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凤鸣岐山
京师一场大乱,满朝文武调动频繁,索额图一系全被一扫而空,抄家的抄家,流放的流放,朝堂中顿时多出了不少的缺来,一起子阿哥忙着往朝堂中塞人,别说是在京城的阿哥,就连远在前线的大阿哥也不甘人后,愣是派了亲卫拿着信件赶回京师,也谋了些好处,大家伙都忙得很,唯独胤祚悠哉地在一旁看着热闹。
康熙老爷子这回一板子打尽了所有在京的阿哥,用的理由却不是办事不力之类的名头,反倒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让朝臣们怎么也看不明白其中的奥妙,个个都以为帝心难测,加之太子并未因索额图叛乱而受到牵连,反倒得了不少的好处,其门下奴才大多得到提升,大家伙都以为康熙老爷子是要保太子而故意打压其他阿哥,可没想到刚过了没几天,康熙老爷子再次发出诏令:三阿哥胤祉校订礼制有功,赏皇庄一个;六阿哥胤祚公忠体国,上火耗归公折子有功,赏东珠两颗,并奉旨巡视江南;八阿哥胤举荐贤能有功,赏皇庄一个。
刚打完板子接着给糖吃,无论是打还是赏,老爷子自始自终没有提到阿哥们平叛的功劳,也没有提到阿哥们在其中的过失,搅得朝臣们一头的雾水,不知道康熙老爷子究竟唱的是哪出戏。原本有些大臣以为阿哥们要倒了霉,私底下搞了奏章,就等着老爷子再次打压阿哥们时应景儿抛出来讨好老爷子,可没想到老爷子一转脸对阿哥们又赏了起来,赶紧悄悄地将奏章毁了去。
别人或许不明白。胤祚心里头可是清楚得很:老爷子前头打压一来是对阿哥们手中的力量过大不放心,二来也是出于爱护,理由也很简单——平叛是件大功。不过功高震主,若是赏了,那接下来你就等着倒大霉吧,自古以来,没有哪个功高震主的能有个好下场。借着琐事一罚却也免去了不少地麻烦。
至于后面赏赐嘛,一来确实有赏平叛之功的意思在内,毕竟此时无论是胤祚还是胤手里头的兵权都没了,亲信部下也都被遣散了,老爷子也安心了,该是赏功地时候了。二来嘛,老爷子打算让有些本事的阿哥们都出台来亮亮相,比比看究竟谁真的有本事,也算是给阿哥们发出个信号——有本事的就表现出来吧。
至于只字不提索额图叛乱之事,甚至连试图暗杀已被生擒的索额图地案子都不过问。说穿了也没什么,康熙老爷子压根儿就不打算去明查,这案子牵扯到的阿哥太多了,真要是捅穿了,天家的脸面就丢光了,以老爷子爱面子的个性是绝对不会大张旗鼓地去查这个案子的,至于私底下嘛。胤祚敢担保老爷子一定会查,而且绝不会半途而废。不过这案子跟胤祚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也没打算去插一腿,无论这案子背后是太子还是老八,都不是善茬儿,该灭的线索早就掐断了,能查个水落石出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牵扯到其中。一个不小心,狐狸没打着反倒惹上一身臊。那就别提多腻味了,还是让老爷子自个儿去折腾好了。
京城里头大家伙忙着排路队,分果果,找门子的找门子,拉关系的拉关系,整个朝堂乌烟瘴气地,没个安生,胤祚虽说一向不跟朝臣们往来,可寻着个由头上门来拉关系的却海了去了,搅得胤祚头疼不已,索性早早请了旨,赶紧溜之大吉。
这回巡视江南虽是为了海运折子可依旧跟河工有关,老爷子照例将水师战舰拨给胤祚当座舟,不过这回可就没调兵堪合可耍了,胤祚却也不介意,毕竟河工、漕运刚被胤祚好生整顿过,短时间内也不会掀起什么大浪头地。架不住朝臣来访的胤祚将京内的事务交待给邬思道,自个儿领着林轩毅匆匆上了船就直奔天津卫而去。
依旧是那个码头,依旧是一大群前来迎接的大小官员,依旧是锣鼓喧天,不同的是物是人非,数月前那些子前来迎驾的官员这会儿早不知在哪个角疙瘩里头蹲着去了,直隶一省大小官吏从武赫开始几乎都被换了个遍,始作俑者正是胤祚自个儿,不过算起来胤祚还真没捞到太多的好处,仅仅安插了一个秦浩,反倒是老四、老八哥俩个往直隶一省里塞了不少人。
于成龙,字振甲,号如山,汉军镶黄旗人,荫生,人称“小于成龙”,跟已经致仕地老于成龙不但姓名一样,个性也相仿佛,都是清廉的官儿,唯一不同地是小于成龙能力上比之老于成龙要差上老大一截,属于兢兢业业、本分的官吏,政绩上只是一般而已。
摆香案,宣圣旨,这些都是常例却也没什么好说的,不过跟其他官吏不同的是,小于同志将胤祚迎到了驿站却没有搞啥子洗尘宴,寒暄了几句,留下一些场面话,就告辞而去了。
嘿,你个小于同志也太清廉了点吧,连洗尘宴都免了,切,免了也好,咱自个儿乐呵去,顺便看看风景也好。没人请吃饭,胤祚只好吃自己的了,不过胤祚嘴刁,驿站里地伙食压根儿就吃不下去,这不,匆匆换了身便装,领着清松、秦浩几个直奔城内最大地酒家——顺昌酒楼而去。
刘耀?哦,那货立了不少的功,胤祚借着索额图一案地功将小妖给外放了,到广州府水师提督衙门当了个参将,算起来也是三品的大员了,比他家老头子刘双城也就只低了两级而已,官位不低,可刘耀自个儿却不乐意去,就想赖在胤祚身边当个亲卫队长,胤祚好说歹说,最后板起脸来训斥了他一顿,才算是将这家伙赶到任上去了。胤祚这么整,除了是打算栽培刘耀之外,更主要的是要在广州府安下个有用的钉子,毕竟将来海外贸易一起来,没个自己人在广州府坐镇还真是放心不下,至于先前派到广州的海达,胤祚早就将这货忘到天边去了。
这会儿胤祚的亲卫队长换成了清松,那家伙武功高强,是个不错的打手,对付些刺杀之类的事儿一准是好手。胤祚得罪的人海了去了,光是天津卫白莲教一案就有不少人恨着呢,更别提河工、漕运上的事了,这回手中没了调兵勘合,得防着有人暗算不是?
酒还行,菜一般。胤祚嘴刁,吃了个五、六分饱,也没啥胃口,索性问起了塘沽码头的建设情况。秦浩跟了胤祚前后算起来也有七、八个年头了,知道自家主子的性子——玩归玩,乐归乐,办起正事来是绝不含糊的,还精明的很,若是打算唬弄一把,一准死得很难看。这不,赶紧收起笑脸,一脸子严肃地汇报开了:“回主子的话,塘沽海运码头已开始动工,库房建设也已启动,只是先期投入的十万两银子已使了一半还多,若是户部拨银不能到位,工期有延误之虞,还有就是……”
嗯,这家伙吞吞吐吐地搞啥玩艺儿?胤祚皱着眉道了声:“还有什么?说明白些。”
“主子,原本库房、码头用地不足,打算扩建来着,只是周边的土地全是主子的,奴才不知道主子的打算,也不敢擅自征用,还请主子示下个章程。”
厄,全是我的地?刘明川还真是能办事,嘿,不错,不错。胤祚心里头直乐呵,那些地儿别看现在不值钱,一旦海运开始了,光是地价都能涨个几十倍的。胤祚知道自己有不少这类的地,不过从来没认真去盘算过,这会儿见秦浩提起这事儿,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自己的奴才要办实事,却遇到主子霸着地头儿,这算啥事啊。
胤祚自嘲地一笑道:“这事儿好办,改天你直接到福源记找刘明川把事儿办了,该用多少地先用着,钱可以后付,价钱嘛,就按市价好了。”
按说这些地儿现在都不太值钱,就算免费捐出一些也没什么,可问题是一旦开了这个先例,那要捐的可就多了去了,少了些钱财事小,万一让人参上一本居心叵测之类的屁话儿那就不值得了,还不如公事公办来得好些。
一见自家主子应承了卖地之事,秦浩立马松了口气,直打保票,言明一定按时完工,绝不辜负主子的期望云云。
海运之事关系到自个儿的前景,容不得有任何的失误,虽不怀疑秦浩的能力,但胤祚却还是有些放心不下,琢磨着明儿一早,自个儿去看个究竟,也好得个心安,却不曾想这一去又惹出了一桩事儿来……
对地方的重视,这很好,很强大,不过,能查出问题的几率基本上为零,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你有张良计,他就有过墙梯,任你是多大的官儿,下头那些狗才们都能合着伙儿,好生糊弄你一番。
那些糊弄人的招式胤祚前世那会儿就没少参与,门道精着呢,向来只有胤祚糊弄别人,可没有被人给忽悠了的理,这不,一大早地,胤祚就化了妆,领着清松跟几个侍卫青衣小帽地溜出了驿站的后门,雇了辆马车,也不通知于成龙等地方大员,自个儿跑塘沽去了。胤祚这一走倒是潇洒了,就苦了那起子地方官儿,一大早来了,个个傻傻地聚集在前门口等着胤祚召见呢。
塘沽离天津卫说近不近,可也不算远,趁马车也就是半个多时辰的路途,地方不大,可还算得上繁华,主要是这儿有个盐场,外带前不久刚开始大规模建设港口,征用了不少的劳力,整个塘沽也算是热闹非凡了。塘沽扼海河咽喉,战略地位重要,素有京畿门户之称,不过从未独自建置,海河南岸录属天津县,海河北岸录属宁河县,此次因要建设码头,特设了一个同知衙门,专管着海运码头的事儿。
塘沽原本就有码头、粮库,不过不算太大,距离海运的基本要求还差得远,按胤祚的规划。这儿地码头少说也得再扩大上三倍,工程量不小,用的银两也就不少。管建设的同知立马就成了肥缺,当初为了争这个位置,不少官吏可是削尖了脑袋四处活动呢,不过这一职位最终还是被老八胤门下奴才福灵广拿了去,这也是胤祚当初为了海运折子能在朝堂上通过而跟老八做交易地一部分。
官儿不捞钱就如同猫不吃荤一般是件不可能的事儿。虽说火耗归公了,可官缺依旧有肥、瘦之分,管建设的同知搞搞克扣、吃点儿回扣、虚报些用料,一打手就能搞个万把两银子出来。这里头的门道胤祚也是清楚的,不过胤祚暂时不想去管,只要能将码头工程给搞好了,让人捞一点也无妨,毕竟这会儿还不是胤祚当皇帝,有些事儿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但若是捞了钱还没把事情搞好。那就没得商量了,该发飙地,还得发飙。这不,刚在工地上转了一圈的胤祚那脸黑得跟锅底似的,眼里头的怒火足够点燃木材的了。
这年月没啥子钢筋混领土地,有的只能是石板材,码头这玩意儿建造起来工艺复杂得很。最要紧的是得牢靠,豆腐渣工程是要出大乱子的。要建码头首先得挖地基。将地基下的土给夯实了,铺上些大的石块,一层层地向上磊,层与层之间还得错开,浇灌上糯米等物搅合成地胶泥。这才能整出个牢靠的码头来。至于粮库。又不是住宅,好看不好看的倒没啥关系。最关键的就是牢靠不说还得能防潮,这里头的道道很多,胤祚听说过一些,但并不算行家,即便如此,胤祚还是能看出眼前正干得热火朝天的码头工地上问题一大把,整一个的面子工程。
面子工程又叫形象工程,当然叫政绩工程也行,不管怎个叫法,说到底就是豆腐渣工程。眼前这码头工地上所用地石材不规整不说,还有不少的碎石,愣是往地基里整,进度是很快了,可建起来地码头能用上几年就天晓得了,别说哪天来个海啸、地震之类的大事,即便是遇上了大一些的风浪,这码头能不能抗得住都难说得很。
海运的事儿关系到胤祚自个儿的前景,那是不能有任何闪失地,眼见这等面子工程,那心里头地火可就大了,黑着脸看了一阵,恰好看见一个管事模样的衙役正在吆喝着工人加快速度,那话里地意思就是上头有人要来检查,让大家伙赶紧把地基整好,把嘴闭上,出了岔子又该如何、如何云云。
娘的,幸好老子自己跑来了,要不还真被这群狗才给蒙过去了,到时出了事,老爷子一板子打下来,咱可就比窦娥还冤了。那该死的狗官还真是胆子肥了,今儿个就拿他开刀、祭祭旗,给各地的官儿们提个醒儿,咱不是那么好唬弄的。胤祚黑着脸叫过一个侍卫,让他回驿站将那些等候在驿站外的大小官员都带来,接着让清松将那个正满嘴喷粪的衙役请过来。
“小子,找爷啥事?快说,没看爷正忙着吗?”那衙役见胤祚衣着普通得很,土里巴叽的,就像个外地来的商人,一见面就没好气地问了句。
娘的,死到临头了,还如此嚣张,待会儿有你哭的时候。胤祚心中有火,面上却是陪着笑:“啊,见过官爷,不知官爷怎个称呼,小的姓程,也就是个买卖人,做的是木材生意,眼瞅着这工地上用料不少,小的也就想着能不能也和上一手,呵呵。”胤祚嘴上胡扯着,手轻轻一动,一张折好的百两银票悄悄地塞入了那衙役的手中。
银票是个好东西,人人都喜欢不是?那衙役看了看手中的银票子,原本臭着的脸立刻笑成了一朵花,喜滋滋地道:“好说,好说,老子姓王,就叫咱王老大好了,哈哈,想做买卖好说,好说,这事儿包在咱老王身上了,进料的事儿咱跟福大人说说,您自个儿跟他老人家谈去。”
“哦,那敢情好,不过这么大的工程,工部派来的主事不管事?”胤祚假装懵懂地问了一句。
“他敢,嘿,咱家福大人是谁?您也不去打听打听,那可是有来头的,别说工部那个小小的主事,就是知府大人也得给几分面子。”王衙役自豪地猛拍胸脯。
“失敬、失敬,小的听说巡抚大人跟知府大人可都惦记这码头的活计,他们不常来吗?”胤祚笑呵呵地追问了一句。
王衙役起了疑心,收起了脸上的笑,冷冷地盯了胤祚一眼道:“小子,你是哪路的,管那么多干嘛?”
哪路的,嘿,你大爷我管杀人的。这小子看起来就是知道不少内情的,先拿下再说。胤祚收起了笑脸,冷冷地对清松道:“将这蠢货拿下,本王要好好审审!”
“啊,你……”王衙役一听胤祚自称本王,立刻傻了眼,呆呆地指着胤祚,话都说不完整了。
清松毫不客气地上前,一把将王衙役提溜了起来,顺手卸掉王衙役的双手关节,往地上一掼,疼得王衙役哭爹叫娘。
胤祚冷哼了一下道:“从实招来,福灵广怎个做事的?于成龙、秦浩知不知情?”
“王爷饶命啊,小的不知道是您老人家来了,胡言乱语,罪该万死,罪该万死。”王衙役哭爹叫娘就是不说实话。
原本正忙着干活的工人此刻都停了下来,围在外头,看着热闹,眼见王衙役被整得狼狈不堪,各自议论纷纷。
嘿,嘴还挺硬的嘛,咱就不信治不了你。胤祚冷冷一笑,回过头来对身后一个亲兵道:“去,把他的手指先断了一根。”
那亲兵名叫邓明,跟着胤祚也有两、三年了,参加过几次大战,算是尸山血海里趟出来的,执行胤祚的命令向来就不打折扣,这会儿一听胤祚下令,丝毫没有犹豫,大步上前,一把抓起王衙役软塌塌的手,一使劲,愣是扭断了一根手指,疼得王衙役满地打滚。
胤祚脸色平静地道:“本王再问一次,你说还是不说?”
王衙役吃不住劲了,满头是汗地道:“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小的愿招,小的招了。”
王衙役的一番话令胤祚听得怒气丛生:福灵广仗着老八胤势儿,根本就不买直隶巡抚于成龙的帐,原本派来的工部主事更是被排挤得站不住脚,整个工程都是福灵广说了算,秦浩倒是常来,也没少过问,但过问些什么就不是王衙役能知道的了。
嗯?秦浩这家伙究竟在里头扮演些啥角色?说他不知情怕是不可能的事,娘的,海运的事儿老子可是千叮咛万交待,这货竟然如此懈怠,难不成老子养了只白眼狼?胤祚心中怒火狂烧,恨不得一脚将秦浩踹死,咬着牙,铁青着脸默默地站着。
过不多久,人群外一阵骚动,一群兵丁驱散了围观的人群,直隶一省百余位大小官员赶到了,个个面色难堪之至……
浩、郭璞算是较早的一批,他们跟林轩毅不同,林轩毅是客卿的身份,秦浩等人却是门人,实说了是奴才。胤祚走的是精兵路线,不求声势浩大,但求个个成材,对于秦浩这些最早一批的手下,胤祚可是下了血本去栽培的,就为了能在关键时候能派上用场,可让胤祚没有想到的是,千辛万苦栽培出来的橘树上结出来的果却是枳,样子好看却难以下咽。
于成龙一见胤祚的样子就知道码头的案子发了,虽说他也有责任,可他却打心眼里高兴,无他——对于福灵广,于成龙可是腻味透了,明摆着就是个大贪官,可又下不了手去整治,不单是福灵广背景深的缘故,更因为海运的事儿于成龙只是协办而已,没有太多的话语权,这会儿看见胤祚的脸色就明白福灵广的下场必然不妙。
于成龙是清官不假,却不是个傻子,心里头高兴,脸上却是一脸的沉痛样地道:“王爷,下官来迟,请王爷恕罪。”
胤祚面色铁青地一扬手示意于成龙先站到一边,冷着声道“福灵广何在?”
“下、下官,福、福、福灵广见、见过王爷。”福灵广一看见正躺到在地上哭爹叫娘的王衙役就知道面前这主儿怕是发现了自己私底下那些勾当,早已吓软了腿,这会儿听胤祚语气不善。更是一头跪倒在地,结结巴巴地话都说不完整了。
胤祚冷眼看着跪倒在地上,不停地哆嗦着的福灵广。突然嘴角一勾冷笑了一下道:“福大人好本事啊,这码头建得不错嘛,说说看,本王该如何奖赏于你啊?”
“不,不。不敢,下官、下官……”福灵广满头是汗,结结巴巴地回道。
胤祚黑着脸喝道:“不敢?我看你是很敢地嘛,来啊,将这个狗才的顶戴给摘了。”
福灵广顿时大叫起来:“王爷,下官冤枉啊,下官都是被逼的,下官冤枉啊。”
“哦,你还是被逼地?说说看,本王倒想听听谁敢逼你?”
“是他。是秦大人逼下官做的。”福灵广指着秦浩大叫了起来。
“胡扯!你血口喷人。”秦浩忙出列,一头跪下道:“主子,奴才的为人您是知道的,奴才断不会拿自己的性命来开这等玩笑,请主子明察。”
“这么说来你也是冤枉地喽?”胤祚寒着脸道:“那好啊,本王倒想问问你,这码头的工地你来过几次?都做了些什么?别跟本王说你不懂工程建设的事儿。“主子。奴才、奴才……”秦浩抬起袖子拭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咬了咬牙道:“奴才确实不知道实情。被这狗才蒙蔽了,请主子处罚。”自家主子的手段如何别人不知道,秦浩可是清楚得很,这会儿索性豁出去咬定自己不知情,指望着胤祚能爱惜羽翼。放自己一马。秦浩的算盘是打得很响。不过胤祚却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不知道?娘的,这狗奴才好肥的胆子。头前为了海运码头的事儿,自己费尽千辛万苦才把这狗才调到天津卫,还巴巴地派了工部地主事前来协助,连同建造工艺、要求全都给了他,这会儿竟然当着老子的面说被蒙蔽了。嘿,怕是想让咱顾惜羽翼,放过他吧?嘿,咱若是放过了你,谁放过咱,老爷子的板子是那么好挨的吗?胤祚被秦浩的蠢样给气乐了,咧着嘴笑了起来,不过那笑容里却有些苦涩——辛辛苦苦栽培出来的人才竟然会是条白眼狼,搁谁身上都是件难受的事儿。
于成龙自始自终一言不发,只是冷眼旁观着,那些大小官员见顶头上司不吭声,个个都乐得在一旁看好戏,眼前这场戏可是牵涉到两个阿哥,能不参与就不去凑那个热闹,谁也没傻到要自触霉头地步,内里有些老八地手下这会儿也不想出头,道理很简单——虽说大伙儿跟福灵广是一个主子,不过这会儿胤祚自个儿的奴才也涉了案,大家伙都想看看胤祚咋整,若是就此轻松放过,嘿,参胤祚一本也未尝不可,大不了牺牲一个福灵广就是了。
胤祚精得很,那些个狗才心里头想些啥子,扫一眼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不就是想看热闹吗?成,就让你们看个够。胤祚心头火气,放声大笑了一阵之后,冷冷地道:“来人,将那两个狗才地顶戴都摘了,押下去,本王明日要好好审审。”接着很是客气地对于成龙道:“于大人,按理说此案该由您来审,不过本王既然奉旨督办海运之事,也就逾越一回了,明日借大人的公堂一用,本王要公审此案。”
“该当的,该当的,王爷有事尽管吩咐,下官无不从命。”于成龙刚接手直隶一省不过数月,对直隶一省满是阿哥门人心里头也腻味得很,能有个机会整整这帮狗才,他也是愿意的,借个东风整顿一下吏治也不错,自然是胤祚说什么他都应承了。
“多谢于大人,本王还想请于大人帮个忙。”
“王爷请讲。”
“本王想请于大人下令将同知衙门所有账册封存,所有衙役、师爷全部暂时拘押,借调布政使衙门地账花子彻夜查帐,不知大人意下如何?”胤祚很是客气地问道不再理会那些大小官吏,自顾自地回了驿站。
“这里头另有文章。”林轩毅感了风寒,没跟胤祚一道去塘沽,这会儿听完胤祚地介绍,冷静地说了一句。
有文章?啥文章?不就是件贪污腐败的案子吗?能有什么文章?胤祚有些摸不着头脑,想了老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八贝勒出手了。”林轩毅冷冷地道了一句。
嗯?不会吧?老八那货这么快就动手了?胤祚有些不敢相信,毕竟京师动乱才刚过去,大家伙都累得够呛,怎会在这个时刻又挑起场争斗来,再说这会儿不单是自己,老三、老四都浮出水面了,大家伙彼此间都站在一条起跑线上,还没到最后冲刺地时候,这会儿要是老八跟自己干上,只能便宜了其他人,这等傻事想来以老八的精明是不会去做的。胤祚满脸子不敢相信地问道:“先生此话何解?”
林轩毅鼻子不通气,猛地深吸了口气道:“八贝勒并不是临时起意的,这事儿怕是早就埋下了伏笔的,原本是等着码头出事给王爷来上一招狠的,只不过被王爷偶然间撞破了,这倒也是万幸之事,若厉河猜的不错的话,明日的公审只怕会闹出不少的乱子。”乱子?如此简单的案情如何会出大乱子,胤祚有些不明白,仔细思索了一阵,猛然间若有所悟地道:“难不成这乱子会出在秦浩身上?”
“不错,有这个可能,贼咬一口,入骨三分,王爷不得不防,厉河料定明日公审,八爷的那帮子奴才必然会有动静。”林轩毅吐了口长气说道。
“哦?”胤祚随口应了一声,在房内踱了几步,猛地抬起头来,高声道:“小……,清松”胤祚叫习惯了刘耀,那小妖险些就再次脱口而出,好在自己醒过神来,小妖这会儿正在去广东的路上呢。站屋外戒备的清松大步走了请来,躬身道:“王爷有何吩咐?”
清松虽还了俗,可依旧不近女色,既不肯拜在胤祚门下,也不同意胤祚称他为师兄,始终跟胤祚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但尽忠职守却是没有问题的,胤祚自个儿也明白武当派让清松、清虚来帮自己这背后必然有篇大文章,胤祚虽看不透,但也不急着去揭开这个谜团,只要清松、清虚能当好保镖兼打手就行,其他的事以后再说也不迟。这会儿见清松行了进来,胤祚点着头道:“你带上本王的钦差关封,领一百善扑营军士将巡抚衙门的大牢给本王看牢了,不许任何人跟那两个狗才见面,没有本王的手令,任何人不得探视,去吧。”
几乎就在清松领人前去封锁巡抚衙门大牢的同时,一骑飞骑冲入了京城,直奔八贝勒府上,到了府门,马上的骑士滚鞍下马,也不开言,只是对闻讯赶来的大管家接连打了几个手势,在大管家点头示意后,大步冲进了八贝勒府,直奔后堂而去……
夜有些深了,天空中还飘着雨丝,三月里的雨不大,绵绵地,却总是下个没完,在这样的夜里站岗实在是件苦差事,不过清松却丝毫也不介意,来回巡视着巡抚衙门大牢的守卫情况。平日里戒备就已是森严的大牢此刻更是被善扑营的士兵围得个水泄不通,清松不明白胤祚为何会如此慎重,但他也不会去探个究竟,他所要做的就是执行。
正徘徊在大牢门口的清松突然间停了下来,注视着长街的那一头,尽管看不见街头的动静,但清松却能察觉到街的那一头有不少人正在接近。夜这么深了,谁会来此?清松整个人如同标枪一般立在雨中,精气内敛,全神戒备着,直到那行点着火把的人走到近前,清松才算是松了口气,急步迎上前去,口中道:“见过王爷。”
胤祚从轿子中行了出来,点点头没有说话,大步走向牢中,听到动静的牢头忙迎了出来,一头跪倒在地:“小的孙岩,给王爷请安了。”
“免了,带本王去见秦浩。”胤祚一脸子平静地说道。
牢头孙岩一骨碌爬起身来,招呼了手下那帮牢子一声,拿出串钥匙,点头哈腰地道:“小的领路,王爷里面请。”
秦浩自打被关进了大牢就始终一言不发地蹲在牢房的一角,始终低着头,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此刻听到牢门被打开的声音,有些茫然地抬起了头,就着火把的光亮,正好看见胤祚那张冷峻的脸,心中一寒,猛打了个哆嗦,爬起身来,膝行到胤祚面前,猛磕着头。叫起了撞天屈:“主子,奴才冤枉啊,主子,奴才实是冤枉的啊……”
“哼。”胤祚冷哼了一下道:“你冤不冤的自个儿心中有数,本王只问你一句话:为什么?”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秦浩可着劲地磕着头。
“够了,你死不死由圣上定裁,本王如此苦心地栽培于你,到头来却养出了条白眼狼,说。究竟是怎么回事?”胤祚不耐烦地打断了秦浩的废话。
“主子息怒,主子息怒,奴才、奴才一时鬼迷心窍,想找点小钱,悔不该受了福灵广的挑唆,奴才该死,奴才该死。”秦浩边嗑着头、流着泪边絮絮叨叨地说着。
“小钱,嘿。本王给你的钱还少吗?你老子家里也有地是钱,你会缺钱花?看来你是不打算跟本王说实话了,也罢,本王也救不得你,你就好自为之吧。”胤祚作势要走。
胤祚的手段如何。秦浩可是清楚的,当年试图出卖胤祚的施之皓可是没了下场,这会儿一见胤祚要走,秦浩可真的慌了神,大叫道:“主子饶命,主子饶命,奴才说了,奴才说了……”
“说!”胤祚断喝了一声。
“啊。是、是、是,奴才该死。奴才犯了过失,被人抓了小辫子,实在是没办法的事……”秦浩边哭边说了一大通,让胤祚听得直咬牙。
秦浩当初在四川任知府时很是利用手中的权势玩起了经商的把戏,钱是赚了不少。可孽也造了许多。尤其是因排挤当地商户,导致他人败家乃至上吊自杀之类的事也有过几件。那些事儿说起来都够丢乌纱帽的了,若不是胤祚暗中帮着掩饰,秦浩早就回家吃自个儿地了。若光是这么破事倒也还罢了,偏生秦浩还犯下来杀人灭口的大罪,原本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不曾想证据不知怎地落到了别人的手中,对方没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只是要秦浩不管海运码头的事儿,至于提出要求的是谁,到目前为止秦浩依旧蒙在鼓里,只知道传递消息的是天津卫“聚财绸缎庄”的掌柜。
聚财绸缎庄?娘地,这不正是老八的产业吗?靠,该死的老八,竟然早就埋下了伏笔,嘿,还真是深谋远虑,厉害、厉害,老爷子的种就没一个是省油的灯。胤祚铁青着脸看了看哭泣不止地秦浩,心中憎恶之情涌起,冷冷地哼了一下,大步走出了牢房,背后传来秦浩鬼哭狼嚎般的讨饶声同样是这个雨夜,老八一伙子人也没闲着,忙着调整部署,他们是当事人,忙自然有忙的道理,可原本置身事外的四阿哥府上却也正议着事儿,当然也是关于这起案子的事。
“四爷,依贫僧看来,这事与四爷无关,不若坐山观虎斗好了,让六爷跟八爷斗去……”文觉和尚拈着胡须慢悠悠地说道。
“大师此言缪矣,依某看来,此时正是四爷大展手脚,切入海运之事的大好时机,不可错过。”一个中年书生冷静地插了一句。
“唐先生此话怎解?”四阿哥胤很是客气地问道。
唐先生,唐国鸣,字亦山,号灵叶居士,洛阳人氏,举人,屡试不第,素以才智闻名,因到寺庙上香,偶遇乔装之胤,相谈甚欢,被胤引为知己,拜为上宾,每言事必能中的,深受胤重视。
唐国鸣一抖折扇,微笑着道:“六爷、八爷各有门下奴才涉案,其罪非小,某料定这两位爷明日都会上请罪折子,四爷只需推荐出适当的人选,必能将天津卫知府一职握在手中。海运漕粮之终点就在天津卫,握住了天津卫,就等于握住了海运地咽喉,以四爷的眼光会看不出其中地奥妙吗?”
“先生之意是……”胤若有所悟地道了一声。
“不错,六爷拼的是海运,此事若是真被六爷独自搞成了,必然在圣上心中的分量大增,若是不成,嘿,那结果……。海运事关国体,圣上始终在关注着,要想暗中破坏,必然没个好下场,但四爷既然奉旨协办,也就师出有名,抓好了天津卫,即便海运事败了也与四爷无关,若是成了,四爷的功劳却是不小,此等本小利大的事怎能放过?”唐国鸣畅畅而谈。
“好,本贝勒明日就上奏保举戴择为天津卫知府。”胤一脸子坚毅地道。
天津卫驿站,胤祚将秦浩地供诉详细地说了一番,林轩毅摇了摇因感了风寒而有些沉重地头,叹了口气道:“王爷,这事情没那么简单,审案子是没问题,只是最后的结果怕是不太妙,唉,厉河有些失算了,请罪折子上早了些,天津卫知府一职恐将落入四阿哥地手中。”
老四?娘的,老四也要插手了?胤祚头皮一阵发麻,心中暗道不妙,这天津卫知府官不大却要紧的很,正好卡住了海运漕粮的咽喉,若是老四私底下搞些名堂,海运的事儿怕是要泡汤。“不行,无论如何不能遂了老四的意,本王即刻上本保举郭璞为天津卫知府。”
“不妥,以圣上的手段,断不会让王爷一家独大的,头前让四爷协办海运原就有平衡的意味在内,王爷此时上本,没地让圣上起了疑心。”林轩毅毫不客气地指出胤祚此议的不妥之处。
“那……”胤祚愣住了,一时间也有些不知该说些什么。
“王爷莫急,厉河以为四爷此举只是想分一杯羹而已,以四爷的精明断不会做出不利于海运的事儿,只不过是要分薄王爷的功劳,这点儿用心圣上心里头也是有数的,即便四爷不提,圣上也会在海运的事上掺沙子,断没有任王爷全盘把持海运的理。”林轩毅停了一下又接着道:“某料定四爷必然会上本保举他门下的奴才,却不知如此一来反倒落了行迹,圣上心里头必然是有数的,王爷只需假作不知即可。”
事到如今,胤祚也没了法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千辛万苦弄到手的天津卫知府一职落入老四的手中,心里头恨意无穷,但也只能怨自己看错了人,养了一条白眼狼,暗自决定明日好好审审福灵广,顺藤摸瓜,好生打击一下老八一伙子的嚣张气焰。
“升堂。”随着衙役们拖腔拖调的吆喝声,胤祚大步地从巡抚衙门的后堂走了出来,坐在高堂上,手一个虚按,示意早已等候在大堂上的巡抚于成龙、藩台杨戈名、臬台张火水各自落座,至于其他大小官吏就只有在堂下站着听审的份了。
“啪。”胤祚一拍惊堂木,高声道:“带人犯!”
数名善扑营军士押着垂头丧气的福灵广上了大堂,胤祚扫了眼跪在堂下的福灵广,冷冷地道:“福灵广,你可知罪?”
“下官、下官……”福灵广嘴角哆嗦着,突然眼一翻白,一股污血从口鼻涌了出来,身子抖了一下,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春日里的日头总是那么的柔和,尽管时已近午,可阳光照在身上并不觉得热,暖暖地,有种闲散的味道,树梢上嫩绿的新叶在微风中婆娑出轻轻的沙响,池塘里的荷叶在风中摇曳出轻柔的舞姿,蜻蜓在水面上飞来飞去,偶尔累了就歇在荷叶尖上,游鱼在水中穿梭着觅食,一根鱼竿斜斜地探入水中,胤祚有些心不在焉地躺在草地上,双手枕在头下,微闭着双眼,仰望着蓝天白
福灵广死了,死于公堂之上,死因中毒,仵作验不出是何等毒药,却瞒不过老江湖的清松。惊魂散,配方不明,据说是白莲教不传之秘,中此毒者表面上与常人无异,然吃不得辣,若是食物中有辣椒必然激发毒素,十二时辰内若无解药必死无疑。
彻查?嘿,查倒是查了,一查之下倒也查出了条线索——在清松领人封锁巡抚衙门大牢之前,“聚财绸缎庄”的掌柜曾派伙计送膳给福灵广,那食物中就有辣子鸡丁这么道菜。等胤祚派人去查封“聚财绸缎庄”时才发现那儿早没人,从掌柜到伙计十几号人全都人间蒸发,不知所踪了。
人死了,线索也断了,胤祚除了发文刑部协查,发下海捕文书缉拿“聚财绸缎庄”掌柜之外也没了办法。海捕文书倒是发得很快,可刑部是老八的大本营,让贼去查贼压根儿就没个盼头,胤祚心里头当然明白这背后的一切都是老八搞得鬼,可惜的是知道归知道,没个证据就算想打御前官司也没个胜算。
人一着急就会上火,一上火就容易得病,这不,胤祚就“病了”,上了道折子。自个儿跑天津卫自家院子里“养病”去了。康熙老爷子倒也没说啥,派了个御医前来,不过有趣的是那个姓刘的御医却是个专管宫里头给娘娘们保胎的,愣是把胤祚噎得够呛。不过人既然来了。胤祚也就毫不客气地用上了,打赏了些银两,就让刘御医专管着春兰、秋菊那两丫头的保健,胤祚自个儿一边悠闲地养着“病”,一边等候着老爷子的旨意。
老爷子这回不知怎地,旨意迟迟不下。都十多天过去了,也没个消息,就任由天津卫知府、塘沽知州地职位空着。胤祚不理事,于成龙可就得忙活开了,成天处理完公务就得赶赴塘沽督工,累得够呛,那心里头冤气大着呢,可也没地方发去。
他***,整日里让老子忙得像狗一般。别的阿哥都坐京城里看戏,咱也不玩了,躲一旁看看热闹,咱“病”着呢,老爷子总不好意思赶咱“病人”去上阵吧,先歇几天再说,跟老爷子赌赌气。偶尔撩挑子耍耍赖皮也好,没地老是被当刀子磨。咱也享受一把再说。唔,头前让刘明川搞的水泥厂还不知咋样了,按说这玩意儿简单得很,都大半年过去了,也该有点眉目了。看来还是得过问一下。嘿。刘明川这小子这些年钱赚够了,人也懒了不少。是该好好敲打一下地了。胤祚满脑子胡思乱想地躺草地上,也没管手边的鱼竿是否能钓到鱼,这都一个多时辰了,那鱼饵连换都没换过,跟姜太公还真有得一比了。
“呵,大鱼上钩了。”一个突兀的声音打断了胤祚的瞎想,一骨碌直起身来,赶着去拉鱼竿,得,啥也没有,就一光秃秃的鱼钩,回头一看,大病初愈的林轩毅正含笑站在一边,忙起了身,乐呵呵地道:“先生来了,本王咋就没发现先生所说地大鱼呢?”
“没有吗?咦,刚才不是还躺在草地上,难不成厉河眼花了?”林轩毅笑呵呵地道。
哈,大鱼?嘿,敢情那鱼姓爱新觉罗,名为胤祚来着,厉河这实诚人也开起了玩笑。胤祚笑呵呵地将手中的鱼竿扔到一边道:“本王钓鱼,鱼也钓本王,原也是说不准的事儿,哈哈哈……”
“王爷这话颇有些抄袭的嫌疑,听起来像是庄子之言,哈哈哈……”林轩毅调侃了一句,两人相视一阵大笑。
“先生大病初愈,怎不多歇歇,这么急找本王莫非有急事?”
“是有几件事儿,圣上的旨意下了,着四贝勒门下奴才戴择接任天津卫知府,调工部虞衡清吏司主事陈琪接任塘沽同知,令直隶巡抚于成龙总掌天津卫海运码头一事。”林轩毅微笑着说道。
戴择?嘿,老四门下的狗,听说有点儿本事,算是个干实事的人,也好,能干就让他干去,总好过派个只会捞钱的货来参合。陈琪是老工部了,干的就是技术活,性子耿直得很,有他在,别人想捣鬼怕也不容易。老爷子还真是玩平衡地老手,在两家伙上头还安上个于成龙,这回算是好了,大家伙谁也别想着闹腾,都老老实实干活去吧。胤祚略一思考就明了了老爷子的用意,也没开口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林轩毅接着道:“刘明川来了,还带来了八贝勒送来的一份礼物。”
嗯?老八送礼?搞啥子名堂?没事这货送啥礼物,嘿,黄鼠狼给鸡拜年,一准没安啥好心。胤祚笑呵呵地道:“好啊,看看去。”
“奴才见过主子,给主子请安了。”等候在书房内的刘明川一见着胤祚忙上前大礼参拜。
“免了,本王说过多次了,有心放在办事上,本王不耐这些虚礼。八贝勒送的礼呢?”胤祚挥手让刘明川站起来。爷请看。”刘明川从书桌上拿起个小包裹递给了胤祚。
嗯?轻飘飘的,没啥分量,老八搞什么鬼?胤祚满脸子疑惑地解开了包裹,里头就是个小盒子,样子普通得很,也不值几个钱,里头更是空空如也,啥都没有。
“先生,你看老八紧赶着送了这么个破盒子来是何道理?”胤祚皱着眉头将空盒子递给林轩毅。
“嘿,八贝勒求和来了。”林轩毅只看了眼那个盒子,张口就道出了其中真意。
求和?求哪门子和?胤祚有些纳闷,明明大家伙早扯破了脸,压根儿就没有和解的可能性,老八唱得是哪出戏?缓兵之计?
“头前京师一役八贝勒可是出尽了风头,不过手底下地牌也亮出来了不少,不单是圣上有了疑心,太子也都是明白的,王爷这些天没看邸报,厉河却没敢松懈,那上头人事变动多了去了,八贝勒这回可是痛苦了,手下那帮子奴才应是被太子门人给整惨了,借着查京师一案地名头免去了不少人的官。八贝勒有些吃不住劲了,那一头太子在打压他,这一边王爷也在搞清算,八贝勒这是求和来了。”林轩毅乐呵呵地说道。
老八这个狗东西吃不住劲了,嘿,要不要痛打落水狗来着?胤祚心中怦然一动,眼珠子一转问刘明川道:“邬先生可有信来?”
“没有,邬先生只是托了一句话——清风拂杨柳。”
啥?清风拂杨柳?老邬打啥子哑谜?有话不能明说啊,还真是的,胤祚略一思索就明白了邬思道话里头的含义——不动如山,任他们在京城中闹去,咱自个儿看热闹就成,狗咬狗的把戏没必要掺进去。
“先生你怎么看?”胤祚想了想看着林轩毅问道。
“京中地事王爷只管当作没看见,这海运事儿里头八爷地人也不急着全扫干净,但可以放在没啥要紧的位置上,让他们自己逍遥去就成。”林轩毅乐呵呵地回了一句。
也对,咱不赶尽杀绝,给他们口饭吃,不过事儿却不能让他们管去,省得时不时地撅蹄子给咱摆上一道。胤祚笑呵呵地道:“好,这事儿就烦劳先生去安排了,给他们个副手地位子,吃吃干饷就成,大家伙面子上也都过得去。”林轩毅微笑着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主子,头前您老吩咐的水泥厂子办起来了,样品送工部那儿也通过了,能用,主子看是不是可以开始供货了?”刘明川见八贝勒的事告了一个段落,赶紧将今儿个的来意禀明。
胤祚前世学的是化工机械,对水泥这类硅酸盐工程也不算陌生,虽说谈不上了如指掌,可大体上的工艺流程还是清楚的,早前也画了些设计图样,连同配料交给了刘明川,让他找帮人马研究着,原也是做个准备。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水泥这玩意儿在胤祚看来是简单,可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理解都有难度,何况是要搞厂子生产,胤祚自个儿也没那个时间整日去调校那些工艺,这不,直到上海运折子前不久,那帮子人马总算是将水泥工艺给折腾清楚了,这还多亏了胤祚当年办学时搞的那个人才储备计划,要不还不知道啥时能搞出这东西呢。
“好,刘三儿这事办得不错,既然搞出来了就赶紧跟刘思远联络,直接就用在码头上好了,不过有一条,质量上得严抓,若是出了问题,小心你的皮子。去吧!”钱有的赚,事情也能办得漂亮,胤祚心情不错,挥了挥手让刘明川赶紧办事去。
刘明川应了声是,刚转身要走,就跟急急忙忙冲进书房的王管家撞一块儿了,两人各摔了个屁股墩儿,胤祚皱着眉道:“什么事急成这样,毛毛糙糙地,搞什么名堂?”
“王爷,圣旨到、到了。”王管家喘着粗气道了声。
干掉老八?嘿,咱倒是想来着,可惜不行,老八那货根子深,想一锤子搞死他压根儿就是不可能的事儿,再说了,留着他跟太子、老四在京城里先斗着也好,省得大家伙都盯着海运这块大肥肉,先让他们斗上一阵子,咱还是先把码头、船队的事儿都搞定了再说。嘿,老爷子这回可是放开了让阿哥们斗去,他老人家却躲一旁偷看着呢,就看谁倒霉让老爷子抄了小辫子,那板子打下来乐子可就大了。
“将军,王爷,该您了。”林轩毅一声招呼打断了胤祚的胡思乱想。
“啊,好。”胤祚的围棋那是罕逢敌手,不过象棋嘛可就差了许多,头前胤祚接着老爷子的旨意,让他紧着去折腾海运的事儿,胤祚的病也就装不下去了,没奈何只好乖乖地上了路,一路乘船直奔济南府,这一路上没啥子玩的,就琢磨着拉林轩毅下棋。林轩毅倒也没推辞,不过围棋是不干的,言明要下就下象棋,林轩毅的象棋还真是强,杀得胤祚屁滚尿流,偏生胤祚走起象棋来还爱走神,那输起来可就没谱了,常常是被林轩毅杀得片甲不留,每到没棋走时,那悔棋、耍赖的功夫可就全用上了,这不,眼看要输了,胤祚立马起了身对外头喊道:“清松,到哪了,本王估摸着该到济南了吧?”
“王爷,还有两个时辰才到地头。”清松走门口应了一声。
“哦,还早。本王看看风景去。”胤祚作势就要向外走。
“慢着,王爷,彩头?”林轩毅毫不客气地伸着手。
厄,耍个赖还被揭穿了,郁闷!胤祚没法子,乖乖地掏出张百两银票送上,嘴里头咕叨着:“改天本王跟先生下围棋定要翻本。嘿,要不本王让三子如何?”
“呵。不成,下象棋,厉河让王爷一马可成?”林轩毅压根儿就不上当。
“哈哈哈……”两人相视一阵大笑,并着肩走出了船舱。
河道两边是一望无际的高粱田,这会儿高粱刚从地里头探出半尺来高,绿油油地煞是可爱。胤祚站甲板上望着那一片片的青翠,心中不由地想起了前世所看过地一部有关高粱的著名电影。诗兴大发,张嘴就想来上一首诗,可还没等他吟出来呢,就看见岸上一懵头丐面的大妈正手舞足蹈地对着船上大叫,离得远,听不清她喊得是啥。不过胤祚的诗兴顿时被恶得不见了踪影。
呸,他娘的晦气,咱好不容易想吟首诗就遇上这煞风景的家伙,得,一首名传千古的诗就这么没了。胤祚心里头歪腻得很,悻悻地转过身打算回船舱,没曾想远远地传来一声“扑通”的落水声,接着就是船上官兵地叫喊声:“有人落水了。”
“嗯?”胤祚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刚才还在岸边的大妈此刻正可着劲地在水中扑腾着,眼瞅着就是个不识水性的家伙。虽说这货搅了自己吟诗的雅兴,可也不能见死不救不是?胤祚高呼道:“会水的下去救人。”
船上水师的兵不少,倒也大半识水性,眼见王爷发了话,扑通着跳下了几个。向正使劲挣扎的大妈游了过去。三下、两下就将人给救上了船。
嗯?不是大妈,敢情是花姑娘来着。样貌儿不错就是那小脚看起来有些别扭,唔,皮肤还行,就是苍白了些,估计是饿地。大家伙忙着捏人中救人,胤祚却品评其姑娘家的长相来了,若是让边上的人知道了,一准大半被雷倒。
大妈原本脏兮兮的装扮被水一冲,露出了原本的闺女真面目,此刻醒了过来,一双大眼睛四下看了看,瞧见了胤祚那身很有些骚包的王爷服饰,挣扎着起了身,一头跪了下去,口里头高呼着:“青天大老爷,您老可得给小女子做主啊,小女子冤枉啊……”
青天大老爷?厄,是指咱喽?嘿,貌似咱也断了不少案子了,这顶青天大老爷地帽子蛮可以戴一戴的。胤祚心里头叨咕着,脸上却是带着微笑道:“姑娘请起,有话慢慢说,有何冤屈,本王定会为你做主。”
“王爷?您是王爷?小女子有救,王爷,您可要为民女做主啊。”那闺女接连磕了几个响头,把额头都磕红了,那梨花带雨的样子瞧得胤祚都有些心疼了,柔声道:“姑娘请起,先到后舱更了衣,慢慢再说冤情也不迟。”接着回过头去喝了声:“清松,带这姑娘去更换些衣裳。”
清松可就有些傻了眼,愣了一下道:“王爷,属下那没有女子的衣物。”
“啊?”胤祚也有些傻了眼,别说清松那里没有,就是胤祚也没有,这船上全是男的,只怕连老鼠都是公的,到哪去找件女人的衣服?胤祚左右看了看,嘿,一大帮子壮汉里头也就林轩毅比较瘦小一些,眼珠子一转道:“没事,就拿林先生的衣裳给这丫头换上就成。”
胤祚慷他人之慨起来可是得意了,林轩毅可就有些尴尬了,无他,家里头有只河东狮子,吼得厉害着呢。胤祚笑呵呵地道:“先生莫慌,本王回去一定不会说地。”
不会说,嘿,胤祚这话只怕得倒着听才对,林轩毅没好气地看了眼胤祚道:“王爷您这是公报私仇。”惹得胤祚、清松大笑不止。
还别说,那丫头换了身儒袍,虽说曲线被掩没了,可一副楚楚可人的样子着实惹人疼爱,胤祚乐呵呵地看着有些手足无措地姑娘,开口问道:“姑娘哪的人,怎么称呼?”
没曾想这么句简单的问话却让这姑娘家哭成了泪人儿,胤祚忙道:“啊,不哭,不哭,万事有本王做主不是?好啦,不哭啦,啊。”那声音听起来就像人贩子在哄小孩一般,惹得坐在一旁的林轩毅不禁莞尔。
得,这么柔声的话落在姑娘家地耳朵里,那哭声反倒大了起来,好一阵痛哭之后,女孩儿跪倒在地抽泣着道:“小女子陈莹莹叩见王爷,小女子冤啊,求王爷给小女子做主。”
“好、好、好,你有何冤屈尽管道来。”胤祚虚虚一抬手,柔声地说道。
陈莹莹用袖子拭了一下脸上地泪水,哽咽着道出了一席话,却让胤祚险些气炸了肺:
这女子是济南府商河县人,家中原也算是富裕,一家七口,兄妹三人,爹娘加上祖父母,日子也过得算是美满,谁知天有不测风云,其家跟邻乡的富户郑家因争地界起了冲突,双方争执之间,其兄误伤了对方地人,双方为此闹上了县衙。不料因郑家有个女儿嫁给了本省的臬台当小妾,这官司陈家打输了,赔了不少钱事小,陈家的祖父愣是被气病了,陈家不服,又告上了知府衙门,钱花得像流水一般,可依旧还是输了官司,再不服,又告到了巡抚衙门,这一次官司还是输了,陈家也因此败落了下来,原本想就此认命算了,不曾想对方竟然不罢休,私下里勾结山贼将陈家洗劫一空,合家老小就逃出了陈莹莹一人,其他一家六口连同十几个仆人都死于非命,陈莹莹四处上告,却无人受理此案,不得不流落街头,今日恰好看见胤祚船头上那些钦差牌子,这才投水喊冤。
混账!这群官吏着实太混账了,几十条人命的案子竟然捂着不上报,他娘的,简直没了王法。胤祚霍然起身,在船舱内踱了几步,平静了一下内心的激动,和气地对陈莹莹道:“姑娘且先去歇息,此事本王定会查个水落石出,还姑娘一个公道。”
陈莹莹磕了几个头,跟着清松自到后舱休息去了,胤祚一脸子阴郁地看着林轩毅道:“先生,这事儿本王管定了。”
“王爷,厉河甚是佩服王爷敢做的性子,只是王爷此行是奉旨督办海运,并无干涉地方政务之责,再者,此事即便要办也是刑部的差使,如无圣意只怕会被人参上一本。”林轩毅幽幽地道了一声。
“也罢,本王这就上表请旨。”
“不妥,此时案情未明,贸然请旨,万一有误,则恐招人非议,此乃多事之时,王爷既然要办此案,不若先私下查访,待案情明朗再请旨不迟。依厉河看来,此案的关键就在那群山贼身上,若是能擒住山贼,此案易破。”林轩毅一拈胸前的胡须,微笑着说道。
“下官招呼不周,还请王爷见谅,下官代表山东父老敬王爷一杯。”山东巡抚钱钰很是殷勤地双手握杯,笑呵呵地敬着胤祚。
钱钰,字伯钧,浙江杭州人士,康熙九年进士出生,历任翰林学士、江宁知府、江东道台、江苏布政使、山东巡抚,在山东巡抚的位置上已经干满了七年,愣是没挪过窝,也算是熙朝的一大奇迹。这货算不上哪边的人,跟阿哥们都不沾边,可每年的孝敬都不会忘了阿哥们,算是个老江湖了,头前胤祚跟着老爷子下江南时就见过这主儿,这许多年过去了,也没见老,足见官儿当得挺滋润的,吏部考绩都是良好,政绩尚可,圣眷也不错,为人嘛,就是个老滑头。
今儿个胤祚到了泉城,钱钰率山东境内的大小官吏将胤祚迎到了驿站,又巴巴地赶着请胤祚赴洗尘宴,宴会就办在钱钰家中,作陪的几个里还有胤祚的一个老熟人——山东臬台凌育,太子门下,原任德州知府的那个蠢货,这么些年过去,这货也成了封疆大吏了。这主桌上除了凌育之外,还有山东藩台伊道,八阿哥门下;学政孙向贤,老三的手下;山东提督席尔达,致仕的前翰林院学士刘奎等几人,其余大小官吏按官衔高低在花厅外依次就座。
“好,这杯酒本王喝了。”胤祚也很爽快地干了面前的酒杯,边上侍候着的佣人赶紧接着满上。
钱钰刚坐下,布政使伊道忙站了起来道:“下官也敬王爷一杯,祝王爷万事如意。下官先干为敬。”小官吏轮着上来敬酒,菜都还没动呢。胤祚就喝得差不多了,见势不妙,胤祚可就开始打埋伏眼了,自个儿立了起来。端上酒杯,笑容满面地道:“本王素来不擅饮酒,就以这最后一杯酒敬各位大人了。”胤祚一口将杯中酒干了,接着笑呵呵地道:“各位继续,本王不胜酒力,就不奉陪了。”
钱钰刚站起来想说两句劝酒的话,胤祚乐呵呵地道:“钱大人。本王奉旨办差,有些事儿还得烦劳钱大人。不知青岛一地地码头建得如何啦?”
酒席上不谈公务。可胤祚是王爷,既然开口问了,钱钰可没有胆子不答。站着刚要开口,胤祚笑呵呵地压压手道:“不急,不急,坐下慢慢说。”
这一慢慢说,那酒就敬不下去了。没谁有胆子打断王爷的问讯不是?钱钰是老狐狸了。自然明白胤祚是借谈公事为名逃酒,可知道归知道。他也没法子,只好坐下老老实实地汇报开了:“禀王爷,头前接到圣上旨意,下官已派人陪同工部陈主事道前往青岛实地勘查过了,据回报青岛原本的小码头虽合用但规模不够大,下官已于上月下令开工修建,只是户部拨银未曾到齐,这工期怕是要误了些。”
“哦。”胤祚不置可否地点了下头,心里头却是明白得很,户部拨银只不过是个走账地程序,快得很,那现银还是从布政使衙门里出,老四那货就算再狠也不敢卡海运的银子,老爷子可是在那儿盯着呢,再说户部此次拨银是按胤祚的法子,分工程进度拨银,钱钰这话不过是托辞罢了。
胤祚一脸子随意地问道:“山东境内治安如何,该不会影响到工程进度吧?”
钱钰还没开口,边上坐着的臬台凌育抢着说道:“王爷尽管放心,山东境内绝无大股之匪患,即便是些小偷小摸的也断不敢打海运码头的主意。”
嘿,这货这么急着跳出来,还真是有意思,此地无银三百两?胤祚乐呵呵地道:“如此最好,本王也就放心不少了,凌大人办事,本王信得过,哈哈哈……”
凌育陪着笑脸道:“多谢王爷夸奖,下官不过是尽忠职守罢了,嘿嘿。”
尽忠职守?嘿,像你这等货色怕是尽忠捞钱吧?胤祚笑了笑没说话,转头又问起了收成、学政之类的事儿,也不管那些官儿们难受不难受,总之不让他们有机会再搞上那些敬酒的勾当,好歹是将这顿酒逃了过去,废话说了一箩筐,不过也算是得到了些有用的信息,大体上了解了些风土人情之类的事儿。
一回到驿站,胤祚那满脸子地醉态立刻不见了,两眼精光闪烁着看着陪同回来的烟台游击将军梁思泽,沉着声道:“思泽,你跟随本王也有些年头了,当是知道本王地性子地,本王问你:山东匪患如何?可有啸聚山林的大股匪徒?”
“禀主子,山东境内匪患算不上严重,不过确实有些啸聚山林间的股匪,像燕子山地陈笑、郑家寨的鹞子刘、梅花山的十三郎等大小数十股,最大股的是盘踞南长山岛的海匪张霸天,手下上千人马,大小百余艘船,不止抢劫来往商船,不时还上岸大肆抢劫,狡猾如狐,山东水师几次进剿都无功而返,奴才也数次跟这股匪徒交过手,都未能将之剿灭。”
“嗯?如此多地匪患,到你口里竟然成了不太严重,你小子才当了几天地官就学会粉饰太平了。”海匪不除,海运难平,胤祚的计划不免要受影响,心中有气,发作起梁思泽来了。
胤祚这话寒得紧,梁思泽忙跪倒在地,磕着头道:“主子息怒,奴才定当竭力剿除匪患,绝不负了主子栽培地苦心。”
“好了,起来吧,这事儿以后再说,本王问你,可曾听说过商河县陈家灭门一案?”梁思泽刚到烟台任职也不过数月,胤祚也不好太过责备求全。
“王爷,此事奴才倒是曾听人说起过,不过并不知道详情,只知道这事儿跟臬台、巡抚都有些关系,奴才是武职,平日里并不管此等事情。”梁思泽恭敬地答道。
“嗯,商河县可有山贼、股匪?”胤祚点点头接着问道。
“主子,商河县一马平川,并无啸聚山林的股匪。”梁思泽有些奇怪地回道。
胤祚不由地愣了一下,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接着问道:“哦?那离商河县最近的股匪有哪些?是否会到商河作案?”
“离得最近的是黑山寨登山虎,不过离商河县也有一百多里路,中间还隔着黄河,再有就是临邑的郑家寨鹞子刘,可也隔着两百多里地儿,只是商河乃是济南府属地,股匪即便是再大胆也不敢到此地作案。”梁思泽很肯定地答道。
不敢?嗯?陈莹莹那丫头不是说山贼灭了她全家吗?这又如何解释?难道其中另有隐情?胤祚在房中踱了几步,想了想道:“你手下可有当地之人?”
“禀主子,奴才手下倒有不少当地的兵,主子有何吩咐?”
“那好,你既刻回烟台,派几个嘴巴牢靠的,去商河了解些灭门一案的情况,回头告知本王,道乏吧。”胤祚心思重重地挥了挥手,梁思泽磕了个头,大声应承了一句,大步行出房去。
“先生,您看这事儿会不会另有隐情?”胤祚看着一直默不作声的林轩毅问道。
“不好说,王爷,福源记在泉城不是有分号吗?何不问问?”林轩毅笑着说道。
嗯?咋忘了这个喳,得,明日叫这儿的掌柜来回个话,想必能知道个大概。胤祚自打将情报系统交给邬思道管理后,压根儿就没怎么在意这些事儿,这会儿闹了个大乌龙,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福源记”山东省分号的掌柜是刘明川的远方亲戚,名叫林佳诚,一脸子的精明状,刚见到胤祚立刻跪倒在地,口口声声地问着安,胤祚只是抬了下手道:“本王有事问你,起来回话吧。”
林佳诚忙一骨碌站了起来道:“王爷有事尽管吩咐,小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胤祚一挥手打断了林佳诚的废话,皱着眉道:“本王问你,可曾听说过商河县的陈家灭门案?”
“知道,知道,这事儿小的清楚,这事儿说起来话就长了,小的店里头有个伙计,他姐夫就在臬台衙门里当着差,说起过这事儿,小的觉得有趣也就记了下来……”林佳诚废话说了半天,还没转入正题,听得胤祚直皱眉毛,冷哼了一下道:“说重点。”
“啊,是、是、是,那案子是这样的……”林佳诚所说的大体上跟陈莹莹所说的相仿佛,只是干出灭门勾当的却不是山贼,听说是郑家的人,具体是怎么回事,林佳诚也不是太清楚。
疑惑,极度地疑惑,打输了官司要报仇雪恨,杀人还有个说头,打赢了官司,背后还有靠山却要杀人灭口,这就有些说不过去了,再说一个乡间的土财主哪来的武力和胆略敢犯下如此重罪?胤祚不相信事情会是如此的简单,这其中必有蹊跷,只可惜再三询问陈莹莹也没个结果,这也正常——这时代的闺女在家中并没有什么地位,基本上不会参与到家庭议事中去,再者,陈莹莹能逃得性命已属侥幸——躲在废井中逃过了搜索和大火,压根儿就没法判断来她家中灭口的究竟是何等样人,只是凭着推测认定是山贼。
疑惑归疑惑,胤祚一时间也没法子搞明白事情的真相,只能等,等着梁思泽的回报,当然胤祚也下令林佳诚尽量收集山东官场的信息以备查询,至于自个儿亲自去暗访压根儿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一来没有时间,一大堆官吏等着他召见,二来无论如何化妆,口音却是改不了的,别实情没访着,反倒打草惊蛇那就不妙了。
海运一事不光是码头建设,还有相关的配套设施、漕粮转运、人事安排,治安机构设置、水师调度等等,复杂得很,牵涉到的方面极多,接连数日胤祚都忙着接见各级官员,听取汇报,忙得团团转,直到五日后才得了些空闲,恰巧梁思泽也带着几个手下赶来了,这不,赶紧在驿站里听听情况汇报。
“主子,这两位是奴才手下的两个把总,王啸天、郑清洪,他俩都是商河县郑家集之人,按主子的吩咐,奴才让他二人回乡打探了一下情况,已有所得,请主子听听。”梁思泽一见到胤祚进房,立刻跪倒在地,恭敬地汇报情况。
“下官王啸天(郑清洪)见过王爷。”两把总各自跪地自报家门。
“免了。站起来说吧。”胤祚抬了下手。微笑着说道。
王啸天、郑清洪各自起身,对视的一眼之后,郑清洪首先开了口:“王爷,下官是郑家集人,算起来跟那闹事的郑家是同宗。对他们一家还是有些了解的:这一家家主郑阳,有子四人,女三人,原本家徒四壁,十年前突然发家,大肆收购良田,短短十年间成为商河县有数的富户,家有良田千余亩。只因其三女嫁给臬台凌育为第七房小妾,一向横行乡里,欺行霸市,无人敢管,此次因图谋陈家之地,故意挑起事端,乘打官司之机。上下其手,借机吞并了陈家的地产。”
王啸天接着补充道:“郑家四子中次子郑清辉、郑清良常年不在家中。按郑家的说法是外出经商,然下官曾在剿匪之时,偶然间撞见他兄弟二人在张霸天的身边,看样子地位不低,应该属海匪中地头目。只因没有证据。下官也不敢断定事实究竟如何。”
哦?十年前突然发家?海匪?臬台?这其中必然有些蹊跷。胤祚不置可否地在房内踱了几步,接着问道:“张霸天是何等样人?”
郑清洪一躬身答道:“凶悍已极。其人不知来历,十余年前突然崛起,吞并周边十余股小海盗,盘踞在南长山岛为寇,劫掠过往商船,还不时登岸洗劫,水师数度进剿,次次都无法发现其行踪,均无功而返,下官份属烟台守备营,曾数次与这股海匪交手,虽能击退却无法剿灭。”
“嗯,其武备如何?”胤祚点了点头问道。
“张霸天手下千余众,大小船只百余艘,船上备有火炮数量不等,其手下多爱用倭刀,有不少人疑似倭寇。”王啸天答道。
“倭寇?”胤祚一听到这个名词,心头火起,恨不得立刻挥军杀上南长山岛,将那些臭虫清扫干净,不过想归想,胤祚还不至于那么冲动,冷哼了一下道:“郑家在其中可是销账地窝点?”
“王爷,此事非我等所能知晓。”郑、王二人都摇头表示自己并不清楚此事。胤祚想了想道:“尔等先退下,此事不得向外人提及,否则休怪本王不容情面,去吧。”
待梁思泽三人告退之后,胤祚看着林轩毅道:“先生以为此事该当如何?”
“不好说,水师数度进剿均无功而返,这里头定然有蹊跷,郑家暴富也有疑问,然无证据也不能下结论。”林轩毅微微地摇了下头道。
不错,即便是知道这里头有蹊跷,可眼下却查无实据,若是胡乱出手,打草惊蛇不说,一旦让人参上一本却不是好玩的事。胤祚有些烦恼地在房内踱着步,心里头不断地盘算着得失。
“王爷,此事其实不难,证据也好办,只是要冒些风险……”林轩毅微笑着道出了一席话。
“好,就依先生所言,本王即刻就办。”胤祚乐呵呵地笑着道。
康熙三十六年四月十五,清明一过,天转眼间就热了起来,不过陈小三的心却是凉得很,眼瞅着自家的店就要关门歇业了,陈小三却一点办法都没有,要怪也只能怪自己没个有钱有势的亲戚。
自打郑家在对门开了家布料庄,陈小三地布料生意就做不下去了,虽说自家的布料价钱比对门要便宜上一些,可没人敢上自个儿门来买东西也是没辙——门口整日里蹲着三个黑脸大汉,哪个顾客敢上门啊?唉,关门了罢,再拖下去,别说是生意了,只怕老命都保不住。陈小三可是个明白人,早早地就将伙计都遣散了,今儿个也就是最后收拾一下就打算停了业。
“掌柜的在吗?”随着一声话音,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走进了店门。
“在、在、在,鄙人姓陈,就是这店的掌柜,不知先生有何见教?”陈小三眼瞅着来人眼生,口音也不是本地人,忙陪着笑脸迎上前来。
“啊,你就是掌柜啊,鄙姓王,王耀武,说起来也是商河县人,不过自幼离家,在外混口饭吃,累了,打算回来做些小买卖,看掌柜的这架势可是要盘店?”来人笑呵呵地问道。
“那是,那是,王先生有意接手?价钱好说,好说。不知先生打算做哪行?”陈小三一听有人要盘店,立刻就像捡到救命稻草一般热情地招呼起来。
“啊,看掌柜的这个店也有些年头了,做生不如做熟,鄙人对布料生意也有些门道,换个门面就能开业,倒也省事,呵呵”王耀武很是满意地打量着店内的陈设。
“啊?”陈小三眼珠子转了好几圈,似乎有些犹豫,可一转脸立刻笑着道:“成,没问题,连店面带货鄙人全都转给先生,一共是八百两银子,成不?”
“八百两?”王耀武略有些迟疑,似乎对这价钱不太满意地样子,陈小三急于脱手,索性咬了咬牙道:“王先生若是真的想要,价钱咱们还可以协商。”“不必了,就八百两,烦劳陈掌柜的找个中人,大家伙银、货两讫如何?”王耀武似乎没有讨价还价的打算,很是干脆地同意了陈小三的提议。
陈小三急急忙忙地跑出了店,过不多时拉来了一个自称是隔壁药铺林掌柜的来做中人,签了字,画了押,收了银票,陈小三一溜烟就跑得没了影,林掌柜的摇着头,像看死人一般看了看王耀武,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康熙三十六年四月十八日,关门歇业地陈家布料庄重新开了业,只是门匾换成了“王家布料庄”其他一切未变,照旧经营的是布料生意,不同地是门口挂出个大牌匾,上书一行大字——本店新开张,所有货品一律五折。整个县城都轰动了——王家布料的货品齐全,布料、绸缎应有尽有,量足得很,价格更是便宜得吓人,此时不买更待何时?一时间不但县城的老少爷们都出动了,就连各乡的男女老幼都来抢着买。
大家伙都高兴了,可郑家铺子就有些不乐意了,一开始还没怎么放在心上,可没想到王家铺子的货源竟然充足得很,连着甩卖了三天,也没见断货,愣是搅得郑家铺子门可罗雀。不乐意了咋办?找茬呗,这不,三个彪形大汉气势汹汹地打上门来了,不由分说地赶散了顾客,横着脸就打算动手砸店了。有人要砸店,店内地伙计自然不干了,这不,双方斗在了一起,店内顿时乱成了一团,这架打着打着,县里头地衙役就及时地出现了,毫不客气地将双方都带回了衙门,当然,王家铺子的掌柜连同伙计五人全都被锁链系着,那三个彪形大汉则是哼着小曲儿逍遥地跟在一旁。
有人犯案县太爷不就得审案了不是?这会儿商河知县刘东彪正襟危坐地高坐大堂之上,刚拿起惊堂木打算给堂下犯人来个下马威,打个杀威棒啥地,可眼睛里头猛地瞅见了一样东西,那眼珠子立刻就转不动了,下巴都险些落到地上……
把堂堂商河知县刘东彪吓傻了眼的东西其实不过就是块小牌子,不大,也就是巴掌大小,只不过牌子上刻着几个字而已——御前三等侍卫,更糟糕的是,那举着牌子的人正被衙役们的锁链系着脖子,边上还有两衙役正试图将此人摁倒在地。
刘东彪官不大,也不是啥正牌子的科举出身,但在京中吏部混过几年的笔帖式,自然知道这牌子的分量,先不说御前侍卫是干啥的,就算是比官衔,人家那正五品的官衔就比他那正七品高出四级,老刘同志登时就吓呆了,老半天才回过神来,那堂也坐不下去,一溜烟跑了下来,赶紧给人家陪不是:“下官不知大人驾到,有失远迎,恕罪,恕罪,不知大人尊姓,来鄙县有何公干,下官当尽犬马之劳。”
一帮子衙役这回全傻了眼,赶紧退到一旁,各自心里头都担着心思儿——来县衙的这一路,可是好生招呼了这位主子,这会儿人家若是打算找回来,只怕难过了。那举着牌子的人一身的青衣小帽也没啥出奇之处,看起来就像是个普通人,刚才在店里头打斗的也有他一份,这才被那群衙役给逮来了。
“本官邓明,三等御前侍卫,奉命随侍毅郡王。”邓明先报了字号,接着冷冷地说道:“那些狗才好大的狗胆,连本官亲戚的产业都敢砸,嘿嘿,怕是活腻了吧?”
“误会,误会……”刘东彪哪会不知道胤祚的手段,头前天津卫、河工、漕运那帮子官员的下场还摆在那儿呢,这会儿一听自己竟然也撞到了胤祚的枪口上。心中发凉,汗如雨下,两脚直打哆嗦。
不肖说,那店就是个陷阱。店里头的伙计连同掌柜都是福源记的伙计所扮。货源则是“福源记”供地货,至于邓明则假扮成上门帮忙的亲朋。等的就是郑家沉不住气出手。这会儿刘东彪急了,邓明可就不急了,慢悠悠地将外套脱了下来,露出了内里的黄马褂,沉着声道:“刘大人,当众殴打着黄马褂之人该当何罪啊?”
刘东彪就算再蠢,到了这份上也知道人家是有备而来,那黄马褂可不是随便人能拥有地。那可是荣耀地象征,可以见官大一级。他倒是想说你那黄马褂穿里头谁能看得见,可面对这邓明那双嗜血的眼睛,愣是没敢出声。
刘东彪不出声,邓明却不依不饶,冷着声道:“依大清律当斩。本官说得对不对。刘大人?”
刘东彪收了人家地钱,一旦事发了。他也没个好,到了这会儿也只好硬撑了,陪着笑脸道:“邓大人,误会了,误会了。”
“误会?啥误会,本官的亲戚为人本分,好不容易攒了点小钱,刚开了家店,就有人上门闹事,还将本官给打了,嘿,敢情是刘大人误会喽?”邓明嘿嘿笑着说道。
这话里头的意思就是背后的主使就是刘东彪,就算再给刘东彪几个胆,他也担不起这主谋的罪名,忙陪笑道:“啊,大人说笑了,下官这就将那三个蠢货好生审审,定叫大人满意。”
“嘿,审可以,不过本官有言在先,若是有人打算徇私枉法,本官这就请他跟着到毅郡王那儿评评理去。”邓明冷冷地再加上一句:“当众殴打朝廷命官已是死罪,殴打穿黄马褂者抄灭三族,刘大人自己看着办吧。”
原本站在一旁打算看热闹的那三个大汉,这会儿早吓傻了眼,再一听抄灭三族的大罪,更是站都站不稳了,慌忙磕头如捣蒜,口里头高呼:“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的也是受人指使地,不得不做的啊,大人饶命啊。”
邓明冷冷地道:“哦,受人指使?好,说出何人指使,本官就饶尔等一命。”
“大人饶命,小地都是受郑清岩掌柜所派,大人,郑掌柜看不惯大人店里的生意兴隆,让小的们到您老人家店里闹事来着。”三个大汉胡乱叫着。“呸,本官没开店,那店是本官亲戚的,尔等打算诬蔑本官不成?”邓明怒骂了一声,吓得那三人磕头如捣蒜,直叫不敢。
邓明不再理会那三个磕头虫,冷笑着对刘东彪道:“刘大人可是都听清楚了,有人蓄意袭击本官,刘大人说该怎么办啊?”
“……”刘东彪满头是汗,又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邓明也不多话,只说了一句:“刘大人,还不去抓人,若是人跑了,本官只好请刘大人随同本官去毅郡王面前评评理了。”
刘东彪心里头有鬼,那敢真的去抓人,只好一边不断地拭擦着额头上地汗水,一边对着边上地衙役打眼神使暗号,让他们寻机去通知郑家人先躲避起来,口里头却道:“好、好、好,本官这就派人、这就派人……”
邓明也不急,就站在大堂上看着,刘东彪吭吭叽叽地下了签票,让衙役们去带人。不过这帮衙役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外头一阵喧哗,围观的人群被驱赶开来,大队骑兵簇拥着一员身着四品武官服饰地军官来到堂前,口里头冷声道:“邓明,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打算跟你过不去啊?”
得,这回轮到清松登场亮相了,邓明飞快地跑上前去,简单地将“事实经过”汇报了一通,清松大手一挥道:“***,敢跟我们善扑营的人过不去,来啊,去把那姓郑的一家都给老子抓来。”
还别说,清松这老江湖演个兵痞还真像那么回事儿,大队骑兵轰然应答,一队人马全副武装地冲到郑家铺子,一通大搅先将郑家长子清岩给抓了,另一队人马则直奔郑家集,将毫无防备的郑家老小全都扣了起来,一通拷打外加大搜之后。啥证据都搜出来了,倒也省事,胤祚头前预备的栽赃手段也就免了,一伙子善扑营官兵将郑家封上了钦差关封。押解着郑家老小径自回了济南城外的驿站。
这几天胤祚可也没闲着。领着一帮子山东的大小官吏跑了趟青岛,视察了番海运码头的建设。对工程的进度和质量倒是挺满意的——钱钰那货虽说屁股底下也不干净,可办事能力还是不错地,加之有天津卫的例子摆在那儿,老钱同志可没胆子在海运码头工程上瞎搞一气,整个海运码头的建造完全按工部的要求整得有模有样地。
这会儿胤祚正跟钱钰磨着牙,打着太极推手,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扯着,清松大步行了进来。手中捧着一叠子地信件和账本,对胤祚一弯腰道:“王爷。这里有些东西请王爷过目。”
“哦?”胤祚揣着明白装糊涂地应了一声,伸手接过那叠东西,快速地翻了一遍,脸上努容凸现,猛地一拍桌子道:“朗朗乾坤竟有此等怪事。还有没有王法!”
钱钰眼瞅着胤祚那张黑脸。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心里头直打鼓。陪着笑脸道:“王爷息怒,王爷息怒,究竟何事?可有下官效劳之处?”
嘿嘿,等的就是你这句话,呵,鱼儿上钩了,还怕你翻了天不成?胤祚心里头高兴着呢,不过脸色却黑得像锅底,也不开口,冷冷地盯着钱钰,直看得老钱同志直发毛,心虚得紧,脸上地笑容虽然没变,可额头上却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胤祚的手段老钱同志没见识过,可听得多了,那是有名的心狠手辣,真要是犯这主儿手里头一准没个好。老钱同志官当了这么多年,屁股底下自然满是屎,要揪个小辫子啥的可是容易得,心里头摸不准自个儿哪条小辫子被胤祚给揪着了,脸上的笑容跟哭也差不了多少了,只不过老钱同志毕竟为官多年,城府还是有的,没被胤祚完全吓倒,定了定神,满脸堆笑地道:“王爷,究竟是何事令王爷如此生气,下官……”
呵,这老货还真不是盖的,这么快就回过神来了,了得!胤祚手一挥,将账册扔到钱钰面前,冷着声道:“钱大人好生看看,给本王一个解释。”
账册就是账册,没什么出奇地地方,不过上头记载的细目却让钱钰吓得冷汗直流,面如土色,无他,这账册上全是郑家贿赂大小官吏地细帐,不但银两清楚,连经手人是谁,啥时给的钱都记得一清二楚,那里头第一个名字就是钱钰。
“王爷,下官,下官……”钱钰坐不住了,满头的汗水跪倒在地,嘴皮子颤抖着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搞倒钱钰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一本奏章上去,老钱同志就得回家吃自个儿的去了,不过这却不是胤祚的目地,无他,老钱同志是贪了点,不过这时代也难找到不贪地官儿,再说老钱同志手底下还是有两把刷子的,他若是倒了,换个人来,指不定还不如老钱同志能干呢。胤祚费了偌大地功夫可不是专为整顿山东官场来的,那心思儿可是放在京里头的,拽着老钱同志的小辫子不过是搂草打兔子顺带的事儿,能在山东地面上找条听话的狗也是件美事罢。
“钱大人对商河县陈家灭门案一事怎么看啊?”胤祚看着钱钰那张煞白的脸,悠悠地问了一句。
“王爷,下官、下官知罪,下官知罪。”钱钰面如土色地磕头如捣蒜。
“知罪?嘿,十几条人命的案子竟然不报、不查,不是一句知罪就能了事的吧?钱大人为官多年,该不会连大清律都不记得了吧?嗯?”胤祚霍然起立,高声喝道:“尔等身为父母官竟然勾结海匪,草菅人命,眼里头还有王法吗?”
“海匪?”钱钰一听勾结海匪这罪名可就彻底崩溃了,头前那些个收受贿赂大不了是免官、流放的罪名,这勾结海匪那就是死罪了,如何能受得起?再者钱钰也确实不知道郑家跟海匪有涉,立马叫起了撞天屈:“王爷,下官冤枉啊,下官有罪不假。可断不敢做出此等谋逆之事,下官绝无勾结海匪,望王爷明察。”
“没有?嘿,郑家不但是海匪销赃的金主。其二子还是海匪的头目。钱大人不知道?”胤祚满脸怒气的样子喝道。
“啊……”钱钰这回可是彻底傻了眼,目瞪口呆了良久。不过这货毕竟是老江湖,想了片刻就明白过来了——胤祚若是真要对付他,压根儿不用跟自个儿如此多的废话,一句摘了顶戴听参就足够了,既然摆开了,那就说明胤祚还有用得着自个儿的地方,此时不表表忠心,那才是傻子呢。
“王爷息怒。下官确实不知情,受人蒙蔽了。下官愿将功赎罪,但凡王爷有令,下官必当遵循。”钱钰一脸子沉痛表情地说道。
嘿嘿,老钱同志还真是精明,看出了咱的用意。呵。只要你老小子听话,咱也不介意徇一回私。胤祚心里头爽得很。脸上却是不动声色,沉着声道:“很好,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本王就给你个改过地机会。”
“谢王爷,下官定不负王爷厚爱,当结草衔环以报……”钱钰一听有门儿了,赶紧磕着头表忠心。
胤祚一挥手打断了老钱同志那些没啥营养的废话,沉着声将自己的计划说了一番,听得钱钰连连点头称善,一脸子喜色地告辞而去。
“先生,此人如何?”胤祚笑呵呵地看着从后堂转出来的林轩毅问道。
“虽小人耳,但用之不妨。”林轩毅同样笑呵呵地回道。
巡抚衙门后堂书房内,钱钰满脸沉痛地看着山东藩台伊道,低沉着嗓音道:“子期兄,本官这里有些东西想请子期兄一道拿个主意。”钱钰将身边厚厚地一叠子信件、供词、帐册递了过去。
伊道,字子期,广东梅山人士,康熙十八年进士出身,八贝勒胤门下,素来以智者自诩,不怎么瞧得起钱钰,加之刚调来山东任职,二人平日里交往也不算多,今日钱钰见召,原也就是来敷衍一下而已,不过看完了那叠子东西,整个人都傻了,目瞪口呆了老半天才回过神来,嘴里头喃喃地道:“这怎么可能?这如何是好?”
钱钰所拿出来地东西只是一部分,凡涉及到他自身及亲信的东西都扣在胤祚手里,那些小辫子胤祚才不会轻易放手呢,但就是这么些并不完整地东西也令伊道惊出了一身的冷汗——涉案的官员中最高职位的臬台凌育是太子的门下,大半官员又都是凌育的亲信,文武都有,勾结海匪、草菅人命的罪名可是不轻,那绝对是死罪,这些东西一旦捅了上去,指不定要有多少脑袋落地,即便是他们这两个山东地面上的最高长官也得吃挂落,降职还是免官可就难说得很了。
但凡当官之人,哪个不想官当得大些,再大些,一旦留下个污点,那官运基本上到头了,伊道还指望着能回朝中当个阁臣,断没有就此回家养老地打算,这会儿眼见乌纱帽可能不保,哪能不急,忙看着钱钰道:“钱大人,这事儿那位可曾知晓?”
伊道虽没明说那位指的是谁,不过钱钰自然是明白其所指地就是胤祚,笑呵呵地道:“这事儿是这样的:王爷手下一名亲卫的亲戚在商河县开了家铺子,恰巧那名亲卫上门拜访时正遇上郑家来捣乱,这不,善扑营就将郑家连锅端了,赶巧本官正好在王爷处谈些事情,也就顺便将郑家老小带回来审问,这一问就问出了这些东西,王爷那儿暂时还不知晓,不过也在等着本官去回话呢。”
钱钰这话的意思就是这事情只能暂时瞒住胤祚,时间长了就得露馅。伊道也是个精明人,如何听不出这话里的意思,一想起胤祚地手段,伊道不由地打了个寒颤,紧赶着道:“钱大人,这事儿关系到太子门下,怕是不好办啊,是不是该先知会一下毅郡王?”
伊道地说法不过是个试探而已,他可不想让胤祚插手此事,一旦胤祚插了手,伊道的功劳没了不说,还得挨罚,钱钰心里头暗笑不已,脸上却满是沉痛地道:“事关重大,本官也不敢擅自决定,此事还得你我二人先拿出个章程来才好去见王爷不是?”这话里头地意思就是咱们先出手将事情摆平了再汇报,有了功劳在手,啥话都好说。
伊道心思狂转,猛然间想起了自家主子正跟太子闹着别扭呢,心中一动,展颜一笑道:“对,钱大人此话有理,下官也是此意,不若如此……”伊道贴着钱钰的耳朵细细地述说了一番。
“好,子期兄这计策使得好,本官绝无二话。”钱钰点头微笑不已。
康熙三十六年四月十九日,山东臬台凌育等多名官员被羁押,接着山东水师突然出动,趁夜奔袭南长山岛,事先未得到信息的张霸天海匪几乎全军覆没,张霸天、郑清辉被杀,郑清良被生擒,祸乱山东沿海十余年的海匪被一扫而空。
康熙三十六年四月二十一日早朝,八贝勒胤上奏朝廷言及山东臬台勾结海匪,意图谋反,虽未言明是太子授意,然词语间多有暗示。一日后,巡视山东的毅郡王胤祚、山东巡抚钱钰、山东布政使联名奏章也由八百里加急送到,言明已荡平海匪,并弹劾山东臬台凌育等多名官员贪赃枉法、草菅人命、勾结海匪之罪状。康熙老爷子大怒之下,下诏令严办此案,并罚山东大小官员均停俸半年;至于身为凌育主子的太子也没逃过处罚——上书房读书一年,罚俸半年;八贝勒检举有功赏玉如意一柄,领旨会同刑部官员前往山东查办此案。
嘿嘿,老八来了就好,这桩功劳就让老八得去好了,老二这回可是倒了大霉了,就他那个小心眼儿还不得将老八恨死,得,你俩慢慢斗着去,咱可就不奉陪了,以老八那个性,这回肯定是往死里头折腾,但凡能往太子头上倒的屎绝不会手软,嘿,咱站边上看看热闹也不错。眼瞅着奸计得逞,胤祚那心里头美着呢,也不打算等老八前来相会,就急着要走人,不过走之前却有件事情得先安排妥当了。
救人救到底,既然救了陈莹莹那小丫头,总得给人家安排好不是?这不,胤祚叫来了陈莹莹,和蔼可亲地道:“陈姑娘,害你一家老小的凶手已经落网,抄家灭门不过是迟早的事儿,本王还有公务在身,不可久留此地,现将你托付给巡抚钱大人代为照料,翌日让钱大人为你谋桩好亲事如何?”
这话可亲得很,就犹如长辈温馨的叮嘱,不过却惹得小丫头大哭不止。胤祚可是最见不得女孩儿哭的,忙柔声地哄了半天,不料小丫头却抽泣着说道:“小女子家仇已了,王爷大恩却未报,愿为丫环,侍候起居,若是不允,小女子愿出家为尼。”
厄,敢情戏文里头那些以身相许的戏码就在咱身上上演了不成?唔,以这丫头的样貌来说,出家为尼貌似有点浪费了吧?不过咱可是奉旨巡视,带个女子在身边也不是个事儿啊。胤祚满脑门子黑线,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收拾这摊子事儿……
搞定了天津卫、山东,剩下的金陵、上海都控制在郭老爷子的手中,压根儿不会出啥大问题,所剩下的仅仅是杭州一地而已,至于京中皇商捐钱换盐引的事儿有王、施世伦一帮子人管着,银子早就筹齐了,上海的船厂也早已开工建造,再加上范时捷在那儿蹲着点,也没啥大问题,胤祚也就悠哉游哉地一路放舟直奔杭州,所到之处也不做停留,只是偶尔靠靠岸,跟来迎的地方官聊聊天,接见一下罢了,日子过得倒也逍遥。
康熙三十六年五月十五,船至扬州,加上头一次随康熙老爷子下江南,胤祚已经两次路过扬州而不得上岸了,这一回胤祚可不想错过爽一把的机会,这会儿也没啥要紧的事了,不趁机乐乐更待何时?再说,现任扬州知府的何麟可是胤祚门下的奴才,怎么着也得让他侍候一回,表现一把不是?
何麟,字望诚,山东济南人士,康熙三十年进士出身,原鹿鼎书苑学子,短短六年时间就从七品县令爬升到知府,还是扬州这么个肥得不能再肥的肥缺,除了他自己的能力之外,靠得可是胤祚的帮忙和郭老爷子的提携,这会儿自家主子来了,哪能不尽心侍候着,巴巴地领着手下一帮子官员将胤祚从码头上迎到了驿站。又紧赶着要安排借风洗尘宴。
“望诚不必瞎忙乎,有孝心也不必在这上头,本王这次来扬州可不是来公干的,叫你这么一折腾,若是让有心人参上一本。也不是件美事。,接风宴就罢了,本王有些累了,你道乏吧,有事明日再议。”胤祚原本就盘算着过把微服私访的瘾,被何麟这么一折腾,闹得满城风雨的,心里头也有些怏怏的。可奴才孝敬主子原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儿。也不好说重话不是?
“是,主子先好生歇息。奴才明日再来觐见。”胤祚发话了,何麟也不敢多说什么,磕了个头赶紧退了出去。
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嘿,咱腰里可不止十万贯,来到此等烟花之地,怎么着也得过个瘾不是?那些个瘦西湖之类总得好生去游一把,嫖是不嫖地。可听个曲儿。瞧瞧热闹还是要的。胤祚心里头美滋滋地,换了身便装。又让陈莹莹换了身男装,领着林轩毅、清松一行四人溜达出了驿站,随便雇了辆马车就往城里头去了。
陈莹莹?唉,救人救到底,总不能让个美貌女子出家为尼吧,胤祚也就狠狠心犯了回小错,愣是将陈莹莹带着下了江南,再说陈莹莹除了小脚不太合胤祚的胃口外,人乖巧得很,心细,一路上照顾胤祚也尽心尽力,无微不至,还弹的手好琵琶,不时地弹上几首给胤祚解闷儿,甚是得胤祚的欢心,这不,连出外逛逛都没忘带上这丫头。
两堤花柳全依水,一路楼台直到山。正是瘦西湖地最佳写照,到了扬州,这瘦西湖自然是必去之处,更何况湖上画舫穿梭,莺歌燕舞处处可见,最是销魂的温柔乡。胤祚眼瞅着面前的景致,不由地想起了杜牧的那首绝句——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未凋。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好生感叹了一番,随意地上了艘停在岸边等客的画舫,打算见识一下温柔乡的滋味。
“哟,公子,您来了。快,快、快,里面请。”一个穿红挂绿,一看就知道是老鸨的半老徐娘迎上了船头,热情地招呼着。
胤祚笑了笑没吭气自顾自地向船舱内走去,清松手一扬,一张百两的银票子落入了老鸨地手中,沉着声道:“我家公子不喜欢人多,今儿个这船我家公子包下了,这是给你地赏钱。”
老鸨操持的就是此等皮肉生意,见识过地人多了,还没见过一出手光是赏银就是百两的,那眼珠子都瞪圆了,发了阵呆,好容易清醒过来,高声道:“姑娘们,来见客啦,贵人来啦。”
“来啦,来啦”一阵莺莺燕燕的声音响起,打二层地船舱里涌出十几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裹着浑身的脂粉气将胤祚一行四人团团围住七嘴八舌地请着安,那浓浓的香气胤祚一闻就知道都是自己厂子出产的香水,还是较高级地那种,不由地暗自感叹这些女子还真是舍得下血本,要知道一小瓶香水可得值几十两银子,大富人家都不一定用得起。
嗯,这些女子都太普通了些,也没个出色地,没劲!胤祚的眼光高着呢,打小了起就在皇宫那天下美女最多地地方混着,家中的娇妻兰月儿更是美得冒泡,自然是瞧不上这些俗粉,心里头有些不满,不自觉地皱了下眉头。
老鸨是干啥吃的,靠的就是观颜察色,眼瞅着客人不满意自家的这群姑娘,生怕客人就此走了,那损失可就大了,赶紧靠过去道:“公子,老身知道有位姑娘定能让公子满意。”
“哦?”胤祚还真有些钦佩这老鸨的观颜察色之能,轻轻地笑了一下,没有太多的表示。公子,那位姑娘才艺双全,那模样儿是没得说的,更难得的是弹得手好琴,若是寻常人想见她一面都难,不过老身跟她有旧,公子可要见见?”老鸨可着劲地推销着。
嘿,这老婆子还真是干这活的料。胤祚乐了,笑呵呵地道:“也好,就烦劳妈妈了。”
“不过……”老鸨似乎有些不好启齿的样子,话只说了一半。
“银子?呵,不成问题。要多少妈妈尽管开口就是了。”来此也就是寻个乐子,多少银子的,胤祚并没有放在心上。
“哟,瞧公子说的,这可就见外了,只是这位姑娘是清倌人,卖艺不卖身,公子……”老鸨吊足了胤祚的胃口,这会儿才将最关键的问题说了出来——来画舫上寻欢的客人哪个不是来尝腥的,遇上个能看不能动的,那别提多扫兴了,若是说早了,一般的客人早回绝了,不过这倒正合了胤祚的意,他原就没打算来嫖的,这会儿倒是笑呵呵地道:“好,就请妈妈前去唤人吧,本公子稍等就是了。”
老鸨让龟公上岸去请人,自个儿嘴不停地瞎扯着招呼胤祚上了二楼的船舱,安排好酒席,就等着那位神秘的清倌人来了。
过不多时,只听楼板一阵轻响,一个面上蒙着轻纱的白衣女子轻盈地走上了楼梯,身后还跟着个手捧古琴的小丫环。那女子踏着碎步,缓缓地行到胤祚身前,福了一福,轻启樱唇道:“小女子倩娘见过公子。”
那女子蒙着面,虽看不真确,不过胤祚的眼光可是毒着呢,从这女子走路的姿态和那轻柔的声音就能推断出这女子必然不是俗物,至少不会是恐龙一级的人物,不过胤祚也没想太多,乐呵呵地笑道:“姑娘不必客气,在下姓程,久闻姑娘琴艺无双,在下慕名而来,还请姑娘奏上一曲,扫却凡间的喧杂如何?”
“公子过奖了,奴家这便献丑了。”倩娘再次福了一下,走到琴桌旁焚香净手,素手轻拨,一曲《高山流水》悠然而起。胤祚自个儿也是琴中高手,咋听之下就知道面前这位倩娘是个高手,那琴音时而清澈如山间溪流潺潺,时而悠闲若空谷清音,一曲已了,胤祚兀自沉浸琴音意境之中,好半会才回过神来,鼓着掌道:“好,姑娘此曲深得琴中三味,即便是当今第一琴师萧子和也不过如此,在下佩服。”
“公子识得萧大师?”倩娘的身子轻轻地抖了一下。
萧子和,宫廷首席乐师,胤祚的琴艺就是他教出来,如何会不认识。不过这会儿萧子和在京中当着供奉,不是寻常百姓能见得到的,胤祚可不想漏了底,眼珠子转了一下道:“曾有过一面之缘,听过萧大师的神曲,依在下看来,姑娘的琴艺已不在萧大师之下。”
“公子过奖了,萧大师乃是琴师中的皓月,奴家不过是刚会些皮毛而已,实不敢当公子如此夸奖。”倩娘平声静气地回道。那声音虽平淡,可其中一股惆怅的意味却瞒不过胤祚,只是这是人家的私密,胤祚也不愿过问,刚想说些话转开话题,突然间听到底舱传来一阵喧哗声,胤祚的脸色立时沉了下来……
呵呵,听美女弹琴,然后有人来闹事,然后英雄出手救美,然后赢得美人归,然后……,没有然后了,胤祚已经看傻了眼——闹事?没错,是有人来闹事,不过不是胤祚想象中的恶霸,也不是啥子地痞流氓之类的来收保护费,来的是个大美人儿。
一阵楼梯响,一个身着红衣,二八年华,面如桃花般美人儿,气势汹汹地推开试图拉扯她的老鸨,大步走上了二楼船舱,身后跟着个手捧一把琵琶的小丫环。美人儿一双杏眼瞪得通圆,脸色潮红,气息微喘着道:“萧倩娘,本姑娘今日定要跟你分出个胜负。”
一身的红妆紧裹着高挑的身材,该凸的凸,该凹的凹,面如桃花,乌黑的亮发盘成一个高高的发髻,数支风头钗插在上头,两道柳叶眉下一双汪汪的杏眼圆睁着,小嘴儿微微上翘,满脸子不服气的样子满是野性的魅力,看起来真让人心醉。
不知道别人醉不醉,反正胤祚是醉了,醉倒在美人儿那浅浅的小酒窝里,不自觉地咽下了一口口水——胤祚来这时代十多年了,美女也算见识了不少,不过大体上都是温柔贤淑型的,唔,唯一一个刁蛮型的就是九格格温宪那小丫头了,还真没见识过野性的,这会儿胤祚可真是有些心动的感觉了。
“唉,倩娘不过是江湖漂零人,凤姑娘这又何必呢?”萧倩娘幽幽地叹息了一声。
“不成,本姑娘一定要跟你比出个高低来。”凤姑娘跺了下脚,不依不饶地叫道,殊不知那一跺脚,胸波荡漾,险些令胤祚喷出鼻血来,那双眼直溜溜地盯着人家看,简直一副登徒子的模样。
“看什么看,再看本姑娘挖出你的双眼。”凤姑娘气恼地对胤祚叫道:“让开,站一边去。”
“……”胤祚登时傻了眼。自打来到这朝代,还没人敢这么跟他说话,别说一般百姓,即便是朝中重臣,见了他都得规规矩矩地见礼,眼瞅着那丫头气势汹汹的样子。胤祚有些哭笑不得,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边上林轩毅几个也都含笑地看着,就是不插手,个个都想看胤祚的热闹。
呆立在一旁的老鸨赶紧走上前来,陪着笑脸道:“公子爷,这凤姑娘是严家大小姐,最喜欢跟人开玩笑了。公子爷别介意……”
“哼,宋妈妈别搅乱子,本姑娘今日一定要跟萧倩娘见个高低。”凤姑娘也不管老鸨在说什么。径直走到萧倩娘的身边,示意身后的小丫环搬来了张圆椅,一顺裙角,坐了下来,将琵琶抱在胸前,注视着萧倩娘道:“你先还是我先?”
“二位既然要比,总得有个仲裁不是?小生不才。就当个中人如何?”胤祚乐呵呵地插了句话。
“你?”凤儿有些不屑地瞥了胤祚一眼。
胤祚也不多话,笑容满面地走到萧倩娘的身边,微一拱手道:“萧姑娘。能否借琴一用?”
萧倩娘略一迟疑,起了身,默默地站到了一边。胤祚就着边上的盆子里地水净了手,正襟危坐,手放琴上。轻轻一抚。调试了一下琴音,接着轻拨琴弦。一首《春江花月夜》悠然响起。琴声时而清皎如明月初升,时而激荡如海浪汹涌,时而小楼明月,时而思愁离人泪,婉转处闲潭梦落花,激昂处鱼龙潜跃水成文,一曲终了,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
寂静,一片的寂静,船上的人都沉浸在琴曲所营造出的意境之中,良久之后,萧倩娘幽幽地长叹了一声:“先生琴艺令奴家叹为观止,不知先生可是萧大师传人?”
嗯?连这个都听得出来,不会吧?胤祚的琴艺确实是萧子和所授,不过这话却不能明说,毕竟萧子和早在十年前就已经在京中为琴侍召,不是随便人都能见得到的。“在下曾受过萧大师指点,但并不是萧大师地传人,不知萧姑娘怎会有如此想法?”
萧倩娘只是微微地摇了下头,并没有说话,不过遮住脸上的面纱却抖动得厉害,显见萧倩娘的心情颇为激动。凤儿一脸子惊讶地看着胤祚,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不过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长叹了一声,起了身,抱着琵琶转身就下了楼,径自上了一艘小船走了。
呵,这丫头来去如风,来得快,走得更快,竟然啥话都没留下就这么走了?胤祚有心想要留人,可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直到人都走远了,才回过神来,自个儿都有些纳闷,闹不明白究竟自己是中了啥邪。
一见钟情?厄,好像是有点,也许是吧。胤祚自己也有些不太肯定,别说这辈子,即便是上辈子胤祚也没有过谈恋爱的经验,虽说早已不是初哥,可恋爱还真没谈过。家里头那三位,兰月儿是皇上指婚,婚前也就只见过两次,其中一次还是假扮成太监被兰月儿给识破了,大出了回丑,另两个是别人送的礼物,虽说有了胤祚的骨肉,也百依百顺地,煞是疼人,可胤祚也无法从她俩身上找到谈恋爱的感觉,有地不过是亲情而已。
想不明白的事就暂时不去想,胤祚眼珠子一转,笑呵呵地问道:“宋妈妈,这凤儿姑娘是……”
老鸨猛地一拍大腿道:“公子爷想必是刚从外地来的吧,这凤儿姑娘在咱扬州那可是大大地有名啊,说起这凤儿姑娘的事儿,那可是三天三夜都说不完……”老鸨叽叽歪歪地扯着就是没说出啥东西来。
嘿,这老婆子还真是有意思,不就是要钱吗?胤祚打了个手势,让清松给了宋妈妈一张百两的银票,笑呵呵地道:“三天三夜说不完没关系,宋妈妈就捡重要的说好了,这凤儿姑娘是哪家的闺女?因何硬要跟萧姑娘比试琴艺?”
老鸨得了如此多的赏银,那脸上笑得像开了花似的,也没再多扯些废话,直接将凤儿地身世一一道来:凤儿姓王,双名熙凤,是城中富商王豪的幼女,自幼丧母,酷好音律,还有身好武艺,素来喜欢打抱不平,在扬州城内可是有名的“侠女”。今年三月初,扬州瘦西湖举办琴艺大赛,这丫头也参加了,不过最后却输给了萧倩娘,得了个第二,心里头不服气,不时地想要找萧倩娘再次一较高下,今儿个得知萧倩娘出现在瘦西湖,这才找上门来比试地。
啥?王熙凤?我靠!不会吧?这不是红楼梦里的人物,咋跑出来了?这丫头风风火火的性子倒真有点凤辣妹的味道,嘿,有意思。唔,富商?嘿,富商的女儿竟然会一身地武艺,还喜欢出头露面,这倒是有些怪了,这里头一准有蹊跷,赶明儿问问何麟再说。胤祚笑呵呵地起了身道:“日头不早了,在下有些乏了,请妈妈将船靠岸,本公子打算回客栈好生歇息一下,改日再来。”
老鸨虽不舍得让这么位财神爷就此走了,倒是劝了几句,不过当清松再次送上一张银票之后,也就乐呵呵地下楼去招呼龟公们靠岸去了。
“程公子……”一直沉默不语地萧倩娘待老鸨下了楼,突然叫了胤祚一声,似乎有话要问,可叫完之后,又迟疑了,话只说了半截。
“萧姑娘有事尽管开口,在下能做的绝不会推辞。”胤祚地好奇心可是被吊了起来。
萧倩娘沉默了一阵,似乎在鼓足勇气,声音有些颤抖地问道:“萧、萧大师,他还好吗?”
嘿,这丫头必定跟萧子和有瓜葛,唔,同是姓萧,难不成是萧子和的女儿?不过也不对,萧子和就一老头了,哪能有如此年级的女儿?嘿,这丫头凭什么认定自己跟萧子和必定相熟,有意思。胤祚心思转得飞快,脸上却是笑呵呵地道:“还好吧,姑娘若是想见萧大师一面,在下倒是可以安排一下,说不定能成。”
“……”萧倩娘没有作声,只是身子抖得厉害,良久之后,默默地福了一下,也没有再开口,只是转过身去,背对着胤祚,双肩轻轻地抽动着,似乎在默默地流着泪。胤祚看了看倩娘那柔弱的背影,心中也有些涟漪,叹了口气道:“姑娘,在下这里有块玉珏,将来姑娘若是到了京城,可以凭此玉珏到福源记找在下,或许在下能帮得上忙也说不定。”
船已靠岸,胤祚将玉珏放在琴桌上,自顾自地下了楼走了,萧倩娘拿起桌上的玉珏,紧紧地握在手中,轻轻的哭泣声在船舱内慢慢地响起……
报,很有点意思。”刚回到驿站,胤祚看完了这段时间来的邸报,心中痛快之至——不出胤祚所料,老八胤领着一帮子刑部官吏到山东办案,愣是搅得山东官场鸡飞狗跳,除了将屎盆子拼命地向太子头上扣外,连老大、老三门下的那些奴才也没放过,狠狠地抓出了一帮子贪官,甚是得了康熙老爷子的嘉奖,不过其他兄弟几个可不会就这么束手待毙,被老八给打疼了的哥几个联手起来摆了老八一道。
山东布政使伊道,老八的门下,这回山东一案算是有功之臣,不过其人在湖南任道台之时也没少捞钱,捞也就算了,这天底下也很少有不捞钱的官,可问题是这位老兄偷吃了却忘了把嘴擦干净,证据不知怎地就落到了老三的手中。这回好了,先是老三上奏弹劾伊道,言及伊道贪污受贿,言词间影射那些事儿都是老八的主意,接着老大、老四全跳了出来,各自上奏,矛头直指老八,太子更是发动全部门下奴才上弹章,一时间老八成了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打。
康熙老爷子一道诏书将老八给调回了朝堂,好一通臭骂,伊道也被一撸到底,回家吃自个儿的去了。山东的事儿也就此告了一个段落,几个阿哥都没讨到好处,各自回去安静地舔伤口,京里头一时间静了下来。
林轩毅飞快地将那些邸报浏览了一遍,莞尔一笑道:“这事儿原本就不出王爷所料,不过四贝勒这次跳了出来却有些意外。看来四爷背后一定有人在出谋划策,这招借力打力玩得很漂亮,既报了上次被八爷整治的仇,又跟太子套上了近乎,不简单。看样子四爷是打算躲太子身后去了。”
嗯?胤祚倒是没从邸报中看出这些问题来,不过历史上老四正是躲太子身后。冒充太子党,躲过了兄弟们不少暗箭,一副实干家的样子最终赢得了康熙老爷子的重视,不过原本属于老四地谋士邬思道这会儿正在自己的麾下,那又会是谁给老四出的这个主意呢?胤祚想了想道:“本王这就写封信,让邬先生派人好好查查老四背后的人究竟是哪路神仙。”
“也好。”林轩毅也不反对搞清楚老四背后那位是何方高人,知彼知己才能百战百胜不是?
“唔,今儿个是五月十五,离春兰、秋菊那两丫头的产期还有四个月。这趟差使也算是差不多了,本王想,啊,本王想……”胤祚有些不好意思地停了一下才接着道:“本王想微服私访一下,也好了解个民生,先生以为如何?”
胤祚那肚子里想地是啥林轩毅可是一清二楚的,在林轩毅看来。胤祚这个王爷啥都好,就是有时候喜欢耍些小性子,冒些不必要地险。不过总的来说还是个不错的主公,至少比其他那些满口子仁义道德,背后却是男盗女娼的阿哥们强。林轩毅知道胤祚一旦下了决心怕是很难阻止他的,再说这事儿也没什么危险,略一沉思道:“两江之事有郭大人在。原已无大碍。唯剩杭州一地而已,若是王爷执意要私访也无不可。”
哈哈。成了,咱家老爷子不也爱玩那些个微服私访的把戏,咱这回也来上一手。胤祚头前就担心林轩毅不同意,这会儿听林轩毅的话是不反对,心里头可是得意坏,不过林轩毅下一句话就让胤祚有些乐不起来了——“不过须由清松陪着,六月初十前必须回到金陵,否则怕是要误了行程。”
康熙老爷子微服私访是为了体察民情,胤祚却是为了美人儿,这压根儿就是两回事儿,边上不时地跟着一个大灯泡,那还有啥子乐趣?可看着林轩毅那张严肃的脸,胤祚也没好意思说不行,只好苦笑了一下,算是应承了,心里头却动着歪脑筋——到时候想着法子支开清松不就结了。
“望诚,你跟了本王也有些年头了吧?”胤祚笑呵呵地看着一大早就赶来驿站的何麟问道。
何麟不知道胤祚这话是啥意思,心里头虽疑惑,可还是很快地答道:“回主子,奴才自打康熙三十年起,跟随主子已有六个年头了。”
“哦,本王待你如何?”胤祚依旧笑咪咪地问道。
何麟更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不过还是没有一丝地犹豫,满脸子恭敬地答道:“主子待奴才恩重如山,奴才绝不辜负主子的期望……”
“好了,别说那些没营养的话,本王若是要请你帮个忙,你可愿意?”胤祚挥手打断了何麟的话。
“但有所命,无敢不从。”
“好,本王问你一件事:扬州城中有个叫王豪的富商你可认得,此人究竟是何来历?”胤祚微笑着问道。
“王豪?奴才识得此人,王豪是扬州城内有数的盐商之一,不过是运商而不是窝商,只是那都是明面上的买卖,依奴才所知,此人实际上是盐帮地副帮主。”
盐商,朝廷特许的具有垄断食盐运销经营特权的食盐专卖商人,分为窝商、运商、场商、总商。这其中有盐引地就是窝商;没有门路搞到盐引,而靠从窝商手里头买盐引运销各地的就是运商;场商是在指定的盐场向灶户收购食盐转卖给运商的中间商人;总商,又名商总。盐运使衙门在运商中选择家道殷实、资本雄厚者指名为总商。其主要任务是为盐运使衙门向盐商征收盐课。总商经济势力雄厚,与官府的关系最为密切,是盐商中地巨头。
胤祚对盐业地这些门道还是清楚的,也知道这些盐商个个实力雄厚,跟朝中地关系密切,那些个阿哥们在这里头都有不少的代言人,那些能搞到盐引的基本上都是阿哥或是那些亲王的门下奴才,寻常人等是不可能从盐运使衙门得到盐引的。至于盐帮,胤祚倒是没怎么关注过,毕竟胤祚手中那些个厂子利润大得很,压根儿就不用靠搞盐引来赚钱,也就不怎么关心盐业上的事儿,这会儿咋一听盐帮,胤祚还真是有点儿吃惊,忙问道:“望诚,这盐帮实力如何,可有甚不法之事?”
“回主子的话,奴才倒是没听说过盐帮有过欺行霸市之举,大体上就是那些盐商们相互之间通信息的一个松散组织。不过奴才刚上任不久,也不敢肯定其中是不是另有蹊跷。”何麟不敢当着胤祚的面撒谎,老老实实地回答自己并不是很清楚此事。
“嗯。”胤祚点了点头道:“王豪此人如何?”
“豪爽之人,其家有两子一女,其妻产下幼女即因产后风而死,王豪此后未再娶,也没纳过妾,平日里即便是到烟尘之地也不沾女色。其长子王继业跟随其从事盐业,次子王继晨刚中了举人,幼女……”何麟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胤祚打断了:“其幼女如何?”
何麟有些奇怪胤祚的紧张样子,不过也没敢多问,老老实实地道:“其幼女自幼淘气,成日里四下、四下惹事,到了十六岁了依旧没人敢上门提亲……”
“嗯?”胤祚愣了一下,心道好险,若是早定了亲,自个儿泡妞的大计可就危险了。
何麟抬头看了胤祚一眼,忙解释道:“奴才听说,头两年上王家提亲的人很多,有盐商也有官府中人,不过全被王熙凤给打发出去了,王豪也拿她没办法,只好随她了,奴才还听过一个笑话:扬州城内总盐商林奇的长子自幼文武全才,号称扬州四公子之首,看上了王家大小姐,托人去提亲被拒绝了,心中不忿,自己跑王府中求亲去了,不过到了末了却被王大小姐给打成了重伤,灰溜溜地回去了,一时传为扬州城的笑谈。”
“哦?有这等事情,哈哈哈……还真是头母老虎,有意思!有意思!”胤祚笑得极为开心,何麟不知道胤祚为何笑得如此灿烂,只好陪着也笑了起来。
胤祚乐了好一阵子才收住了笑声,在房中踱了几步,对何麟道:“起来吧,别老是跪着,本王还有事吩咐。”
何麟磕了个头,站了起来,不过还是没敢站直了,躬着身,等候胤祚的吩咐。胤祚满脸子笑容地走到何麟身边,低声说出了一席话,听得何麟两眼发直,老半天回不过神来,拒绝固然是不敢,可真要答应下来,心里头又没底,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追女孩子的三大秘诀是:一不要脸,二脸不要,三嘛,请参照前两条。这道理胤祚是懂,只不过从来没实践过,想找个人问问吧,还真没个人可商量的——林轩毅?嘿,瞧他被乔姐儿管得死死的样子就知道这主儿压根儿就不懂这一套;清松,这货虽说还了俗,说到底心里头还是一道士,哪懂得啥男欢女爱的东西;至于其它人,即便胤祚再不耻下问也不好意思开那个口,没奈何也就只能自个儿琢磨着办了。
康熙三十六年五月十六日,钦差王爷胤祚的大船驶离了扬州,地方的大小官员们算是大大地松了口气,不为别的,只因这位王爷素来手狠,软硬不吃地,所过之处落马的官员多得足够填满一省的官缺了。这年头当官的哪个屁股底下都不干净,眼见这主儿走了,大家伙私底下可是弹冠相庆、喜笑颜开,摆酒席庆祝的可是有不少来着,这不,扬州知府的院子里也摆上了,请的都是当地有身份的富商,只是并没有官面上的人物作陪。
知府大人请客,那是不能怠慢的,这不,日头刚偏西,客人们都到齐了,大家伙都是熟人,见了面自然得寒暄一阵,客套一番,正谈笑间,知府大人陪着两位客人到了,其中一位大家伙都认识——大名鼎鼎的“福源记”扬州分号的掌柜刘成山,另外一位青年公子哥却是眼生得很,不过看刘成山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就知道必定是大有来头之人。
知府大人是毅郡王的门下,这事儿大家伙都知道,由他陪着的人自然是跟毅郡王有关的人物,大家伙心里头都暗自揣测这位爷究竟是哪路神仙来着,正疑惑间,何知府开了口:“诸位,本官给大家介绍一位当今商界的后起之秀,这位是福源记大掌柜刘明川的外甥程公子。来咱扬州府发展,诸位都是商界元老,该多多帮衬一、二才是。”
“在下程天鸣见过各位。”胤祚对这众人拱着手道:“在下初来贵地,有甚不到之处,还请诸公多多指教。”
“哪里,哪里,程老弟年少有为,客气了,但有需要处尽管开口便是。”总盐商林奇是众人之首,首先客气地应承下来。
“就是。就是,若有需要我等之处。尽管说。”
“若是程公子要调寸头,在下不敢多说,十万、八万两银子的绝无二话。”
一帮子商人个个都是老奸巨猾之辈,眼瞅着面前这主儿来头不小,且不提其背后站着的是毅郡王,即便光是天下第一商号“福源记”大掌柜地外甥就是块金字招牌,自然是人人拍着胸脯打包票,各种承诺许下了一箩筐。
上酒桌排座次自古以来就是个优良传统,好一阵客气之后。大家伙总算是落了座,何麟是主人,自然是坐了主位,挨着的位置就是林奇、王豪,至于胤祚嘛,算是远来的客人,就坐在王豪的身边。其他各人也谦让着入了席。酒过三巡,一桌子七、八人随意地聊开了,或是聊生意。或是拍何麟的马屁,或是聊些各地的新闻,各种趣闻滚滚直上,倒也有趣的紧。
胤祚话不多,一般只是笑着听而已。偶尔跟边上的王豪喝上几杯。聊上几句,套个近乎。王豪名如其人。着实是个豪爽之人,酒量也大,来者不拒,虽因知府大人在场,没敢放开了喝,可几轮下来也喝了不少,酒一高,话也就多了些,拉着胤祚问东问西起来,大体上都是问些京城里头商界的事儿,言语间对“福源记”的生意大为羡慕。
羡慕?嘿,那是当然地了,咱那可是独门生意来着,玩的就是技术活儿,压根儿就没个竞争对手,别人眼红也没辙。嘿,这位主儿有兴趣就成,咱露两手给您老瞧瞧,该天到您老府上拜访也有个借口不是?胤祚是没亲自做过生意,不过肚子里头却不缺生意经,对于盐、铁这类国家垄断地生意还是颇有些见解的。
盐、铁之道跟后世的烟草生意基本上就是一个概念,都是国家税收的最大来源之一,不过不同的是盐是日常必需品,盐垄断得久了,那里头问题就大了——由于盐税和其他捐派的增加,以及各种弊端,盐价必然不断上涨,平民的负担加重,结果官盐滞积,私盐活跃,以致朝廷的盐课收入日益减少,形成“上、下交病”的局面,必然成为一大弊政。
眼下盐政已经出现了这等苗头,解决地办法不外乎两个:一是全力打击私盐,不过此法只能治标不治本,有高额利润在,就有冒险者,一旦打击力度减弱,私盐必然还会抬头,压根儿就解决不了问题。二是再度扩招盐商,加大供应量,降低盐价,可如此一来盐商多了,竞争也就激烈了,盐税也难以得到保证,但也好过私盐泛滥成灾,朝廷颗粒无收的局面。
依胤祚看来私盐固然得打击,不过扩招盐商只怕也是势在必行,若是将来海外贸易全面展开,工商业开始萌芽,盐、铁二政必将有全盘崩溃的一天,当然胤祚不会将这些话全盘托出,只是言谈中分析了一下盐政,暗示朝廷有可能会扩招盐商来平抑盐价。
盐商都是有钱的主儿,吃的就是朝廷的关系饭,各自的消息都很灵通,也听说过盐商扩招地风声,据说是管户部的四阿哥正在酝酿此事,不过没人知道详情,这会儿听到胤祚谈起此事,个个都停了聊天,竖起了耳朵,就等着胤祚祥说了,不过胤祚却笑眯眯地住了嘴,让大家伙心里头痒痒的,可当着知府大人地面也不敢明着问,心里头都盘算着怎么请这位爷到自家府上做客,也好问个明白。
大家伙都有了心事,那酒就喝得不怎么爽了,闷闷地又喝了一阵,也就草草地散了席,大家伙各自都向胤祚发出邀请,希望胤祚能到自家府上做客,好好亲近一、二,这些家伙心里头都在想些什么胤祚可是清楚得很,也不点破,笑眯眯地一一应承下来。
扬州是盐都,何麟身为知府,虽不管盐政,可盐政也与他的政绩有着莫大的关系,好容易将那帮子盐商都送走了,赶忙问了一句:“主子,头前所说的盐商扩招一事可是真的?”
事情当然是真地,老四那货这会儿开始干起实事来了,娘地,跟咱走的是同一条道,背后给老四出主意地那个人不简单。胤祚这话当然是不会跟何麟说的,只是瞥了何麟一眼道:“该你知道的,本王自然会告诉你,不该你知道的就别多问。”
这话有些寒,吓得何麟一头是汗,赶紧点头称是,陪着笑脸道:“主子,日头不早了,是否先到后堂歇息?”
“不必了,本王自到客栈投宿,别没地泄了本王的底,记住了,没事别来找本王。”胤祚可不想被人识破自个儿的身份,交待了何麟几句,自己领着清松悠哉游哉地散着步向头前定下来的客栈行去。
鸿宾客栈,扬州城内最大的客栈,胤祚就住这客栈里,包下了个不小的三进院子,刚一进门,早已等候在院子里的陈莹莹赶忙迎了上来,边侍候着,边说道:“爷,您可回来了,头前不少人送了请柬来,奴婢都给您放屋里头了。”
哦?请柬?那帮子盐商手脚倒是挺快的嘛,这离开没多久,请柬都送上门来了,嘿,蛮利落的嘛。胤祚笑呵呵地将桌子上那一叠子请柬拿了起来,随意地翻了翻,找出王豪的请柬,心里头美滋滋地,就等着明日上门展开他的泡妞大计了。
王豪的宅院好找得很,就在瘦西湖的边上,偌大的院子足足占地近百亩,豪华气派,门口站着数个精壮的汉子,配上大门两侧的石狮倒也有点气势。胤祚笑呵呵地走前头,清松苦着脸拎着大包小包的礼物跟着,到了门口,胤祚笑容满面地将手中的请柬递给了迎上前来的门房,随手赏了门房一锭十两的银子,喜得门房一叠声地道谢,紧赶着望里头报信去了。
左右无事,胤祚轻摇着手中的折扇,站门口等着主人来迎,随便看看风景,心里头多少还是有些忐忑地,赶巧门里头跑出一条雪白的小狮子狗,还有个声音从门里头传来:“小雪别乱跑……”那声音听起来耳熟得很,不就是胤祚此次来的目标所在吗?得,赶紧献殷勤呗,胤祚身形一闪,手轻轻一抄已将那只小狗提了起来,正得意呢,背后传出一声娇叱:“放开它,你这混蛋!”
混蛋?谁?我吗?胤祚可真有点傻眼了,来这朝代这么久还没人敢骂他混蛋的,更别说这话是出自胤祚心仪的大美人儿之口,顿时有些悻悻然。皱紧了眉头,刚要转身,背后传来一声娇叱快松手!”紧接着察觉到一道掌风直取自己的左手肘关节,掌风凌厉,掌势极快。
胤祚的武功出自武当真传,自然是不会惧怕小丫头的出手,在一霎那至少有三种反守为攻的手段,可惜胤祚一种都没敢用,就怕伤着了对方,无奈之下胤祚只能避让,脚下一用力,整个人突然斜斜地飞了开来,身形潇洒之至,犹如闲庭散步一般,这正是武当纵云梯身法中的绝学“云端漫步”。
王熙凤一招落空,眼瞅着胤祚那飘逸的闪躲身法,就知道自个儿根本追不上对方的身形,登时急了,跺着脚大声道:“快放了小雪,你怎能这么残忍!”
残忍?厄,坏菜了,搞了个大乌龙。胤祚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正好别着小狗的脖子,要怪也只能怪这只狗小了点,胤祚的手也大了点,这会儿小狗可怜兮兮地抖动着舌头,看样子被憋得有些惨了。
“啊,抱歉,嘿嘿,一时手误。”胤祚赶忙换了下手,转过了身子。
“是你?”王熙凤认出胤祚。
“呵呵,正是在下,啊,小生程天鸣见过姑娘。”胤祚手一伸,将那只小狗递了过去。
王熙凤想起了当初去寻萧倩娘比试琴艺,却被胤祚搅了局的事,心里头有些说不明的思绪,一把抱过小狗,白了胤祚一眼,也不说话。径自走进了大门,只留下胤祚在那儿发傻,不知道自个儿究竟又做错了何事,一副呆头鹅的样子惹得清松想笑又不敢笑,憋得难受得很。
不错,有个性,有身材,还不是小脚,好。好得很!嘿,咱就喜欢这样的。胤祚看着王熙凤的背影直发呆,正胡思乱想间,一阵爽朗的大笑声传来,王豪从大门内走出,拱手为礼道:“程公子远来。老夫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岂敢。岂敢,王先生客气了。”胤祚忙收回心思客气地跟王豪寒暄了起来。
“程公子里面请。”王豪一摆手,示意胤祚先行。
“王先生请。”胤祚客套地也摆了下手势。
“哈哈哈,老夫是个粗人,这么客套来客套去累得慌,走,喝酒去。”王豪哈哈大笑着领着胤祚就往门内走去。
王家地院落不小,楼台亭榭也整得有模有样,一派富贵之气,不过对胤祚来说却不算什么。走在路上也没怎么东张西望地,只是随意地跟王豪闲扯些诸如今天天气不错之类的废话。王豪虽自承是个粗人,其实心挺细的。否则也撑不起如此大的家业,眼瞅着胤祚对一路上的建筑、景致压根儿就没在意的样子,立刻明白面前这位主儿必然是见识多广之辈,更加不敢怠慢,领着胤祚到了后花园的花厅中分宾主坐好。
酒不错。三十年陈酿的绍兴女儿红。菜也丰富,八荤八素摆满了一桌。人也健谈,两人把酒言欢,各地的风土人情,江湖逸事,无所不谈,谈笑间酒已数巡,王豪话锋一转,谈起了生意经,话语间多有试探胤祚是否真地知道扩招盐商的事儿:“程老弟对盐业一事可有何见解?”
胤祚笑呵呵地回道:“谈不上见解,只是懂得一点罢了,现如今盐价高企怕不是个长久之计,当今圣上圣明,断不会让百姓们买不起盐的,有些事怕是势在必行的了。”
“哦。”王豪点了点头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接着问道:“程老弟既是刘大掌柜的外甥,此番来扬州,可是为了盐道上的事?”
嘿,这位老哥怕是担心“福源记”插手盐业了吧,不错,若是以“福源记”地经济实力,加上咱的势力,真要挤入盐业市场,分一杯羹也是件简单的事情,可咱赚钱地门路多着呢,盐道上的钱黑,咱没那个必要去捞,只是这话也不能明着说不是?胤祚略一沉吟道:“在下此来并非是为盐业而来,不过跟盐道上的朋友们也有些瓜葛。”
“哦?此话怎讲?”
“在下此来是受人之托,前来寻些有实力的朋友一道发财的。”胤祚笑眯眯地说道。
王豪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胤祚所说的受人之托指的那个人究竟是谁,心里头不免有些激动,胤祚捣鼓出来的那些独门生意可是让天底下的商人都眼馋着呢。王豪毕竟是老江湖了,心里头虽是波澜起伏,脸上却很是平静,貌似随意地说道:“发财?哈哈,有财大家发倒也是件不错的事儿,却不知是哪门子生意?”
盐铁之道原就是厚利,能超过这两者地生意在这时代着实不多,不过胤祚手中比这两者赚钱的生意点子那可是多了去了,况且胤祚此次还真个儿打算找些有实力的盐商合作,不为别地,只因这帮子盐商个个都是有钱的主儿,是一股庞大的势力,能用得好了,那所得到的助力可是不小。
其他几个阿哥跟盐商们的瓜葛都是在吃干股上,胤祚却不做此想,他看中地是那些盐商们手中能动用地海量资金,无论是将来开展海外贸易还是启动工业萌芽,光靠胤祚自个儿是不成的,得有些强有力地帮手才行。胤祚这回之所以留在扬州除了是为了王熙凤之外,拉拢些有实力的盐商也是一个重要的目的,当然,事先胤祚已经通过“福源记”作了些初步的调查,了解了不少盐商们之间的恩怨及与阿哥们之间的联系,也找到了些突破口,面前这位王豪就是其中之一。
王豪是运商,不是窝商,手里头没有盐引,能做到今天的规模靠的是手下一大帮子人手,而不是靠与朝臣们拉关系得来的,当然,王豪也没少试过跟朝中的大臣、阿哥们套近乎,只可惜他的门路不够广,这方面钱花了不少却没有什么成果。身为运商,总是受制于人,一个不小心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那就有砸饭碗的可能,王豪这些年来也没少向其它行业投资,不过大多以失败告终。
“在下的朋友手中颇有些新奇东西,只是一时间资金上有些周转不来,也就打算集个资,让出些股份。”胤祚笑眯眯地说道。
“股份?怎个说法?”王豪立刻追问了一句。
“朝廷开展海运的事儿,王先生想必是知道的吧?”胤祚转了个话题。
“知道是知道,不过……”王豪不明白胤祚这话究竟是何意,一脸子疑惑的样子看着胤祚。
胤祚笑呵呵地道:“海外贸易想必先生也不陌生吧?”
“……”王豪没有吭气,当初他就曾试图搞海外贸易,不过没门路,弄不到关封,也只好望洋兴叹。
“在下的朋友在京中能说得上话,打算搞搞海运,只是一来人手有些不足,二来嘛手头也有些不便。”胤祚继续引诱着。
王豪刚想着回答,突然间瞅见管家过来了,眉头一皱道:“什么事?”
“老爷,林奇、林总商派人来请,说是有要事让老爷去一趟。”管家瞧见王豪脸上的怒气赶紧回答道。
“这……”林奇乃是总商,王豪可不敢得罪他,看了看胤祚,有些不好意思地道:“程老弟,我……”
“没事,王先生有事尽管忙去,在下改日再来拜访。”胤祚笑呵呵地道。
王豪犹豫了一下道:“老夫家里头空房子多,老弟若是不嫌弃就先搬来住下,好歹有个照应,如此可好?”
呵呵,这位老哥上钩了,怕是担心消息走漏,想吃独食来着,嘿,咱原本就打算赖您老府上的,这倒正是瞌睡就有人送枕头,爽!胤祚也没客气,打蛇随棍上,略一沉吟道:“故所愿,不敢请耳。”
“好,就这么说定了,老夫这就派人到客栈去取程老弟的行装,待老夫晚上回来再喝个痛快。”王豪哈哈大笑着指派了人跟清松回客栈取行装,又让管家领胤祚先去休息,自个儿赶着赴约去了。
王家的客房着实气派,三进院子,单门独户,院子中鲜花、绿树样样不缺,不过胤祚却没打算在院子里多呆,管家刚走,胤祚就溜达出来了,没别的目的,就是冲着王熙凤去的。这么一路逛荡着走到了后院,正瞅见王熙凤在一院子里头练剑,胤祚心头大喜,紧赶着想过去攀谈一、二,耳边传来一声断喝:“哪来的小贼,看打!”
咱跪求月票了,兄弟们给咱一点码字的动力成不?脚下一用力,人已闪到了一边,虽说这会儿胤祚有些心猿意马,可十余年的苦修却是实打实的真功夫,想要偷袭到胤祚那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儿,至少背后出手的那个人还没本事够到胤祚的衣角。
胤祚半转过身来定睛一看,背后偷袭自己的是个身材魁梧的年轻人,一身紫衣,剑眉悬鼻,满脸的怒气,胤祚担心起了误会,忙开口道:“这位兄台……”
“小贼,还敢躲。”紫衣青年不依不饶地上前一步,出拳如风直取胤祚的胸膛。泥人还有三分火性,更何况胤祚向来脾气大,这会儿见对方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一出手就是狠招,心头火起,有心给对方一个厉害瞧瞧,也不再多话,出手一招“如封似闭”卸开了对方的拳势,接着右手一抖,轻飘飘地击出了一掌,掌势似缓实快,转眼间就突破了对方的左手的阻截,印向他的胸膛。
“来得好!”紫衣青年一个抽身撤步,原本被封到外围的右臂如同鞭子一般甩了起来,直接迎向胤祚的来掌。
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胤祚眼见对手应变虽迅速,可从拳风中却能判断出对方修炼的是外家功法,其修为远不及自己,担心伤了人不好跟美人儿交待。临时收回了几分内力,可即便如此,绵掌之力也不是紫衣青年能承受得起地,拳、掌一触,爆出一声闷响,胤祚站着没动地儿。那紫衣青年却身形不稳,接连倒退了数步,险些一屁股坐到在地上。
“住手!”王熙凤眼见紫衣青年吃了大亏,忙跑上前去,伸手扶住了紫衣青年,口里头道:“大哥,你没事吧?”
大哥?晕!又搅出个大乌龙来,这事儿咋整的?胤祚有些悻悻然地看着王家兄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是。
“没事,没事。”王继业跟胤祚硬拼了一记。手臂被震得发麻,震惊不已,一时间也没敢再上前动手。
“你怎么跑这里来了?”王熙凤见自家大哥没受伤。松了口气,皱着眉头看着胤祚问道。
嘿,还不是来找你的呗,可这话又没法说出口不是?胤祚苦笑了一下耸了耸肩道:“在下原想着四下转转,可没想到迷了路。”
胤祚这个借口未免太烂了些,府中如此多的下人,随便问一声都不会?自个儿瞎走就跑人家后院里来了?王熙凤白了胤祚一眼,跟王继业解释道:“大哥,这位、这位程先生是爹请来的客人。”
“哦,程兄弟。在下误会了,抱歉。”王继业看起来就是个爽直汉子,一听自家妹子解释赶忙道歉。
“呵呵。不打不相识嘛,王兄不必介意。”胤祚客气地拱着手道。
王继业哈哈大笑着道:“不错,程兄弟这话说得好,敢问程兄弟可是武当弟子?”
武当弟子?嘿,咱倒是想当来着。可惜被人家给扫地出门了。胤祚笑呵呵地回道:“在下算不得武当弟子。不过曾得一位武当高人指点过,只学得一点皮毛而已。”
“呵呵。程兄这身武功还叫皮毛,那在下岂不是连毫毛都算不上了,惭愧!惭愧!”王继业摇着头感叹道。
胤祚但笑不语。王继业乐呵呵地又接着道:“既然是客人,那就喝酒去。”
厄,还喝啊?这不是才刚喝完又要喝?胤祚好不容易找到王熙凤,还没来得及套近乎呢,压根儿就不想离开,正寻思着该如何找个借口推辞了,就听见王熙凤道:“大哥,你都一身酒气的了,还喝,小心回头嫂子找你麻烦。”
“哟,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吧,你这小丫头啥时也关心起大哥来了?嘿,我瞧瞧。”王继业看了看王熙凤又看了看胤祚,乐得直笑。
王熙凤不知怎地就说出了刚才地那番话,眼瞅着王继业那副鬼祟的样子,心里头一阵发慌,红着脸跑回屋子里去了,听到背后传来王继业的大笑声,更是心慌意乱,心头似乎有只小鹿在跳一般,好容易进了屋,脸烧得厉害,背靠着门,一时间有些痴了,心里头乱糟糟地。
喝酒?嘿,这喝字着实太文雅了些,王继业那喝酒的架势只能用倒酒来形容,简直就是个大号酒缸,胤祚都已经算是“酒精考验”的战士了,可跟王继业比起来,那就是小巫见大巫了,又没好意思用内功逼酒,一场酒喝下来,虽说不是伶仃大醉,可也是头重脚轻,颠颠倒倒地回了屋,倒头就是呼呼大睡,这一睡可就睡到了第二天日上三竿才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只苦了照顾了他一宿的陈莹莹。
“爷,您起了?”胤祚起床的声响惊动了俯在床头的陈莹莹,她急忙起了身打算侍候胤祚更衣、梳洗。
“傻丫头,别瞎忙乎了,乖,去睡一会儿。”胤祚眼看着小丫头的黑眼圈,不禁有些心疼,赶忙自个儿洗漱去了,正用着王府送来的早膳,就听到王继业那大号地嗓门响了起来:“程兄早啊,今儿个一早家父见程兄未起,已出门办事去了,要晚上才回,要不咱兄弟俩再找个地方喝几杯?”
“扑”胤祚一听还要喝,登时被噎了一下,嘴里头正嚼着的白粥登时就喷了出来,咳了几声才算平缓了下来,眼珠子一转,正看见在一旁偷乐的清松,顿时来了主意,笑呵呵地道:“王兄地酒量。小弟可是甘拜下风地了,不过小弟身边这位可是酒国英雄,那酒量之大,只怕王兄拍马也赶不上。”
王继业于喝酒一道向来没有个对手,也就是胤祚还能顶一下子的,这回听说有这么一位酒场高手。那可就来劲了,看清松拱手为礼道:“请教阁下尊姓大名?”
清松确实能喝,以前在江湖行走时也是常喝,不过自打跟随了胤祚之后就极少沾酒,胤祚也不知道他的酒量究竟如何,纯粹是瞎蒙的,只求赶紧将这二位都打发出去,省得碍手碍脚,他自个儿也好去寻王熙凤。
清松客气地回了个礼道:“在下程清松,并不怎么会喝酒。我家公子过誉了。”
王继业哈哈大笑道:“能不能喝,试过便知,嘿。某些人嫌咱们碍事,得,咱们喝酒去。”一把拉住清松便要向外而去。
清松的武功比之胤祚还强三分,又如何是王继业能拉得动的,可架不住胤祚在一边瞪着眼,满脸子不耐地神色,也就只好随王继业一道喝酒去了。
靠!这王老哥看起来粗,心还挺细的,连这都被他看出来,那凤儿……胤祚一想到王熙凤那张俏脸。饭也吃不下去了,随便拔了几口,紧赶着梳洗了一下。急急忙忙地就向王熙凤的小院走去,刚走到院门口,就听见一阵琵琶声传了出来,仔细一听,却是首《傍妆台》。曲调哀怨惆怅。凄楚缠绵,旋律委婉柔美。如歌如泣,述说着对亲人地思念之情,令人闻之神伤。
曲调虽忧伤,可内里却又带着一丝的期盼和一分的迷茫。胤祚深通音律,自然是听出了其中地意味,心中猛地一跳,明白了王熙凤曲中的意思,正寻思着该如何叩门而入,却又有些心慌意乱,在原地转了老半天,一跺脚赶回了自己的小院,从行囊里拎了古琴又转回了王熙凤的小院外,席地而坐,将琴放膝上,手指轻拨琴弦,一首《凤求凰》悠然而起,再配上胤祚那略带低沉地中音缓缓地吟唱着: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旁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院内琵琶声嘎然而止,片刻之后只听院门轻响,王熙凤慢慢地行了出来,默默地站在一旁,听着胤祚地歌声,一双大眼中波光闪动。片刻之后,胤祚手指一划琴铉,一曲终了,抬起头看着王熙凤,脸上带着浅浅地笑意。两人彼此注视着,谁也没有开口说话,此时语言似乎有些多余,眼光就能沟通彼此地心意。
正在此时无声胜有声之际,院门内探出几个小脑袋,却是王熙凤地几个贴身丫环,眼瞅着这场景,各自做着鬼脸儿,嬉笑开来,顿时惊醒了正暗通款曲的二人,王熙凤羞红了脸,一扭身便打算跑回屋去。
得,这回要是再让她跑了,那下次机会还不知道要等到何时呢。胤祚可不想错失了如此的良机,低低地叫了声:“凤
这一声“凤儿”如同定时器一般将王熙凤的身形定在了原地,老半天才听到一声:“嗯。”
哈哈,成了,她答应了,哈哈,太好了!胤祚心中的兴奋之意难于言述,也顾不得膝上那把古琴价值连城,一骨碌站了起来,任由古琴滑落在地上,几大步走到王熙凤的身边,再次叫了声:“凤儿。”
这一回王熙凤红着脸,低着头,不敢看胤祚,不过樱桃小嘴中还是轻轻地应了一声。胤祚望着面前的俏佳人,心中满是柔情蜜意,慢慢地伸出一只胳膊,轻轻地环上了美人儿盈盈可握的细腰。王熙凤的身子猛地颤抖了一下,却没有试图挣脱出来,只是脸上地红晕愈加红得像烧了起来一般,不但脸儿红了,就连脖子也都红了起来。
胤祚原本能言善道的嘴这会儿也拙了起来,只是默默地看着臂弯中的美人儿,有心吻一下玉人儿,可又怕孟浪了些,唐突了佳人,索性啥也不做,只是看着、看着……
“嘻嘻”“哈哈”那几个丫环眼看着两人地痴呆样,不由地笑出了声来。王熙凤这才醒悟过来自个儿竟然被胤祚拥在了怀中,大羞之下,用着力想要挣脱出来,胤祚哪肯放手,回过头对那些个探头探脑的小丫头比了下拳头,吓得那些小丫头尖叫着跑回了院子中,接着柔声对王熙凤道:“凤儿,我……”
“唉,放手啦,叫别人看见了要笑话的……”王熙凤的声音越说越低,直到最后已经细不可闻,低着头默默不语了好久,才低声道:“你欺负我。”
女孩子说“你欺负我”之时往往就是告诉对方,你尽管“欺负我吧”,只是胤祚压根儿没谈过恋爱,虽说原本也懂得这个道理,可现在心情激荡之下,那些谈恋爱的“理论知识”早跑得没影了,这会儿听王熙凤这么一说,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可又舍不得松开怀中地美人儿,只好哄着道:“凤儿,我会对你好地,我会好好待你的。”
爱情初哥就是爱情初哥,即便是早已尝过女儿味也还是个初哥,胤祚翻来覆去说地全是废话,光说话,却没有啥实际行动,搅得王熙凤也有些气恼了,跺了胤祚一脚,惊得胤祚以为美人儿生气了,赶紧松手,呆头呆脑地站着,手足无措的样子,煞是搞笑,王熙凤登时被逗乐了,扑哧一笑,笑骂了声:“傻样!”飞也似地就向院子中跑去。
傻样?嘿,这话听着耳熟,不就是前世那会儿男女间有了情意之事,女孩子常说的口头禅吗?哈哈,成了!胤祚高兴地一跃而起,在空中接连翻了几个跟斗,乐不可支的样子还真成了傻样。
时间对于恋爱中的男女来说总是过得飞快,一不留神就是半个月过去了,这些天来,不但王继业就连王豪也不曾煞风景地出现在两人面前,胤祚与王熙凤两人除了夜晚休息之外,其它时间总是粘在一起,或是散步于瘦西湖畔,或是泛舟湖上,或是弹琴论道,或是啥也不做,只是默默地相拥。
对于恋爱中的男女而言,时间总是不够的,可问题是人生不仅只有恋爱这么件事儿,有些事情还是得办的,尽管胤祚不情愿,可也没辙,谁让他是阿哥,还是个有野心的阿哥,那待办的事情就更多了,当然,即便是胤祚想要不管事,别人也不会答应的,这不,王豪憋了十几天总算是忍不住要来煞风景了。
对于王熙凤这么个刁蛮丫头,王豪可是操尽了心,这丫头自幼丧母,王豪既当爹又当娘,好不容易盼到她长大,可到了该找婆家的时候,敢上门来提亲的都被打了出去,让王豪很是无奈,看在她自幼丧母的份上又舍不得责骂,也只好暗自祈祷老天开眼,能掉下个令王熙凤看对了眼的青年才俊,也好了了王豪的一桩心事。
这回胤祚出现的虽说巧了些,可王豪私底下调查过胤祚的来历却没有发现任何的破绽之处,也真有心要成全他们二人,故此接连十余日都没露面,任由他二人缠绵去,只是胤祚上回所说的海运的事儿诱惑力实在是太大了,大得王豪实在坐不住,没奈何也只好当回煞风景的恶人了。
“天鸣贤侄。老夫想问个事儿,就是贤侄上次提到京中那位朋友打算搞海运的事究竟有几分的可能?”王豪笑呵呵地看着胤祚问道。眼里头却闪动着一丝戏谑地光芒。
贤侄?胤祚先是愣了一下,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敢情王老爷子是不反对自己跟王熙凤在一块儿了,嘿,连称呼都从老弟降等为贤侄了。不过感情归感情。事业归事业,那可是两码事。胤祚虽自承好色,但绝对不会将两者混淆在一块的,略一沉吟道:“这事儿不敢说有十成地把握。但七、八成的希望还是有的。京里头是没问题,关键要看合作者的诚意和实力如何了。”
“哦?”王豪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想了想道:“若是,嗯,若是老夫有意参一股,不知是否合适?”
“合不合适不好说,不知道老伯是打算自己参股呢,还是打算以盐帮地名义参股?”胤祚面无表情地问道。
“这其中有区别吗?”王豪看了胤祚一眼,有些疑惑胤祚是怎会知道盐帮的事情的。胤祚很肯定地答道:“有,若是老伯个人参股。在下可以保证绝无问题,若是以盐帮的名义参股,那就要看看盐帮究竟是怎个帮会了。”
“贤侄对盐帮了解多少?”
“不多。只知道老伯自称是盐帮地副帮主,其实就是盐帮的帮主。”胤祚平静地说道。
“何以见得?”
胤祚微微一笑道:“盐帮的帮主廖承山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材,身家也不富有,最多算是殷实而已,这等样人如何能统领盐帮。嘿。不过是个幌子罢了。”
王豪的瞳孔收缩了一下,眼里头波光一闪。但很快就平静了下来,也不否认,笑呵呵地一揽胡须道:“贤侄说的不错,还有吗?”
胤祚笑了笑道:“盐帮上下近千人,分四堂——青龙、白虎、朱雀、玄武,有大船六十五艘,小船四十余艘,不知在下说的可对?”
王豪没有回答,默默地看着胤祚好一阵子,突然出手,隔着桌子一拳击向胤祚,拳势沉稳,不快,但力道十足,隐隐然带有风雷之声。以胤祚的眼光自然能看出此拳的厉害,但并未从其中察觉到杀意,脸上的笑容不变,双手在身前一圈,划出个圆弧迎了上去。拳掌撞在了一起,没有声响,宛如情人之间地依偎,片刻之后,一声“波”的轻响,两人的身形猛然一阵颤动,各自收手。
“你,你是……”王豪惊得站了起来,他已然猜到了胤祚地身份——头前王继业回报胤祚懂得武当功法之时,王豪已起了疑心,专程派人到京中了解胤祚的底细,只是根本无法查出什么破绽来,派去的人飞鸽传回消息称是有程天鸣其人,就连身世也跟胤祚自称的一般无二,当然这都是邬思道布的局。王豪虽放了点心,可始终还是有疑心地:天下武当俗家弟子不少,可能身怀武当绝学地俗家弟子可就只有胤祚一人,这一试就试出了胤祚的根底。
“不错,我是。”是该到了摊牌地时间了,胤祚也没有再隐瞒。这半个月来,胤祚是沉浸在爱河中,可胤祚那帮子手下却没有闲着,调动了大半的人力追查盐帮的情况,到如今虽不能说对盐帮已了如指掌,但大体上知道盐帮究竟是个怎样的帮派,也知道了其实力究竟如何。
盐帮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松散,不错,盐帮是一群运商的组织,可在贩运官盐的同时,私底下也干着夹带私盐的勾当,当然,比起真正的私盐贩子而言,量还是少了许多。按大清律法,贩卖私盐可是重罪,抄家、流放乃至掉脑袋都有可能,依盐帮的所为虽不至于掉脑袋,但吊销盐商资格却是难免的了。
王豪脸上神色变幻,阴晴不定,心中波澜起伏,既喜且忧——喜的是胤祚就在眼前,这可是个天大的机缘,若是真能攀上这么棵大树,别说王家,即便是盐帮也能落下个天大的好处;忧的是不清楚胤祚的真正来意,若是来查办盐帮的。那后果不堪设想,以胤祚大破白莲教、整顿官场地老辣手段来说。胤祚此来必定是有了定策,否则也不会亲自露面;再者也是忧心王熙凤,先不说胤祚喜不喜欢王熙凤,就说以王熙凤的身份想要嫁入王府怕也是件难事。即便是进了王府也不可能有什么太好地地位,一入侯门深似海,更别说是王府了,那其中的勾心斗角的勾当可就海了去了。身为人父,自然不愿爱女受此等罪过。
王豪发着呆,胤祚也不说话,只是微笑着,室内的气氛极其地诡异。良久之后,王豪面色惆怅地叹了口气道:“唉,王爷瞒得草民好苦啊,不知王爷需要草民做些什么?”
哦?这么快就屈服了,嘿,有魄力。胤祚乐呵呵地道:“事情是要做的。不过也不算多,具体的事儿自然有人会跟你联系。”
王豪点着头没有吭声。胤祚笑呵呵地接着道:“本王瞧继业、继晨兄弟俩还有点道行,赶巧本王手里头也有几个缺。就让他们填上好了。”
这可是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能当官那可是这时代人最大地梦想,王豪登时被这块大馅饼砸得眼冒金星,嘴角抖得厉害,老半会才哆嗦着道:“谢、谢王爷恩典。草民、草民誓效犬马之劳。”
胤祚停了一下。收起了笑脸,面色严肃地道:“本王的规矩不多。就一条——忠心,若违了此点,嘿嘿,后果你自个儿去想。”
王豪刚被大馅饼砸蒙,这会儿又被胤祚的话给吓醒了,一想起胤祚那狠辣的手段,心里头直打寒颤,一头跪倒在地道:“草民不敢,请王爷放心,草民定当以王爷的马首是瞻,决不辜负王爷的期望。”
“那就好,起来吧。”不费多大的力气就收服了盐帮,胤祚心里头可是乐滋滋地,不过事儿还没完,待王豪起了身之后,胤祚面色沉稳地说道:“既然盐帮以入了本王的门下,有些事情就该先处理干净了。”
王豪没有丝毫犹豫地道:“请王爷示下,草民自当遵循。”
“很好,盐帮的日常生意照旧,本王也不会插手,但有一条——那些夹带私盐的勾当可得停了,将事情料理干净,该扫除地人你自个儿去扫除了,别留下把柄。再有就是青龙堂主严山河是个祸害,除了!”
严山河,盐帮青龙堂堂主,也是个不小的运商,跟王豪是拜把子的兄弟,相交有年,此人精于算计,盐帮内夹带私盐地勾当都是他在负责。王豪犹豫了一下,似乎有些不忍心,可又没胆子说不,末了也只能硬着头皮应承下来。
胤祚瞧着王豪那股子难受劲,却没有任何妥协的表示,虽说胤祚手底下人不少,要出手除掉一个严山河,只是小事一桩,但此举的用意就在于考验王豪,若是王豪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利索,那也就没有重用的必要了,胤祚大可以另寻他人合作。
公事是谈完了,可私事却又来了。王豪一脸子忧郁地看着胤祚,吞吞吐吐地道:“王爷,小女……”
厄,这事儿还真有些棘手。胤祚这会儿才想起自己光顾着谈恋爱,却忘记了怎生安排王熙凤——以胤祚的手段要给王熙凤造个假,抬入旗,那是很简单地事情,只需找个旗人之家,将王熙凤名义上过继一下,由那旗人之家地家主出面找旗统领报背一下就成,不过是个手续问题而已,可问题是王熙凤进了王府之后,又该如何安排?兰月儿那头又会作如何想?
春兰、秋菊那两丫头现在有孕在身,也都搞好了旗人的身份,可胤祚到了这会儿还没胆子将二人接回王府,虽说老爷子也没说什么,反倒派了个御医去天津卫照料着,但这并不意味着康熙老爷子就同意那两丫头进胤祚地门,更多的是考虑皇孙的存在,一旦春兰、秋菊生下了孩子,还不知道老爷子会出何旨意呢。
这一头的事儿还没完,又出了个王熙凤,真让胤祚头疼得紧,可又无法不处理。胤祚活了两世人了,还是头一次自由恋爱,说啥子也不想就让这件事无疾而终,可这会儿也真是没有太好的办法,望着王豪那张满是担忧的脸,自个儿也有些悻悻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沉默了好久才说道:“本王的身份暂时保密,不过请放心,本王断不会辜负了凤儿的心,一待时机成熟,本王定会接她入府,至于名分,嗯,本王自会安排妥当的。”
事已至此,王豪也没什么好说的,长出了口气道:“也好,就依王爷之意,看这丫头的造化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这道理胤祚自然是懂的,眼见王豪那股难言的忧伤,胤祚的心也有些疼了起来,不过也没办法给出个明确的承诺,只能在自个儿心里头发誓一下罢了。
跟情人在一块的日子总是甜蜜的,尤其是胤祚心里头总有种对不起王熙凤的感觉,更是对她百依百顺,变着法子哄她开心,感情是越来越深,可胤祚心中的负疚感却越来越深,随着时间一天天的过去,尽管不情愿,可分手的时间还是临近了,胤祚该走了,有些话也到了该说清楚的时候了。
“凤儿,我,我,我有些话儿要对你说。”后花园的一座小亭子里,胤祚拥着佳人,鼓足了勇气开了口。
“嗯?”王熙凤有些好奇地从胤祚的怀里扬起了头。
“我不叫程天鸣,我、我是爱新觉罗-胤祚。”胤祚幽幽地叹了口气。
“什么?”王熙凤愣了好一阵子才想起这名字代表的意思,呆呆地看着胤祚,眼圈一红,两行清泪顺着白玉般的脸颊流淌了下来……
仅仅是个小渔村,全村人口加起来也不过三、四百人,没有车水马龙,没有华灯高照,没有公路,甚至连马车都没有一辆,全村的人都靠打鱼为生,若不是前些年村外头建起了一座“江南造船厂”,这个小村子连座私塾都不会有。
自打船厂开设以来,这个小村子的宁静就被打破了,随着船厂人口的增加,码头建设的开始,小渔村渐渐变成了座小镇,船厂办起了私塾,无论是谁家的孩子都可以免费入学,村里头总算是有了些能识字的人,那朗朗的读书声着实给小镇增添了不少的生气。
今儿个是六月十八,一大早船厂门口就挤满了船厂、码头那些管事的官员、工头们,还摆上了香案、锣鼓之类的东西,一派喜庆的样子。镇上的男女老少们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但也估摸着是有大人物要来,也都停下了各自的营生,挤在船厂门口看热闹。
巳时一刻,太阳已经升起了老高,虽是上午,可夏天里的日头也是火辣得很,围观的民众早已有些不耐,各自寻个树荫躲了开来,那些个官员们一身整齐的朝服被阳光一照,个个都是汗流浃背,却没人敢擅自跑去躲躲,只能不停地用白娟拭擦着滚滚而下的汗水。无他,只因来地是钦差王爷胤祚。
巳时二刻,远处一大队人马簇拥着十余台轿子往船厂而来,等候已久的官吏们一阵骚动,不过并没有就此松一口气,反倒更加肃然起来。各自整整官服,屏气凝神地观望着。骑在高头大马上的清松远远望见造船厂门口那根高大的旗杆,纵马来到胤祚的轿前,高声道:“王爷,就快到地头了。”
轿子内的胤祚收回了心思,沉声回道:“知道了。”
差使办得顺利。胤祚地心情却不是太好,不管是接见地方官员,还是跟郭老爷子探讨事务,总有些心不在焉。满心眼里都是王熙凤那哭泣的双眼——胤祚表露了自己的身份之后,并没有像他想象的那样能得到凤儿的理解,小丫头哭着跑了,就连胤祚要走也没来送行一下,令胤祚心疼得不行,有心去找凤儿,可又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如何跟王熙凤解释,无奈之下也只能先行离开。
大家伙心里头都明白胤祚不开心的根由所在,可情之一道原本就是个难解地谜团,外人是帮不上忙的。即便是想帮着出主意也没那个胆子,毕竟胤祚的身份摆在那儿,天家的事儿不是旁人可以随便置啄地。虽说这会儿没什么要紧的差使。可眼见胤祚那副烦恼样也不是个办法,这不,林轩毅想了个法子,提议去上海船厂、码头转转,一来是考察一下工程进度。二来也顺便散散心。胤祚倒也无所谓。上海那头上有郭老爷子把着关,下有范时捷这么个清官干吏盯着看。原也出不了什么大事儿,看不看着实没什么区别,不过既然是林轩毅的提议也不好驳回不是?就这么着领着郭、浙江巡抚奇善、藩台宋时明、臬台姚杰等一干官员,热热闹闹地杀奔上海而去。
摆香案、宣圣旨都是些常例,也没什么出奇之处,胤祚宣罢了旨意,让各级官员、工头们都回去忙活各自的事情,不可因迎候自己而误了工期,自个儿则率着随同前来的官员由范时捷陪着从码头到船厂一路看过去。
上海的码头全是从无到有开始建设,这会儿,数千募征而来的民壮正热火朝天地干着,胤祚在繁忙的工地上转了一圈,对工程的进度和质量都相当的满意,尤其是看到上海地码头上已经开始用上自家所产的水泥,更是有些子得意,将身后的范时捷叫到身边,一脸子和蔼可亲地样子问道:“子铭(范时捷的字),这码头上的水泥够用吗?派来的技术人员可有不到之处?”
范时捷天生一双大耳朵,一旦激动起来,那耳尖还晃个不停,被同僚们戏称为范驴子,当然此人的脾气也犟得跟驴子差不多,生平就认死理儿,一向不怎么服人,不过对胤祚却很是佩服,这会儿听见胤祚召唤,忙跑了过来,大嘴一咧算是笑了一下,两眼放着光道:“好使,这玩意儿干得快,不像胶泥得等上好几天才能干透,那些子工头也尽心。泥灰量也足,够使地。”
“好,那就好,子铭这次辛苦了,待工程一完,本王定要上本保奏,断亏待不了你地。”胤祚这话里头带着试探的味道,那话里透露着想收范时捷为手下地意思。范时捷人虽犟,可却不是傻子,自然是听出了胤祚话里头的潜台词,虽说他也很是佩服胤祚的才干,不过老范同志却不想陷入阿哥们那残酷的斗争中去,此刻听胤祚说起这话头,也就笑呵呵地回道:“海运有成全仗圣上英明,下官不敢居功。”
嘿,这老货还真是滑头,跟咱打起埋伏眼来了,不过老范同志是个干才,能用着也就先用着。胤祚心思转了飞快,眼见老范同志不愿陷入阿哥们的争斗中去,也不勉强他,哈哈大笑着说道:“你个范驴子还真是会说话,好了,回船厂走走去。”
胤祚的江南造船厂从康熙三十二年设立到如今已经整整四个年头了,原先就是个研发中心而已,干的尽是造些小渔船、小商船,或是为水师战舰修理船只之类的小生意,可船厂内原本拥有的大型船坞却有六七个之多,厂里头对于大型海船的研究也从来没有停止过,压根儿就赚不了钱,胤祚每年还得掏出二三十万两银子倒贴进去,就为了能赶上海运的快车。自打康熙三十六年正月海运折子通过以来,江南造船厂可就忙活开了,又是大肆招兵买马,又是加建船坞,那钱花得跟流水似的,也就是胤祚这么个大财神能撑得住,换成别人早被船厂的大包袱给拖垮了。
此刻,船厂内十个船坞一字排开,十艘大海船同时开建。望着船台上上下忙碌着的工人,胤祚心里头可是美滋滋地,那锤子的击打声听起来就像是元宝的撞击声,眼睛里头往外冒着的是飘来飘去的“美元”,怎一个爽字了得。胤祚自个儿乐呵了老半天,才转过身问范时捷道:“子铭,可有完工的海船?本王见着心动,也想下船试试。”
“禀主子,完工的新船没有,倒是有艘旧船,是前两年完工的样品船,主子若是不介意倒是可以用一下的。”范时捷还没来得及回答,一直跟在胤祚身后的船厂厂长刘和成赶紧回答道。
刘和成,字其望,是刘明川的堂弟,为人老实厚道,不是做生意的材料,不过做事认真细致,管理船厂却是把好手。当初建船厂之时,胤祚也曾特地见了他,将他收入门下,并将后世的一些流水线作业,部门责任制、生产计划编制之类的理论交给了刘和成,让他好生琢磨一、二。别看刘和成做生意不行,可研究起管理理论来还真是不赖,偌大的船厂管理得井井有条地,让主管的范时捷省了不少心。
介意?嘿,咱自家的船,有啥可介意的,旧点就旧点,能用就成。胤祚前世没少乘船,这几次下江南也都是坐船,可都不是自己的船,这会儿一听自家有艘大船,那哪能错过,兴致勃勃地领着一帮子大小官员登上了停靠在船厂内一处小码头上的大船,一声令下,大船扬帆启航向大海中驶去。
此船是在郑和宝船的样图的基础上,经江南造船厂技术人员多次论证、修改之后才定型的大型海船,船长十八丈八尺,船底头至无板处为十二丈零三尺六寸,无板虚梢为三丈三尺四寸,头阔为两丈三尺五寸,头深为七尺八寸,中阔为三丈四尺三寸,中深为九尺一寸,比之郑和宝船还要大上三分,中间一个主桅高达三十余丈,一前一后两根副桅也有二十仗上下。
正当其时,大船挂满帆而行,船速极快,在蔚蓝的海面上犁出道道水线,蔚为壮观,飞来飞去的海鸥相互追逐在船的周围,清脆的鸣叫声在海面上回荡。胤祚站立在船首,看着蓝天白云,心中波澜起伏,久久不能自抑——我的船,我的海洋,总有一天,我要让我的船队横扫海洋,让大海成为中华的海洋,这一天绝不会太久,我发誓……
“儿臣见过皇阿玛。”大步走入上书房的胤祚一见到正含笑高坐上首的康熙老爷子立刻一头跪倒在地,满脸子的激动状。激动倒不是装出来的,不过不全是因为见到了自家老爷子,大半是为了终于能完了差使,胤祚急着要到天津卫去呢,春兰、秋菊那两丫头就要生了,即将为人父,能不激动吗?
康熙老爷子满脸是笑,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一番风尘仆仆装的胤祚,笑呵呵地道:“起来吧,小六儿这份差使办得不错,折子朕看过了,好,朕心甚慰。”
靠,老爷子您老咋每回都是这句,就不能换个台词,比如说,赏个皇庄或是赏几座宅子,要不赏几把玉如意之类的小玩意儿也成啊,鄙视一把。胤祚心里头叽叽歪歪地,脸上却是谦逊的笑容,躬着身子回道:“全仗皇阿玛英明指导,儿臣不敢居功。”
“哦?哈哈哈……”康熙老爷子大笑了起来,看样子心情爽得很,好半会才忍住笑,接着道:“好了,马屁话就别在朕面前扯了,看你的样子,怕是心里头急了吧,嘿,朕也不耽误你,前儿个盛京贡来了不少药材,回头朕让太医院捡些合用的给你送去,跪安吧。”
嘿,还是老爷子懂咱的心,呵,盛京贡来的野山参、当归之类的补药还真是好东西,虽说值不了多少钱,可总好过啥都没捞着,赶巧咱正合用呢。胤祚心里头急着回府,赶紧跪下磕了个头告辞而去,出了宫门也不坐轿子,骑上亲卫的马径直向自家的王府飞奔而去。忙得侍卫们各自纵马跟上,大街上好一阵鸡飞狗跳。
胤祚心里头急。回到京城连驿站都没入住就赶着递牌子觐见,这回儿完了差使,那更是急不可耐,可即便再急,有些事情也得先处理了,首要的就是跟邬思道、林轩毅两大谋士商议此次出行的斩获及一些相关的后续工作安排。
“盐帮倒是可以好好利用一下,玉露琢磨了个章程,王爷看看可不可行。”邬思道早就从往来信件中得知了所有的事情,在京城里也早有所安排。不过最终还是得等胤祚回来拍板。
头前胤祚提出地捐献造船所需银子换取盐引的法子已经接近了尾声,京中十几家皇商参加开标,最终选定了五家最有实力地皇商,而作为天下第一商号的“福源记”自然也是其中一家。一百万两银子换来了不少的盐引。原本按刘明川的意思是要介入盐道的,毕竟那里头的利润还是很可观的,不过自打胤祚收服了盐帮,这事儿可就得另作打算了。
邬思道打算将盐引让给盐帮,一来是盐帮本身就有销售网,只是没有手段搞到盐引而已,转让给他们不但能收买人心,还能趁机掺沙子,将盐帮牢牢控制在手里头,以盐帮的人手之多。交易地域之广阔,用来监视地方动态倒也是个不错的网络。二来嘛,也是为了将来海外贸易做准备。要开展海外贸易,所需动用地资金可不是个小数目,不但船队要花钱,货源的组织乃是货物的生产都要大把的银子,胤祚地心又很大。不想小打小闹。那更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盐帮的人、财正好能适用。
胤祚认真地将邬思道递过来的章程细细过了一遍。没发现什么不妥之处,想了想道:“先生的法子本王看着可行,嗯,山东商河县令出缺,可以让王家老二先补上,至于王家老大就先到兵部补个把总的衔,调到本王的亲卫中去,这两件事儿回头让清松陪林先生去办一下就成。”停了停,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的神色,低着声道:“本王有封信,回头派个人直接送到王家去。”
胤祚头前的这番安排自然是为了控制住王家,至于那封信却是给王熙凤的。邬、林二人都知道胤祚那些破事儿,尽管他两人都是当今地智者,可在感情的事儿上却也没什么办法,连劝说都不好开口,只能是相对苦笑罢了。
七月的天总是热得难受,知了在树梢唱个没完没了,唱得兰月儿心烦不已,一身沙裙地兰月儿独自坐在镜台前的圆椅子上,对着镜子发着呆。天津卫的那两个要生了她知道,胤祚回府了,她也知道,她在等,等着胤祚回房,可左等右等也没等到,心里头不禁慌得很。她是正福晋不假,胤祚待她好也真,可现如今别的女人就要生了,而她却……,没有子息的女人即便眼下地地位再高也是无根地漂萍,一待红颜老去,那情景着实有些不堪。
兰月儿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微微叹息了一声,缓缓地吟道:“……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突然间背后伸出一双大手握住了他地双肩,一声温柔的话语在耳边响起:“人比黄花瘦?嘿,我的兰月儿一点都不瘦,刚刚好。”
是他,是他回来了。兰月儿心情一阵激动,两行热泪禁不住流了下来,忙急着要起身,口中道:“爷,您回……”话音未落,一双红唇已被胤祚的大嘴堵住了,好一阵热吻之后,兰月儿娇喘着道:“爷,奴家这就侍候您更衣……”
胤祚数月没沾女人了,这会儿眼见兰月儿那羞红的脸儿,水汪汪的大眼,鲜红的双唇,哪还把持得主,哈哈大笑着一把将兰月儿抱了起来,径直向床上走去,口里头道:“哈哈哈,好,好,好,更衣,更衣,爷这就侍候我的小月儿更衣。”
兰月儿大羞,将头埋在胤祚的怀里,低声地道:“爷,是白天呢?”
胤祚贴着兰月儿的耳朵吹了口气,调笑着说道:“正好啊,爷就喜欢看我家小月儿。”不由分说地褪去了兰月儿原本就不多的衣裳,细细地打量着,羞得兰月儿赶紧用手遮住自己的双眼,那副含羞的样子更是激起了胤祚征服的欲望,怪叫一声。扑上床去,双手游走与沟壑之间。极尽挑逗之能事,好一番缠绵之后,提枪上马,驰骋纵横,愣是将兰月儿折磨得飘飘欲仙……
好一阵颠鸾倒凤之后,云收雨歇,胤祚心满意足地拥着娇喘连连的兰月儿,轻轻地抚摸着玉人地娇躯,低声道:“小月儿。开心吗?”
“嗯。”兰月儿头埋在胤祚的胸口,懒散地低哼了一下,接着道:“爷,小月儿知道爷地好。爷还是快去吧。”
去?厄,乖乖,小月儿还真是机灵,咱的用意都被看穿了,嘿,惭愧,惭愧。胤祚不禁有些尴尬——外头两个要生了,府里这位难免会有想法,不将兰月儿搞定了,回头家务事闹起来那还得了。这不,胤祚尽管心急着要去天津卫,可也不敢立刻就去。得先来抚慰一下兰月儿那颗受伤的心,不过还是让人给看穿了真实的用心,尴尬可就是难免的了“小月儿乖,爷喜欢着呢。”胤祚赶紧拿出十八般武艺哄骗着。
“爷,去吧。别错过了孩子的出生。小月儿不介意的。”兰月儿轻轻地推了一下胤祚的身子。
唉,女人说不介意的时候。往往就是最介意地时候,可生孩子的事儿又不是想有就能有的,春兰、秋菊那两丫头就一晚上的事儿,俩都有了,可胤祚在兰月儿身上耕种了那么多回,算是很努力了,却没个收成,这也真是邪门了些,不过眼下也不是讨论这个问题地时候,天津卫那两丫头也得去照料着不是?胤祚起了身,有些抱歉地看了眼兰月儿,伸嘴吻了一下兰月儿的双唇,低声道:“小月儿乖,爷先去了,几日就回,乖啊,等爷回来。”
兰月儿点了点头没有吭气,待胤祚走出房门之后,两颗豆大的泪滴终于还是从眼眶中落了下来,咬着牙,埋头在锦毯子上低低地咽泣着。
天阴得可怕,一场暴雨就要落下了,夏日的雨总是能带来不少的凉意,被酷暑闷得难受的人们总是欢迎雨水的到来,可胤祚却厌烦得紧,此刻胤祚的心情就像那该死的天空般阴沉——春兰、秋菊两丫头进产房都已经三个多时辰了,光听到里头传出来两丫头声嘶力竭的哭叫声,却始终没有听到孩子出世时地啼哭声。
胤祚急得团团转,在产房门口已经转悠了老半天了,恨不得自个儿冲进去,可又生怕惊吓了两产妇,心情之焦躁简直难于言述。头前宫里头派来了一帮子的嬷嬷,有管接生的稳婆,还有管坐月子地月嫂,胤祚可是大方得很,每人都赏了百两银票,就为了保个平安,可眼下虽不清楚产房内的情形,胤祚也能估摸出两丫头难产了。
女人生孩子难产放后世算不得什么大问题,大不了上手术台破腹产就是了,可在这个时代那就是道鬼门关了,一个不小心就是大人、小孩一块没了。破腹产这名词胤祚懂,可该怎么破腹产胤祚就抓瞎了,总不能拿把刀子瞎破一气吧?胤祚也就只能干着急,搓着手在产房外像无头苍蝇般瞎转悠。
一道闪电划破阴沉的天空,一声炸雷响彻天地间,暴雨如倾盆般落了下来,产房内终于传来了第一声婴儿的啼哭,声音洪亮,就连雷声也压不住这小家伙的啼声,胤祚心头大喜,急急忙忙地就想冲入产房,却被产房内跑出来地一个稳婆撞了个满怀,胤祚顾不得理会那稳婆子地道歉,着急着问道:“是男是女?”
“恭喜王爷,秋菊姑娘生了个小王子。”
“啊?”胤祚先是一愣,接着狂喜着大笑起来:“哈哈哈……,我当爹了!我当爹了,哈哈哈……”
稳婆陪着乐了一阵,接着又道:“王爷,只是……”
胤祚虽是兴奋,但也没忘了这会儿在产房内的可是两个人,一听稳婆地语气有些不对,忙问道:“只是什么?说!快说!”
“王爷,春兰姑娘肚子里的胎儿胎位不正,怕是难了,敢问王爷是要保大的,还是保小的?”事关人命。稳婆不敢不说。
“什么?”正处于狂喜之中的胤祚立刻如同被凉水浇了头一般醒了过来,望着产房懵了好一阵子。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王爷,事不宜迟,还是速做决定。”稳婆有些急地追问着。
暴雨如注,击打着门廊顶上地瓦片,发出阵阵噼噼啪啪的声响。胤祚抬眼看了看门廊外地雨幕,咬了咬牙关道:“两个都要,听好了,若是大小都安全,本王赏尔等每人千两银子。若是有个不妥,哼!”
望着胤祚那充血而显得杀气腾腾的双眼,稳婆吓得一个哆嗦,不敢多言。福了一下,赶紧冲进了产房内。
***,贼老天,别跟老子开这种玩笑,**!胤祚心中烦得很,一头冲进雨幕中,跳着脚,指着天空放声破口大骂。正骂得起劲,一道闪电劈了下来,直直地击中了后园子里的一颗大树。爆发出一声巨响,愣是将一颗一人多抱粗的大树击倒在地,胤祚心头火起。骂得更是起劲了:“你个死老天,有种就劈死我……”正在此时,产房内再次响起了婴儿的啼哭声,不过细细幽幽地,若不是胤祚内功有成。还真听不出这若有若无的啼哭声。
哈哈。生了,生了!你个贼老天。不骂骂你还真是不行。胤祚顾不得自个儿全身湿漉漉地一头就撞进了产房。
“恭喜王爷,是个郡主。”正忙碌着的稳婆赶紧跟胤祚汇报。
哈哈,太棒了,咱可是儿女双全了,爽啊!胤祚大步走了过去,看着稳婆正包裹着两小屁孩,眼里头闪动着泪花儿,想要伸手去抱抱,又有些担心,望望这个,又看看那个,嘴咧得足以塞进个大苹果。
“王爷。”还躺在床上的春兰、秋菊同时叫了一声,胤祚这才想起还有两功臣等着自己去安慰呢,赶紧窜了过去,看着两丫头直乐呵:“好,好,好,辛苦你们了,本王重重有赏……”胤祚高兴过了头,那话都乱说起来了,啥重重有赏都冒出来了,两丫头虽是产后无力,可也被胤祚这副傻样逗得莞尔。
胤祚正说得起劲了,背后稳婆小心地提醒道:“王爷,你一身湿漉漉地,若是将湿气传给孩子,怕是、怕是不妥。”胤祚一听,叫了声:“本王去去就来。”赶紧一头冲出了产房,急急忙忙地更衣去了,那惶急地样子惹得产房内爆出一阵的笑声……
孩子是生了,可事情却没完,按清制,阿哥们的孩子一出世得赶紧通报宫里,男孩由皇帝赐名,女孩则可以由阿哥们自定名字,除此之外,还得到宗人府报备,让孩子有个皇家的身份,男孩满周岁才能正式序齿、排辈份,事情多着呢。
说来也怪,皇家地孩子夭折率实在是太高了,康熙老爷子自个儿生了一窝,可夭折的就占了三分之一,其他亲王、阿哥也大体如是,老四胤的婆娘就刚夭折了一个。胤祚自个儿也没什么育儿知识,不过对于卫生工作却还是知道的,下令凡是产妇、婴儿用的东西每次使用前都得用开水煮过,母婴房闲人莫进,月嫂的衣物也全部要用滚水消毒等等,虽不知道是否能奏效,但也聊胜于无不是?
数日后,胤祚正忙着逗弄两小家伙,管家急急忙忙地来通报:康熙老爷子的圣旨到了。这道圣旨自然就是为得就是两小家伙取名的事儿,胤祚心里头明白着呢,也有些好奇,不知道老爷子究竟给取了个啥名字,紧赶着更衣净手,迎出了大门外。
还宣旨的是老熟人——司礼太监秦无庸,老秦同志满面堆笑地连声恭喜,又满面堆笑地笑纳了胤祚送出了大红包,这才开始宣旨。这道旨长得很,大体上都是些如何教育下一代的冠冕之语,胤祚也懒得细听,就只关心取名地问题,好容易废话宣完了,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候了,可那个名字一落到胤祚的耳朵里,却让胤祚有些傻了眼——弘历!
历?咱咋就看不出他有点乾隆爷的样子,厄,老四将来的孩子该叫啥来着?管他的,反正这名字咱家先占了,哈哈……厄,***!胤祚举着小弘历光顾着开心,没想到小家伙很是不给面子,水龙头一开,滋了胤祚满头满脸,一边侍候着的丫环们笑倒了一片。
今儿个两小家伙就要满月了,胤祚得意洋洋地让丫环们抱小家伙出来逛逛,顺便晒晒太阳,一时性起,将小弘历举了起来,没曾想小家伙不爽了,赏了胤祚一大泡,愣是让胤祚出了回丑,好在是在自个儿家里头,没外人,若是传了出去,嘿,指不定笑倒多少人呢。
弘历的名字是康熙老爷子钦定的,胤祚就是心里头再叽叽歪歪也改不了,不过丫头的名字却是胤祚自个儿整出来的,有点土,不过还算顺口——逸雪,估计是胤祚那厮前世中琼瑶的毒太深的缘故。
这些天胤祚连朝都没去上,告了个假,尽躲在天津卫,整日里逗弄那两家伙,也开心得很,但有一条,一旦小家伙哭了,胤祚即可投降,他压根儿就不会带孩子,没辙,交人,让孩子他妈哄去,美其名曰:各司其职,他就负责乐呵,其他的全是当娘的活儿,就为了这没少让春兰、秋菊两丫头笑话孩子要满月了,是件喜事。可麻烦也就来了——孩子进王府是没问题,正牌的皇孙,谁也没话可说,问题是孩子地娘却有些头疼了。康熙老爷子的诏书里头通篇没有提到春兰、秋菊的事儿。既没有说给个侧福晋头衔之类的话,也没有说不让她们进门地话,不过按胤祚的看法就是:老爷子不反对咱就当成老爷子是赞成的,先将人搞进王府再说,头衔嘛,慢慢在想办法,反正这会儿自己那三个侧福晋的位置都还空着呢。老爷子那头可以装成不知道,可兰月儿那头咋办呢?
按清制。王爷府中后院就跟后宫似的,都归正福晋管着,虽说兰月儿不算是个小心眼的妻子,可没个说法就往家里头领人也不是个事儿,真要是兰月儿生了气。一旦闹起了家务,可也是件闹心的事儿。解决的法子不是没有,头前几个阿哥也在外头搞出了事,孩子一生下来就将孩子过继给了正福晋,至于孩子地娘基本上就是在外头买上个小院子养着,也没个名份,啥时想起来了就去看一眼,甚或从此就抛之脑后。
胤祚跟那些个阿哥们不同的地方就是,他活了两世人,知道母亲这个概念对孩子的重要性。要他像其他阿哥那般做事,自个儿心理那关就过不去,可这会儿孩子要满月了。时间也拖不下去了不是?平民百姓家的孩子满月都是件大事,何况是天家的龙孙,大摆酒席还是其次,关键是得领着孩子、孩子地娘一道进宫拜见老爷子及各宫的娘娘,到时候带谁去?春兰、秋菊?还是兰月儿?若是兰月儿不乐意。那笑话可就闹大了。
胤祚恁聪明的个人愣是让这事儿给憋得够呛。可也没法子,丑媳妇总得见公婆不是?没辙了。活人总不能被尿憋死吧,硬着头让下人们赶了几辆马车,将春兰、秋菊连同月嫂、丫环之类的一股脑全弄回了王府,领上春兰、秋菊连同两孩子直奔后院而去。
“啊,那个,嘿,你俩还不上前见过福晋,呵呵,别怕,福晋向来待人善良,最是贤惠了,嘿嘿嘿……”胤祚有些尴尬地拍着兰月儿的马屁,那话说得自个儿都臊得慌,只好用傻笑来掩盖
兰月儿多精灵的一个人,哪会不知道胤祚肚子里那些牛黄马宝,白了胤祚一眼,抢上前去,扶起了盈盈拜倒的春兰、秋菊,柔声道:“二位妹妹请起,自家人不必如此客气,二位妹妹远来,还是先去安歇一下,别累着孩子了。”接着转头让站在身后的乔姐儿帮着领春兰、秋菊前去安顿。
春兰、秋菊各自谢过了兰月儿,跟着乔姐儿出了门,胤祚一脸子傻笑地站在房中,颇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兰月儿白了胤祚一眼道:“爷,明儿个就是孩子满月的日子,头前小月儿已将请柬都发到各府了,酒宴之类地也都备齐了。”
嘿,还是大老婆想得周到,真要是等咱回来了,估计忙都得忙死。胤祚心里头感动着呢,忙大步上前,一把将兰月儿搂在怀中,伸着嘴就要来个深吻,兰月儿小手一伸,挡住了胤祚的脸,口里头道:“爷,明儿一早就得进宫,爷准备咋办?”
“啊?这个……”胤祚就担心着这事儿呢,若是愣要将春兰、秋菊带进宫,怕是件麻烦事儿,先不说这两丫头没个名份,压根儿就进不了宫,就算是老爷子特许了,宫也进了,一旦朝中那些个老夫子、卫道士上上弹章也够胤祚去忙乎的了,若是那些兄弟们再凑上一手,那乐子就更大了。
这事儿还得着落在兰月儿身上不是?胤祚还不得赶紧加把劲哄哄兰月儿,大手一伸握住兰月儿地柔夷,急急忙忙地送上个深吻,愣是整得兰月儿气紧,小粉拳轻轻地敲了敲胤祚的背,有些气喘地道:“别闹了,爷究竟怎个打算?”
胤祚腆着脸道:“好月儿,乖月儿,爷这不是正打算跟小月儿商量来着,嘿,要不明儿个就小月儿领着两小家伙进宫可成?”
胤祚话是这么说,却愣是没说让两小家伙过继给兰月儿,不过兰月儿却也没有生气的样子,只是点了点头道:“也成。如此正好。”停了一下,脸色突然变得通红,低着声道:“爷,我……”那声音细得很。连就贴着她地胤祚都听不清楚。
“啥?”胤祚追问了一句。
兰月儿脸更红了,低着头道:“爷,你又要当爹了。”
啊?有了?不会吧?这么快,哈哈哈……咱还真是个神枪手来着。胤祚一激动,一把将兰月儿抱了起来,哈哈大笑着道:“太好了,我的小月儿也有了……”吓得兰月儿赶紧大叫:“爷,悠着点。别晃坏了孩子。”
“啊,是,是,是,孩子要紧。”胤祚赶忙将兰月儿放了下来。兰月儿站稳了身子,气喘着白了胤祚一眼。有些撒娇地道:“孩子要紧,那月儿呢?”
“嘿嘿,小月儿更要紧,嘿嘿……”
宫里头规矩大,处处都得磕头,好在无论是胤祚还是兰月儿对宫里头地那些个规矩早就适应了,也没出啥岔子——康熙老爷子这会儿光皇孙都有十几个了,也没怎么特别对待,赏了些珠宝之类地玩意儿。就让胤祚去各宫走走。一大圈逛下来胤祚倒没什么,兰月儿有了孕,身子沉了许多。却是有些乏了,好在最后到了乌雅氏那儿,乌雅氏一瞧见兰月儿那累地样子,赶忙让她就在宫里头先歇着,派身边地丫环们侍候着。她老人家自个儿一人抱两娃。左看右看,看得笑眯眯地。煞是高
宫里头的规矩大,不过照着规矩来,却也好应付,可回到家里头,那些来喝满月酒的可就没那么好打发了,一帮子阿哥除了太子派人送了礼,自个儿没来外,其他的可都来了,就连那些还上着学的小阿哥也来了不少,个个拽着胤祚就是灌酒,尤其是老十三、老十四这一对大内双害更是不依不饶地缠得胤祚头疼不已。
喝,打死了都得喝,人生难得几回醉不是,这喝着、喝着,胤祚可就喝高了,送完了客,胤祚颠颠倒倒地回了房,一头栽倒在床上,呼呼大睡。这一觉一睡就睡到了次日午时才晕头转向地起了身,让丫鬟们侍候着更了衣,梳洗了一番,紧赶着就要到工部巡事去了——近半年没理事,那公务指不定得积上多少,虽说有王、刘思远、施世伦几员干吏在,出不了大乱子,可有些事儿必须胤祚亲自拍板,毕竟海运之事只有胤祚自个儿最清楚。刚走到前面的银安殿,就见林轩毅正陪着王豪父子三人聊天呢,忙了走过去。
“见过王爷。”王家父子一见胤祚赶忙上前大礼参拜。
“免了。”胤祚平心静气地说了一声,眼瞅着王继业一身武官装束、王继晨一身七品文官的打扮,胤祚就知道头前交待林轩毅办地事儿已经落到了实处。待三人起身之后,胤祚笑着道:“继晨在外地做官可要留心,别的话没有,就一条——实事多干,别贪,好生去做,本王不会亏待你的。”
“是,请王爷放心,下官定当不负王爷的期许。”王继晨忙上前磕了个头。
“嗯,好了,你先去吧,继业就留在本王身边,先去清松那儿报个到。本王还有些事要跟你们父亲谈的。”胤祚将王家兄弟都打发了出去,这才看着王豪道:“头前本王让你办地事办得如何了?”
“禀王爷,手脚都处理干净了,严山河病死了。”王豪赶紧将结果报了出来。
“那就好。”尽管胤祚早就派人监视王豪的行动,对结果早已了然于心,不过问还是得问一声的,也算是对王豪的一种考验。
“那个,那个……”胤祚有些难以启齿地顿了顿。
王豪是个老江湖了,心里头明白胤祚想问的是王熙凤,脸色平淡地回道:“王爷,小女也来京了。”
“什么?在哪?本王……”胤祚本想说这就去看看她,可心里头却有些怕见到王熙凤,因为胤祚不知道见了面该说了什么才好,承诺接她进府?这会儿明显不是时机,春兰、秋菊那两丫头才刚进门,又冒出个王熙凤,兰月儿就算再大度,只怕也有翻脸的可能性,这会儿家里头两个刚生了孩子,一个有孕在身,那家务事要是闹起来,哪还有个安宁。
进府都难,更别说名份了,春兰、秋菊生了孩子,到现在也没捞到个名份,更别提王熙凤了。胤祚很明白王熙凤的个性,那可是向来不让人的,当初比琴艺输给了萧倩娘,愣是冲上画舫要跟人比个高低,压根儿就不管那画舫是啥地方儿。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胤祚最喜欢王熙凤的也正是这一点,就喜欢她身上那股子野性,只不过胤祚却没把握能让王熙凤乖乖地听自己的话。
“王爷,草民在京中叮当胡同也有个小宅子,小女现在就住在那儿。”王豪低声说了一句。
“嗯,这样吧,本王在小串子胡同有个不算大地园子,还算清净,也有不少下人、婢女在,让继业领人去请凤儿先住进去,回头本王忙完公务一准就去。”胤祚这话的意思就是人来了,就先住别院吧,家里头一时不方便,王豪心里头发酸,可也不敢说什么,只能低头应是。当然王豪不知道的是:胤祚心中地痛苦更深,第一次自由恋爱,谁也不想恋人受委屈,愿望归愿望,只是很多事情不是胤祚自个儿能做主的,有些事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至于结果如何也只能看天意了。
胤祚对林轩毅吩咐了几句,让他跟王豪好生商议一下盐帮的事儿,自个儿大步出了王府,上了大轿向工部衙门而去……
尽管胤祚早已有了心理准备,知道工部衙门内等待自个儿签字画押的公文必然不少,可真儿个看见自己桌上那堆积如山般的公文,依旧是目瞪口呆,老半天回不过气来,心里头直叹命苦。胤祚下江南一走就是半年,虽说工部里头那些事务性的工作都有人在做,诸如跟户部协商,调拨银两等等事儿也用不着胤祚出面,可问题是账目核销的事儿没胤祚这个掌总的阿哥签押是不成的,再有就是河工、漕运改制的事儿也得胤祚最后拍板。
事儿再多也得干不是?没辙了,胤祚只好一头埋进那叠子公文里头,忙活得不亦悦乎,好在胤祚记忆力过人,一目十行地审核着,手里头拿根毛笔不停地签着,打午时三刻起,一直忙到酉时一刻,日头都偏西了才算是将那叠子公文消化了一半,刚伸了个懒腰,打算摆驾回府就瞅见老四胤正一脸子笑意地站自个儿面前,忙起身道:“唷,四哥何时来的?唉,小弟忙晕了头,没见着,四哥恕罪则个。”心里头却直犯叨咕:老四那货一向冷峻的脸这会儿竟然笑容满面,嘿,一准有蹊跷。
“呵呵,四哥来一阵子了,见你忙,没敢打扰,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好久不见,有些小事想跟六弟好生叨叨。”胤笑呵呵地说道。
切,老四这货啥时变得如此客气了,嘿,一准没好事。胤祚可是坑了老四好几回了,连邬思道都抢到自家手里。哦,貌似连弘历这么个名字都抢了,心里头有鬼,压根儿就不信老四找自个儿能有好事。眼珠子一转,笑呵呵地道:“成,咱们自家兄弟,有啥话不能说的,四哥有事尽管吩咐,小弟当效犬马之劳。”
胤立马接口道:“好,小六这话说到四哥心里头去了,既是自家兄弟。四哥也就不客气了。这事儿就是粮道、漕工改制一案,四哥负责着户部,这事儿心里头没底,就想让六弟给提点一下。”
靠!老四这葫芦里卖地是啥药来着?漕运是归户部管没错儿,可老爷子一早就将漕运、河工全划归咱管了。哦,老四还有个协办海运的名头在,他要插手海运也是名正言顺的事儿,嗯,有些麻烦了,老四这是打算跟老子抢功呢,还是打算跟咱别一别苗头?娘的,先看看这货是咋说地。胤祚心思动得飞快,脸上却是笑容不变,乐呵呵地道:“成。这事儿小弟原本也打算跟四哥商量来着,赶巧了,四哥请坐。”接着对那些亲卫笑骂道:“上茶。咋回事?一个个都跟呆头鹅似的,一点眼力价都没有。”
茶自然是好茶,极品的西湖龙井,胤祚向来好这一口,手里头有的是钱。不享受一下更待何时。胤说是有事。可坐下之后,却只喝着茶。不说话,闹得胤祚心里头直犯叨咕,不知道老四想搞啥子名堂,也不开口,一脸子笑地陪着喝茶。到了底儿,还是老四先开了口:“小六,头前你那份折子上提及的开河渠、修良田一事不知是怎个章程?”
嗯?这章程老四不是看过了吗?这货压根儿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来着,好端端地问这个搞啥子名堂?胤祚愣了一下,接着笑呵呵地道:“啊,这章程头前小弟下江南时走得急,怕是忘了给四哥送去,得,小弟这就让人找出来。”胤祚招了下手,让大堂内的一个笔帖式去找来了那份有关漕丁安置的章程,满脸带笑地递给了胤。
老四一脸子认真地过了一遍,点着头道:“好,这章程四哥瞧着能行,既能安置漕丁,又能增加国库,是个好法子,不错,但有一样四哥不太明白:这个泄洪池塘又是怎个说头?”
“啊,四哥,这事儿是这样的:这些池塘每个约百亩方圆、深约三十丈,平日里仅有数丈深浅可用来养鱼,有闸门控制进出水量,其实就是个水库,一旦洪峰来袭,大堤有险则开闸进水,确保大堤。”胤祚笑呵呵地回道。
“哦,原来如此,好,这事物不错,难得,难得,四哥这就安排云南清吏司那帮子狗才照着去做。唔,时候不早了,四哥就先告辞了。”胤笑容满面地点了点头,起身告辞而去。
靠!老四搞啥子名堂?这一来一去地没个说头,就这么点小破事派个郎中、主事之类的小官不就成了,还得自个儿跑一趟?再说这些事儿原本就是户部云南清吏司该管之事,用得着这么费劲吗?即便要讨好老子也不是这么个做法啊,没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胤祚送走了老四,自个儿想了好一阵也闹不明白老四究竟打算干什么,索性不想了,收拾收拾打道回府了。
回到王府,刚进院子就见墙角跪着个人,胤祚看了看,不由地愣住了:咦,那家伙不正是李卫那个小混球吗?这小子又犯了啥事了?
头前胤祚将李卫三人收进了府,也没怎么过问,都交给乔姐儿去管了,后头胤祚下江南前又从家生奴才里挑出了二十几个有点灵性的孩子,特地交待清虚教一帮子小家丁武功,还专门请了塾师给他们上文化课来着,打算将这一批小家伙打小了起培养,将来也好派上大用场。胤祚一回来就躲天津卫去了,还没来得及过问那些小家伙的学习情况,这会儿眼见李卫被罚跪,心里头却是明白,这小家伙必定是又惹祸了,笑呵呵地招过随侍在身后的二管家刘全问道:“老刘头,李卫这小子又整出啥事端了?”
刘全也是刘明川地族人,头前胤祚还没开牙建府之前就跟着胤祚了,专负责胤祚在外地的几个大庄园。算是府里地老人了,胤祚一入住王府就将他调了回来,让他当了二管家,管得就是外院的事儿。至于内院则是乔姐儿一手统管。刘全一听自家主子发问,忙答道:“回主子的话,这小家伙皮得很,三天两头挨罚,今儿个一早领着那帮子小混球跑前门头行骗去了,叫人家追打上门来了,后院福晋发话让他跪在这儿反省来着。”
“行骗?怎么回事?说!”胤祚一听也有些来气了,脸也沉了下来。
胤祚很少在家里头发火。也很少过问府中的事情,这一发怒,刘全就有些吃不住劲了,满头冒汗地将事情经过说了一番:李卫打小了起就爱调教些虫马之类地玩意儿,今儿个一早拿了一只喂了药的虫子跟人家猛虫斗上了。赌赢了不少钱,结果那些输了钱的人急红了眼,看李卫一伙子人小,打算硬吃,打了起来,李卫等人人小,可毕竟都练过武,手底下有点活,没吃啥亏,一路跑了回来。不知怎地这事儿被兰月儿知道了,问明了缘由,就罚李卫跪墙角去了。
他***。这小混球该罚,没事干跑去行骗,还让人打上门来,娘地,老子的面子都叫这混球给丢光了。胤祚心里头有气。不过在没有搞明白李卫这么做的动机前。却也不至于立马就发作,黑着脸将李卫叫了过来。寒着声问道:“本王想知道你为何要这么干?”
李卫早已跪得腿脚发麻,这会儿一边揉着膝盖,一边叫着疼,却没有回答胤祚地话。胤祚这回可是真生气了,断喝道:“拖下去,家法侍候,打五十藤条,完了发配到北门沟去挖煤。”
五十藤条倒还没什么,那句发配北门沟才是要命,这年头去挖煤地,脏、苦不说,还危险得很,一个不小心就的送命。李卫急了,赶紧叫道:“主子饶命,狗儿说了……”
嘿,不逼你一下,你还不说实话。胤祚一向看重这小子,也早就知道这货就是个惹祸精,压根儿就是吓唬他的。李卫哪知道胤祚是玩真的还是玩假地,赶紧将事情地根由说了一番——前门头一向是各府家丁闲暇时聚头的地儿,各阿哥府上地家丁没事时都跑哪儿去饮茶、侃大山或是赌赌钱,玩个蟋蟀之类的,这其中老八府上的人最多,霸气得很,时常寻些事敲诈他人的钱财,胤祚府上的家丁也曾吃过亏,还有人被打过。李卫这小子看对方不顺眼,这回设了个局,假装懵懂,就拿一只喂了药的小破虫跟老八府上的奴才斗蟋蟀,将人家赢得一干二净,对方不肯罢休,这才打了起来。
虫?还喂了药,嘿,这会儿就有了兴奋剂了,有意思!胤祚不懂虫道,也没有那方面的兴趣,听着李卫那绘声绘色地陈述,说起那帮八爷府上奴才如何输得眼红,如何打算抢回钱财,又如何被李卫等人戏耍,胤祚也觉得好笑:这臭小子尽搞些歪门邪道的事儿,不过整整老八的奴才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只是不能叫这混球走上了邪道,该管地还是得管一下。胤祚板着脸道:“正事不干,整日里搞些歪门邪道,去,一边跪着,今晚停了饭,滚!”
李卫就是个鬼精灵,一听胤祚没再说起到北门沟挖煤的事儿,就知道胤祚并没有真的生气,吐了吐舌头,一瘸一拐地溜达到墙根接着跪去了。胤祚笑着摇了摇头径自到后堂找邬、林二位商议事情去了。
“这事儿有蹊跷,依玉露看来,四阿哥怕是有大动作,生恐王爷阻了他的路,先示好来了。”林轩毅听完胤祚的话,幽幽地说了一句。
大动作?老四想搞什么大动作?胤祚一头地雾水,有些纳闷地看向了两位谋士,眼中闪动着疑惑地光芒。
邬思道沉吟了一下道:“王爷,现如今四爷跟太子走得很近,时常在毓庆宫出入,颇有番太子党的架势。另外据查,四爷府里地那位高人名叫唐国鸣,字亦山,号灵叶居士,洛阳人氏,专治周易,属纵横一脉。依玉露看来四爷能有大动作的不外乎两条——一是粮道,二是盐道。”
唐国鸣?纵横家?粮道、盐道?胤祚若有所悟,点着头道:“户部所管的两件头等大事就是粮道跟盐道。粮道一事本王已经在办,如此说来,老四这货打算在盐道上下手了?”
“不错,现如今阿哥们是三足鼎立。除了太子、王爷、八爷外,其他阿哥要嘛羽翼未丰,要嘛才具不足,根本无法影响大局,四爷若是想打破僵局,成为第四角,他就必须做出成绩,用实绩来说话。盐道一事就是四爷地算盘。”林轩毅接口答道。
“嗯。是这个理儿,本王该如何应对?”胤祚探询地看着自个儿的两大谋士。
“盐道关系重大,非但关系到百姓的福祉,也关系到朝廷的岁入,以圣上地圣明。不会看不出其中的弊端,此事有可能是出于圣意,王爷站一边看着就是了,不必插手。”邬思道斩钉截铁地答道。
“不错,厉河也认为此事王爷不必插手。”林轩毅也毫不犹豫地赞同邬思道的观点。
不插手?可老四要是真的成了事,那岂不是在朝堂上站稳了脚跟?如此一来,将来要对付的敌人可就多了一个,这不是有点养虎为患吗?胤祚心里头有些奇怪,为何两大谋士都不赞同自己插手此事,难道趁老四没站稳脚跟。一脚将其踹倒不是更好?看着胤祚脸上那狐疑的神色,邬、林二人都笑了起来,闹得胤祚更是迷糊了。不知道两大军师在搞啥名堂。
“王爷,古时的三国打了几年?”邬思道笑呵呵地开了口。
三国?厄,不记得了,貌似前后打了七十多年吧?好端端地问这个干嘛?胤祚搞不明白三国跟眼下的事儿有什么瓜葛,在堂上来回踱了几步。认真地想了一阵。突然眼前一亮,明白了两大军师地用意——三角是最稳的站法。三国之所以打了如此多年没法子结束,就因为彼此间时分时合,相互算计,所以大家伙玩得虽起劲,可都没法子吃掉对方,到末了三国都叫人给灭了。眼下的局势若是不打破,自个儿要想登上大位根本没有希望,只有将水搅浑了,才能摸到鱼不是?嘿,不但要让老四出头,其他的阿哥最好也冒出来,大家伙来场混战,水浑了,咱才好摸鱼。
“好,既如此,本王就不插手,看老四去整,明日早朝本王就站着看好了,不过本王不插手,老八那头却是难说得很,盐道上老八的利益却是很重地,一旦老八出手,老四未必能落下个好来,本王该如何自处?”胤祚又抛出了一个问题。
“王爷尽管放心,八爷必定会插手,但不见得能讨好,估计还得因此挨上几板子的。”邬思道幽幽地说道。
哦?挨板子,嘿嘿,老爷子的板子可不是那么好挨的,咱可是挨过好几次的了,那个疼,嘿,还真***难受。胤祚尽管心里头尚存疑虑,不过见两大谋士都老神在在的样子,也就没再多问,打定了主意明日一早上朝看耍猴戏去。
天色不早了,明日还得上朝,胤祚让邬、林二人早些去歇息,自个儿悠哉游哉地往后院而去,刚走入后院,黑咕隆咚地冒出个人来,一头跪倒在地,哭哭啼啼地道:“主子,您大人大量就饶了狗儿哥吧?”
胤祚借着院墙上挂着的灯笼亮光一看,竟然是翠儿那个小丫头片子,心中暗自好笑:这小丫头跟狗儿还真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撞木鱼都撞到咱身上,嘿,估计头前必定找兰月儿求过情,不过咱既然下令处罚了,只怕小月儿也不敢随便放人。唔,李卫这臭小子生就一副捣蛋样,不罚是不行的,可罚狠了,成了个只会乖乖听话的狗却也无趣得紧。胤祚故意沉着脸道:“小翠儿,错了就该罚对不?”
“主子,狗儿哥知道错了,您就饶了他这一回吧?”小翠儿哭了起来。
知错?嘿,李卫那臭小子要是真能知错地话,公鸡都能下蛋了,不过这会儿天时已晚,也该放了他了。胤祚装出一幅思考的样子道:“唔,好,就先饶过他这一回,下次再犯,绝不轻饶。”
“谢主子。翠儿这就给他送饭去。”小翠儿破啼为笑,磕了个头,一骨碌爬起来就向外跑去。
饭?胤祚这才想起来自个儿光顾着忙乎,到现在还没用晚膳,苦笑了一下,径自向兰月儿所在的小院行去……
有热闹看谁不看?至少胤祚是很喜欢看的,一大早就起了,紧巴巴地用了膳,天还没亮就乘着大轿赶宫里头去了。不过胤祚却不是最早到的,一大帮子重臣、亲王、阿哥们挤在朝房内分成几个小***聊得开心着呢,一见到胤祚这位当红的阿哥王爷来个,各自上前寒暄一番,大体上都是今儿个天气不错,明日可能会下雨之类的屁话,好容易等到了上朝时间,大家伙满面春风地排着队进了大殿。
“启奏圣上,微臣有本上奏。”三呼万岁一毕,新任户部侍郎年遐龄率先出列上本。
年遐龄,字子安,原籍安徽怀远,汉军镶黄旗人,历任工部员外郎、工部侍郎、湖北巡抚,康熙三十六年正月京都大乱后,调入户部任户部侍郎一职。老年同志就是老四门下一奴才,该同志一生没啥说头的,唯一有点看头的就是他的长子年羹尧,不过这会儿年羹尧还在老四府里头苦读着,并未入朝为官。
四阿哥胤门下奴才不多,不但老四自个儿,他门下的奴才也很少在朝堂之上表演的,老年糕这一出列,大家伙可就打起精神来了,都想搞明白老四究竟想唱哪出戏。
“臣户部侍郎年遐龄启奏陛下,当今盐价高企,民生愁苦,私盐泛滥,朝廷盐课岁入日愈缩减,臣以为盐、铁之利乃国之根本,若不加以调控恐伤国本……”老年糕声情并茂地将当今盐政之弊端详细地阐述了一番。又提出了数条解决方案:
一,盐政使衙门成立缉私队,全力打击私盐贩子,缉私队人员组成可参照绿营建制,分水陆缉私两部。
二,扩大盐场规模,增加食盐供应。
三、扩招盐商人数。打击哄抬盐价之不法盐商。
四、零售之盐商专售准卖制。凡零售之店铺均需盐政使衙门核发牌照,无牌照者不得经营盐业,堵住私盐地销售口子。
一石激起千层浪,朝臣中大部分有实权的官吏都跟盐商有点儿瓜葛,年遐龄此折一上,顿时朝堂内哗声四起。众人交头接耳各自议论了起来,整个朝堂就跟菜市场差不多。老年糕的折子在朝臣们看来很是新奇,不过胤祚却没怎么在意,那玩意儿不过就是后世烟草专卖制的雏形罢了,算不上什么稀奇的事儿,再说胤祚原本就是打算看热闹来的,事不关己更是高高挂起。
年遐龄奏本刚宣读完,四贝勒胤率先站了出来,一头跪下道:“皇阿玛,儿臣认为此折可行。既可解民众之苦,又能增加朝廷岁入,实是利国利民之实事。”
嘿。老四还真是迫不及待,娘的,看来邬、林两位还真是神了,一眼就看穿了老四跟咱套近乎地动机,嘿。不过话又说回来。这折子倒也算是不差,虽说不甚完备。可基本地架构却大体上有了,能想出此法来,那个叫唐国鸣的家伙还真不简单。胤祚冷眼旁观着其他阿哥的反应,眼光一扫就发现太子面有喜色,老大满不在乎,老三一伙子相互用眼神打着暗号,老八低着头一脸的深沉状,不过那低垂着的手却不停地变幻着手势,跟下头的一帮子亲信通着信息呢。
老四胤话音刚落,康熙老爷子还没表态,山西道御史何龙令第一个站了出来,高声道:“启禀陛下,微臣不同意年侍郎之言,微臣以为盐课乃是岁入之根本,不可轻动,再者即便要动也当以打击私盐为主,扩招盐商恐伤及现有盐商之积极性,一旦盐政一乱,后果不堪设想。”
“微臣以为何御史之言有理,况且打击私盐原本就是刑部事务,且刑部今年共查获私盐贩子数十人,缴获私盐上千石,再多设一缉私队似无此必要。”刑部侍郎牛春晨紧接着出列反对年遐龄地折子。接连十余名大臣出列表示反对意见,个个说得理直气壮,言之有物,就连老三门下的礼部官员也跳出来好几个,打着太平拳儿。
呵呵,好热闹,嘿,过瘾,真过瘾,这场戏比前世那会儿的大片还过瘾,有意思,哈哈,大家接着演,咱接着看,千万别停了。胤祚心里头开心,脸上却平静得很,目不斜视的样子站着,没曾想正看得起劲,老爷子开口了:“胤祚,你怎么看?”
靠!老爷子您老有没有搞错,那是户部的差使,关咱屁事,没理由让咱出面吧?胤祚心里头大恨,可老爷子发话了,不出面怕是不成的了,可该说什么却是件麻烦事儿,胤祚一出列,朝臣们都不吭气了,各自拿眼看着胤祚,哥几个也都神色各异地看着胤祚,各自动着心思,那热切的眼神都透露出同一个意思——支持我吧!
支持谁不支持谁都是件得罪人的事儿,虽说胤祚不怕得罪人,可无缘无故地得罪人总有些悻悻然——死老爷子,明明你自个儿心里头早拿定主意要整顿盐政了,还偏要让咱出面,背那个黑锅,靠!咱要是说不赞成,嘿,您老的板子怕是早准备好了,可要说赞成,咱没地帮老四背了回黑锅,腻味!老爷子您老整日里玩平衡累不累啊?胤祚心里头叽叽歪歪地,可脸上却不敢带出来,假做沉思片刻,满脸子肃然地道:“儿臣也以为盐政是该整顿,不过事有轻重缓急,当一步步来,不可乱了分寸。”
“嗯?说说看,朕听着呢。”康熙老爷子一脸子的笑意。
“儿臣以为盐价之所以高企,跟眼下盐政不当确实有关。不过跟盐产量无法提高也有着莫大地关系,儿臣以为先扩大盐场,而后扩招盐商,再来打击私盐似乎更为妥当,再者盐课乃是朝廷岁入之根本,盐商扩招也得有个限度,若是盐商过多。利润过薄。只怕也有不妥。”胤祚一番话大体上点出了年遐龄那份折子中的不足,也给了老八一个机会,那就是控制盐商的人数,至于该有多少盐商、缉私队又该如何界定之类地东西胤祚压根儿就不提,让老八跟老四争去,反正胤祚又没打算从盐课里捞好处。自然是两头不得罪。
大家伙都不是傻子,自然看得出康熙老爷子怕是已经决定要整顿盐政了,也都不再提那些反对的意见,各自都琢磨着如何从新扩招的盐商那里谋些好处,一时间朝堂静了下来。一阵诡异的平静之后,老八胤终于还是站出来了,没法子,这主儿在盐商里头利益太大了,不出头不行啊。
“启禀皇阿玛,儿臣以为毅郡王所言极是。整顿盐政也不能因噎废食,得有个度,儿臣以为盐商可以扩招。但究竟扩招多少却是个关键,此事恐得进行番调查才能下结论……”老八畅畅而谈,一副完全出自公心地样子,让站在一旁地四阿哥胤险些气歪了鼻子——调查一番,嘿。调查到何时。如何调查,谁来调查那就天晓得了。拖到最后,这盐政改革还是个不了了之地局面。
胤一待老八说完,立刻站了出来,口里头道:“启禀皇阿玛,儿臣愿意主持这个调查,请皇阿玛恩准。”
太子胤也起了身,轻声道:“皇阿玛,儿臣以为诸大臣所言都有道理,此事既是户部事宜,还是交由户部调查一下也好。”
“准了。”老爷子金口一开,大家伙谁也没得话好说,不过各自都在盘算着如何从中分一杯羹了。
娘的,打算看场热闹,却被老爷子抓出来背黑锅,晦气!胤祚心中不爽得很,散了朝也懒得去工部衙门理事,也不乘大轿子,骑上马径直向小串子胡同地宅子而去,那里还有个王熙凤正等着胤祚去安慰呢。
胤祚领着一帮子侍卫纵马来到小串子胡同,下了马,直接奔后院而去,刚一进后院门就听到里头传来一阵幽怨的琵琶声,正是那首有名的《伤别离》,琵琶声声述衷肠,轻挑慢拈如娟啼。一阵低低地歌声随着琵琶声轻轻的吟唱着,不禁让胤祚想起了白居易那首著名的《琵琶行》中的两句诗——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弦弦掩抑声声思,似诉平生不得志。胤祚好一阵心酸,知道自己委屈了人家,默默地听了一阵,幽幽地叹了口气,慢慢地走到独坐在池塘边小亭子中的王熙凤身后,低低地叫了声:“凤
王熙凤面对着池塘的身子猛地一震,似乎僵住了,琵琶声嘎然而止,良久不言,亭子内一阵尴尬的宁静。胤祚长出了口气道:“凤儿,我……”胤祚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可那股压抑的气氛又让他不得不开口,话刚说到一半,他又猛然发现自个儿实在是说不下去了,只好停了下来。
“唉,不必说了,凤儿知道,你有你的苦衷,我……”王熙凤也说不下去了,哽咽着停了下来,两行清泪不由自主地顺着白玉无暇的脸颊流了下去。
胤祚心头大疼,从背后将王熙凤抱了起来,王熙凤手一抖,琵琶轻飘飘地落入了池塘中,整个人伏在胤祚地怀里头放声大哭起来,一双小粉拳击打着胤祚的胸口,哭着道:“你,你,你为何是王爷,呜呜……”
为何是王爷?唉,这能由我作主吗?娘的,老子好好地在家里头睡觉,一觉醒来就是王爷了,天知道这是咋整地。胤祚有些郁闷地道:“乖凤儿,不哭了啊,你再哭,本王可也要哭了。”
胤祚那可怜兮兮的话逗得王熙凤破涕一笑,使劲地拿小粉拳给了胤祚一下道:“你骗我。”
骗?嘿,是有点,不过咱是爱你才骗你的对不?寻常人想让咱骗,咱还不鸟他呢,嘿,这话总不能明说吧?胤祚低下头轻轻地吻了一下玉人儿那张泪脸,陪着笑道:“啊,那个,嘿,是本王不好,该打,该打,要不凤儿再打几下出出气?”
“去你的。”王熙凤一脸子气恼地又给了胤祚一下,打完了自己也觉得好笑,不由地展颜笑了一下,那带雨的梨花般地笑容顿时将胤祚给迷得不知天南地北,两眼直冒桃花,看着王熙凤直咽口水,那副傻样逗得王熙凤大笑起来,笑骂道:“傻样!”
嘿,笑了就好,傻样?这话可是好听得紧,只有热恋中地女孩才会这么说,哈哈哈,太棒了,我的凤儿回来了。胤祚一阵子激动,手里不由地加了点力,将王熙凤紧紧地抱在怀里,惊得王熙凤一声尖叫:“啊,疼。”
厄,糗大了,用力用错地地方。胤祚赶紧松了点手,笑眯眯地道:“好凤儿,想死我了。”低着头就要来个深吻,不料王熙凤一扭头给了他一个后脑勺,搞得胤祚有些悻悻然,可也没敢说些什么。
王熙凤腰上一使劲从胤祚怀里挣脱了出来,平静了一下心情,看着胤祚道:“王爷打算如何处置凤儿?”
如何处置?这会儿压根儿就不可能接王熙凤回府,名份更是不知道哪年月的事儿,若是其他女子还好办,可王熙凤那股子野性怕是不能接受没名没份的事儿。胤祚头皮一阵发麻,这最烦心的事儿终于还是来了,可不回答也不成啊,面对着王熙凤那张平静的脸,胤祚呐呐地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康熙三十六年八月初,杭州、上海、青岛、天津、金陵五处海运码头全部完工;八月中旬,首批十艘大海船在江南造船厂完工下水;九月十三日,满载着漕粮的十艘海船抵达天津卫码头,康熙老爷子大喜过望,下诏嘉奖相关有功人员——毅郡王胤祚献策有功赏东珠一颗;四贝勒胤协调有功赏食郡王俸禄;工部尚书王加文华殿大学士衔,晋上书房大臣;工部侍郎刘思远晋工部尚书;施世伦赏工部侍郎衔,任海关总署署长;范时捷晋工部侍郎;其余人等各有分赏。
东珠?嘿,***,老爷子真是抠门,又是一颗东珠就将咱给打发了,加上上次的两颗东珠,咱就差一颗就成亲王了,您老爷子就不能大方点,一次赏两不就结了,咱也能混个亲王干干,要不赏双郡王俸禄也成,总比这既不能吃又不能用的准亲王强吧。朝堂之上胤祚一边跪着听秦无庸宣读着圣旨,一边在肚子里叨咕着,好容易等到圣旨宣完,还得装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谢恩,心里头更是腻味透了,不过临到散朝时分,一道旨意却让胤祚精神一振——康熙老爷子下令九月二十日行猎木兰猎场。
木兰”是满语,即哨鹿之意。木兰猎场在河北省最北的围场县境内,从承德北行约120公里。按清制,皇家每年都有春秋两次围猎,大体上春狩在京郊南苑,秋猎在木兰围场,参与狩猎的人数不等,多的有上万人。少则千余人。春狩在京郊南苑没有多少猎物,也没什么趣味,不过是走个形式罢了,最多算是个大型春游,秋猎则不同,数万军队参与围猎,那野物可是海了去了。自打康熙二十七年葛尔丹作乱以来,春狩虽存。秋猎却早已停了下来。这回漕运之事有成,康熙老爷子心里头痛快,一道旨意下来,九年来第一次秋猎就算是定下来了。
早些年胤祚也曾随驾前往木兰猎场行猎,不过那时胤祚尚未开府建牙。手下没兵丁,只有看的份,虽说也曾下场射杀了几只马鹿、野兔之类地活物,到底是没怎么爽过,这回胤祚手下人马众多,倒是可以正式参与围猎了,那心里头可是有些跃跃欲试的,散了朝,跟那帮子朝臣们嘻嘻哈哈了一阵就紧赶着打道回府去了。一路上心里头可就活络开了。
按清制,秋季大猎,所有开府建牙的阿哥们都的去,不但自个儿不能缺了席,就连家眷也得带上。这会儿兰月儿正怀着孕,自然是不能轻动的,只能在家歇着。两小屁孩虽然还在吃着奶却是缺席不得的,虽可以在营地内歇着,可去还是得去的,可问题就出来了——胤祚没有侧福晋。春兰、秋菊两丫头到现在也没个名份,按清制是不能参加围猎的,可不带两丫头去,谁来照顾两小家伙?奶娘?嘿,胤祚始终坚持母乳喂养。压根儿就没请奶娘。这事儿说大不大。可对胤祚来说却始终是件烦心地事儿,回府的路上胤祚可是想了不少。却始终没个准主意,这不,刚回到家,就找两谋士商量来了。
“此事易耳,只不过王爷得为此付出些代价罢了。”听完了胤祚的话,邬思道轻摇了下折扇笑呵呵地回道。
容易?这话咋说的?那两丫头早入了旗,咱也请了旨,可咱家老爷子始终没个准话,不就是知道那两丫头出身不好吗?胤祚一脸子狐疑地看着邬思道,想了想开口道:“代价倒是小事,只要圣上能点头,多花些钱本王却是不在意的。”
邬思道微微一笑道:“按大清律,亲王、世子、郡王地侧室,凡生有子女者,皆可封侧福晋。现如今所虑者,不外乎两位夫人的出身罢了,王爷何不让其拜个有身份地位的大臣为养父,圣上那儿也好有个台阶下。”
对啊,咱咋就没想起这招呢,嘿嘿,有门儿,咱手底下有身份的奴才不少嘛。胤祚心里头高兴,那脸上的笑容也灿烂了许多,不过邬思道的下一句话,却让胤祚有些头疼——“这大臣的人选却不好定,得让圣上能看得过去,还不能叫人参了个私下勾结朝臣的罪名。”
靠!咱一向跟那帮子重臣没啥私交,这会儿要抓个人出来顶缸还真是有些麻烦,该找谁呢?尚书以上的,咱手里也就只有一个刘思远,还是刚提拔上来地,没啥威望不说,一旦跟咱靠得太近乎了,对他的官途可是大有影响,这人咱还有大用,不能就这么牺牲了。佟国维跟咱不对路,那是指望不上的;李光地,嘿,老滑头一个;王,老古板,没地找骂;马齐?嗯,这货欠了咱人情还没还呢,要不就赖上这主儿?胤祚猛然想起马齐上回京都大乱之时,马齐还欠着自个儿的人情,虽说就这么将这个天大的人情用了有些可惜,可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胤祚笑着道:“好,事不宜迟,本王今晚就到马齐府上走一遭,把这事儿了了。”
到了酉时,还没等胤祚上马齐府上拜访呢,老十四胤就杀到门上了,也不管通报不通报地径直就往府里闯,口里头高声嚷嚷着:“六哥,小弟来了。”
靠!祸害又来了,娘的,指不定这回家里又得少些什么,这都几时了,这臭小子还打上门来,真是烦人。胤祚心里头虽然有事,可自家老幺来了,怎么着也得接待不是?要不这货回头跟乌雅氏一哭诉,胤祚还得吃排头。“哟,老十四来了,后天就得出发了,你不去准备一下,咋有空到哥哥这来了?”胤祚一得到消息,赶紧出二门迎了上去,满脸笑意地问道。
“六哥,小弟这不是正准备着吗?”胤满脸子不在乎地说道。
准备?靠!都准备个啥?跑咱府上准备来啦。胤祚又好气又好笑,一眼就看穿了这小家伙的来意。这货怕是打算赖上自个儿了。
果不出胤祚地意料,胤刚在大堂中入座就贼笑嘻嘻地道:“六哥手底下人多,小弟琢磨着收获定然不小,嘿,小弟人小,手下没人使唤,若是没个斩获,六哥的面子也不好看不是?所以小弟就想着跟六哥一道沾沾光。”
靠!这都哪跟哪地事啊。你小子没收获,咋就成了咱没面子了?要说亲兄弟,城外不是还有一个,你咋不找老四去,敢情就是看咱有钱。又打秋风来了。面对着老十四的强盗逻辑,胤祚简直哭笑不得,没奈何也只能笑呵呵地道:“成啊,赶明儿跟六哥一道走就是了。”
“嘿,六哥爽快,够意思,这回咱好歹不能叫老十三给压了一头。”胤咧着嘴直乐呵。
老十三?嗯?这货也没开府建牙,这话又从何说起。胤祚心里头虽疑惑,可脸上却笑着问道:“老十三?嘿。老十四这是说哪地话?”
胤猛地一合手中的折扇,一脸子不平地道:“老十三一早就向四哥借了不少的人手,嘿,打算到时露一手呢,六哥不知道?”
靠!老十三到了底儿还是跟老四更近些,也罢,有些东西强求也不成。老十四这货看来心里头不平衡了。嘿,打算跟老十三彻底别别苗头,好得很,咱也助他一臂之力。把水搅浑了。胤祚心思动得飞快,脸上却依旧是笑容可掬,乐呵呵地道:“这事儿六哥是不知道,不过六哥定不会让你吃亏的,放心。就包六哥身上了。”
“好。六哥够意思,小弟就先谢了。啊。险些忘了还有件事儿……”胤话说了一半就停了,眼巴巴地看着胤祚,搅得胤祚心里头一阵发虚,搞不清这货又在打啥歪主意,眼珠子一转道:“老十四,都是自家兄弟,有话但讲不妨。”
“嘿,这话可是六哥说的,小弟就先谢过了,头前小弟看中了件玉器,眼瞅着额娘地寿辰将至,就琢磨着给额娘个惊喜,不过呢,小弟手头紧了些,嘿……”胤笑呵呵地说道。
靠,打秋风都打得理直气壮地,佩服,佩服,这货放乱世绝对是响马地干活。胤祚心里头又好气又好笑,可也不怎么在乎钱财,笑了一下道:“成,没问题,要多少银两,六哥这就让账房理出来。”
“不多,也就是十万两。”
厄,不多?敢情咱成了这货的提款机了,娘地。胤祚一来急着去马齐府上办事,二来嘛十万、八万两银子胤祚也不怎么放在心上,花个钱能收买下老十四这个小弟也值,笑呵呵地招过堂外的家丁,让他去账房内支取十万两银票给了老十四。
老十四心满意得地走了,邬、林二人从后堂行了出来,笑呵呵的样子看起来似乎很开心,胤祚有些摸不着头脑地看着二人,不明白他们在笑什么——被老十四敲了回大竹竿有什么可值得庆贺地?
“王爷,十三爷、十四爷都要登台亮相了,十四爷这是跟王爷结盟来了。”林轩毅笑呵呵地道。
登台?就两小屁孩,毛都没长齐呢,登哪门子的台?这会儿老十三、老十四都才十一、二岁,虽说都早熟得很,可离满十五岁上朝听政还早着呢,能搅出啥大场面?胤祚有些不明白地看着林轩毅。
“此事必然出自圣意,木兰围猎之时定然见分晓,依玉露看来,老十四却也是枚有用的棋子,王爷只管平常心去对待就是了。”邬思道拈了拈胡须道。
嘿,大将军王嘛,当然是枚有用的棋子,不过这会儿历史早已面目全非了,有没有大将军王还难说得很,只是老十四心野得很,怕不是那么好控制的,不管他了,船到桥头自然直,走着瞧便是了。胤祚也没再多想老十四的事情,跟邬、林二人略谈了几句,让下人备了些礼物,出了门,乘了大轿子直奔马齐府上。
老马同志是个谨慎人,不但从不跟阿哥们私下往来。也不跟其他朝臣们私下交往,门生故吏虽多,但来他府上拜访大多都得吃闭门羹。这会儿老马同志刚用了晚膳,正在书房里养着神,突然听下人来报——毅郡王来访,心里头一激灵,猛地坐直了身子,满脸的疑惑:六阿哥向来不跟朝臣们往来。就连宴请也是礼到人不到,这会儿大张旗鼓地找上门来,搞什么妖蛾子?可人都已经到了府门,不接待还真不成,就胤祚那个不肯吃亏的性子。若是扫了他的面子,只怕没好果子吃。老马同志在书房里发了阵呆,最终还是吩咐下人大开中门,他亲自去迎接。
嘿,这老小子大开中门,隆重得很,一派光明正大地样子,反倒不会让人说闲话,还真是老江湖了。有意思。胤祚心思灵巧得很,一眼就看穿了马齐的动机,也不揭破,满脸笑意地跟马齐打着招呼:“哈哈,这么晚了还来打搅马大人,本王实在抱歉。”
“毅郡王客气了,不知王爷有何见教?”马齐客客气气地在大门口拱手为礼道。
“呵呵。马大人不请本王进去坐坐?”胤祚笑呵呵地说道。
“王爷里面请。”马齐见胤祚不肯道明来意,也只好先将胤祚迎进了书房,分宾主坐好。
茶很一般,以胤祚的口味根本看不上马齐让人送上来的茶。不过有事求人,也只好将就着喝了几口,嫩了嫩嗓子,假咳了一声道:“马大人,本王今日是有事相求来着。”
胤祚向来不求人。这情况马齐是清楚的。以胤祚的身份地位还办不到的事那就绝对是件不得了地大事,马齐可没胆子一口应承下来。只好斟酌了一下语句道:“王爷有事请讲,下官听听看。”
嘿,这货还真是滑头,说话说得滴水不漏,娘地,今儿个这忙你不帮也得帮,老子今晚就赖上您老了。胤祚假意叹了口气道:“年初那场动乱多承马大人帮忙,本王还未曾谢过马大人呢,这会儿又有事相求,实在是难以启齿啊。”
胤祚这话得反着听,当初可是胤祚帮了马齐的忙,马齐自个儿心里头也是有数的,这会儿听胤祚提起了当初之事,心里头可就有些沉了,默默了半晌才道:“王爷有事但讲不妨,看看下官能不能帮得上忙。”
嘿,要得就是您老这句话,这事儿是不大,不过对您老地清誉却是有点不太好,可咱也是没办法不是?为了咱的孩子也只好坑您老一回了。胤祚故作难为情地样子,低着头叹了口气道:“这事儿说起来本王心疼啊,本王有了两娃,可孩子的娘却始终没个名份,本王心里头不好受啊。”
马齐疑惑地看着胤祚,闹不明胤祚急吼吼地跑自己家里来诉这个苦是何用意,他是户部尚书,又管不着宗人府,跟礼部更是没有瓜葛,胤祚即便是要诉苦该找简亲王或是三阿哥才是,找他这么位户部尚书诉苦有何用处?
马齐搞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也就不开口,只是默默地听着。胤祚话锋一转道:“我那两娃的娘自幼就父母双亡,也没个依靠,唉,连想走个亲戚,回个娘家地都不成,实在是……”
马齐是个精明人,到了这会儿总算是明白胤祚想要干什么了,心里头猛地一沉,原本轻拂长须地手一紧,揪断了十几根须子,一脸子苦笑地望着胤祚,摇着头道:“王爷这是要将下官架在火上烤啊。”
嘿,抱歉了老马同志,您老就节哀顺变吧,咱可是赖上您了。胤祚一脸子不好意思的样子道:“本王也是没法子,就想着马大人一向慈悲为怀,定不会看着孤苦女子受难而置之不理地,本王也不强求,就是借马大人个名头用用,断不会其他瓜葛的。”
连头前自家欠的人情都搬出来了,这还叫不强求?可眼瞅着胤祚那副你不答应我就不走了地无赖样,马齐哭也不得,笑也不得,没奈何,默默了良久才道:“也罢,下官就收两个义女也好,其他的事下官也爱莫能助了。”
嘿嘿,成了,有老马同志这句话,其他的事咱即刻去摆平。胤祚奸计得逞,也不多留,谢了声就溜之大吉了,只留下老马同志独自在府中发着呆,不知道此事究竟是福是祸。
围猎可是件有讲究的事儿,可不是背把弓,拿上几把破猎叉满山转悠就能成的,那是巡山,可不是围猎。九月十三日,康熙老爷子围猎的诏书一下,热河大营、北古口大营的数万大军可就忙活开了,大队人马进驻了木兰猎场,兵分四路,将满山遍野的猎物赶向围场中央,就等着康熙老爷子率丰台大营的人马前来收获猎物了。
康熙三十六年九月十五日,准备停当的京师近万人马开始了围猎远征,刀枪鲜亮、气势如虹,那阵势跟去打场大战也没啥子区别了。身为阿哥君王,胤祚领着一家老小也混杂在中军大队人马中,手下两百多亲卫大多是打过仗的老手,个个衣甲鲜明,斗志昂扬,护卫在数辆马车的身边,颇有点保镖的架势。
胤祚骑了阵马,嫌热乎,一头钻进了设有冰盆子的马车中,一来是凉快一会儿,二来也是想逗弄一下自己的两娃,不过胤祚来得不是时候,两小屁孩都忙着吃奶,压根儿就没打算理会他这个老爹。马车不小,可装了三大人、两小孩那就有些挤得慌,胤祚猫着腰就坐在地板上看着,心里头美滋滋地。
胤祚能不得意吗?头前搞定了马齐,连夜就跑简亲王府上,拿酒灌醉了他老人家。愣是趁简亲王酒喝高了的时辰,忽悠了一把,让简亲王签押了一回,紧赶着连同事先准备好地折子一道递了上去,嘿,老爷子笑骂了句:“荒唐!”也签了,这一来。春兰、秋菊也就顺理成章地成了胤祚的侧福晋,自然也就赶上了这次的围猎,等着这次围猎一结束,礼部就该到胤祚府上册封了。
小弘历好好地吃着奶,边上有个不开眼的家伙时不时地伸手蹭一把自个,还顺带摸摸他正可着劲吸的“白馒头”,立马不开心地给了胤祚一拳头,小脚也瞪得来劲着呢。若不是小腿儿太短够不着。只怕早给胤祚来上一大脚了。
嘿,小家伙那手脚还真是有劲,吃奶还握着小拳头乱挥舞,呵,连老子都敢打,有种!胤祚讪笑着收回了咸猪手,那股子吃醋劲惹得秋菊笑得直打跌。
得,咱不跟小屁孩一般见识。咱逗丫头去。胤祚转向了春兰,嘴里头像抹了蜜般道:“嗨,还是咱丫头乖,瞧。吃得多香甜,来,让爹摸摸。”丫头也没给胤祚面子,小手使劲地一拨拉,将胤祚那双贼手从“白馒头”上挡开。小嘴一张。哇哇了两声抗议了一把,接着继续忙乎进餐大事。
春兰、秋菊笑得直打跌。胤祚没趣得很,又不能跟自家孩子抢,只好灰溜溜地出了车厢,自个儿骑马去了,刚上了马,就瞅见王继业那张豪气的脸,不由地想起了小串子胡同里的王熙凤,那可是件闹心地事儿,胤祚到这会儿还是有些悻悻然。
王大小姐性子野一点也没什么,胤祚还就喜欢她身上那股子液性,可性子拗就有些要命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人家的要求其实也不算高,就是要胤祚明媒正娶。明媒正娶,换作是平民百姓或是一般官员,那倒也没什么,可放阿哥身上就不那么简单了,先别说胤祚已经有春兰、秋菊的前科在,即便是没有,以王熙凤商家女子的身份想要光明正大地拜堂成亲,康熙老爷子那一关首先就过不了,可王熙凤偏偏还不同意假装过继给别的大臣,弄得胤祚也心烦不已,这事情也就只能先拖着,胤祚也不知道究竟拖到哪一天才是个了局。
康熙三十六年九月二十日,康熙老爷子御驾来到了木兰围场,此时的木兰围场早已聚集了大量的人马,蒙古各部的王公早已在此地候驾多时,一见康熙老爷子步下马车,呼万岁之声顿时响彻云霄,吓得山间地走兽一阵狂奔嘶吼。
按清制,但凡皇帝到木兰猎场围猎,蒙古各部王公也得编入“围班”,令他们陪同皇帝打猎,当然还有些会盟、封爵、赏赐、欢宴等活动,其用意自然是笼络蒙古王公,进而达到“结内外之心,成巩固之业”地目的,这也是常例,倒也没有什么说头。康熙老爷子乐呵呵地让众人平身,又跟那些子蒙古王公拉拉家常,聊聊天气,寒暄了一番,就让大家伙各自去安营扎寨,以备晚上的篝火宴会。
安营扎寨也有个讲究,康熙老爷子的金帐自然是在最中央,边上则是阿哥们的营地,接下来是那些亲王、蒙古王公的帐子,大臣们的营帐则按品级排列在外头,最后外头的才是随驾而来地军队营地。胤祚是阿哥郡王,营地就紧挨着太子,在最里头的一圈,胤祚手下都是打老了仗的人手,安营扎寨自然是快捷得很,没几下子功夫不但自家数十个帐篷搭起来了,连带老十四的也顺手搞定,看得太子地一帮侍卫目瞪口呆,没面子得很。
天刚黑,数十个大柴堆同时点燃了起来,万余人马围坐在数十个大篝火边上,就着美酒,享用着早前到来的那些军队狩猎来的猎物,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康熙老爷子今儿个兴致极高,不时地跟那些围绕在身边的蒙古王公、亲王们聊着天,劝着酒。
胤祚等阿哥们则由太子打头,近二十个大大小小地阿哥们各自领着几个贴身侍卫围坐在另外一个篝火边,说说笑笑,倒也是一派兄弟和睦地景象。不过若是有心人细看之下,就能看出端倪来——太子身边是老四、老十三;老大自个儿坐一边;老三、老五、老七、老十二是一波;老八、老九、老十是一群,胤祚身边的是老十四。其他那些小一点地阿哥则凑在一块儿相互打闹嬉笑着。
老十四胤浅浅地沾了下酒,冷声冷气地对胤祚道:“六哥,你瞧老十三那副孬样,臭得意个啥,哼,明儿个还不知道谁赢谁呢?”
胤祚看着老十四那副赌气的神色不由地笑滋了,嘴里头的酒都喷了出来。很是咳嗽了好一阵子才道:“老十四,何必呢,都自家兄弟,没必要定要论个输赢吧?”
“哼,就是看不过他那副得意样,六哥,明日将清松借小弟可成?”老十四瞥了下嘴道。
老十三胤祥的额娘章佳氏正得宠,连带老十三也圣眷极隆。行起事来不免就有些跋扈。没少欺负那些小一些的阿哥,偏生老十四就是不服他,老十三、老十四这哥俩个相互之间从来就没有彼此看顺眼过,啥事都要分个高低出来,在康熙老爷子面前争宠早已是家常便饭,私底下架都打过好几回了,当然都是躲人背后干的架。别人不知道,胤祚可是清楚得很。宫里头那些大小太监少有没得过胤祚好处的,耳报神多着呢。
清松是胤祚帐下第一高手,胤祚到哪儿都要带着他,这事儿阿哥们都是知道地。不过从没有人见过他出手,也不知道他的武功高到何等地步,至于清松的出身却不是秘密,老爷子也清楚得很,毕竟陈天远当年可是武当的第一高手来着。
嘿。这臭小子还真是死不服输。也成,就让清松露一两手也好。总不能让老四手下那些岷山派的给压了一头。胤祚笑呵呵地道:“行,明日就让清松领上本王的亲卫队帮你搭把手。”
“嘿,好,谢六哥了,来,六哥,小弟敬你一碗。”老十四心里头得意,一口将碗里头的酒干了,拿着空碗朝胤祚晃悠着。胤祚笑呵呵地也举起碗,刚打算干了,老十三领着一个白衣青年走了过来,笑呵呵地道:“六哥,小弟也来敬六哥一碗。”
胤祚平日里跟老十三也算处得不错,没少给他好处,不过这会儿老十三跑老四那去了,却让胤祚有些恼火,不过胤祚也是演技派高手,自然不会跟老十三扯破面皮,只是笑着道:“好啊,老十三敬的酒,六哥自然是得喝。”刚要喝酒,老十四不干了,闷声闷气地道:“六哥,这碗酒可是小弟先敬地。”
嘿,这小屁孩,连敬酒都要争一下子,真是有趣。胤祚笑着道:“好,好,好,六哥先喝了你敬地就是了。”
这话不说倒也罢了,一说老十三不干了,气哼哼地道:“六哥,小弟这碗酒可是满的,不像有些人拿喝了一半的酒来敬,没诚意。”
老十四大怒,站了起来道:“你说什么?有种再说一遍。”
得,这两臭小子也不看这里是啥场所,娘的,真要闹起来,吃排头的还不是老子。胤祚可不想被老爷子打板子,起了身一手按在老十四的肩头上,不让他瞎动,自个儿却笑呵呵地道:“好啦,好啦,两碗酒六哥同时喝,不就结了。”胤祚手一招,让站背后的清松递上一碗酒,笑呵呵地将两碗酒一口气喝了下去。
两小家伙都没说话,各自拿眼死瞪着对方,简直跟两头斗鸡似的,瞧得胤祚直想笑,不过胤祚还没说话,跟随着老十三地那个白衣青年却站了出来,摆出一副自以为潇洒无比的样子道:“在下岷山派白泰官参见王爷。”
白泰官?嘿,还吕四娘呢?娘的,老四那货出去走一趟还真是大有收获,头前一个唐国鸣,这会儿又冒出个白泰官来了,有点意思。胤祚眼珠子一转笑呵呵地道:“免了,啊,听说贵派有个很有名气的侠女叫啥来着?啊,对了,叫吕四娘,不知道是不是真地?”
白泰官呆了一下,好半会才回道:“在下不知道王爷说的是谁?在下门派中并无吕四娘其人。”
没有?厄,看起来是咱记错了?啊,对啊,即便按野史所记,吕四娘也才刚出世,嘿嘿,搞了个大乌龙。胤祚笑道:“哦,那是本王记错了。抱歉。”
“素闻王爷乃我朝第一勇将,在下能见着王爷,实乃平生幸事,在下敬王爷一碗。”白泰官端起手中的酒碗,缓缓地伸了出去,别人看不出什么,胤祚却瞧得清楚,这货说得客气,实际上是探底来了,那碗酒递得虽慢,可其中的劲道却是十足,顿时心中大怒:娘的,一个小小地江湖浪子也敢在本王面前放肆,他妈地活腻了。有心给对方一点颜色瞧瞧,可胤祚还来得及没说话,一直默不作声站胤祚背后的清松却上前一步道:“阁下还不配敬王爷酒,这碗酒在下陪你喝了。”双手轻轻一抖,将手中地酒碗跟白泰官碰了一下,只听“波”的一声清响,白泰官整个人一阵大颤,手一抖,酒碗端不稳,大半的酒都洒了出来,那一身的白衣全被倒泼回去的酒弄得湿淋淋地,狼狈不堪。
“你……”白泰官面红耳赤的样子在篝火的光下显得格外的狼狈,有心发火又没那个胆子,一时间傻呆呆地站着不动了。
嘿嘿,清松好样的,这等烂货跟他客气什么。胤祚心里头爽得很,面上却很是和蔼地道:“唉,这酒碗怎么这么不牢靠,瞧,衣服都湿透了,赶紧换换去。”
老十三见白泰官出了丑,自个儿也觉得面子被扫了,冷冷地扫了白泰官一眼,哼了一下,啥也没说,径直回老四身边去了,白泰官灰溜溜地跟在身后。老十四放声大笑,一副乐不可支的样子,胤祚冷眼看着老四那一边,一脸子的平静,心里头却想了很多、很多……
这帮子阿哥们没一个好鸟,行事向来诡异,断没有无的放矢的理,尤其是老四那货更是隐忍刻薄的主儿,没来由地让老十三领着白泰官来上这么一手,想搞啥子名堂?宣战?嘿,老四一伙现如今跟老八一伙子为了盐政的事儿正打得不可开交,在此等时候来招惹自己岂不是自找麻烦?老四没那么傻。示威?唔,收了几个跑江湖的小兵小卒有啥威可示的,就白泰官那块料,不用清松出手,咱都能轻松击倒。表示敬意?更是扯淡,要表示敬意也不是这么个表法,白泰官那小子纯粹就是打算来伸量一下咱的底的。他娘的老四究竟在玩啥把戏?胤祚想来想去都没搞明白老四唱的是哪出戏,这不,晚会刚一收场,胤祚也没回自家大帐,直接进了两大谋士的帐篷。
“王爷,依厉河看来,此事怕不是出自四贝勒的主意,倒有可能是太子的意思。”林轩毅沉思了一阵率先开了口。
太子?那土鳖想搞啥?出咱的丑?这会儿蒙古王公可都在场呢,这种场合想出咱的丑,还不得掉了天家的脸面,他就不怕老爷子打他的板子?胤祚愣了一下道:“何以见得?”
邬思道拈着胡须冷冷地道:“这不过是个宣言,太子是在宣告四爷、十三爷都是他的人,如此小儿科的做法,也只有蠢人才会干。唔,这话有理,老二那货自打索额图倒了台之后,就跟疯狗没啥区别了,时不时地都想着咬人,大体上不过是没了靠山,怕保不住太子之位,这会儿自以为老四、老十三都投了他。又有了点底气,摆个阵势出来让兄弟们瞧的。妈的,还真是草包一个,老四那货明摆着就是个假太子党,也就只有老二会信。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胤祚笑呵呵地自个儿回帐篷安歇去了,毕竟明日一大早可有得忙的。
今晚的事并不只是胤祚有疑惑。老八一伙也有些看不明白,也都聚集在老八的帐篷中议着这事儿,大家伙都是明白人,自然看得出老十三敬的那碗酒有些蹊跷,可究竟是何意味却众说纷纭。好一番争论之后,最终还是温瑞和说出了跟邬、林二人相类似地话:“这出戏必然是太子主使的,其用意不过是宣告太子党地成立罢了,普横以为太子此举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没什么益处,若是普横料得不差,太子将来必定败在那两假太子党手里,嘿。即便是十三爷也未必是个甘居人下的主,四爷,嘿嘿……,八爷只管放心去看就是了。”
木兰围场是极美的。山峦起伏,一派北国风光,远眺关山漠野,蓝天如碧,绿草如茵。走兽遍地。如花似锦,好一派“霜凝肥草净无尘。处处泉源漾碧津”的景象。初升的阳光驱散了林间的迷雾,一阵阵凄厉地号角声响起,各王公贝勒皆领着手下亲卫奔出了帐篷向围场集聚而去,但闻衣甲声响,不见人喧哗,不多时已摆好了阵式,万余人马鸦雀无声地依次排开,就等着康熙老爷子发话了。
眼见各方队行动迅速,排列整齐,康熙老爷子满意地点了点头,回首对围绕在身侧的几个蒙古老王公道:“你们几个往年也没少陪朕行猎,自打葛尔丹这个孽种闹事以来,尔等随朕大猎漠北,朕已是知晓尔等的手段,今儿个朕与尔等皆作壁上观,享受一下不劳而获的乐趣也不错,朕今日就想让阿哥们代劳一、二,若是诸王世子有心,也可下场试试技艺,如此可好?”
康熙老爷子这话里头有两层的意思——第一个自然是想让自己地阿哥们显显手段,表明他爱新觉罗家后继有人,告诫那些蒙古王公休得生出不轨之心。第二层意思就是老爷子自个儿也想考校一下阿哥们的手段如何。那帮子蒙古王公都不是傻子,自然听得出康熙老爷子话里头的意思,各自随声附和着,私底下约束自家字第休要太过出风头,没地让康熙老爷子起疑心。
康熙老爷子将众阿哥们招到近前,笑呵呵地道:“今日蒙古诸王皆在,拿出尔等生平手段,让朕好生瞧瞧,别掉了我爱新觉罗家的脸面,这里的兽皆未驯,性子暴,一要小心,二要奋勇。”停了一下又道:“今日之猎,以多得者为胜,胜者嘛,唔,我天家赌胜总不能以寻常黄白之物为彩头,若是胜者,畅春园外头那个庄子就归他了。”
畅春园外的那个园子是刚修的,新得很,为修这个园子可是花了不少的银子,这还不是关键,关键在于这园子跟畅春园可是连在一起地,康熙老爷子一年里头大半时间可是呆在畅春园,得了这个园子离老爷子也近了许多,这叫啥来着?就叫近天颜,嘿,意味着能更好地表现自个儿的能耐。众阿哥一听此赏顿时眼冒精光,各自心里头都打起了算盘。
太子是储君,没有下场争锋的份儿,不过却将老四、老十三叫到一边好生叮嘱了一番,当然是打气鼓劲之类的话。老三一伙子也凑一块商议起来,不过他们这一帮子都是手无缚鸡之力地人物,尽管手下也有些健卒,可跟其他阿哥比起来就寒碜了不少,一群人叽叽喳喳地议了一阵也有了自己的计较。老八含笑不语地轻摇折扇,一副闲散的样子,压根儿就不像准备入场的模样,老九、老十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嘴角都咧到了耳根,满脸上写着四个大字——我赢定了。
老十四胤一脸子兴奋地骑着马靠在胤祚身边,嘴里头念念有词,一副赢家舍我其谁的样子,老十四确实有些值得兴奋地地儿——胤祚不但将清松借给了他,连同一百五十余位战场上滚打出来地亲卫也一并奉上,就人员素质而言,比之老爷子的护卫也不差多少,比起其他阿哥来那更是强了许多。
胤祚一脸子平静地看着那帮子跃跃欲试地阿哥们,心里头却暗自好笑:一群傻鸟,这会儿表现得越出众,将来越没有好果子吃。老爷子的第三重意思只怕这群被胜利冲昏了头脑的阿哥们都没瞧出来,嘿。头前的京师之乱,老爷子虽没过于责备阿哥们,不过对阿哥们各自所拥有地能量怕是起了提防之心,嘿,咱才不去出那个风头呢,你们慢慢玩去。
一群骑兵驱赶着数只马鹿向着康熙所在的方向而来。康熙老爷子笑呵呵地纵马而出,挽弓搭箭,一声铉响,一支鸣镝激射而出,准确地射入头鹿地胸口。巨大的头鹿一阵哀鸣,跌跌撞撞地向前奔了数步,一头栽倒在地,场中数万将士齐声高呼万岁,声震云霄。康熙老爷子这一箭射毕,宣告着今日狩猎的正式开始,众阿哥们各自装束整齐,领着亲卫们气势汹汹地杀进了猎场。
数声号炮响起。四面山头上负责赶山的数万军士大声哟嗬,赶着原本藏匿在林间、草丛的走兽们大乱狂奔,懵懵懂懂地向围场中心冲去。老八稳稳地坐在阵中未动,老九、老十从围场的东头杀进。老十势如疯魔,手中地大刀舞得飞快,左劈右砍,杀得性起,一人、一马全是血迹。老九纵马落在后头。但凡有漏网的就指挥手下补上一刀,不仅如此。还割下兽耳为凭。
老大引着亲兵率着世子从东南杀了进去,大刀横扫,羽箭乱飞,惊的走兽四散奔逃;老四慢慢悠悠地进了西侧,也不动手,让人支起网架,落网的全捆上,逃走的也不去追杀;老十三领着人马张弓搭箭,杀得吼声阵阵,走兽纷纷倒地,一路砍杀着向猎场中心而去;老三一伙子五、六个阿哥都领着人站在北边看着,就是不动手,任由走兽逃生;老十四领着一群凶神一路只管杀,个个刀起兽倒,全力收割着,也向场心飞奔而去;其他大臣、王世子也乱哄哄地杀进了猎场。
胤祚不紧不慢地领着十几个亲卫在一片乱战地围场中逛荡着,也不怎么出手,除非是正好跑到自己身边的倒霉蛋放倒之外,其余的一概不理。胤祚的心思全放在观察上了,眼瞅着老十三、老十四两个杀得最快,将将就要杀入场中心,心中却有种可能会出点事故的预感。
果不其然,老十三、老十四两小子率先杀到了场心,那里有一大群被吓晕头的马鹿正在场中打着转悠。老十三、老十四都没客气,先是各自杀各自的,赶得那群马鹿冲来撞去,走投无路。这杀着,杀着,两帮人马就撞到了一块,也不知道是谁先起了头,两帮人马先是争执,而后暗自下黑手,打了起来。
围场虽乱,胤祚却始终在看着“大内双害”,就担心他们俩起内斗,闹别扭,这会儿各蒙古王公都在呢,一旦出了丑,老爷子暴怒之下,只怕板子打下来所有的阿哥都得遭殃,再说天家地脸面也丢不起。趁着刚动手,场面还没有失控,胤祚飞马冲到了近前,断喝了一声:“住手。”
人的名,树的影,胤祚一出面,两边的人马都各自退了开来,胤祚也不多废话,看了看像斗鸡似相互死盯着地“大内双害”,只说了一句话:“皇阿玛正看着呢。”话音一落,一拉老十四的马缰绳向外便走。
胤满脸子气愤地道:“六哥,是小弟先射到了鹿,凭什么让给他们。”
“嘿,傻小子,再不去收拾你的猎物,一会儿输了可别怪六哥没提醒。”胤祚轻轻的一句话立刻点醒了愤怒中的老十四,这小家伙也顾不得生气了,赶紧让人将自家地猎物都整成堆,当然顺手也将胤祚地猎物一并贪污了。场中心那场争执虽短暂,却没有逃过站在高处的康熙老爷子地观察,不过老爷子只是笑了一下,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
一场围猎到了午时一刻便已经见了分晓,通盘算下来,老十三胤祥、老十四胤并列第一;老十胤锇、老九胤得了第二,老八从未出手却得了第三,老大胤累得半死却只排到了第四,老四胤奉上了十几只猎物,全是活的,算是第五。胤祚就整了七八只猎物算是第六,只有老三一伙子全空着手。
康熙老爷子扫视了一下聚集在面前的阿哥们。笑呵呵地道:“老三为何两手空空而归?”
老三胤祉苦着脸道:“儿臣以为尧帝捕猎网开一面,实乃有好生之德,儿臣愿皇阿玛为尧舜之帝,不愿为此竭泽而渔之事。”
康熙老爷子笑了笑道:“你有此心甚好。”接着有些奇怪地看着胤祚问道:“小六儿今儿个手背?怎地就只有七、八只猎物?”
“儿臣以为既是狩猎够食用就好,儿臣府中人不多,猎上七、八只也蛮够的了。”胤祚笑呵呵地回道。
康熙老爷子含着笑点了点头。也没再多问,直接转向了胤祥、胤这两“大内双害”,笑着道:“朕说过,得猎物多者胜,现如今你俩所得相同。朕该赏谁啊?”两小屁孩各自盯了对方一眼,同时回道:“听凭皇阿玛裁决。”
康熙老爷子还没来得及开口,老十胤锇冒出了一句:“既是赌胜,哪有平手之说,总得分出个胜负不是?”
老十这话虽说有理,可那话里透出来的却是唯恐天下不乱之意,巴不得老十三、老十四两就在御前打起来才好。康熙老爷子瞅了眼胤锇,没有说话。太子胤也冒了出来,口口声声道:“皇阿玛,老十的话虽粗,却也在理。儿臣也以为总的有个高下才是。”
老十一听太子说他话粗,脸顿时黑了下来,可当着康熙老爷子的面也不敢跟太子理论,只好自个儿生闷气,鼻息喘得重了不少。
他娘地老十是打算挑起争斗。老二这小子却是硬要压胤一头。也好显示他太子党亲密无间、天下无敌,妈的。还真是恶心。老十四地人马可都是咱给的,若不是刚才在场中心退让开来,老十三如何能独占那大群的马鹿。不过争也不是在这上头争,退让一下也罢。胤祚心思一定,笑呵呵地开口道:“禀皇阿玛,儿臣以为都是自家兄弟,何必定要分个胜负,和为贵。赶巧儿臣在天津卫刚置下了个不错的园子,儿臣愿将此园子送与十四弟,畅春园外的园子就请皇阿玛赏给十三弟好了。“嗯,和为贵,小六这话说得好,甚体朕意,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康熙老爷子开了金口,大家伙也没话好说,老八一伙子眼看没好戏看了,也都怏怏地站着,满脸子无趣的样子。
胤还待开口争辩,胤祚悄悄地伸手从背后拉了他一下,胤愣了一下,有些不情愿地上前谢了恩,看着老十三那副得意劲,心里头恨得痒痒地,巴不得冲上前去一刀子干翻了胤祥。
围猎既毕,就该是享用成果的时候了,随着康熙老爷子一声令下,自然有军士们去忙乎着准备酒宴,众阿哥们也各自散去,胤满脸子不高兴地走在胤祚身边,气哼哼地道:“六哥,为何要让着老十三那个蠢货,平白让他得了个大便宜,没地落了咱自家的士气,白丢了面子。”
嘿,小家伙不乐意了,还真是个争强好胜的主儿,咱自家?哦,这小家伙还真不客气,连老子都算上了,不过也好,这小家伙还是有点料的,值得咱送他一座庄园。胤祚笑呵呵地道:“你不让,他也不让,那不是让皇阿玛难堪吗?再说你也没吃亏不是,六哥那座园子可比老十三得地那座要大上三倍,不亏了你。”
提起园子,胤有些不好意思,沉着声道:“六哥,又让你破费了,小弟……”
“哈哈哈……都是自家兄弟,哥哥有的不就是你有的,是这话吧?”胤祚哈哈大笑地拥着胤往自家营地而去,心里头却是有些沉重——这会儿虽说初步将老十四圈入了自家的营垒,可太子、老四、老十三一伙子人正值风头上,给自己下眼药怕是难免的了,虽说不惧,可也不能不小心应付,一个不小心只怕会栽个大跟头。
“王爷今日此举大善。”听完了胤祚对今日猎场之事的汇报,林轩毅乐呵呵地抚掌直笑。
大善?胤祚自个儿倒真没看出自己的作为有何值得称道之处,完全不过是随意而为罢了,还真没想得太多,愣了好一会儿才问道:“先生此言何解?”
邬思道幽幽地开口道:“圣上之意已明——争可以斗不行,争是争个本领高低,大家伙亮出真本事来,并非让阿哥们斗个你死我活,王爷先是制止了十三爷、十四爷的猎场冲突,又化解了平局危机,全了圣上的脸面,此举大善,不过某瞧着太子必然不会就此罢休。太子其人并不痴愚,眼瞅着底下的阿哥们要人有人,要钱有钱,他坐不住了,出手是必然的,就看他先拿谁来开刀了。”
嗯,此话有理,老二那混球就是个蠢蛋,从今日的举动就能看出个端倪来,其实老二最需要的不是乱而是稳,只要他不犯错,老爷子也不会动他,毕竟这货太子之位已经坐了二十多年了,老爷子还是挺护着他的。呵,这货其实也没犯下太多的过失,只是能力上差了点罢了,嘿,说起来也只能怪老爷子没给他锻炼的机会,温室里的花朵哪能成材。唔,此事必然是老四搞的名堂,嘿,老四这货黑啊,背地里鼓动老二下手整人。他好坐收渔翁之利,敢情当初京师之乱占了回便宜,这回还想接着干,真把大家伙都当傻子了,老十三只怕也脱不了干系,哼,想玩,咱就陪你们玩个够。胤祚在大帐内默默地踱来踱去,心里头不断地思索着太子可能对付自己地地方,突然间停了下来。目光炯炯地看着邬、林二人道:“嫁祸江东?”
邬、林二人对视了一眼,都笑了起来,林轩毅乐呵呵地道:“王爷能明白此点就好,说出来就不值钱了。”
“哈哈哈……不错。先生言之有理。外头的野味也弄得差不多了,走,今日要喝个痛快。”胤祚放声大笑着,与林轩毅二人推着邬思道所乘的轮椅一道向大帐外行去。
康熙三十六年九月,康熙帝与蒙古各部再度会盟于木兰围场。宾主尽欢,数日方散,康熙于是年十月初三回到京师,十月初六,康熙下诏和硕恪靖公主下嫁喀尔喀郡王敦多布多尔济,由三阿哥胤祉为和婚大使,护送恪靖公主至喀尔喀蒙古完婚,十月初八。康熙下明诏,传令各地,再次巡视江南,由十三阿哥胤祥、上书房大臣李光地、马齐等随驾。留太子胤为监国,佟国维、王为辅政大臣。
正当其时,葛尔丹已灭,京师动乱已平,朝局已稳。河工、漕运改制已开始。康熙老爷子此次下江南虽是以巡视河工、安抚民心为考量,实际上是散心为主。毕竟这六、七年来,为剿灭葛尔丹已是殚精竭力,心力有些不济,也是该出京散散心的了,留下的两个辅政大臣也算是老成谋国之辈,老爷子下江南也放心得很。不过对有心人来说,这里头可就有些奥妙了。
王是新晋的上书房大臣,没多大的威望,加之其人古板之极,在朝中并无死党,属孤家寡人一个,说出来的话压根儿就没分量;佟国维倒是在朝中门生故吏众多,不过此人油滑之至,凡是涉及到阿哥们之间的事儿,向来是当作没看见,跟哪方面的阿哥都能嘻嘻哈哈地套上话,却从不表露自家地倾向,属成了精的老狐狸一只。
这两上书房大臣纯属两摆设,就跟皇宫门口那两尊巨大的石狮子一般,威武是威武了,却中看不中用,这不,康熙老爷子前脚刚走,后头京里就闹腾开了。先是胤祚被太子招进宫去,拿着河工上的事儿好生为难了一番,一会儿说海运耗费地银两太多了,里头必定有人贪污,一会儿又说粮道的人事安排上欠妥,拿着朱笔愣是瞎圈一气,将不少粮道上的肥缺都换了人,硬是打算往里头塞自家的奴才。胤祚也不跟太子急,他说啥就是啥,等太子圈完了人胤祚就当太子在放屁,压根儿就不去吏部报备,即便是吏部来人,胤祚也不理不睬,当作没这回事,不过太子圈过的折子胤祚却派人伍佰里加急往老爷子手里头送,到了头来,太子被老爷子好生了一顿。
胤祚不贪不腐,也不去跟太子闹,太子还真拿他没办法,胤祚没把柄让太子抓,想明面上整胤祚难得很,只能用户部老四地权限在银两的调拨上掐胤祚的脖子,但胤祚乖巧得很,压根儿就不闹,你不给钱是你的事,我只管发文就是了,将来海运、河工上出了事,那责任都得太子、老四去扛,发一次文不给钱,就接着发,一天发它三趟文,还全都要户部出回执,闹得老四吃不住劲,只能乖乖地把钱交出来。
太子拿胤祚是没招,不过轮到老八可就来劲了——老八门下众多,屁股底下都是屎,头上的小辫子海了去了,一抓一大把,别的不说,光刑部里头的冤案就足够老八喝上一壶的了。也怪老八运气不好,一件人命案子无巧不巧地落入了太子地手中,登时被太子逼迫得狼狈不堪:
京师一富商汪某之子在青楼因争风吃醋指使下人殴打对方致死,按律当处秋决,康熙老爷子下江南前已经朱笔勾决了此人,十月初已押至菜市口验明正身、出了红差,当然死的却不是富商之子,而是“白鹅”(替死之人)。按说死里逃生该老实地躲在家中,或是到外地去躲躲了吧,偏生这富商之子风流成性,耐不得寂寞,临去外地躲避之前,瞒着家人又跑青楼去会老相好,结果让人给认出来,告到了顺天府衙。此事重大,顺天府不敢隐瞒,当即就将王某抓了起来,并上报监国太子胤。拿到了把柄的太子一声令下,将监斩官、刑部牢头等嫌犯全都抓了起来,交由大理寺审问,同时三天两头地叫老八胤进宫解释清楚,整得老八灰头土脸。
老八那点破事儿压根儿就瞒不过胤祚,那富商之子被抓跟胤祚也脱不了关系,当然,出面整人的却不是胤祚,胤祚只不过让人“不小心”地将事情透露到某些人手里,那些人自然会将事情上报到老四手中,结果自然是老四出手抓人,太子出面整人,整得老八叫苦连天。胤祚心里头自然是乐翻了天,这会儿正跟邬、林二人又议起了此事。
“二位先生这招嫁祸江东着实大妙,老八一伙子这回可是有得乐了,嘿嘿,本王以为老八必定不会束手就擒,差不多该到老八反击地时候了,呵呵,本王就想看看老八又能使出啥招式来。”胤祚笑呵呵地说道。
“王爷此话有理,厉河以为八爷出手必定在这一两日,手段嘛,不外乎三样——其一,以退为进,串供,牺牲那些被抓之人,将此事作为个案处理;其二,抓太子门下的贪官,搅乱视听,将火烧到太子身上去;其三,抓户部的毛病,尤其是盐政上的漏洞,给老四使些绊子。”林轩毅微笑着分析道。
邬思道冷冷地道:“不错,头一条,八爷自己就能办到,用不着费太大的劲,第二条、第三条却得王爷配合,玉露料定八爷这一两日必然会上门拜访。”
嗯?跟咱有何瓜葛?胤祚愣了一下才道:“邬先生此话怎讲?”
邬思道正要回话,刘管家行了进来,口里头道:“主子,八爷来访。”
呵,说曹操,曹操就到了,老八来得还真是快啊,嘿,看样子是被老二给整惨了,也罢,听听老八有啥子见解也不错。胤祚乐呵呵地道:“好,二位先生暂避一二,大开中门,本王亲自去迎接。”
邬思道点了点头道:“王爷小心从事,无论八爷说什么,都不急着答应。”
“嗯。”胤祚笑了一下,大步向向门外走去。
王府之外,八贝勒胤早已下了大轿,正饶有兴致地看着王府门前地两只石狮子,手里头轻摇着折扇,一副风流倜傥地样子,一见胤祚迎出了府门,忙上前一步道:“小弟不请自到,打搅六哥了。”
“哈哈哈……老八说哪的话,自家兄弟还来这一套,老八难得上哥哥地门,今儿个怎么着也得陪哥哥喝上几杯。”胤祚一把拉住胤,兄弟俩貌似亲密无间地向府内走去
宽大的厅堂内,胤祚、胤兄弟俩就着四、五碟精致的小菜,慢悠悠地喝着酒,随意地聊着,哥俩个都是演技派高手,打起太极拳来潇洒得很,啥子风花雪月、诗词歌赋都聊到了,就是不谈正事儿。胤祚不着急,反正他是隔岸观火,太子也奈何他不得,胤心里头虽有些急,可掩饰得很好,挥洒如意,谈笑自如,仿佛他就是专程来找胤祚喝酒的,这哥俩个就这么聊着、聊着,日头都偏西了也没谈到重点。到了底儿还是心中有事的胤先憋不住了,转了个话题,突然间谈起了蚊子。
“六哥,这都十月的天了,还到处是蚊子,唉,真是烦人,小弟这几日被蚊虫叮咬得难受,就琢磨着跟六哥讨些花露水用用,也好赶开那些讨人嫌的蚊虫。”胤轻摇着折扇,笑呵呵地说道。
哈哈,老八这货抗不住了,呵呵,把老二比成蚊虫,还真有点儿像,嘿,花露水,咱是有花露水,可不能白送对不,就算是真的花露水一瓶子好歹也能值不少银子的。胤祚笑呵呵地道:“成啊,别的没有哥哥这儿花露水还是管够的,回头让你府上的下人到哥哥场子里提就是了,多了没有,送八弟十箱、八箱的还是受得起的,哈哈……”
胤祚这话明摆着在装傻,老八堂堂一个贝勒,如何会买不起花露水。难不成真穷得要找胤祚讨点花露水?胤心里头不禁有些气恼,可这会儿是有事求人,如何能拉下面子,只好笑呵呵地道:“如此小弟就多谢六哥了。”停了一下又道:“六哥,秋天里的蚊子虽讨厌,可朝堂中的蚊虫却是烦人地紧,不知六哥以为然否?”
嘿,开始了。小样,咱看你如何接着往下演。胤祚揣着明白装糊涂地道:“哦?朝堂原本空旷,那起子太监打扫不周,偶尔有几只蚊子也属正常。”
胤祚这是偷换概念,将老八所说的朝堂换成了上朝的地儿,搅得胤头脑一阵发晕,险些气坏了心肝。不过这货城府深,心里头虽气,面上还是乐呵着,只是手里头摇着的折扇未免扇得快了一些,沉默了一阵道:“六哥说得很对。不过既然有蚊虫,我等自然不会好受,总得想个法子将蚊虫赶走,还朝堂个清静才是。”
“唔,对,是这理儿,要不哥哥明日让人送了花露水到宫中,让那起子太监好生打扫一、二?”胤祚装傻装到底。叽叽歪歪了一大通全是废话,噎得胤一愣一愣地,还没法子发脾气,眼见胤祚就是一副胡搅蛮缠的样子。知道一时间也没法子从胤祚口里头得到承诺,也不想再多耽搁,随意地又聊了几句,起身告别而去。胤祚笑容满面地送胤直到大门口,假心假意地挽留了一阵。气得胤一上了轿子就恶狠狠地将手中那把折扇揉成了一团破纸片。
狠狠地戏弄了老八一回。胤祚乐得合不拢嘴,笑呵呵地走回了银安殿。邬、林早已等候在殿中。各自哈哈大笑了一阵之后,邬思道手拈着胡须道:“王爷此事办得漂亮,八爷这会儿一准气得冒烟,不过依玉露看来,此次还是得帮着八爷一回。”
嗯?帮老八?有这个必要吗?老八那货压根儿就不是个记恩的主,纯属养不熟的狗东西,坐一旁看着岂不是更好?胤祚疑惑地问道:“有必要吗?”
林轩毅呵呵一笑道:“必要是有的,八爷若是真被压服了,跟宫里那位暂时联一下手,王爷地日子只怕就不好过了,帮是要帮的,不过没必要直接跟太子起冲突,从旁帮一下就成。哦,这是刚接到的飞鸽传书,王爷请看。”
胤祚接过林轩毅递过来的小纸条一看,心中陡然一震,纸条上只有一行字——十月二十一日十三代帝祭泰山。
泰山可不是人人能祭祀的,自古以来只有皇帝或是太子奉圣命才能祭祀泰山,胤祚被这个消息打得懵了一下,有些不明白康熙老爷子究竟在搞什么名堂,没事干让老十三这么个小屁孩祭那门子泰山,难不成老爷子真打算废储?可也没有立一个小屁孩为太子的理啊。
邬思道瞥了眼胤祚,沉着声道:“圣上未必就定存了废立之心,不过这也算是个信号,圣上对现在这位的所作所为已经不满了,若是再不知趣,那后果就……”
嗯,这话有理,老爷子这招是在表明朕不缺儿子,有地是人能上位,老二你醒醒吧,该干正事了。嘿嘿,这消息倒是可以利用一下的,给老二、老四下点蛆,好好地热闹一下。胤祚笑呵呵地道:“这事儿可以先吹吹风,看看风向也好,二位先生以为如何?”
“嗯,厉河瞧着可行,先透出点风声也好,另外八爷那儿也可以给个信号,不必太明确,含糊一点,到时候顺带帮上一把就成。”林轩毅点头称是地道。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且说老八胤满脸子怒气地回了府,沉着声将跟胤祚交涉的事儿对早已等得有些不耐烦的众人说了一番。火爆脾气的十阿哥胤锇第一个跳了起来,破口大骂道:“他娘地老六,真不是个玩艺儿,当初索额图闹乱子的时候,若不是咱们兄弟几个帮衬着,那老小子能有个屁功劳。”
“那时是那时,人家早不记得了,要我说老六就是个忘恩负义的东西。”老九胤阴阴地冒了一句。
“就是,他娘的,惹急了,咱们干脆再跟老二、老四联一次手,好好整老六一把。”老十胤锇一跳三丈高。
“对,十弟这话说得好。大不了咱们先跟老二低个头,先收拾了老六,回头再跟老二干一场。”老九立刻开声赞同。
“别扯远了,这会儿跟老二低头,那代价可是不小,不到事不可为岂能如此。”胤制止了两位弟弟的瞎扯淡,看着温瑞和道:“先生以为如何?”
温瑞和闭着眼睛思考着,始终没有开口。沉默了良久,眯缝着双眼道:“跟宫里那位真儿个联手是不可能的,那位胃口太大,八爷赔不起,不过做个姿势却是不妨,也好趁机逼一下六爷。在对付宫里头那位上,六爷跟我等地目标是一致的。依普横看来,六爷最终还是会出手地,他不过是在要高价而已。”
“高价?先生之意是……”胤试探着问道。
“不太清楚,不过普横相信六爷会开口的,时间也不会拖得太久。”温瑞和再次闭上的眼睛。苦苦地思索着。室内一片压抑的气氛,正在众人都默默地思索着之时,管家快步走了进来,手里头捧着个纸盒,微有些气喘地道:“主子,毅郡王派人送来了个盒子。”“嗯?”胤接过了纸盒,拆开一看,内里就只装着一瓶花露水。其它地什么都没有。胤愣了一下问道:“来人留下什么话没有?”
管家摇着头道:“没有,来人只说这是毅郡王的回答。”
“回答?”胤眼睛一亮,哈哈大笑起来。恰逢其时,门外走入一人。青衣小帽,样貌平常,只是一双低垂地手显得格外地大了些,手背上青筋毕露,劲道十足。此人慢慢地走到胤的身边。贴着胤耳边低低地说了句什么。接着退到一边默默地站着。
胤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手一抖。那瓶花露水就此砸在地上,“咣当”一声溅起一地地玻璃渣子,浓浓地香味充斥了整个大厅,众人都被这过于浓烈的香水味猛地呛了一下,各自捂鼻而退。胤恍若未觉一般呆立了良久,长出了口气,挥了下手,让管家跟那个神秘地青衣人退了出去,幽幽地说道:“圣上让老十三代祭泰山。”
“什么?”
“怎么会这样?”
“怎么可能?”唯有原本双目紧闭地温瑞和猛地睁开了双眼,嘿嘿一笑道:“八爷莫急,圣上之意已明,对宫中那位主儿已是不满到了极点,然并非十三爷那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可以上位的,事情大有可为。”
胤定了定神道:“请先生教我。”
温瑞和轻笑一声道:“此事须得如此……”
消息灵通的不仅仅是胤祚与胤,这会儿老四胤也得到了老十三代祭泰山的消息,也正忙着召集手下几个心腹议着此事。
“圣上此举何意,这不是将老十三往火坑里推吗?即便是太子也……唉,覆巢之下岂有完卵,我等又该如何自处?”胤一脸子忧虑地说道。
“圣上之意难测,此举大是不妥,太子有忧了,十三爷怕是也得吃挂落。”文觉和尚叹了口气道。
“嗯,我等拼死拼活保太子,不正是为了社稷平稳,现如今这局面,我断不能叫鼠辈得了意。”胤忧心忡忡地说道。
胤一副忧心太子与胤祥地样子只好蒙骗文觉等人,却瞒不过唐国鸣。唐国鸣抚掌大笑道:“四爷莫急,依某看来此事并非像四爷所想的那么严重,别说是十三爷,即便是太子爷,圣上也还是维护有加的,若是有人打算借此事兴风作浪只怕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外,还得吃排头,四爷只需慢慢看去便是,不急。”
“先生此言何意?”胤见唐国鸣开了口,心中虽稍安,但事关重大,忙紧接着追问道。“某料定八爷定会借此事而大肆做浪,至于跟六爷联手摆太子爷一道也是可能的,怕是四爷您也无法置身事外。”唐国鸣“唰”地打开了折扇,轻轻地摇着,脸上满是笑意地说道。
“老六?他怎会……”胤原本想说老六跟老八如何能凑到一起,可猛然想起京都之乱时老六、老八哥俩个可是联手上演了一场大戏,这会儿虽说双方有些瓜葛在,但再次联手怕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便住嘴不说了,只是默默地思考这种可能性有多大。
“八爷若是出手,必定是冲着太子的门下去的,这倒也无妨,唯一所虑的就是六爷,若是六爷横插一手,四爷地盐政之策恐将有难。”唐国鸣好整以暇地说道。
“老六?”胤一想起胤祚那张总是笑呵呵的脸,心里头没来由地一阵烦闷,对自己这个亲弟弟胤还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前前后后在胤祚手上吃得亏可是不少了。
“不错,正是六爷,不过四爷也不必太过在意,六爷跟八爷水火不容,压根儿就不可能真的走到一块,这其中就有不少文章可做。”唐国鸣笑呵呵地说道。
“哦?”胤眼睛一亮,猛然抬起头来,目光炯炯地看着唐国鸣道:“先生之意是……”
“此事只需如此即可……”
夜已经很深了,漆黑的夜幕笼罩着京城,劳累了一天地人们早已进入了梦乡,不过正是在这样的深夜里,种种阴谋正悄然地酝酿着,各色人等在几个阿哥府里头来来去去,各种勾当、交易都掩盖在这等漆黑的夜色中,一场风暴正蓄势待发……
敲敲边鼓就能捞到大把的利益,这等好事可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那些个上门来的可都没一个是空手的,胤祚那是来者不拒,有好处就收下,至于承诺嘛,嘿嘿,爱咋地咋地,吭吭叽叽地胡乱应付着就是了。
忙乎了一夜的胤祚心里头可是乐滋滋地,这人一高兴精神就好,精神一好睡觉就香,日头都上了三竿了,胤祚才悠哉游哉地在床上伸着懒腰,满脸子不情愿地起了床,一股子劲没处使也是难受得很——家里头一个怀着孕,两个正奶着孩子,外头那个更是指望不上,可又不想拿那些丫头们来泄火,憋得胤祚很是难受,可也没法子不是?由着丫头们侍候着梳洗了一番,对付着用了些白粥就打算到工部衙门里去巡视一下,还没来得及出门呢,老十四胤就气鼓鼓地杀上门来了。
哟,这臭小子今儿个是咋的啦,那气鼓鼓的小脸蛋还真是可爱,嘿,宫里头还有人敢惹这货生气,呵,稀罕。胤祚笑呵呵地看着老十四那张铁青的脸问道:“十四弟,咋回事?跑哥哥家生气来啦,难不成是被额娘训斥了?”
小家伙很恨地摇了摇头道:“六哥,某些人受了气就跟疯狗似的在宫里头发着疯,真不是个东西。”有人?哈哈。看来太子是得到老十三代祭泰山地消息了,嘿。消息传得蛮快的嘛,连老十四都知道了,有看头了,哈哈,爽!胤祚心里头乐呵,脸上满是惊讶地样子道:“十四弟这话是从何说起,六哥咋都没听明白。”
“六哥,您还蒙在鼓里啊。宫里头都传遍了,老十三那个蠢货代皇阿玛祭祀泰山了,***,一大早就听到乌鸦叫,烦死了。东头那位乱发脾气。在书房里找茬,闹得大家伙都没个安生,更可气的是那个妖妇,花枝招展地宫里头乱窜,瞎显摆,臭美个啥子?哼!”
哈,东头那位自然指的是太子胤,这货上回被罚上书房读书半年。这会儿还泡在一群小阿哥们中间混着呢,说起来也怪搞笑的,心里头不爽自然是找茬收拾小弟弟们,估计老十四这小子就是被太子狠狠地收掇了一番。跑咱家里诉苦来了。妖妇?呵,被老十四称为妖妇的想来就是老十三的生母章佳氏了,那主儿可不是省油的灯,看起来温柔善良,实际上心计深着呢。断不会做出如此招摇之事。定是老十四自个儿瞎编地罢。嘿,老十四这是被嫉妒烧红了眼。胤祚眼珠子一转就知道了其中的故事。心中暗自好笑不已,脸上却甚是肃穆地道:“哦,就这事儿啊,皇阿玛旅途劳累,让老十三代替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罢,老十四为这个生气未免太不值得了吧?”
“六哥,你……”原本坐着的胤跳了起来,小拳头一挥道:“哪有这话,即便该有人代祭也轮不到老十四那个蠢货,就算东头那个混蛋不行,不是还有六哥您吗?”
扯淡,这臭小子说得全是屁话,嘿,想从咱嘴里套话,你个小家伙还太嫩了些。胤祚脸一板道:“十四弟,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这话要是传了出去,让人参了一本,没地讨打,你不怕,六哥还怕着呢。”
“六哥,我……”小家伙被胤祚的黑脸吓了一跳,愣了好一阵子,有些丧气地又坐了下来,长出了口气道:“六哥,小弟就是看不过老十三那副嘴脸,哼,要本事没本事,就会抱太子地大腿,煞没意思的一个人。”
哈哈,小屁孩那狐狸尾巴可就露出来了,这臭小子才几岁就有了夺大位的心,娘的,不愧是老爷子的种,嘿,厉害得很嘛。不把你好好敲打一下,指不定哪天就干出了傻事,没地连累到老子。胤祚脸一沉道:“十四弟,不是哥哥说你,有些事儿是说不得,也做不得的,若不是自家兄弟,哥哥也不会跟你说这个,你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额娘想想,若是出了岔子,你让额娘如何是好,嗯!”“六哥,我知道了。”胤的性子虽犟,可一旦胤祚真儿个黑起脸来,他还是有些怕的,不得不低着头先应承下来。
嘿,瞧你个小样就知道你小子贼心不死,不过也好,等你小子碰了几回壁,咱也好彻底将你收了。胤祚计较一定,这会儿也懒得跟胤多说此类话题,笑呵呵地道:“十四弟今儿个既然来了,就陪哥哥到工部衙门走走罢。”
老十四对工部地事儿压根儿就没兴趣,嫌气闷,忙道:“六哥您忙,小弟今儿个功课还没完,这就回了。”
“也好,哥哥这里有些场子里新出的香水,十四弟就顺便给你九姐带些去,走吧。”胤祚满脸子乐呵地搂着老十四的小肩头一道向外而去。
毓庆宫内,太子胤正在大发脾气,头前在上书房闹了一阵,原本打算拿老十四出口恶气的,可没想到老十四贼精得很,见势头不对,借尿遁溜了,始终没回上书房,太子气得只好罚那些小阿哥们去抄书,自个儿跑回毓庆宫跟几个心腹发火:“废物,全是废物,本宫要你们这些废物有何用!”
下头朱天保、陈天遒、凌普几个都明白太子因何而大发雷霆,可他们也没办法,个个面面相觑地跪着,可听凭胤指天骂地也不是个事儿,凌普仗着自己是胤奶娘地儿子,跟胤关系最近,膝行上前道:“主子息怒,奴才瞧这事儿也不全是坏事。十三爷好歹也是主子一边地人,圣上让他代祭指不定是看在主子的面上罢了。奴才……”
凌普话未说完,胤一把抄起桌上地砚台就砸了过去,破口大骂道:“放屁!本宫还活着呢,凭啥子让老十三代祭,你个狗东西莫非投了老十三,要不怎敢在本宫面前大放厥词。混帐东西!”
胤这话可就是诛心之语,凌普一个小小的奴才如何承受得起,顾不得额头上被砚台砸得鲜血直流。忙扑到在地磕头不止,大呼冤枉:“主子息怒,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该死,尔等都该死。一个个都来逼本宫,尔等,尔等……唉,王孙归来还有个家,太子归来去何处?本宫,本宫又做错了何事,为何要落得如此下场。”胤丧气地坐倒在椅子上,满脸子地幽怨。
“殿下。臣以为事情并未到不可收拾地地步,殿下何不请四爷进宫议议,看看四爷是怎个说法。”朱天保毕竟是当过顺天府伊的人物,虽也忧心形势。但并未方寸大乱,眼瞅着胤一副颓丧地样子,出言开解道。
“老四,对了,老四。好。快,让人去请他来。快去。”胤一叠声地催促着。四阿哥胤今日也没到户部去当值,昨夜忙了一夜,一早起来还是跟那几个心腹议着事儿,正探讨着对策,却见管家高福儿来报:“太子爷宫里的小太监何住儿来了,说是让主子进宫议事呢。”
胤愣了一下道:“嗯,就说本贝勒一会儿就去,打赏些银两打发他走。”待高福儿出去之后,胤皱着眉道:“唐先生,你看太子召见是为了何事?”
“四爷心中不是明了的很吗,何必定要唐某说破呢?”唐国鸣轻摇着折扇,满不在乎地说道。
“那依先生看,是该去还是不该去?”胤嘴角一扯算是笑了一下。
“去,这时节乱不得,得先稳住太子,否则必然便宜了八爷。”唐国鸣一收折扇道:“某料定明日殿前议事之时就是八爷出手之日,若是太子乱了方寸,大事就不妙了。四爷只管去便是了,就按昨夜商议好地话回过太子,断无不妥之理。”
“好,本贝勒即刻进宫,家里头的事就有劳先生多费心了。”胤客气地对唐国鸣点了点头,大步行出了书房,出了门,乘上大轿径直往宫里头去了,几个在老四府邸远处游手好闲的行人也慢悠悠地跟着胤的大轿进了城门。
“老四进宫了,嘿,看样子,宫里头那位沉不住气了,急着搬救兵呢。”一得到老四进宫的消息,胤可就乐了,笑呵呵地对着满屋子地人说道。
“哈哈哈……”老十胤锇放肆地大笑起来:“那货就是个松包,头前宫里头传出消息,那狗东西在宫里头可是大闹了一场来着,嘿,这等货色或是能站得稳,也太没有天理了,哈,咱都等不及明日看那货如何出丑了,哈哈哈……”
“老十先别得意,老四那货也不是啥好东西,这会儿指不定还算计着咱们呢,别忘了老六还躲一旁了,那家伙阴得很,昨夜的承诺不见得可靠,我这心里头总有点放心不下。”老九胤若有所思地吭了一声。
“九爷这次是多虑了。”温瑞和目光炯炯地道:“四爷进宫自然是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稳住宫里头那位爷。六爷嘛,他要的不少,除了要对付宫里头那位之外,也没打算让四爷好过。嗯,他倒是想当渔翁来着,不过别人也未必就甘心当鹬蚌,八爷也没必要按六爷的本子唱戏,明儿一早就能知道谁的手段高明。”
“不错,是这个理儿,一切看看再说。”胤微微一笑道:“九弟,材料都加紧整好,明儿一早大家伙就进宫闹个开
有人开心,就必然有人不开心,那个不开心的人就是胤祚,不过胤祚不开心不是为了公事,也不是为了明日殿前合议的事儿,那些事儿胤祚早安排好了,也不怕别人能掀起啥大浪来,胤祚不开心在于接到了一个小串子胡同地管家送来的一个消息——王熙凤病了。病了?啥病却不知道。郎中请了几个也没查出究竟是啥病,胤祚地心里头沉甸甸地有些难受。
对于王熙凤。胤祚心中总有种负疚感,始终觉得自个儿对不起人家,自打八月底那一次不欢而散的见面之后,都已经近三个来月了,胤祚始终没敢再去见王熙凤,当然银两用度是不会少地,每个月派给王熙凤的月例钱可是跟春兰、秋菊一样多。其实胤祚自个儿也不是不明白这年月女人不值钱,以他的地位要多少就能有多少。可他毕竟不全是这个时代的人,前世的那些理念对胤祚还是有着很深地影响地。
整一个下午胤祚的精神都有些恍惚,心不在焉地处理着工部地那些文件,错儿倒出了不少,到了末时。终于还是有些子放心不下,出了工部的大门,也不乘大轿子,上了马领着手下一帮子侍卫直接奔向小串子胡同,到了地儿,翻身下马,没理会那些下人的请安,自顾自地向后院行去。
院子还是那个院子。只不过院子中的树木早已落光了叶子,光秃秃的树枝直直地指向天空,几片落叶随风飘荡着,化成一道凄凉地风景。池塘里的荷叶也已凋零,小亭子中空无一人,唯有凄凉的琵琶声在院子里轻轻环绕,一曲《怨羌柳》道尽了满腹的辛酸泪。
胤祚心中猛地一疼,大步走入了院子中。径自向院子里那栋两层小楼行去。可到了楼梯口,胤祚又停了下来。犹豫着不敢上楼,他不知道见了王熙凤究竟该说些什么才好,毕竟有些事情不是他自个儿能做得了主的。见不如不见,徒增烦恼罢了,再说明日还有正事待办,此时的心神更是乱不得!胤祚默默地站在楼梯口沉思了片刻,咬了咬牙,转身准备离去。就在此时,楼上的房内琴声突然乱了,几声脆响之后,铉绷断了,房中传出一阵急咳,数声叹息,那声声的叹息就像子弹一般击中了胤祚地心房,胤祚再也无法忍住自己心中的激动,几乎是飞着冲上了二楼,一头撞开了房门,吓得两个正服侍王熙凤的小丫头尖声大叫起来,不过叫过之后才发现是自家主子来人,忙捂着嘴,跪倒在地。
“凤儿……”胤祚看着斜靠在床头,脸色苍白的王熙凤,心中地疼楚简直难于言述,也顾不上理会那两个吓傻了的小丫头,几步冲到床前,一把将王熙凤拥入了怀中。
“王爷,您来了。”王熙凤有些无力地轻轻说了一声,嗯,我来了,苦了你了,我的凤儿。”胤祚抚摸着王熙凤略显得消瘦的脸颊,心疼得紧。
“来了就好,来了就好。”王熙凤紧闭着双眼,趴在胤祚的胸口喃喃地说道,两行泪水慢慢地流淌下来。
胤祚很想就此带着王熙凤远走天涯,再也不回头,可惜他不能,别说家里还有两娃,就是为了那一大帮子靠他吃饭地手下,他也不能这么做,当然,他也没办法给王熙凤一个明媒正娶地承诺,至少在目前胤祚是做不到的,所以胤祚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紧紧地拥着王熙凤,深恐一松手佳人便会就此消失一般。
两服侍王熙凤地小丫头早已退了出去,房中仅剩下这一对默默拥抱在一起的恋人。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天已近黑,王熙凤长长地出了口气道:“天快黑了,回去吧。”
“嗯。”胤祚轻轻地应了一声,但却没有松开拥抱着王熙凤的手臂。
“爷,我……”王熙凤刚要说话,胤祚伸手轻轻地捂着她的樱桃小嘴道:“凤儿,还生养病,我答应你,定会明媒正娶,将你迎进王府。”
“不,凤儿错了,凤儿知道爷有苦衷,凤儿不求那些虚名,只求能常在爷身边,凤儿怕,怕见不到爷,都七十八天了,爷都没来看凤儿一眼。”王熙凤放声大哭起来。
胤祚心疼得滴血,紧紧地抱住王熙凤,双手一用力将王熙凤整个儿抱了起来,大步走了出去,嘴里头轻轻地道:“不哭了,凤儿,爷这就带你回家,我们回家去,乖,不哭了,啊。”
胤祚的亲卫们正在胡同口闲聊着,冷不丁瞧见自家主子抱着王熙凤就这么走了出来,个个都看傻了眼,尤其是王继业那脸上的表情更是精彩到了极点,嘴张得老大,两眼珠子都险些掉了出来。胤祚见一群亲卫都傻呆呆地看着自己,不由地火冒三丈,断喝一声:“备轿,回府!”这才惊醒了一群呆头鹅,各自忙乎起来……
康熙三十六年十月二十八日,又到了殿前合议的日子,两辅政大臣、在京中已经开府建牙的阿哥们一大早就聚集在乾清宫内等着合议政事了,不过大殿内的气氛却有些诡异,太静了,往常阿哥们凑一块儿总得寒暄几句,或是打打机锋,相互挖苦一,二,今儿个怪了,几个阿哥脸上都堆满了笑,却都不说话。
王素来古板,跟阿哥们都没有私交,并没有在意此刻殿中的平静,佟国维却是老江湖了,朝中耳目众多,早已知晓这帮子阿哥今日要开战了,也打定了主意做个旁观者,此刻也不跟任何一个阿哥寒暄,老神在在地闭着眼,一副沉思状;大阿哥一向没人缘,为人又骄横,其他阿哥都懒得跟他寒暄,他也不会主动理睬弟弟们,自顾自地站着;老三不在,老五、老七原本就是废材,没了主心骨,更是夹紧尾巴做人,老老实实地站一边,也不跟其他阿哥搭讪;其他几个阿哥可都憋足了劲准备开战,这会儿也没有打屁的心思,这场面就诡异了起来。
胤祚昨夜将王熙凤接回了家,心情正爽着呢,此刻见大家伙都不吭气,他也懒得费口舌,满脸子笑意地站着,等着好戏开场。过不多时,随着太监那声“太子殿下到!”,大殿内早已等得有些不耐烦地众人各自上前大礼参拜。
“免了。”太子笑容满面地高坐上首。等大家伙都跪下了,才虚虚地一抬手说免礼。其用意不言自明——先从气势上压倒那些个阿哥们,告诉大家伙他是太子,是半君,尔等见了咱就得磕头见礼。
大家伙都是明白人,对太子那点小肚鸡肠各自都了然于心,也都没放心上,各自按位置站好,等着太子发完通常都有的那些子例话便准备出手了。没曾想今儿个太子转了性,压根儿就没有啥子尔等要公忠体国之类地废话,开口第一句就是:“今儿个合议就只议一件事。”特意停顿了一下,拿眼光扫了一下老八一伙,斩钉截铁地道:“头前刑部替死案本宫已上奏圣上。圣上震怒之余,下旨严查。”接着手一摆道:“宣圣旨。”
圣上有旨,大家伙只能再次跪下听旨,站胤身边的小太监何住儿等众人跪好之后,展开手捧着的圣旨,开声道:“奉天承运……”
呵,还真让邬思道给猜对了,老二这货果然使出的是这一招。拿咱家老爷子的圣旨来压人,这招想必就是老四那货想出来的主意,嘿嘿,这回老八该急了吧。胤祚边听着圣旨。边用眼光的余角打量了一下身边的老四。议不议事,该议何事跟胤祚都没太大地关系,对于胤祚来说,能捞到好处就成,管他议的是何事。不该他出手的绝不出手。该帮着老八的时候也不会含糊,宗旨就是既不能让老八吃太大的亏。也不能叫老八太得意了些,最好是他们两边斗得不分上下最好,闹得越凶越好。
圣旨刚一宣完,太子就开了口:“诸位爱卿都是明事理之人,当知国法无情,容不得贼子玷污,现如今刑部竟然出此大案,足见其中社鼠横行,本宫大为痛心,圣上下旨严查,诸爱卿以为如何啊?”
王为人耿直,第一个站出来道:“老臣以为此事当严查,一查到底,将那些祸国殃民之辈扫清,给天下人一个交待。”
太子点着头刚要开口,哪一边老十冒了出来,大大咧咧地道:“不错,是该查,臣弟也认为该查,嘿嘿,不须太子哥哥吩咐,臣弟已经彻查了,这一查之下才发现那些个祸国殃民之辈已全都落了网,是时候还刑部一个清白了。”
老十胤锇一脸子自豪地拿出一叠子声明、供词之类地东西,举头顶上晃了晃道:“自打刑部那锅粥里出了几颗老鼠屎,臣弟可是没日没夜地在刑部彻查来着,嘿,这些就是刑部各司郎中、主事的供词,足可以证明所有的害群之马都已落网,太子哥哥可要一一过目?”
明知道老十就是在胡搅蛮缠,胤气得发抖,脸憋得通红,好一阵子才平息下来,冷着脸道:“彻查怕不是十弟这个查法吧,这事儿该大理寺、都察院联手查办才是。十弟休得胡闹,今儿个就是议议查办此事的人选。”
“太子哥哥说哪的话,臣弟哪敢胡闹,臣弟彻查之事,当然有监察御史协办,这上头可有不少监察御史的签名,啊,臣弟可以数数看:唔,何龙令、王旭升、张宪……”
太子气得鼻子都歪了,断喝一声道:“放肆,十弟,你这是乱来。”
“乱来?没有啊,臣弟手里头这些供词可都有监察御史的亲笔签押,哪有乱来啊?”老十一脸子无辜的样子。
“你……”太子深吸了口气道:“那好,本宫问你,你查案可有知会本宫,可有知会大理寺?”
“啊,头前太子哥哥不是让我等好生查查,臣弟这不就下去查了吗?哦,大理寺卿?嘿嘿,若是大理寺卿自己就是个贪官,如何去查别人啊?”老十悠哉地说道。
新任大理寺卿地萧遥前正是太子门下的奴才,老十这话一出,胤就知道不妙,老八一伙若是无十足的证据断不会当众揭出此事,若是再让老十说下去,只怕太子真的就吃不住劲了,一旦被老八一伙子反守为攻,局面可就被动了,忙挺身而出道:“一码事归一码事,今儿个就议地是刑部“宰白鹅”一案。别地事押后再议。”
老九胤可就不服气了,阴恻恻地道:“四哥急个啥。贪污的人又不是你地奴才,没地拉偏架、打闷棍算啥道理。”
“哼,我这是就事论事,九弟还请自重。”胤冷着脸道。
嘿,热闹啊,热闹,打,继续打。呵,老四这货若不是没准备好,眼下还得靠太子撑着,一准也是倒太子的急先锋,嘿。这会儿做起好人来还真是有点像模像样。胤祚只管看热闹,压根儿就没打算在这时候出手。一边地大阿哥也不管别人怎么闹他只管抬头看天花板,不过心里头可是将话一句不漏地记了下来,就盘算着回头上折子告状了;老五、老七胆子小,也没敢吭气;佟国维?嘿,这货就跟睡着了一样,站在那里,眼睛闭得紧紧地;王看不下去了。站了出来高声道:“几位阿哥都别争了,有事可以慢慢说嘛。”
王不过是刚提拔上来地上书房大臣,威望不足,压根儿就镇不住场面。那哥几个照吵不误,若不是顾忌这儿是大殿,只怕老四跟老十都能先干上一架的了。
切,老四这货装得还挺像回事地嘛,娘的。演得跟真的一样。好像他就是太子门下地狗一般,大位还真是有诱惑力。连老四那么个冷面冷心的人儿都开始学着演戏了,不过演技比起老八来还是差了一大截。胤祚悠哉地看着戏,顺便将兄弟们的表现打打分儿。王见场面火爆,而阿哥们又不听他的,顿时有些急了,仗着跟胤祚干过一段时间,有点交情,跑胤祚身边来大声道:“毅郡王,您是王爷,倒是去劝劝啊。”
靠,这里头又不止我一个王爷,那头大阿哥可也是王爷,咋不去找他,他还是老大呢,娘的,不管,他们最好打上一架,嘿,回头老爷子给他们都来上几板子最好。胤祚装着没听到王地话,就是不吭声,不过王的声音大了些,太子、老八可都听到了,
老八胤料定胤祚必定会出手帮自己,毫不犹疑地大声道:“对,就请六哥主持个公道好了,六哥的话向来可信,大家伙都没意见吧?”
太子昨儿个也得到了胤的通报,得知胤已经跟老六达成了共识,心里头虽还有些疑惑,可他原本就是个没什么主见的人,这会儿眼见收拾老八一伙不下,也只好姑且一试了,也开口道:“好,就听听六弟怎么说的也好。”
说?说你娘个头啊,你们爱打接着打,咱只管看热闹。胤祚眼珠子一转,笑呵呵地道:“大家都是兄弟,有什么话不可以好好说的,吵来吵去有伤和气不是?要不这样,今儿个要议的事大家伙都可以提出来,按事情地轻重急缓一条条地议去如何?”
胤祚这话听起来很是有理,不过真要这么做了,还有得闹的呢?啥叫轻重缓急,哪件事轻,那件事重,还不得争个面红耳赤。不过话又说回来,胤祚这番话也着实挑不出一点刺,大家伙也没什么法子,只好认了,于是争论的大戏又开始上演了——先是太子提出的刑部大案,接着是老十提出地大理寺卿贪污案,接着老九又提出盐政弊端案,接着老八又提出几件太子门下贪污、行为不轨的案子,老四也不甘示弱,也抛出了几桩八爷门下奴才贪污案。一帮子阿哥你来我往搅得整个大殿乌烟瘴气地,乱成一团,胤祚乐呵呵地看着,偶尔插上一句,表面上看起来不偏不倚,不过大体上向着老八一方多一些。一大帮子阿哥吵来吵去,也没个结果,好端端的一个殿前议事就这么泡了汤,大家伙不欢而散,各自去备本章上表去了。
胤祚一回到王府哈哈大笑着将今日殿前议事的经过跟邬、林二人说了一番,满脸子得意地道:“呵呵,本王不过就是给了老四、老八一些材料,换来得东西还真不少,有意思,这买卖合算得很。”
不肖说,老四、老八手里的那几个案子中颇有些是胤祚提供地,尤其是盐政弊案更全部出自胤祚地手笔,从老四手里头换来了两个盐道的缺,从老八手里头换了几个地方地肥缺,这生意蛮可以做的,头前胤祚在金陵收的那几个才子现如今也有了进士的身份,正好放出去做官,也算是大有斩获。
邬思道默默地听完胤祚的汇报,眉头一皱道:“八爷的举止有些不对,这里头怕是另有蹊跷。”
蹊跷?胤祚将整件事情重新回想了一遍,也没有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不禁有些疑惑地问道:“本王行事并无不妥之处,先生指的是……”
“嗯,八爷怕是打这拉王爷下水的主意,嘿,若是玉露猜得不错的话,八爷必定会上本保奏王爷彻查诸案。”邬思道沉着声道。
靠!老八这货狠啊,失算了,娘的,光顾着看热闹,没料到老八还有这么一手,这些案子可都是烫手的山芋,接怀里头怕是不好整了。娘的,刑部都是老八的人,若是不动真格的压根儿就查不出个名堂,在老爷子面前可是不好交待的,可真要是下狠手去查,老八固然要倒霉,却便宜了老二,再要想撼动老二的太子之位,那就难了,这查也不是,不查也不是,到了底儿还得跟老八合作,娘的,敢情老八打的就是这个主意。胤祚心里头一凛,咬着牙道:“本王也上奏,保举老四那家伙去查案,让老四去为难一下,先生以为如何?”
林轩毅摇了摇头道:“不妥,圣上乃圣明之君,欺瞒不易,王爷上此奏章却有挑唆的嫌疑,现如今也只有上本,将今日大殿中的事如实上报,听凭圣上裁决了。”
小六再次杀到,滚鞍下马,口称:“各位老大,赏小的一点月票吧。”
“儿臣恭叩贵妃娘娘千秋圣寿,祝娘娘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今儿个是德妃乌雅氏的三十七寿辰,一大早地,胤、胤祚、胤兄弟三人连同九格格温宪一起给乌雅氏上寿来了。
乌雅氏在宫中位份不低,乃是皇贵妃的身份,共生了三子三女,长女早夭,幼女年初也去了,这会儿面前跪着的三子一女却个个都是人中之龙凤。今儿个寿辰虽不是整寿,康熙老爷子也不在宫中,但各家各府却没敢怠慢这位一向不怎么爱出风头的贵妃,送来的各种寿礼摆满了长春宫的过道、穿堂,啥子名人字画、自鸣钟、金佛像、玉观音、麝香、冰片、寿面、寿桃之类的应有尽有。各府有诰命在身的命妇也都赶着进宫给乌雅氏拜寿,寿礼之重、礼遇之高比之整寿也差不到哪去。
乌雅氏是个灵醒人,心里头明白得很,各家各府巴结她,不过是因为这会儿正跪在自己面前的三兄弟而已,她虽不怎么爱揽事,可也清楚面前这三兄弟实际上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些亲密无间。对于小六跟老四之间的争斗乌雅氏心里头是有数的。尽管她不怎么喜欢老四,可毕竟老四也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怎么着也有份血缘在,实在不愿意瞧见手足相残的局面,有心劝说一番,可祖宗规矩摆在那儿——后宫嫔妃、御官、监人等有妄言干政者。杀无赦!乌雅氏嗫嚅了一阵,最终还是没有开那个口,只是淡淡地说了声:“都起来吧,额娘瞧见你等兄弟姐妹亲热无间,就比啥都高兴。”
乌雅氏话虽没明说,可哥几个连同温宪格格都是七巧玲珑心之人,又怎会听不出其中的奥妙,各自心里头都有些计较,这其中老四跟大家伙原本就没什么往来,不过在这里他是老大。自然得先表个态,起了身忙道:“额娘说得是,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儿臣等都是晓事之人,定会相辅相携,勤于政事。断不会令额娘失望地。”
哟嗬,看不出老四这货那嘴儿还真是甜,呵,有长进,就一冷面冷心的家伙近来的马屁功夫大涨。真是士隔三日,当刮目相看,厉害,厉害!眼瞅着老四这货转了性,胤祚心里头对老四的提防之心更盛了几分,不过胤祚演技高着呢,这当口自然不会有啥子表示的,只是笑呵呵地接口道:“四哥说得对。古人云:一尺布,尚可缝,一斗粟,尚可舂。兄弟二人不相容?我等自幼都是读过的,都是至理名言,岂有不记得之理,额娘尽管放心,我等兄弟自会和睦共处。共佐圣上的。胤、胤祚这哥俩个嘴都像抹了蜜一般顺溜。把好话都说尽了,站一边的胤可就有些急了。这小子平日就对兵法感兴趣,读书却不是太用功,眼瞅着两哥哥把好话都说完,登时把他的小脸憋得通红,搜肠刮肚了半天终于冒出了一句:“孩儿听哥哥们的,请额娘放宽心。”那吃力地小模样儿惹得众人哈哈大笑,这小家伙自个儿也不好意思地挠着头笑了起来,不过心里头却暗自发誓回头得好生读书了。
乌雅氏心里头也明白这哥三个压根儿就是在糊弄她,可也不愿就此话题再多说些什么,刚巧看见几个小太监抬着桌席面进来,笑着对众人道:“这多半会就到了进膳的时间了,也罢,你们兄妹平日里也难得到额娘这聚聚,就都一起用了膳罢。”
天家的规矩多,成年的阿哥一年也难得有几次跟自家额娘单独聚聚,这会儿兄妹四人围坐在乌雅氏的身边,说着笑话儿,凑着趣,专哄着乌雅氏开心,一桌子人热闹闹地用罢了膳,胤祚、胤兄弟俩也到了该出宫的时候了,各自起身再次叩首祝额娘千秋圣寿后相携出宫而去。
兄弟俩所住的府邸方向不同,胤祚笑呵呵地对老四拱了下手道:“四哥,有空到小弟府上走走,回见了。”
胤却回道:“今儿个难得高兴,不如我们兄弟俩骑马出城散散心,顺便看看秋景如何?”
嗯?老四搞啥子名堂?就这么个冷心地家伙也懂得赏风景?嘿,该是为了前几日殿前合议的事儿来套口风的,也成,就陪你过两招。胤祚心中计较一定,也没多迟疑,同样笑着道:“那敢情好,小弟许久没松一下筋骨了,今日跟四哥比比马术也好。”
“好你个小六,敢情是打算出四哥的丑来着,也罢,四哥就奉陪到底了。”哥俩个哈哈大笑着各自上了马,领着一帮子侍卫纵马冲出了朝阳门,直奔山外的小山头而去。
胤祚地马原本就比老四的要好上不少,骑术也不是老四那个半吊子能比的,不过胤祚却没有尽力纵马,始终保持着跟老四并驾齐驱的样子,只是到了临登上山头的时候放开了一点,领先一线到了山顶。
“呼……四哥输了,呼……六弟还真是吾家的千里驹,哥哥、哥哥甘拜下风。”胤的身子骨虽说还行,可毕竟不是马上常客,刀马功夫只是半吊子而已,纵马奔驰了许久,脸涨得通红不说,气息也不匀了。
“四哥过谦了,这尺有所长,寸有所短,小弟就是个粗人,哥几个不都叫咱邱八王爷来着,呵呵,小弟也就是马上还行,其他的可就抓瞎了,哈哈哈……”胤祚笑呵呵地说道,那话里头顺带堵死了胤可能地试探——咱就会骑马,其他都不会,所以啥也别问我,咱不懂。
胤虽是个冷面人。那心里头却亮堂得很,一听就知道面前这主儿是打定了主意啥都不说的,可胤却不甘心,好容易有个兄弟独处的机会,怎么着也得探个底儿出来不是?陪着胤祚笑了一阵,一抬手,用手里地马鞭一指山下道:“六弟且看这大好河山,当思来之不易,自古以来多少兴亡皆由吏治不靖而起,我等为上位者。当以扫清吏治为己任,断不可行坐吃山空之事。”
嘿,小样,跟老子上起政治课来了,这一套咱前世那会儿早听得耳朵都起老茧了,没劲!你不就是想说刑部一案吗?嘿,咱就偏不让你说。胤祚眼珠子一转道:“哈哈。是啊,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尽折腰,小弟见此美景,那酒虫可就上来了。话说美酒佳肴,那是样样不能少地,小弟这几日觅得了位江南名厨,一手西湖醋鱼做得可是真好,小弟每餐可是少不得的,那滋味美的,啧啧,想起来就流口水啊……”胤祚废话说了一大箩筐。一会儿是说那种酒好,可以配哪道菜,一会儿又是哪道名菜值得一试,就是没给胤一个插嘴说正事的机会。
胤被胤祚这段又长又臭的屁话搅得头晕脑胀。可又没法子发作,只好吭吭叽叽地随声附和一、二,心里头火冒三丈,恨不得将手中地马鞭挥下,给老六来个狠地。好容易等胤祚说完了。胤赶忙说道:“六弟那句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尽折腰说得好啊。此等江山若是不扫除那些蛇虫社鼠,岂不有负皇阿玛的厚爱?”
好?嘿,当然是好,不过那句却是咱剽窃来地,哈哈,老毛同志对不住了,您老将来若是还想写《沁园春-雪》就得另外想词了,要不咱反过来告你个剽窃之罪。呵呵,老四这货还真有点锲而不舍地劲头,只不过演技着实烂了一些,这话儿竟然说得如此之明显,嘿,打算逼咱表态来着,切,咱才不鸟你那一套。胤祚笑呵呵地道:“皇阿玛乃圣明之君,他老人家心里头万事都有底,我等身为儿臣者只需听从皇阿玛的指示,照着去做,断无差错的。啊,四哥,小弟府上那新来的大厨还有道拿手的名菜,叫啥来着?哦,叫油爆狮子头,嘿,那滋味着实馋人,四哥要不去尝尝,保准吃了一回想二回,还有啊,那大厨……”
胤登时被胤祚噎得直犯恶心,可也没辙,知道从自己这位兄弟口中得不到任何的消息,也不打算再多留,一等胤祚住了口,立刻有些急躁的样子道:“四哥突然醒起户部衙门里头还有几件公文未办,都是急事儿,得,原打算跟六弟好好聊聊地,又得改期了。”
哈哈,小样,这就受不了啦,咱还有好多道菜没介绍呢,啥时候有空了,咱一道道菜慢慢跟您分说,嘿嘿。戏耍了老四一番,胤祚的心里头乐开了花,脸上却是一脸子替老四着急的样子道:“四哥有正事要办,还陪着小弟叙话,唉,小弟真是过意不去,四哥,公事可是耽误不得的,得赶紧,小弟就不送四哥了,您走好。”
胤除了苦笑之外,还真不知道该说些啥才好,对胤祚拱了拱手,飞马下了山,领着一帮子侍卫走远了。胤祚收起了笑脸,冷冷地看着老四一伙远去的背影,“呸”了一声,自顾自地也纵马下山,领着侍卫们径直回了王府。
“王爷,厉河若是料得不差地话,四爷的奏本必然保奏的也是王爷,就指望着王爷去填刑部那个窟窿眼,主意倒是跟八爷想到了一块去了。”林轩毅听完了胤祚今日与胤的对话,冷静地分析道。
不错,是这个理儿,娘的,一个个都没安好心呢。这一点不需要林轩毅说,胤祚自个儿也猜到了,大家伙都知道刑部一案是个大火坑,都指望着胤祚去送死呢,现如今不是去不去的问题,依照胤祚对康熙老爷子的了解,这个烫手山芋怕是逃不掉的了,目前最要紧地是怎么做,何时开始做的问题。
邬思道幽幽地说道:“此事虽棘手,但也未尝不是个机会。当今圣明,阿哥们私底下的那些勾当只怕不见得能蒙蔽圣听,圣上之所以不下重手,不外乎三条:舔犊之情,只要不是太过忤逆,圣上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瞒混过去了,此其一也。吏治是篇大文章,关系到国体,虽有养廉银在,可贪污腐败依旧难免,更别说官官相护,彼此藤蔓瓜葛,牵一发而动全身,轻忽不得,只能是徐徐图之,快不得,玉露料定朝中不久定会有些新鲜血液出现,以取代早已没了锐气的朝中重臣,以上制下,此其二也。既是赛马,总得让所有地马都跑起来,才能知道究竟哪匹马才是真的千里马,俗话说得好——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点滴的积累自然能看出阿哥们真实的品性,此其三也。有了这三条,王爷尽管放宽心去做便是。”
林轩毅接口道:“话虽如此,但此事犹得谨慎,既要能出实绩,又不能将八爷伤得过重,一旦八爷受创过重,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全面倒向宫里头那位,委曲求全,以求自保,到那时,只怕王爷无论欲行何事,牵绊必多,唯有乱中取势,方是根本之道。”
这道理胤祚也明白,不过道理明白不见得就知道该如何入手,颇有些投鼠忌器之感,略略沉思了一下道:“此事恐还需老八配合才是,不过圣旨未下,此时前去未免早了些。”
“玉露料定,圣旨数日内必到,王爷还需做好准备,八爷的心大,需得如此……”
听完了邬思道地话,胤祚地眼猛地一亮,心中已有了计较。
康熙三十六年的第一场大雪飘飘洒洒地落了下来,鹅毛般的大雪落了一夜,将整个京师染成了白色。胤祚一大早起来就得报——昨夜的大雪压倒了数百间民房,死了数十流浪的乞丐,还有数千户贫苦之家受了冻,急急忙忙地赶着要下令“福源记”羹粥放粮,不过却被邬思道所制止,让胤祚先不急着放粮,先到太子处请示之后再办,以防有人闲话,若是因办好事而让人参个“刁买人心”的罪名却是不妥。
胤祚只好一边下令“福源记”做好羹粥放粮的准备,一边骑马直奔宫里头,递牌子请见太子,足足等候了近半个时辰,就得了句话——太子偶感风寒,不见客。直把胤祚气得火冒三丈,懒得跟太子一般见识,直接让人通知刘明川放粮羹衣,救助灾民,自个儿到工部衙门坐了回堂,将手里头的紧急公务处理了一番,放心不下,直接领着手下那帮子亲卫到菜市口羹粥的地方巡视了一番才回了府中,心情却始终有些压抑。
“二位先生,今年雪大,灾情只怕要大了,京师重地灾民尚且如此多,下头那些府县又怎会好过,若是救助不及时,出了人命却是不好,一旦闹起民变就更是雪上加霜,这会儿圣上不在京中,太子又赌气不理事,这便有些麻烦了,若是派人去请旨,这一来二去地费时不少,时间上怕是要耽误了。本王拼着被人参也要放粮了。”胤祚眼见京中灾民的惨状。心中着实有些忧郁。
“王爷有此心怕不是好的,只是须将事情办圆滑了,太子不理事倒也罢了,将来他自然有苦头吃,王爷须得跟四爷、八爷一道上联名折子,将灾情禀报圣上,与此同时可以先从福源记调拨些银两出来救济灾民,等圣旨到后,再从户部出粮便成。”林轩毅将事情的先后顺序详述了一番。
“厉河这话有理。人命关天,事不宜迟,王爷紧赶着去办就是了,即便有违制之事,想来圣上也能体贴的。”邬思道也不反对胤祚动用“福源记”地力量救济灾民。
“好。本王即可便去。”胤祚也不再迟疑,出了门就想往其他阿哥府上而去,不过刚到府门就见王下了轿子,急匆匆地迎着胤祚而来,面色焦急地道:“王爷,直隶、山西、甘肃三省送来加急,百余府县雪灾严重,圣上不在京中。太子又病了,这该如何是好?”
“王大人莫急,本王这就下令福源记各地分号救济灾民,另外本王将提请四爷、八爷一道上表章。请旨开仓放粮。”胤祚也没隐瞒自己地打算,直接说了出来。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下官已拟了份奏章,原就打算请王爷领头上奏的。”王赶忙从大袖中取出早已备好的奏折。递给了胤祚。胤祚打开看了看也没再多说什么。让亲卫拿了笔墨,直接签了。笑着对王道:“就有劳王大人多跑跑了,这奏章还得赶紧送圣上行营办理才好。”王接过了奏章,突兀地说了一句:“王爷此举乃菩萨心肠,若是有人胆敢妄言,王某定与其不甘休,告辞!”话音一落,上了大轿便赶着向八爷府而去。
厄,这老爷子说的是啥?投靠自己?表忠心?不像,这老爷子一向古板得很,压根儿就不会跟阿哥们套近乎,这不跟人罢休又说的是啥意思来着?王倒是走得潇洒,可临走时那句没头没尾的话却让胤祚有些摸不着头脑。想不明白就不想,反正人家对自己没恶意就成,得,咱还是看看咱的小宝贝去。胤祚苦笑着摇了摇头,让清松去“福源记”找刘明川下令各地分号救济灾民,自个儿一路溜达进了后院,直奔秋菊的小院。
刚一进院门,胤祚便听到一阵歌声传来,细细一听却是首《小儿戏具谣》,唱歌的不肖说就是秋菊,那歌声柔和得很,声线极美——“杨柳儿活,抽陀螺;杨柳儿青,放空钟;杨柳儿死,踢毽子;杨柳发芽,打拔
秋菊生性活泼,没什么心计,跟谁都合得来,尽管此时府中仅有她生了个儿子,但也从未见她因此而放纵骄横,整日里都是笑呵呵地,甚是得胤祚地宠爱。这会儿听着秋菊柔和的歌声,胤祚心中的柔情可就有些泛滥了,童心大起,进了院门,止住了那些欲大礼参见的下人,蹑手蹑脚地摸到房门口,轻轻地一挑厚厚的布帘,进了屋,悄无声息地走到了正唱着歌逗小弘历开心地秋菊背后打算来个突然袭击,没曾想小家伙不赏脸,手指着胤祚,依依哇哇地乱叫一通,惊得秋菊回头张望,正好看见蹑手蹑脚的胤祚,忙急着要起身见礼。
得,你个小坏蛋,这么小就懂得出卖老爹,嘿,有种!胤祚一脸子尴尬地走上前去,制止了秋菊的参拜,笑呵呵地道:“菊儿唱得真好听。小家伙这几天没闹吧?”
秋菊满脸柔情地看着躺在摇篮里的小弘历道:“没有啊,小弘历乖着呢。”
小家伙看样子是听懂了胤祚的话,小脸蛋一皱,两眼一瞪,冲着胤祚乱挥舞着小拳头,那副气恼的小模样逗得胤祚哈哈大笑起来,一弯腰将弘历抱了起来,小家伙倒是不见外,笑嘻嘻地揪鼻子挖眼睛在胤祚脸上探起宝来,那小手胖乎乎地煞是有劲,生生整得胤祚苦笑不得,没奈何只好将交人,手一顺让小家伙找他娘去。小家伙估计是饿了,刚到了秋菊的怀里,一双小手就急着去掀秋菊的衣服,小嘴儿还啧啧有声地。
胤祚双手环着秋菊地小蛮腰,美滋滋地看着眼前这幅哺乳图,心里头暖烘烘,啥不顺心的事儿都抛到了脑后。正值此阖家欢乐的时刻。房门口传来了丫鬟地报告声:“主子,圣旨到了,请主子前去接旨。”
圣旨?唉,该来地总是会来的,就是不该在这个时候来,娘的,真是扫兴!胤祚心里头早已猜到了这份圣旨的内容,必定就是让胤祚去查办刑部案件,心中不由地一阵烦恼。可圣旨既然到了,总得去接不是?没奈何在秋菊的脸上轻轻地吻了一下道:“爷去去便回,乖,晚上等着爷。”把秋菊羞得个满面通红。
传旨地是个青年太监,那货胤祚也识得。名叫李德全,是新近升上来地秉笔太监,颇有些墨水,平日里也没少从胤祚手里头得好处,此时一见胤祚出来,赶紧走上前去,客气地道:“圣上有旨,请毅郡王接旨。”
待香案等物摆设停当。李德全扯着尖细的嗓子高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果不出胤祚地意料,这诏书短短几句就只说了一件事情——让胤祚彻查刑部“宰白鹅”一案,至于老八等人所上地那些太子门下贪污案、盐政弊案只字未提,仿若没有那些事情一般。
胤祚磕头领旨谢恩一毕。借着接过诏书的时机,一张折叠起来的百两银票悄无声息地塞入了李德全的手心,笑呵呵地问道:“圣驾到了何处?”
“回王爷的话,圣上到了扬州了。”李德全不动声色地微一缩手,手里头地银票子跟变把戏一般消失在衣袖中。看得胤祚直称赞——这小子是历练出来了。前回收咱的银票子还手忙脚乱地,这回倒是麻利了许多。看样子这一路没少收银子嘛。
“哦,公公远来辛苦,要不进本王府中喝两杯,解解乏?”胤祚边说笑着,边挤弄了一下眼睛,打了个暗号。
李德全能爬上高位自然是个灵醒人,忙小意地回道:“谢王爷了,奴才还得到四爷、八爷府上传旨,圣上有话要问问他们。”这话倒也没什么,只不过那“问问”两字说的音重了一些,胤祚心中一动,已有所悟,脸上却是笑着道:“既如此,本王就不耽搁公公了,好走。”
李德全不再开口,躬了躬身子,领着几个小太监及随从侍卫径直往老八府上所在的方位而去。
“圣上这是在警告四爷、八爷不要胡作非为来着,事不宜迟,王爷可以按计划开始行动了。”邬思道听完胤祚的情况介绍,毫不犹豫地说道。
“好,本王这就开始。”胤祚点了点头,向站在书房外的清松道:“清松带齐本王府中所有亲卫,跟本王上刑部衙门走一遭。”
刑部,中央六部之一。刑部掌全国的刑罚政令,其职掌是:“掌天下刑罚之政令,以赞上正万民。凡律例轻重之适,听断出入之孚,决宥缓速之宜,赃罚追贷之数,各司以达于部。尚书侍郎率其属以定议,大事上之,小事则行,以肃邦犯。”。刑部职官名额为:尚书1人,满、汉左右侍郎各1人,堂主事满5人,汉军1人,满、汉司务2人,缮本笔帖式40人。所属直隶、奉天等17个清吏司及督捕司、提牢厅、赃罚库等处,共有郎中38人,员外郎4人,主事38人,司狱6人,司库人,库使2人,笔帖式124人,经承98人,总数406人,在六部中是职官最多的一个部。
刑部一向是八贝勒胤地地盘,刑部衙门里大小官员大半都是老八的门下,还有的是老九、老十的门下,剩下地即便不是他们的门下也是跟老八一伙子有关系的人,整个刑部可以说是铁板一块,说得上是水泼不进,针插不透。今儿个老八一伙都被圣上派来的李德全叫到八贝勒府上听训去了,而刑部尚书傅拉塔随驾去了江南,整个刑部无人当值,刑部内大小官员各自泡茶聊天却也自在得很,不过他们很快就开心不起来了——胤祚全身披挂整齐,手捧圣旨,领着两百多亲卫气势汹汹地进了刑部衙门,满脸子的杀气,让刑部上下官吏个个胆战心惊。
当值地刑部侍郎毕日赫赶紧迎上前去道:“下官毕日赫见过王爷,不知王爷这是……”
胤祚扫了眼慌乱地毕日赫,冷冷地地道:“本王奉旨查办刑部宰白鹅一案,尔等均是有嫌疑在身,本王今日要彻查刑部,任何人没有本王的手令均不得擅自离开,否则格杀勿论!”
“王爷,刑部乃国家公器,乱不得啊,王爷如此作为,怕是不妥吧?”毕日赫眼看势头不对,自家主子又不在场,只好硬着头皮想要扛住胤祚。
“哼,本王奉旨行事,任何人再多言,就以抗旨论处。”胤祚不再理会哆嗦着地毕日赫,冷冷地对清松下令道:“清松,将所有在场的官员都先押起来,分开关好,但凡有试图反抗者,杀!有试图串供者,杀!有试图逃跑者,杀!都听明白了没有?”
清松大声应是,领着亲卫们一拥而上,在刑部衙门内大肆收捕,将大小官员全部羁押起来。毕日赫铁青着脸道:“王爷,你这是乱命,本官要上奏参你!”
“成,若你是清白的,本王倒是欢迎你来参本王。嘿嘿,来人,将这货的顶戴花羽摘了,先押起来,本王要好好审审。”胤祚冷冷地说道。
胤祚这头刚动手,哪一边刚被李德全代康熙老爷子训斥完的胤就得到了消息,眼一黑,一头栽倒在地,惹得众人大惊不已……
在胤看来,胤祚跟他在对付太子、老四的目标上是一致的,正因为此胤才会上本保奏胤祚去彻查刑部一案。按胤原先的预计,胤祚想要查案难免投鼠忌器,那就得乖乖地跟自己一方合作,怎么查,查到啥程度还不是自家说了算,若是出了岔子,老爷子要打板子也多个背黑锅的人。
只要胤祚上了船,再想下去可就没那么容易了,小辫子一揪就能揪得胤祚头疼脑热地,可没想到胤祚居然耍起了“丘八王爷”的脾气,拿着圣旨将整个刑部衙门一锅端了,胤气怒攻心之下,一头栽倒在地,忙得众人拥上前去,按人中的按人中,搓揉太阳穴的搓揉个不停,好半会才听到胤悠悠地叹息了一声:“苦啊,这便如何是好?”慢慢地张开了双眼。
“八哥,咱们跟老六拼了,娘的,欺人太甚了,老子现在就召集人手去,好歹先杀他个痛快!”老十胤锇跳着脚大骂道。
“十弟休要胡闹,人家手中有圣旨在,你撞上去没地自投罗网,还是先搞清楚老六这个混球想干嘛再说。”老九胤赶忙拉住冲动的老十。
“还等个屁,窝都叫人家端了,再等下去,就等着老六上门将大家伙一股脑全提溜了起来,***,趁这会儿还能动弹。不杀上去还等个屁。”老十一把甩开老九那胖乎乎地手,气冲冲地就想向外冲去。
胤急了。高声道:“站住,十弟你要找死吗,违抗圣旨的罪名岂是你一人能担得起地,你想要害死大家伙吗?”
胤锇顿住了,使劲跺了下脚,满脸子丧气地坐倒在椅子上,不停地喘着粗气,嘴里头叨咕着,将胤祚骂得个狗血淋头。
胤定了定神。求救似地看着温瑞和道:“先生,此事该如何是好?本贝勒心已乱,实在是没了主见。请先生教我。”
胤祚这一手实在是太突兀了,压根儿就没有任何的缓冲余地,温瑞和一时间也看不透胤祚此举背后的用意。可面对着胤求救的目光,也只能先出言安慰一、二:“八爷莫急,六爷此举虽诡异,但普横以为六爷当不至于赶尽杀绝,那样对他自个儿也没有好处,还是先等等看,看六爷接下来要干什么再定我等的应对之策。”
“等等等,再等下去怕是等老六来抓人了。”老十气哼哼地骂了一句。原本他就不赞同上本保奏胤祚查刑部的,这会儿更是脸黑得像锅底。
老八、老九面面相觑,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各自丧气地坐着不动。呆呆地也不知道再想些什么,温瑞和索性闭上了眼,皱着眉头陷入了沉思之中……
几家欢喜几家愁,相比于八贝勒府里的愁云惨淡,毓庆宫内可是乐翻了天。“病了的”太子胤一得到胤祚率人封了刑部。乐得手舞足蹈。哈哈大笑着对围坐下首的那帮子心腹道:“好,太好了。狗咬狗,一嘴毛,让他们接着斗,最好打起来,本宫就等着看好戏,时候一到,本宫在出面收拾残局,哈哈,到时参他们一本,也算是出口恶气。”
凌普陪着笑脸道:“主子说得对,尽管让他们斗去,主子只管坐山观虎斗,到时候来个卞庄刺虎,一举两得,此举大善!”
朱天保算是太子门下中比较老成持重之辈,眼见太子有些得意忘形,心中却不免有些忧虑,只是他也看不穿胤祚此举究竟想干什么,犹豫了一阵道:“殿下,毅郡王此举有些突兀,不像其一贯地为人,这其中莫非另有蹊跷?殿下还是小心看看再说。”
“嘿嘿,小六子就是个丘八王爷,哪回办差不是弄得轰轰烈烈,鲜血淋漓,嘿,前几回都在下头,别人拿他没办法,这里是京畿,小六还想玩那套丘八作风,哼,本宫看他怎个死法,等闹出了人命,本宫在下狠手追究小六的责任,断不能让他讨到好处,这会儿就让他先得意着,等他将老八收拾得差不多了,本宫再出面不迟。”胤自我感觉良好地炫耀着自个儿的智谋。
朱天保还想再劝说一、二,不过胤却没那个耐心去听了,手一挥到:“尔等跪安吧,多注意刑部那里的动静,有异常即刻来报。”话音一落,也不理会众人的跪安,自个儿兴致勃勃地转入了后宫,嘻嘻哈哈地拥着两美女径自上了大床,上演一出春宫大戏,将自个儿地喜悦狠狠地发泄在宫女们的身上,整个毓庆宫内回荡着淫靡的气息……
朱天保、陈天遒退出了毓庆宫,各自心中都有些疑惑,彼此商量了一阵,合计着奔向城外头四阿哥的府邸,想看看四阿哥又是如何看待此事的。四贝勒府上自然也是在议胤祚封刑部衙门的事儿,不过相比于老八府上的愁云密布、毓庆宫内狂喜淫荡而言,老四府中却是冷静了不少,但疑惑却更多了些。
头前胤就希望胤祚能站自个儿一边出手对付老八一伙,也旁敲侧击过了,始终没有从胤祚口里头套出哪怕是一星半点有用的消息,这回倒好,胤祚不出手则已,一出手竟然是雷霆万钧之势,这也太诡异了些,让老八一伙措手不及之余,也令胤迷惑不已,他压根儿就不相信胤祚会是个如此感情用事之人,可又闹不明白胤祚地葫芦里卖的是啥药,不得不将手下的心腹们都召集起来议事。
“主子,奴才以为毅郡王定是打算下重手穷治刑部。一来凭此好邀功请赏,二来彻底打垮八爷一伙。等收拾了八爷,怕是要调头对付太子爷了,奴才这里有上中下三策——六爷是头猛虎,非一人之力可以降服,若是任其猖獗下去,朝政必乱,四爷何不趁八爷有难之际,联合太子爷、八爷地势力,全力扑杀六爷。此为上策。静观其变,等八爷、六爷斗得不可开交之际,太子爷必然也会出手搅局,四爷蹑在其后,将那三位爷一锅脍了。倒也省心,此为中策。下策就是帮着六爷彻底整倒八爷,然后联合太子爷地势力打压六爷,尤其是在海运上作些手脚,让六爷也陷进去。不过如此一来,太子爷可就安稳了,对四爷也算不得有利。”年羹尧首次参加议事,立功心切。一口气说了许多,却忘了胤素来忌讳别人扯出他自个儿地不臣之
听着年羹尧的话,胤的脸顿时青了,断喝道:“放肆!本贝勒行事向来出于公心。你个毛头小子竟敢妄言,掌嘴!”
年羹尧马屁拍到了马腿上,也只好自认倒霉,接连扇了自个儿几十个大耳光,那脸都肿得像个猪头似的。文觉和尚有些看不过眼。忙开口劝道:“四爷。亮工也是为了四爷好,言语间虽有不妥。可其心还是向着四爷地,就饶了他这一回吧。”
胤不耐烦地对年羹尧挥了下手道:“够了,自个儿到外头墙角跪着去。”年羹尧素来怕这位冷面主子,也不敢分辨,红着脸出了书房到墙角跪着去了,不过心里头却有了些不一样地想法。
待年羹尧出去之后,胤长叹了口气道:“现如今朝堂之中社鼠横行,朝局纷乱,本贝勒实在不知该如何自处,只是不能叫那些鼠辈得了意去,可……唉!”
大冷的天,唐国鸣依旧摇着折扇,一副名士派头,此刻见胤满脸子忧国忧民地样子,也不禁莞尔,笑了一下道:“四爷忧心国政,怕不是好的,不过想要扫清朝堂却也不急于一时。某观六爷此举虽突兀,却也不失为妙手,现如今八爷地命根子却是握在了六爷手中,若是六爷有心穷治,则八爷必倒,不过依某看来,六爷定不会如此作为,即便六爷想如此做,四爷怕也不会同意吧?”
胤楞了一下,老半天回不过神来,犹豫地道:“老八倒了,对朝局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先生此言何意。”
唐国鸣笑而不答,摇了会折扇,“啪”地一收扇子,笑呵呵地道:“年亮工之言虽孟浪了些,不过却倒有些道理,四爷不妨先看看风向,有空的话,到八爷府上走走也好胤正要问个究竟,管家高福儿来报——朱天保、陈天遒两位东宫侍讲来了。胤想了想道:“请他们到前院大堂,本贝勒一会儿就去。”
大家都忙得很,胤祚却也没闲着,要想达到敲山震虎的目的,让老八乖乖地跟着自个儿的指挥棒转,不下狠手是不行地,可下手太狠也是不行的,这里头可就有个计较了,该从哪下手,下多重的手,那可就是门学问了,按胤祚与邬思道、林轩毅二人事先商定的法子就是抓大放小,既要让老八一伙疼,又不至于被重创,目标就是毕日赫。
毕日赫,满正白旗人,荫生,时年四十,八爷的包衣奴才,算是老八门下最忠心的几条狗之一,身份地位也高,堂堂刑部侍郎,正二品大员,拿来交差是足够的了,不过要想拿下此人却不是件容易的事儿,为了能达到此目地,胤祚事先可是费了九牛二虎的劲来收集各种证据,还得避开老八的耳目,以免走漏风声,这其中的艰辛就可想而知了。
“毕日赫,你可知罪?”胤祚高坐刑部大堂之上,一拍惊堂木,断喝道。
毕日赫虽跪在堂下,顶戴花羽也被摘了,可心里头还指望着八贝勒会来救自个儿,心里头可是瓷实着呢,梗着脖子叫道:“本官无罪,王爷您这是乱命,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哟嗬,牛气,乱命地大帽子都扣咱头上了,嘿,想激怒老子,让老子下手打你的板子,然后来个宁死不屈。好上咱家老爷子那儿告状去,美了你啊。胤祚也不理会毕日赫地叫嚣。好整以暇地整了整头上的郡王冠戴,笑呵呵地道:“这么说,你是清白地喽?”
“本官清廉自守,自是清白地。”毕日赫硬硬地回了一句。
“清白?嘿嘿,好一个清白地贪官!”胤祚冷笑着说道。
毕日赫自忖胤祚拿不到证据,铁青着脸道:“王爷说话要有证据,本官虽位分低微,可也是朝廷大员,此等妄言。恕本官不敢苟同。”
“哈哈哈……”胤祚放声大笑起来,好一阵子才狰狞着脸道:“本王从不冤枉好人,可也不会放过像你这样的恶人,嘿嘿,死在本王手下地高官多了去了。也不差你这么个小官
“王爷请自重,切莫恶语伤人。”毕日赫冷冷地回了一句。
“好,有种!本王就喜欢杀你这等有种的贪官。”胤沉着脸道:“本王问你:通州富商何家业康熙三十四年七月八日到你府上行贿,共计白银八万两,而后,其原本被判秋决的三子没多久就出现在天津卫,可有此事?嗯?说!”
“我……,本官不知道王爷说的是什么。”毕日赫依旧死扛着。
“不知道?嘿嘿。本王这里可有何家业及其子何诚的供词,你可要看看?”胤祚从衣袖中取出一叠子供词,扬了一下道。
“那都是诬陷,本官不服。”毕日赫地头上虽已经是大汗淋漓了。可嘴还是很硬的。
“不服?嘿,煮熟的鸭子嘴还挺硬的嘛,很好,本王再问你:康熙三十五年九月十八日,秋决的监斩官可是你了对吧?”胤祚冷笑着问道。
“不、不错。是。是本官。”毕日赫已经猜到胤祚要说什么了,全身哆嗦着。结结巴巴地应了一声。
“毕日赫你也算是老刑部了,哦,本王算了一下,你自打康熙二十五年入刑部当笔帖式起,到如今已是十一个年头了,想来对大清律是熟知地了。嘿嘿,那本王问你:按大清律,监斩官当验明犯人的身份,不得有差对不?若是斩错了人,监斩官该当何罪啊?”胤祚步步紧逼地追问着。
“”毕日赫已经是面如死灰,压根儿就不敢接口,索性来个沉默以对。
“不想说?嘿,那本王来告诉你吧,若是无心之过,监斩官当处流放之刑,若是有意为之,则是死罪!”胤祚笑眯眯地看着不停地发抖的毕日赫,特意顿了顿又接着道:“毕大人不会是想告诉本王所有犯人都无验错吧?嗯?”
“没、没、没有。”毕日赫抖个不停。
“没有?没有什么?没有验错?”胤祚收起了笑脸,冷冷地一扬手道:“带上来!”
随着胤祚的话音一落,数名亲卫押解着一个蒙着面的大汉走上堂来。胤祚挥了下手,示意亲卫掀开那名大汉脸上的蒙布,露出了一张刀疤脸。
“邱明鹤,匪号翻天鹞子,独行大盗,于康熙三十五年初在天津卫被擒,按律当斩,原定于康熙三十五年九月十八日秋决,监斩官毕日赫。本王没有记错吧?那毕大人看看面前这位是人是鬼?”胤祚一拍惊堂木,断喝道。
毕日赫猛地一惊,死盯着邱明鹤不放,他闹不明白这早已逃之夭夭的大盗怎么落到胤祚的手中,可看着邱明鹤那苍白地皮肤,明显是许久不见阳光的样子,心中若有所悟,低着头再也不吭气了。
娘的,为了对付这混球,老子已经把手中的牌都出尽了,有些亏本,妈地,这些牌原本可以用来敲敲老八的竹竿的,这回算是用早了。胤祚暗骂了一声,挥手道:“将这个蠢货押下去,让他招供画押,不老实就往死里打,只要留一口活气就成。”
数名亲卫上前架起毕日赫就往堂下走,一路上只留下毕日赫凄厉的叫冤声,胤祚不耐烦地下了堂,在大堂上来回踱了几步,心中却有些不稳。老八一伙的那些勾当自然是瞒不住胤祚地情报网地,当初邱明鹤刚逃离京师就被胤祚暗地下的人手给生擒了,为此还死了不少人,原本也没打算马上就用地,可被老八逼到了墙角,说不得也只能先用来救急了。
胤祚手下那帮子亲卫个个都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手下狠着呢,压根儿就不管毕日赫能不能撑得住,就着刑部大堂里有的刑具,给毕日赫一道道地上刑,啥子老虎凳,灌辣椒水、鞭打、烙铁之类的玩得个痛快,整得毕日赫哭爹叫娘,那凄厉的叫声回荡在刑部衙门内,吓得那些被关押起来的刑部官员个个面如土色,因此而尿裤子的也不在少数。
可怜毕日赫一个老刑部,平日里尽是整治犯人,这回轮到他自己被人整治了,知道自己撑不下去了,哭叫着招了供,不但供出了自己的罪行,连带着旁人的罪也一股脑地全扯了出来。
冬日了天黑得快,还没到酉时三刻,天色就已经擦黑了。胤祚就着刑部大堂上的***将毕日赫的供词草草地过了一遍,心里头却是沉重得很——胤祚早就知道刑部里头是黑幕丛丛,原本就不是个干净的所在,可还真没想到老八一伙子竟然无耻到那等地步,整个刑部全烂了,除了新任刑部尚书傅拉塔被蒙在鼓里外,从侍郎、郎中一直到下面的牢头就没一个干净的货色。
胤祚不是没见识过腐败,别说这一世,即便是前世也是见得多了,可没想到刑部竟然从上到下全玩完,这也太可怕了些,要知道刑部可是执掌天下刑狱之所在,刑部烂了,哪还有什么公平正义可言,有心穷究一番,可惜不是时机,胤祚也只能自个儿在心里头想想,真要动狠手,只能是为人做嫁衣妆,白白便宜了太子。
胤祚长叹了口气,将毕日赫的供词分成几份,一些涉及面太广的供词全收了起来,只留下一些有关毕日赫自身及一些不太重要的官员的口供,让亲卫将这些供词归档,又下令清松严加看管那帮子犯官,自己领了四、五名亲随,搭马赶回了王府。
“唔,王爷不必太过介意,这世上原本就是如此,即便是贞观年间冤狱也少不了,王爷若是真想有所作为,也得等候时机不是吗?”听完了胤祚介绍的情况,看着胤祚满脸怒气的样子,邬思道出言开解道:“现如今山也敲了,虎也惊了,是该到讨价还价的时候了,王爷还是得辛苦一趟,免得被人占了先手。”
“不错,王爷别忘了,彻查刑部的圣旨,不仅王爷手中有,宫里头那位也有一份在,若是有人横插一杠子,那事情可就难以收拾了,到头来便宜了四爷。”林轩毅也赞同邬思道的看法。
此话不错!老四那货在一旁看着热闹呢,若是这货抢先跟老八一伙子搭上了手,那乐子可就大了,嘿嘿,想占咱的便宜,没那么容易。胤祚心中计较一定,霍然起立道:“好!本王这就到老八府上去转转,看老八怎个低头法。”
密布,胤前后派了不少人去刑部衙门打探消息,可没有人能进入刑部大堂,所有人一靠近刑部衙门便被胤祚手下的亲卫拦住了,压根儿不得其门而入,试探着派刑部官员的家人去送饭也被挡了出来,说是刑部所有人的伙食全部由胤祚统一安排,断亏待不了大家伙的,某些官员的家眷想要哭闹,立马被胤祚的亲卫叉了出去,一点情面都不讲。
怎个愁字了得,这会儿命根子全落到了胤祚的手中,真要是胤祚把事情闹腾得大发了,哥几个都没个好下场,满屋子的人都愁眉苦脸地坐着,不知该如何是好,颇有点搬起石头砸了自个儿脚的感觉。大家都不是傻子,也不想坐以待毙,可办法想了一个又一个也没个准主意,这会儿胤祚可是奉旨办差,除非是打算起兵谋逆,否则也拿胤祚没办法,可问题是即便是想起兵,别说手中没力量,就算是有力量,时间上也来不及啊。正无可奈何间,管家来报——四贝勒胤来访,满屋子的人都傻了眼。
“他***,老四一准是来看热闹的,娘的,这个幸灾乐祸的狗东西。”老十恨恨地骂了一句。
老九胤皱了皱眉头道:“八哥,咱兄弟跟老四没什么交情,过节倒是不少,这时节他上门来搞什么?莫非真打算来看咱兄弟的热闹?嗯,我看不像,老四就是个阴冷人,即便要看热闹也不会挑这个时节上门,倒像是来拉拢咱兄弟的。”
“九爷这话有理,普横料定四爷这会儿上门必定是来探底的,若是有可能的话,或许还会出价。八爷不妨见上一见,看四爷能开出啥价码,应承则不急。”温瑞和冷静地道。
胤点了点头道:“嗯。本贝勒理会得了,这就大开中门,见见咱的好四哥去。”整了整衣冠大步行出了书房。
八贝勒府门口,四阿哥胤早已下了大轿,悠闲地站在道傍,也不怎么理会那些捧臭脚的下人,一向冷峻的脸上此时却带着笑意。
“哟,四哥,您来了。让您久等了,小弟着实过意不去。”胤心里头虽有事,可人家演技派高手的名头可不是白给的,一出了府门,那脸上可是笑得满面春风地。
“啊。八弟,四哥今日正好闲着,没什么大事儿,听闻八弟最近从江南整来了些好茶,就琢磨着到八弟府上讨杯茶喝,可成?”相比于老八潇洒自如地演技,胤还真是差了点火候,连借口都没找好。也就是随口乱扯的罢了。
胤继续着演技派的风范,一拍额头道:“唉,都怪小弟最近事儿忙,浑然忘了四哥就喜欢喝茶。到了新茶都忘了往四哥府上送,还让四哥跑一趟,恕罪,恕罪。四哥,外头风大。里面请。”
哥俩个有说有笑。各怀鬼胎地进了厅堂,分宾主做好。自有下人奉上切好地新茶,各自端着茶碗儿假模假样地喝着。茶确实是好茶,新出的极品云雾毛尖,不过这哥俩个此时都没有那份品茶的心思,老八心里头虽惦记着刑部衙门里的状况,可面子上却没有丝毫的走样,笑得很是可掬;老四来前虽已经琢磨好了怎个开口法,可毕竟演技差了一些,一时间也不知道咋挑起话题,这哥俩个还真儿个就只顾喝茶来着。
老四演技是差,不过城府却是很深的,自然不会直统统地就将底牌全都掀开,先是很客气地聊着茶道,满口子啥茶配啥水之类的废话,简直能把陆羽的《茶经》给背了一番;老八心里头虽有事,可演技好,面带笑容地听着,不时地插上几句,点评一下,倒也兄弟情深,一派和气;可总这么扯着茶经也不是个事儿,到了末了,胤的耐心可就被磨完了,话题一转说道:“八弟,这什么水配什么茶可是有些讲究,那是千万错不得地,若是错了的话,好端端一壶茶可就全毁了,可惜了不是?”眼瞅着要转入正题了,老八胤的精神一振,笑容不变地道:“四哥说得极是,小弟一向粗疏,还真没注意到这许多,多亏了四哥提醒,赶明儿小弟也得好好琢磨一下《茶经》,免得闹笑话儿。”
“嗯。”胤点了点头道:“茶虽小道,可也有大学问不是?这治理国家其实就跟茶道没太大的区别,讲究的就是个搭配和火候,八弟以为如何?”
“对,是极了,四哥说得一点都没错,书云:治大国如烹小鲜就是这个理儿。”老八附和地答道。
“哈哈哈……八弟说地好,治国平天下乃是丈夫之志向,可若是朝中有些个不轨之辈总利用些见不得光的手段期瞒圣上,邀功请赏却是要不得的,如此奸佞之徒,你我兄弟当携手共举,不可令小人得志才是啊。”胤很是语重心长地说道。
胤原就是伶俐人,如何听不出胤所说的那个邀功请赏的奸佞就指的是胤祚,这会儿虽说心里头恨死了胤祚,可没搞清胤的底牌之前,胤可不想先漏了自个儿的底牌,满脸子乐呵地随声附和道:“四哥说得好,奸佞小人不过能一时得志罢了,却不能长久,自作孽不可活,天会收拾他地,我等拭目以待就是了。”老八这话的意思里头就是胤祚不过是暂时得意罢了,就先让他得意几天,咱有办法对付他,话里头却没有丝毫要跟胤联手的意思。
胤愣了一下,一时间也摸不清胤手里面是不是还藏着大牌没出,也不敢肯定胤就已经走头无路了,略略想了一下道:“大丈夫行事当以扫清奸佞为己任,岂可任宵小猖獗,四哥虽不才,却不能容此恶人逍遥的,难不成八弟另有打算?”
胤打小了起就是只狐狸,除了实在斗不过胤祚那只更狡猾地老狐之外,还真没吃过别人的亏。眼瞅着老四把话都说得如此露骨了,除了在心里头狠狠地鄙视了一下胤的演技外,更是料定胤不是胤祚的对手。跟胤联手压根儿就没多大的戏,简直是自取灭亡,可在此危难之际也不想再多树胤这个强敌,仗着演技好,满脸子坚决地道:“四哥既有此雄心,小弟愿附骥尾,定不能让贼子得了意去。”
“哈哈哈……好,八弟这话说得好,四哥心里头痛快来着。四哥负责户部,八弟负责刑部,咱们兄弟齐心,其力断金,必能制止贼子地野心。还朝廷个安宁。”胤很是豪爽地说着,接着顿了一下道:“四哥地户部在粮道上却有些棘手,有些事儿一时拿不定主意,还得八弟从旁协助一、二,若是八弟门下有些干才,不妨推荐几个,也算是帮了四哥的大忙了户部管着粮道是没错,不过现下粮道却不在胤地手上。都在胤祚手里头捏着呢,户部根本就插不上手,除了验收一下到京师的粮草外就剩下管仓库的活计了,那些人事安排啥地。全是胤祚说了算,也算是熙朝的一大怪事了。胤这话已经说得很明了,那就是他帮胤渡过此难关,并且许诺一旦收回粮道的权利,就分出些肥缺给胤。前提条件是胤帮着他收回粮道的权利。说是趁火打劫也好,说是威逼利诱也罢。总之跟他联手好处大大地有。
胤一听就明白了老四的话,原本想一口应承下来,可眼珠子一转却想起了胤祚那张总是贼笑兮兮的脸,心头不由地一寒,赶忙答道:“四哥说得极是,人选嘛,小弟还得斟酌一、二,要不小弟整理一下,明儿一早到四哥府上拜访时再议议如何?”
胤见胤虽没有满口子应承,可话里却透出了附议的意思,也不多耽搁,笑呵呵地道:“成,明日哥哥就在府中等候八弟的大驾,时候不早了,哥哥家里头还有些小事,这便告辞了。”
胤满面春风地送了胤出了大门口,紧赶着回了书房,将胤的来意对众人述说了一番,大家伙面面相觑了好一阵子,还是老十胤锇最沉不住气,跳起来道:“我看可行,奶奶地,先干倒老六,大家伙再慢慢跟老四玩玩,总好过被老六那个混球活活折腾死。”
“不错,明儿个,咱们就发动所有的人马一起上弹章,连同宫里那位。外带老四,足够凑出数百人的了,那些弹章即便压不死老六,也能叫他动弹不得,算是围魏救赵罢了。”一向阴恻恻的老九胤这会儿也跳着脚,满脸子肥肉乱颤地嚷道。
胤却没理会两位弟弟的瞎嚷嚷,看着紧闭着双眼地温瑞和道:“温先生以为老四的提议如何?”
“道理上行得通,不过……”温瑞和话音未落,管家就急急忙忙地冲到了书房门口,气喘吁吁地道:“主子,毅郡王来了,正在大门口候着呢。”
“什么?来了多少人?”老十胤锇跳了起来,生恐胤祚这个“丘八王爷”就这么带兵前来逮人了。
“主子,毅郡王就,就,就带了四个戈斯哈”管家眼瞅着满屋子的人都拿眼瞪着他,不禁有些胆怯,话也说得结结巴巴地,不成个调儿。
一听胤祚只带了四个亲卫,原本被吓破了胆的老十立刻又乱嚷嚷着道:“来得好,大家抄家伙,先拿下老六,看他还嚣张个屁……”
“够了,十弟,你长点脑子成不?别说拿不住老六,就算能拿住老六又能怎样,是杀?是关?简直是没头脑。”胤心里头烦着呢,毫不客气地打断了老十胤锇那些没营养的废话,看着温瑞和道:“老六急急忙忙地赶来究竟是何用意?”
温瑞和双眼中闪烁着精光道:“来讨价还价的,无论六爷出得是啥价格,都先答应下来,回头再商议。”胤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大步向府门外走去。
胤祚末时三刻就已经到了老八府邸的附近,不过大老远就瞧见了老四的轿子停放在大门口,心知自己晚到了一步,也明白老四这会儿正在老八府上拉拢着老八一伙,虽不明白老四究竟许下了何等地诺言。也不知道老四想要得到啥好处,不过有一点胤祚是清楚的,那就是原先准备好的说辞就得作废了。趁着老四还在老八府上。胤祚隐在老八府外不远处的茶馆子里,一边观察着老八府上地动静,一边紧张地思考着对策,直到老四出了门,轿子走远了,胤祚才决定了自己究竟该怎么说,这才领着几个亲卫向老八府上而去。
胤急急忙忙地领着几个下人打着灯笼迎出了大门外,脸上笑得甜蜜,一抱拳。一躬身道:“六哥,小弟迎候来迟,六哥莫怪。”
哟嗬,小样,还很镇定的嘛。看样子老四那货没少许诺,嘿嘿,要跟咱斗,你老八还是差了点。胤祚脸上一点笑意都没有,看了看胤道:“六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儿个是有大事要跟八弟商议来着。”
胤祚所说地大事自然就是刑部之事,胤心里头是有数的,可没想到胤祚竟然人都还没进屋。在大门口就揭出来了,不由地愣住了,好半会才接着道:“成,六哥有事尽管吩咐。小弟一定照办就是了。六哥里面请。”
“嗯。”胤祚也没客气,沉着脸跟胤并肩走进了府门。
大厅还是那个大厅,茶也还是同样的新茶,不过胤面对地胤祚却是个演技派地绝顶高手,那演技比起老四胤那个半吊子可是强多了。压根儿就没谈啥子茶经。也不开口,沉着脸只管喝茶。那脸寒得比外头的雪还冷,闹得胤吃不住劲了,心里头七上八下地,也不知道胤祚究竟拿住了自个儿多少把柄,也不清楚胤祚是不是要翻脸,脸上地笑容可就有些僵了,强撑了一阵,终于憋不住了,试探着问道:“头前六哥所说的大事,究竟是……”
呵,撑不住啦,小样,看你还跟老子装,再装啊,娘的,一会儿有你哭的时候。胤祚心里头爽得很,可脸上依旧跟结了冰似的,冷冷地发出一阵笑声:“嘿嘿,事情不小啊,有人要倒大霉了。嘿嘿。”
胤被胤祚的笑声弄得毛骨悚然,苦着脸道:“六哥有话尽管直说好了,咱们自家兄弟,有什么话不能说地。”
哈哈,这回不笑了吧,嘿嘿,不吓吓你,你小子还不得跟老四那蠢蛋搞一块儿去,老子可不是受虐狂,让人背后捅刀子还能乐呵的。胤祚冷笑着道:“老八,你好大的胆子啊,嘿,要不是六哥这给你留着面子,只怕宫里头那位就能拿你开刀了。”
开刀?这会儿能拿胤开刀的也就只有胤祚了,胤哪会听不出胤祚的意思,那话里头就是别跟老子耍花腔,宫里头那位还站边上看着呢,你小子若是想歪主意也成,拿你开刀就是了。
胤心里头明白着呢,可明白归明白,这会儿他是鱼肉,胤祚可是刀俎,没奈何只能低声下气地道:“小弟承六哥地情了,小弟年纪小,总有些事没办妥贴,六哥总不会跟自家兄弟多计较的不是?又事情还是请六哥多担待一些不是?”
靠!老八这货还真是厉害,能屈能伸,娘的,演技也高明,若不是那个多谋少断的坏毛病,还真不好对付呢,跟这家伙打交道还真得小心,一个不好,这货就能将咱给卖了。胤祚心思动得飞快,脸上的寒冰瞬间就不见了,一副笑脸冒了出来,鼓着掌道:“不错,老八这话说到六哥心里头去了,咱们兄弟有什么话不好说的呢,得,六哥光顾着说话,都忘了有些东西得让八弟瞅瞅,顺便帮六哥出出主意。”
胤祚手一伸,像变戏法般从衣袖中掏出了一叠子厚厚的供词,笑呵呵地递给胤道:“今儿个哥哥奉旨办差,刚巧逮着了个不长眼的家伙,这里头可全是那家伙地供词,八弟既管着刑部,这事儿还得八弟拿拿主意,哥哥也好有个底不是?要不皇阿玛那头可不好回话了。”
明知道这事儿就是胤祚在整他,可也没办法,胤苦着脸接过了那叠子供词,刚看了一会儿,原本装出来的苦脸就彻底苦得煞白了,手一抖,那叠子供词落了一地,愣愣地发着呆,好半会才回过神来,眼珠子一转,心中有了计较——胤祚既然敢拿这叠子供词上门,就必定不会拿到朝堂上去的,眼下的关键是要付出多大地代价才能堵住胤祚的嘴,能让胤祚先帮着撑过这一关,其他事儿等日后使些手段,或是杀,或是外放,将知情人一一赶出京去,也就不怕胤祚拿住把柄了。
胤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六哥,小弟惭愧,管了刑部多年,也没察觉自家奴才毕日赫是此等该杀之人,现如今这奴才既然犯了十恶不赦之罪,六哥拿了他,也是帮小弟除了一害,小弟欢喜得很,呵呵呵……”
嘿,不错,好你个小八,满灵醒的嘛,就这么壮士断腕也能成,咱跟老爷子那里也有个交待,不错!上道,不过嘛,你小子能逃过这一劫,不付出点代价咋行,咱这会儿不敲敲你的竹竿更待何时?胤祚突然苦着脸道:“唉,六哥难啊,手下刚收了几个奴才,一时间还真找不到太好的缺,这事儿实在不好整,嗯,听说浙江宁波府地缺刚出,不知道是真是假?”
浙江宁波府并未出缺,不过这会儿宁波府地知府仇炎九却是老八的门下,胤祚这话地意思就是让老八让出此肥缺。明知道胤祚在敲竹竿,胤也只能硬着头皮道:“小事情,六哥尽管放心,这事儿包小弟身上了。”
“嗯,如此就多谢八弟了,还有,唉,真不好开口啊。”胤祚故意装出一副难为情的样子,气得胤心里头火冒三丈,可形势比人强,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陪着笑道:“六哥还有何事需要小弟的,尽管说。”
“哦,多谢八弟了,嗯,山西太原府、大同府都是不错的地方,呵呵,哥哥很是喜欢啊。”胤祚狮子大开口,又是两个老八门下的知府之位提了出来。
“成!哥哥既然喜欢就派些个奴才去管管,将来也好趁便去看看不是?”胤心里头在滴血,可脸上还是笑着,只是那笑容未免僵了些。
“哈哈哈,好,爽快,哥哥就多谢八弟了,哦,天色不早了,哥哥家里头两娃还闹着呢,回见啊。”胤祚哈哈大笑地起了身,告辞而去,一副志满意得的样子,不过出了老八的门,那满脸的笑意就立刻不见了,强自压抑着心中的烦闷,翻身上马,领着那几个亲卫直奔自家的王府而去,只留下一串串清脆的马蹄声在夜空中回响。
夜深沉,可夜幕下的京师却更是阴沉,多少的密谋正悄悄地谋划着,明日就将是见分晓的时刻……
胤跟送瘟神似地送走了胤祚,铁青着脸走回了书房,将与胤祚交涉的情况一说,老十胤锇就跳了起来:“他***,老六这混球趁火打劫来了,咱们兄弟搞下那几个缺花了多少力气,他一句轻巧话就想搞走,门都没有!”
老九胤将胤手里头那叠子供词粗粗地看了一遍,肥胖的脸颊抖个不停,长叹了口气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现如今也只能先应承下来,以后再想法子扳回来了,唉。”
“温先生,本贝勒心已乱,此事究竟该如何应对,还请先生教我。”胤摇着头道。
“八爷莫急,此事并未到不可为的地步,现如今四爷、六爷都已出了价,依普横看来,六爷虽贪却从不食言,些许肥缺给他就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至少六爷不会对八爷下死手。”温瑞和温言答道。
“依先生之意,我等还是跟老六合作,那老四那头咋说?”老十胤锇追问了一句。
温瑞和轻轻一笑道:“十爷问得好,这回可以跟六爷合作,可也不见得就不能跟四爷合作不是?”
胤若有所悟地点点头道:“不错,是这个理儿,只是……”
温瑞和笑了,两眼闪烁着精光道:“六爷所提的那些条件不过是安八爷的心罢了,有没有给他那些缺其实都无所谓,即便不给,六爷也不见得会将八爷往死里整,至于四爷,嘿。他才真的是打算趁火打劫,其本意就是想着捞回粮道,八爷答应他又有何妨。只需如此……”
“好!”胤鼓了下掌道:“赶明儿就依先生之意行事。”
胤祚匆忙赶回王府。直奔书房。早已等候在书房内的邬、林二人一瞧见胤祚那张有些沉闷的脸就知道事情起了波折,邬、林二人对视了一眼,林轩毅微笑着道:“王爷可是去迟了一步?”
胤祚愣了一下道:“先生怎地知道?”
“呵呵,若是王爷没迟一步地话,按时间算早该回来了。”邬思道笑着道。
“不错,本王到时,正好瞧见老四那货的轿子停在老八府门外,耽搁了些时间。嘿,让老四抢先了一步,不过本王也没白去,老八……”胤祚突然停了一下,回身对守在书房门口的清虚打了个手势,自己则边走向窗户边笑着道:“老八真是个死脑筋,竟然……”话未说完,胤祚身形一闪已从窗户纵了出去。跃上了屋顶,与此同时,书房门口地清虚猛地抽出长剑也飞身上了房。
房顶上一个俯身趴在瓦片上地黑衣蒙面人眼见形迹败露,却也没有丝毫的慌张,默不作声地立了起来。随意地站在那儿,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胤祚也不废话,双掌一立,一招“否极泰来”向黑衣人攻了过去,与此同时。清虚手中的长剑一抖。一招“三环套月”封住了黑衣蒙面人的后路。
面对着两大高手的夹攻,黑衣蒙面人哈哈大笑着。身形一闪,向胤祚冲了过去,双手一挥,结成了一个法印,隐隐然直指胤祚的胸口破绽之处。胤祚身形猛地一顿,双掌划了个圆环,一招“如封似闭”迎了上去,双方的势子都快,转眼间撞在了一起,连对了两掌,爆出两声脆响,胤祚立身不稳,向后退开了数步。那黑衣人也没讨到好,消瘦地身形同样被震得飞了起来,正赶上清虚背后杀来的那招“三环套月”。
黑衣人已避无可避,眼瞅着将命丧清虚剑下之时,胤祚高声叫道:“小心,是大手印。”黑衣人哈哈大笑着在空中一个翻身,双手结印,似轻实重地在清虚的剑身上按了一下,将清虚震退,借着反震之力,人在空中几个翻身,落到了院子中,接着几个纵身飞上了院墙,身形闪动间落入了黑暗中,消失不见了。
是他?妈的,这秃驴怎跑到京城来了?胤祚跟那黑衣蒙面人交手虽只有一招,却从其手法和笑声中认出了来者,这人就是当初昭莫多之战时遇到的那个名叫丹增的怪喇嘛。清虚的武功虽也算高强,但较之胤祚尚有不如,跟丹增比起来就差得更远了,被丹增一击之下撞下了屋顶,丹增早走远了,他才飞身上了房顶,来到胤祚身边道:“王爷,属下无能……”
胤祚一挥手打断了清虚的话道:“不必再说,那秃驴敌友未分,身手了得,原就不是你所能应付地。今日府中守卫空虚,你多辛苦些。”
清虚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心中却是沉重的很,让人不知不觉地混进了王府,胤祚虽没责怪他,可他身为王府教习却不免有失职之过,技不如人也只好自认晦气,心里头可是暗下狠心,打算好生修炼一番,断不能丢了武当派脸面。胤祚没有理会正发着呆的清虚,自己飞身下了屋顶,走入了书房中,将丹增的来历及今日见老八的情形都详述了一番。
一阵沉默之后,林轩毅先开了口:“王爷,厉河若是没料错地话,四爷是打算趁此机会跟老八联手,抢回粮道的差使,用的是围魏救赵的手法,明日只怕还有事端。”
“嗯,厉河此言有理,但依玉露看来,八爷并不一定会跟着四爷的脚步走,至少在眼下不会,日后则难说,王爷心中有数即可,倒是要提防宫中那位明日可能会插一手,王爷只需如此……即可。”邬思道拈着胡须笑道。
胤祚在房中踱了几步,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望着窗外地夜空心里头却是波澜起伏不定——螳螂捕蝉,谁是那只黄雀?
四贝勒府中,早已得知胤祚去见过老八地胤也没闲着,议的也是明日之事。待众人都发表过自己地看法后,唐国鸣满脸笑意地开了口:“四爷,俗话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四爷何不看看哪个能成黄雀?别忘了彻查刑部一案的圣旨可有两份,这其中就有文章可做了。”
“先生之意是……”胤若有所思地点着头道。
唐国鸣但笑不语,手中的折扇却指向皇宫所在的方向。胤眼睛一亮,冷峻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点着头道:“好,明日一早本贝勒就进宫去。”
康熙三十六年十一月初五,大雪,鹅毛般的大雪落个不停,天冷得够呛,胤祚心中有事,一大早就醒了,悄悄地起了身,看了看熟睡中的秋菊和小弘历,蹑手蹑脚地更了衣,到院子中练了回武,由着丫鬟们服侍着梳洗了一番,对付着用了早膳,领着四、五个亲卫骑上马冒着雪急匆匆地向刑部衙门赶去。
刚到了地儿,老远就瞧见老十、老九都立在伞下,早等在刑部衙门外了,胤祚翻身下马,笑呵呵地对迎上前来的哥俩道:“这大雪天的,你俩不在家歇着,一大早就跑这来了,勤勉之心可嘉啊。”
胤祚这话刺得那哥俩个面色通红,老十脾气虽躁,可向来怕胤祚,没敢还嘴,气鼓鼓地扭着头不吭气,老九胤城府深,心中虽有气,可脸上还是陪着笑道:“六哥早,弟弟们兼着刑部的差使,特地来听从六哥的指示,呵呵。”
嘿,听从咱的指示?老九这货还真会说话,老八那个混球果然如同邬、林二人分析的般躲起来了,嘿,想当黄雀,老子可是猎人来着,专打的就是黄雀。胤祚心里头叨咕着,脸上却不动声色,笑了一下道:“成啊,既然来了就进衙门内说事吧。”言毕也不再理会那哥俩在想些什么,率先走入了刑部衙门,老九、老十对看了一眼,怏怏地跟在胤祚的身后也进了刑部大堂。
大堂之上,胤祚绝口不提刑部的案子,笑呵呵地扯了一堆闲话,啥子美酒佳肴地乱说一通,把那兄弟俩给忽悠得够呛,几次想要将话题转到刑部案子上都被胤祚轻轻地推开了。屁话扯了好一通,老十胤锇实在是憋不住了,闷声闷气地道:“六哥,昨儿个您不是答应今儿一早放人来着,莫非变卦了不成?”
嘿,臭小子,这么快就沉不住气了?还真是个没头脑,呵呵,人是要放的,那帮子废物贪官咱留着干嘛,不过放人也得有个时机不是?嘿,先逗你们玩玩。胤祚乐呵呵地笑道:“放,为什么不放,不过嘛……”胤祚的话故意说了一半,急得老十高声道:“还有啥子事,六哥您倒是说啊。”
胤祚一副沉思状,苦着脸道:“哥哥倒是想放人来着,不过怕别人会有意见,真要是闹起来,哥哥也难做不是?”
“***,谁敢说闲话,咱活劈了他。”老十实在是受够了胤祚的气,坐不住了,跳了起来。
胤祚还没来得及接话,刑部衙门口一阵轰乱的声音传来,心中顿时一动——来了,总算是来了。
刑部衙门口的骚乱声惊动了大堂内端坐着的三兄弟,个个脸上都是惊疑不定的神色,不过老九、老十是真的惊疑,胤祚却是心中有数,他早已料到今儿个一早太子必到。胤祚之所以跟老九、老十兄弟俩瞎扯,等的就是太子,若是不趁太子在场时将事情一并料理了,只怕将来胤祚还得吃挂落,这会儿一听到门口的纷乱声,胤祚立马起了身道:“走,看看去,哪个有吃了豹子胆,敢来刑部衙门闹事。”胤祚表了态,那兄弟俩也只好跟着胤祚一道出了大堂,心头却没少犯叨咕。
刑部衙门口停放着两架大轿子,其中一架明黄色的自然是太子的大轿,不过太子本人并未露面,厚厚的轿帘遮住了所有人的视线,另外一架轿子却是四贝勒胤的大轿。此刻,胤手下的亲卫、毓庆宫的大内侍卫正跟胤祚的亲卫对峙着,双方吵成一片,胤冷着脸一言不发地就站在雪地里看着。待得瞅见胤祚三兄弟出来了,胤走上前去,冷着脸道:“六弟好大的威风,你手下那帮子奴才连太子的大驾都敢挡,嘿嘿,了不得啊。”
靠死你个老四,你小子行啊,一见面就给咱扣上个御下不严,冲犯太子的罪名,嘿,小样,咱不鸟你。胤祚压根儿就没回答胤的话,绕过胤直接奔向胤的大轿子,单膝点地道:“不知太子哥哥驾到,臣弟接驾来迟,请太子哥哥恕罪则个。”
老九、老十虽不待见太子那副孬样,可人家是半君,既然来了。也得迎驾不是?没奈何跟在胤祚身后也跪了下去,不情不愿地道:“臣弟见过太子哥哥。”
轿子里头沉静了片刻才慢慢悠悠地道:“免了,都起来吧。”
靠。小样。摆出这副半君的德行不就是打算给咱来个下马威吗?嘿,礼数咱绝对做足,其他的事走着瞧好了。胤祚一听叫起,也没客气,立起身来道:“太子哥哥,臣弟奉旨查办刑部一案,现如今已有了点眉目,原打算进宫跟太子哥哥好生商议来着。不过听说太子哥哥有病在身,呵呵,臣弟也就自作主张胡乱断了起来。”
胤祚的话里头含着刺,狠狠地挖苦了胤一番,指称胤是假病来着,不过无论是从说话的语气还是话本身都挑不出任何地毛病,尤其是那句奉旨断案更是堵住了胤拿大驾被挡来做文章的可能性,愣是把轿子里的胤噎得够呛。可又挑不出胤祚地话里地毛病,自个儿在轿子内生了好一会气,才一掀轿帘走了出来,边上的小太监赶紧打着伞遮住了胤。
胤看了胤祚一眼,冷着声道:“本宫昨儿一早偶感了风寒。今儿个却也好了许多,听闻六弟查案有了眉目,可可里想起头前皇阿玛也给了本宫一道旨意,让本宫彻查此案来着,怎么六弟不欢迎吗?”
欢迎。怎么能不欢迎呢。嘿,咱就等着您来背黑锅了。哪能不欢迎。胤祚心里头可是乐开了花,自个儿将热碳团从火里头拔出来,有人要接着哪能不欢迎,满脸子笑意地道:“太子哥哥说哪的话,臣弟早盼着太子哥哥来指导一、二的了,太子哥哥里面请。”
老九、老十这哥俩脸上的表情可就好看极了,压根儿就没想到胤祚竟然没有跟太子起冲突,就这么轻易地让太子进了刑部,那心里头可是急坏了,各自对视了一眼,悄悄地落在后头,暗自跟自家的戈斯哈叨咕了几句,才急匆匆地走进了刑部大堂。
嘿,老八打算当黄雀,咱就让你当个够,看看太子跟老八俩黄雀谁叫得更响,呵呵,很是期待。老九、老十那些个小动作压根儿就瞒不过胤祚,胤祚也没有让手下阻止老九一伙的小动作,任由他们玩去,陪着太子进了大堂,自个儿正襟危坐地坐在下手,一脸子正经状恭候太子的训示。老四、老九、老十各怀心机,各自落了座同样是一声不吭地坐着,满大堂坐着五个阿哥,都不开口说话,那场面诡异得很。
太子胤高坐上首,原本打算着让胤祚出来汇报案情,可没想到胤祚一落座就跟泥菩萨似地再也没了声响,等了好一阵子也没见胤祚出面,心中顿时有些来气,假咳了一声道:“六弟,案子究竟审得如何了?”
胤祚刷地站了起来,行动之突然,吓了大家一跳,不过胤祚却不管别人的感受,一躬身,很是客气地说道:“臣弟奉旨断案,现已查明刑部侍郎毕日赫,罔顾国法,收买人命,现已将其下狱,有关人等均已在押。”
“好!六弟辛苦了,本宫既然奉旨查办刑部宰白鹅一案,按理是要问个明白的,断不能叫那些鼠辈欺瞒了去,若是有些个小人试图作祟,定要他尝尝国法之无情。”胤瞥了一眼老九、老十这哥俩个,话里有话地说道。
老九、老十哥俩个心中那个火可就大了,只不过这会儿老八不在,心里头不免有些发虚,一时间也不敢就此发作,脸上却都有些不好看了,各自转开脸,不理会胤的冷讽。那哥俩个的不自在胤祚可是看在眼里,乐在心头,却也不理会,一脸子严肃地躬身道:“臣弟不敢居功,全仗皇阿玛英明,太子哥哥睿智,臣弟不过是跑跑腿罢了。”
“六弟过谦了,既然已有了线索,这就将人犯带上来吧,本宫倒想亲自审审。”胤笑呵呵地说道。
呵呵,好小子,打算摘桃子来了,嘿,这桃子只怕不那么好摘的哦。线索?你还真打算从毕日赫身上套出老八一伙子来啊,真是个没脑子的家伙,咱早等着看你的笑话了。人当然可以交,不过嘛,可不是这会儿,等老八来了再说。胤祚做出一副有些为难地样子道:“太子哥哥的意思是……”
“怎么,六弟审得,本宫就审不得?”胤冷笑了一下道。
胤祚故意装出一副陪笑的样子道:“呵呵,太子哥哥误会了,太子哥哥既是要审,那是当然之事,臣弟这里有毕日赫的供词在,太子哥哥不妨先过目一下,心里头也好有个底。”胤祚从衣袖中摸索了好一阵,总算掏出了几张供词,递交了过去。
胤草草地将那几张供词翻了翻,有些不满地道:“如此大的案子,岂会是一个小小地侍郎能做得了主的,六弟定是被人欺瞒了,这便将人犯带上来吧,本宫要好好审审。”
“这个……”胤祚一副迟疑不决的样子。
“嗯?六弟不想让本宫审案不成?”胤的太子脾气立刻发作起来。
“哪能啊,太子哥哥言重了,行,臣弟这就去提人。”胤祚微一躬身,也不理会老九、老十在一旁拼命地使眼神、打暗号,径自大步出了大堂,不过胤祚这一去就是好一阵子不见人影,只急得满堂的阿哥都有些做立不安,大家伙平日里就不睦,这会儿更是无话可说,四个阿哥傻不楞登地就这么干坐着。
胤在府里头一得到太子、老四都到了刑部,心知大事不妙,也顾不得乘轿子,跟温瑞和商议了几句,急急忙忙地骑着马冒雪就向刑部赶去,可怜他那一向就不怎么灵光地马术,一路狂奔到刑部衙门已是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了,刚进了刑部衙门口,就撞见胤祚正笑呵呵地看着他,心一急,话就脱口而出:“六哥,事情怎会到如此…”话说了半截,自个儿也觉得有些失言,立马住口不说了。
嘿嘿,小样,急了吧,看你小子还敢算计咱,不给你点苦头吃吃咋行。胤祚一见第二只黄雀也到了,心里头那个乐呵就别提了,笑嘻嘻地道:“八弟来得正好,六哥奉太子哥哥之命正要去大牢里提人呢?八弟可要同去?”
胤愣了一下,闹不明白胤祚究竟想干什么,不过能先跟毕日赫见个面总是好地,平定了一下心情,眼珠子一转道:“如此甚好,就有劳六哥了。”
胤祚也没客气,笑呵呵地领着胤直奔刑部后堂的大牢,到了门口,突然像想起了何事一般道:“哦,哥哥有些内急,八弟只管先去,哥哥一会儿便来。”说完也不给老八说话地机会,自个儿转身便走。胤略一犹豫,跺了下脚,急步走入大牢中,守在牢里的那些个胤祚的亲卫也不说话,径自领着胤及其亲卫直奔毕日赫的牢房……
胤祚的亲卫领着胤一伙子人马到了毕日赫的牢房前,开了锁之后,全部撤出了大牢,整个大牢内除了那些子不断喊冤的刑部官员之外,就只剩下胤一行数人。耳听着手下的那帮子奴才们求救的呼声,胤心中惊疑不定,不知道胤祚为何会给他这么一个单独跟毕日赫会面的良机,站在毕日赫的牢门口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毕日赫昨日受刑不过将实情和盘托了出来,心中惶恐不安,既想着自家主子能来搭救自己,可又担着心思,毕竟他自个儿所犯的罪足以炒家灭罪的了,更别说出卖主子的奴才在这时节是十恶不赦之罪,这会儿一见胤就在眼前,心中喜惧参半,顾不得自己身带重刑之具,踉跄着扑倒在地,手铐脚镣叮当作响,口里头哽咽着道:“主子,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胤强自忍住心中的不安,面色沉稳地开口道:“毕日赫,你好大的胆,竟背着爷做下如此罪孽,你可知罪?”
毕日赫咋一听胤的话不由地愣了小半会,心念电转之下已然明白自家主子的用意——这是让他将所有的罪责全都扛下。毕日赫落在胤祚手里,原就知一死难逃,仅存一线希望,就指望自家主子能出手搭救,这会儿所有的希望都落空了,人反倒放开了,磕着头道:“奴才背主私自妄为,不敢求主子搭救,但请主子能看在奴才往日用心巴结的份上,给奴才家小一线生机,奴才便是粉身碎骨也难报主子的大恩大德。”
毕日赫这话就是在讲条件了,那话里的意思就是——要我背下全部罪责可以,可您得保住我的家小。毕日赫之罪足够抄家灭族的了,不过按清律。似他这等满族出身之人抄家难免,灭族则未必,只要康熙老爷子不下死手,却也不至于落到灭族的地步。胤原就是个七窍玲珑之人。如何会听不出毕日赫话里头的含义。略一沉吟道:“爷一向的为人你是清楚的,该你地自然会有你的。一会儿太子殿下要问案,你切不可自误,有什么说什么,若是……”胤顿了顿,回身对身后的一个侍卫道:“去,扶他起来。”
一个侍卫走上前去搀扶毕日赫,悄悄地将一样事物塞入了毕日赫的手心。毕日赫眼中闪过一丝死灰。面色惨淡地回道:“主子大恩,奴才当来世在报……”话未说完,胤祚已领着一群亲卫走了进来,高声道:“八弟,哥哥来了,若是让太子哥哥等急了怕是不好,这便同去如何?”
胤飞快地对毕日赫打了个眼神,接着转过身来笑眯眯地道:“成。小弟听六哥地,这便去。”
嘿,小样,事情办妥了吧,娘地。咱给你个唱戏的时间,若是这样还唱不好,那你也就没资格当黄雀了。胤祚眼瞅着老八脸上的笑容就知道这主儿必然已经摆平了毕日赫,也不说破。笑着对手下亲卫下令道:“来啊,将这货押到大堂上去。”数个亲卫一拥而上。不由分说架起毕日赫便向牢门外行去。胤祚、胤哥俩个各怀心思一路说笑着也出了大牢向刑部大堂而去。
太子胤早已等得不耐烦了,数次派了侍卫去寻胤祚。却始终没找到人,那帮子侍卫到了刑部大牢就被胤祚的亲卫挡了回来,刑部大牢上封着胤祚的钦差关防,那帮子毓庆宫侍卫也不敢冒着杀头的罪名强闯,只能灰溜溜地回报太子找不到人,可把胤给气得够呛,这会儿眼见毕日赫被押解入大堂,顿时精神一振,拿起桌子上的惊堂木猛地一拍,高声道:“毕日赫你可知罪?”
“臣知罪,臣有负圣上厚爱,犯下此等滔天之罪,臣罪该万死,罪该万死。”毕日赫低着头回道。
这话里的意思就是所有地罪过都是他一人所为,登时把一心想要让毕日赫供出幕后主使的胤气得够呛,冷着脸斜视了一下悠哉地坐在一旁的老八一伙,咬着牙喝道:“毕日赫,你好大的狗胆,以你这么个小小的侍郎如何能做下此等滔天之罪,若是从实招来,将功折罪,本宫保你不死,另有重赏,说吧。”
呵,老二这傻逼还真是嫩得可以,审个案子都不会,一点儿问话的技巧都没有,硬生生就想让人招供,这话问得没半点儿技术含量。胤祚正襟危坐,冷眼旁观着,肚子里狠狠地鄙视了一把胤;老八一脸子笑意地看着毕日赫也不开口打断太子的问话,老九、老十试图想说些什么,可眼见老八不开口,也就各自忍了回去;老四眼见太子实在不是个断案的人才,皱着眉头扫视了一下堂上坐着地各位阿哥,冷冷地插了一句:“毕日赫,尔须知国法无情,你自己生死事小,家人怎办?难道你真要为他人顶罪而祸及家人不成?”
都说老四这货阴险,还真***是这回事儿,这话问得诛心,比老二那货强多了,嘿嘿,看老八是怎个调教自家奴才的,有点意思了。胤祚微微一笑,也不开言,就稳稳地坐在椅子上看着热闹。
毕日赫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心里头挣扎了许久,还是咬着牙道:“臣一人做事一人当,臣自知死罪难逃,也不敢奢望圣上法外开恩,唯有一死以谢天下。”
“你……”胤气得跳了起来,手哆嗦地指着毕日赫道:“你这个下贱胚子,竟敢跟本宫耍无赖,来啊,拉下去,重重地打,本宫倒要看看你能撑到几时?”
胤下了令,自有毓庆宫侍卫上前将毕日赫拉出堂口动刑。胤怒气冲冲地在堂上走来走去,鼻息喘得极重,其他几个阿哥都各自怀着心思看着胤那副狗急跳墙的样子,各自心里头都觉得好笑,即便是老四也在心里头狠狠地鄙视了太子一把。
堂口传来一阵打板子的声音,随即毕日赫高声呼了几声“疼”之后,没了声息,毓庆宫侍卫慌乱地探了下毕日赫地鼻息,这才察觉人已经死了。顿时慌了手脚,着急着回报太子:“禀太子,人死了。”
“什么?”胤立时傻了眼,呆立在那儿。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胤不说话。老十胤锇可就开口了:“死了?怎么会呢?难不成有人打算杀人灭口来着?”
老十那不阴不阳的话顿时将太子刺得一晕,手指着老十道:“十弟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敢怀疑本宫?”
老十摊了下手,一脸子委屈地道:“没有啊,小弟怎敢怀疑太子哥哥。不过人死了总是事实吧?”
老九幽幽地加了一句道:“是啊,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一动刑就没了呢?唉,这也太不经打了吧?”
老十马上接上嘴:“对。这里头绝对有问题,是不是该好好查一下死因啊?”
胤气得全身发抖,怒气勃发地吼道:“大胆,放肆,尔等竟敢如此跟本宫说话。”
老九、老十压根儿就不吃太子那一套,各自仰着头看天花板,任由胤自个儿在那里大发雷霆。老四眼看形势不妙,心里头也有些急了——人死了事小。线索也断了,真要是再被老八一伙子反咬一口,那可是跳入黄河都洗不清了,略一沉吟开口道:“太子哥哥莫急,这事儿有蹊跷。得让仵作来验验尸,看看究竟是因何而死的,再作打算。”
老八笑着加了一句:“不错,是该好好验验,人既死了。总得有个说法不是?要不到了皇阿玛那儿也不好交待啊。”
呵呵。老八这狗东西狠啊,咱早就料到你小子会杀人灭口。不错,也没浪费了咱给你留的机会,有趣。胤祚该办地事都办完了,这会儿人可是死在老二地手里,跟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自家手里头也有东西能到康熙老爷子那儿交差,这会儿可是乐得看热闹,看看两只黄雀谁叫得更响一些,胤祚自顾自地眼观鼻、鼻观心,面无表情地坐着一动都不动。
验尸地结果出来地很快,仵作手上捧着个托盘进了大堂,一头跪下道:“回禀太子殿下及各位爷,人犯死于毒伤——有针一枚,长半寸,斜插入咽喉,针上有巨毒,见血封喉。”
仵作的话音一落,满堂的阿哥们各自都是一副惊讶难言地样子,好半会没了声音。一阵诡异地沉默之后,老九胤阴阴地道:“这事儿有蹊跷,早不死,晚不死,嘿,偏偏这会儿死了。”
老十也接着道:“对啊,怎么会这样呢?六哥在时都好好的,怎么这时候会死了呢?”
这哥俩个的话里将毒死毕日赫的罪名生生扣在了胤的头上,气得胤面色发青,可人是死在毓庆宫侍卫的手中,一时间也找不出个借口来反击,一张脸青得吓人,怒视着老九、老十直喘粗气。
老四胤一看不妙,真要是太子受了过,他也讨不了好,眉头一扬道:“人是死了,可不见得就一定是这会儿出的岔子,这枚毒针从何而来却是关键,需要好好查查究竟是谁给了毕日赫毒针,让他自杀的。”老四这话一口咬定毕日赫是自杀而死地,跟太子一方没有半点关系,可话里的矛头却转向了一直默不作声的胤祚,毕竟毕日赫一直在胤祚的手中。
靠,老四你个混球,还真打算做第三只黄雀,娘的,这话的意思不就是叫大家把火力都对准咱来的吗?小样!阴得够狠的。胤祚心里头火大,不过脸上却不动声色,笑呵呵地道:“八弟,头前咱俩一块儿去提地人,啊,六哥那阵子内急,离开了一会儿,可有旁人见过毕日赫?”
胤祚毫不客气地将球踢给了胤,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老八单独跟毕日赫见过,要出事也是那会儿的事,跟咱没关系,你们接着斗。胤眼见胤祚一转手就将自个儿给卖了,心中那个气可就大了,可人家说的是事实,这会儿就算是想否认也没这个可能,气归气,还发作不得。只能笑着道:“那倒是不曾有旁人来过,不过小弟也没有单独进牢,这一点六哥的亲卫也可以作证地。”
胤祚笑而不言,胤立马就像捡到了救命稻草般发作了起来:“八弟。你好样的。这狗才可是你的奴才,要打要杀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嘿嘿。”
胤脸上笑容不变,悠然地说道:“臣弟不曾私下会过那个狗才,至于他死了,虽是罪有应得,不过未免死得太快了些,有些人是怕自家的丑事露了出来。就这么灭了口,唉,真是让人看不下去。”
胤反咬一口,指称毕日赫地幕后主使就是太子,顿时把太子噎得够呛,跳着脚道:“你,你,毕日赫可是你地奴才。”
老十立马接口道:“这年月卖主求荣的海了去了。前几日臣弟才刚杖杀了个偷东西地家奴。”
太子被噎得难受。沉着脸道:“本宫要上奏皇阿玛,定要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哼!”大袖一挥,气恼万分地出门而去,老四还想说些什么,可眼见太子走了。也没了奈何,只能苦笑着跟着离去。
厄,这戏就这么演完啦,没劲。胤祚见太子被气跑了,也懒得多留。笑呵呵地起了身。对着老八一伙子人道:“啊,六哥忙了几天。累得慌,刑部这儿就交给三位弟弟了,哥哥先走一步了。”话音一落,也不理会那兄弟三人地挽留,领着手下两百多亲卫上了马径自回了王府。
“哈哈哈……,今儿个看了场大戏,本王心里头爽快得很。”胤祚一见了早已等候在书房内地邬、林二人,立刻笑呵呵地将今儿个刑部衙门里的事详细地述说了一番,差使已了,烫手的山芋这会儿全在太子跟老八的手里,胤祚心里头自然是爽得很。
两大谋士却没太多的得意,毕竟这些事儿早就在他俩的意料之中,这会儿他俩想的却是善后的事情。沉默了好一阵子之后,林轩毅率先开了口:“这事情前前后后透着古怪,厉河跟玉露商讨了许久,总觉得刑部一案圣上地做法有些蹊跷。”
蹊跷?胤祚不由地有些发懵——老八一伙之所以被整,完全是出于胤祚祸水东引的计策,原本就打算让太子跟老八去狠斗一场的,大部分的事情经过都在邬、林二人的算计之中,也没有大的走样,康熙老爷子又不在京中,在京师这场闹剧里老爷子发挥的作用有限得很。胤祚想了好一阵子也不明白林轩毅所说的蹊跷在何处。
邬思道盘腿坐在椅子上,看了眼一脸子疑惑地胤祚,叹了口气道:“王爷不觉得圣上离京太仓促了些吗?”
仓促?唔,是有点仓促,刚秋狩完没几日就急着下江南,这里头看来是有点文章,嗯?还有叫老十三代祭泰山也透着古怪,老爷子究竟想干啥来着?莫非……胤祚心中一动,若有所悟地问道:“先生说的是……?”
“不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却忘了猎人手里还举着弓箭呢。”邬思道冷冷地说道。
靠,好狠的老爷子,妈的,将所有的阿哥们全算计进去了,唔,阿哥们开府建牙这是祖宗规矩,即便是老爷子乃一代雄主也不敢明着反对,头前京师动乱,老爷子怕是感受到阿哥们手中地力量了,虽然屡次削了阿哥们的权柄,可毕竟还是放心不下,这回又上演了一番离京出走,让阿哥们自个儿跳出来大斗上一场,他老爷子再回来收拾残局。娘的,又被老爷子摆了一道。胤祚有些烦恼地摇了下头道:“箭怕是已经射出来了,这场池鱼之殃怕是躲不过去了,不知二位先生有何见解?”
“圣上乃一代雄主,眼里头掺不得沙子,断不能跟圣上闹别扭,该做的事还得照着去做,以王爷的睿智当无须玉露再多说些什么了。”邬思道拈着胡须道。
胤祚默默地点了点头,走到窗前,看着院子里地积雪,长叹了口气,心里头却是有种别样地滋味——父子相疑到这等程度,也算是自古以来皇权的一大特色罢了。
康熙三十六年十一月初六,刑部侍郎在公堂之上离奇死亡,在场诸阿哥各自上本奏事,不料全都如同石沉大海般没个消息,康熙老爷子对此事竟然不发一言,所有涉案阿哥都不明白老爷子究竟想干嘛,各自惶恐不安。康熙三十七年二月初八,康熙老爷子大驾回到京师,并未进城,而是入住了畅春园,召丰台大营万余官兵卫戍,并调北古口振武将军狼璋大军回京于西山设立西山键锐营,召太子及诸在京成年阿哥入畅春园议事。
太子及诸阿哥进园后并未立刻被老爷子召见,李德全传老爷子的话,让大家伙候着。这一候着就候到了申时,一帮子阿哥都是一大早就被唤来,早膳都没用,头前还各自凑伙子瞎扯着,到了这会儿都饿得前胸贴后背,可老爷子始终没理会这起子阿哥,就连派个人来送膳食、点心都没有,大家伙这才有些慌了起来,又不知道老爷子究竟想干啥,各自猜疑着,连聊天的兴趣都没了,一帮子阿哥就这么沉默地坐着、等着。
别人不清楚,胤祚心中却是有数的,老爷子这是在玩心理战呢,先冷落一下阿哥们,待会儿大棒子挥下来那个疼才叫厉害,虽不太明白老爷子究竟准备了多大号的板子,可挨打却是难免的事儿,因此胤祚压根儿就不着急,也懒得跟其他阿哥胡扯。来了之后除了开头寒暄一下外,就自个儿躲一边闭目养神去了。
申时三刻,日头都有些偏西了,老爷子始终没有召唤阿哥们,大家伙真的有些坐不住了,可瞧着外头那些善扑营军士全副武装地样子又不敢随便走动,正等得心焦之时。李德全手捧着圣旨来了。众阿哥忙跪倒在地,口称万岁,预备着接旨。
李德全消瘦的脸紧绷着,缓缓地展开圣旨,用尖细的嗓音宣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诏书不长,可内容却甚是惊人,康熙老爷子一道诏书下来,将所有阿哥的差使全免了。就连太子原本名义上兼着的吏部也不例外。这道诏书顿时将阿哥们全震住了,只有老大无所谓,反正他原本就没有差使,此刻见弟弟们傻眼的样子,他倒是得意起来了,太子还没说话呢,他就领头谢恩起来,这才惊醒了一群傻了眼的阿哥。大家伙乱糟糟地谢了恩,面面相觑地站了起来,各自心头都是凄凉一片。
靠!老爷子搞啥子名堂,这手也太狠了吧,一家伙就将大伙儿手里头地权柄削得干干净净。奶奶地,唱得是哪出戏?饶是胤祚早已知道要挨板子,可也没想到这顿板子会如此之重,满脸子郁闷地站着,心中不免有些苦涩。可也没辙。老爷子的话就是金口玉言,吃了亏你也得忍着。没个说理的地方去。
大家伙头脑发懵,心里头发虚,都急着回去召集心腹手下议事,可老爷子没叫走,谁也不敢走不是?老八跟老九、老十低声叨咕了一阵之后,悄悄地凑到胤祚身边,笑咪咪地问道:“六哥,您瞧这事咋办成这样了?嘿,小弟刑部差使没办好,撤了也是该当,怎会连六哥您都吃了挂落,要不大家伙一起去皇阿玛那问问?”
嘿,你个死老八,跟老子玩起这手来了,还真指望着咱出头去撞墙啊,娘的,你小子可算是阴险到了家了。胤祚心里头自然明白老八这货是打算挑唆自己去闹事,不过脸上却是笑着回道:“啊,好啊,就请八弟辛苦一趟吧,六哥在这等着就是了。”
老八见胤祚不上当,却也不急,他原本就知道胤祚精得很,也没指望能骗得倒胤祚,只不过是起个话头而已,笑笑着说道:“六哥行事光明磊落,定是有小人作祟,待会儿皇阿玛见召之时,小弟定会帮六哥说话的。”
嘿,这小子担心咱告他一状,都巴结到这份上了,有意思,娘的,老子若不是要用你去扛太子,能帮你小子掩饰吗?嘿,大家伙心知肚明的事儿,有啥可说头的。胤祚笑呵呵地正要回话,李德全领着几个小太监又来宣旨了:“皇上口谕,宣毅郡王胤祚见驾。”
嗯?咋回事?按理该是先见太子,怎会先轮到老子,妈地,老爷子又想将咱架火炉上烤了,您老就不能换个新花样?胤祚心里头知道老爷子这是要让他成为阿哥们攻击的标靶,心中不免又气又恨,可也没辙,皱了下眉头,在一帮子阿哥们嫉妒的眼光里向烟波致爽阁而去。
“儿臣见过皇阿玛。”胤祚一看见正含笑坐在上首的康熙老爷子立刻一头跪倒在地。
“唔,起来吧。”康熙老爷子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一会儿胤祚,才让他平身。
“谢皇阿玛。”胤祚站了起来,躬着身,既不看侍立在两边的那起子上书房大臣,也不多话,只是静静地站着。
康熙老爷子笑着说道:“小六儿海运的差使办得不错,朕心甚慰,唔,皇阿玛该赏你些什么好呢?”
赏啥好,***,您老爷子不是赏了吗,一板子打下来咱的差使就没了,扯。胤祚心中虽有气,可哪敢这会儿发啊,只好老老实实地回道:“全是皇阿玛英明指导,儿臣不过是跑跑腿而已,实不敢居功。”
“哈哈哈……”康熙老爷子放声大笑起来,看样子将阿哥们地权柄全削了,心情不错,笑了好一阵子才道:“做错了得罚,做得好自然得赏,嗯……”康熙老爷子似乎在考虑该赏胤祚些什么的样子。
胤祚心中突然一动,想起了一件事儿——原本胤祚手里头控制了海运,搞海外贸易的事儿早已开始着手。就等着漕船一完工就上商船,可这会儿差使没了,要想搞海外贸易怕就难了,此时老爷子说要赏,何不趁机要下个海外贸易地关封?胤祚计较一定,立刻开口道:“儿臣想向皇阿玛讨个赏。”
“哦?说来给朕听听。”胤祚主动讨赏还是头一回,康熙老爷子倒也来了兴致。
“皇阿玛。漕运所需的大海船现已竣工二十艘。预计到今年年底还能有两百艘漕船投入使用,已可转运近半漕粮,余下两百余艘最迟后年年中也可投入使用,至此海运已可完全代替内河漕运,若是儿臣再次扩大船厂规模地话,今年年底前就能将所需的四百余艘漕船全部建造完工,只是如此一来,儿臣手里头那家船厂便活计不多。若是就此关闭,一旦漕船有所破损,再要想整补怕就不易了。”胤祚扯了一大堆还是没说到他究竟要何赏赐,听得康熙老爷子一愣一愣地,闹不明白胤祚究竟想要干嘛,沉吟了好一阵子,定定地看着胤祚道:“小六儿,甭跟朕兜***。你想要何等赏赐就直说吧“是,皇阿玛,儿臣想要一份海外贸易的关封。”胤祚直接将自己想要的东西说了出来。
“嗯?”康熙老爷子愣了一下,海运关封虽是难弄,可以这帮子阿哥的手段要从海关总署搞个关封也算不得难事。胤祚却如此郑重地提出此事,这里头可就有文章了。老爷子想了一下问道:“说说理由。”
胤祚自然不会将自个儿那些真实地想法说了出来,略一停顿,开口道:“皇阿玛明鉴,国库如今仅有存银壹千五百余万两。较之康熙二十七年地五千余万两而言。实是少了许多,河工、漕运上还有不少开支未算。虽有皇商捐赠换盐引之法,终究不是长久之计,现如今准格尔战事虽平,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一旦战事再起,国库无银总不是个办法,若是加派捐税又恐伤及民心,儿臣不才,手下几个厂子每年也能缴纳国税近两百万两,若是允许儿臣开海运,儿臣每年至少还可缴纳关税五百万两以上,虽不算多,于国却不无小补。”
胤祚一连报出的几个数字顿时惊得那帮子上书房大臣个个目瞪口呆,大家伙都知道胤祚有钱,却没想到胤祚竟然有钱到如此地步,光是每年地税款都已是两百万两,那胤祚自己又能赚多少钱?虽说这会儿商业税较高,可落到胤祚手里头的也不会少于两百万两,真可以说是富可敌国了。
大家伙震惊于胤祚的有钱,不过康熙老爷子却不这么想,在他看来胤祚这是要自污,是在告诉自己,他没有争储之心,心中虽有所不喜,可一来头前已算是答应了胤祚要赏他,二来嘛,康熙老爷子也想看看胤祚是不是真的能每年上缴五百万两白银的关税,那可不是小钱,若是真的能行地话,倒也不妨让胤祚去试试看。康熙老爷子沉吟了一下道:“既如此,朕就让你去试试。跪安吧。”
眼瞅着多年的筹划终于要到了实现的那一天了,胤祚心里头可是高兴坏了:海运一开,滚滚而来的不但是金钱,还有更为是重要的技术、思想之类的东西也有进来的时候,尽管到时候还会有众多的纷争、挫折,可只要海运地大门打开了,大势所趋之下,所有的抵抗将不值一提,而这正是当初胤祚设计破坏胤清亏空时埋下的伏笔——国库空虚,康熙老爷子又好面子,不但不愿加税,还喜欢不时地免去各地的捐税,清欠又没多大的成果,这国库自然丰盈不起来,没了钱老爷子也会急,胤祚要地就是这个效果。
胤祚心里头高兴,一回到王府就将今日的事儿像竹筒倒豆子般全倒了出来,不过两个谋士却对海外贸易不怎么感兴趣,倒是琢磨起老爷子收权的举动来,毕竟一来二人都是儒家子弟,不怎么喜欢谈钱,二来两人受时代的局限,眼光看不到整个世界,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胤祚见二人对海外贸易不感兴趣也就不再多说,心想有些事情还是不能说破,总得给自己留一手底牌不是?
“圣上之所以不提刑部一案,怕是心中早有定算,削阿哥们地权柄是要整顿朝纲了,现如今阿哥们都成了办差阿哥,而不是主事阿哥,依厉河看来,至少在三、五年之内,圣上是不会再次放权地,如此也好,王爷当趁此机会潜心布局,以免到时圣上放权时措手不及。”林轩毅想了一阵之后率先开了口。
“不错,一张一弛文武之道,圣上没整顿好朝局之前是不会再次放权的,王爷提出海外贸易一事虽有自污地嫌疑,却也不失为一手妙招,至少在圣上看来,王爷不会对圣上的地位构成威胁,若是真能凭着海运增加国库收入,对王爷的圣眷确有不少帮助。”邬思道客观地分析了一下形势。
嘿嘿,办差阿哥就办差阿哥,交给咱办的事咱就办,没事咱就歇着,也不用整日泡工部衙门里当值,反正那儿有刘思远盯着,也出不了啥大乱子的,咱还是赶紧将海运搞起来再说,唔,要做的事情还真不少呢,船队、货源,人手,嗯,还有新型火炮的研制也得开始着手了,这事儿还是交给工部去搞,省得被人参上一本。胤祚心中思潮涌动,抬眼看着窗外那黑漆漆的夜空,仿然间似乎看见飘扬着龙旗的远洋舰队正滚滚而来……
七月正午的阳光火辣辣地烧烤着大地,树叶儿无力地挂在枝头,随着微风轻轻地颤抖,只有知了不知疲倦地在吟唱,宽阔的津京大道上仅有一队人马在赶路——数十名骑兵紧随在一员身着九蟒五爪袍服,头戴蓝宝石顶戴的青年将官身后,护送着数辆马车在烈日下狂奔着,不过除了为首的那员将官之外其他军士的骑术实在是有够糟糕的,仅仅是能骑马而已,压根儿就谈不上骑术。
青年将官伸手摸去脸上流淌的汗珠,摘下了顶戴,露出了一张刀疤脸,抬头看了下天色,有些不满地骂了一句:“娘的,都***快点,要是误了时辰,老子扒了你们的皮。”此人正是胤祚的前任亲卫队长,现任福建水师参将的刘耀。
刘耀这会儿心里头急得很,眼瞅着天已正午,离京师却还有不少的路程,若是错过了自家主子大公子的抓周和嫡子的满月酒,就算主子不责怪他,他心里头也过意不去,可刘耀再急也没招,别说手下那帮子亲随都是南方人,马术差劲得很,就算亲随个个马术高明也没用,队伍中那几辆马车速度压根儿就提不起来。
自打康熙三十五年十月起,刘耀已经快两年没见着胤祚了,这一次趁着回京述职的时机,原打算早些动身,也好赶上自家主子嫡子的诞生,不过临行前接到胤祚来信,要他到上海接人,不得已只得乘水师战船到了上海。接了人,又换乘漕船,一路颠簸昨日夜里才赶到天津卫。今儿个一大早就从天津卫驿站调了些马匹、马车拼老命地向京城赶,可算算时辰怕是要耽搁了。心里头急得直冒火。
那几辆马车里除了一辆是刘耀和老子刘双成的礼物外,其他三辆都是些刘耀不认识地草民,个个土不拉叽地,没点儿正形,刘耀真恨不得将那些人都丢路上,自个儿快马加鞭直奔京师,不过他也只能想想而已,那群人可是胤祚交待要接的人。再给刘耀十个胆,他也不敢这么做,不得已,只能放声催促手下加快速度,大队人马卷起一路烟尘向京师方向狂奔而去。
忙、忙、忙!胤祚今儿个忙得团团转,长子弘历周岁了,得抓周,次子刚满月。得喝满月酒,一会儿是圣上来传旨,给嫡子起名为弘扬,得谢恩,一会儿又是朝臣们上门来道贺。得应酬一、二,一会儿又得安排晚上的家宴,虽有乔姐儿、刘全等管家帮着,可要胤祚点头拍板地事儿还是多得够呛,搅得胤祚头昏眼花。好容易到了末时才算能歇口气。用用午膳,顺便想想心思儿。
自打康熙三十七年二月初老爷子回京将阿哥们手中的差使全收了之后。所有地成年阿哥轮着到外地办差,就连一向受冷落的老大胤也捞了几次办差的机会,唯独胤祚被晾在了一边,啥差事都没派过。二月以来,朝中人事更迭,康熙老爷子新启用了几个新锐,这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前工部尚书张瑛之子张廷玉,以一个新进的二甲进士,仅当了年余的吏部员外郎,因一言合了圣意立刻被提升为庶吉士,而后又升为内阁学士,上书房行走,仅差一步就是披麻拜相之位,恩遇之隆为熙朝所独有,比之当初的高士奇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康熙三十七年六月,胤祚的正福晋兰月儿怀胎十一个月才产下了麟儿,今儿个正是满月地日子,圣上赐名为弘扬,诏书中虽未提及让此子为王世子的话,不过其词语间却隐约有这么个意思在。按常理来说,嫡长子自然应为王世子,不过有清一代对嫡长子继位一事向来不感冒,历任清帝大多非嫡长子,而是取贤者为帝,不过轮到胤祚头上却有些麻烦——长子弘历之母是汉人,而嫡子的娘兰月儿却是正儿八经的满上三旗出生,这里头可就有得计较了,老爷子虽口口声声满汉一家,可到了底儿还是重视血统的。
满汉分际之类的玩意儿胤祚一向是不在意的,作为一个穿越者,他自然是清楚大家都是炎黄子孙,原本就是因地缘、生活习性不同而分成各个民族,究根结底并未有太大的不同,况且他自个儿前世也是汉人,心里头压根儿就没有啥民族偏见,原本就打定了主意,谁能干谁就是王世子,可老爷子这么一道诏书下来还真是让胤祚伤脑筋,这不,边用着午膳,边跟邬、林两大谋士议着这事儿,不料一向意见一致地两大谋士在这事情上的看法却截然相反。
林轩毅向来是儒家子弟,率先开口道:“王爷,嫡子为世子乃是礼教,况且圣上也有意立此子为世子,若是不遵,怕是有伤物议。”
“厉河兄此言谬矣,我朝大位向来是有德者居之,从太宗起便是如此,世子之位事关重大,不可轻立,今诸子未长,王爷不若虚悬世子之位以待将来。”邬思道手摇着羽扇慢慢地说道。
“话虽如此,可圣意难违,若是因此而影响到王爷大计却也不好。”林轩毅的话虽委婉,可还是坚持立弘扬为世子。
“世子贤明犹可,若是稍有闪失,这便如何是好?”邬思道不以为然地说道。
“好啦,好啦。”胤祚眼瞅着邬、林二人意见不统一,生怕两人起了冲突,忙挥手制止了邬、林二人的争辩,笑呵呵地道:“这事儿以后再议,等两小家伙都大了些再定也不迟,呵呵,将来指不定本王还有多少个儿子,若是世子之位定早了,小家伙们都没了奔头也不妥,就按邬先生的意思办吧。”
胤祚跟朝臣们都没有什么深交,可上门送礼地却着实不少。不过胤祚地规矩向来是收礼单不收礼,送来的礼单留下,东西还请搬回去。大家伙一视同仁,即便是自家门下奴才也是一般办理。虽说有些不近人情,可也落下个清白的名声,所不同地是自家地奴才可以参加家宴,那些朝臣们赏杯茶就打发出去。不过对于阿哥们送来地礼,胤祚却是笑纳得很,对那帮子富得流油的兄弟们胤祚可是毫不客气地,送来的礼物全部收下,按胤祚的话说就是:那些都是民脂民膏收了也白收。御史台那儿也没得话说。
酉时整,在京的阿哥们都来了,除了太子、出京办差的老大、老四外其他的可都到齐了,满满当当地摆了两大桌,一屋子阿哥大呼小叫地闹得欢快,浑然一派兄弟无间地气氛,到了酉时三刻,酒饱饭足才各自散去。胤祚送走了阿哥们。回过头来吩咐家宴开始。
胤祚门下奴才在几个阿哥里算是少得了,可也有三、四十人之多,远在外地的像刘双城、海达、郭璞、刘长宁等未能前来之外,近的可来了不少——文的有新任山西大同知府的程天鸣、山西太原知府林承斌、山东济宁道台何麟、工部郎中陈琪等一大溜,武将里头有李柯、梁思泽、邓明等。京官、外官都有,不过有一样是相同的就是都是年轻人,文才武略都不缺,彼此间原本极少见面,趁着这么个机会可也算是彼此熟悉了一番。既然是家宴。也就没那么多规矩。大家伙敞开了聊,就连李卫、周用诚那两小混球都凑在桌上灌着酒。
胤祚瞧着满花厅的青年才俊。自个儿心里头可是乐开了花,这些人都是他千挑万选出来的,都是他将来地班底,别看眼下职位都不高,将来却都能派上大用场,心里头别提多美了,笑呵呵地跟手下这帮子奴才们喝个高兴,酒过三巡,终于到了今晚最重要的节目——嫡子出场、长子抓周。
先是兰月儿怀抱着刚满月的小弘扬,由着四、五个丫环、老妈子陪着出来让大家伙见识一下嫡子的威风,一花厅的青年俊杰各自上前拜见主母及嫡子,用地礼节却是参见世子的大礼。兰月儿是开心了,胤祚却不由地皱起了眉头,不过这等场合也不好说些什么,只是淡淡地笑着。小弘扬倒是不认生,登着一双大眼睛左看右看,偶尔还挥动一下小拳头,哑哑几声,倒像是在跟大家伙打招呼,那煞有其事的样子却也可爱得很。正笑闹间,刘耀满头大汗地冲了进来,见着胤祚忙跪倒在地,笑呵呵地道:“主子,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嘿,奴才总算是及时赶到了。”
哈哈,小妖来了,这小子当了几年的官,还是这副嬉皮笑脸的德行。胤祚笑着道:“你来迟了,得罚酒三碗。”
“成,奴才正口渴呢,还是主子最知道奴才地心,拿酒来,咱先喝它个三坛子。”刘耀嬉皮笑脸地说道。
“一边去,当爷地酒不要钱啊,一来就是三坛子,美了你。”胤祚笑骂了一声,挥手让刘耀入座。在场的官员里李柯地官衔最高,已是正二品,再来就是刘耀的正三品,不过李柯当初还是刘耀的手下,这会儿倒也不敢拿大,让出了紧靠在胤祚身边的位置,刘耀也没多客气,笑呵呵地锤了李柯一拳道:“臭小子,官当得比咱还大了,有出息。”
李柯虽一向严肃,不过那是对外人的,见了老上司哪有啥不敢说的,笑呵呵地回道:“嗯,还不上来见过本长官?”
“切,臭小子,欺负咱官小,一会儿非要把你灌趴下不可。”刘耀装出一幅悻悻的样子道,顿时激起了满屋子的笑声。
兰月儿抱着小弘扬刚走,秋菊领着小弘历就出场了,这小家伙刚会走路,也不让人抱,即便是秋菊也不行,非得自己走不可,小腿儿有劲,走起路来却也平稳得很,此刻见了满屋子的生人,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一双大眼睛转了一圈,找准了胤祚,挣脱了秋菊的手,一溜小跑地冲了过来,口里头含糊不清地叫着:“骑、骑。”
骑?骑啥?不就是骑胤祚呗,谁让胤祚老是将这小家伙放自己脖子上。都成了小家伙的御驾了,不过那都是在自家内院里玩耍,这会儿手下地奴才们都在。面子还是得要的。胤祚将小家伙提溜了起来,笑呵呵地道:“走。爹给你看一些新玩具,喜欢哪样你自己拿成不?”小家伙看了看胤祚没吭气,脸上却是一副思索的样子,好半会才笑着点了点头。
下人们早已将抓周地事物准备停当了,就在花厅外头摆上一张大桌子,垫上块红布,上头满是刀、剪、弓、笔、书、线、钱、算盘、香水、胭脂之类的东西和几种糕饼、水果。这些都是常有之物,唯一跟民间不同地是:红布上头还摆上了一方不大的印信。胤祚笑呵呵地将小弘历放在了长桌上。指着红布上头的那些东西道:“去,看你喜欢啥,尽管拿。”
小家伙站在桌上,回头看了眼胤祚,眼里头满是迷惑的神色。胤祚笑呵呵地道:“去吧,爹说的,喜欢啥就拿啥。”小弘厉没吭声,迈开小步子。走向了那块红布,看看这样,又瞅瞅那样,始终没有拿起任何一件东西,满屋子的人都好奇得很。都没作声,就想看这位王长子究竟要拿些什么东西。
小弘历想了一阵,终于弯下了腰,一双小手把各种物品都拢成了一堆,笑嘻嘻地就往怀里抱。不过手太小抱不过来。索性坐在那一堆东西上直乐呵,那副得意劲逗得满屋子的人都笑得直打跌。
我靠。这小子还真是贪,啥都不想丢,娘的,人小鬼大。胤祚笑着摇了摇头,心中却不是太满意——啥都想要,到最后要嘛全部到手,要嘛啥都得不到,不过后者地几率要高得多,这臭小子心太大,若是没本事心还高,只怕到头来一场空。胤祚心里头暗自打定主意,对这个小家伙要严加管教,若是能成材固然好,若是不成材,便早早地让他死了争世子的心。
众人正笑闹间,刘耀悄悄地走到胤祚身边,低声道:“主子,您要接的人已经到了,奴才已将他们都安排在小串子胡同那宅子里。”
胤祚的精神为之一振,笑了一下道:“好,辛苦你了,今夜那儿的守卫就交给你了,爷明日一早便去。”
刘耀低声道:“是,奴才遵命。”也不问那些究竟是何人,自顾自地退到了一边。
不错,小妖是历练出来了,懂得何事是他该问的,何事是他不该知道的,嗯,有出息了,不枉咱培养他的一番心血。胤祚对刘耀地进步很是满意,心里头暗自盘算着如何给刘耀再提提衔。
俗话说,有人欢喜就有人忧,这会儿兰月儿、秋菊都开心得很,可春兰却有些暗自神伤了,同样是侧福晋,只因为秋菊生了个儿子,而她生了个女儿,热闹便没了她的份,在后院的酒席上强颜欢笑地吃了几杯酒,陪着兰月儿、秋菊乐呵了一番,找了个借口抱着逸雪郡主回了房,看着怀中早已熟睡的小郡主,暗自流着泪,神伤了一番,让丫环们侍候着梳洗了一番,正打算早些休息,就听见门口传来丫鬟们的声音:“王爷来了。”
“啊?”春兰忙着要整衣衫,正慌乱间胤祚已经大步走了进来,笑呵呵地道:“春兰,本王地小公主呢?今儿个可是她的生日啊。”
胤祚喝得有点儿多了,声音高了一些,将熟睡的小逸雪给惊醒,小家伙毫不客气地放开嗓门大哭起来,顿时忙得一屋子人团团转,胤祚一脸子尴尬地挠了挠头,从怀里取出件珍珠串子凑到小丫头的身边,哄着:“乖,小雪儿乖,爹给你送生日礼物来了,瞧,喜欢不?”小家伙哭得正欢,压根儿就不理睬胤祚,倒让胤祚有些不自在了。
说实话,胤祚对男孩、女孩倒不是很看重,这会儿儿子有两个了,女儿还就这么一个,原也打算为小郡主过生日来着,只是这时代女子没地位,没有跟儿子同时过生日的礼,胤祚也不想让人非议,只好就此作罢,不过自个儿心里头却没有忘记女儿地生日,早早就备下了礼物,打算给小家伙一个惊喜地,可小家伙不领情,胤祚也没辙,只好讪笑着将珍珠放下,自个儿有些不好意思地走了。春兰心中一阵酸痛,望着窗外皎洁的月色,默默地流着泪……
海外贸易自秦汉时起就已萌芽,到隋唐时期,由于“丝绸之路”阻塞及陆路交通的不便,海外贸易开始繁荣起来,至宋朝达到一个顶峰,中国海船行遍了印度洋,最远到达了波斯湾,与当时近百个国家和地区发展了海上贸易关系。
自元代起海运开始衰败,到明朝中叶郑和下西洋这个最后的辉煌之后,中国的海运彻底陷入了低谷,尤其是清朝初年的迁界、禁海之策更是将海外贸易基本扼杀,除了些民间的小规模走私之外,海外贸易已经不复存在,康熙二十六年八月,康熙下令取消“海禁”,但仅仅设立了澳门、漳州、宁波、云台山四个口岸,分别设立了四个海关,且限制极为严格,没有朝廷关封任何人都不准私下贸易,整个海外贸易额连宋朝时的百分之一都不到。海外贸易之所以衰败如此,这其中原因复杂,并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的事情,但究其根本与儒家思想中那不思进取、唯取中庸的治国之道却是脱不开关系的。
海洋的重要性胤祚是清楚的,其争夺的残酷性胤祚心里头也是有数的,要想让已经有些落后的中华民族重新回到世界之巅,海外贸易就是必不可少的那扇大门,为此胤祚做出了种种的安排,其间耗费的心力之巨是难以想象的,更为可悲的是:胤祚在这个时代找不到一个可以述说地对象,就连他的两大谋士都不是很赞成搞海外贸易,只不过胤祚始终坚持。他二人才不得不尽心谋划此事。
国门一旦打开,随之而来的不仅仅是金钱、技术、思想,随之而来的还有朝堂的论战、海上的征战,若是不能提前做好各项准备,到时候倒霉的一定是首倡海外贸易的胤祚自个儿,为此胤祚不得不提前作出各种各样的安排和应变的手段,这其中胤祚今儿个要见地那些人就是关键地所在。
小串子胡同的厅堂内,胤祚一身便装高坐上首,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那五、六个面色黝黑的壮汉,沉默了一阵才开口道:“都起来吧。本王久闻各位都是海上豪杰。船行天下的汉子,大家都随意一些,本王今儿个只是想跟大家聊聊天而已。”
胤祚的话虽客气,可那帮汉子哪敢失礼,各自磕了个头,连称不敢,始终低着头跪着。胤祚也不勉强,笑了一下道:“哪位是乔山。乔老大?”
一个身穿紫色上衣,下穿黑色鼻窦裤,四十出头的壮汉抬起头来道:“回禀王爷,小的便是乔山。”
“嗯,好,本王听说乔老大自幼便在海上行船,远渡重洋如履平地,深识海性。可有此事?”胤祚笑着问道。
“是,小地自五岁起就跟随家父走东瀛、下南洋,确曾去过不少地方,即便是欧罗巴州也曾到过。”乔山回答得很快。
嗯?这小子竟然跑到欧洲去了,难得。哈哈,找到宝了。胤祚心中大喜,自打来到这个时代虽也见过几个欧洲来的传教士,不过那些人除了满口子上帝之外,最多算是个学者。加之离开欧洲已久。对欧洲的情况并不清楚,胤祚也没法子知道这个时代欧洲究竟发展到了何种程度。这会儿突然出了个到过欧洲的乔山,心中欢喜之下,赶忙问道:“好,乔老大不愧是走南闯北的汉子,本王想知道现如今欧罗巴州哪个国家海上实力最强,使用的是何种战船、火炮?”
乔山没想到胤祚会问这些问题,愣了一下才道:“回禀王爷,小的仅仅到过一次欧罗巴州,只是在一个叫“为你吃”的港口停过船,并不太知晓欧罗巴州地情形,不过倒是听说欧罗巴州的国家都是生番,没事总打来打去,现如今是个叫“英格礼西”的国家的船队最强大,这会儿南洋大部分都归他们占领了。使用的也是帆船,大小不一,大地有三层炮楼,每层十二门火炮,小的两层炮楼,每层八门火炮。至于火炮究竟是怎样的小的也不太清楚。”
为你吃?嘿,是威尼斯罢了,嗯,看样子自己的到来并没有将历史全搞乱,这会儿应该正是西班牙、葡萄牙彻底没落、英格兰强势崛起地时候,嗯,按时间算,英格兰这会儿应该正忙着收刮各殖民地呢,有意思,看来还真得做好有朝一日跟英格兰大一场地准备。唔,貌似美国佬有句名言——美洲是美洲人的美洲,咱也可以有样学样地来上一句:亚洲是亚洲人地亚洲,嘿嘿,走着瞧。胤祚想得有些走神了,老半会才记起来面前还跪着一堆人呢,自嘲地笑了一下道:“哦,本王有意投入海运之事,现如今最缺的就是像你们这样懂航海的好汉子,跟着本王干,断亏待不了各位的,嗯,每次走船归来尔等均可占一成利如何?”
一成利对于这帮子航海的人来说并不算多,一般而言他们帮别人跑船也能拿到一成甚至更多,可问题是别人的都是小大小闹,即便是整船的货也值不了多少钱,胤祚却不同,手笔大得很,光是船就比旁人大了近百倍,出海就是一个船队十几艘,那货物的价值比起旁人来真不知道要高出多少,这一成利就高得吓死人了。一帮子壮汉个个眼露奇光,惊疑不定地相互看着,不敢相信胤祚竟然给出了如此高的重赏,乔山显然是众人的主心骨,大家伙都拿眼看着他。
乔山显然也被如此重利吓住了,脸上神色变幻了好一阵子,深吸了口气,平定了一下激荡的心情,猛磕了一个头道:“王爷大度,如此重赏我等实不敢受。若是王爷同意,我等只愿收半成,余者请王爷收回。”
“嗯?本王这不过是按常例罢了,也算不得重赏,大海无情,尔等拿生命为赌注,原也值得此赏。”胤祚笑着说道。
乔山眼见胤祚并不难说话,心里不免有些活络起来,试探着问道:“王爷,我等有个不情之请。只是……”
胤祚笑了一下。一收手上的折扇道:“说来听听,若是本王能办得到的自然不会亏了尔等。”
“谢王爷,我等都是以海为家之人,漂泊无根,原也是海里头讨口饭吃,祖祖辈辈都靠海吃饭,只是……”乔山看了一下胤祚,咬了咬牙道:“只是想让儿孙们有个前程。我等哪怕一文钱不拿也成。”
嗯哼,这不是送上门来的海军将领吗,嘿嘿,这帮子人地后代大海里行惯了,稍加锤炼的话,成大器也不是啥难事,还真是瞌睡就有人送来枕头。胤祚心里头乐呵着,脸上却很是平静。一副沉吟的样子,看得乔山满头是汗,以为冲犯了胤祚,赶紧磕头如捣刷,话也不敢多说一句。
御下嘛。就得恩威并施,一味慈悲是不成的。胤祚为上位者久矣,这个道理还是懂的,沉默了好一阵,估计将这帮海上汉子吓得不轻了。才淡淡地开了口道:“本王说过赏你们一成利。这是不会变的,至于尔等儿孙的前程嘛。本王倒是可以给,不过尔等总得先做出成绩来不是?这样吧,尔等家中有通晓航海的报几个上来,回头让王豪找刘耀把这事儿办了,就先挂个千总的衔儿,待日后有了功劳再行升赏如何?”
“王爷大恩,我等粉身碎骨难报万一,我等愿为王爷效犬马之劳……”一帮海上汉子眼瞅着子孙功名有望,登时痛哭流涕地直表衷心。
胤祚挥手让这帮汉子先退下,接着笑呵呵地对站在一旁的王豪道:“王豪,海运之事就交给你全权负责了,但凡船队,货源地调遣若有不趁手地地方就去找刘明川,若是刘明川也解决不了,你尽管来找本王,去吧。”王豪躬身应了声是,自个儿大步走出了门外,自行去寻刘明川办理交接不提。
胤祚之所以要将海运之事交给王豪,而不是交给刘明川,说穿了其实也是一种玩平衡的手段——这些年来,刘明川跟着胤祚很是大发了起来,族人弟子当官的当官,发财的发财,个个都飞黄腾达起来,再加上其兄刘双成一系的人马,隐隐然成了胤祚手下最强大的势力。虽说刘氏一族对胤祚都是忠心耿耿,可为上位者却不能不防着一手,自古以来黄袍加身或是权臣横行那还少吗?胤祚扶持王氏一族也就是起个平衡的作用,不让一家独大罢了。
船队、船长都已搞定,手头外贸关封也不缺,货源等的调集也没大问题,由王豪和刘明川这等老江湖去办理这么些杂事想来也不会出大问题,接下来地事儿却有些棘手了——要搞海外贸易难免会跟欧洲那帮子海上强盗起冲突,战争是迟早的事情,以大清朝此时的海上力量而言,首战必败也是板上的事情,但一败可以却不能再败,否则损失些钱财事小,损了国威事大,胤祚必须做好这方面的准备。
铁甲舰?嘿,那纯属瞎掰,这会儿别说内燃机、蒸汽机,就连钢材产量都低的很,那些航空母舰之类的玩艺儿只能想想而已。机械制造胤祚是懂,至少那些原理是很清楚的,可问题是机床在哪?电力呢?更别说其他一些基础设施了,钢材地冶炼胤祚压根儿就是门外汉,最多只知道焦炭炼钢能出好钢,可究竟怎么个练法那就抓瞎了。矿山胤祚倒是不缺,前些年买下的那些荒山倒也探出了些矿,也利用管着工部的时日,集中了不少的能工巧匠,专门攻克炼钢的难题,只是三、五年过去了,始终没有太大地进展,这让胤祚也无可奈何,只能是加大投入,出重赏以求突破。
炸药,这玩意儿胤祚清楚得不得了,别说是黑色火药,即便是黄色炸药、塑性炸药之类的胤祚也是门儿倍清,这会儿胤祚已经有了伏打电池,具备了大规模生产硝化甘油的基础,不过胤祚始终没有大规模上马。这其中固然有硝化甘油危险性极高的因素,更主要的是康熙老爷子并不喜欢搞武器革新,胤祚不想犯了老爷子地大忌,所以始终没有正式上马这个项目。当然,胤祚私底下却没有放过这么个好东西,几年前就在荒山里头搞了个小实验室,从他所办地蒙学技术培训班里找了十几个可靠的学子专门从事这方面地工作,成果不用说是喜人的,也制造了不少的黄色炸药。
有了炸药,火炮的问题就算是解决了一大半,可问题是炸药好搞,火炮难整,炸药这玩意儿只要不是在公众场面上露出来,荒山野地里搞个山洞就能解决,可火炮就不同了——别说火炮的试射,就算是铸炮都不简单,也不是几十个人就能搞定的事儿,一旦私下铸炮那罪名可就大了,即便胤祚是阿哥也没个好下场,因此胤祚始终没敢动手,不过事到如今也该开始着手这事儿了,否则到时候战事一打响,胤祚手里头没有王牌拿啥子去说服康熙老爷子和那群朝中重臣。
按清制,工部管制造兵器,兵部管接收、发放兵器,军队只管使用兵器,私人严禁私造兵器,尤其是火器。胤祚想要搞火炮就离不开工部、兵部的配合,要做的事情可就多了,这不,胤祚送走了王豪等人,立刻将工部尚书刘思远找了来,密密地叮嘱了一番,又对刘耀细细地嘱咐了一遍,就等着明日刘耀见驾述职之时上演一番大戏了。
康熙老爷子自打二月初南巡归来就没回过皇宫,也没上过朝,始终住在畅春园内,所有的政令全从烟波致爽阁发出,皆出于老爷子圣心独裁,别说阿哥们,即便是那起子上书房大臣也只剩下参赞和办事的权利了。老爷子又是接见各地大员,又是提拔新锐、调动军队,忙得不亦悦乎,到了七月初才算是稳了下来。别人或许不知道老爷子这是要干什么,胤祚心里头却是明白得很,老爷子这是要大权独揽,要重振朝纲来着。
自打来到这个时代,胤祚算得上一帆风顺,没受过啥太大的挫折,即便是跟那些兄弟们狠斗了几回也是占尽了上风,唯独拿老爷子没办法——这年月强权就是真理,老爷子大权在握,说啥就是啥,加之老爷子也实在太精明了,不好糊弄,胤祚还真是有些无可奈何,不过这会儿事情逼到头上了,胤祚也只能状着胆试图忽悠老爷子一把了。这不,一大早胤祚就起了,跟自家的两大谋士再次议了一回,匆匆地对付了一下早膳,乘了大轿子就往城外的畅春园赶去。
胤祚到得早,这会儿阿哥们、上书房大臣们都还没来呢,只有一个头戴起花珊瑚顶戴,身着九蟒五爪官服,外罩锦鸡补服的青年官员静静地站在水榭亭中候见。这哥们胤祚认得,这人正是新进上书房行走张廷玉。
张廷玉,字衡臣,号研斋,安徽桐城人,致仕工部尚书张瑛之子。康熙三十六年二甲第七名进士出身,(原本应是康熙三十九年进士,胤祚的到来搅乱了历史。)“万言万当,不如一默”就是这哥们的座右铭。
张廷玉一见胤祚进来。忙躬身行礼,口称:“下官见过毅郡王。”礼数周到,面上却没有丝毫献媚的表情。见过礼之后就不再多言,只是恭敬地站在一旁。胤祚笑呵呵地点了一下头道:“衡臣,来得很早啊,勤勉可嘉。”张廷玉没有作答,只是恭敬地再次行了个礼。
呵,这小子有意思,跟他老爹一个样子,有点名臣的味道。胤祚见张廷玉不想跟自己套近乎也不勉强。笑着向等候在水榭外地一个小太监招了下手道:“李公公,将本王的牌子递上去。”随手赏了那个小太监五十两银票,乐得小太监眉开眼笑,屁颠屁颠地去递牌子不提。
过不多时,阿哥们、上书房大臣们都到了,各自寒暄了好一阵子,聊的自然都是今儿天气不错之类的废话。烟波致爽阁传来圣旨,让上大家伙觐见。一帮子人各自整好仪容,排着队儿进了阁,三呼万岁已毕,阿哥们站右,朝臣们站左。议了会朝政,这便到了外地官员面圣述职地时候了,云南总督蔡挺、四川提督吴赫等依次进阁面圣,却也没甚大事,老爷子对这帮子封疆大吏温言嘉奖了一番。也就一一打发出去了。不过轮到刘耀时乐子可就来了。
胤祚还住宫里的阿哥所时,刘耀就跟着胤祚。面圣可不是第一回了,规矩倍熟,一进烟波致爽阁,立刻跪倒在地,大声道:“臣福建水师参将刘耀,见过皇上。”
“唔,你这个小猢狲也长进了,现如今也是三品大员了嘛,想当初头一回进宫,见了朕还问朕是谁来着,这一晃数年过去了,有出息了。”康熙老爷子笑呵呵地说道。
刘耀初进宫当差那会儿,懵得很,宫里头道路复杂,这臭小子迷了路,瞎转悠,恰巧遇到正打算出宫微服私访一下的康熙老爷子,忙拉住老爷子问东问西,好生闹了回笑话儿,却也让老爷子记住了他,后来刘耀先是跟从胤祚在昭莫多立了战功,又随胤祚大破白莲教,老爷子对他地印象还是不错的。
一见康熙老爷子夸奖了,刘耀赶紧回道:“臣蒙圣上厚爱,自当效死以报皇恩。”
“哈哈……”康熙老爷子心情不错,放声大笑起来:“你个小猢狲,尽拿好话糊弄朕,嗯,听闻福建水师近来剿灭了几股海匪,朕心甚慰啊。”
“全仗皇上洪福齐天,全军将士用命,臣等不敢居功,只是……”刘耀一副吞吞吐吐的样子顿时引起了康熙老爷子的好奇心,上下打量了刘耀一阵,有些疑惑地问道:“只是什么?说来给朕听听。”
“臣不敢欺瞒圣上,我福建水师之所以能剿灭海匪并非依仗船坚炮利,实际上我水师曾与海匪交战数次均无功而返,只是趁夜偷袭方见奇效,但并未全歼海匪。台海一带素来匪患猖獗,更兼红毛国(荷兰)夺我台湾之心不死,私下资助盗匪,其中最大的一股邓三炮竟然有大小船只近百艘,其中最大的为千料船,上下两层炮楼,各设火炮八门,每门炮射程为三百丈。我水师最大战舰龙威级仅为五百料船,只有六门火炮,每门炮射程仅有两百丈不到,船小火力弱,全赖将士死命拼杀才数次击退邓三炮海匪,但往往追击之时每每被红毛国舰队所阻拦,不得尽全功。臣等有负圣恩,实不敢欺瞒。”
“嗯?”康熙老爷子的脸立刻沉了下来,半天也没开口,红毛国当初是被郑成功赶跑的,而清军又击败了盘踞台湾地郑氏势力,按老爷子的想法,大清水师理应远胜红毛国才是,现如今听刘耀说自家的舰、炮远不如红毛国,甚至连海匪都比不上,那心中的火可就大了。
哈哈,老爷子动气了,好,是时候加上一把火的了,好个小妖,没让咱白培养你一场,嘿嘿,接下来该咱上场秀一把了。胤祚大步出列一头跪下道:“皇阿玛,我天朝上国岂能容忍那些生番侵我海疆,犯我国威,儿臣以为当重整水师,以树我大清之威名。”
康熙老爷子想了想。看着那些上书房大臣问道:“诸爱卿以为如何?”
佟国维身为上书房大臣之首,第一个站出来道:“圣上,微臣以为此事还当详查,准格尔刚平。我大清实不当再动兵
马齐当过户部尚书,深知现如今的家底薄得很,根本无力整军备武。迟疑了一下也站出来道:“圣上,微臣也认为此事还是慎重一些为好,若是海疆真有不靖,再作决定也不迟。”
康熙老爷子点了下头没有说话,瞥了一眼李光地道:“晋卿,你可是福建人,对海疆一事有何见解?”
李光地号称熙朝官场上的“不倒翁”,向来就是最圆滑不过的一个人。此时见两位首席上书房大臣都表态暂缓整顿水师,心中已然有了计较,立刻出列回道:“圣上,臣以为佟、马两位大人之言有理,然海疆不靖势必会影响到漕运,却也不能不防,臣不懂海事,实不敢妄言。”
李老儿还真是个老滑头。说了半天等于啥也没说,怪不得人称“油嘴葫芦”,娘地,还真是这么回事儿。胤祚心里头狠狠地鄙视了一把李光地,暗自组织了一下思路。正打算开口,老爷子却看向了站在队尾地张廷玉问道:“衡臣,你以为此事该当如何?”
“圣上,臣以为此事关系到漕运,不可不慎。然战舰、火炮之事归工部掌总。圣上何不问问刘尚书?”张廷玉出列恭敬地回答道。
“好,宣工部尚书刘思远觐见。”康熙老爷子点了下头道。一旁侍立着的秦无庸立刻领了老爷子的口谕,急步出了阁去工部衙门宣刘思远来见。趁着刘思远未来之前,康熙老爷子详细地询问了福建水师现如今的战备情况及剿匪地经过,刘耀对答如流,飞快地报出福建水师现有的人员配备、战舰、火炮数量等情况,同时提交了几份被俘海盗的口供,愣是将屎盆子扣在了荷兰人地头上。
说实话,荷兰人对台湾始终是有野心的,也确实资助过那些海盗,可并未将整艘战舰交给海盗,也没有真儿个出面拦截过大清水师,这一切地一切不过都是胤祚在导演罢了,为地就是能激起老爷子的要面子心理,这会儿眼看火候差不多了,胤祚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只是站在阿哥们地队列静静地听着。
过不多时,刘思远手捧着一堆的图纸,匆匆进了烟波致爽阁,一头跪下道:“臣工部尚书刘思远见过皇上。”
“爱卿平身,朕问你,我大清水师现如今战船、火炮监造如何?”康熙老爷子让刘思远站起来回答。
刘思远躬身答道:“启奏陛下,户部每年拨银五百万两制造军械,其中又分成号衣、火炮、兵刃、弓箭、战船等项,战船又分内河水师、海疆水师两大块,所拨银两扣除兵刃、号衣等项之后,仅余五十万两能用在水师上,自打康熙二十六年以来,水师已不曾增添过新船,唯有修补旧舰、更换破损的火炮而已。”
十年未更新一艘战舰,那战舰地破旧自然是可想而知了,康熙老爷子阴着脸沉思着,康熙乃一代雄主,自然明白水师现如今基本上已是徒有虚名,压根儿就不堪一击,可要想重整水师,一来是所需的银两不少,这会儿国库空虚,实在是有点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感觉;二来嘛,老爷子对于红毛国可能挑起战事虽有所提防,但并未真儿个地就相信确有其事,总觉得此事有些不太可信,一时间也没有说些什么。
“圣上,工部虽未造新舰,但并未停止新舰、新火炮的研制,臣这里有详细资料可供查询,现如今新舰、新火炮的设计图纸已成,只待测试即可投入制造。大船两千料、每船连火炮共需银两三十二万,小船一千料,每船连火炮共需银两二十一万余。火炮每门造价约三百两银子,射程可达六百余丈,另有新型火药一种,威力可达黑色火药的二十倍。”刘思远一口气将各种情况统统报了出来。
嘿,老爷子怕是为钱发愁了,嘿,该轮到咱出场表演了。胤祚再次出列道:“皇阿玛,兵者国之大事尔。不可不慎,现如今海运漕粮已启动,共计两百余艘漕船已投入调粮,此事关系到南粮北调之大事。断不容有失,若是海疆不平,则航道难靖。水师整军备武势在必行,所缺着不过是银两而已。儿臣以为此事可分三步走:头前儿臣所上的捐银换盐引之策可以再延期一年,先筹集五百万两银子供工部将战舰、火炮、火药等加以完善,试制出少量战舰以备为漕船护航,并用之训练新军,此其一也;儿臣以为海外贸易必能带来巨额利润,以目前关税计,每年当可多千万两以上。若是以海关厘金调拨水师,增添战舰、训练水军,必可见奇效,此其二也,以新练之水师为我大清商船护航并收取护航捐税,一来可扬我国威与海上,二来可以护航之收入养军,此其三也。”
胤祚畅畅而谈。说得开心,可一边听着的那帮子阿哥可就不开心了,生恐胤祚得了宠,各自脸上都不好看,老三胤祉率先站了出来道:“儿臣启奏皇阿玛。儿臣以为毅郡王所言于礼不合,水师乃我大清海疆地屏障,岂可为逐利之商人护航,此举有失国体,殊为不妥。”
老八胤也跟着出列道:“皇阿玛。儿臣也以为水师乃是朝廷公器。岂可沦为逐利之物,毅郡王此言谬矣。”
太子胤眼见兄弟们都忙着攻击胤祚。他也闲不下来了,站了出来道:“皇阿玛,儿臣以为三弟、八弟之言有理,毅郡王此言实乃误国之言。”
嘿嘿,咱故意留一个破绽,这帮家伙果然全崩出来了,跟咱玩攻其一点不及其余的把戏,这第三条咱原本就没指望它能通过,提出来就是要让尔等去忙乎地,只要不反对咱前两条就成。胤祚眼瞅着哥几个使劲攻击自己所提的第三条,心里头直乐呵,不过脸上的表情却是淡淡地,只是看着康熙老爷子也不开口辩解。
康熙老爷子皱着眉头想了片刻,也不理会阿哥们在说什么,直接看着张廷玉道:“衡臣,说说你地见解。”
“回禀圣上,微臣以为诸位阿哥说的都在理,水师不整,航道不靖,漕运必然受影响,臣以为毅郡王所言除第三条外理应可行,臣并无异议,一切恭请圣裁。”张廷玉躬身回答道。
“唔。”康熙老爷子不置可否地吭了一声,转向其他上书房大臣道:“这事儿诸爱卿都好好想想,明日一早上个折子,朕看看再定。”
嘿,老爷子的心动了,不过是防着朝议罢了,咱就不信这帮子上书房大臣会提出啥好见解来,嘿,当务之急是要让海外贸易出成果,只要海外贸易能搞到大把地银子,老爷子自然会看到其中地利益地。海军整顿原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定下来的事儿,只要老爷子心里头存了这个念头就成,时机到了,老爷子自然会点头地,嘿,这时机就看咱如何去创造了。海军整顿的事儿虽没有定论,不过胤祚却不失望,跪安之后也没跟那起子阿哥、朝臣们多粘乎,自个儿乘了大轿便回了王府。
海外贸易的事儿有王豪主理,刘明川从旁协助,原也出不了太大的乱子,胤祚乐得当甩手掌柜,至于战舰、火炮之类地事儿胤祚也不打算插手,该给刘思远的图纸都已经给了,该交待的也交待过了,再多接触此类事情那可就要被人参个干涉朝政的罪名了,毕竟胤祚现在没管着工部了,有些事情还是得避避嫌疑不是?
胤祚今儿个心情不错,回了王府跟两大谋士议了议今儿的晋见,闲扯了一番,溜达着向后院而去,原想着去春兰那儿看看女儿,毕竟前日没给女儿过生日,胤祚心里头还是有些子愧疚的,可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地走到了后花园中才想起自个儿好像走错了路,自嘲地笑了一下,刚打算折回去,却听到不远处的一丛竹子背后传来一阵低低的对话声,不由地好奇心起,悄悄地绕到了竹林后,仔细一听,不由地乐了……
兄弟们,支持一下小六吧,小六在此跪求月票了!花园搞得花团锦簇,处处是鲜花绿树,小桥流水,数个亭台半遮半掩地矗立在池塘边的竹林间,清幽淡雅又不失气派,既有苏州园林的小巧别致,又有王府大气的氛围,按胤祚自个儿的话说,这后花园就是个谈情说爱的好去处。这不,这会儿正有对鸳鸯躲亭子里聊得起劲呢,胤祚仔细一听,立刻分辨出那两只鸳鸯中男的是清虚,女的嘛却是胤祚从山东救回来的陈莹莹。
陈莹莹原本是胤祚的随身丫头,不过自打王熙凤进了王府之后,胤祚就让这丫头去服侍王熙凤了,这半年多来,胤祚很少到王熙凤处,并不是胤祚有意冷落王熙凤,一来是太忙,二来嘛,胤祚心里头还是有些发虚——人是进了府,不过始终没个名份,只是安置在王府的一个单门独户的院子中,当然例银是不少的,用度也不缺,光服侍的丫环、老妈子就有十余人之多,一切的待遇都比照侧福晋的给,不过王府内的活动王熙凤一向是不参加的,胤祚也没勉强她。至于陈莹莹何时跟清虚好上了,胤祚也不知道,不过胤祚却是不反对他俩能成个正果的。
陈莹莹身世可怜,全家都遭了难,无依无靠的,而清虚更是自幼就上武当修行,也是孤家寡人一个。他俩倒是满般配的,但有一条——王府毕竟是王府,规矩还是要地。若是所有的家丁、丫环之类的都搞个自由恋爱出来,光是争风吃醋就能整出不少地事来,更别说一旦传了出去,对胤祚的名声可是大有影响,若是被有心人利用一下,应景儿上奏一本,也有得头疼的不是?
胤祚默默地站了一阵,轻轻地假咳了一下。顿时亭子里传来一阵慌乱,片刻之后,陈莹莹捂着脸飞也似地逃了。清虚红着脸、低着头走了出来,手足无措地站在胤祚面前,低声道:“王爷,我……”
嘿嘿,好小子,还会脸红,有意思,咱来逗逗他。胤祚看着面红耳赤的清虚,一时间童心大起,故意板起了脸。冷冷地道:“你们俩在这干什么?钓鱼吗?嗯?”
“……”清虚低着头不敢吭气儿。
“不说?好啊,这事儿归福晋管,回头本王就让福晋家法侍候了。”胤祚板着脸道。
“不要,王爷,都是属下的错。要打要罚,您就罚我好了,别为难莹莹,我……”清虚一听要处罚陈莹莹,立刻跳了起来。
“哦?”胤祚上下打量了一下清虚。嘴角一挑露出个诡异的笑容道:“这么说是你先勾引她的喽?”
“王爷。我们……”清虚有些急了,咬了咬牙道:“王爷。我们是真心相爱的,求王爷成全。”
“哈哈哈……”胤祚放声大笑起来,绕着清虚转了一圈,搞得清虚浑身不自在,又不知道胤祚打算怎样处罚自己,一时间傻呆呆地站着不动了。
“嘿嘿,论身份,我是王爷,论辈分,你得叫本王一声师兄,那本王能不能为你做主啊?”胤祚笑嘻嘻地说道。
清虚一听胤祚地话像是答应了他跟陈莹莹的事儿,不由地喜出望外,挠着头只顾得傻笑,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靠!还真是个傻小子。胤祚被清虚那副傻样给逗乐,笑呵呵地敲了一下清虚的头道:“臭小子,没问过本王就私相授受,真不怕本王棒打鸳鸯啊。你个傻小子眼光还真不错,莹莹是个好女孩,莫辜负了人家,否则本王定不饶你,还不快滚!”
“是,王爷!”清虚如获大赦,一溜烟地跑了,简直比兔子还快。胤祚看着清虚地背影苦笑地摇了下头,心里头想到一件事儿——王府内外家丁、丫环众多,人一多事就多,一帮子男男女女的,谈个情说个爱也是人之常情,可若是搞出了个大肚子那麻烦可就来了,光靠内外院墙怕是挡不住的,这事儿还真不好整,得找个妥贴的法子给解决一下才成。
胤祚边想边走着,那脚不知不觉地就走到了王熙凤的院门口,直到听见丫鬟们见礼的声音才算是醒了过来,都到这会儿了,再想转身而去是不成的了,胤祚也只好硬着头皮走进了院子,迎面就撞见陈莹莹正端着洗衣盆站在院子中。那丫头以为胤祚是来找她算帐的,顿时吓得脸色发青,手一颤,连盆带衣物全落到了地上,用颤抖的声音低低地叫了声:“王爷。”那小模样儿登时将迎出门来的王熙凤吓了一跳,忙追问道:“爷,出了何事?”
何事?嘿,好事啊。胤祚看着一身贴身旗袍装地王熙凤,眼中闪过一丝亮光——王熙凤人虽进了王府,可一向都着的是民间装束,这还是胤祚第一次看见王熙凤川旗袍,不由地心中一动,笑呵呵地说道:“没,没什么,就一件小事儿,本王就一桩小事儿要跟凤儿打个商量。”王熙凤疑惑地看了看脸色苍白的陈莹莹,又看了看贼笑嘻嘻的胤祚,好看的眉头不由地皱了起来。
靠,搞错了,奶奶地,不是你想的那样。胤祚一看王熙凤脸上的神色就知道这丫头误会了,赶紧说道:“凤儿,是这样的,本王有个侍卫叫清虚,啊,你是见过的,清虚呢,跟咱们地莹莹丫头对上了眼,找本王做主,本王一想,这丫头是凤儿地人,这不,本王就找上门来了,呵呵。一听胤祚当场揭穿了自家的心思,陈莹莹原本苍白地脸上立刻布满了红晕,“嘤咛”一声,捂着脸不管不顾地逃出了门去。胤祚被陈莹莹那副羞涩的样子逗得哈哈大笑起来,不过没等他笑完,王熙凤走了过来,使劲地掐了一下胤祚道:“呸,没羞,哪有你这样做主的,瞧把人家小姑娘都吓跑了。”
小姑娘?这口气听起来怪怪的,小凤儿貌似比人家还小几个月来着,这都哪跟哪啊。胤祚有些哭笑不得地道:“凤儿,这话好像不对吧,本王可是为了她好啊。”
王熙凤不说话,只是使劲地掐胤祚的胳膊,自个儿脸上也是红晕密布,满脸子的羞涩,看得胤祚直吞口水,心里头一热,鼻血险些喷了出来,贼笑了一下,一把抄起王熙凤,也不顾王熙凤发出的惊叫声就往屋里走,院子里的丫环们见此少儿不宜的举动,各自脸红红地退了出去。
王熙凤自然是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除了最开始被胤祚突然抱起时发出了一声惊呼之外,乖乖地伏在胤祚的胸口,脸红得像天上的朝霞,心儿跳得像撞鹿一般,一双大眼闭得紧紧的,只有长长的睫毛轻轻地在颤动,小巧的鼻尖上沁出了细细的汗珠,小嘴儿微微张着,一双红唇鲜艳欲滴。
胤祚轻轻地将王熙凤放到在床上,低着头吻了一下王熙凤的红唇,轻轻地道:“凤儿。”王熙凤闭着眼,轻轻地“嗯。”了一声,那一声低低的回应顿时激起了胤祚的无穷欲望,胤祚慢慢地吻着王熙凤的额头、双眼、鼻子,耳朵,舌尖轻轻一挑王熙凤的耳垂,登时激得王熙凤全身颤抖起来,发出一阵微微的喘息声。
王熙凤那吐气如兰的喘息令胤祚色心大动,轻轻地叼住王熙凤的红唇,柔柔地吸着,灵巧的舌尖一顶,撞开了王熙凤咬紧的牙关,一吸之下,一条香舌已然卷入口中,卷、舔,揉,顶,挑动着王熙凤处女的火热,一双大手慢慢地攀上了王熙凤高耸的胸部,揉着、搓着,挑着,激得王熙风全身柔软,恰似成熟的樱桃任君采摘。
胤祚已不是新手,见时机已到,双手轻动,解去了王熙凤的衣裳,低着头一路从头吻了下去,慢慢地移到了两座山峰之上,舌尖一顶,将“樱桃儿”顶进了雪峰,舌尖一卷,再次从雪峰中将樱桃吸出,含在嘴中,轻咬一下,接着慢慢地允吸着,另一手顺着雪峰向下探索而去,一路滑过平坦的小腹,走过茸茸的草地,直抵花心,那里早已是桃花塘水三千丈。
胤祚的手指尖轻轻一碰,惊得王熙凤全身颤抖着发出阵阵呢喃声,一股蜜泉涌出了桃花源,打湿了胤祚的手,乐得胤祚哈哈一笑,三下五除二去了自己的衣裳,跃马横枪,直取花心,但听一声呼疼,已是落红片片,呢喃声中,波澜起伏,战事方酣,满室春光无限,正所谓只慕鸳鸯不慕仙……熙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