了多少,百官已被杨广的出巡吓怕了,可不希望萧布衣当上皇帝后,重蹈覆辙。不过百官其实不需要萧布衣做太多的事情,只需要他不要像杨广那样即可。
君臣一团和气,军民万众一心,终于已开启梁国盛世的序幕。
萧布衣要去巴蜀,身边的人均想跟随,萧布衣终究还是选了李靖和当年去巴蜀的原班人马,不过少了秦叔宝和史大奈,多带了张济等一帮卫士。
圣上前往巴蜀,地方官当然一路护送,谨慎非常。萧布衣嫌繁文:节太过嗦,取水路西进,很快到了巴蜀的地界。
这一日,终于见到了云水。
巴蜀安静如初,但多了些商人,比起萧布衣当年前来的时候,繁华了许多。
云水许久不见,少了笑容,眉宇间总有些若有所思之意,见到萧布衣后,也不施礼,径直问道:“我爷爷都走不动了,不能迎接你了,所以叫我来招待你,听说你当了皇帝,好像和以前没有什么两样呀。”
若是东都百官在场,多半呵斥这蛮夷女子不懂礼数,竟然敢这么对圣上说话。萧布衣知道云水的性格,微微一笑,说道:“我没什么两样,云水,你可变了很多。”
云水听到,突然眼圈一红,转过头去,半晌才回过头来,“过段时间,我还要去看看秦将军,他……是个真正的男人,我很敬仰他。”
萧布衣道:“你随时都可以去,也可以带族人到东都来住,他们不再会轻视你们,若有不满,尽可找我。”
“可惜,我只喜欢呆在这里。”云水幽幽道:“当初我就是不舍得这里,这才没有去中原,现在……后悔了。可如今呢……中原已没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人了,除了去拜祭秦将军。”她恢复了口气淡淡,说道:“我爷爷说,你要看天书?”
她说的直接,萧布衣倒觉得和云水交往比和那些地方官打交道更加痛快,径直道:“我来这里就是看看天书……”见云水白了自己一眼,萧布衣补充道:“当然,我还要看看婉儿,就算不说话,看一眼也好。婉儿还好吧?”
“圣女比你好。”云水道:“最少在我们心目中,她比你要强很多。爷爷说,要看天书,要带齐三件东西,你可带好了?”
萧布衣道:“均已带在身边。”
“那跟我来吧。”云水转身向望月峰的方向走去,萧布衣苦笑不语,带领众人跟随。
等到了山峰下,云水道:“还是老规矩,带三名手下上山。萧布衣,这是这里的规矩,大祭祀也不希望太多人上山。
萧布衣四下望去,周慕儒、阿锈早早上前道:“圣上,我们想去。”他们丝毫不掩饰想见婉儿的念头,萧布衣点头应允,又望向了李靖。李靖道:“我也想去看看……天书。”
萧布衣带这三人上山,命张济等人等候在山下,蝙蝠四兄弟虽是无奈,还是托周慕儒、阿锈若是见到了婉儿,可以的话,向婉儿问候一声。云水不耐烦他们嗦,当先向山峰登去布衣回首往事,望白云悠悠,笑容已有了勉强。
周慕儒和阿锈抬着铜镜屏风,累的气喘吁吁,萧布衣虽想帮手,二人执意不让。
李靖还是脸色如铁,双眸炯炯,留意周围的动静。虽天下已定,但萧布衣出巴蜀有负责卫护萧布衣的职责,不敢怠慢。
到了绝情洞前,云水带四人入洞。
萧布衣见只有水带路,司马、司徒都不在,不由问道:“两司可好?”
云水回道:“你肯定奇怪为么他们不在?却不好直接问出来?”
萧布衣被中心事,微微一笑,“我和司徒有些旧缘,其实也想和他见见。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
云水:“爷爷说了,三司不会见手持太平令之人,这也是规矩。”
萧衣皱了下眉头云水的口气,感觉五斗米和太平道倒是怨恨颇深可为何要见天书,却要到五斗米教的地盘,萧布衣想不明白。
众人在石窟中行走,终于来到深涧之。
天梯仍在,可对面并没有何人。
“婉儿呢?”周慕儒忍不住问。
“看天书需要圣女在此了。”云水冷漠回道。走到石壁前,捡起石头轻敲几下声音清脆,如当年一般远激荡开去。等了片刻,对面也传来了几声轻响水侧耳听着,萧布衣听那声响很有规律,心中微动。
过了片刻,对面不再有何响声,云水道:“大祭祀让你们将铜镜屏风和太平令,还有那两个半块玉放下,七天后过来。”
周慕儒本来就一肚子火,听到粗声道:“你们让我们放下,我们就放下?”
“你当然可以不听。”云水道:“我是转达大祭祀的话而已。”
萧布衣并不犹豫,命令周慕儒将铜镜屏风放下,又取出了太平令和两个半块玉,轻轻的放在地上。云水见状,当先走出,到了洞口后,丢下一句话,“七天后,我们再来。别的时候,你们最好不要上山。”
她飘然而去,留下四人都是紧锁眉头。周慕儒不满道:“这算什么,圣上一统江山,竟然在这里吃瘪吗?”
萧布衣倒不在意,下山的时候不解问,“当初好像苗王也让我们等了一段时间……”
周慕儒眼前一亮,“难道这段时间,他们还要婉儿给我们托梦,我去转转。”拉了阿锈,向市集走去,萧布衣苦笑道:“这次恐怕不是那么简单,二哥,你有何看法?”
李靖也想不明白,安慰道:“等七日不就知道了?”
“这好像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萧布衣苦笑道。
众人只能在此等候,七天内,周慕儒和阿锈鞋子都走坏了两双,可没有人抓他们去托梦,不由怅然若失。等七天后,云水主动来找萧布衣等人,说道:“时机成熟了,可以去。”
萧布衣问道:“什么时机成熟了?云水姑娘,还请详细说一下。”
云水是天性如此,不过对萧布衣还算态度不错,说道:“其实我当初也不知道为何要等七天,只是按照我爷爷和大祭祀的吩咐做。这几天我问爷爷,他说要看天书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必须要等一段日子,也并非所有的人有了太平令、铜镜屏风什么的就能看到,你好像……有缘吧。”
萧布衣听的更是糊涂,李靖道:“那烦劳姑娘带我们前去。”这次众人轻车熟路,径直来到天梯前,山洞仍是空寂,天梯仍是阴森,不过山洞中铜镜屏风已经不见,天梯对面,弥漫着淡淡的轻雾,有如萧布衣当初见婉儿之时。
萧布衣有些心酸,问道:“云水们见过天书后,能否见见……圣女呢?”
云水摇头,“她……说不用见了。大苗王也说了,见你后,圣女只怕心情激荡,对她身体不利。萧布衣,你还是不见了吧。”这次云水是商量的口气,周慕儒和阿锈听她这般说,都是心中酸楚,可知道大苗王也是为婉儿着想能斥责。萧布衣叹口气,“那烦劳你代我向她问候,就说……我……我们都想念她!”
云水点头,天梯对面突然传来一声响,有如天籁之音,云水脸色微变,说道:“天书要现了!”
众人都是心情有些紧张,就算萧布衣、李靖都不能例外。扭头向天梯对面望过去,只见到一道金光射出在了薄薄的云雾之上。
云雾如同水幕,上面已印上金字!
周慕儒、阿锈从来没有见过这等奇异的景象,都是目结舌。萧布衣心中一动,却想到当年在地下宫殿见到的水幕字体。可来不及多想,只全神贯注的看云雾上的文字。
果不出他所料,云雾上现的文字他颇为熟悉,赫然就是他那个时代的简体字。
李靖眯着眼睛仔细的看,显然也不想错过这种奇景。
云雾上,那文字在周慕儒、阿锈的眼中读起来非常吃力,而且是活的一排排向上浮动,到了最上头消失不见,可下方还有源源不绝的文字出现,向上浮动。萧布衣却是见怪不怪,因为这种显示字体的方法,就和他那个时代的电影屏幕中演职员表的出现方式没什么两样。
他顾不得和李靖、阿锈等人解释集中精力阅读,不知过了多久是一声清脆的响声传来,云雾上霍然出现个女子情淡静,向这面挥手微笑锈、周慕儒一时间如梦如幻,大叫道:“婉儿,你”
云雾中的婉儿只是望着这方,脸上满是恬静之意。又是一声清脆的响声,金光霍然消失不见,眼前再次是雾气朦胧,再过片刻,雾气散去,天梯对面恢复了清幽之气。
萧布衣立在那里,神情古怪,李靖虽是大才,可也看的不甚了然。见萧布衣木讷,有些吃惊,推了他一把道:“布衣,你没事吧?”
萧布衣回过神来,摇摇头道:“没事,可惜……不能和婉儿说上两句,可为她着想,也是无可奈何了。”
叹口气,主动转身出了山洞,李靖见萧布衣满怀心事,不由担心。
出了山洞后,云追上来道:“萧布衣,大祭祀说,你拿来的三件东西都可以拿回去。”
萧布衣并不诧异,想了半,说道:“麻烦你将太平令给我就好,至于其他的东西,我没用了。”
云水倒有奇怪,可她并不多问,回转洞中。过一会,将太平令送到萧布衣手上,萧布衣看了半晌,揣在怀中道:“我们走吧,多谢云水姑娘帮忙。”
他带众人下山,云水却捡块石头坐下去,目光从众人的背影移开去,望向蔚蓝的天,突然眼角有了泪痕。
萧衣回转后,李靖虽是沉稳,但还是忍不住问,“布衣,天书上到底说了什么?”萧布衣犹豫片刻,说道:“二哥,我要好好的整理下,回转东都对你说,好不好?”李靖并不勉强,沉声道:“布衣,天书写什么无关急要,你是天下之主,要记住这点。”
萧布衣一笑,“二哥多心了,只是我一时知如何来说了。”李靖见萧布衣放松下来,这才放下心事,众人就要离开巴蜀之时,杨念甫突然赶到。几年的功夫,杨念甫已长的一表人才,见到萧布衣后,躬身施礼道:“参见圣上。”
萧布衣伸手扶起他道:“念,你长大了,最近过的可好?”杨念甫不再领兵,开始在巴蜀之地经商,这些年来,在巴蜀已很有威望,萧布衣就让他参与巴蜀的管理,这次来到巴蜀,一直未见。(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杨念甫道:“微臣很好,有劳圣上挂念。这次我也是才回转,听人说圣上已至,本想大礼相迎,可想圣上多半不喜,也就孤身前来了。”
萧布衣见杨念甫虽大富大贵,还是衣着简朴,拍拍他的肩头,说道:“其实我来巴蜀之后这里苗人说,你做的极好,甚得他们的爱戴。小弟,你终于长大了。”他叫了声小弟后,眼角有了泪光,杨念甫听到,也是鼻梁酸楚,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萧布衣道:“圣上,这是姐姐给你的信。”
萧布衣有些意外之喜手接过,展开一观,信上字体端正,字数不多,写道:“萧大哥,谢谢你来看我。和你在一起,我很快乐,我在这里,四方百姓会快乐道你……会明白我!婉儿留字。”
萧布衣两点泪水落下来,轻轻拭去,微笑望着小弟道:“小弟,谢谢你给我这封信。我走了,好好照顾你姐姐!”
杨念甫用力点头,萧布衣带众人策马向东,路过一集市,集市中人来人往,萧布衣目光掠过,长舒一口气要催马前行,突然勒住缰绳飞身而起,落在一人的身前。
那人是个小贩,正卖着热乎乎的馒头,见到有人从天而降,吓了一跳差点掀了摊子。见到萧布衣,目结舌晌才道:“少当家,是你?”
那人胖墩墩的长个馒头样周慕儒、阿锈见到,失声道:“胖槐是你?”
卖馒头的小贩正是胖槐!
萧布衣也是吃惊非常,方才本是不敢确认,因为方才只觉得身影熟悉,这下见到了脸,才发现胖槐还算瘦了些,脸也黑了许多,头扎白巾,衣着也是典型的苗人打扮。
“胖槐,你怎么在这里?我们找你……找的很久了。”萧布衣问道。他这话的确没有说错,周慕儒几乎找遍了大半个中原,哪里想到胖槐会在巴蜀卖馒头。
胖槐见到众兄弟,露出笑容,“我……一直在这里。这里有……望月峰。”
萧布衣霍然明白了,强笑道:“原来如此,胖槐,跟我们去东都吧。”
胖槐摇摇头,“少当家,对你来说,很多事情都很重要,可对我来说,这辈子只有一件事重要。我当然比不上太多人,但我能守在望月峰旁边,此生已是最快乐的事情。”他说的平淡,周慕儒、阿锈面面相觑,已不能言。
“少当家,我还要忙,你……也忙。”胖槐垂下头来。
萧布衣点点头道:“好,我知道了。我买几个馒头。”伸手掏出锭金子递给胖槐,胖槐摇头道:“我找不开,这几个馒头,送给你们路上吃。”他一口气装了十几个馒头递给萧布衣,郑重道:“不要钱。”
萧布衣接过了馒头,只说了两个字,“谢谢。”
“不客气。”胖槐回了句,脸上露出点笑容。萧布衣带着十几个馒头,翻身上马,见周慕儒和阿锈还是恋恋不舍,摇摇头,快马加鞭离去。他和李靖出了苗疆,转走水路,然后过襄阳一路急奔,这一日回转到了东都,入宫后,萧布衣这才对李靖道:“二哥,我知道你见多识广,但这件事匪夷所思,若是裴小姐在……或者……”萧布衣欲言又止。
“若是思楠在,多半也能明白吧?”李靖淡淡道。
萧布衣叹口气,岔开话题,“裴蓓明白,蒙陈雪可能理解,不过巧兮多半就不会懂了。这件事……本来也不需要太多人知道,以免引发流言纷争,对一统不利。让她们两个听听,说不定也会好些。”
李靖并不反对,萧布衣找裴蓓和蒙陈雪前来,二女见萧布衣回转,都是大喜,听萧布衣述说了巴蜀一事,又都有些为婉儿伤感。
袁巧兮听萧布衣回转,也跟了过来,见到萧布衣,轻声道:
,我过来就是见见你。”袁巧兮人极乖巧,虽贵为裴蓓和蒙陈雪还是极为尊敬,三人本不分彼此,对袁巧兮封后,反倒是裴蓓、蒙陈雪两人极力支持。裴蓓和蒙陈雪虽然被封为淑妃、德妃,三姐妹的情分却是一点未变。
萧布衣倒不好冷落巧兮,微笑道:“一起听吧,巧兮,我只怕吓到你,所以没有找你。”
袁巧兮嫣然一笑,“跟两个姐姐一起,我胆子也大了。”
萧布衣不再多话,让三女坐下,然后对李靖道:“二哥,在巴蜀的时候,我没有对你说,只因为我也不知道如何说。但不说出来觉得怪异,就算登基心中也不踏实。”
李靖缓缓点头,“我知道……你这种体质特殊,本来经历的事情,很多都让常人无法想象。”
“我是个死人,你当然都知道。”萧布衣望向袁巧兮,见她眼中有惶恐,微笑道:“巧兮,你听到这个,当然有些吃惊。”
“无论萧大哥是什么人会跟着你。”袁巧兮斩钉截铁道。
萧布衣大感动,三女和李靖对他而言,都算是极亲之人,所以萧布衣虽登基,平日还是用往日的称呼。见袁巧兮极为坚定,见裴蓓、蒙陈雪满是柔情,又见李靖鼓励的目光,萧布衣再无忌讳,说道:“我是死人就是太平道或者五斗米教所说的鬼王!因为体质特殊,所以总有异事发生,这些你们当然都知道。可你们多半不知道,还有个死人很有名。”
“是张吗?”
“不,是张陵!”萧布衣沉声道。
“原来死人是张天师?”李靖有些惊奇道。
“二哥当然也知道些事情?”萧布衣问道。
李靖缓缓摇头,“我也是听大哥说了些,过他们也是猜测,具体如何,还是要看布衣你来说了。说不定,我以后有机会和大哥提及一下能解他心中的疑惑。”
萧布衣道:“要详细的说,也知道如何开始样吧,我就当个故事来讲。”见众人点头,萧布衣这才缓缓道:“我以前也说过,我是从千年后,经过时光倒转来到这里也一直这么认为,哪里想到过实并不算正确。”
“时光倒转?”李靖悠悠深思,“这世上真有这种奇妙的事情吗?我一直以为是虚妄之谈法求证,没想到在三弟身上见到。”李靖是个聪明人因为聪明,所以善于思考,对于不理解的事情并不排斥。
萧布衣道:“世上之事,很多本来就是玄之又玄。不然老子也不会说什么‘玄之又玄,众妙之门。’天地之意,很多都是极为微妙。不过古人有云,‘子不语怪力乱神’所以历代君王以此为治世之道,不提倡这种玄妙说法,我在这位掌政,为求百姓安定,当然也会避讳少谈,所以这件事除了你们外,我不准备再对旁人说。”
三女都是郑重点头,心中肃然,又有自豪之意,暗想夫君对她们极为信任,才会对她们说及这些事情。李靖道:“‘子不语怪力乱神。’若依我的看法,那是因为很多事实玄妙,难以解释,为免恐慌,索性不谈了,但有人学识渊博,真的对此颇有研究。”
“是呀!”萧布衣赞同道:“张陵就是对此颇有研究之人,此人也是和我一样,由千年后来到这个朝代。他当然比我强很多,自创道教教派,再加上学识渊博,喜读河洛图讳、天文地理之书。通达五经,又好黄老之学,若论博学,我真的是拍马都赶不上他。”
裴蓓道:“各有所长而已,他创了道教教派,你却开创了天下。”三女脸上都露出骄傲自豪之色,萧布衣心中感动,暗想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呢?
略做沉吟,萧布衣又道:“这人到了这个世上,却是因为做一种试验的缘故。我到了这个世上,是魂魄,他到了这个世上,却是个完整的人。不但他人经过时空逆转,到了这个世上,他还带着一些东西来到了这里。”
“是那玉吗?”蒙陈雪问道。
萧布衣点头道:“不但有玉,还有那个铜镜屏风,都是他从自己的时代带过来。”
李靖饶是见多识广,也是露出讶然之色,说道:“怪不得那东西的作用,我也根本无法理解。”
萧布衣苦笑道:“我明白你们的心境,我要不是从千年后来到这里,也根本无从想象。其实在我看来,那玉是个汇聚能量的装置,而那铜镜屏风,却是一种存储装置。”见众人难以理解,萧布衣马上道:“这么说吧,那玉可以将能量储存起来,就像一个水缸一样,到需要的时候,倒水出去,当然那块玉存储的能量远比水缸要惊人的多。而那铜镜屏风就是天书,但天书绝非一般书,而是很多书汇集在一起。天书必须经过能量的激活才能显示内容。所以要开启天书,这两件物事缺一不可。大祭祀让我们等候七日,并非故作玄虚,依我的看法是,绝情洞中还有一些装置,可配合铜镜屏风和玉使用,这七天内,他或许引太阳的能量储存起来,这才能在七日后,给我们开启天书来看。”
萧布衣虽竭力说的浅显些可众人还是一头雾水,实在是因为从未见过,所以难以理解。李靖半晌才道:“我虽不知道如何去做,大概算是明了,引太阳的能量储存起来?这真的是很高明呀。你继续说吧。”
萧布衣见三女还是茫然,暗想毕竟是李靖头脑活络,说道:“反正他带来些可用的东西,再加上他本身能力不错,无意中习得了易筋经武功和我一样突飞猛进。不过此人对争夺天下没有半分兴趣,因穿越时空,看破红尘,专心修习长生之道。因为他体质迥异,再加上对此认识很高,所以在鹤鸣山创立五斗米道,他专心长生之法,自然性格平和,创五斗米教却是为了
,他后来创下诺大的名头是后人所说的张天人虽知道他有神通,却不知道他有个儿子……”
“是张角吗?”裴蓓霍然醒悟。
萧布衣点头道:“不错陵的儿子就是张角。此子自幼跟随父亲习道,他却不是死人。但从铜镜屏风中习得了太多超前的思想,也有了一身本事,远超常人。他却不想和父亲一样,专心习道而希望父亲凭借超前的本事做皇帝,一统天下。”
李靖皱眉道:“原来是这样。张角因为师从张陵所以才学究天人,提出人人平等的思想想必张陵不同意,是以破道而出自创太平道?”
萧布衣连连点头,“是呀,正是如此。所以太平道、五斗米虽是主张极类似,但太平道因有张角,是以极为激进。张角因为和父亲主张不同,得不到父亲的支持,叛道也就算了,他还暗中琢磨,偷录了铜镜屏风中的内容,顺手把铜镜和启动天书的东西一块搞走。”
李靖苦笑道:“此心性狂野,做事不择手段,怪不得事情难成。”突然想到什么,李靖问道:“可是……都说天书记载天下大势,事无巨细,他既然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应该抢占先机才对呀。”
萧布衣叹口气,“二哥,你终到了关键所在。张角偷走了铜镜屏风和启动装置,但缺乏绝情洞中的机关,终究不能再开启铜镜屏风,但他暗中已记录了铜镜中所藏的历史变迁,虽不及铜镜中详细,但大概了然。
可没想到是……”萧布衣迟疑很久才道:“若依二哥来看,我从千年后来,对千年前的事情,应该知道很多吧?”
李靖道:“这个嘛……不能一概而论,看你学识和头脑,若是个农夫,那可能是什么都不知道,谁都不可能像张陵带个天书过来。你若是个大儒,恐怕会知道的多些。但还有一点有问题,你不知道千年前记录的很多事情,是真是假!”
萧衣一拍大腿,佩服道:“二哥说的好,我其实前生是个马术师,也是骑马赌博为生,对历史所知是极为肤浅,更不要说所知历史本身就有问题!”
三女不由莞尔,李靖道:“你不懂历史,可做上了皇帝,你懂历史,说不定你就和张角一样了。”
萧布衣没有笑,反倒陷入思,良久才道:“这就是我的惑所在了。唉……怎么说呢,我在绝情洞也看了下天书所载的历史,和我记忆中已很有差别。而张角的历史,却是一片空白。”
“那有记载你吗?”李靖皱眉问道。
萧布衣摇头,“没有记载我这个人。所以洛水袭驾时候所说的布衣称雄,还有我在地底迷宫所见的那些预言,应该是太平道蛊惑人心之语。不过太平道后人无论如何都无法重现张陵所带铜镜屏风的奥妙,因为根本无从理解,更不要说仿造。所以在地下迷宫的铜镜虽多,水幕字迹虽巧妙,却只是利用光线的原理,那些铜镜比起张陵所带真正的铜镜屏风,可说是小巫见大巫了!不过……他们能仿造到那种程度,也算是很聪明了。”
李靖也露出困惑之色,“这么说天书是假了?你和张陵如果都是从千年后来到这里,为何记忆会有偏差呢?”
萧布衣叹道:“关键也是在此了,因为我本来以为我绝不是皇帝,所以在称帝后,还很是恍惚。”
三女都是不解,所以也陷入了时空错位的惑之中。
“你记忆中的皇帝是哪个?”李靖冷静问道。
“是李渊。”萧布衣苦笑道。
李靖良久才道:“若没有你的话,这统一天下的就可能是李渊。他的确有这个实力,但是你更强而已。”
萧布衣道:“所以这就出现了问题!张角虽有天书,但记载的事情偏偏没有自己,可天书中别的事情是说的头头是道,很多极是吻合。张角就是带着这种困惑开始争霸天下,本来伊始凭借能力加上远见卓识还有很多奇巧之法可统一天下,但因为信历史,所以在起义之时出了个偏差后措手不及,仓促起义。后来事态更是一塌糊涂,张角更是病死,他就算临死前都没想明白怎么回事。但张角的起义之法被后来之人推演,变成三书一令。太平道更因为张角的天书想大道,或想争霸天下,但终究未成。可他们中的道主却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手持太平令,可利用铜镜屏风和那两个半块玉找五斗米教再观天书。因为这令牌本来就是张陵给儿子,希望有朝一日,太平道终于重归五斗米教,可结果是张角终究没有回转,而世道被太平道的困惑搅的混乱不堪。”
说到这里,萧布衣苦笑道:“其实我也和张角一样的困惑本来以为天书中会有自己的名字,没想到竟然没有天书中的确记载的是李唐夺取天下!”
众人诧异,良久无语。
李靖紧锁眉头,想了良久,突然道:“我记得你最开始说过,你以为自己是千年后经过时光倒转来到了这里又觉得不对,所以呢……你想必心中有了另外的想法。”
萧布衣钦佩道:“二哥果然心细如发一路回转,就在思考这个问题。我只想说果我真的改变了历史,那后世肯定不存在我萧布衣了?可后世如果没有我萧布衣我怎么还能穿越到这千年前呢?”
三女听萧布衣绕口令一样,满是困惑,李靖想了半晌,说道:“按理说就没你了。比方说,你从这里突然到了百年前,杀了你的爷爷,那就没有你父亲,自然就没有你了。布衣,我这个比喻不太恭敬……”
“但很直接!”萧布衣道:“我就是这个困惑,我既然不存在,那眼下又算怎么回事?”
“所以说,你的时空穿越的假设根本就不对头!”李靖马上道。
逆流是不对头……”萧布衣道:“我觉得,我是掉个空间。”
“另外一个空间?”众人又是不解。
萧布衣缓缓道:“本来我还不敢肯定,脑海中只有个模糊的概念,可最近铜镜屏风中,已加了很多新的见解,我总觉得有人还能往铜镜屏风中加东西。二哥,当初我和你在天梯前,你可还记得大祭祀不说话,只用石头敲击?”
“我当然记得,我一直想不明白,云水怎么明白大祭祀的意思。”
“那种方法在我的那个时代,是一种传讯码,通过不同的组合方式,形成不同的意思,可说是一种比较先进的传讯方式。”
“这种约定方式只能自己人使用,是为防止别人窃取消息?”李靖居然很快理解。
萧布衣点头道:“二哥所说一个用途,不过这也可以当做一种输入方式。因为我如今看到的天书,肯定和张角所见有差别,这说明有人还能往天书中输入记录。张角死后,以后太平道每次再看天书的时候,我怀五斗米教就有新的见解输入。而我根据最新天书的记载推测,张陵和我都掉入了另外一个时空。天下之玄,绝非只有中原之地,海外也有陆地,而且很多人也和我们一样的活着。”
李靖缓缓头,“波斯的人经常这么说,我可以理解。”
“但除个空间的人外,其实还有很多破碎的空间。”萧布衣缓缓伸出手去,向半空推了下“在你们看来,我眼前当然什么都没有。可是按照我那时代的很多理论,这中间,还有很多人存活。”
三面面相觑,根本无法理解。李靖也皱起了眉头,向前推了一把,“真的?”他当然也不信,可知道萧布衣绝不会无的放矢。萧布衣苦笑道:“根据我刚才自相矛盾的举证,极为荒谬,所以就不能用时间逆转来形容只能说我来自我所言的那个空间,而那个空间,有着和这个世界类似的人……”
“难道说,你和我们不是一个空间的人?”袁巧兮突然插了一句,笑道:“萧大哥,你的那个世界,也有个我吗?”
“按理说是这样,但是……不要现在,就算是我那个时代陵那个时代,都无法解释和验证这种玄妙的情况。”萧布衣无奈道:“可若非如此,不能解释我的怪异现象。但空间之间,是有界限,也需要一种能量来突破,这种能量还不能被人掌握,只是无意中发生作用,结果就是,我和张陵都被这种力量所作用,来到了所谓的千年前却是你们的这个空间。这里有着相同的人,也有着可能相同的事情但差别肯定有,时间也无法逆转,所以这里的历史,也满是不确定因素,根本无法预知。”
三女都听的傻在那里李靖竟然还能问道:“所以这能解释为何天书没有你和张陵、张角,因为你们本来就不属于这个空间且你和张陵可能出于同一空间。”见萧布衣点头,李靖又问“但你显然知道张角,对不对?你又如何得知?为何张陵不知道?”
萧布衣笑了起来“张陵如果和我一个空间,他肯定知道我的那个世界的确有张角,也是因为起义病死。或许正是因为如此,张陵到了这个空间后,以为时光逆转,才以为儿子必死,可又不忍让儿子知道,所以在铜镜屏风中抹去了张角的记录。这就是为何我知道张角,张陵也知道,而张角本身却不知道!张角以为知道,可终究还是不知道!张角都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太平道捧着张角的糊涂和似是而非,当然更是不明所以!”
他说的极为复杂和玄奥,李靖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原来如此,我总算明白一点了。”
“可是我不明白!”蒙陈雪说道。
裴蓓叫道:“我也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我听布衣的解释,感觉脑袋大了两倍了。”
袁巧兮道:“我只以为自己如此,原来两位姐姐也是这样,我岂止脑袋大了两倍,十倍都多。我眼前难道真有很多人吗,想想都是要发疯的事情。”
三女都是不解,若不是相信萧布衣是绝对清醒,几乎以为他是醉后乱语,或者脑袋有了问题。
萧布衣看着三女,满是苦恼,李靖站起来,拍拍萧布衣的肩头,苦笑道:“布衣,其实我也不明白!”
萧布衣差点哭出来,“那我说了半天,不是对牛弹琴了?”
李靖微笑望着萧布衣道:“但人活在世,何必那么明白呢?布衣,我们只需要知道,男儿行事,顶天立地,无愧于心就好。管你在这个空间,那个空间,在千年后,千年前,只要这个信念不变,你无论生死,都是坦坦荡荡!”
李靖说的诚恳真心,萧布衣霍然而悟,刹那间,终于解开了心结,哈哈大笑道:“二哥说的极是,丈夫行事,无愧天地即可,既然如此,何必纠结在那里呢?道信大师若在,只怕也自愧不如二哥了。既然活过爱过,悲过喜过,生能尽欢,死而无憾!”他大笑中,抱住三女各亲一口,心中喜乐无限。
三女虽还是不解,可见到夫君喜悦无恙,再无忧虑,终于放下了心事,跟随萧布衣笑了起来。
李靖见萧布衣解开心结,一旁拍拍脑袋,自语道:“不要说她们三个脑袋大了,我也一样。”三女听了,忍不住又是一阵笑,一时间,宫中暖意融融,其喜无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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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到现在两更,已经写了一万七了,俺是拼了老命了,就为了感谢一直支持鼓励我的广大书友朋友们,不让你们再心焦了,下节大结局,还在写,不过可能会到凌晨一两点钟,等不了的明天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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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后!
时光飞逝,岁月穿梭,太平七年!
大梁国立国七年,不但一统天下,而且平定突厥,征服辽东。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萧布衣坐在宫中,看着一只羊,正在发呆。
很多宫女宫人都不知道宫中为何要养一只羊,但他们不敢问。圣上不要说养一只羊,就算养一只老虎在宫殿,他们都是管不着。
不过他们也知,圣上绝不会在殿中养一只老虎的,他们从未见过这么和善的圣上。萧布衣当上皇帝后,七年中广开言路,虚心依旧,到如今四海朝拜,政通人和。国内平徭赋,仓实,法令行,君子咸乐其生,小人各安其业,强无凌弱,众不暴寡,人物殷阜,朝野欢娱!
太平七年的盛况,早已不当年隋文帝那时候的开皇之治!
中原恢复之,超过太多人的想象。
在动乱这久后,百姓思安,在天下定后,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新意。
东都是为天下之中,更是勃生机,兴旺非常。
萧布今日处理完政事后。又回到宫中。就一直盯着半年前养起地一只羊。百官已知道这件事。可不知道萧布衣到底什么毛病。又无从纳言。毕竟圣上养羊总比圣上对朝政放羊要好。
裴蓓、蒙陈雪携手而来。萧布衣发呆。互相使了个眼色。裴蓓道:“自从某人弹琴一曲。绕梁三日。又回了华山后。我们地夫君就闷闷不乐。”
“他当年答应人家。陪人家牧马放羊。到如今羊毛看不到。只能养羊解忧了。”蒙陈雪撅嘴道:“看来我们老了丑了。夫君宁愿看羊。也想看我们了。”
萧布衣听言哈哈一笑。长身而起。在二女脸颊各吻一口。“此言差矣。在朕眼中。我地两位貌美如花。沉鱼落雁地妃子越长越漂亮怎么会老?”
二女听萧布衣夸奖。见夫君风趣不减。都是心中窃喜。
萧布衣问道:“巧兮呢。怎么没有跟你们一起呢?”
裴蓓掩嘴一笑道:“她……又有了,某人政事勤奋,这事也很勤奋。”
萧布衣老脸通红“又有了?”
“是呀,巧兮一直发愁没有身孕,哪里想到长大后年生了两男一女了。”蒙陈雪开心道:“她又有了身孕,很是开心,让我们瞒着你,怕你说她生多了。”
“怎么会嫌多。”萧布衣摇头道:“这个巧兮是这般小心翼翼,怎么说她都不能改。好的,我去看看她,不然也太不像话了。”
萧布衣倒是说走就走,二女望着他的背影,都是叹口气。蒙陈雪道:“夫君就是这样欢一个人,总喜欢埋在心底不勉强。”
“我只以为他当了皇帝后,会慢慢改变看起来,他对我们还和以前一样恩爱。有夫如此们真的幸运呀。”裴蓓感慨道:“可裴小姐还在华山,影子要照看裴小姐,夫君不会勉强她,是以一直闷闷不乐。徐将军已平定辽东,名扬天下,有事没事都要去看看裴小姐,但总无法赢得裴小姐的一颗心。唉……徐绩不成不要紧,倒让影子无法抽身,害的夫君郁闷。”
“我倒觉得……不像姐姐说的那样……夫君他是养羊抱怨,因为他觉得政事枯燥,感觉自己和羊一样。”蒙陈雪道:“要知道,他以前纵横阖,天下无敌,那种事情当然比整日处理政事要有趣的多。再说……他很想思楠!”
萧布衣没有听到二女所言,已到了巧兮休憩的宫殿前。巧兮见到萧布衣前来看望,喜意上涌,得知萧布衣知道自己怀了身孕,又是娇羞无限。
萧布衣忍不住的疼爱,暗想巧兮这些年,竟然还是娇羞不减,倒也少见。不过她终于生子,也算是放下了最大的心事。
萧布衣却有心事。
可他的心事,却不想对三女来讲,又和巧兮调笑几句,这才想要离开,袁巧兮突然叫住萧布衣道:“圣上。(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何事?”萧布衣见袁巧兮眼中含泪,皱眉问,“是谁欺负你?告诉朕!”
袁巧兮慌忙摇头,“她们怎么会欺负我,疼我还来不及。我能嫁给圣上,真的是苍天的赐予。可是……你打听到若兮姐的下落了吗?我向爹爹问了几次,他都说不知道。我只怕……她在受苦。”
萧布衣也是皱眉道:“这个嘛……朕已经派人去找,可真的找不到。巧兮,我给你赔罪,好不好?”
袁巧兮眼泪掉下来,握住萧布衣的手,“圣上,巧兮不敢。我知道你已经尽力,我却还要麻烦你,应该是我向你赔礼才对。”
萧布衣亲吻了袁巧兮一口,“你我夫妇一体,很多事情,不用放在心上,好了,你专心静养,我先去转转。”
袁巧兮笑道:“又去找李将军吗?你似乎和他有着说不完的话题。”
萧布衣微微一笑,“聪明的巧兮,一猜就中。”他的确是要找李靖谈谈,因为在这个世上,只有李靖才会和他探讨那些稀奇古怪的理论。他这些年来,已让李靖接受了破碎时空的概念,心中暗自得意。
出了宫中,孙少方来见,低声道:“圣上,你让我查袁若兮的下落,有了些眉目。”
“怎么样?”萧布衣精神一震。他对袁若兮一直都没什么感觉,寻找袁若兮,不过是为了袁巧兮的缘故。
“听人说,袁若兮被袁岚抓回来一次,重重责打。但她实在倔强,又偷跑了出去,就算袁岚都是再也找寻不到。
有人说,曾经在鄱阳湖左近,见过林士弘身边有一女子,二人均是落魄。林士弘当年水战没有被烧死,虽一直伺机反叛,但近两年已下落不明,或许……他们放弃了,或许们都死了。”
萧布衣心中有丝悲哀,可一闪而过,点头道:“好的,尽量去找吧,这事情不要告诉给皇后。他们就算死了,也不要走漏消息,明白吗?”
孙少方应道:“卑职明白。圣上要出宫?”
“微服,去李将军那里!”
“卑职也想去那喝酒,李将军酿制的酒独一份只有圣上有机会喝。我上次喝一次,念念不忘,还请圣上让我去沾沾光。”孙少方腆着脸笑道。
“没上没下。”萧布衣呵斥一句,见孙少方的可怜样,笑道:“准了,换身衣服要让百姓认出来。”
孙少方大喜,和萧布衣换便装出行。二人都是带着斗笠,遮着半边脸贼一样的出了内城,守城侍卫认出圣上,不以
一路放行。
等出了内城方这才叹口气道:“圣上,你这皇帝做的可真累,做贼一样。”孙少方和萧布衣出生入死,虽萧布衣身为皇帝,可和他还是关系极好,出言也不忌讳。
萧布衣道:“我一方面怕扰乱百姓另外一方面也怕大臣见到,说我不务正业。”
“你也怕大臣?”孙少方目结舌道。
萧布衣撇撇嘴“怎么不怕,个个都和唐僧一样整天在我耳边唠叨。我是明君,怎么能不听呢?”
孙少方已知道僧是哪个笑道:“你现在可是个暗君。”
“大胆,竟然出言辱骂圣上,你明天去鄱阳湖找林士弘去。”萧布衣脸色一扳。
孙少方半假真道:“那不如罚我去慈济庵吧。”
“去看无忧吗?”萧布衣收敛了笑容,“看破红尘,竟然出家,实在让我想不到。”
“或许经过了生死,都能看些吧。”孙少方叹口气:“我师父临死前就惦记着她,我总不能不管。其实……她也是个可怜的女子。”
萧布沉默起来,孙少方见萧布衣不语,低声道:“她得道信大师点醒,出家为尼,道信大师说是佛缘呢?”
萧布衣问,“道信呢,还在阳吗?”
“他和弟子弘忍又周游天下去了。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孙少方道:“半个月前就走了,他不让打扰圣上。说见就是不见,不见就是见。”
萧布衣点点头,“你也很有佛缘。”
孙少方苦着一张脸,“圣上总不想让我出家吧?”
萧布衣微微一笑,目光却落在了远处市集两人的身上。站着的那人正拉着一个百姓道:“这位客官,你看你身带凶兆,定会有两个大波。”
那个百姓将信将疑问道:“有哪两个大波呢?”
“这个嘛……当然要请客官坐下来,让我师父给你看个全相了。只要二十文钱,不过五个芶布李包子的价钱,就能让你逢凶化吉,机不可失呀。”
百姓被那人说动,终于坐下来看相。
孙少方远远见到,说道:“圣上,这个袁天罡看相到底准不准呢?我总觉得李淳风那小子坑蒙拐骗,他师父也不见得是准的。”
“准就是不准,不准就是准了。”萧布衣不知为何,蓦地想起张角的事情,不知该如何形容这师徒二人。他一统天下后,太平道先前已被斩杀的差不多,这七年后,早就销声匿迹。萧布衣知道这师徒二人和王远知都和太平道有关,但他大哥和父亲萧大鹏何尝不是和太平道有关呢?虬髯客、萧大鹏和他已经很久不见,一想到这里,萧布衣已心软。见师徒二人还是贫困依旧,对孙少方道:“过几天看看……给李淳风找个差事吧。”
“那袁天罡怎么安排呢?”孙少方问。
“袁天罡应该志不在为官,说不定给他官也会推辞不就。”萧布衣沉吟道:“他们师徒不分彼此,给李淳风一个官做,就差不多了。”
“卑职记下了,过几日就去安排。”孙少方应道。
见到袁天罡师徒,萧布衣马上想起了王远知和昆仑,问道:“对了,我一直说请孙思邈、王远知来洛阳一叙,王远知今年才到,孙思邈有什么消息吗?”
“孙思邈隐居巴蜀的鹤鸣山,听说在修炼无上仙丹,如果成行的话,服用后可长生不老一直没有成功,所以也就推辞不来洛阳。真是好笑,这世上怎么会有长生不老药呢?都说孙思邈是药王,睿智非常,没想到也行此愚蠢的事情。”孙少方道。
萧布衣哂然一笑,也不多说。
心道,你看着当然是愚蠢,可我看这个孙思邈真的是大智慧。要知道孙思邈身为昆仑,见天下大定避萧布衣猜忌,这才扬言炼就仙丹,只为让萧布衣知道他的避世意图了。
二人走走谈谈,终于到了李靖的府邸的巷子前。
李靖眼下虽贵为卫国公,可府邸一直坚持不换,还是住在以前的那个稍显破烂的老宅子里。
未进府邸听到红拂女的声音响起,“买三送一,李将军的鼓风机惊喜价了。一次性购买五个能获李靖的亲笔签名一个,极具收藏价值,限量销售了。”
很多街坊都道:“我们买一个是为了生火方便,买那么多鼓风机烧房子呀?李家嫂子把这鼓风机便宜点卖,比什么都强!”
萧布衣一听,哑然失笑,暗想自己前几日才和李靖讨论自己那个时代的营销策略,没想到李靖告诉了红拂女,红拂女竟然立刻用在了这里。挡住脸着身子挤进了李家大宅,好在门后无玉门不倒。萧布衣进了李宅后,轻车熟路很快去了后院。果不其然,李靖正坐在后院树荫下着眼睛,望着天空,似醒非醒。
听到脚步声,李靖说道:“把柴房的酒顺手拿来。”
孙少方马上去了柴房,不一会拿来一坛酒,萧布衣已坐到李靖的面前,摸出桌案下的海碗。三人倒是默契,孙少方马上满酒,也给自己满了一碗,端着酒笑道:“我去一旁品滋味去。”
孙少方知趣的退下,李靖慢慢的喝着酒,望着天空道:“布衣,你今天有心事?”
萧布衣不解问,“我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说,你怎么知道我有心事?”
“你就是不说话,我才知道你有心事。”李靖转过头道:“按理说,现在天下平定,你应该开心才对。前几年铲平突厥,其实徐世绩、苏定方和程咬金都是功劳赫赫,他们都可堪大任,是以平定辽东,已根本不用我这个老将出手。
“辽东自作孽,渊盖苏文和辽东王意见不和,相斗之下导致实力大减,这才让我们一举平定,划为大梁的版图。可是……天下隐患还有,西突厥仍是对中原虎视眈眈,高昌最近亦是有所举动,打江山不容易,守住也容易呀。”萧布衣叹道。
“急什么?”李靖淡淡道:“做事切忌急劲,守住至关重要,就算你打下诺大的江山,真的能千秋万代不倒吗?”
萧布衣若有所思,缓缓点头道:“二哥,你说的极好。可是真有征战,还是需要你出马。”
李靖苦笑道:“你以为我真的很喜欢带兵作战吗?我作战,只是为了再不领军,到现在,我累了,很多事情,交给别人去处理吧。布衣,你也莫要急于求成。杨广前车之鉴,你要记在心头。”
萧布衣抿了口酒,突然问
久没有见到大哥了,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呢?”
李靖也露出惘然之意,半晌才道:“布衣,你也知道,大哥、昆仑他们,还是怕你顾忌,所以昆仑隐居不出,而大哥……前段时间他倒是捎了封信给我。”
“信上说什么?”萧布衣问道。
“他说,他最近看中了海外的数十个岛屿,准备召集些人手,一个个的打下来。”李靖道。
萧布衣沉默良久,将碗中之酒一饮而尽,说道:“好的,我知道了……二哥,你休息吧。”他起身要走,李靖突然叫道:“布衣。”
“二哥,你还有事?”
“我记得和你讨论碎时的时候,你说过,生能尽欢,死而无憾。”李靖道:“其实我听到你的理论后,才感觉到还有另外一个天空。但无论有多少空间,无论时间过去多少年,你想念一次,有时候就会一生想念。你到了哪个空间,过了多少年,回想起来,还是会有遗憾。”
“二哥,你究竟;要说什么?”萧布衣问。
李靖望着萧布衣的双眸良久才:“思楠为你好,她是个好女子,你难道……真觉得……她是不解你心?”
萧布衣沉默不语,李靖又:“或许你真的觉得……你的面子,很是重要?”见萧布衣仍是沉默,李靖叹口气,摇摇头道:“我不管有多少空间,只知道要珍惜眼前。好了,你自己考虑吧。”
李靖上了双眸在躺椅上,扭头望向那湛蓝的天!
萧布衣立在那里良久,才缓步走出李宅,孙少方早迎了上来,见萧布衣悒悒不乐,小心问道:“西梁王在去哪里?”
萧布衣霍然抬头,眼中已闪过了坚毅之色,说道:“去辽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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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东已归大梁被萧布衣划郡整治。东都的天蔚蓝,辽东郡亦是如此。
关河萧索,千里清秋。今年花红,更胜去年可今年憔悴,怎忍凝眸?
思楠人在庭院,正望向身前的娘亲。
多年的风霜,并没有在思楠的脸上留下刻痕,只是思楠的一双清澈的眼眸,多了分秋的萧索。蓝天白云风轻拂,拂不醒眼前的娘亲思楠还是在守候。
她在守候着娘亲,也在守候着寂寞。
足足七年无怨无悔。
道路是她来选择,她就会坚持走下去。自从她出剑的那一刻就想到了今日的结局。若说她还有个希望,那只是想让娘亲清醒,认出以前的那个楠楠。
她素来要求并不多。现在她已有了很大的进步,最少娘亲见到她后,不再排斥,不再反抗尖叫,她已知足。
虽娘亲没有养她,但她并不是个记恨的人,不然当初也不会为李玄霸求情。她的心,如海底针般,少有人能明了-
天上星,亮晶晶,不如楠儿的亮眼睛……
天上月,明又亮,不如娘亲的一颗心……
容妃突然又唱了起来,唱着那七年来,唱了几千遍的歌谣。思楠眼角已有泪光,跟着娘亲轻声唱道:“天上月,明又亮,不如娘亲的一颗心……”
容妃突然摇头道:“不对,不对。”
思楠一颗心砰砰大跳,七年来头一次听到娘亲反对,颤声问道:“娘,有什么不对?”
容妃道:“应该是,天上月,明又亮,不如女儿的一颗心……”
思楠眼中盈泪,微笑道:“女儿是谁呢?”
“女儿是楠楠。”
“楠楠是谁呢?”
“楠楠是女儿。”
容妃翻来覆去的只说这两句话,思楠问不出究竟,心中失落,泪水终于夺眶而出。容妃见到思楠落泪,脸上竟然有了关切之意,问道:“你为什么哭?有人欺负你?告诉我,我会像对楠儿一样的保护你!”容妃虽还未清醒,可七年的相处,已让她开始接受眼前这个陌生的人。
“我想见他!可是我不能见他!”思楠哽咽道。
“他是谁?”容妃竟然条理分明的问。
“我不想离开他!可我不能不离开他!”思楠泣声道。多年的忧伤,化作这一朝的泪水,滚滚而下,“娘亲,我真的不想离开他。”
“可你为什么要离开他?”容妃问道。
思楠扑到母亲腿上,哽咽道:“他是个好男人,我不想他父子远离,我不想他杀了兄弟,我不想让他背负本不属于自己的重担。我知道骨肉分离的苦,如何会让他重蹈覆辙?可最要的是,我是思楠!思楠像陈宣华,陈宣华是祸国殃民的女人。他要当明君,他对我说过,他要做个好皇帝,陈宣华和姐姐因为爱个男人,都没有好下场,美丽的女人,总是祸水,或许我们一家人,一辈子都会不得善终,爱我们的人亦是如此。我怎么能因为爱他,而害了他?我见到他的时候就告诉自己,一定要离开他!我告诉自己,那一剑刺下去,再不相见,可娘呀,我真的好想……好想见到他!”
泪如滂沱,倾斜而下,思楠多年伤心,如风敲秋韵。她已下定决心,只哭着一次,过后不但不要哭,而且不要想。可正痛哭中,容妃清晰道:“你想见他,他就来了!”
思楠心头一颤,已听到身后衣袂飘摆之声。霍然回头,已见到一双含泪的眼,刀削的眉,还有那脸上七年牵挂,无可排遣的相思。
思楠怔住,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她无数次梦中见到萧布衣来寻,可总是梦破灯烬,空留余恨。
萧布衣来到辽东?
萧布衣到了她的眼前?
那梦中依稀的面孔变的清晰明朗,萧布衣上前一步,忍住泪水,只能说出两个字,“思楠……”
思念难以遏制,喜悦无限,思楠再也无法抑制心中的情感,飞身扑到萧布衣的怀中,泣声道:“你还欠我一个愿望。”
萧布衣泪水沾襟,只能紧紧的搂住那日夜想念的人,喃喃说道:“我来这里,就是为了完成你的愿望,不然我这江山,总有遗憾。”
思楠眼中含泪,嘴角带笑,心中五味交集,终于坚定的说道:“我只要此生,和你不再分离!”
《全文完》——
江山全文完,或许过一两天会写个后记吧。鞠躬感谢朋友们一直以来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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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后!
时光飞逝,岁月穿梭,太平七年!
大梁国立国七年,不但一统天下,而且平定突厥,征服辽东。(去看看小说网wwwcom)
萧布衣坐在宫中,看着一只羊,正在发呆。
很多宫女宫人都不知道宫中为何要养一只羊,但他们不敢问。圣上不要说养一只羊,就算养一只老虎在宫殿,他们都是管不着。
不过他们也知,圣上绝不会在殿中养一只老虎的,他们从未见过这么和善的圣上。萧布衣当上皇帝后,七年中广开言路,虚心依旧,到如今四海朝拜,政通人和。
国内平徭赋,仓縻实,法令,君子咸乐其生,小人各安其业,强无凌弱,众不暴寡,人物殷阜,朝野欢娱!
太平七年盛况,早已不下当年隋文帝那时候的开皇之治!
中原复之快,超过太多人的想象。
在久后,百姓思安,在天下平定后,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新意。
东都是为天下之中。更是勃勃生机。兴非常。
萧布衣今日处理完政事。又回到宫中。就一直盯着半年前养起地一只羊。百官已知道这件事。可不知道萧布衣到底什么毛病。又无从纳言。毕竟圣上养羊总比圣上对朝政放羊要好。
裴蓓、蒙陈雪携手而来。见萧布衣发呆。互相使了个眼色。裴蓓道:“自从某人弹琴一曲。绕梁三日。又回了华山后。我们地夫君就闷闷不乐。”
“他当年答应人家。陪人家牧马放羊。到如今羊毛看不到。只能养羊解忧了。”蒙陈雪撅嘴道:“看来我们老了。丑了。夫君宁愿看羊。也不想看我们了。”
萧布衣听言哈哈一笑长身而起。在二女脸颊各吻一口。“此言差矣。在朕眼中。我地两位貌美如花。沉鱼落雁地妃子越长越漂亮。怎么会老?”
二女听萧布衣夸奖。见夫君风趣不减。都是心中窃喜。
萧布衣问道:“巧兮呢,怎么没有跟你们一起呢?”
裴蓓掩嘴一笑道:“她……又有了某人政事勤奋,这事也很勤奋。”
萧布衣老脸通红,“又有了?”
“是呀,巧兮一直发愁没有身孕,哪里想到长大后,七年生了两男一女了。”蒙陈雪开心道:“她又有了身孕,很是开心,让我们瞒着你,怕你说她生多了。”
“怎么会嫌多。”萧布衣摇头道:“这个巧兮是这般小心翼翼,怎么说她都不能改。好的,我去看看她,不然也太不像话了。”
萧布衣倒是说走就走,二女望着他的背影,都是叹口气。蒙陈雪道:“夫君就是这样,喜欢一个人,总喜欢埋在心底,从不勉强。”
“我只以为他当了皇帝后,会慢慢改变看起来,他对我们还和以前一样恩爱。有夫如此们真的幸运呀。”裴蓓感慨道:“可裴小姐还在华山,影子要照看裴小姐,夫君不会勉强她,是以一直闷闷不乐。徐将军已平定辽东,名扬天下事没事都要去看看裴小姐,但总无法赢得裴小姐的一颗心。唉……徐世绩不成不要紧让影子无法抽身,害的夫君郁闷。”
“我倒觉得……不像姐姐说的那样……夫君他是养羊抱怨因为他觉得政事枯燥,感觉自己和羊一样。”蒙陈雪道:“要知道以前纵横阖,天下无敌,那种事情当然比整日处理政事要有趣的多。再说……他很想思楠!”
萧布衣没有听到二女所言,已到了巧兮休憩的宫殿前。巧兮见到萧布衣前来看望,喜意上涌,得知萧布衣知道自己怀了身孕,又是娇羞无限。
萧布衣忍不住的疼爱,暗想巧兮这些年,竟然还是娇羞不减,倒也少见。不过她终于生子,也算是放下了最大的心事。
萧布衣却有心事。
可他的心事,却不想对三女来讲,又和巧兮调笑几句,这才想要离开,袁巧兮突然叫住萧布衣道:“圣上。去看看小说网w-W-w7-K-aNKanc-o-m。”
“何事?”萧布衣见袁巧兮眼中含泪,皱眉问,“是谁欺负你?告诉朕!”
袁巧兮慌忙摇头,“她们怎么会欺负我,疼我还来不及。我能嫁给圣上,真的是苍天的赐予。可是……你打听到若兮姐的下落了吗?我向爹爹问了几次,他都说不知道。我只怕……她在受苦。”
萧布衣也是皱眉道:“这个嘛……朕已经派人去找,可真的找不到。巧兮,我给你赔罪,好不好?”
袁巧兮眼泪掉下来,握住萧布衣的手,“圣上,巧兮不敢。我知道你已经尽力,我却还要麻烦你,应该是我向你赔礼才对。”
萧布衣亲吻了袁巧兮一口,“你我夫妇一体,很多事情,不用放在心上,好了,你专心静养,我先去转转。”
袁巧兮笑道:“又去找李将军吗?你似乎和他有着说不完的话题。”
萧布衣微微一笑,“聪明的巧兮,一猜就中。”他的确是要找李靖谈谈,因为在这个世上,只有李靖才会和他探讨那些稀奇古怪的理论。他这些年来,已让李靖接受了破碎时空的概念,心中暗自得意。
出了宫中,孙少方来见,低声道:“圣上,你让我查袁若兮的下落,有了些眉目。”
“怎么样?”萧布衣精神一震。他对袁若兮一直都没什么感觉,寻找袁若兮,不过是为了袁巧兮的缘故。
“听人说,袁若兮被袁岚抓回来一次,重重责打。但她实在倔强,又偷跑了出去,就算袁岚都是再也找寻不到。有人说,曾经在鄱阳湖左近,见过林士弘身边有一女子,二人均是落魄。林士弘当年水战没有被烧死,虽一直伺机反叛,但近两年已下落不明,或许……他们放弃了,或许,他们都死了。”
萧布衣心中有丝悲哀,可一闪而过,点头道:“好的量去找吧,这事情不要告诉给皇后。他们就算死了,也不要走漏消息,明白吗?”
孙少方应道:“卑职明白。圣上要出宫?”
“微服,去李将军那里!”
“卑职也想去那喝酒,李将军酿制的酒独一份,只有圣上有机会喝。我上次喝一次,念念不忘,还请圣上让我去沾沾光。”孙少方腆着脸笑道。
“没上没下。”萧布衣呵斥一句,见孙少方的可怜样道:“准了,换身衣服,不要让百姓认出来。”
孙少方大喜,和萧布衣换便装出行。二人都是带着斗笠,遮着半边脸,做贼一样的出了内城,守城侍卫认出圣上,不以
一路放行。
等出了内城方这才叹口气道:“圣上,你这皇帝做的可真累,做贼一样。”孙少方和萧布衣出生入死,虽萧布衣身为皇帝,可和他还是关系极好,出言也不忌讳。
萧布衣道:“我一方面怕扰乱百姓,另外一方面也怕大臣见到,说我不务正业。”
“你也怕大臣?”孙少方目结舌道。
萧布衣撇撇嘴,“怎么不怕,个个都和唐僧一样整天在我耳边唠叨。我是明君,怎么能不听呢?”
孙少方已知道僧是哪个笑道:“你现在可是个暗君。”
“大胆,竟然出言辱骂圣上,你明天去鄱阳湖找林士弘去。”萧布衣脸色一扳。
孙少方半半真道:“那不如罚我去慈济庵吧。”
“去看忧吗?”萧布衣收敛了笑容,“她看破红尘,竟然出家实在让我想不到。”
“或经过了生死,都能看开些吧。”孙少方叹口气:“我师父临死前就惦记着她总不能不管。其实……她也是个可怜的女子。”
萧布衣沉默起来,孙少方见萧布衣不道:“她得道信大师点醒,出家为尼信大师说是佛缘呢?”
萧布衣问,“道信呢,还在洛?”
“他和弟子弘忍又周游天下去了。去看看小说网wwwcom。”孙少方道:“半个月前就走了,他不让打扰圣上。说见就是不见,不见就是见。”
萧布衣点点头,“你也很有佛缘。”
孙少方苦着一张脸,“圣上总不想让我出家吧?”
萧布衣微微一笑,目光却落在了远处市集两人的身上。站着的那人正拉着一个百姓道:“这位客官,你看你身带凶兆,定会有两个大波。”
那个百姓将信将问道:“有哪两个大波呢?”
“这个嘛……当然要请客官坐下来,让我师父给你看个全相了。只要二十文钱,不过五个芶布李包子的价钱,就能让你逢凶化吉,机不可失呀。”
百姓被那人说动,终于坐下来看相。
孙少方远远见到,说道:“圣上,这个袁天罡看相到底准不准呢?我总觉得李淳风那小子坑蒙拐骗,他师父也不见得是准的。”
“准就是不准,不准就是准了。”萧布衣不知为何,蓦地想起张角的事情,不知该如何形容这师徒二人。他一统天下后,太平道先前已被斩杀的差不多,这七年后,早就销声匿迹。萧布衣知道这师徒二人和王远知都和太平道有关,但他大哥和父亲萧大鹏何尝不是和太平道有关呢?虬髯客、萧大鹏和他已经很久不见,一想到这里,萧布衣已心软。见师徒二人还是贫困依旧,对孙少方道:“过几天看看……给李淳风找个差事吧。”
“那袁天罡怎么安排呢?”孙少方问。
“袁天罡应该志不在为官,说不定给他官也会推辞不就。”萧布衣沉吟道:“他们师徒分彼此,给李淳风一个官做,就差不多了。”
“卑职记下了,过几日就去安排。”孙少方应道。
见到袁天罡师徒,萧布衣马上想起了王远知和昆仑,问道:“对了,我一直说请孙思邈、王远知来洛阳一叙,王远知今年才到,孙思邈有什么消息吗?”
“孙思邈隐居巴蜀的鹤鸣山,听说在修炼无上仙丹,如果成行的话,服用后可长生不老,可一直没有成功,所以也就推辞不来洛阳。真是好笑,这世上怎么会有长生不老药呢?都说孙思邈是药王智非常,没想到也行此愚蠢的事情。”孙少方道。
萧布衣哂然一笑,也不多说。
心道,你看着当然是愚蠢,可我看这个孙思邈真的是大智慧。要知道孙思邈身为昆仑,见天下大定,为避萧布衣猜忌,这才扬言炼就仙丹,只为让萧布衣知道他的避世意图了。
二人走走谈谈,终于到了李靖的府邸的巷子前。
李靖眼下虽贵为卫国公可府邸一直坚持不换,还是住在以前的那个稍显破烂的老宅子里。
未进府邸,就听到红拂女的声音响起,“买三送一,李将军的鼓风机惊喜价了。一次性购买五个,还能获李靖的亲笔签名一个,极具收藏价值,限量销售了。”
很多街坊都道:“我们买一个是为了生火方便,买那么多鼓风机烧房子呀?李家嫂子把这鼓风机便宜点卖,比什么都强!”
萧布衣一听,哑然失笑,暗想自己前几日才和李靖讨论自己那个时代的营销策略,没想到李靖告诉了红拂女,红拂女竟然立刻用在了这里。挡住脸,侧着身子挤进了李家大宅,好在门后无玉,房门不倒。萧布衣进了李宅后,轻车熟路|快去了后院。果不其然,李靖正坐在后院树荫下着眼睛,望着天空,似醒非醒。
听到脚步声,李靖说道:“把柴房的酒顺手拿来。”
孙少方马上去了柴房,不一会拿来一坛酒布衣已坐到李靖的面前,摸出桌案下的海碗。三人倒是默契方马上满酒,也给自己满了一碗着酒笑道:“我去一旁品滋味去。”
孙少方知趣的退下,李靖慢慢的喝着酒着天空道:“布衣,你今天有心事?”
萧布衣不解问,“我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说,你怎么知道我有心事?”
“你就是不说话,我才知道你有心事。”李靖转过头道:“按理说,现在天下平定,你应该开心才对。前几年铲平突厥,其实徐世绩、苏定方和程咬金都是功劳赫赫,他们都可堪大任,是以平定辽东,已根本不用我这个老将出手。
“辽东自作孽,渊盖苏文和辽东王意见不和,相斗之下导致实力大减,这才让我们一举平定,划为大梁的版图。可是……天下隐患还有,西突厥仍是对中原虎视眈眈,高昌最近亦是有所举动,打江山不容易,守住也不容易呀。”萧布衣叹道。
“急什么?”李靖淡淡道:“做事切忌急劲,守住至关重要,就算你打下诺大的江山,真的能千秋万代不倒吗?”
萧布衣若有所思,缓缓点头道:“二哥,你说的极好。可是真有征战,还是需要你出马。”
李靖苦笑道:“你以为我真的很喜欢带兵作战吗?我作战,只是为了再不领军,到现在,我累了,很多事情,交给别人去处理吧。布衣,你也莫要急于求成。杨广前车之鉴,你要记在心头。”
萧布衣抿了口酒,突然问
好久没有见到大哥了,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呢?”
李靖也露出惘然之意,半晌才道:“布衣,你也知道,大哥、昆仑他们,还是怕你顾忌,所以昆仑隐居不出,而大哥……前段时间他倒是捎了封信给我。”
“信上说什么?”萧布衣问道。
“他说,他最近看中了海外的数十个岛屿,准备召集些人手,一个个的打下来。”李靖道。
萧布衣沉默良久,将碗中之酒一饮而尽,说道:“好的,我知道了……二哥,你休息吧。”他起身要走,李靖突然叫道:“布衣。”
“二哥,你还有事?”
“我记得和你讨论破碎时的时候,你说过,生能尽欢,死而无憾。”李靖道:“其实我听到你的理论后,才感觉到还有另外一个天空。但无论有多少空间,无论时间过去多少年,你想念一次,有时候就会一生想念。你到了哪个空间,过了多少年,回想起来,还是会有遗憾。”
“二哥,你究想要说什么?”萧布衣问。
李靖着萧布衣的双眸,良久才道:“思楠为你好,她是个好女子,你难道……真觉得……她是不解你心?”
萧衣沉默不语李靖又道:“或许你真的觉得……你的面子,很是重要?”见萧布衣仍是沉默,李靖叹口气,摇摇头道:“我不管有多少空间,只知道要珍惜眼前。好了,你自己考虑吧。”
李靖闭上了双眸,坐在躺椅上,扭头望那湛蓝的天!
萧布衣立在那里良久,这缓步走出李宅,孙少方早迎了上来萧布衣悒悒不乐,小心问道:“西梁王,现在去哪里?”
萧布衣霍然抬头,眼中已闪过了坚毅之色,说道:“去辽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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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东已归大梁,被萧布衣划郡整治。东都的天蔚蓝,辽东郡亦是如此。
关河萧索,千里清秋。今年花红,更胜去年可今年憔悴,怎忍凝眸?
思楠人在庭院,正望向身前的娘亲。
多年的风霜,并没有在思楠的脸上留下刻痕,只是思楠的一双清澈的眼眸,多了分秋的萧索。蓝天白云,微风轻拂,拂不醒眼前的娘亲,可思楠还是在守候。
她在守候着娘亲,也在守候着寂寞。
足足七年无怨无悔。
道路是她来选择,她就会坚持走下去。自从她出剑的那一刻就想到了今日的结局。若说她还有个希望,那只是想让娘亲清醒,认出以前的那个楠楠。
她素来要求并不多。现在她已有了很大的进步,最少娘亲见到她后,不再排斥再反抗尖叫,她已知足。
虽娘亲没有养她她并不是个记恨的人,不然当初也不会为李玄霸求情。她的心海底针般,少有人能明了-
天上星晶晶,不如楠儿的亮眼睛……
天上月,明又亮,不如娘亲的一颗心……
容妃突然又唱了起来,唱着那七年来,唱了几千遍的歌谣。思楠眼角已有泪光,跟着娘亲轻声唱道:“天上月,明又亮,不如娘亲的一颗心……”
容妃突然摇头道:“不对,不对。”
思楠一颗心砰砰大跳,七年来头一次听到娘亲反对,颤声问道:“娘,有什么不对?”
容妃道:“应该是,天上月,明又亮,不如女儿的一颗心……”
思楠眼中盈泪,微笑道:“女儿是谁呢?”
“女儿是楠楠。”
“楠楠是谁呢?”
“楠楠是女儿。”
容妃翻来覆去的只说这两句话,思楠问不出究竟,心中失落,泪水终于夺眶而出。容妃见到思楠落泪,脸上竟然有了关切之意,问道:“你为什么哭?有人欺负你?告诉我,我会像对楠儿一样的保护你!”容妃虽还未清醒,可七年的相处,已让她开始接受眼前这个陌生的人。
“我想见他!可是我不能见他!”思楠哽咽道。
“他是谁?”容妃竟然条理分明的问。
“我不想离开他!可我不能不离开他!”思楠泣声道。多年的忧伤,化作这一朝的泪水,滚滚而下,“娘亲,我真的不想离开他。”
“可你为什么要离开他?”容妃问道。
思楠扑到母亲腿上,哽咽道:“他是个好男人,我不想他父子远离,我不想他杀了兄弟,我不想让他背负本不属于自己的重担。我知道骨肉分离的苦,如何会让他重蹈覆辙?可最要的是,我是思楠!思楠像陈宣华,陈宣华是祸国殃民的女人。他要当明君,他对我说过,他要做个好皇帝,陈宣华和姐姐因为爱个男人,都没有好下场,美丽的女人,总是祸水,或许我们一家人,一辈子都会不得善终,爱我们的人亦是如此。我怎么能因为爱他,而害了他?我见到他的时候就告诉自己,一定要离开他!我告诉自己,那一剑刺下去,再不相见,可娘呀,我真的好想……好想见到他!”
泪如滂沱,倾斜而下,思楠多年伤心,如风敲秋韵。她已下定决心,只哭着一次,过后不但不要哭,而且不要想。可正痛哭中,容妃清晰道:“你想见他,他就来了!”
思楠心头一颤,已听到身后衣袂飘摆之声。霍然回头,已见到一双含泪的眼,刀削的眉,还有那脸上七年牵挂,无可排遣的相思。
思楠怔住,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她无数次梦中见到萧布衣来寻,可总是梦破灯烬,空留余恨。
萧布衣来到辽东?
萧布衣到了她的眼前?
那梦中依稀的面孔变的清晰明朗,萧布衣上前一步,忍住泪水,只能说出两个字,“思楠……”
思念难以遏制,喜悦无限,思楠再也无法抑制心中的情感,飞身扑到萧布衣的怀中,泣声道:“你还欠我一个愿望。”
萧布衣泪水沾襟,只能紧紧的搂住那日夜想念的人,喃喃说道:“我来这里,就是为了完成你的愿望,不然我这江山,总有遗憾。”
思楠眼中含泪,嘴角带笑,心中五味交集,终于坚定的说道:“我只要此生,和你不再分离!”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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