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凤鸣岐山
仗打也打了,胜也胜了,大伙儿可也都累了,是到了论功行赏的时候了,至于葛尔丹嘛,别说这会儿不知道葛尔丹究竟藏在哪个角疙瘩里,就算是明知葛尔丹在哪,清军也无力再战了,这人困马乏地,粮草都见底了,除了回撤也没别的办法。这不,康熙老爷子刚回到京城,就忙着分“糖果”了,打了大胜仗嘛,老爷子心里头痛快,分起“糖果”来也爽快得很,有功劳的升官升爵,没功劳有苦劳的也有份赏银,其中最大份的“糖果”却落到了胤祚的手中。
今儿个早朝就没议别的事,满朝文武都忙着分“果果”,大伙儿就为了讨论谁该分大一些的“糖果”争得不可开交,老爷子赏了这个赏那个,也是忙得很。胤祚倒好,站在那儿看大戏,照老例子——只要上了朝就一言不发,不过老爷子发“糖果”却也没忘了自家的孩子。这不,临散朝了,老爷子却下了道令众多阿哥们眼红不已的旨意:大阿哥胤禔累立军功,晋爵直郡王;六阿哥胤祚参赞军机,指挥有方,作战有功,着晋爵毅郡王,赏皇庄一个,遣工部差使。
皇庄?嘿,咱不稀罕,不过就是个庄园罢了,咱有的是钱,现下里庄子都五、六个了,再多一个也没啥大用场,不过这爵位嘛,嘿嘿,还真是不赖。毅郡王,哈,咱的太平王爷梦算是成了一半了,好歹是个王了,只是这工部的差使却有些讨厌,纯属吃力不讨好的事儿。娘的,老四那小子头前也派过工部的差使,到了淮安,愣是让底下那帮子奴才给好生整治了一番,遇上大水,险些连命都搭上,几乎就是光着屁股跑了回来,不过老四也是个狠人,回过手将那起子官员整得丢盔卸甲,末了还上了道谢罪折子,自称才学疏浅,不通河工,愣是搬出佟国维说情,跑户部去了,他***,就丢下个烂摊子等咱来收拾,真***不地道。胤祚一边磕头谢恩一边腹诽不已。
说来也不怪胤祚闹心,虽说胤祚跳过了前头几个兄弟,先封了王,不过胤祚西征的功劳可是摆在明处的——无论是图拉定策还是坚守昭莫多,甚或是阵斩策丹猛都足以将贝勒的帽子换成王的了,只是原本几个朝中重臣都以为胤祚该派的是兵部的差使,有些个武将还为此上了奏本,没曾想康熙老爷子却将工部派给了胤祚。这可不是什么好差事——自打靳辅倒了台,才短短七年时间,却换了九任河道总督,银子费了不少,河工却每况愈下,除了这些个总督贪墨之外,外行领导治河也是个大问题。到如今黄、淮每年必涝,工部吃排头这会儿都吃麻木了,那帮子阿哥更是听到工部之名就绕着走。
现如今,几个成年的阿哥中老三管了礼部,老五、老七没啥大本事也混了个参赞礼部的差使,算是跟老三彻底搅到一快儿去了;老四管了户部;老八会做人,这会儿虽说没主管啥,可也得了个刑部参赞的差使,整日里领着老九、老十倒也干得起劲;至于老大,纯属头脑简单的武人,老爷子虽升了他王爵,但从来没派过差使给他,基本属于靠边站的人物;老二身为太子,自然是得学习如何用人,那吏部的差使别的哥几个也没法跟他争,就剩下兵部和工部空着。
原本所有的朝臣都以为凭着胤祚的战功和知兵阿哥的名头该是管兵部的最佳人选,就连那些子阿哥们也没少私底下称胤祚为丘八贝勒,现在可好,老爷子一道旨意下来,胤祚成了工部的头儿,那伙子阿哥表面上道贺,心里头可是乐坏了,就等着看胤祚的好戏了。
老爷子这是在防着咱呢,不过是怕咱混军队里,时间长了,一不小心建立了个山头啥的,怕咱手中有了枪杆子,加上咱手里还有钱,会起些不该有的想头,嘿,咱不傻,老爷子爱防防去,可也别将工部这烂摊子砸咱头上啊,晦气!不管了,工部的事儿还是靠后再说,咱看看王府去。胤祚心急得很,刚下了朝,也没回阿哥所,带着人到礼部领了印信啥的,直接奔他的王府而去。
建制,啥叫建制?嘿,这会儿住所可不是你有钱想怎么建就怎么建的,得有个规矩——一、二品官的厅堂为七间九架;亲王府正殿为七间,设前墀(月台);郡王府正殿五间,设前墀;贝勒以下正殿称堂,不设前墀。若是一不小心建错了房,那就叫逾制,轻者流放,重者砍头,可不是闹着玩的。
满意,满意极了。胤祚在王府内外逛荡了好一阵子,心里头美滋滋地。面对着偌大的一座王府,他能不满意吗?这几年来,满十六岁的阿哥个个都有了贝勒或是贝子的爵位(1),早早成了婚,全搬出阿哥所了,大一些的阿哥里头就剩下胤祚还赖在宫中。倒不是胤祚没爵位,他可早就是贝勒了,也不是胤祚没钱买宅子,更不是胤祚长得丑,不待见人,要怪也只能怪胤祚修炼了武当功法,没大成前破不得身子——按清制,成了婚、有了爵位的阿哥都得搬出宫去,胤祚没成婚,就算有了爵位,老爷子也不会让他出宫的,没奈何,也只能在那不大的阿哥所里熬着。每回到哥几个那去喝酒,看着兄弟们的大院落、来往穿梭的佳丽,胤祚可是暗自流了不少口水,虽说他自个儿也买下了些园子,问题是那些园子虽精巧,可哪能跟王府比气派,这回得了这么大的个王府,心里头能不乐乎吗?
这所王府可是新起的,崭新崭新的,原本就是为康熙老爷子封赏阿哥们备下的,也就是胤祚得了个头彩,抢先一步捞到了王爵,这才有这么个福气。唔,这么大个宅子,没个人气也不是事儿,得叫刘明川赶紧物色人手去,好歹将宅子满上,再添上些漂亮妹妹,就算不用,养养眼也是件美事,哈,爽很!爽很!
胤祚心里头高兴,回了阿哥所还是乐个不停,正忙着打赏那些子下人,温宪格格满面春风地道贺来了,不过所道的贺却令胤祚头疼了半边……
注(1)真实历史上康熙首次大封阿哥是在康熙三十七年,胤祚的到来打乱了历史的脚步。
温宪这丫头打小时候起就依恋胤祚,有事没事总到胤祚那儿转转,进出胤祚的阿哥所就跟自个儿家一般,从来不需要人通报,这会儿见着胤祚正乐呵呵地发赏银,也笑嘻嘻地混在人丛中伸着手,愣是趁胤祚得意忘形之际,领了张百两的银票,回过头来还好生取笑了胤祚一把:“六哥哥,今儿个双喜临门,怕是乐过头了吧?”
哟,小丫头片子来了,嘿,乐过了,过了些。咦,双喜?啥双喜?封王算一喜,得个王府外带个庄子不过是王爵的添头,算不了什么,工部差事?那是苦活,压根儿跟喜事沾不上边。胤祚愣了老半天才问道:“啥?小温宪的话六哥哥怎听得费劲?喜字好说,这双字怎个说头?”
温宪格格大眼珠子一转,笑道:“现如今六哥哥封了王,这算是一喜了吧?还有一喜就是……”小丫头故意使坏,就是了半天也没个下文,令胤祚牙根直发痒,没奈何,只好说道:“嘿,说吧,这回又想要六哥哥送些什么?”
“耶,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不能反悔。”温宪顿时乐了,“我要特制香水十瓶、特制香皂十盒……”小丫头片子乘机狮子大开口,狠敲了一把,所要的东西加起来可得不少银子,尤其是特制香水,那可是胤祚厂子里刚搞出来的新玩意儿,目前产量少得可怜,也就是供着宫里那些个娘娘们,市面上还没怎么看到,即便是有钱也不见得能搞到手,若是换成其他几个阿哥只怕想答应也得思量一番,只是胤祚素来就宠着这个妹子,向来是有求必应,再说这些玩意儿都是自家出产的,也费不了多少事儿,这便装出一脸的苦相,高举着双手道:“投降!六哥哥投降了,温宪格格温柔、善良,可不兴虐待俘虏,对不?”
温宪格格被逗得笑弯了腰,好半会才忍住了笑,斜了眼胤祚道:“六哥哥的大喜日子来了,头前秦公公已拿画像到皇额娘处,就差皇阿玛点头了。”
啥?指婚?胤祚登时愣住了。有清一代,阿哥们的大婚自个儿是做不了主的,向来是由皇上指婚。阿哥的正福晋,也就是正妻,首要考虑的是出身,必须是满人,而且还得出身上三旗(正黄,镶黄和正白旗)其次是要考虑品德,第三才轮到相貌。按清制,为郡王者可有一正三侧四福晋,正福晋的地位极高,有冠服,只能由皇上指婚;三个侧福晋却可以由阿哥自己定,也都有冠服,必须是旗人(满汉不限)这四位福晋都必须经礼部册封,宗人府注册,算是皇家的正式成员,至于其他的都只能算是妾,没啥子地位。
头前胤祚功法未大成,康熙老爷子也就没急着为胤祚指婚,可自打胤祚西征时遇到那个自称丹增的喇嘛,情急拼命之下,全力搏杀之后,原本即将大成的内功终于得到突破,算是因祸得福了罢,当然丹增喇嘛也助了他一臂之力。功法大成了,这会儿康熙老爷子也就照老例为胤祚张罗起婚事来了。
唉,陈老爷子,您老人家多个嘴,却让咱难受一把,还真不是个事儿。胤祚心里头有数儿,这满皇宫内能看出自个儿功法成不成的,也就只有陈天远这位老爷子了。头前那怪喇嘛声明要胤祚代为问好,那就问好呗,可陈天远压根儿不说这喇嘛的来历,反倒动手考校起胤祚的武功来,也就是随便一试,胤祚的底就露出来,可把陈老爷子给乐坏了——他自个儿17岁功法有成,已是惊人了,这会儿胤祚才十六岁出头呢。陈天远一高兴还不得赶紧报告康熙老爷子,这回好了,轮到胤祚头疼了。
自打来了这个朝代,咱就知道逃不过包办婚姻这一关,原本还琢磨着能拖上些时日,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娘的,老子是好色,却不变态,这会儿成婚,那福晋还不得是个小丫头片子。嘿,咱不好萝莉那口子,没胸没屁股地,没啥子意思,再说这福晋可得跟咱一辈子,样貌好坏是一回事,关键是性格合不合得来。这年月普通人家看老婆不顺眼还能休个妻啥的,咱却没那个福分,皇家的脸面还是要的,若是讨个河东狮子回家,咱还活不活?
“呵呵,六哥哥,你这是咋啦,该不是高兴过头,乐傻了吧?”温宪看着胤祚那副呆样,不由地乐着取笑了胤祚一番。
“啊,那是,那是。”胤祚有口无心地随意回道。
洞房花烛夜乃人生三大乐事之一,是该高兴一点,可胤祚却有些乐不起来,总觉得心里头有些空落落地,提不起啥劲头,愣了好半会才想起该问问究竟是哪家的女子成了自个儿的福晋,眼珠子一转,笑着道:“九妹,这回六哥哥若是娶了个悍妇回来,那下回九妹子再来哥哥处可就有些不方便喽。”胤祚知道自己这个妹子交际广得很,京城中那些大家闺秀大多是她的手帕交,这不,琢磨着想从温宪那儿套话了。
“瞎说!”温宪恼了,跺着脚抗议:“兰月儿姐姐最是温柔的了,哪会是六哥哥说的悍妇。”
“兰月儿?嘿,六哥哥没听说过啊,要不,九妹子给哥哥好生说说,也让六哥哥知道怎么个回事儿。”胤祚一听小丫头识得自个儿未来的正福晋,立马顺势问了起来。那曾想小丫头着恼了,气哼哼地说道:“六哥哥瞎说话,不理你了,回头告诉兰月儿姐姐去,哼。”话音一落,扭头就跑了。
哎,这小丫头还真生气了,话都没说清就跑了,真是的。唔,这兰月儿怕是有些来历,就不知道究竟是哪位重臣的闺女,得,赶紧找人探听个消息去。胤祚招手叫过太监李达,给了些银票子,让他去宫里头探听些消息,自个儿心里头正暗自盘算着这门亲事究竟该如何应对,两不速之客杀上门来了……
这年月婚姻可是件大事儿,就算是在民间,一旦两家有了婚约,那可是万万毁不得的,否则必然遭人唾弃,更何况是天家。一旦康熙老爷子指了婚,那就没有任何转圜的可能性,就算是指了个歪瓜裂枣的,你也得娶回家,而且还没个休妻的可能性。虽说能成为阿哥正福晋的样貌上必然不会太差,可没亲眼见过,这心里头总是不太踏实,怎么着也得寻个法子先见上一面,最好还能交谈几句。若是实在不合意,也来得及在老爷子下诏前来个釜底抽薪,搞个破坏啥的,总不能冤屈了自个儿吧?胤祚正琢磨着怎么应付指婚的大事,冷不丁耳边传来两声“六哥”打断了他的思索。
我靠,老十三、老十四这两个浑小子咋跑进来了,这些子侍卫干啥吃的,也不先来通报一下。胤祚狠狠地斜了眼一脸晦气低着头跟在两个阿哥身后的刘耀。可怜的刘耀满脸的苦色,伸手一摊,示意自己压根儿拦不住这两个主子。
也是,这两浑球来老子这打秋风都成习惯了,凭刘耀哪能对付得了这两个祸害,娘的,这两浑球今儿个又想搞些啥子名堂?咦,不对啊,这两小子咋都气鼓鼓的样子,貌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咋整的?这宫中还有人敢跟这两小子过不去?
老十四胤禵就不用说了,打小了起就是个狠角色,从来不让人,小嘴甜的很,那心可是黑着呢,没少敲胤祚的竹杠,偏偏这货甚得老爷子与德妃的宠爱,胤祚虽头疼却也没招,自家老幺嘛,怎么着也得让着点,可偏生十几个兄弟里头这货还就喜欢跟胤祚套近乎,时不时地就上门来逛逛,当然走的时候绝对不会空着手,总得捞点什么,闹得胤祚一见这货来了,就立马藏东西,简直成了条件反射了。
老十三胤祥,也就是后世所称道的“十三贤王”,康熙二十四年生人。其生母并非像野史所说的那样是什么喀尔喀公主,而是康熙最宠爱的敬敏皇贵妃章佳氏,出身镶黄旗,就身份地位来说,比之德妃乌雅氏还高出不少。胤祥也不是什么善茬子,打小了起就恃宠骄横,欺负起兄弟姐妹来一点都不手软,可这主儿演技好,在老爷子面前表现了得,甚是受宠,哥几个拿这货也没啥好办法,跟老十四俩并称“大内双害”。
这哥俩平日里就不怎么对路,在老爷子面前争宠的事儿可没少干,很少走到一块儿,今儿个倒是怪了,怎都跑到咱门上来了?看这哥俩空着手的样子就不像是来上门道贺的,不成,得先搞清楚这两祸害是啥来意。胤祚心中虽有事,但面上还是带着笑问道:“老十三、老十四,你俩今儿个不用上学?咋有空到哥哥这来着?”
不问还好,一问这哥俩立时相互瞪着眼,鼻孔中传出的哼哼声,让胤祚都觉得牙根有些发酸,可这两小子只顾着瞪对方,瞪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却没人回答胤祚的问话。
搞啥子名堂?这两祸害该不是到自己家打架来了吧?靠!还真是件麻烦事儿。胤祚眼珠子一转,笑呵呵地说道:“哎哎哎,你俩演啥子戏?斗鸡啊?有事快说,六哥忙着呢。”
“六哥,……”
“六哥,……”
这两小子要嘛不开口,这一开口,两人同时抢着说,叽叽喳喳地吵成一片,时不时地还互相控诉一番,搅得胤祚头晕脑胀,但好歹是搞明白这两小子究竟在争些什么了——今儿个这哥俩上的是武略课,课上进行攻防模拟战,胤祥攻城,胤禵守城,这哥俩好一通“厮杀”,啥子云梯、箭楼、地道战、草人借箭之类的玩得不亦乐乎。这仗打着打着,双方都没“粮草”了,按说这仗也就打不下去了,可这哥俩倒好,一个说咱去打猎,另一个说咱就以“战死者”尸体为食,这仗还得打。可到了这时,双方都不干了,都指责对方耍赖,一个说打猎根本养不活军队,另一个却说咱多日不攻城,哪来的“战死者”,给这哥俩上课的兵部侍郎何仁义和稀泥说双方平手,可这哥俩都不服,这不,一路吵着找胤祚这个知兵阿哥作裁判来了。
靠,老十四这家伙狠啊,居然说早就用盐将死者都腌制好了,真***绝了,不愧是将来的大将军王,心黑着呢;老十三相比之下就差了一些,打猎自然是养不活军队的,否则要后勤来干嘛,不过这裁判还真不好当,说啥都得罪人。老十四是同胞老幺,跟自己走得近,自然是不能说他输的,更何况这货原本就占理,古之张巡守淮阳就干过吃人的事儿;老十三嘛,这小子跟老四走得近,跟自己也还行,圣眷相当不错,也没必要得罪他。娘的,这事还真不好整。胤祚心思动得飞快,笑呵呵地说道:“二位弟弟想学兵法是件好事儿,哥哥这几天琢磨出件打战的游戏,你俩要不要看看?”
别看这哥俩岁数不大,也就是十岁出头,平日里行事也人五人六地挺像回事儿,可一旦听到有关打仗的事儿,立马就换了个人,那眼珠子都发着光了。这哥俩打小了起就好兵法,也算是众多阿哥中的两个另类,当然最大的那个另类就是胤祚自个儿。这会儿听说胤祚有新鲜玩意儿,这哥俩立马忘记了来此的目的,一迭声地催胤祚赶紧将东西拿出来。
沙盘,也就是胤祚回京之后闲来无事搞出来的小玩意儿,原本是自个儿拿来练手,顺带玩把排兵布阵过把大将军瘾的东西,不大,也就是三尺见方,其间山川河流倒也搞得似模似样,一大把小旗子就算是兵将,演练起来也方便得很。那哥俩都是天资聪慧之辈,胤祚不过略一说明用法,那哥两个就玩开了,胤祚也乐得清闲,自个儿跑回书房想心事去了……
见天就要中秋了,那可是个大日子,宫里内外都忙着团圆佳节的事儿,到处张灯结彩地,好一通繁忙。可就在这节骨眼上,九格格温宪却突然请旨要办个诗会,说是要请京中的才女们一聚。这是好事儿,康熙老爷子倒也爽快,大笔一挥准了,将皇家园林——畅春园腾出个地方让温宪格格自个儿折腾去。
畅春园原本是明神宗的外祖父李伟修建的“清华园”,清立朝后大肆扩建了一番成了皇家园林,康熙老爷子不上朝的时候常在此居住。畅春园南北长约1000米,东西宽约600米,占地900亩,园内有前湖、后湖、挹海堂、清雅亭、听水音、花聚亭等山水建筑,景色宜人。
今儿个温宪格格所办的中秋诗会就在前湖边的集凤轩。数百盆各色秋菊沿湖散开,数十张几子上满是各色果点,集凤轩内一溜的长桌,摆上笔墨纸砚,数十位京中有名的才女三三两两地或是在轩内绘画、吟诗,或是流连于湖边美景,到处都是鸳声燕语,正可谓人在花中行,更胜菊三分。
这年月儒家礼教泛滥成灾,讲求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之类的屁道理,未出嫁的姑娘基本上就只能呆在家中,一年难得出门一趟,更可笑的是“女子无才便是德”这种论调居然大行其是,在民间甚有市场,还流行啥子“三寸金莲”,不过对于满族的女子而言,这些所谓的礼教根本就没有啥市场:
首先旗人女子(包括汉军八旗)从不裹脚。说到裹脚,还有桩趣事儿:当初清立朝时,有些个满族人家赶时髦,学汉族给自家的闺女裹脚,不曾想清太宗对此大为光火,特地下诏严禁裹脚,不但不许满族裹脚,也不允许其余各族人裹脚。这原本是件大好事儿,却没想到竟然遭到所有汉大臣的一致反对,民间也抗议不断。这裹不裹脚的,竟然比当年推行“留发不留头,留头不留发”还难,到了末了,清太宗也只好听之任之,假装不知道了,直到康熙七年才取消了“不得裹脚”的禁令,但也只是个形式而已,民间的裹脚之风从来就没停过,这也算是“裹脚布”的胜利罢。(史实,出自清史稿。)
其次,康熙朝的旗人女子大多习文练武,个个都会几手看家的本事,骑马射箭之类的也不在话下,要不如此怕是出嫁都困难。至于男女大防嘛,嘿,满人在入关前压根儿就没这个概念,就连婚姻也是乱成一团,狗屁倒灶的事儿海了去了。刚入关那会儿,那些子争风吃醋、乱伦、出轨之事更是家常便饭,搅得满朝乌烟瘴气,清太宗气怒之下,下诏严厉禁止此等与礼教不合的行为,为此罢了不少人的官,砍了好些人的头,总算是让这些个满人都学乖了些,开始注重起男女有别的事儿。经过顺治、康熙两朝的治理,到了这会儿也算是见了成效,有了些规矩。
相对于民间而言,旗人女子还是开放一些,当然,性子上也野了些,平日里出门的机会也多了一些,参加个诗会啥的,倒也不完全避开男子,只不过今日是在皇家园林,出面的主持又是康熙老爷子最疼爱的温宪格格,那些个才子之流当然是进不了这个门的,偌大的前湖边除了些服侍的宫女、太监外,就只有一群青春女子在,倒也都放开了玩儿起来,一时间笑颜如花,鸳语绵绵,好一派秋天里的春天。
如此“美景”却便宜了某位猥琐男——胤祚一身太监服饰,站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貌似随时听候召唤的样子,只是那双眼却贼亮贼亮地,嘴里还不时地低声念叨上几句:“唔,这个肩太宽,嗯,那个屁股太小,哎,这个脸上咋长着粉刺……”
不肖说,这场所谓的中秋诗会,自然是胤祚出的主意,愣是拿出不少好东西,买通了九格格温宪,演出了这出暗中看美的大戏。头前胤祚趁着到德妃处请安之际,搞清楚了这回为他指婚的有三个候选者——满洲正白旗牛录额真星纳的女儿觉尔察氏,小名兰月儿;满洲正黄旗牛录额真敦拜的孙女富察氏,小名桂琦;满洲镶黄旗甲喇额真济席的女儿章佳氏,小名茶兰。这三家无一例外都是功勋之后,只是此时都已是闲散旗人,虽说地位还在,实际上已没有任何的权势。
嘿,老爷子是在防着咱呢,就是怕咱借着丈人家的势呢,切,老爷子还真是个小心眼,防自家的儿子都跟防贼似的,懒得理他。买鞋子都还得试个大小,咱自个儿娶媳妇,还得自个儿挑一把。胤祚使出了十八般武艺,愣是缠着德妃,请求德妃别急着点头,先将指婚一事拖几天,等中秋之后再说。按说指婚一事全是康熙老爷子说了算,拿画像来德妃这儿过目其实不过是个形式而已,德妃压根儿就没有多大的决定权,不过现下画像都在德妃处,老爷子就算要指婚,也没个地方指去,胤祚所要求的就是让德妃将画像交出去的时间拖上几天而已。德妃虽不情愿背着康熙老爷子作手脚,怎奈经不住胤祚的磨,再加上德妃一向疼爱胤祚,正好中秋将近,老爷子也忙着,就这么顺水推舟地答应了下来,这才有了胤祚畅春园里偷窥的一幕。
还别说,能跟温宪格格交往的女孩都算得上美女,这满园子都是十五六岁左右的青春少女,一活泼起来,自然是笑闹个不停,真让胤祚看得眼花缭乱,口水都险些流了下来。嘿,咱好色,咱承认,只要是个正常男人都免不了这口子爱好。唔,咱容易吗?头前练功未成,愣是憋着不敢随便,这会儿好容易大成了,正想甩开膀子痛快一把,偏生老爷子又给咱整出个指婚的事儿来,也就是咱了,若是换个人来,指不定就成“痿哥”了。
呵,那个身穿浅蓝色旗袍、一直跟在温宪格格身边的看起来就是茶兰了,脸长得不错,皮肤也好,就是小巧了些,嗯,不够丰满。那个一直在菊花丛中嬉闹的貌似桂琦,身材不错,小样子也满看得过去的,可惜皮肤稍黑了些,不够水灵。咦,奇怪,咋没瞅见那个温宪小丫头口中称道不已的兰月儿,难不成是没来,不可能啊,温宪这丫头可是做了保证的。找找去!胤祚溜达着走向了集凤轩……
不在?集凤轩内此刻倒是有几个女孩正在绘画、吟诗,不过却没有胤祚要找的兰月儿。以胤祚的眼力早已看清楚湖边那些少女中并没有哪个女子的样貌跟兰月儿的画像相似,这会儿又发现兰月儿并不在集凤轩内,着实颇有些诧异,暗自寻思了一阵,沿着湖边的小道转悠了开来。
前湖不算太大,也就是十余亩的水面,湖水清澈,半塘子的荷花在水中倒影出一片的碧绿,红色的鲤鱼在荷间游动出一番热闹;湖边杨柳婆娑、绿竹争翠、菊花盛开,别有一番风味;一座小亭隐藏在绿竹丛中,稍稍探出个角来,宣告自己的存在。胤祚要找的兰月儿此刻正独自坐在这座小亭中,静静地看着水中的游鱼戏耍,心里却很是不平静。
头前兰月儿就知道自个儿成了毅郡王福晋的候选人之一,这都过了好几天了,也没个下文,着实令兰月儿心中颇有些烦闷:这位郡王爷可真是个怪人,文武双全,按说理应在朝堂中大放异彩才是,可这位王爷倒好,自掉身价地跑去行商,没几年时间居然成了大清有数的巨富,只是这么一来未免有些不务正业的嫌疑。平日里时温宪格格谈起这位怪王爷来,总是赞不绝口,恨不得将这天下所有的赞美词都搬到自家哥哥身上,虽说不免有些夸大的份儿,但能看出这位王爷确实是位了不得的人物,只是这位六阿哥未免太低调了些,从来都没在京城的社交场合露过面,朝野间关于他的传说却是多得很,没亲眼见过人,总是有些子担心。先不说自己是否能被选中,若是万一……这一入侯门深似海的,谁知道等着的又会是何种命运,究竟天上那片云会下雨,怕是谁也说不清的事儿。
兰月儿原本就不是个好动之人,这会儿又担着心事,心里头燥得很——她自个儿也说不清到底是被选中了好,还是落选了好,虽说碍于温宪格格的面子不能不来参加这么个诗会,可哪有心情跟大伙儿一块疯癫,进了园跟温宪格格打了声招呼,就来到这隐蔽的亭子中独自躲着,其实心里头也没想些什么,只是乱得很而已。
风吹过,皱起一池秋水,竹叶儿在风中响出一片天籁,小巧的鸢飞鱼跃亭中佳人独坐,微皱的双眉,鲜润的红唇,挺直的鼻梁,再加上一汪略带迷茫的双眼,悄然构成了一幅绝佳的仕女图。胤祚默默地在竹林间看着沉思中的兰月儿的侧影,心里头有种说不清的感觉——痒痒的,似乎有虫子在心里头轻轻爬过,柔柔地,有些骚动。沉吟了好一阵子,胤祚还是漫步走进了亭中。
“姑娘安好?可有需要在下效劳之处?”胤祚的问话惊醒了迷茫中的兰月儿,她有些惊异地站了起来,看了看一脸微笑的胤祚,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很快就镇定了下来,微微地摇了摇头道:“多谢公公垂询,妾身一切都好。”
公公?厄,该死!胤祚这才省起自个儿一身太监服饰,有些尴尬地耸了耸肩,做了个鬼脸。兰月儿看着胤祚滑稽的表情,不由地莞尔一笑。这一笑不打紧,顿时令胤祚迷失在如花的笑容中,立时眼冒桃花,整个人都呆住了,脑海中一片空白,如果此时在口角上挂上一丝口水,那就活脱脱一个白痴的形象。
美,实在是太美了,真人比画像美上太多了。靠啊,咱在宫中多年,美女见得多了,却从没见过如此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美女——精致的五官,瓜子型的脸儿,白皙的肌肤,高挑的身材,饱满的胸膛,细细的腰身,一身蓝色旗袍勾勒出娇俏的臀部,所有的一切都恰到好处,真是少一分太瘦。多一分太肥,更难得的是声音也如同黄鹂般悦耳,如此佳丽怎能放过。咦,人呢?胤祚发痴了老半天,这会儿才发现兰月儿早已走远了,忙三步并作两步地出了亭子追了上去。
兰月儿走得有些快,胤祚刚走出鸢飞鱼跃亭,就见兰月儿已到了温宪格格的身边,附在温宪的耳边不知道说了些啥子,惹得温宪格格笑个不停。唔,既然追不上,咱就慢点得了,要保持风度对不?胤祚整整了衣衫,施施然地走了过去。
还没等胤祚开口呢,温宪格格就手指着胤祚,笑得直不起腰来。唉,温宪这小丫头真是靠不住,笑、笑,笑个头啊,好了,这回算是穿帮了。胤祚有些恨恨地斜了眼温宪,可拿自己这个妹子也没啥子办法。不曾想温宪格格看着胤祚脸上的表情,笑得更是厉害,好不容易才消停了下来,手扶着腰娇笑道:“六哥哥,有人举报你乔装混入皇家园林,意图不轨,还不束手就擒!”
靠!谁那么多嘴,敢揭穿老子的身份,唔,不对,那起子太监宫女的哪有这个胆子,难道……胤祚心中一动,看向有些不知所措的兰月儿,笑着说道:“姑娘怎知在下一定不是……”当着美人的面,胤祚没好意思再装太监,就连自称公公都觉得有些难堪,索性就把话说一半得了,反正别人都听得懂他在说什么。
看着胤祚脸上的笑容,兰月儿没来由地心中一慌,两朵红云上了脸,低着头,咬着嘴唇不肯开口。俗话说得好啊,懂得害羞的女孩就是好女孩,呵,秀色可餐的好女孩,嘿嘿,美很!美很!看着娇羞的美人儿,胤祚心里头美滋滋,眼中只有兰月儿,浑然忘记了周围的一切,直到温宪格格的话将他惊醒。
“六哥哥,六哥哥。”温宪格格大声地嚷了几遍。
“啊,啥事?”胤祚这才回过神来,满脸子不乐意地看着温宪。
“今儿个办的可是中秋诗会,六哥哥既然惊扰了兰月儿姐姐,就该赋诗一首以示赔罪,大家说,对不对啊?”温宪笑呵呵地说道。边上围在一起看热闹的众美女立刻七嘴八舌地起哄,大有胤祚不留下首佳作,就不算完的架势
不就是吟首诗吗?有啥难的,咱可是琴棋书画样样拿得起放得下,倍儿精通,没啥子大不了的事儿,这便去,好生露上一小手儿,也好赢得美人芳心。胤祚笑呵呵地在一大群美女的簇拥下走入了集凤轩,满怀自信地拿起早已蘸好了墨汁的狼毫,刚要落笔,却猛然发现自个儿满脑子里都是兰月儿的笑容,平日里显得有些过剩的诗感此刻却没了踪影,立时有些傻了眼。
诗作得出来作不出来还是件小事儿,失了美人的芳心,那就麻烦大了。这会儿胤祚很是羡慕那些子穿越到不知唐诗为何物之地的人们,随便来上几首唐诗都能混个伟大诗人的称号。羡慕归羡慕,可解决不了眼前的事儿,胤祚的额头上不由地出了层细汗。人一急就容易犯浑,胤祚咬了咬牙,大笔一挥,一首诗跃然纸上:
忆菊
小楼昨夜又相思,无赖寒蛩惊梦时。傲骨恰能解我意,高格不肯诉人知。
风侵北雁春心远,霜冷东篱秋色迟。借取一枝同比瘦,重阳过后见何期?
诗,不肖说当然是好诗,剽窃自曹雪芹的诗绝对不会差,字也是好字,胤祚一手王体草书原本就极为了得,此刻为搏美人芳心,更是用了几分心思,字字龙飞凤舞,活力四射,那群美女都是识货之人,先是寂静无声,而后喝彩声响成了一片。
“惭愧,惭愧。”胤祚的老脸有些微红地谦逊着,心里头还真有那么点惭愧之意,这拿来主义虽说风光,内心发虚却也再所难免,只好自个儿在心中祷告:曹雪芹,曹老大,对不起了,您老还没出世,大作就让咱给占了,不过您老才高,到时另编一首得了,大不了将来等您老出世了,咱给银票您,就当买版权了呗。除了些许的惭愧外,胤祚还是很有些子得意的:一个男人,尤其是正常的男人,被一大群美女围着夸,得意是难免的,不过温宪格格的一句话,险些让胤祚一头栽倒在地:“六哥哥,诗有了,就再来一幅画罢。”
还别说,胤祚在琴棋诗画方面可是下了不少的苦功,花在这上头的时间比起四书五经来还更多一些。棋嘛,胤祚的棋基本上可以称得上国手了,琴也弹得有些子门道,不比那些子宫廷乐师差多少,诗虽说差些,但也还凑合,比不上唐代的那些大诗人,但放之当代,也算是不错的了;唯一不行的就是画,鉴赏还行,自个儿画就没多大能耐,天赋低了点,按宫廷画师张迁的话来说就是——“画得象。”嘿,明面上看起来画得象是句赞扬话,暗底下的意思就是没意境,差得很。胤祚自个儿也清楚,藏着拙,从来不在人前作画。就这么点小缺陷,平日里就没少被温宪小丫头取笑,这会儿又来上这么一手,还真让胤祚无语了。
靠!这死丫头。一听温宪的话,胤祚就知道温宪在挤兑自己呢,保不定又在琢磨着怎地狠敲上一把竹杠了,呵,这时机挑得好啊,咱连个讲价钱的余地都没有,嘿,不过咱偏就不让她如愿。胤祚满脸子笑意地看着兰月儿道:“久闻姑娘多才多艺,这幅画就请姑娘代劳可好?”
兰月儿听着胤祚温柔的语调,心中再次激起一阵波澜,脸上的两朵红晕登时又深了几分,低着头不敢看人,边上众女孩此时也起着哄,叽叽喳喳地,整个集凤轩内乱成一片。不过兰月儿毕竟是兰月儿,虽说一开始有些慌乱,却很快就镇定了下来,在一片起哄声中,微微地一福,行了个宫廷礼道:“王爷有令,妾身就献丑了。”落落大方地走到长桌前,拿起一支细狼毫,略一思索,手腕轻抖,挥洒间,一幅水墨山水显了出来——青山被雪、薄雾如纱,江上小舟,渔翁独钓,好一幅江边蓑笠翁独钓寒江雪。集凤轩中顿时又是一片哄杂的叫好声、叽叽喳喳的议论声,兰月儿此刻才猛然发现胤祚不知何时已经走了,心中突地一空,一股失落感涌了上来,脸色登时白了一下。
胤祚早已趁着众美女注意力集中在兰月儿身上时,悄悄地退出了人群——万绿丛中一点红,固然是件爽心的事儿,但若是因此而鼻血狂喷,那可就难堪了;再者,该看到的,该知道的大体上都已清楚了,目标既已确定,自然是得直奔主题了。俗话说得好:夜一长梦就多,时间久了,指不定又会生出啥事来,这会儿当务之急就是去德妃处把指婚的事儿给敲定了。
怕什么,还真就来什么。胤祚紧赶慢赶地到了德妃住处才知道德妃连同画像都被康熙老爷子召去了——赶明儿就是中秋了,刚打了场大胜仗的康熙心情格外的舒畅,一早就下诏普天同庆,停朝数日,老爷子也领着爱妃们到畅春园消遣来着,不知怎地就想起了胤祚的婚事,立马派人到德妃处请人了,德妃虽曾答应帮胤祚拖几天,可面对着康熙的宣召也没了法子,只能奉诏而去。
靠啊,老爷子究竟唱的是哪出戏,早不召,晚不召,偏生等到咱定了人选了,老爷子就来召人了。娘的,连跟额娘打个招呼、通个气的机会都没有,老爷子若是头脑一发热,随便给咱指个正福晋,岂不是冤死?不成,这事儿咱还得主动出击,不能让老爷子搅了咱的好事。胤祚略一沉吟,随手赏了德妃处的那几个小太监,回房换了身服,急匆匆地向康熙老爷子的住所——烟波致爽阁奔去。
“六王爷,圣上正召见简亲王呢,您看……”一见到急匆匆而来的胤祚,站在烟波致爽阁侍候的司礼太监秦无庸立刻迎了上去,小意地说道。自打前任司礼太监高英年老退之后,秦无庸便爬上了司礼太监的高位,平日里也没少收胤祚的银子,这会儿一见胤祚立刻知趣地将消息在不经意间传了过去。
简亲王?胤祚心里头猛地咯噔了一下。这位简亲王岁数不大,也就是四十出头,辈分却高得很,算起来是康熙老爷子的堂叔,执掌着宗人府,理论上说就是宗族的族长,当然仅仅只是个虚名而已,管的不过是那些早已失了势的皇亲宗室,别说管阿哥,就算是稍有点地位的亲王、郡王、贝勒之类的就不是宗人府能说得上话的。宗人府唯一能做的就是“擦屁股”的工作——一旦皇帝对那位宗室子弟有看法,出面当打手的就是宗人府。对于阿哥们来说,仅有两个特定的时期离不得宗人府——一个是大婚,得由宗人府出面传旨、下聘、主持婚礼;再有就是被圈养,倒了霉被圈养的阿哥都是由宗人府派人看押。
简亲王在这个节骨眼上被召见,显然就是为了胤祚的婚事,换句话说就是老爷子已经指定了胤祚的正福晋,就等着简亲王去具体办理了。一念及此,胤祚的心狂跳不止,不知道老爷子究竟指定了哪家女子,烦闷得很,他可不想将自己的“性福”都交给老爷子来安排,在原地转了几圈,随手赏了秦无庸一张银票子,让他去递个牌子,要求觐见康熙老爷子。
秦无庸得了好处,倒也积极得很,进阁中不久,就来回报:康熙老爷子有召。胤祚整了整衣衫,快步走入阁中,刚转过琉璃屏风,就见康熙老爷子面带微笑高坐上首,德妃陪侍一旁,而简亲王坐在下首一张小几子上,面色沉稳。胤祚不敢怠慢,快步上前,跪下道:“儿臣见过皇阿玛。”
康熙老爷子笑呵呵地一抬手道:“免了,小六儿这么急着见朕,可有何要事?”
老爷子说了免礼,胤祚却还是恭恭敬敬地再次磕了个头才起身,又给德妃、简亲王见过礼,这才一脸子媚笑地答道:“回皇阿玛的话,儿臣此来没别的事,只是听闻皇阿玛将为儿臣指婚,心里头高兴得很,特意来谢过皇阿玛的。”
“哦,就这事?”老爷子精的很,根本就不相信胤祚的话,面带微笑地说道。
当然不只这事了,靠!老子的“性福”还得您老爷子来管,真让人不爽!不爽归不爽,胤祚可没那个胆子跟老爷子较劲,欺骗之类的话压根儿就连提都不用提,对付老爷子的最佳办法还是实话实说来得好。胤祚略一沉吟道:“皇阿玛,古人云:‘家和万事兴’,儿臣也就是想着若是能与自家福晋白头偕老、举案齐眉,也算是人生一大快事,若如是,儿臣也好集中精力办好皇阿玛交待的差事。”
“嗯?”康熙老爷子皱了下眉,一双冷眼看着胤祚,寒声道:“这么说来,小六儿对皇阿玛的指婚有看法喽?”
我靠!对皇上有看法,这罪名都够砍头的了。老爷子这话说得太寒了点吧,哪有那么严重的事儿。胤祚慌忙跪倒在地,一副惶恐的样子道:“儿臣不敢,儿臣只是想知道一下皇阿玛为儿臣所指的是哪家的才女。”
“放肆!”康熙老爷子猛地站了起来,声色俱厉地斥道:“这是你该管的事吗?嗯?”
娘的,是老子结婚,又不是您老爷子纳秀女,老子不管,谁管?问题是这会儿压根儿就没有自由恋爱一说,也没啥子人权之类的东东,胤祚就算再郁闷,也没法子,只好硬着头皮道:“皇阿玛息怒,儿臣也就是小小的想头,只是想知道一下,哪位才女有如此福气能成为儿臣的福晋。”
“福气?”康熙老爷子顿时被逗笑了,好一通大笑之后,手指着胤祚道:“小六儿,你行啊,这话都倒着说了,怕该是你有福气娶到哪位女子吧?”
老爷子笑了,事情可就好办多了,咱再加把火,不把老爷子忽悠迷糊了,咱的“性福”可就要飞了。胤祚腆着脸道:“回皇阿玛的话,儿臣身为阿哥,又是郡王,不管是哪家的姑娘,嫁了过来,立马就成了福晋,当然是有福气了,儿臣所言并无虚假。”
老爷子哈哈大笑了一通,挥了挥手道:“小六儿,甭跟朕兜***了,说吧,你究竟看上了哪家的姑娘?”
嘿,老爷子还真上路,一眼就看出了咱的来意,既然您老人家问了,咱直说就是了。胤祚磕了个头道:“回皇阿玛的话,儿臣对正白旗牛录额真星纳的女儿觉尔察氏深有好感,愿立其为正福晋。”
“唔。”康熙老爷子不置可否地应了声,看了看胤祚,半天没有说话,心里却着实有些犯叨咕:说起来这小六儿算是个难得的人才了,只是除了对赚钱这个小道感兴趣外,还从没见过他如此认真地对待一件事情,若是朝政上也这么用心,倒也能帮上不少的忙。康熙沉吟了一阵之后,笑呵呵地说道:“此事容易,不过……”
靠啊,不过个头,老爷子您老人家该不会又想敲竹杠了吧,娘的,这回保不定又得破财消灾了。晕,咱容易吗?加上前世,咱可都是超级老处男了,管它的,老子就算是花再多的钱,都得保住自己的“性福”。胤祚心里头暗自咬了咬牙,开口道:“请皇阿玛明示,儿臣无不从命。”
“好,小六儿这话朕爱听,你既管着工部,那就代替朕到河工上看看罢。”康熙老爷子笑呵呵地说道。
啊?晕!胤祚虽然从不参与论政,可都上了八年的朝了,哪会不知道河工那塘子水有多深,除了他自个儿,其他哥几个的门下都没少从河工里捞银子。自己奉旨下去清查,得罪人不说,指不定背后会射来多少暗箭,头前老四就险些栽在那起子贪官手里,这回算是轮到咱了。娘的,咱的“性福”咋就这么遥远呢?可老爷子都已经发话了,这事就算是板上钉钉的了,不去也得去了,到了这个时候,还不如光棍一些,打落牙齿和血吞。胤祚大声应道:“是,儿臣尊旨。”
“唔,好,赶明儿让简亲王陪着先下了聘,婚事就等你完了差再办也不迟。”
河工,顾名思义就是河防工程,不过在清代特指的是治理黄河、淮河及运河的工程和事务。但凡定都北方的皇朝都极为重视河工——河工关系到漕运的安全,关系到京师粮食供应的问题。河工一旦糜烂,整个北方都得饿肚子,只是从来没有哪个朝代像清朝这般重视河工:不但有庞大的河工管理机构,设立了河道总督,每年投入的河工治理经费更是多得惊人——到鸦片战争前夕,清廷的经常性财政支出中,河工费、塘工费共计52628万两,占总支出的1039%,仅次于军费支出(占5714%)和官吏的俸禄支出(占1558%)。
按理说投入如此巨大的人力、物力,至少能保证漕运的安全了吧,其实不然,黄河、淮河年年都有溃堤之事,漕运也是时断时续,虽说不至于到了令京师民众揭不开锅的地步,可京师粮食供应紧张却是不争的事实,康熙两次征西都未能尽全功,粮草供应不上就是最大的问题所在。自打康熙二十七年初河道总督靳辅被郭琇参倒之后,到如今不过短短八年的时间,却换了九任河道总督,一任不如一任,河工已是糜烂至极,这其中原因众多:
首先,河工是件技术活儿,要想成为一名合格的河工主管者,不但需要丰富的理论知识,还得有长期的实践经验,这可不是随便看了几本前人治河的小册子就能成的,大清朝现有的河工官员在素质上压根儿就不合格——一群将毕生精力花在四书五经上的书生哪有时间去钻研河工,基本上都是些半路出家的货色。
其次,机构的设置也极为不合理:为了体现河工的重要性,大清自打在北京立朝开始就设立了河道总督一职来主理河工事宜,这原本是好意,不过却出现了一个有些怪异的局面——工部主管的是天下的建筑、水利,按理来说河工也属于工部的该管范围,可现下河工的管理是独立出去了,但造价预估、核算却依旧由工部管着,这两家之间扯皮倒灶的事儿那就少不了了。再者,现行的河工管理是分段责任制,各段的官佐良莠不齐,河堤的修缮能力也就天差地别,这河工的质量可就问题多多了。
第三,河工机构庞大,人浮于事,能员干吏没几个,贪官污吏倒是车载斗量海了去了——虽说每一任河道总督都是由康熙老爷子特简的人选,可下面那起子官员的来历就复杂了,每一任河道总督都会往机构内塞一些自己人,再加上朝中显贵们的门人弟子、阿哥们的门下包衣奴才之类的更是多得不得了。这帮子官员搞河工不行,弄些子克扣工钱,虚报造价之类的事儿却是个顶个的好手,指望这帮人能搞好河工就跟指望天上掉馅饼的几率差不多。
其四,无论是一代治水能吏靳辅,还是他那些无能的后任们,在治理河工时所采用的“束水攻沙”或是采用“多重堤防”,都是立足于堵,而不是立足于疏——哪儿决了堤就去堵哪儿,疲于奔命不说,还没什么效果,别说这会儿科技落后,就算是后世机械化运作了都无法完全防止溃堤事件的发生。不过嘛,话又说回来了,堵也是没办法的事儿——漕运的要务摆在那儿,运河里没了水怎能行船?
说到漕运,这又是件极为烦人的事儿:清代实行官收官运,承运者是卫所军籍中较殷实的军丁(运丁)。发运时每船配运军一名,运副一名,雇募水手九至十名。各省运军水手多少不等,总数在十万名左右。漕运最高长官为漕运总督,驻淮安。其下为各省粮道,共七人,掌本省粮储,辖所属军卫,遴选领运随帮官员,责成各府会齐、佥选运军等,坐守水次,监督、验明漕粮兑换,面交押运官,并随船督行至淮安,呈总督盘验。漕运上的官全是肥缺,一个道台三年任期下来,手里头少说也有个十万、八万的银子,这还算是较廉洁的,若是心黑一点,瞒报、贪污一下,几十万两的银子也不算太大的问题。
正因为河工、漕运投入巨大,贪官污吏充斥其中,一石米从产地运到京师,其价格已是原产地的三倍还多,极大地拖累了清皇朝的财政状况;再加上康熙两次亲征葛尔丹耗资极大,到了康熙三十五年,原本宽松的财政已经出现了巨额的亏空。对于那帮子河工、粮道大员的能力和品性,康熙老爷子心中也是有数的,头前就派出了一向以严厉出名的四阿哥胤禛,试图对河工和粮道进行整治,没曾想老四不但没能成功整顿吏治,反倒被那起子官员们联起手来摆了一道,险些命丧于洪水中,这令老爷子不免有些悻悻然,只可惜手头实在是无人可用,而对葛尔丹的战争又牵扯了他太多的心思,不得不将河工之事暂时搁在一旁,这回胤祚为了“性福”算是自个儿撞到老爷子的枪口上了,康熙老爷子顺势就将这烫手的山芋搁胤祚怀里了。
嘿,老爷子,算你狠!咱是不懂河工,可咱前世那会儿参加抗洪抢险时,可没少看过这方面的资料,这治河的要诀说穿了其实也简单得很,不就是个疏字吗?只要是能保证得了漕运,压根儿就没必要到处堵溃口,不但不堵,还得多开几道明渠之类的水利设施,将黄、淮的水资源好好地利用起来,指不定还能创造出不少的良田呢。至于漕运嘛,也很简单,只需将内陆水运全改成海运不就完事了,咱这些年可不是白过的,早做好准备了。不过这会儿提出个方案来,就算老爷子信了,只怕也通不过朝中大臣那一关,说不得,咱还是得到河工上去转悠一番,这叫啥来着?对,就叫实践出真知。
唔,咱刚接手这差使,那几个兄弟都打着祝贺咱搬新家的名号或是祝贺订亲之事上门送礼来了,就连太子也派人送来了些玉如意之类的东西,唯独老四那儿没动静,就不知老四心里究竟是怎个想法,不成,咱还是自个儿上门去摸摸底儿。胤祚计较一定,直接奔胤禛的府上而去……
四阿哥胤禛的府邸在京城的东北角上,也就是后世著名的雍和宫。说来也怪,头前几个成了婚的阿哥都住在城内,独独只有胤禛住在城外,离胤祚所在的毅郡王府有着一段不短的距离。胤祚这会儿可是大张旗鼓地摆开郡王的架势,八抬大轿、护卫开路,奴仆簇拥,浩浩荡荡地杀奔胤禛府上,愣是将宽阔的街道挤占了半拉,别说是路上的平民百姓,就算是一二品的大官们都得停轿闪开道路。胤祚此举并不是为了耍威风,更不是为了讲排场,这么着,自然有他的用意:
河工、漕运是个深不见底的水塘,那里头的猫腻实在是太多了,别说朝中重臣、阿哥们,就连太子在里面都掺着一手,要想对河工、漕运动刀子可不是件简单的事儿,除非是康熙老爷子能下狠心,否则光凭胤祚一个郡王根本无法撼动那群贪官污吏,闹得不好,那下场绝对凄惨得很,老四的遭遇就是前车之鉴。虽说老爷子已经下诏让胤祚去忙乎河工、漕运的事儿,可胤祚压根儿就不想独自去挑那个担子,心里头早就琢磨着要拉其他几个阿哥下水。
遍观几个年长的阿哥,也就只有老四胤禛还算得上清廉自守,没搅合到河工那潭子臭水中去,况且这主儿还在河工上吃过大亏,正是个背黑锅的好材料,胤祚自然不会放过拉老四下水的好机会:在临行前大摇大摆地出现在老四府上,老四想不背黑锅都难了——瓜田李下的,胤禛就算是有多少张嘴也说不清了。
差使要是办得不顺利,多个老四来扛,总比自个儿独自去扛强得多,事儿若是办成了,功劳分一半给老四,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货万一要是将来真的上了位,咱好歹也算是曾跟他一个战壕里的战友,怎么着也不会太过难为自个儿,这生意划得来。胤祚心里头算盘珠子拨得响着呢,亏本的事儿他才不会去做呢,正暗自盘算着该如何跟老四开口呢,刘耀的声音就在轿外响了起来:“主子,四贝勒府到了。”
“哟,六爷,您来了,请您老先到耳房休息片刻,小的这就为您通报去。”胤祚刚一掀开轿帘,老四府上的大管家高福儿就立马满脸堆笑地迎上前来,看样子是早已得到通报,知道胤祚的大驾即将光临了,否则以他的身份断不至于跑到大门口来守候的。
胤祚呵呵一笑,随手一张百两银票递了过去道:“去吧,爷在这等着就好。”
高福儿看着胤祚手中那张银票,暗自吞了口唾沫,却不敢接,讪笑着说道:“谢六爷的赏,我家主子的规矩,您老向来是知道的,这银票小的不敢收。”
嘿,老四这货治家还真是严啊,这帮子奴才连个门包钱都不敢收,换作是其他几个阿哥府上的奴才,见到赏银早就乐歪了嘴,谢赏之类的马屁立马就能将你拍得欲仙欲死。胤祚来老四府上也不是第一次了,对老四府上的规矩早就心中有数,笑骂道:“屁,少跟你家六爷来这一套,这银子不是赏给你的,拿着,去买些酒菜,让你手下那帮子狗才跟爷的手下一块儿乐呵乐呵,爷今儿个跟你家主子有要事相商,一时半会完不了事,指不定得多长时间,甭跟爷扯淡了,还不滚去通报。”
“好,好,好,六爷请稍候,小的这便去。”高福儿接过银票,立马飞奔进大门通报去了。
做戏嘛就得做全套,胤祚既不进耳房等候,也不坐轿子中休息,反倒站在老四的府门外走来走去,唯恐别人不知道他来四贝勒府了。高福儿进去没多久,四阿哥胤禛一身整齐的青色长衫,外罩一件水色褂子,大步走了出来,一向冷峻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老六,好悠哉啊,明儿个就要订亲了,今日还有空来四哥这,莫非是来要贺礼的,呵呵,头前你嫂子就盘算着晚些时候送去,你倒好,自个儿打上门来了。”
胤禛前两年刚成了婚,他本就不是个好色之人,到现在也就只有一个正福晋——乌喇那拉氏,是一代名将费扬古的幼女,为人端庄贤惠,向来很少抛头露面。胤祚也曾见过不少次,跟这位嫂子还算谈得来,这会儿听说乌喇那拉氏要给他准备礼物,顿时大笑起来:“哈哈,四哥该不会是又打算拿些笔墨纸砚打发小弟吧?”
胤禛为人一向严谨,不大与兄弟们来往,加上手头上也不宽松,送人礼物大体上都是礼轻情义重之类的玩意儿,除了紧跟着太子、亲近老十三外,也就是胤祚还能跟他开些子玩笑,当然,这是胤祚变着法子巴结出来的结果。此刻听到胤祚的话,胤禛假做生气地道:“好你个老六,敢情一大早就跑来四哥这找茬来了,礼物你不要,四哥还省些银两,回头小心你嫂子到弟媳那告你一状。”
“有礼物怎能不要,难得让四哥破费一回,这礼物小弟怎么着也得收下,哈哈哈……”哥俩个好一通大笑,并着肩走入了大门。拜见过嫂子,胤祚与胤禛这哥俩就在书房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开了,老四不问胤祚的来意,胤祚也没打算一开始就将自己的打算全盘托出,这哥俩就这么喝着茶,打着哈,比着耐性儿。蘑菇了大半个上午,到底还是胤祚憋不住了——他可是上门来拉人背黑锅的,总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儿,略一沉吟道:“四哥,头前小弟刚接手了河工的差使,小弟才疏学浅,实在是有些难处,还请四哥给个意见。”
河工一事原就是胤禛的伤痛之处,此刻听到胤祚提出此事,顿时脸色白了一下,鼻头喘息声也急促了少许,沉默不语,只是拿眼看着胤祚,到了这个时候,胤禛才有些明白胤祚为何在这个节骨眼上大张旗鼓地来找自己,顿时有些生气,可又不好发作,冷冷地说了句:“六弟的差使,哥哥实在不便多言。”手一端茶杯便打算就此送客……
嘿嘿,老四蛮灵醒的嘛,这会儿总算是回过味来了,可惜迟了,咱的好四哥哎,您老现下可已经上了套了,想解套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儿。虽说头前陷害您老的几个首要分子都被撸了乌纱帽儿,可大多数从犯都还活得滋润着呢,咱也不用客气,就打着为您报仇的幌子下手整人,您老最少也得分担一半的骂名。不过嘛,看在您老将来有可能登上大位的份上,咱也不能太过分,既然骂名您老担了一半,那可能的好处,咱也就分你一半得了。胤祚眼珠子一转,从袖中取出一叠文稿,笑呵呵地说道:“四哥,这些是小弟手下那帮奴才们递上来的章程,烦请四哥指点一二。”
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胤禛这会儿虽生气,可也不好就此逐客,再说胤禛素来知道自己这个六弟尽自聪明,常有出人意表的想法,却往往能奏奇效,心中对于胤祚提出来的章程还是颇有番好奇心的,原本已伸向茶杯的手,不由地僵在了空中,好半会才苦笑着摇摇头道:“好你个老六,你这是牛不喝水强按头,想害死四哥啊。”话虽如此,胤禛还是接过了胤祚手中的那叠子文稿,就着渗入室内的阳光看了起来。
“哪能呢,瞧四哥您说的。”胤祚满脸子笑容地应道,心里头可是得意得紧:咱容易吗?为了这份章程,咱可是拿出了吃奶的力气,若不是为了“性福”咱还没打算这么早就漏出来呢,嘿嘿,老四您就等着上钩吧。胤祚手头这份章程可不简单,那可是集中了胤祚手下全部人马花了偌大的工夫才搞出来的。
康熙二十七年,胤祚上了一份关于海运的条陈,毫无意外地得到了个留中不发的结果,不过,他并没有放弃海运的打算,私底下可是做足了功课:
这些年胤祚算是赚了不少钱,不过真拽在手里的却并不算多,大多数银子都买地去了,当然不是买良田,那是犯忌讳的事儿,康熙老爷子最恨的就是土地兼并,胤祚可不想去触那个霉头,他所买的地分为三类——第一类是码头用地,尤其是天津、泉州、上海等处的海边荒地,适合盖码头的那种。第二类就是些可能是矿山所在的荒山,其实胤祚自己也不确定哪些山里有矿,只是凭着前世的印象,画着圈儿胡乱买的,让一些探勘的老手们自行去捣鼓一番,看能不能有个收获,好在这些地大多是荒山,还真不值太多的钱。第三类就是天津等海港城市的商业用地,但并不仅限于原有的商业中心,同时还买下了不少郊区的荒地。当初胤祚买这些看起来像是垃圾的地儿之时,刘明川可是苦劝来着,只是胤祚压根儿就不做解释,刘明川无奈之下只好照办,愣是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办置妥当,虽说都是些荒地,可架不住面积大,愣是花去了胤祚三、四百万两的银子。
地儿有了,可想要靠着海运赚钱,还得有人不是?当然不是大路边随便拉些人就行的,再说了,这会儿拉大队人马不是自己找事吗?一个不小心就叫人给参个聚众图谋不轨的罪名,这要的当然是人才了。这不,趁着郭琇老爷子头两年调任两江总督之机,胤祚可是在上海办起了个规模不算太大的造船厂;又通过在泉州任福建水师提督的门下奴才刘双成,愣是挖来了不少懂得造船工艺的工匠和一些有经验的水手,不为赚钱,也就是生产些渔船,外带为水师搞些修补之类的事儿,当然这都是明面上的东西,暗地里这船厂其实是个研发中心,专门研究的就是远洋船的建造。
说起远洋船就不能不提到郑和,当年郑和下西洋时,百余首大船横行太平洋,着实了得,是当时最为先进的远洋船队,不过,自打郑和之后,中国的远洋船技术就落后于世界水平了。胤祚虽说有远远领先于这个时代的舰船知识,可问题是以现有的技术力量根本没法子搞出那些子航空母舰之类的玩意儿,别说这会儿还没有蒸汽机、车床之类的东西,就连钢材都缺得很,没奈何,胤祚也只能从头搞起。
战舰?那是想都别想的事儿,这会儿能做的研究只能是大型的运输船。若是白手起家,想要研发出实用的大型船舶,没个十年八载的压根儿就没个可能性,不过当年郑和下西洋时所造船舶的建造图纸正好保存在工部的档案室中,若是一般人想要搞到这些图纸可不是件易事,但却难不倒胤祚——前些年,刘思远(就是那个尿裤子县令)死了婆娘,胤祚做主将贴身丫环怡红嫁给了此人,又在背后暗底里出力,愣是将刘思远抬上了工部侍郎的位置,虽说没正式将其收入门下,可也能算是自己人了,就这么着,胤祚将那些图纸搞到了手,让人模描了一番。
地也有了,人也有了,按说万事都已备齐了,也就只欠着一阵子东风了罢。虽说那些买卖眼下都亏着本,不过胤祚却不是很在意,至少他的几个厂子都狠赚着呢,填得上这些亏空。胤祚自个儿也通过郭琇了解了不少河工、粮道上的事儿,闲暇时玩着拟定了一份计划书,原本打算再过上一年半载的,等老爷子架不住河工的崩溃与财政的亏空之时才应景儿抛出来,那可就名正言顺得多了,不料老爷子这回愣是将河工那摊子烂事硬扣他头上,没奈何也只能提前出手了。
胤祚拿出来的这份计划书其实并不完整,缺少了有关商业计划的那一部分,当然更不会提起自己所拥有的矿山、码头的事儿,仅仅只是些纲领性的东西,讲述的只是如何通过海运来逐步取代漕运的事儿以及一些水利工程的大略计划。饶是如此,这份计划书也令胤禛冒出了一身冷汗……
胤祚这份计划不是不可行,实际上该如何着手开展海运,航线的规划,又该如何逐步消减漕运,转移安置原本执行漕运任务的兵丁,乃至从哪个省开始整治河工,如何开拓水利工程都包括在这份计划书里了,甚至连每年能节约多少银子都大致算出来了,从道理上来说是完全行得通的,问题是这份计划书牵涉到官制的改革,因之而来的人事变动可就厉害了,将要得罪的人就海了去了。
得不得罪人的,胤禛还真没怎么放在心上:就那帮子河工、漕运的贪官,康熙老爷子自个儿都打算好生整治一番,只是没个时机而已,再说整顿河工、漕运得罪的都是些贪官,就算背景再深,胤禛也不当回事儿,这货原就是个冷面冷心的主儿,更何况还曾在河工的差使上吃过大亏,他可是个记仇的主,断没有放过这么个复仇机会的理。
真正让胤禛惊心的是小六从来不理会政事,这回竟然能在短时间内做出如此出色的规划,从小六接手工部至今也不过短短三、五日时间,而这主儿明显连工部都没去过。更令胤禛疑心的是:这份计划虽说会得罪不少贪官甚至是其他几个大一点的阿哥,可明显能讨得康熙老爷子的欢心,小六为何要将这么份大礼白白送出?自家事自家清楚,小六虽说跟自个儿来往不少,可明显不是一条线上的,这礼物送得未免蹊跷了些。胤禛看着手中的计划书,始终没有发话,面上冷冷地,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拿计划书的手微微有些颤动。
啧啧,老四这沉稳的功夫还真算是练到家了,想当初这货小时候喜怒还有些不定性儿,这会儿算得上不动如山了,了得,着实了得。若是其他哥几个看到这份折子,不是惊得打颤,就是吓得冒汗,也就老四这货能抗得住,还真有点下一任皇帝的样子。嘿,您老不说话,咱也不说,就这么耗着也不错。胤祚同样一脸平静地坐着,手里把玩着茶碗盖儿,宛如这茶碗盖儿是件了不得的宝物一般。
一向以来胤祚都只想着赚大钱,好当个太平王爷,对于朝政上的事是能不插手就不插手,只要不是有人打算针对他下手,胤祚基本上就是个看客,压根儿没怎么去想争大位的事儿,虽然也建立了一小套自己的班底,可大体上还是较为收敛的,只是以自保为主旨,否则也不会干出那么多犯忌的事儿。
自打先后与大阿哥、太子交过手之后,胤祚的潜意识里头也真有了那么点争夺一下的意味,当然,他自己到现在都还没反应过来,并不真的确定自个儿有了争大位的心思,只是行起事来却带有几分合纵连横的味道了:
老八那伙子搞的是聚众取势的那一套,打算靠人多取胜,声势固然是浩大了,不过却极易引起老爷子的反感,乃至镇压,这一套路看起来好看,却不实用,若是遇到个软弱的皇帝,这样做或许还能成功,可康熙老爷子是啥人?那可是个精明到家的人物,老八一伙迟早得吃大亏,胤祚记忆中的历史早已证明了这一点。这条路明显行不通,不过老八一伙人多势众,大面子上还得维持着兄弟和睦,时不时地给老八一伙一点好处,应酬一下还是要的,属于可以利用一下的对象。
老三、老五、老七一伙子人玩的是名气,拉拢着一帮子文人骚客,整日里诗词歌赋,文章吹捧,一副当代曹子建的样子,才子啊!名声倒是很响亮,不过嘛,历史上的曹子建就没争到大位,这位当代的“曹子建”也不过是陪太子读书的料。胤祚根本就看不上老三那一套,就连搭理都懒得去搭理,压根儿就不去凑合那些子狗屁诗会文会的,最多只是见了面聊聊天气,打打哈哈,谈谈诗词,面子上过得去就成,属于不必太多关注的对象。
老大骄横无行,有肌肉没脑袋,在众阿哥中没有半点的人缘,加之早已得罪得狠了,也没必要搭理,属于提防的对象,得小心对方背地里的暗算。老二嘛,虽说是太子,地位高得很,照理说是该好生巴结一二的,只不过这货属于养不熟的白眼狼,头前已经狠斗过两次了,再想和好是不可能的事儿,也属于提防对象,不仅如此,瞄准了时机还得下狠手,搞个落井下石啥的,免得这货时刻惦记着暗算自个儿。
老十三、老十四等虽然很是受宠,不过年岁尚小,还没什么冲突,属于可以尽力拉拢的对象,有啥子好处多给点,吃点小亏能占大便宜,没啥子害处,其他那些小屁孩也可以比照着去拉拢一、二。成不成的,也就是个银子问题,胤祚这会儿最不缺的就是银子了。
胤祚唯一拿不定的就是老四胤禛,这货冷面冷心的,跟谁都没啥好脸色,鹰视狼顾的,又爱记仇,不是个好相处的主儿。按胤祚前世的历史进程来看,这货是笑到最后的那个,站在胜利者一边原本就是人之常情,不过胤祚心里头还是有些担心的:老四向来容不下人,若是老四登了位,会不会拿自个儿开刀,怕是谁也说不清的事情。胤祚自个儿也没拿定主意该如何与老四相处,但却从来不得罪老四,有了好处倒是没忘了招呼一声,当然胤禛总是拒绝的多,接受的少。
胤祚这回之所以要拉老四下水,除了要利用胤禛那股子狠劲去对付那帮子贪官,分担一下朝臣的压力之外,更重要的是海运成事的把握性极大,拉上老四,也算是分出一大部分的功劳,试着跟老四处处关系,当然能躲在老四背后赚大钱就是最理想的事儿了。
胤祚可以不开口,反正他耗得起,在老四府上待的时间越久,别人的猜测就越多,他自个儿也会放出些风声,到了末了,没准大伙儿都会以为胤祚下狠手对付那帮子贪官就是老四出的主意,可胤禛却烦得很,沉默了老半晌终于还是先开口了:“老六,这事儿关系重大,四哥得好生思量一、二,先放放,等你完了差使再议如何?”
关系重大那是当然的事儿,找些心腹来议事也是必须的,反正所有的技术活儿都掌握在自个儿手中,也不怕老四抢了功劳去,就算老四紧赶着将这折子自行递了上去,他也没法子自圆其说,到头来还得找自己商量不是?再说能闷声发大财也没什么不好的。胤祚心里头明白得很,目的既已达到,此时不走更待何时,这便笑呵呵地告辞而去……
秋天是收获的季节,也是漕运最繁忙的时刻,不算太宽阔的京杭大运河上挤满了来来往往的槽船,一艘体型不小的乌梢船却大模大样地横行在其中。按清律,从天津到通州的北运河只允许槽船通行,其余船只一概不准入内,别说是民船,就算是朝廷极品大员所乘的舟船也概莫能外,唯一能通行无碍的非漕船只能是康熙帝的龙舟。眼下这艘乌梢船虽也插满了肃静、回避之类的大牌子,船上戒备森严,满是体型彪悍的兵丁,但却明显不是康熙老爷子的龙舟,一路上押运漕船的官兵在避让之余也不禁满是好奇——究竟是谁有那么大的能量竟然可以在禁河上如此逍遥?
谁?除了胤祚,还真没其他人敢如此放肆了,别的钦差大臣出京即便是要乘船,也是先从陆路到天津卫再换乘舟船,可不敢放舟禁河,那可是杀头的大罪。不过这事却不是胤祚在摆谱,这可是康熙老爷子的安排,康熙除了从丰台大营中专门抽调出一只水师战舰给胤祚当座舰外,还加派了守卫皇宫的善扑营两百余人作为胤祚出巡的侍卫,不仅如此,老爷子还给了胤祚一张调兵勘合,凭借此勘合能调遣千名以内的军队。
胤祚享受着此等的殊荣,心里头却没有半丝得意——欲得其利,必先工其器,老爷子这回算是把能给的殊荣都给了,连一向不给阿哥们的调兵权都给了,这差使要还是办砸了,等待自个儿的绝对不是啥好果子,要想像老四上回那般轻巧地逃过惩罚怕是不可能的事情。搞砸了差事,别说老爷子那儿交待不了,其他哥几个怕是还会趁机落井下石,自个儿在朝臣中又没有啥靠得住的人物,到时只能是吃不了兜着走的份儿。
虽说该如何下手胤祚心里头多少有点数了,可毕竟不是万全的把握:这么大张旗鼓地下去清查,只怕那帮子官员早做好了准备,能不能查出问题还在两可之间,若是那起子贪官污吏背后搞些名堂,只怕还真不好防备,老四那货就被人设计了一把,未必轮到自己了,那帮官员就能客气一点。不过事到如今担心亦是无用,这差使也只能硬着头皮做下去了,一切走着瞧便是了。胤祚倒也看得开,独自躺在主舱内的摇椅上就着小茶壶喝着茶,顺带哼着小曲儿,倒也优哉得很,心里头免不了胡思乱想一通。刚想起前不久刚订了婚的兰月儿,还没来得及乐呵一下,就见刘耀那颗大脑袋探进了门来,满脸子的鬼祟。
靠,这死小妖,搞啥子名堂?胤祚冷哼了一下道:“小妖,躲门口干啥?藏猫猫啊?”
“嘿,爷没睡啊,这多半会就到天津卫了,奴才怕爷睡过了头,可可里想着给爷提个醒儿。”
唔,这么快就要到地头了,这时间还真不经过,娘的,是该好生准备一下,提提神好跟那起子官员打打交道,没地被人糊弄了去,那面子上可就不好看了。胤祚颔首示意知道了,刘耀做了个鬼脸儿,大脑袋一闪没了踪影。
这小妖啥都好,就是没个正型,一看就不是个当官的好材料。胤祚苦笑地摇了摇头,站了起来,伸了伸懒腰,准备去应付那帮子来迎接的官员。
刘耀跟随胤祚也有四、五个年头了,前些日子在昭莫多也算是立下了不小的功劳,原本论功劳,外放个四品游击将军也不算什么难事,若是胤祚再使把劲,捞个三品参将也是顺理成章的事儿,只是这货死活不愿离开胤祚身边,放着大好的前程不去,宁愿当个亲卫队长,胤祚也拿他没办法,只能由着他了。不过话又说回来,刘耀为人乐观开朗,不时地还会搞些子恶作剧,胤祚还真舍不得将这么个活宝送走,可也为刘耀要了顶二等大内侍卫的衔儿,算起来也是正四品顶戴的武官了。
时已正午,原本该是苦力们拥挤着装卸货物的天津卫码头上,此刻却挤满了一大溜的官员,个个穿戴整齐,凝神摒弃地等待着胤祚座船的到来。九月的天虽说较之盛夏凉爽了不少,太阳却依旧火辣,可苦了那帮子养尊处优的官员们,个个热得浑身是汗,又不敢躲到阴凉处暂避,只好不住地拿娟子拭擦。
尽管这起子官员心里头打鼓,却不敢有任何的怨言,大伙儿都明白来的钦差非同小可,那可是位阿哥郡王,手里头可是握着能决定大伙儿生死的权柄,偏生这位阿哥向来很少跟朝官们打交道,谁也看不透这位阿哥的手腕,但却都知道这位阿哥可是位厉害角色,怎么着也不敢给钦差王爷留下个坏印象,大伙儿只好老老实实地排着队等候着。
“来了,来了。”有眼尖的官员在人群中喊了一声,顿时整个队伍出现了一阵的骚动。直隶巡抚武赫冷着脸假咳了一声,大小官员们立刻静了下来,各自站好,肃静地等候着胤祚大驾的到来。
有清一代,分设八大总督——直隶、两江、闽浙、两湖、陕甘、四川、两广、云贵总督,这其中直隶总督总管直隶、河南和山东的军民政务,承担着拱卫京师的重任,排在所有总督第一位,号称疆臣之首,非亲贵大臣不可出任,康熙八年时撤去直隶总督一职,改设直隶巡抚,只管辖直隶一省事务,但依旧是疆臣中最为显赫的职位之一。
康熙一朝但凡能出任督抚之职的大体上都是文官,基本上都是进士出身,只有武赫是个例外:此人虽说也通点文墨,但并不是进士出身,也没有参加过科举,可却先后担当过四川提督、山西布政使乃至现在的直隶巡抚,圣眷极隆,无他,武赫正是当年擒鳌拜的布库之一,算得上康熙老爷子的亲兵出身,再加上心思灵巧,一向受老爷子的优渥。胤祚虽并未与这位武大人打过太多的交道,却知道他是老爷子的爱将之一,不敢有丝毫的怠慢,船刚靠岸就笑呵呵地走向了迎上前来的武赫等人……
按大清律制,河道总督主揽河工所有事宜,但实际上河道总督只管着安徽省的黄、淮和江北运河工程,直隶境内的河工却是由直隶巡抚总管的,无论是报预算、修筑堤防都由直隶巡抚负责办理,无需通过河道总督衙门,要想整顿河工是绕不开直隶巡抚衙门的,更何况直隶一省是京师的拱卫之地,其重要性是不容置疑的,因此胤祚第一站就选择了直隶巡抚衙门所在的天津卫。
胤祚打小了起就上朝听政,跟直隶巡抚武赫也照过几次面,算得上相识,但并没什么深交,可也知道武赫其人看起来一副雄赳赳的武夫模样,实际上却是个心细如发之人,要不也不会如此得康熙老爷子赏识,当下眼瞅着武赫领着一大帮子地方官前来迎接,笑呵呵地抢上前去道:“烦劳武大人及诸位父母官前来迎候,本王实不敢当啊,哈哈……”
胤祚这句话不过是客套而已,其中的“本王”两字却说得音重了些,原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只不过是胤祚刚当上王爷,还没怎么习惯自称本王,可落到武赫的耳朵却别有一番暧昧,武赫的眉毛不经意地抬了抬,同样笑着答道:“王爷年少有为,老臣佩服,佩服,呵呵……”
这句话也没什么,只是其中的年少也说得音重了些罢,若是不留心,也不会觉得其中有些什么不同的意味,可胤祚却听得懂这话的含义,心中不由地咯噔了一下:靠!这老货真他娘的不识抬举,刚见面就给咱来上一道,年少?年少你个头!这老货明显是在讽刺咱年少无知罢了。唔,咱刚才那句话里本王两字似乎也读重了些,这老货怕是以为老子打算用身份来压人了。嘿,就算老子打算如此,你个老货也敢跟着回嘴,好生嚣张,胆子可真是肥啊。胤祚心里虽不痛快,可面上却还是笑呵呵地道:“武大人过誉了,本王不过是承蒙圣上错爱罢了,实当不得武大人如此赞誉。”接着不待武赫接话,脸色一肃道:“圣上有旨!”
一听圣上有旨,直隶境内的大小官员呼啦啦地全跪下了,胤祚大步走到早已摆设好的香案之前,扫视了一下那些子埋头跪倒在地的官吏,慢条斯理地展开圣旨,故意沉吟了一下,制造点压抑的气氛,接着大声宣读:“奉天承运……”
在众人一片的谢恩声中,胤祚心里头不禁有些得意:武老头,你不就是仗着咱家老爷子的恩宠吗,嘿,咱就拿老爷子的旨意来压你,还怕你反了天不成。
武赫深受康熙老爷子的恩宠,历任封疆大吏,算得上老江湖了,消息门路广得很,胤祚还没离京呢,他就知道胤祚这回是干啥来的。别的地方官或许不清楚,但武赫对于胤祚这位钦差王爷的底细可是有所了解的,知道这位主儿手里有的是钱,不缺钱花,不像其他钦差那么好打发,要想打动胤祚靠钱是不成的,可偏生这主儿还是个历害角色,不好糊弄,虽说早已做了些准备,自个儿心里头难免还有些患得患失,又不想先弱了自家的气势,这才有了刚才那句针锋相对的刺话。话是说得痛快了,武赫这会儿却又有点后悔了,深恐胤祚听出了话中的含义,一待胤祚宣读完圣旨,谢恩一毕,立马凑上前去,满脸是笑地道:“王爷一路辛苦,可先到驿站歇息,下官已备好酒筵就等着为王爷洗尘了。”
酒筵?嘿,这酒怕是不太好喝,不过不去也不成,总不能扫了所有官员的面子吧,再说自己要想办好差使还用得着这起子官吏的。胤祚眼珠子一转,笑着点点头道:“也好,本王就承各位的情,稍后便去。”
这些年来,胤祚名下的“福源记”分号早已开遍了各大城市,天津也有胤祚的产业在,就连园子都不缺,当然胤祚自个儿从来没去住过,这回虽说来了天津卫,可依旧没法去享用早前置下的宅子——按大清律,钦差出巡只能住驿站,就算是路过家门都不许回家住,此乃死规定。胤祚可不想因此等小事而被御史台参一本,自然是老老实实地在一大群地方官的陪同下入住了天津卫的驿站。
胤祚是阿哥王爷,身份地位都不是一般钦差大臣能比的了的,天津卫的驿站早早地就清空了来往的其他官员,打点妥当就等着胤祚的大驾了,不过,这伙子驿站官员却没等来巴结的机会——跟随保护胤祚的善扑营军士一到驿站立刻将所有驿站人员全部清出门外,将整个驿站守卫得水泻不通,就连那些地方官也全都拒之门外。不过这却不是胤祚自个儿的意思,这起子善扑营的军士一向就是负责皇宫的保卫和康熙老爷子出行时的安全,所做的一切都是按照保卫皇上时的旧例来的。胤祚虽有些意外,起初却也没太在意,但想了想,还是把善扑营的头贺铁叫了过来,吩咐他守好自己所住了三进院子就好,驿站的人还是让他们各自就位的好,胤祚可不想因此事吃弹章,毕竟王爷不是皇上,事情还是按规矩来为好。
酒席之上无大小,客是贵客,正牌子阿哥王爷,满屋子的地方大员都轮着奉承地敬酒,作陪的巡抚武赫、藩台张宇宽、皋台杨林、学政孔有德也纷纷推波助澜,哄抬着要灌胤祚的酒;酒也是好酒,三十年的女儿红,入口虽醇,后劲却大,饶是胤祚酒量好也架不住众人的轮番上阵,还没过三巡呢,便有了些醉意。
靠,这群家伙玩群殴啊!娘的,喝醉了丢面子是小事,要是说错了话,叫人给参了那才叫麻烦。胤祚心里头不禁有些着急,不过他的手下都够不上资格进花厅饮酒,这会儿身边也没个挡酒的人,运内功逼酒?嘿,胤祚的内功倒是大成了,勉强能将酒劲都化成汗水逼出来,不过这大庭广众之下,自个儿浑身冒热气也未免太不像个样子了。
这人一急,啥事都整得出来,胤祚瞄个空子,假借上茅厕,打算自个儿催吐一把,没曾想刚进茅房,脚都没站稳,背后就冒出个人来,口口声声地称有要事相告,着实吓了胤祚一跳……
晕,上个茅房都还跟着个尾巴,这算啥事啊。胤祚一脸子烦闷地就着茅房内的***打量了一下来人:个不高,黝黑的面皮,两撇小胡须,消瘦的脸上满是笑意,没戴帽子,身着五蟒四爪官服,却未着补服,也就是个从七品的小官儿。面生的很,这货连进花厅敬酒的资格都没有,却不知寻自己有何要事?胤祚略一沉吟,微笑着道:“这位大人贵姓啊?”
来人恭谦地笑了一下,拱着手道:“小臣黄庭义,现任直隶布政使司都事……”话还没说完,茅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黄庭义飞快地掏出一卷东西递给胤祚,低声道:“王爷回头细看一下就明白了。”接着匆匆转身离开了茅房。
事有反常即为妖!胤祚虽不明白那位小官如此神秘究竟是为了啥事,但也明白其中必有蹊跷,手一翻,将那卷东西收入了宽大的袖子中。正在此时,门口冒出了一人,却是直隶皋台杨林,满脸子关切地问道:“王爷,您没事吧?”
原本是没事,你来了可就有事了。娘的,原打算逼一下酒劲的,这货一来,这打算怕是泡汤了。胤祚心里有些烦,强笑着说道:“没,没事,也就是有些涨得慌,解放一下也清爽了许多,呵呵……”话一说完,摆了摆手径自出门而去。杨林望着胤祚离开的背影,脸色接连变幻了数次,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呆呆地站在茅房之内。
心中虽有事,可酒还得喝,这喝着、喝着,就有些喝高了,胤祚眼看不对头,立刻拿出前世当公务员那会儿看多了的躲酒绝招——但凡领导不想喝酒时,总是借口自己已不胜酒力,凡是来敬酒的,都先自干三大杯再说。那杯子其实就是一大海碗,三大碗下去就算是头牛也得趴下。虽说有些耍赖,可胤祚王爷的身份摆在那儿,别人就算有意见也没辙,总不能指着胤祚的鼻子说你小子耍赖吧。这酒敬不下去了,酒筵也就差不多到了尽头,胤祚心里头惦记着那个奇怪小官儿交出来的东西,没心情再跟那起子官员打哈哈,谢绝了武赫看折子戏的邀请,自个儿领着侍卫乘马车回驿站去了。
女儿红,这酒的性子就跟名字一样,别看度数不高,柔柔地,入口爽得很,可劲却悠长,犹如女子的柔情,总是能令人不知不觉中沉浸下去,醉人于柔情之中,三十年的女儿红更是此中的极品。胤祚在人前总有着自控之心,生怕说蠢话,做傻事,因此还能保持着清醒,可一旦坐进了马车,提防之心一松,酒劲可就涌了上来,顿时觉得头重脚轻,险些一头撞上马车的车壁,倒把自个儿给吓了一大跳,忙静下心来,盘膝而坐,默运起武当内功。但见一阵阵热气从头顶蒸腾而起,转瞬间充斥于车厢之内,浓烈的酒气就连护卫在马车外的侍卫们都能闻到。
靠!好厉害的酒劲!胤祚自个儿也有些忍受不住车厢内的酒气,马车刚到驿站门口,还没等刘耀来禀报,自个儿就掀帘子跳下了马车。胤祚那一脸强忍的难受劲,着实让刘耀吓了一大跳,忙不迭地问道:“爷,您没事吧?”
“没事!”胤祚此刻身上沾满了渗了酒的汗水,臭哄哄地,着急着去梳洗一番,手一摆,顾不得跟刘耀啰嗦,大步地向驿站内走去,边走边道:“备水,本王要淋浴。”
这年月洗澡可是件费劲的事儿,没啥子自来水,更没有啥热水器,一般人家也就是准备个大木桶,烧好了水,人就坐木桶里洗罢了,有钱人家则搞个浴房,地方宽敞些,挖个池子当浴池,由侍妾或是婢女侍候着搓洗,至于胤祚这等王爷身份的人物,出浴就更是件繁琐的事情,光穿衣,搓洗的婢女都得有十几个之多。不过胤祚从来没享受过那等香艳的服务——头前在阿哥所时练着功,自家事自家清楚,他本就自认好色,可不想因一时把持不住,坏了辛辛苦苦练得的内力,对香艳之事还是能免则免,除了更衣外,搓洗还是自个儿动手;自打功法大成之后,又遇上搬家、订婚、出巡,也没功夫去享受那等美事,自个儿私下里倒也有些悻悻然。
驿站原就是专为来往出差的官员们提供住宿的所在,那些子浴桶是少不了的,热水也是常备着的。胤祚吩咐了一声,自然有手下去打点一切,没过多久,刘耀就来报:“主子,热水已备好,请主子入浴。”不过这小子脸上却带着一丝诡异的笑容,似乎有话没说完。胤祚全身难受,也没顾得上多问,立马快步向浴房走去,刚一进门,立刻吓了一跳。
“奴婢春兰见过王爷。”
“奴婢秋菊见过王爷。”
两个俏丽的二八佳人同时躬身向胤祚福拜问好。
嗯?哪来的女子?怎知道自己是王爷?胤祚心里头咯噔了一下,这才想起刘耀脸上那丝诡异的笑,也不去理会那两个女子,有些气恼地出了房门叫道:“小妖,给爷滚过来!”
“爷,您老有何吩咐?”胤祚的话音刚落,刘耀就从暗处冒了出来。
靠!这死小妖,敢情早躲在一旁准备看热闹了。胤祚又好气又好笑地骂道:“说,这是怎么回事?若不从实招来,小心你的皮子。”
“嘿嘿,爷,奴才刚问过贺大人,这两女子是武赫武大人送来的,说是怜香院养着的清倌人,武大人特意赎出来侍候爷的。嘿,贺大人已核实过这两女子的身份,确实无差,爷可以放心享用。”刘耀涎着脸回道。
享用?娘的,这死小妖还真***会说话。不过贺铁是办老了差事的老人了,这点小事只怕不会出意外,既然已经核实清楚,想来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不就是侍候咱洗个澡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该腐败咱也就腐败一下了。胤祚挥手笑骂道:“小妖,给爷滚远点,待会儿再跟你算帐。”转身走入了浴房……
怜香院,名字听起来好听,其实就是一妓院耳,不过却是整个天津卫最大的妓院。但凡大一些的妓院都会买些资质较好的小姑娘,打小了起就进行严格的训练,琴棋诗画、乃至各种侍候人的活儿无所不包,比起大富人家调教自家女儿来还要严格上不少。当然,妓院此举并不是在做善事,只是为了将来能将这些女子卖上个高价钱而已。凡破了身的姑娘叫红倌儿,那些个尚未破了身的就是清倌儿。
春兰、秋菊都是清倌儿,没经历过人事,可论起伺候人的本事却高得很,毕竟打小了起练出来的本事就摆在那儿。胤祚刚转身走进浴房,两丫头立刻恭谦地迎上前去,一左一右伺候着胤祚宽衣解带,手法纯熟不说,脸上更是略带出一丝丝羞涩的红晕,在浴房那朦胧的***光中,显得别有一番的风趣。
嘿,武老头还真是有心了,这两小丫头都蛮标志的嘛,唔,都够得上选秀的标准了,那脸蛋、身材比之宫女来也毫不逊色,脸上那丝丝的微羞更是惹人疼爱,呵,有意思。胤祚边享受着两丫头的侍候,边饶有兴致地将春兰、秋菊好生点评一番。
水温温地,恰到好处。胤祚躺在澡盆子里舒服地长出了一口气,原本酒后的那一丝疲惫经温水一泡,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惬意地享受着春兰、秋菊两双芊芊细手的搓揉,鼻中嗅着少女特有的体香,两眼微闭,口中轻轻地哼着小曲儿,美很!爽很!正迷糊间,突觉澡盆子里一阵水花声响,忙睁开眼一瞅,一个激灵,鼻血险些就此喷了出来——春兰、秋菊不知何时已褪去了原本就不多的衣衫,此刻都一丝不挂地,正一左一右地从胤祚的身边入水。
两对饱满的雪峰上各自点缀一点嫣红,茂盛的芳草地间别有曲径通幽,盈盈一握的小蛮腰,更兼美人脸上红晕朵朵,解开了发髻的长发如同两道黑色的瀑布般在热气中微微流淌,两双含羞的大眼睛一闪一闪地,宛如秋水般柔媚,微微弯着的身躯又凸现出圆润的翘臀。胤祚自承是好色之人,其实压根儿就没经历过真阵仗,这会儿完全看傻了眼,嘴张得老大,老半天了还没反应过来。
澡盆子原本就不算大,这会儿挤进了三个人,顿时有些拥挤起来。春兰伸手轻轻一托胤祚的后背,自己挤了过去,让胤祚的头靠在自己的雪峰之上,一双小手轻轻地揉着胤祚的双肩;秋菊则跪坐在水中,一双手轻轻地搓洗着胤祚的隐私之处,接着整个人都埋入了水中,一张樱桃小口轻轻地将胤祚的话儿含住,柔柔的舌尖轻轻地挑动着。
“咕嘟。”胤祚猛吞了一下口水,可怜他就是一个菜鸟,那经得起如此的挑逗,立时剑拔弩张,脸色憋得通红,不管不顾地一把拽过趴在水中的秋菊,也没玩什么前戏,直接跃马横枪打算往里拱。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话说得一点都没错,别看胤祚猴急猴急地忙乎了一阵,却始终没找准前进的通路,最后还是秋菊伸出小手轻轻一握,对准了幽径。胤祚腰腹一使劲,挺进了中原,立时疼得秋菊“嘤咛”了一声,这声音更是刺激了胤祚的野性,咬牙切齿地发动了凶狠的攻击,一时间,澡盆子之内水花四溅,大战方酣……
公鸡的鸣叫打破了晨间的宁静,长年的习武所养成的习惯使得胤祚早早地就醒了过来,刚打算翻身而起,突觉手臂有些沉重,这才注意到自己的两个胳膊正环抱着赤裸着的春兰、秋菊。望着身边这对兀自酣睡不醒的美人儿,胤祚这才回想起昨夜的荒唐——一场大战竟然从澡盆子里一直打到了床上,他自己都记不清究竟发泄了几次,啥子3P、69式之类的都玩了个遍,也亏得这两丫头生猛,虽未经人道,却技巧出众,着实让胤祚很是爽了一把,不过也有些郁闷:自己的第一次居然就这么没了,这到底是谁破了谁的处?
胤祚轻手轻脚地下了床,自个儿穿上了衣服,刚伸了个懒腰,一本小册子却从袖子中掉了出来。咦,这不是那个叫黄庭义的小官塞给自己的吗?究竟是个啥玩意儿?胤祚俯身打算拾起册子,没曾想册子落地的声音惊醒了沉睡中的春兰和秋菊,两丫头眼见胤祚早已起身,慌忙挣扎着要起身服侍胤祚,只是这两丫头都是初经人道,被胤祚整整征划了一宿,此刻腰酸腿软,更兼有些疼痛不便,一时间胸前雪峰乱颤,却根本无力抬起腰板,那阵阵的雪波荡漾顿时令胤祚再次心神动荡,顾不得许多,和身扑上床去,手握双峰,好一阵搓弄,整得两丫头直讨饶:“爷,轻点,奴家经不住了……”,那柔柔的讨饶声更激起胤祚鞭挞的欲望,一场大戏又再次上演……
男人总是对自己的第一个女人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虽然这两个丫头身份低微,只不过是武赫所送的礼物罢了,若是花场老手,用过也就算了,转眼就忘到脑后,可偏生胤祚自个儿也是初哥,该如何安置两女却又成了件烦心的事儿。这不,好生又快活了一把的胤祚望着沉沉睡去的两女,心里头却盘算了开来:
虽说自己是王爷,可也不是想娶谁就娶谁的,老爷子还在那盯着呢,这两丫头虽说都已脱了贱籍,可毕竟身份实在太低了,压根儿就成不了福晋。自己还没大婚,就整出两侍妾,虽不违规(这时代别说阿哥们,就算是普通富贵人家成婚前有几个侍妾也是正常之事。),可跟兰月儿也不太好交代,再说自己是钦差的身份,也不能带着这两丫头同行,否则被人参上一本,估计吃排头是免不了的。唔,这会儿送她俩回京也不现实,看来也只能先安置到自己在天津卫的宅子里了,以后的事就再看机缘了。嗯,这事儿还得加紧办,自己这差使不简单,若是总沉浸在温柔乡里,怕是要误事的。
想起了差使,胤祚这才想起刚才落在地上的那本小册子,悄悄地下了床,拾起一看,不由地有些傻了眼……
布政使,督、抚属官,专司一省财赋及人事,与专司刑名的按察司并称两司,从二品官衔,别称“藩台”、“藩司”,在省级官员中仅次于巡抚,也属封疆大吏。黄庭义为布政使司都事,负责的正是财政方面的事情,换句话说,这位小官儿就是个会计,专管着财务之事宜。他所呈交给胤祚的小册子很薄,不过四、五页纸,但其中的内容却令胤祚出了身冷汗:
整个直隶省库银居然亏空了一百多万两银子,这还仅仅是省级机构的亏空,下面的州县还不知道能有多少亏空出现。册子里记录了数十个官吏挪用的库银数额,头一个就是直隶巡抚武赫,光是他一个人就从库银中搞走了近四十万两,藩台、皋台的大名也都在其列。不仅如此,这小册子里还记载了数桩冤案,其中最为详细的一则是一件夺妻伤人致死案,案情并不复杂,可牵涉其中的大员之多,官位之高却令胤祚吃惊不小。
案情很老套:沧州府南皮县秀才周保中有妻刘氏,貌美如花,于康熙三十三年清明扫墓时被当地巨富何昆所遇,何昆遣家仆打伤了周保中,抢走刘氏,周保中回家后因伤势过重而死,其寡母周黄氏在相邻的帮助下将状纸递到了县衙,可却被县令以无人证为由打发了出去,周黄氏不服,一路告了上去,从州告到了皋司衙门,最后还拦街告状,将状纸递到了武赫的手里,可最终的结果依旧是不了了之。
胤祚在房中来回地踱着步,仔细地思量着各种的可能性,对于直隶一省,胤祚可是势在必得的——按计划,将来海运漕粮的终点就设在天津卫,无论如何胤祚都得将直隶一省掌握在手中,最低限度也得由一个清廉自守的官员来掌控,否则必然影响到海运的成败。像武赫这等老货,胤祚根本指挥不动,再加之这货又贪得可以,海运之事落在武赫的手中只怕是凶多吉少,一旦事有不谐,倒霉的却是胤祚自个儿,康熙老爷子的板子可不是那么好挨的,那是要人命的事儿。
嘿,这么简单的案情居然审了这么久都没有个结果,难不成那起子官员都是白痴?不肖说,这里头的猫腻绝对是何家的银子在作怪。周黄氏,黄庭义?唔,这周黄氏想来跟黄庭义有些瓜葛才是,否则黄庭义怎会冒如此大的风险也要将案情禀告自己,那些亏空之事想来是黄庭义生怕自己不肯接手案子而透露出来的。
银子是好东西,咱也喜欢,可拿人命案来赚黑心银子就让人恶心了,这可是生儿子没屁眼的事儿。武赫这老货可是老爷子的爱将,跟了老爷子几十年了,圣眷隆得很,自己要扳倒他还真不是件简单的事情,光靠那起抢妻伤人致死案只怕是不够的。亏空库银之事是得查,不过前世那会儿玩假账的可多了去了,查得出来的只是少数,那还是财务制度相对健全的时代,这年月财务制度压根儿就漏洞百出,能不能查得出来却还在两可之间,其中的关键人物就是那个黄庭义。嗯,得先派人将黄庭义保护起来,否则要是走漏了风声,只怕武老货下了黑手,到时一切都得泡汤。
此刻天早已大亮,胤祚思虑一定,大步走出房门,高声道:“小妖,给爷滚出来!”
“来了,爷,您有事尽管吩咐。”刘耀一身整齐的打扮,眉眼带笑地从院门外跑了进来。
“小妖,带上些弟兄到布政使衙门走一趟,将一个名叫黄庭义的都事给爷请来,如有人阻挡,格杀勿论,去吧!”
“喳!”看见胤祚一脸的严肃,刘耀不敢再嬉皮笑脸,高声应诺,飞快地冲出了院门,领上十几个善扑营军士,从驿站马房内牵出马,骑了上去,向布政使衙门急冲而去。
刘耀等人去得快,回来得更快,胤祚刚梳洗完,还没来得及用早膳,贺铁就领着一名善扑营军士急冲冲地进了院门,口中道:“王爷,事情不妙,昨夜布政使衙门失火了,此刻皋司衙门的人和天津卫守备营封锁了整个衙门,我们的人进不去,这会儿正闹着呢。”
妈的,还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胤祚心里头猛地一个咯噔,有些气急败坏地道:“贺铁,将所有军士都集合起来,随本王前去一看究竟。”
布政使衙门前戒备森严,近千名绿营士兵刀枪出鞘,将整个衙门围得水泄不通,刘耀领着十几名善扑营军士正与一位参将打扮的将领所率领的百余人马对峙着,双方剑拔弩张,只是双方都不敢先行动手,可各自的嘴却都没闲着,叫骂声响成一片。
胤祚带着大队人马赶到之时,眼看着双方吵吵闹闹,不成个体统,心头火起,大喝一声:“放肆!”纵马来到近前,冷眼看着那位参将,脸上的杀气暴闪。
胤祚本身就是高手,算起来也是打过仗杀过人的行伍,再加之又是钦差王爷的身份,杀机一起,那名参将立马就吃不住劲了,一头跪倒在地,浑身哆嗦着说道:“王、王爷息怒,小、小的也是奉、奉命行事。”
“哼。”胤祚冷哼了一下道:“都把人给本王撤开,否则杀无赦!”
那名参将不敢怠慢,高声应诺,磕了个头,回身命令手下军士散开,接着陪着笑脸对胤祚道:“王爷,您请!”
胤祚懒得跟一个小小的参将纠缠,下了马,领着手下的善扑营士兵快步走入了布政使衙门。刚一进门,就见藩台张宇宽、皋台杨林都迎了上来,却没有看见直隶巡抚武赫,心里不禁有些疑惑:布政使衙门失火,这事儿可不小,怎地武老货却不见踪影,还真有点邪门了。
张、杨二人一见胤祚立刻上前见礼,胤祚=笑呵呵地回了礼,接着问道:“张藩台,今儿个究竟是怎么回事?且说来与本王听听。”
张宇宽一拱手道:“王爷,昨儿个鄙司走了水,烧了几间房,还死了名官员,都怪下官平日管教不严,下官定当上奏自请处罚。”
死了个人?胤祚心中顿时有种不妙的预感……
什么?胤祚一听死了的官员正是黄庭义,心中顿时大怒:这起子贪官污吏着实狠毒,竟然跟老子玩起了杀人灭口的勾当,这火早不失,晚不失的,偏巧昨夜黄庭义见过自己就失了火,还正巧就是此人被烧死了,再说昨夜散了席都已是亥时,衙门早散了班,黄庭义好好地怎会跑到衙门里来,这里头必然有蹊跷!昨夜见过自己与黄庭义的可就只有杨林这货,难不成……
胤祚冷冷地斜了一眼皋台杨林,眼中闪过一道厉芒,恨不得立刻将这货抓起来好生审问一番,只是杨林乃是封疆大吏,没有确实的证据是动他不得的,还是先去看了现场再作定夺。胤祚沉吟了一下道:“头前带路,本王要前去看看现场。”
杨林察觉到了胤祚身上的那股子若有若无的杀气,身子猛地一个激灵,忙道:“王爷,那地方刚死了人,不吉利,还是请法师来做了法事,王爷再去不迟。”
作法事?嘿,怕是毁尸灭迹吧,娘的,在老子面前还玩这一手,这货胆子可真肥啊!胤祚微微一笑道:“不碍事,本王打老了仗,啥样的死人没见过。”
“那是,那是。”杨林陪着笑脸道:“王爷里面请。”
昨夜布政使衙门的火势并不算太大,也就是数间房屋过了火,烧得最惨的就是账房所在的位置,整间房屋都烧的焦黑,房顶也被烧穿,其他几间也多有破损,却算不得严重,显而易见,这火头是从账房里起的,一具焦黑卷曲的尸体仰面倒在账房的中间,压根儿看不出其原来的面目。两个仵作正忙着对现场进行勘探,一见胤祚等人进来,忙各自跪倒在地,不敢稍有动弹。胤祚一抬手示意两仵作起来,笑着问道:“二位可有了结果?”
两仵作对视了一眼,一个年纪稍大,约莫四十出头的壮硕汉子大声道:“回禀各位大人,这火是从账房里起的,经查,应该是死者点***时不小心引燃了账本,导致火起,又因死者急于扑灭火苗,不慎打翻了油灯,引起更大的火势,导致死者来不及逃脱,被活生生烧死在房中。”
“哦。”胤祚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漫步走到尸体前,仔细地察看了一下,接着抬起头来,双眼紧盯着刚才发言的那名仵作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禀王爷,小的名叫王卓,三横一竖的王,卓越的卓。”
“唔,很好,你确定死者是因躲避不及时而被活活烧死的吗?”胤祚微笑地问道。
“回王爷的话,死者口鼻中有灰,应是吸入灰烬所致,理当是被呛之后昏迷导致躲避不及时而被烧死的。”
胤祚虽不懂得法医,可前世这方面的电视剧却没少看,当然知道如果是活着被烧死,死者的口鼻中必然会有灰烬存在,这话是说得没错,但前提条件是尸体本身没有被人做过手脚。眼前这具尸体口鼻内确实有灰,而且还不少,问题就出在这不少上,那具尸体口鼻内的灰烬分明就是被人在死后才塞进去的,量未免多了些,而且是散的,并没有结成块状。
嘿,这起子官员作假的本事还真是不到家,连骗个人都会出岔子,大概以为老子就是个愣头青,啥都不懂吧。这仵作必定是被收买了,突破口就在此人的身上。胤祚冷冷一笑道:“很好!小妖,将这混球给爷抓起来,本王今儿个要好好审审这案子。”
“遵命!”刘耀刚才在门口受了一肚子的气,这会儿一听抓人,可就来劲了,领着几个善扑营的军事冲了上去,抬起一脚踢倒了那名仵作,将之狠狠地摁倒在地上。
“小的冤枉啊,王爷,小的冤枉啊。”王卓被压得无法动弹,口里却不停地喊冤。
“王爷,您这是……”皋台杨林发现事情不对劲,忙出声试图阻拦。
“冤枉?”胤祚眉毛一挑,冷着声道:“本王绝不会冤枉你的,你还是老老实实招出究竟是谁收买了你,让你做出此等伪证之事。”
“王爷,小的句句是实,并无虚言啊,王爷,小的真的是冤枉的啊。”
胤祚不再理会哭叫着的王卓,转身面对张宇宽道:“张大人,今儿个本王要借你的大堂一用。”
张宇宽此时早已傻了眼,闹不清究竟发生了何事,也不敢多问,只是唯唯诺诺地应承着,让手下的那些衙役去准备升堂。
胤祚高声下令贺铁率领善扑营军事全面封锁布政使衙门,任何人未得胤祚手令皆不能离开,否则杀无赦,接着又将刘耀叫到身边低声吩咐了几句,刘耀笑呵呵地领了命,率着十几个亲卫急步冲出了布政使衙门,骑上马向城门方向飞奔而去。
哈哈,当年《包公案》连续剧咱可是一集都没拉下,这会儿咱也玩玩审案子,客串一把包公,爽很!胤祚高坐在布政使衙门的大堂上,环视着下面的衙役和陪坐在下手的张、杨二人,心里头可是得意的很,但面上却一脸子的平静,猛地一拍惊堂木,高声道:“带人犯!”
两名善扑营军士如同拎小鸡般将五花大绑的王卓提上了公堂,在衙役们的喝威声中,猛地一掼,将王卓扔在地上。到了此时王卓依旧不知道自个儿哪露出了破绽,依旧哭叫着喊冤,满脸子鼻涕泪水糊成了一团。胤祚听得心烦,猛地一拍惊堂木道:“大胆王卓,到了公堂之上还敢狡辩,你可知罪?”
“王爷,小的实是冤枉啊,王爷,小的实在不知错从何处?”王卓兀自嘴硬地嚷嚷着。
“哼!”胤祚冷哼了一下道:“死到临头了还敢嘴硬,来啊,拉下去重打三十大板!”
“王爷。”杨林有些坐不住了,忙起身道:“王爷,这不好吧,万一屈打成招……”
“呵呵,本王自有分寸,杨大人稍安勿躁。”胤祚一挥手打断了杨林的话,拿起桌上的签条往下一掷道:“拉下去,打!”
打板子也是门学问,有经验的衙役能做到轻重随意,重了,几板子就能将人给打残了,轻了,哪怕是打上百十板子,也只是伤及皮肉,据说某些手段高的衙役能做到一板子打在两块叠在一起的豆腐上,下面那块碎成了渣,上面那块却完好无损。当然这些衙役都是些打惯了板子的老手。布政使衙门并不负责刑侦,平日里也很少有升堂审案的活计,那起子衙役也就没什么打板子的经验,既然上头命令重打,那手底下也就收不住了,着实打得狠。
噼噼叭叭的打板子声参和着王卓的哭爹叫娘声在大堂之上回响着,张、杨二位都有些脸上变色,尤其是杨林,如坐针毡,几次想要站起来,可眼瞅着胤祚冷峻的神色又强自按耐着不敢出头。杨林那惶急的神色落入胤祚的眼中,更是让胤祚坚定了自己的判断:这里头的蹊跷就出在杨林身上。
这一通好打顿时将王卓给打狠了,回到大堂上时连跪都跪不住了,只能趴倒在地上直哼哼。胤祚冷冷地看着堂下的王卓,却良久不发话,故意制造出肃杀的气氛,接着突然猛地一拍惊堂木高声道:“王卓,你可知罪?”
王卓显然被这声大喝下了一跳,停住了哼哼唧唧的叫声,一脸惊恐地看了看胤祚,又转头看向了杨林,接着头一低,眼一闭,来了个死猪不怕开水烫,干脆连话都不回了。
哟嗬,好紧的嘴嘛,咱就不信治不了你!胤祚冷冷一笑道:“看来还是没打够,来啊!拖下去再重打五十大板!”
王卓刚才就已经被打得有些吃不住劲了,这回一听还要打,立马大声叫道:“王爷饶命,小的愿招,小的愿招。”
杨林坐不住了,起身道:“王爷,屈打成招的话实是信不得的。”
“哈哈哈……”胤祚仰头一阵大笑道:“杨大人这话有些说不通吧,人犯都还没开口招供,杨大人就认为人犯的口供不可信,莫非杨大人知晓实情?”
胤祚这话可是诛心之语,顿时噎得杨林目瞪口呆,脸憋得通红,额头上汗水狂涌,呐呐了老半晌才回道:“王爷说笑了,下官,下官……”
“杨大人既然不知情,那就请先坐下听听何妨?”胤祚不再理会杨林,转向王卓道:“大胆王卓,还不从实招来!”
杨林边掏出块白绢子猛擦汗水,一边不断地向王卓使眼神,递消息。被杨林这么一闹,王卓再次有了点底气,吭吭叽叽地说道:“王、王爷,小的不、不知道错、错在何处?”
该死的杨老倌儿,当咱是瞎子啊,妈的,那眼神暗号打得还真有来有去的。呆会儿有你好看的!胤祚恨得牙痒痒地,可又不能就此将杨林拿下,只好在心里头发狠,可他自己也明白此时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稍微调整了一下心态,缓缓地问道:“王卓,本王问你,你当仵作也有些年头了吧?”
“回王爷的话,小的自康熙十八年起操此贱业至今已有十七个年头了。”王卓虽不明白胤祚为何问起此事,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了。
“哦,这么说来你也算是仵作行里的老手了。”胤祚笑呵呵地说道。
“不敢说是老手,小的在这一行也就是懂得多一些,直隶境内勉强能做第一把交椅。”说起自己的行当,王卓颇有些得意之情。
“嘿嘿,即如此,你该不会连烧死和死后被烧都分辨不出来吧?”说到这里,胤祚突地一拍惊堂木接着道:“大胆王卓,还不从实招来!”
胤祚的声音之大令王卓猛地打了个寒颤,哆嗦地说道:“小的、小的不知道王爷所指何意?”
“不知道?嘿,死者口鼻中的灰烬多且散,根本就是死后塞进去的,你既敢自称直隶第一仵作,会看不出其中的蹊跷?”
王卓显然没料到胤祚竟然能看出其中的破绽,顿时乱了手脚,张口结舌地道:“王爷,小的,小的……”
“本王给你两条路选:其一,从实招来,谁指使你做伪证的,本王宽大为怀,前罪不咎,并保你全家安全;第二条嘛,你若是抗拒到底,本王治你个谋逆之罪,砍头抄家,家眷官卖。何去何从你自个儿选吧。”胤祚脸上是在笑,不过声音却寒得紧。
王卓吃不住劲了,顾不得屁股疼痛,一骨碌翻身爬起,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般叫道:“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小的愿招……”
正在此时,杨林又站了起来道:“慢着,王爷,按大清律,做伪证者罪不至死,王爷所言的谋逆之罪似乎太过了些吧?”
靠!这杨老倌儿还真是不见黄河不死心,跟咱玩起了大清律,还真不知死字是怎么写的。胤祚这回出差使之前,特意花了两、三日的时间专门研读大清律,凭借着绝佳的记忆力,倒也将整部大清律生生背了下来,虽说还无法做到像讼师那般应用自如,可要谈起条款却也不在话下,这会儿见杨林急红了眼,心情大快,饶有兴趣地看了杨林好一阵子才缓缓地说道:“杨大人不愧是多年的老刑名,大清律倒背如流啊,本王佩服、佩服。”
“哪里,哪里……”杨林狂擦着汗水,嘴中胡乱地应着。
“呵呵,大清律第三十一条规定杀官者形同谋逆,第七十九条又规定作伪证者反坐以原罪。这两条想必杨大人也是清楚的吧?嗯?”胤祚面上带着笑,眼里却是寒光阵阵。
“王爷,这,下官,下官……”杨林显然没想到胤祚竟然如此熟悉大清律法,心里头不免发虚,嘴上便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胤祚不再理会已经形同崩溃的杨林,两眼精光闪动地看着跪倒在地,不停地打着哆嗦的王卓,寒声道:“说!”
王卓猛地打了个寒颤,高声叫道:“是秦师爷给小的十两银子,让小的做假的,说是杨大人的意思,王爷,小的也就是一时糊涂,断无谋逆之意啊,王爷……”
“你血口喷人。”王卓的话音刚落,杨林背后便跳出个人来,一头跪倒在地大声道:“王爷,草民秦书遥叩见王爷,小的冤枉啊,这王仵作与草民素有旧怨,此话乃诬陷之词,实当不得真,还望王爷明鉴。”
这货身材不高,体态虚胖,脸上的肉多得直打颤,头前胤祚就注意到此人站在杨林背后一脸子的惶急,不安生得很,原也没太在意,这会儿他自个儿跳出来了,还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嘿,瞧这话说的,简直把旁人都当成傻子了。胤祚脸一沉道:“来人,先将秦师爷押到后堂,稍后本王再审。”
胤祚下了令,自有两个善扑营军士冲上前去,不由分说地,一左一右架起秦师爷拖了出去,只留下那货带着哭腔的求饶声在大堂回响。杨林脸色煞白地擦着满脸子的汗,哆哆嗦嗦地说道:“王、王爷,这是诬、诬陷,下官、下官身为皋、皋台,怎会做出此等不堪之事,还望王爷明察。”
“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是非皆有公断,杨大人还是先坐好,待本王慢慢细察。”看着杨林那副狼狈样,胤祚心里头痛快极了:嘿,小样,也有你哭的时候。不再理会杨林,掉头看着王卓道:“你且将事情的经过翔实道来,不必害怕,一切自有本王为你做主。”
“谢王爷,谢王爷。”王卓猛磕了几个头道:“今儿个一早,小的正用着早膳,皋司衙门的陈班头就来相唤,说是布政使衙门走了水,死了个人,让小的去验验,小的就带上徒弟一道去了,刚到这儿,秦师爷就将小的唤到一边,给了小的十两银子,说是杨大人的意思:将死者验成躲避不及被火烧死的,要小的照杨大人的意思去办。小的一来是贪图那十两银子,二来小的吃的就是皋司衙门的饭,自是不敢违抗杨大人的意,小的一时糊涂就造了假现场,其他的事小的就一概不知了,求王爷开恩,就饶了小的这一回吧。”
“说,黄庭义的死因究竟如何?”
“王爷,黄大人的尸体虽被烧毁,但脖子上依旧可以验得出勒痕,理应是先被勒死而后才被火烧的,看尸体的状况黄大人应该是昨夜亥时三刻左右被害的,案发的第一现场并不在此,黄大人是先被杀而后移尸于此的。其他的事小的就不清楚了。”
“很好,你先到一边画了押,待会儿本王自会处理。”胤祚让人带王卓去画押口供,接着令人将秦书遥押上来,也不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跪倒在地不住喊冤的秦书遥,面上寒得紧。秦书遥跪在地上颠来倒去地喊着冤,可眼看着胤祚的脸色越来越沉,那喊冤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脸色越来越白,到最后全成了白纸一张,嘴角抽动着,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喊啊,继续喊,嘿,跟咱来这套没用,想糊弄过关?没那么便宜的事,这货看起来就是个胆小怕死的家伙,吓唬一下一准啥都说出来了。胤祚心思动得飞快,故意不说话,制造出压抑的气氛,从心理上打击秦书遥,此刻见这货已经吓得不轻了,也就见好就收,猛拍一下惊堂木道:“大胆秦书遥,还不从实招来:你是如何害死黄庭义的?”
“冤枉啊,王爷,草民手无缚鸡之力,如何能干得了那等勾当,小的不过是奉杨大人之命传话而已,其他的事,小的实是不知啊,冤枉啊……”
“你放屁!本官何曾指使你干这等龌龊事。”杨林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老猫般蹦了起来,气急败坏地指着秦师爷破口大骂,浑然忘了胤祚正高坐在大堂上呢。
“放肆!”胤祚毫不客气地大喝了一声。
杨林忙跪下道:“王爷明鉴,下官着实是冤枉的,这狗才发了疯,胡乱攀咬,还请王爷明察。”
这老货到了这会儿还要狡辩,嘿,有意思!胤祚冷冷一笑道:“嗯哼,杨大人乃封疆大员,又怎会干出此等不要脸的勾当,看来必定是秦书遥受人指使陷害杨大人的喽,嘿嘿,好大的胆子,竟敢诬陷朝廷命官,这还有王法吗?来啊,将秦书遥拖出去,重打五十大板。”
可怜秦书遥就一白胖痴肥之人,如何能经得起打,登时吓得大叫起来:“王爷饶命,小的有要事禀报!”
胤祚挥了挥手,示意冲上前来的善扑营军士稍住,乐呵呵地说道:“说吧,本王给你个机会。”
秦书遥鼓了鼓勇气道:“若是王爷能允诺饶了小的,小的就将事情的原委和盘托出。”
“准了,只要你的消息可靠、有价值,本王就饶你一死。”
“好。”秦书遥使劲地咬了下牙关,恨恨地说道:“小的昨夜去赢客居逍遥,手气背,子时就输了个精光,不得已只好摸黑回家,半路上遇到皋司衙门里的陈班头提着个灯笼、背着个大口袋,鬼鬼祟祟地向藩司衙门而去,当时小的也没在意,还跟他打了个招呼,陈班头当时自称回家,可就小的所知他的家根本就在相反的方向,当时小的急着回家也没留意,事后细细想来,这里面必定有蹊跷,或许……”
胤祚抬了一下手道:“你说的可是真话?”
“小人所言句句是实,这会儿陈班头正领着人在衙门外当值,王爷不信,小的可以跟其对质。”
“好,你先去画了押,待会儿就让你跟陈班头对质。”胤祚挥了挥手,示意秦书遥先退到一边,接着高声道:“贺铁,带几个人去将那个陈班头给本王请来了,记住,本王要活的。”
贺铁高声应诺,领着人大步走出了出去。不过片刻工夫,贺铁一只手提拎着个身材不高但甚是壮硕的汉子走了进来,随手将之扔在地上,回报道:“王爷,这家伙试图反抗,下官不得不卸了他的手脚关节。”
呵呵,有种,面对着大内侍卫高手还敢反抗,简直是不知死活。胤祚点点头示意贺铁退下,接着大声喝道:“陈班头,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杀害朝廷命官,还敢毁尸灭迹,还不速速招来。”
陈班头手脚关节都被卸了,此刻只能软软地趴在地上,一听胤祚的话,登时死命地挣扎,试图坐起来,口中高叫着冤枉。正在此时,衙门口突然一阵大乱,似乎有人正与守卫在门口的善扑营军士发生激烈的争执……
狐狸是种美丽的动物,其皮毛保暖性好,华贵美观,算得上珍贵之物,是猎人最喜欢捕猎的对象,不过寻常猎人很难得捕猎到狐狸,因为它实在是太狡猾了,很是擅长匿踪潜行,可对于有经验的猎手而言,要捕获狐狸却不是太难的事情——狐狸虽狡猾,可惜它的那根漂亮的大尾巴实在是太大了些,不好藏,很难躲过有经验丰富之猎人的搜索。当胤祚一看见闯入布政使衙门的那个人时,立时笑了起来,因为他已经看见狐狸的尾巴露出来了。
“王爷。”武赫领着一帮子亲卫冲进了布政使衙门的大堂,面色铁青地对胤祚拱了拱手道:”王爷,这里是直隶所辖,王爷在此审案似乎有些越权了吧?”
越权?嘿嘿,好大的帽子,这老货看来是要顶不住了,竟然打算拿管辖权这么个屁事来压自己。唔,来得好巧啊,早不来,晚不来,赶巧在自己刚擒获了陈班头,这老货就出现了,呵,看起来这老货必定早已躲在一旁偷窥已久,一待事情不对立马现身。如此说来这个陈班头必定是关键人物,而武老货也必定涉嫌到这起谋杀案中,指不定武老货就是这起案子的主凶。胤祚心思动得飞快,脸上却满是笑意地道:“武大人何出此言,恕本王愚昧,实不知这越权一事从何谈起?”
“王爷身为阿哥,岂会不知阿哥不得干预地方政务乃我大清祖训,王爷此举实与祖训相违背,老臣以为这审案之事,还是交由直隶皋司衙门处置为宜。”武赫毫不客气地回道。
哈,狗急跳墙了,连祖训都搬出来了,嘿,有意思。你个小小的直隶巡抚也敢对着本王口称祖训,这话若是咱家老爷子来说还差不多。胤祚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本王奉旨巡视河工、漕运,自是有权审理事关此二事的案子。”
“王爷,这分明是起普通的失火案子,理应由皋司衙门处置,王爷此举便是越权!”武赫立刻针锋相对地应道。
“哦,皋司衙门?嗯,武大人这话听起来有点道理,不过若是皋台大人自己就涉嫌这起谋杀案,难不成让他自己审自己?”
“这……”武赫被生生噎了一下,呆了一阵接着高声道:“即便皋司涉案,老臣身为直隶巡抚,自然也可接手此案,似乎还用不着劳动王爷的大驾吧?”
呵呵,让你审,那还不是跟左手审问右手是一个道理。不过眼下自己手中没证据,这话还真有点难回,娘的,这死小妖去了这么久怎么还没回来,就算是爬也该爬到了。胤祚正念叨着刘耀,就见刘耀怀中抱着一个包裹兴致冲冲地走入了大堂。来到胤祚身边低声说了句:“爷,人已经安顿好了,这些东西很有意思,爷可以看一下。”
胤祚打开包裹一看,内里是数十本帐册,随手拿起一本翻了翻,登时乐了——这些账册所记载的正是藩司库银被亏空、挪用的相关明细帐。头前胤祚吩咐刘耀的正是:去找周黄氏,将人送回驿站保护起来,顺便问一下黄庭义是否有什么东西寄放在周黄氏那儿。胤祚相信黄庭义绝对不会将账册这等重要的证物藏在家中,而是放在别处,至于是不是一定就在周黄氏那儿,胤祚自个儿心里头也没个准数,只是赌一把而已,没想到还真赌对了。
这会儿证据在手,胤祚可就不再跟武赫客气了,尽管胤祚很想就此将武赫拿下,可惜武赫是康熙老爷子特简的巡抚,没有老爷子的诏命,胤祚是奈何他不得的,但张宇宽、杨林二人就没那么幸运了,虽然他俩也是封疆大吏,但毕竟不是特简的大员,就胤祚手中的圣旨而言,处分他俩的权力还是有的。
“来人,直隶布政使张宇宽、按察使杨林涉嫌亏空库银、贪污河工款项,将他俩的顶戴花羽都摘了,将人给本王押回驿站去。”
随着胤祚的一声令下,数名善扑营军士涌了过去,不顾张、杨二人的抗议,将两人的顶戴给摘了,又将他俩五花大绑了起来。
“毅郡王,你太过分了,擅自干预地方政务,还竟然无礼扣押本官的属下,本巡抚要上奏参你一本。”武赫眼看着张、杨二人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被捆成一团,登时心头火起,手指着胤祚发作了起来。
切,吓老子啊,嘿,咱可是被吓大的,老匹夫,如果你不是帝简官员,老子连你也一道拿下。胤祚冷冷地道了声:“请便!”便不再理会跳着脚乱嚷嚷的武赫,对贺铁道:“贺铁,你带本王的钦差关封调集两百善扑营士兵将藩司银库封了,任何人不准出入银库,违令者斩!”
回到了驿站之后,胤祚立刻对张、杨等人犯展开突审,一直从正午忙碌到日已西沉,在大量的证据面前,张宇宽首先顶不住招了供,杨林虽硬顶着不开口,但旁证却已足以证明杨林参与了谋杀黄庭义。
胤祚顾不上用晚膳,紧赶慢赶地写出了份奏章,将部分证物和所有犯人的口供附上,令善扑营军士连夜骑快马赶回京师上奏康熙。好容易忙完了这一切,胤祚刚想歇口气,却总觉得心里头不太踏实,隐隐然觉得自己似乎漏算了什么,可将整件事情回想了一番却又找不出问题出在哪儿,心里头不免有些烦躁,没心思跟春兰、秋菊两丫头厮混,漫步走出了房门,伸了个懒腰,抬头凝望着早已是漆黑一片的天空,脑海中突然冒出了句诗来——夜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
武赫这老货为官可是二十多年了,在直隶这个地头也任满了四年,手底下心腹之人必定是不缺的,今儿个一早那起子守备营竟然敢阻挡善扑营的人办事,这其中的意味就值得好生回味的了。唔,狗急了跳墙,兔子急了会咬人,这武老货若是来上一招狠的,只怕……胤祚心里头猛地一沉,一种不妙的预感涌上心头……
北方的九月,虽说白日里依旧热得可以,可到了晚上却有些冻得慌,若是再加上些小雨,那就更是寒的紧,若不是有要紧事儿,人们一般不会选择在这种天出门,更不会趁着夜色走远路。此刻京津大路上绝少人行,大路两边的林子里不时地传出夜枭的嗥叫,再配上小雨蒙蒙,更是显得有些鬼气森森。梁思泽不断地挥动手中的马鞭,驱策着胯下的骏马向前飞奔,不时地伸手摸一下怀中的东西,以确认东西是否还在。
梁思泽一向认为自己是个幸运之人,是的,很幸运,一个目不识丁的农家娃子,还没满十八岁就当了兵,打了几次战,不但没死,反倒成了郡王爷的亲卫,不仅如此,还挂上了三等大内侍卫的衔儿,从六品啊,即便是家乡的知县大老爷也不过才七品而已。梁思泽很是感激毅郡王,如果不是王爷,他一个小小的绿营士兵如何能有今天的地位。无论王爷要他做什么,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他都不会有任何的怨言,按刘队长的话来说就是士为知己者死。
梁思泽并不清楚自个儿怀中的东西究竟是什么,但他很清楚这东西极为重要,因为王爷交代他无论如何都要尽快地亲自交到侍卫处陈副统领手中。王爷既然交待尽快,他梁思泽就绝不会含糊,尽管天黑得很,还下着小雨,他依旧拼着命地纵马前行,好在这条道平日里他为王爷办事时走过多次,熟得很,也不怕迷失了方向。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点点星光漏了下来,远远地可以看见一道高崖突兀地立了起来。青龙崖,梁思泽一见到这道高崖,顿时松了口气:转过青龙崖就到了京师地界了,虽说离京城还远着,但好歹算是到了京郊了。眼瞅着任务即将达成,梁思泽精神一振,猛地一挥马鞭,高呼一声:“驾!”向着青龙崖冲了过去。
危险!刚转过青龙崖,梁思泽立刻察觉到杀机的降临——数十名蒙面骑兵堵住了前方的大路,就着那些蒙面骑士所点燃之火把的光亮,可以看见明晃晃的刀抢和上了铉的利箭,青龙崖的左侧是高高的山崖,右侧是滔滔的河水,那群蒙面骑士在此地设伏绝对是不怀好意。梁思泽可是打老了仗的人物,第一时间就判断出形势不妙:向前冲击无疑是送死,而以他此时的马速想要调头也绝无可能,左侧是山崖,虽说不高,仅有二、三十丈,却也不是他短时间内能爬得上去的,唯一的生机就是右侧的运河。…手机小说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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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寻常人眼见前方有埋伏,必定会条件反射地勒住马的缰绳,可梁思泽不但不降低马速,反倒抽出腰间的佩刀,猛地刺了下马屁股,将马速再次提高了不少,口中狂吼着“杀!”向前面的蒙面骑士群杀了过去。
那起子蒙面骑兵显然也都是些杀人的老手,眼瞅着梁思泽疯狂地发动了冲击,连一点慌乱都没有,只听一个低沉的声音突兀地响了起来:“放箭!”一阵弓弦声响起,二十余支羽箭划破夜空,带着死亡的呼啸,如同飞蝗般射向梁思泽。就在此时,原本骑在马上的梁思泽突然身子猛地一侧,一甩马镫,翻身滚入马下,借着前冲之势,紧跑几步向着运河边冲了过去。
快了,快了,就差一步就能跃入河中了,只要能跳入河中便能有一线的生机。梁思泽的双眼都已经看见河面上闪动着的星光倒影了,可就在此时,蒙面骑士群中突然飞出一支飞镖,呼啸着击中了他的后背。“啊!”梁思泽发出一声惨叫,一头栽入河水中,溅起了大片的水花。那群蒙面骑士飞快地纵马冲到河边,沿着河岸展开搜索……
天津卫的驿站与其它城市的驿站相比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都是位居城外的大路旁,同样是只为来往的官吏服务,一样备有驿马、伙房、客房等便利设施,唯一与众不同的是天津卫的驿站占地面积大了许多,若是单论面积,也就只比京师的驿站稍小一些而已。今儿个天津卫的驿站冷冷清清的,浑然没有了往日的热闹,只因为胤祚这个钦差王爷在驿站落脚,其他个来住宿的官吏全都被安排到了城里的客栈去了,偌大的驿站中除了二十余名闲着无事的驿卒之外,只有胤祚和他手下的六、七十名善扑营军士在。…电脑小说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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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经很深了,原本就冷清的驿站此时已是死一般的寂静,除了大门口数盏气死风灯依旧闪烁着微弱的火苗外,整个驿站黑沉沉地,再没有一丝亮光。数声轻轻的鸟鸣响过,几道黑影从暗处闪了出来,身法极快,几个闪动便已来到了驿站的正门口。就着气死风灯的***可以看出这些人都身着黑衣,蒙着面,手中提着明晃晃的刀、剑。这几个黑衣人在驿站门口转了一圈,为首的一个黑衣人打了个手势,黑衣人中突地窜起一人,在空中一闪身,轻巧地越过了墙头,片刻之后,驿站的大门便悄无声息地打开了。
一声低沉的口哨声之后,黑暗中不断有黑衣人涌了出来,手中都持着刀,快速而又无声地冲进了驿站,向着胤祚所住的那三进院子扑了过去。这些黑衣人显然训练有素,整支队伍前行的速度极快,却没有发出太大的声响,不过片刻功夫,胤祚所住的三进院子已被围得水泄不通。数百名黑衣人排成了阵势却没有发动攻击,为首的那名黑衣大汉似乎有些迟疑——整个院落静悄悄地没有一丝动静,显然有些不对劲,善扑营向来就是保卫皇帝的亲军,怎么可能到了这个时候还没有察觉到情况有变,莫非其中有诈?
黑衣大汉犹豫了好一阵子,最终还是猛地一挥手,霎那间喊杀声四起,百余名黑衣人撞破了大门冲入了院子中……
黑衣大汉显然是个谨慎之人,不但他自己没有率先冲入院中,就连紧跟在他身后的几个高手也没有参与第一波的攻击。他在等,等院子内胤祚一行人的反应,他不相信像胤祚这等曾是西路军副帅的人物会是如此稀松之人——此刻,若是院内的人没有准备,光是那百余名黑衣人就足够解决问题的了,若是其中有诈,损失了那百余人却也不算什么太大的事儿,毕竟自己一方的主力还在,就算是强攻也足以全歼对方。
不得不说黑衣大汉的判断是准确的——那百多名黑衣人刚冲进院子中就遭遇了埋伏。先是前头冲进去的数十人落入扎满了尖竹桩的陷坑,惨叫声响成一片,接着房顶上突然砸下了数十个油罐,一枚火箭射下之后,大火熊熊燃起,那些幸存的黑衣人霎那间被大火所吞噬,个个身上着火,狂呼乱叫着争相逃命。可怜那院门又窄得很,最多只能两、三人并行而已,院门口顿时挤成了一团,相互践踏着,踢打着,除了三、四十个运气好的逃得了性命,其余人都葬身于火海之中。
黑衣大汉望着院门内熊熊的大火,双目充血,恨得咬牙切齿,仰天发出一声长啸。那些死去的黑衣人可都是他的兄弟,就这么一个照面全死了,还死得那么惨,连个完整尸体都没留下,怎不令他痛彻心扉。
院子里的大火一时半会是灭不了的,偌大的火势必然引起有心人的注意,黑衣大汉拖不起时间,万一要是走漏了消息,即便将胤祚等人全杀了也算是任务失败,那后果不是他所能承担得起的。黑衣大汉手一挥大声下令道:“破墙,冲进去!”
数名身材魁梧手拎大锤的壮汉从人群中走了出来,狂野地猛砸第二进院落的院墙,片刻之后,原本就不算太厚的院墙在轰然声中塌出了数道巨大的缺口。这一次黑衣大汉没有任何的犹豫,率先冲了进去,站在他背后的那几个高手也随后跟上。
唉,可惜了!早已隐在屋顶上的胤祚见没能暗算到对方的首脑人物,心里头不免有些遗憾。头前胤祚就猜测到武赫绝不会束手待毙,必然会拼死反击,因此也预先做了些安排,只是胤祚却有些低估了武赫的能量,他没想到武赫竟然能出动如此多的人手,而领头的又会是如此狡猾的好手,眼下虽然消灭了对方三分之一的有生力量,可对方的首脑人物却都还活着,这仗不好打了。
仗不好打也得打,这会儿除了死守外也没有别的办法——胤祚一方人手不足不说,还带着一群要犯,逃是绝对逃不掉的,一旦在野外被围上了,以胤祚的武功,他自个儿要突围倒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可要想带着那起子犯人一起逃,却是无法完成的任务。若是那些犯人被灭了口,武赫倒打一耙,参上一本,那胤祚就算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到头来还是得落下个圈养的下场。
第二进院落中没有人,也没有任何的埋伏,但黑衣人吃了次亏,这会儿可是谨慎了许多,领着手下进了院子之后,并没有盲目乱冲,而是率着手下排开阵势,缓缓地向前逼去,搜索前进,不放过任何可疑的地方,步步为营地向着第三进院落走去。
嗯哼,这货谨慎得很嘛,排兵布阵也有两手,看起来应该是行伍出身,嘿,武老货手下还真有些人才。胤祚仔细地观看了好一阵子也没有发现什么可趁之机,苦笑着摇了下头,打起精神准备苦战。
第三进院落的大门敞开着,院子内依旧是静悄悄的没有丝毫的动静,就着前院的火光可以清楚地看见院子内空荡荡地见不到一个人影。黑衣大汉再次犹豫了一下:奇怪,人呢?刚才还在发动攻击,这会儿人都到哪去了,据内线传来的可靠情报,点子并没有离开驿站,甚至没有离开这个三进院子,可现在却看不见一个人影,这怎么可能?屋顶上也是空空地,难不成都躲屋子里去了?小心无大错。黑衣大汉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让手下先去试探一下,打了个手势,黑衣人中冲出一个三十人的小队,步步为营地进入了第三进院子。
“杀!”那小队黑衣人刚走入院子,二十几个原本贴墙而站的善扑营军士便冲了出来,手中佩刀狂舞,狂野地杀向了那小队黑衣人。刀光霍霍,卷起血浪阵阵,双方就在院门口激战了起来。
能入选善扑营的军士手底下都有两下子,其中的几个领头的还是三等大内侍卫,战斗力不弱,虽说人数较少却处于上风,不过这群善扑营的军士似乎并不急于解决战斗,只是缠着对手,既不让他们冲进院子深处,也不放他们逃回本阵,喊杀声是不小,实际上却没杀死多少人。
黑衣大汉原本还不是很在意,但看了一会儿之后就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头了:那起子善扑营的军士分明是在拖时间,压根儿就没有认真打。时间对于黑衣大汉来说可是宝贵得很,半点也浪费不起的,既然已经确定目标必定就在这第三进院子内,黑衣大汉也就不再犹豫了,高声吼道:“把院墙给我轰塌了,杀进去!”
随着院墙的轰然倒塌,黑衣人的大队人马刚一启动,阵型出现了一些混乱之际,第二进院子里突然响起一片杀声,四十几名善扑营军士在刘耀的带领下从背后杀入了黑衣人的阵列之中,顿时杀了黑衣人一个措手不及,转瞬间砍倒了数十人。
刘耀等人的出现显然大出黑衣大汉的意料,他实在是搞不明白已经搜索过的第二进院子里如何会冲出如此多的人来,不由地呆住了。正值此慌乱之际,一道剑光如同天外飞鸿般划破夜空,迅如闪电地射向了黑衣大汉的咽喉……
这世界上不存在算无遗策之人,事后诸葛亮倒是有不少,真要找出这么个人来,只能到神话故事里去翻翻,兴许能找到几个,即便是号称智谋化身的诸葛亮也难免有失街亭的一幕,胤祚同样也做不到算清所有的事儿。在胤祚的前世记忆中并没有武赫这么号人物存在,也不记得曾有过这么号人物图谋不轨的事儿,可问题是胤祚所知道的历史只不过是些清宫剧,真实历史他并不清楚,再说自打他来到这朝代,搅出了不少的是非,总不免引起历史的扰动,这会儿的历史只怕早已面目全非了。
别说袭杀钦差郡王,就算是围攻普通钦差都已经是抄灭九族的大罪了,毕竟钦差出巡代表的可是皇上,攻击钦差就等于是攻击皇上。若是别的钦差,这会儿必定是安枕无忧,毫无防备,最后消失得无影无踪,可胤祚不同,他怕死,他可不想因为自个儿的失误导致死得不明不白地,所以他预先作了些部署,也算是防范于未然、有备无患罢了。
原本按照胤祚的预想,武赫就算是狗急跳墙,最多也就是派上几十名杀手来干些杀人灭口的勾当,还真没想到来的人居然如此之多,人多也就罢了,竟然还训练有素,简直就是一支小型的军队,更令胤祚头疼的是来人中还有着几个明显是江湖高手的人物。直隶一省乃京师屏障,怎会有如此强大的一股势力存在,即便武赫是一省巡抚,也做不到此点,这其中必然有蹊跷,只可惜胤祚这会儿可顾不上去分析究竟是怎么个事儿,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先保住小命要紧。
敌众我寡,硬拼是绝对行不通的,那些子所谓的绝世高手,一人消灭一支军队纯属神话故事,至于百万军中取上将头颅如探囊取物则更是无稽之谈,别说一人打几百人,就算是二、三十名训练有素而又准备充分的普通士兵都足够胤祚喝一壶的了,因此他只能等,等一个擒贼先擒王的机会。
机会就像美味的馅饼,绝不会无来由地从天上掉下来,只能靠自己去创造。头前的埋伏虽然杀伤了不少的来犯之敌,但毕竟还未能伤其根本,而由于时间的关系及对来敌的力量估计不足的缘故,胤祚的埋伏安排可以说是并不充分,光靠守是守不住的,只能出奇制胜:
人总是有惯性思维的——着了大火的地方藏不住人,可胤祚偏偏就让刘耀领着人躲在第一进院子的房中,虽说有不少士兵被烤得头发卷曲、皮肤灼伤,但确实成功地躲过了敌人的搜查,当然这与那些子黑衣人抓捕胤祚心切,没有仔细搜查有着莫大的关系。刘耀的突然出击完全出乎敌人的意料之外,不可避免地造成了战场的极度混乱,那个为首的黑衣大汉也因此而分了心,而这正是胤祚要等的机会。
胤祚猛地一蹬瓦面,身形已窜了出去,如同大鸟般俯冲而下,手中的长剑犹如毒蛇吐信一般直直地指向那黑衣蒙面大汉的咽喉。正当其时,那名黑衣大汉正回头观望后阵的混乱,根本没有察觉到胤祚的扑击,等到他反应过来时,再想躲避或是招架已经来不及了,望着胤祚急速杀至的剑尖,黑衣大汉眼里不由自主地露出了恐惧的神色。
黑衣大汉来不及反应并不意味着其他黑衣人也来不及出手,眼看胤祚的剑即将插入黑衣大汉的咽喉之际,两道刀光霍然而起,刀划空而起,急速的刀势一左一右斩向胤祚的双肩,如果胤祚不变招,即便杀了那名黑衣大汉,自己只怕也得落个双手齐断的下场。
“嘿”胤祚人在空中突然一个开声吐气,手中的长剑划出一个圆圈,使出一招太极绝学“自成天地”,轻巧地将两道刀光卸到一边,整个身体借力一个上升,越空而过,手中的剑招再变,一招“玄鸟划沙”抹向了黑衣大汉的脖颈,就在此时,一支长剑如同毒蛇般冲了起来,无声,却快得很,直指胤祚的小腹。
胤祚人在空中飞行,眼光的余角一看到此剑,瞳孔不由地收缩了一下:好厉害的剑法,这一剑没有任何的花俏,角度刁钻,有的只有一个快字,完全是杀手的剑法,是个强敌!胤祚飞快地判断了一下形势,人在空中突然身子一沉,手中的长剑一沉,硬碰硬地接下了此剑,两把长剑在空中相撞,激出一片火星。那名剑手被震得踉跄地跌入人群中去,而胤祚人在空中猛地一团身子,翻滚着消去了反震之力,手中的长剑随身形而转,如同转动的电锯般切向那名黑衣大汉的身体。
经过了两道阻截,胤祚的身形慢了下来,此刻那名黑衣大汉总算反应过来,向后猛撤数步,试图躲开胤祚的追杀,却不料胤祚猛地一直身子,原本旋转着的身子竟然停了下来,而手中的长剑轻轻一抹,已然架在了那名黑衣大汉的脖子上。
“都住手!”胤祚高喊了一声。
众多黑衣人原本就处于慌乱之中,此刻见首领被擒,顿时都停了下来,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胤祚。刘耀等人快速地杀穿人群,围到了胤祚身边,戒备地看着外围的那些黑衣蒙面人,原本还与那支杀入第三进院子的黑衣人磨洋工的善扑营军士这回可就不客气了,刀刀致命,三下五除二就解决了战斗,将突进来的黑衣人杀得一个不留。
“大家别管我,杀啊,活捉胤祚。”黑衣大汉倒是硬气得很,面对着架在脖子上的剑依旧高声呼喝。
你他娘的,到了这会儿还这么嚣张。胤祚冷笑一声,手中的长剑轻轻一拉,顿时在那个黑衣大汉的脖子上拉出一道血口,疼得他满头是汗,只是这汉子也甚是硬气,紧咬着牙关就是不求饶也不呼疼,可他的手下中却有人大叫了起来:“不要!快放了隋堂主。”
隋堂主?胤祚猛地一把拉下那蒙面大汉面上的黑布,一看之下,不由地大吃一惊“是你?”
“堂主”自然不会是“糖煮”,若是换了那些个不识民间疾苦的阿哥们,指不定会误听为“唐祖”了,可搁胤祚那儿却绝无此事,别说这货前世就没少看那些子武侠剧,时不时地还会将自个儿当成剧中的主角意淫一把,就算这世在陈天远老爷子的熏陶下,对所谓的江湖之事还是有所了解的,当然清楚这“堂主”也就是一黑社会小头目的干活。
头前胤祚一直以为这伙子黑衣蒙面人是直隶巡抚武赫派来的杀手,可这么一声“堂主”却推翻了他先前的猜测——武赫那货,多吃多占,贪些银两甚或是草菅个人命啥的,一准是有的,可要说他加入黑社会或是充当个保护伞之类的事儿却绝无此可能:这货可算是康熙老爷子的爱将了,自然明白老爷子最恨的就是拉帮结派,玩那些子白莲教之类的勾当,那可是见一个杀一个来着。武老货这会儿的官位也算是位极人臣了,除非他想换把金交椅坐坐,过把皇帝瘾,否则绝不会跟“黑社会”搞到一块儿去,那可是纯属自个儿找抽的事儿,一个不小心叫御史台给参了,任是谁都保不了他的。
可当胤祚揭开了那个蒙面大汉脸上的蒙巾,却又犯迷糊了:这货胤祚认得,不就是昨儿一早嚣张跋扈地领着守备营士兵跟刘耀干仗的那个参将吗?那会儿胤祚一来是急着去看火灾现场,二来嘛,这货就一小小的参将,胤祚压根儿懒得跟他啰嗦,连问个姓名都嫌费事,不过以胤祚的记忆力,那张脸倒是记得清楚的。
这姓隋的可是守备营的参将,官虽不算大,可好歹也是正三品了,算得上高官了,怎地却成了啥劳么子“堂主”,难不成武老倌儿巡抚当久了,还真想过把皇帝瘾就死?别看直隶一省包裹着京师,可通省上下能管辖得到的兵却不多,满打满算也就三、五万,武赫能真正掌控的连这个数的一半都没有,别说去攻打京师,只怕这一头反旗一举,那一头丰台大营七、八万精锐就杀到天津卫了。
“隋堂主”见胤祚认出了他的底细,也没多少害怕的意思,反倒振振有词地劝道:“郡王爷,今儿个您是跑不掉的了,何苦多做挣扎,陷您的手下于死地呢,武大人派下官来请王爷前去作客,也是一番好意,您这是何必呢,还是跟下官走一趟罢了。”
厄,靠啊,这货居然给咱做起思想工作来了,这都哪跟哪的事啊,嘿,这货要是放后世一准是个干政委的好材料。望着隋堂主那张满是真挚的脸,胤祚登时有些苦笑不得:娘的,你小子是咱的俘虏,说起话来却像咱的小命就握你手心里一般。胤祚沉吟着没有接口,那位“隋堂主”却以为胤祚有些心动了,那话就多了起来:“王爷,您老是千金之躯,这动刀动枪的万一真要是伤到哪了,可就不好了,您老还是跟下官走走吧,下官以人头担保,武大人绝无恶意的。”
嘿嘿,这货开口武大人,闭口武大人的,却不知言多必失吗?头前这货就高喊活捉自己,这会儿又连哄带骗地要让咱上钩,却压根儿不提那起子犯人的事儿,甚至连问都没问一声,这岂不是明摆着这些家伙的目标就在咱身上吗?如果这家伙真是武赫所派,理应关心的是那些可以作为证人的犯官,而不是自己。
武老倌要请咱去做客?嘿,绑票?打算要挟谁来着?咱家老爷子?不可能,老爷子绝不是轻易屈服之辈,即便是知道咱落贼人手里了,也绝不会去赎回的,会做的只是发兵清剿而已,咱要是被撕了票,老爷子顶多掉几滴泪,给个好听一点的谥号罢了。要挟咱拿钱来买命?虽说咱是有钱,可绑架一位阿哥郡王,还是钦差,就只是为了要钱,那简直就是要钱不要命了。嘿,这事儿绝对不简单,难道是……
胤祚眼珠子一转,突然冒出了句话来:“红花绿叶总相伴。”
一时没反应过来的“隋堂主”立刻接口道:“无生老母坐莲台。”待得回过神来,立刻脸色变得煞白,半晌说不出话来。
娘的,还真是白莲教这个阴魂不散的狗东西,从元朝到现在都历经三朝了,无论谁当政,这邪教都反,还真有点超级造反派的气势。唔,看样子这白莲教图谋不小啊,就在直隶这么个天子脚下的地方都有如此势力,其他省还真不知闹腾得如何欢达呢。胤祚对那些子教派从来就没有好感,在他看来这都是些糊弄人的把戏,所谓的教民全都是那些教主们手中的工具而已。这会儿既然诈出了“隋堂主”的秘密,那么白莲教费那么大的力气,甚至不惜冒着暴露的风险也要拿下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胤祚笑呵呵地看着“隋堂主”道:“怎么?尔等抓住武赫的把柄已经多时了,武大人竟然还没答应入教?”
这一句话登时击中了“隋堂主”的要害,他的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呆立老半天才嚅动着嘴唇道:“你,你,你都知道了?”
知道个屁,他娘的,还真是这么回事,咱居然成了白莲教要挟武赫的添头。我靠,咱这个郡王未免太不值钱了点吧?胤祚恨得牙痒痒地,险些就此斩了这位“隋堂主”,不过也只是想想而已,这么个有用的人质可是块上好的挡箭牌,岂能随意丢了。
“呵呵,本王只知道一点,不多,敢问隋堂主是哪的人啊,这口音听起来怪熟的。”胤祚随口胡诌着,瞎问一气——这会儿敌我双方的力量都摆到明面上来了,再想玩什么出奇制胜已经不可能,若是摆开架势混战一场,胤祚一方毫无胜算,他需要时间,只要是能多拖一些时间就多拖一点,最好能拖到天亮,到那时,胤祚预先布置下去的一枚棋子指不定就能派上用场……
想打只狐狸,却来了群狼,这事儿咋整的?胤祚嘴上胡侃着,心里头却直犯叨咕:这会儿若是动起手来,能不能拖到天亮还真是难说的很,即便自己能逃走,那些子重要的人证可就得全毁了,到时候狐狸没打着,反倒惹下一身骚,不值当!胤祚的算盘打得虽精,可别人也不是傻子,“隋堂主”震惊之余,顺着胤祚的话接了几句,立马发现不对头了,不再理会胤祚的那些子废话,高声对那起子黑衣人下令道:“上,杀光他们。”
“谁敢动,本王就斩了他!”胤祚一看那些黑衣人蠢蠢欲动,立刻将手中的长剑一紧,再次在“隋堂主”的脖子上拉出道血口。
“不要!”一个清脆的声音响了起来。
嗯?是个女的?胤祚早就注意到这个身形消瘦的黑衣人,头前胤祚飞下屋顶时正是此人攻出了那极为凌厉的一剑,险些坏了胤祚的大事,这会儿一听声音,居然是个女的,着实令胤祚吃惊不小——那一剑凶狠凌厉,出手之人显然是个修为极高的人物,若不是事起突然,那一剑是仓促出手的,只怕胤祚还真未必能应付得下来呢。
嘿,该不会是个美女吧,唔,最好像是师妃萱那种头号大美女,要不像婠婠也成啊,嘿,咱也来玩玩收美记。胤祚心里头叽叽歪歪地,脸上却严肃的很,冷冷地说道:“退后,全都退出院子,否则就别怪本王手下无情。”
“丽娘,不要管我,杀!”“隋堂主”张着嘴狂吼着。
靠!这货还真***有种,娘的,还真有点视死如归的气势。胤祚恨不得变出个点穴手啥的立马封了“隋堂主”的嘴,当然也只是想想而已——点死穴的有,那些子所谓的点麻穴、哑穴之类的全是小说家言,纯属梦幻。这会儿胤祚可不想让这么个死硬分子再多说话,伸出空着的左手猛地几下卸了“隋堂主”的双臂关节和下颌骨,将其像扔死狗般扔给刘耀,接着笑容可掬地对着那起子犹豫不决的黑衣人道:“各位兄弟大半夜地拜访本王,呵呵,本王荣幸之至啊,唉,这会儿天太黑了,实在不方便待客,要不各位改日再来如何?”
“狗东西,放了我家堂主,饶你不死!”胤祚那些子没啥营养的废话顿时激怒了几个明显是高手的黑衣人,大伙子破口大骂起来,却也投鼠忌器不敢上前动手。…wAp.1k.cn
骂吧,骂吧,嘿,骂得越凶越好,只要不动手就成,咱就先忍了,到了天亮时分就有你们好看的了。胤祚的目的就是要拖时间,尽管那帮子狗才骂得凶,胤祚却丝毫不动气,只是笑呵呵地不说话,任由他们骂去。
“够了!”又是那个叫丽娘的女子出声制止了众人的叫骂声,接着上前几步,眼盯着胤祚道:“郡王爷,不必拖时间了,您派到京师求援的人这会儿早已落入本教手中,妾身劝您还是放了隋堂主,跟我等走一趟为好。”
京师?求援?胤祚心里头顿时咯噔了一下,心道不妙,对方有备而来,只怕派往京师送奏章的梁思泽有危险了,虽说那些证据和奏章搞起来费事,可毕竟证人都在,重搞一份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问题是对方既然能知道梁思泽前往京师之事,那么另外那一路只怕也不保险,麻烦大了!
胤祚心里头第一次有了些忐忑不安的感觉,强忍着心中的烦闷笑着问道:“姑娘怎么称呼?在教中职位挺高的嘛。”
“王爷请自重,妾身隋刘氏。”那女子借着火光看清了胤祚脸上调笑的神情,不由地板起脸来冷冷地回了一句。…wAp.6k.cn
靠!原来是个嫁过人的货色,呸,晦气!唔,隋刘氏,嘿,想必跟那个隋堂主有些瓜葛,指不定就是那货的女人,看样子这婆娘在白莲教中地位蛮高的,倒是可以利用一下。胤祚心思动得飞快,嘴上却道:“啊,原来是隋夫人,失敬,失敬,不知者不罪嘛,啊,隋堂主看起来是打算在本王这里作客,呆上一阵子的,要不隋夫人也同行可好?”
“你……”隋刘氏还真没想过像胤祚这等身份的人竟会说出如此无赖的话,登时就气得语塞,手指着胤祚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嘿嘿,气吧,气吧,气死了更好。只要你顾忌着老公的性命,不敢动手就成。胤祚心里头乐呵着,也不说话,只是笑嘻嘻地看着隋刘氏。不过胤祚显然高兴得太早了些,隋刘氏沉默了一阵,突然回过头去高声道:“无生老母在上,凡我教众皆须奋力杀敌,大伙儿并肩子上,杀!”
靠!磨叽了半天还是要打,娘的,邪教误人不浅,这一个个都***像不要命似的。胤祚心里头大恨,可也没辙,只能打点精神应战。
来犯的白莲教众头前已被胤祚设伏了两次,死伤了不少,可这会儿还有着近两百人,而胤祚这头原本的三百多人分出了两百多号人去看守银库,又派出了些人去公干,留驿站的仅有八十余众,还得分出十余军士去看押关在房中的那起子人犯,头前一仗也损失了十几人,这会儿能站在胤祚身边能参战的就只有六十不到的人手,虽说战力不俗,可毕竟人少,再加上白莲教中也着实有几个高手,这么正面一战,胜算低得可怜。
打不过也得打!“结圆阵!”胤祚高声下令手下结成圆阵,堵在第三进院子之前,准备全力防守,白莲教众则排成方阵,缓缓地向前压去。院子本身就不大,双方很快就杀在了一起,刀光剑影,血肉横飞,惨叫声响成一片。交手不过片刻,胤祚这方就有些挡不住了,毕竟人手实在是太少了,双方又都是以命换命的打法,几个回合下来,死伤累累,没多久就连圆阵也摆不开了,眼瞅着即将被人全歼之际,一声凄厉的号角突兀地在黎明微弱的晨光中响了起来……
援兵终于到了!听到那声号角,胤祚心里头的激动着实难以言述,一边应付着几个高手的攻击,一边高呼道:“援军到了!援军到了!”,原本即将败阵的善扑营士兵顿时士气大振,硬是顶住了白莲教众的最后疯狂。随着一阵喊杀声,大队的清军从院门、院墙的破口处涌了进来,打头的一名年轻将领高声呼喝:“投降者免死!顽抗者杀无赦!”
胤祚激战中眼光的余角瞄见那名将领,心里头的大石总算是落了地。头前胤祚派出梁思泽前往京城送奏章之后,心里头不安生,预先作了些调遣:胤祚身上虽带着调兵勘合,能调动天津卫的守备绿营,可他却有些信不过天津卫的兵,倒是想起了当初跟随他征战昭莫多的亲卫李柯这会儿正当着沧州游击的官儿,手底下那些子绿营兵全是参加过昭莫多之战的老兵,刚从西安调防过来的,也算是在胤祚手下使过的兵,能信得过,也就派了人拿调兵勘合走了一趟,原本是准备次日一早调进城与贺铁换防用的,可没想到歪打正着,反倒救了他自个儿一命。
心情可以放松,手底下却是松不得的,胤祚这会儿正面对着隋刘氏和另外两个使刀好手的攻击,支撑到这会儿已经是不容易了,虽说没有受伤,可气却喘得有些紧了。那两个使刀汉子倒也罢了,刀法虽过得去,内力修为上却差了胤祚老大一截,威胁并不算大,可隋刘氏的快剑却攻得胤祚很是难受,剑剑毒辣,招招致命,内力走的又是阴柔的路子,整一个美女蛇,如果不是胤祚内力大成,一手太极剑法守得稳固,只怕还真撑不到援军赶到。
清军大队人马一到,原本攻得正猛的白莲教众顿时一片大乱,腹背受敌,人数上又处于绝对的劣势,压根儿就没了多少抵抗的欲望,各自拥挤着争相逃命,不过真能逃走的却不多——院子不大,原本就没多少空间,这会儿清军大队人马除了进入战场的两百余人外,其他数百人早已将这个三进院子围得水泄不通,就等着那起子白莲教众自投罗网了。
隋刘氏眼看大势已去,猛攻了几剑,逼退了胤祚,高呼一声:“撤!”飞身而起,越上了院墙,趁着混乱,几个起落冲出清军的包围圈。那两个使刀汉子也想有样学样,打算脚底抹油溜之大吉,胤祚却不干了,隋刘氏一走,胤祚的压力顿时没了大半,身形一闪,手上的长剑一圈,一招“如封似闭”将那两汉子都圈了起来,根本就不给他们脱身的机会。…Www.16K.
一边倒的仗还真没啥打头,没过多久那些来犯的白莲教众除了极个别逃走了之外,死的死,降的降,就剩下那两使刀汉子还硬撑着跟胤祚动着手。到了这会儿胤祚可就不着急了,一招一式慢慢地磨着,若是要杀了这两使刀汉子其实不过是十数招的事儿,可胤祚想的却是活捉——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胤祚这回算是跟白莲教结下了莫大的仇怨,不将白莲教一锅端了,将来可没有胤祚的好日子过,明摆着这两汉子必定是白莲教的高层,一准知道不少机密,怎么着也得拿了活口,问出消息。
心一慌,手脚就慢,这两汉子原本就不是胤祚的对手,这会儿见自个儿已经被包围了,插上翅膀也逃不掉了,手脚更是有些不听使唤,没过多久就被胤祚寻了个空子放翻在地,性命一时倒是无忧,可手脚筋全被胤祚的剑给废了,除了能躺在地上破口大骂外,压根儿就没了拼命的本钱。
打扫战场,安顿伤员,乃至拷问口供之类的事儿自然有手下人去忙乎,胤祚这会儿总算是有时间回房安歇一阵子的了,边享受着春兰秋菊两丫头的按摩,边寻思着这事儿究竟该如何收场:
天子脚下出了这等大案,咱家老爷子震怒怕是难免的了,罢免大群官吏是肯定的,只怕为此掉脑袋的也不在少数,不过这事儿让老爷子自个儿去烦心就是了,咱不管。任内出了此等事儿,直隶巡抚武赫就算不掉脑袋也得掉官帽儿,这么一来直隶巡抚的位子可就空出来,只可惜这位子太重要,老爷子必定会自己挑选个亲信来就位,咱也不指望,不过天津知府一职却是必须拿到手的,只是人选却是个大问题。
唔,咱手下那几条枪里郭琇老爷子现当着两江总督,断没有连降七级来当个小知府的理;郭璞?不妥,这小子虽说历练了几年,官儿也升到了知府,可为人却实在没太大的长进,还是那副认死理的样儿,方正有余,机敏不足。林轩毅倒是适合,只可惜老爷子的诏书还摆在那儿呢:永不叙用!这些年林轩毅一直跟着郭琇,倒也历练得很有出息,头前那份海运策子里水利、漕运官兵安置的计划就是他给整的,唉,可惜了这么个相才。秦浩?唔,勉强,能力上是没问题,资历也够,正牌子的两榜进士,只是这小子当着官儿还不忘经商,若不是自己暗中帮他拦下了不少弹章,只怕他早被免职了。
胤祚思来想去还真找不出个合适的人选,心里头正烦着呢,刘耀就冒了出来:“爷,直隶巡抚衙门来人了,爷是见还是不见?”…Wap.K.n
“不见!”也怨不得胤祚心里头有火:武赫明摆着要下台了,这会儿想来是怕掉脑袋,派人来想来是来说情的。
“爷,那人说是来送信的。要不奴才接了信赶他走?”刘耀嬉皮笑脸地问道。
“唔,也好,你自个儿看着办就是了。”胤祚心里头有事,懒得啰嗦,挥手让刘耀自己去处理。
武赫死了?胤祚不由地吃了一惊:那信里倒没说什么,只是求胤祚帮着递上份请罪折子,可折子上却详细地招供了他这些年来贪污、受贿的事儿,其中牵扯到几乎整个直隶官场,也说到他被白莲教拿住了把柄,虽没入教却容忍白莲教在直隶一省发展,乃致天津卫守备营大半被侵蚀,他自知必死,已服毒自尽,只恳求康熙老爷子看在过往的苦劳上饶了他的家小。
娘的,怪不得那群黑衣人战斗力如此强悍,敢情全是守备营的官兵来着。武赫死了倒也罢,只苦了咱了,这会儿直隶三巨头一死两被抓,全乱了套,那摊子政务还不得全由咱来扛,烦!胤祚满脸子郁闷地站了起来,大步走出了房门……
烦!烦!烦!胤祚今儿个有点烦,当然不是为直隶的政务而烦,这会儿他早已离开了直隶境内,就快到河道总司衙门所在的清江浦(现在的淮安市)了,直隶的事儿早跟他没啥子关系了;更不是为白莲教的事情而烦,那些破事儿自然有全国各地的父母官去忙乎,这会儿各地的监狱里早关满了真真假假的白莲教徒;让胤祚烦恼的是老爷子用人实在是太狠了,既要马儿跑还不给马儿吃草。
按理说胤祚连破了两件大案——直隶巡抚贪污案、白莲教闹事案,怎么着也能得个赏赐,至不济也能捞个假期啥的,可老爷子倒好,就赏了句“朕心甚慰”就完事了,让胤祚继续河工事宜,派了老四、老八这哥俩来主审直隶一案。
嘿,老四管着户部,老八混着刑部,由这哥俩来彻查案子咱倒也没啥子意见,虽说有些来摘桃子的嫌疑,可咱原本就没想着独占功劳,老爷子这是在哥几个里玩平衡呢,咱理解;任命于成龙当直隶巡抚咱也赞成,这小于成龙虽说本事上比不得老于成龙,可也算是个极为清廉的官儿,对咱要搞海运也是有利得很;可让咱接着干河工就有些子过分了,咱又不是属骡子的,这边刚打过一仗,还没喘口气呢,那边老爷子就催着咱上路了,还真是不厚道。
天津卫一案,虽说咱吃了点苦头,可也捞了些好处:虽说原本打算好生培养的亲卫死了大半是件闹心的事儿,不过好在梁思泽那小子命大活了下来,还及时地将奏章送抵,算是立了大功,老爷子一高兴赏了个四品游击,外放山东烟台,再有就是李柯这小子升了参将,这么着咱在军队里也算有了点底子;其次嘛,跟老四做了笔交易,从户部调出了几十个账花子(查账高手),眼下也就不怕去查河总司的账缺了人手;最后就是秦浩调任天津知府一事也算有了点眉目,只要不出意外,这空缺也应该拿得下来。
好处不是没有,可那是咱拿命换来的,也没啥子可喜的,再说其他哥几个稳稳地坐京城里,捞的好处可也不比咱少,个个都忙着往直隶这地盘里塞自己人,可问题是没理由大伙儿都坐京城里看热闹就光派咱去河工里掏沙子,河工那趟子水深得很,咱要是不小心栽了,怨谁去?胤祚心里头不痛快,这不,都好几天了始终窝在船舱了,连到甲板上透个气的闲心都没有。
清江浦,河道总督衙门所在地,设有属于户部管理的皇家仓库和属于工部管理的四大漕船厂,号称九省通衢石码头——由于北方运河水量不足,清朝规定清江浦以北的运河只允许漕运船只通过,因此大量旅客都必须在此进行“南船北马”的交通方式的变更,清有清一代一直是繁荣的交通枢纽和商业城市。胤祚此行的第二站就是这清江浦,也是最令胤祚忧心的一站,这不,胤祚刚走出船舱,就被那群前来迎驾的官员们吓了一跳。…ww.k.n
这是搞啥子名堂?丐帮大会?船都还没靠岸,胤祚老远就看见河道总督董安国、漕运总督桑额这两老头领着一帮子大小官吏早早地就迎候在码头上了,这倒也没啥稀奇的,迎候钦差原本就该如此,可问题是这群官吏上至两个总督下至那些巡河之流的微末小官儿个个面染风尘,一身官服皱巴巴地不说,还搞上不少大大小小的补丁,简直不用化妆就能演乞丐了。
都说富河道,肥漕运,这河工、漕运上的大小官员哪个不是手长得很,个个富得流油,怎么这会儿全成了乞丐,莫非今儿个流行乞儿装?靠!,董安国、桑额这两老货都是老翰林了,怎么着也不会不知道朝廷是要脸面的,这么整还不得把朝廷的体面都给丢尽了,这两老货究竟在玩啥子把戏?胤祚满心眼里疑惑,可脸上还是笑呵呵地下了船,照老例宣读完圣旨,跟那起子官员寒暄了起来。:“诸位大人为国操劳,辛苦、辛苦了,本王深表佩服啊,哈哈哈……”
“应该的,应该的,王爷一路远来,下官等有失远迎,还望恕罪则个。”董安国是康熙十二年进士出身,资历上比之桑额的康熙十五年进士要高,虽然两人是平级,可话得由他先回。
胤祚笑了笑没吭气,桑额堆着笑脸道:“王爷大破白莲教匪徒之事现如今早已传遍大江南北,王爷的神勇着实令下官深感佩服,我大清有王爷这等贤才实乃朝廷之福、百姓之幸也……”
靠!这桑老货马屁功夫还真是一流,贤才?说的该不会是咸菜吧?娘的,这货是老二的门下奴才,这会儿可着劲拍咱的马屁,背地里怕是早为咱准备好板砖了罢,这些子老官僚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胤祚心里头叨咕,脸上却笑得无比亲切:“桑大人过誉了,本王不过是全仗着圣上的英明侥幸成功而已,两位大人为官清正,本王可是早有耳闻的,今日一见还真是如此,佩服、佩服。”…ap.k.n
洗尘宴?唔,这个得去,这船坐久了,嘴都淡出鸟来了,怎么着也得好好吃上一回不是?胤祚跟那群官僚在码头上相互吹捧了一番,到驿站安顿好,欣欣然准备去大吃一通。胤祚前世那会儿没少听说淮菜乃中国八大菜系之一,向往已久,可就是没尝过,这会儿既然来了,怎么着也得先过过口瘾不是?
这就是洗尘宴?胤祚的双眼瞪得老大,满脸子的疑惑:人不少,大小官吏满满当当坐了二、三十桌,菜没几个,一桌上满打满算也就四、五碟摆个样子,还大多是素的,就算是荤的,那肉丝也细得要用放大镜来找着看,酒更是差得可以,别说啥子三十年陈酿的女儿红,就是街头两铜板买的货色都比这会儿的酒要强。
靠!耍老子?装穷也不能装到这个德性啊,咱可是钦差王爷来着。娘的,这起子狗才好大的胆子。胤祚的脸立马沉了下来,险险地就要破口大骂开来……
人不是不能无耻,像泡个妞、床第之间偶尔无耻一把,也算是种乐趣,可却不能无耻到如此的田地。头前穿破烂衣服接驾咱就不说了,算尔等俭朴节约,勇于秀出自个儿丑陋的一面,虽说有碍于朝廷体面,可衣着穿尔等自个儿身上,跟咱也没多大关系,你们爱装穷就自个儿装去,咱反正是不信的。这回到好,演戏都演全套的了,连请咱喝个酒都敢把狗食给端上台来,敢情还真把咱当傻子二大爷处理了。老虎不发威,还真把咱当病猫了!胤祚的脸色愈来愈沉,寒得简直能掉下冰渣子。
满院子的官员眼瞅着胤祚要发火,个个面露惶恐之色,不过眼睛里却都掩饰不住那一丝丝的得意,还别说,如果胤祚前世那会儿没干过公务员指不定就上当发飙了,可这会儿胤祚心里头却有些明白过来了:敢情这些子狗才是故意如此的做作,打算让自个儿发作,好借题发挥的,虽说不清楚这些狗奴才究竟作何打算,但咱不能上那个当。河道总督董安国刚凑过来准备说些什么,胤祚一挥手打住了董安国的话头,脸一变,笑呵呵地说道:“各位大人都坐吧,今儿个好酒好菜,本王还真得好好乐呵一下,来来来,各位大人都别客气,动手吧。”
还别说,胤祚这演技派的水平还真高,满口子招呼地,大有反客为主的架势,劝酒劝菜地忙个不停,自个儿却绝少动筷子,酒嘛也不怎么喝,倒是拿出钦差郡王的身份,压得同桌的几个官员不得不将桌子上那些狗都不吃的东西硬生生地往肚子里填。好几次董安国或是桑额试图出言,都被胤祚及时地灌酒或是劝菜生生挡了回去,其他几个副总河、副漕督地又插不上话,倒把那群官员给憋得够呛。
酒、菜不肖说是难以下咽的,可当着胤祚的面又不敢不吃,可怜这起子官员平日里吃惯了山珍海味的,这会儿可算是倒了八辈子霉了——这帮子官吏原本算定胤祚会发飙,自然有他们表现得机会,那些狗食也就是摆个样子而已,还真没想到胤祚会来上这么一招,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嘿,敌人无耻,咱就得更无耻,脸皮这玩意儿都是练出来的,想当初咱当公务员那会儿比这更无耻的事都见过。嘿,想装穷,好啊,咱就跟你们玩到底,看看谁憋不住。看着那群大小官吏一个个难受得样子,胤祚心里可是乐开了花,劝酒、劝菜地越发勤了起来,劝了这个,劝那个,就是不让董、桑二人搭上话儿。K小说网…
终于,桑额实在是忍受不了了,他是太子门下奴才,头前太子跟胤祚大打了两次,太子一系的人马可是吃了大亏的,虽说明面上不敢跟胤祚对着干,可打心眼里看胤祚就有些子不爽,这会儿原想利用一下胤祚,没想到却被胤祚好生作弄了一番,心里头着实恼火,趁着胤祚在灌董安国的酒,猛地站了起来,有点儿气粗地说道:“王爷,我等这官如今是做不下去了,今儿个也只能拿这等东西招待王爷,实在是情非得已。”
桑额这一开口,下面的大小官们顿时个个都来了劲,纷纷嚷嚷了起来,个个叫苦,只差流泪哭诉了,好端端的一顿忆苦思甜饭立马变成了诉苦大会。
你们这些狗才当不当得官,过不过得下去关老子屁事,就这么些贪官污吏趁早滚蛋好了,本王倒还能省些事儿。胤祚心里头暗骂着,也不接口,只是听着,脸上却满是笑容。这些子官吏吵吵嚷嚷了好一阵子,胤祚总算听出了是怎么个回事儿:
头前胤祚在天津卫大破白莲教时,捅出了直隶一省的巨额亏空之事,引起了康熙老爷子的高度重视,立马下令户部统计银库及各省的藩司库银,这不查不知道,一查还真把康熙老爷子给吓了一大跳:国库里亏空了两千多万两银子,再加上各省的亏空,足足达到了近四千万两的规模,而整个大清一年的财政收入也不过才七千万两,也就是说光是被官员们挪用、借支的银两就几乎相当于朝廷一年的总收入的一半还多。
老爷子一着急还就上了火,胤祚还在运河上优哉地乘着船,老爷子的诏书就由快马下到了各地,限令各地官吏在两个月内还清亏空,否则将严惩不贷。这事儿交给了老四胤禛来抓总。胤祚刚下船就来赴宴了,还没来得及看邸报,对这事儿是一点都不知道,这会儿听这起子官吏哭诉了半天才搞明白究竟是咋回事,心里头不禁有些纳闷:清欠亏空的事儿不是应该在几年以后才发生的吗,咋提前了呢?K小说网…
不过这事儿跟咱也没多大关系,咱有的是钱,没必要从国库里捞,就是咱手下那帮子奴才也都由咱供着,手脚也干净得很,这清不清亏空的,跟咱有啥关系,老四爱咋整咋整去,咱不趟那个混水。唔,怪不得这起子狗才在咱面前演戏,原来是为了清欠亏空的事儿,嗯?也不对啊,咱是来查河工的,这清欠的事与咱有何瓜葛,难不成老爷子打算让咱来清这起子官员的亏空?
胤祚还没来得及看邸报,还真不知道这事儿是不是落在自家头上。可不管是不是归他管,胤祚对这群贪官是半点好感都欠奉的,说心里话,胤祚还巴不得这些官员们都被老爷子给逼得破产了,反倒能让他省些事儿。
嘿,演戏嘛,谁不会,大伙都演得不错,咱也献个丑。胤祚脸色沉痛地说道:“唉,这可怎生是好,大家伙的日子过不下去,这可不好办了。”
那些子官吏一听胤祚这话有维护他们的意思,顿时个个喜形于色,不料胤祚停了停,话锋一转道:“不过嘛,圣上既然有旨意,大家伙克服、克服困难,把该还的还上了,把欠的清了也好,俗话说得好:无债一身轻嘛,这日子苦一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挺一挺也就过去了不是?”
此话一出,满院子的大小官吏都傻了眼……
官员亏空了库银被追讨有个专门的词儿叫追比,名字倒是好听,不过事儿却难缠得很。别的事儿胤祚可能没啥印象,但对于追比一事却是记得极为清楚:老四胤禛一辈子最喜欢干的就是追比,无论是当阿哥时还是登了大位,干起追比的勾当来,那可是乐此不疲的,满朝文武都被老四折腾得鸡飞狗跳,地方小官儿因为实在无力清欠而上吊自杀的也颇有几个。
亏空库银之事看起来简单,其实内里的情况复杂得很,就拿地方官亏空的事儿来说,造成亏空的原因就多了去了:有官吏自个儿借支的;有的是上任官员留下的亏空;还有些是因为修个水利或是官衙,等不及上头拨款,自个儿先挪用了税款的;林林种种的原因海了去了,要想将亏空全都清了,基本上是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即便是后世法制健全的年代也没法子杜绝,更何况是这么个当官只为发财的年月。
唔,老四这家伙手黑得紧,追比的事儿非整出大麻烦不可,别说那些官儿,就连阿哥们都欠着不少,太子屁股底下也不干净,这事儿有些看头。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老四这货也就是靠着追比的狠劲入了咱家老爷子的法眼,能最终登上大位跟这股狠劲也有着莫大的关系。清不清欠的跟咱关系不大,不过该帮着老四还是扯扯后腿却有个计较了。胤祚戏耍完那帮子官僚,乐呵呵地坐大轿回了驿站,可心里头却有些犹豫,没法子确定自个儿在这场即将到来的风暴中究竟该站在那边:
按说老四这会儿正跟咱结着盟,又是自家亲兄弟,还极有可能是下一位皇帝,怎么着也得帮一把手,可这事儿却太得罪人,咱跟老四不同,那主儿就是个六亲不认的货,手里头也没啥子产业的,也不怕别人事后报复,咱就不同了,家大业大虽说好看,可这要是把那帮子官僚都给得罪了,咱的产业受刁难怕就是难免的了,这钱少赚还是小事,接下来的海运之事怕也得泡汤。扯后腿?嘿,老爷子眼里掺不得沙子,这会儿正穷得紧,咱若是碍了老爷子收钱的事,只怕那板子一头就打下来了,嘿,这事儿不能干!唔,咱两不相帮,站一边看看热闹总还是成的吧?等老四把事儿都搅糊了,咱看看能不能借机捞点好处,嘿嘿,这法子好!
靠!该死的老爷子,还真的来这么一手,太过分了!胤祚一路上算定的袖手旁观之美梦回到驿站就立马成了泡影——驿站里早有份邸报等着胤祚呢,那上头可是写明了不但河工、漕运上的亏空要胤祚负责,就连浙江、江苏的亏空都得胤祚来操心。胤祚真是有点儿气急败坏了,跳着脚低着声狠狠地骂了几遍三字经,心里头的火一窜一窜地,老半晌才冷静了下来。K小说网手机站wap.1K.CN
娘的,老爷子还真是能折磨人,啥狗屁倒灶的事都忘不了给自己来上一份,河工的事儿都还没个头绪,这会儿又加上个清欠的差使。靠!咱管的是工部,老四那货才是户部的差使,这***都哪跟哪的事啊!唉,这事儿看来是绕不过去了,是该好好琢磨一下的了,唔,两江的事儿倒也罢了,郭琇老爷子在那坐镇着,万事也有个商量的余地,再说两江之地富着呢,实在不行刮刮地皮,这事儿也就解决了。
真正麻烦的是河工、漕运,这里头的官吏派系复杂,哪个方面的人物都有,别看他们之间矛盾重重,平日里也没少内斗,可真到了触动根本利益的时候,这起子官僚可就抱成团了。嘿,刚才那起子官吏搞怪,怕也不全是装穷的意味,多半还是想告诉咱一件事儿:他们都是一伙的,团结得很。唔,咱在这一块上连个自己人都没有,消息闭塞得很,这差使不好整啊。
胤祚在屋子里转了好久也没想出个好主意,直到肚子饿得咕咕叫了才想起自个儿还没用午膳呢,先前那顿“洗尘宴”,胤祚可是一口都没吃,又在驿站生了顿闷气,这会儿着实饿的有些紧了。娘的,差使事小,吃饭事大,怎么着也不能亏了自己,管它的,咱先吃饭去!
清江浦作为京杭运河上的交通枢纽着实繁华的很,街上行人摩肩擦踵,颇有些挥汗成雨的架势,道路两旁的各色店铺旗帜高扬,更有不时可见的小桥流水,一派江南水乡的景致。清江浦大大小小的酒楼多达数十家,南北口味杂陈,各有特色,不过要说最有名的,还得是醉仙居。
醉仙居,占地并不算大,也就是栋三层楼,装修也算不上豪华,古香古色地,颇有些百年老店的气派,除了酒菜闻名之外,更有些荣耀的往事值得夸耀:不但各路来往的才子在此留下了墨宝,远的不说,就说上一科的状元胡任与就曾在此用了膳,还留诗一首表示谢意,据说连本朝的康熙老爷子下江南时也曾在这用过膳。K小说网…
这会儿虽说已过了午膳的时间,可醉仙居内依旧坐满了客,店小二招呼客人的声音此起彼落,生意兴隆得很。这不,又来客人了,一个风度翩翩的贵公子哥儿领着两个身材粗壮的大汉望着大门来了,门口侍立着的店小二忙迎了上去,满脸是笑地道:“三位爷,里面请,小店别的不敢说,酒菜却是一流的,包你满意,嘿,您老要是吃上一回一准下回还来……”
小儿满嘴跑着火车,吹得山响,那青年公子哥只是笑笑,没有说话,背后一位脸上带着刀疤的大汉却有些不耐烦了,皱着眉头道:“啰嗦什么,去,找个清静的包厢,我家少爷不耐吵闹。”
小二看了看含笑不语的公子哥儿,点头哈腰道:“这位爷,赶巧三楼还有间包厢,小的这就领您老上去,爷,里面请。”
不肖说,这三人正是化了妆的胤祚和刘耀、贺铁。胤祚一向嘴叼,好吃,而且还得吃最好的。吃就吃呗,可若是摆开了钦差郡王的架势去酒馆里用膳,叫人参了个扰民的罪却又不是件好玩的事儿,这不,乔装打扮也玩起了微服私访的勾当来了。
进了门,刚要走到三楼,一间包厢里传出来的对话却引起了胤祚的注意……
“……今儿个就把章程定下来,大家伙心齐就用不怕,真要出了事,还有上头顶着……”一句话原本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大体上是有些人在商量些事儿罢了,可问题是这声音沙哑得很,听起来有些耳熟,胤祚愣了一下,猛然记起这声音的主人正是头前刚见过的官员中的一个,名叫车振鹤,官不大,也就是个正四品的道台,属漕运上的粮道,是老三胤祉的门下奴才。
大伙儿?这词有意思,以车振鹤的身份称呼别人为大伙儿,这就意味着与他同桌的都是些与他身份相当的官员,这么些官吏凑在一起商量事情,只怕不是件好事。胤祚刚想驻足细听,那个饶舌的店小二却凑了过来,陪着笑道:“爷,里面请,小店这包间雅致得很,位置也好,清静不说,还靠着小雀儿湖,看看风景也是好的,那湖上的花船有的是好姑娘,您老要是想找个乐子,小的可以帮着叫去……”
那些谈论声原本就不算大,又隔着包厢的门,这会儿再被店小二瞎扯一通,胤祚根本无法再听到里面的谈话了,心里头火起,恨不得一脚将这长舌男踹下楼去。当然也只是在心里想想而已,胤祚还不至于霸道到那等地步,挥手止住了店小二的胡扯,笑着道:“带本公子到包间,菜随便,将贵店最拿手的端十个上来就成,酒就三十年陈酿的女儿红好了。”
店小二还真没见过这么点菜的,别的客人都是到了包间坐定了,问些个菜名,听完介绍才下定,这位倒好,包间的门都还没进了,就先把酒水都定下来了。店小二刚张开嘴准备再多吹嘘一下本店的那些个名菜,胤祚却不耐烦了,脸一沉,冷哼了一下道:“带路!”,那股子冷劲顿时吓得店小二一个哆嗦,不敢再多饶舌,点头哈腰地道:“爷里面请。”
包厢里陈设简单,也就一张八仙桌外带几张圆椅,古香古色的,屋角一张小高台上摆着一榕树盆景,三面墙上挂着数幅水墨山水,一面窗正对着小雀儿湖,远远地可以看见不少的花船正悠然地在湖中滑行,偶尔一阵风吹过,还能听见船上传来的弹琴声。包间不错,但更令胤祚满意的是,这包间恰巧就在那伙子官员所在包间的隔壁,那些子官吏说话声音稍高一点,这包间里都能听得清楚。
这会儿胤祚可没闲心去听店小二的废话,手一抬,示意刘耀掏银子赶那个饶舌的家伙滚蛋,自个儿坐在圆椅上,静静地听着。16K小说网电脑站www.k.cN
还是车振鹤那个公鸭嗓子在蛊惑着:“……都顶着,真要逼得狠了,大伙儿就一起称病,都不管事,看他能把大伙儿怎地,先说好了,这事儿谁要是软了蛋就是跟大伙儿过不去,回头自然有上面的来收拾,明卿兄,你怎么说?表个态!”
明卿?胤祚飞快地在脑海中将河工、漕运的那些个官员的履历过了一遍,记起了这号人物究竟是哪路神仙:林南铉,字明卿,湖南长沙人,康熙三十年进士出身,也属漕运上的粮道,老八的门下。
“上头既然都定下来了,我等照着做就是了。”林南铉不紧不慢地答了一句,平静的很,话音里连一丝的波动都没有,像极了他家主子胤禩。
“啪”听起来像是车振鹤拍了下桌子接着又说道:“好!禾宁兄怎么说?”
“这个,怕是有些不好吧,眼下就要入冬了,冬修工程怕是耽误不起啊。”片刻的沉默后,一个显得有些怯弱的声音响了起来。
叶铭,字禾宁,杂佐官出身(非科举出身,靠捐官而得官的就叫杂佐官,在官场上一向被正牌子科举官员看不起),现任兖宁河道道台,老五胤祺的家生子奴才。胤祚飞快地记起这位有些胆小的官员之履历。
“嘿嘿,耽误不了你发财的,大伙儿顶住一阵子,那主儿撑不住就自然会走人的,我家主子……”一个显得有些阴柔的声音响了起来,那口子京腔圆滑得很,可声音却陌生得很,胤祚想了半天也搞清楚这人究竟是谁。正有些疑惑间,店小二托着个盛着酒菜的盘子急冲冲地进来了,面上堆笑,口里招呼道:“爷,你要的酒来了,菜先上了四个:爆炒鳝鱼丝,糖醋鱼、五香牛肉,冬瓜乌鸡汤,咱店是老字号了,这菜啊,包你吃得香……”
靠!该死!正要紧关头,这货怎地就冒了出来,娘的,坏老子大事。胤祚恨不得一刀劈了这个饶舌的家伙,冷冷地道:“放下!出去!”16K小说网手机站wap.k.cn
刘耀一见胤祚生气了,一把揪住正有些莫名其妙的店小二,像拎小鸡般提溜着走出了门外,随手掏出一块碎银子道:“这银子赏你了,没别的事不要再来打扰!”
店小二原本吓白了的脸,一看见银子立刻活了过来,满脸是笑地应道:“那好,那好,不过,客官,还有几个菜没上呢……”
“不用了,多的银子就当你的赏钱了。”刘耀没好气地将还唠叨个没完的店小二推了出去,将包厢的门关了起来。
这会儿包间里是清静了,不过隔壁却传出一阵桌椅的移动声,听起来像是这伙人打算会钞离开了,胤祚心里头大恨:这伙子贪官污吏全***混帐,这会儿勾结起来要对付的除了自己,哪还有别人,用集体装病来要挟自己,这计谋毒得很,就是不知道是哪个混球出的主意,他***装穷不成就来装病。唔,刚才那个阴柔的声音陌生得很,可能跟那起子道台坐一块,理应也是官身才对,但问题是这些道台以上的官吏里没有这么个满口子京腔的人物,这货究竟是谁呢?难道是京城里某位大人物派来的?
隔壁包间传来门被拉开的声音,随着一阵谈笑声,那帮子官员都走了出去。胤祚稍等了片刻,估摸着那起子官吏都下了楼,飞快地站了起来,大步走下了楼梯,远远地看见那伙子官员个个都是身着便衣,在门口各自拱手道别,胤祚飞快地扫视了一下那群人,立刻发现一个眼生的人物正向街边的一顶二人小轿走去,心中一动,立刻下楼跟了上去……
“烧饼,卖烧饼啦。带肉馅的烧饼,两文钱一个的大烧饼……”一个卖烧饼的小贩挑着副箩筐沿街叫卖着,那拉腔拉调的声音顿时勾起了胤祚的食欲——头前洗尘宴上滴米未沾,好容易化了回装,原想着能美美地吃上一顿,又被那群狗才给坏了兴致,这会儿倒有些饿得慌。
跟踪那个神秘人到了个幽静小院后,胤祚并没有立刻动手的打算,记清了地头,刚想着今夜如何来“拜访”一下这位贵人,好好地“讨教”一番,就听见那叫卖烧饼的声音,这才想起自个儿还空着肚子呢,忙走了过去,打算搞两个烧饼先填下肚子。
钱,胤祚有得是,光是身上带着的就足够买下半条街的了,可那都是大额的银票子,还真是找不出几两几钱的散银,不过这付钱的事儿也用不着他操心——刘耀眼见胤祚直奔烧饼摊而去,立马掏出些散碎铜板,准备着付账了。
还别说,那热乎乎的烧饼拿在手上着实有些充实感,这会儿胤祚早饿急了,也顾不得形象不形象的,拿起烧饼就打算往嘴里放。唔,好东西啊,倍儿瓷实,分量足,不错,不错!胤祚心里头可是爽得很,可就在烧饼即将入口的那一霎那,一双黑乎乎的小手伸了过来,轻轻地在烧饼上碰了碰,立时留下了两个黑黑的指印。
胤祚还没反应过来究竟是咋回事,那双黑手的主人早已放开腿脚逃之夭夭了。靠!这脏兮兮地,咋吃?胤祚立马傻了眼,可老大一个人,衣冠楚楚地,总不能当街去追那个小乞丐吧,就连破口子大骂都有些失体面不是?
这该死的小混球,好好的一个烧饼就这么给毁了,娘的,若是想乞讨,咱也不会不给啊,这小混球纯粹是恶作剧来着,晦气!胤祚看了看手中的烧饼,苦笑着摇了摇头,随手将那个烧饼抛到街边。一个十岁左右、浑身脏兮兮的小乞丐早已坐在街边等候着了,烧饼还没落地,小乞丐就冲了过去,一把接住了即将着地的烧饼,只是拿着,也不吃,一路小跑地转过了街角。
嘿,有点古怪,这两小乞丐一准是一伙的。胤祚前世那会儿可是见多了那些碰瓷、诈骗的勾当,一看见那小乞丐拿上烧饼就逃,立刻反应了过来,不过也懒得理会,总不成一个堂堂的王爷为了被两小乞丐搞走了一块烧饼就大动干戈吧?16K小说网电脑站www.16k.Cn
嘿,烧饼吃不成,咱就不吃了,得,干脆折回醉仙居去过过瘾。胤祚苦笑了一下,径自向醉仙居行去,刚转过两个街角,老远就看见头前骗走他烧饼的那两个小乞丐正半蹲在街边的石阶上,围着个衣衫褴褛的小丫头片子打转悠。
那小丫头也就是就,是七、八岁的样子,衣服虽破旧,可面上却收拾得干净,一双大眼睛把扎着,颇有几分灵性。那丫头手上拿着的赫然是胤祚扔了的那块烧饼,那上面的黑爪子印都还清晰可见。16K小说网电脑站www.k.cn
小丫头片子吃了几小口烧饼,抬起头来看着两小乞丐,开口便是软软的苏腔:“狗儿哥,阿福哥,翠儿饱了,你们吃吧。”
“嘿,翠儿乖,狗儿哥早吃饱了,哥不饿,翠儿快吃吧,对不,阿福?”说话的是个瘦小的乞丐,胤祚一眼就认出了这货正是那个用脏手摸烧饼的家伙。
边上一个稍胖一点的小乞丐没有说话却用力地点了点头,翠儿一双大眼睛看了看这个又瞧了瞧那个,一副不太相信的样子。“狗儿”笑嘻嘻地说道:“真的,狗儿哥不骗人的,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小丫头片子看来是真的饿了,低着头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那副迫不及待的样子看得胤祚心里头直发酸,默默地站了好一阵子,回过头对刘耀吩咐道:“小妖,贺铁,你俩把那三个孩子都先带到驿站去,别吓着他们,让驿卒给他们收拾、收拾,回头本王要见见他们。”
贺铁一向不善言谈,只是点了下头表示知道了,刘耀却是个活宝,乐呵呵地道:“好嘞,爷,看咱的。”
刘耀大摇大摆地走到了那三个小乞丐的面前,掏出几个铜板,小咪咪地说道:“嗨,想赚钱不?”
那两个小乞丐看了眼刘耀,又对视了一眼,接着同时摇头道:“不想。”
不想?还有乞丐不想要钱的?刘耀登时被噎了一下,瞪着眼看了两小家伙半天,眼珠子一转开口道:“嫌钱少是吧,嘿,瞧,这是什么?”刘耀从怀里掏出个足足有二十两的元宝。谁知刘耀不掏元宝还好,这一掏出元宝,那两小乞丐同时开口大喊了起来:“来人啊,有人贩子在行骗啊!”声音之大,满街的人都听得清楚,立时有不少行人围了过来,指指点点地,说啥的都有。K小说网电脑站www.1K.CN
刘耀这回可就彻底傻眼了,他可是大内二等侍卫,还是胤祚的亲卫队长,走到哪都只有受尊敬的份儿,何曾受过那么多人的指责,更何况是被两小乞丐给作弄了,心里头火大着呢,如果不是胤祚事先有交待,这会儿刘耀可就要拔刀片子砍人了。16K小说网手机站wap.k.cn
嘿,这小妖平日老作弄别人,这回可好,叫两小乞丐给整得狼狈不堪,哈,有趣得紧。唔,这两小家伙挺机灵的嘛,还懂得造势,不错,是两颗好苗子。胤祚乐呵呵地袖手旁观,打算看看小妖会如何处理,也想看看那两个小乞丐又会如何应招。
刘耀这回可是有口说不清了,谁让他这会儿手里还握着那个大元宝呢,不是骗子也成骗子了,没奈何,苦笑了一下,刚打算说些场面话,围观的人群中一阵涌动,两个衙役挤了进来,凶巴巴地吼道:“骗子在哪?好大的狗胆,竟敢到清江浦来闹事……”
别看刘耀拿那两个正得意地嬉笑着的小屁孩没辙,对付起这些衙役来却容易得很,手一伸,掏出块牌子,扔给了那两个衙役。那牌子可是大内侍卫的专用牌子,两衙役虽没见过真货,可图样却是认得的,再联想起近日来了个钦差王爷,顿时吓得一头跪倒在地,哆哆嗦嗦地道:“大人勿怪!小的也是公务在身……”
刘耀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止住了两衙役的废话,板着脸道:“你们俩将这三个孩子带着,随本官到驿站走一趟。”
一听要去驿站,那两衙役立刻吓得脸都白了,哆哆嗦嗦地站不起来,那三个小乞丐见势不妙,趁着刘耀跟那两个衙役打交道的时候,悄悄地向外移着,转眼间混入了人群……
眼瞅着三个小乞丐要溜,刘耀顿时有些急了,留下三个小家伙可是胤祚的命令,真要是让他们给跑了,回去还不得吃排头。刘耀顾不得跟那两个衙役扯淡,一个健步冲了过去,试图在人群中生生挤出一条路来,只是围观的人实在太多了,那三个小乞丐又滑得很,仗着身形瘦小,专往人堆里钻,刘耀忙乎了半天也没抓着一个,那副狼狈样看得胤祚直乐呵。
三个小乞丐一边躲避着刘耀,一边还不时地回头做做鬼脸,气得刘耀一佛升天、二佛出窍,可也没辙。不过这三个小乞丐得意得早了些,光顾着逗弄刘耀,却忽视了冷眼旁观已久的贺铁。
贺铁的来历可是很有些传奇的色彩——他原本是纵横草原的大马贼头子,当年康熙老爷子第一次亲征葛尔丹时亲自出面招降了此人,不但不追究他过往的罪孽,还让他当上了大内侍卫,这些年来,贺铁忠心梗梗,慢慢地由三等虾升到了一等虾(一等大内侍卫)。贺铁一向沉默寡言,为人谨慎,属于那种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要中的的人物,这会儿猫在人群里看了许久,悄悄地移动着,瞧准了机会,突然出手,一把就抓住了那个叫“翠儿”的小丫头。
嘿,老铁同志不愧是干马贼的,这一手玩得漂亮,瞧那两小乞丐疼爱这丫头的样子就知道只要这丫头在手,两小混球绝对不会逃的。小妖这个笨蛋,哪个都想抓,到了底儿,就一个也抓不着。唔,看起来还真得将小妖外放锻炼一下,总跟在咱身边也不是个事儿。娘的,这一时半会的,咱身边也没个得力的人物,若是再遇上白莲教那回的事儿,难不成总是咱自个儿赤膊上阵吧?若是一个不小心挂了,岂不冤枉!看来这事儿还真得加紧办。胤祚一边笑呵呵地看着热闹,一边思考着该从哪找些能信得过的人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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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翠儿刚落入贺铁的掌握之中,那两个小乞丐都不逃了,停了下来,相互看了一眼,同时弯腰从地上捡起块石头,默不作声地一左一右向贺铁扑了过去,脸色狰狞,一副拼命的架势。
以贺铁的身手,别说是两小乞丐,就算是两大汉齐上也能一只手摆平了,不过胤祚交待过别伤着人,贺铁练的是外家功法,手重,担心伤着人,这会儿只好一手拎着翠儿,脚下连退着,着实有些子狼狈。不过这却给了刘耀一个机会,头前被这两小乞丐整得冒火,这会儿逮着了机会,刘耀可就不客气了,大手一伸,立马将两小乞丐提拎了起来,猛地抖了一下,两小乞丐被震得头晕眼花,险些翻了白眼。
“哇,银子,好大的元宝,谁的银子掉了。”那个叫狗儿的小乞丐突然一脸子惊异地看着脚下,口里乱嚷嚷着。
“大爷,您的钱掉了!”另外一个叫阿福的小乞丐满脸子真诚地说道。
趁着刘耀低头看地上的功夫,两小乞丐突然同时向刘耀的脸上吐痰,那浓绿色的痰看起来就恶心得很,刘耀不得已只能松手,侧身,躲了过去。两小乞丐赶紧跑开,也不逃走,只是站在一旁破口大骂,啥难听的词都往外喷,骂完刘耀,骂贺铁,两张小嘴中的脏话还真如滔滔大江般川流不息。
刘耀气坏了,可胤祚的命令摆在那儿,也不好出重手,跟两小乞丐对骂吧,又有失身份,一张脸顿时憋得通红。贺铁是老江湖了,压根儿就不吃骂,也不生气,抬起个大巴掌,冷冷地说道:“再骂一句,我就打这丫头一个耳光。”那蒲扇大的巴掌看起来就吓人,翠儿早就哭成了个泪人儿,这会儿看见那偌大的巴掌,哭声顿时更大了几分,两小乞丐同时叫了起来:“不要!”
“不要?好,那就跟我走。”贺铁面无表情地说道。16K小说网手机站wap.16k.Cn
“大爷,您老是贵人,何苦跟咱小乞丐过不去,这不是有失您老的身份吗,您老还是高抬贵手,放了我们吧?”狗儿眼看来硬的不行,立马变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脸上的鼻涕眼泪糊成了一团。
阿福更绝,一头跪倒在地,对着围观的人群猛磕起头来,口里念念有词:“各位大爷,小的们家里遭了灾,全家都死了,就剩我们兄妹相依为命了,各位大爷行行好,帮小的们支持公道啊,天啊,我好惨啊……”
围观的众人虽不敢出头,可议论声四起,大体上都是在指责刘、贺两人以大欺小,搞得刘耀灰头土脸地,有些不知所措,可贺铁却不为所动,冷冷地哼了一下道:“我数三声,你们要是还不跟着走,我就打这丫头的耳光。”
“不要!我们跟您老走就是了,您老还是先把我妹妹放了吧。”狗儿不哭了,阿福也不闹了,可怜的样子也不见了,这会儿换成了一副恭顺无比的样子,只求着贺铁先放人。贺铁那张黑脸依旧没有表情,也不理会两小家伙的请求,一只手提着小丫头大步向驿站而去,那小哥俩对视了一阵,无可奈何地小跑着跟了上去。
呵呵,这两小家伙还真是演技派高手,那脸上的表情说变就变,有意思,稍加培养,一准能成大气候。胤祚高坐在上首,看着站在面前的三个小家伙,心里头乐呵呵的。
这三个小家伙经驿站的那帮子驿卒一梳洗,还真有点小模样儿——翠儿低着头,摆弄着衣角,一副乖巧的样子;狗儿站得笔直,不过那双眼却骨碌碌地转个不停,一准在肚子里打着鬼主意;阿福稍弯着腰,微低着头,两眼看着地板,貌似恭顺的样子,不过那脚尖却微微地划动着,一看就知道那肚子里也正在冒坏水。胤祚不动声色地坐着,也不开口,就想看看这三个小家伙如何应对。、
到底是狗儿先憋不住了,带着哭腔道:“王爷,小的错了,小的不该抢您老的烧饼,您老就高抬贵手,放了我们吧?”
嘿,抢烧饼?瞧这话说的,咱跟一个小乞丐抢烧饼?这话要是传了开去,还真不知要笑掉多少人的大牙,娘的,这小混球骂人还都不带脏字了。胤祚满脑门子冒黑线,假咳了一声道:“说说你们的姓名,都是哪的人,怎会流落街头的?”
狗儿贼笑了一下,显然很得意刚才那句话,喜滋滋地道:“王爷,小的叫狗儿姓李,翠儿姓刘,阿福姓周,我们都是铜山人,一个村的,家里过了水……”
李狗儿?铜山人?胤祚猛地一个激灵险些跳了起来,一挥手道:“你是李卫?”
李卫,字又玠,江苏铜山人。入赀(捐官)为员外郎,补兵部。康熙五十八年,迁户部郎中。世宗即位,授直隶驿传道,未赴,改云南盐驿道。雍正二年,就迁布政使,命仍管盐务。三年,擢浙江巡抚。四年,命兼理两浙盐政。先后任两江、直隶总督十多年,识字不多,操守廉洁,任事勇敢。
胤祚前世那会儿没少看电视连续剧,对李卫这号人物颇感兴趣,也曾查阅过些资料,知道历史上真有李卫这么个人,也确实是老四胤禛的得意门下,不过其来历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谁也说不清此人是否就是像小说、野史记载的那般是个叫花子出生。不过胤祚对于那部著名连续剧里头老四收狗儿的情节可是记得很牢的,这会儿一听面前站着的是铜山的李狗儿,这话就憋不住脱口而出了。
“王爷?您说的是谁啊?小的叫李狗儿,不叫李卫。”李狗儿满脸子的迷惑。
嘿,失误,失误,这会儿有没有李卫还是个难说的事儿,不过按年岁,李卫眼下也就是这个岁数。唔,李狗儿,嘿,居然连翠儿都冒出来,不过却没有坎儿,倒是出了个阿福,只是这三人咋跟那连续剧里的三小乞丐那么像呢?胤祚心中一动,乐呵呵地说道:“知道本王是谁吗?”
“知道,是王爷。”狗儿猛点着头,脸上却是贼笑。
厄,废话,不是王爷还能是啥,娘的,天底下王爷多了去,这小子成心的!胤祚看着狗儿那副样子险些气不打一处来,眉头一皱道:“本王问你等,可愿意跟着本王。”狗儿与阿福对看了一眼,也不吭气,同时摇了摇头。
呵,小样,还真有骨气。胤祚眼珠子一转,笑呵呵地说道:“你们俩自己流落街头倒也逍遥,不过让翠儿跟着你们吃苦,怕是不好吧,万一生了病咋办?”
“我不怕,我没生病。”翠儿低着头轻轻地哼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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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儿与阿福相互看了一眼,各自的脸上都露出了担忧的神色,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胤祚看在眼里,乐在心上:嘿嘿,就知道这丫头是你俩的心结,咱不利用一下也对不起自己,嘿,貌似卑鄙了一点,不过也属可接受的范围,再说咱也是为你们好不是?
狗儿与阿福用眼神无声地交流了一阵之后,狗儿看着胤祚认真地说道:“王爷是贵人,什么都有,哪会用得着我们这些小叫化子,王爷不要再寻我们的开心了,就饶了我们吧?”
什么都有?嘿,咱有钱、有地位,可就是手下没人,不是打小了培养出来的,咱用着还真不放心,不过这话却不好说出口。胤祚沉吟了一下道:“这么说吧,本王需要几个书童,看你们还算机灵,本王打算收下你们,你们在本王身边磨练一番,将来也好混个前程,当个官儿。”
“当官?能当班头吗?我们那儿除了县官大老爷就属万班头最威风了。”狗儿毕竟岁数小,沉不住气,一听能当官立刻问了开来。
班头?咱门下出去的就当个班头?胤祚险些笑喷了,一阵爆笑之后,好容易才生生忍住了,看着狗儿一脸子认真地道:“行,只要你在本王身边好好干,将来一定让你当个班头。”话一说完忍不住又大笑了起来。
“成,能当班头,咱就干!”狗儿倒也干脆。
胤祚又看向了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阿福问道:“你想当个什么官啊?”阿福只是摇了摇头没有吭气。
哦,不想当官?嘿,有意思。胤祚接着问道:“那你想本王为你做些什么?”
“王爷,小的,只求能跟狗儿还有翠儿在一起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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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这个好办。”胤祚答应得极其爽快,沉吟了一下又道:“既然你们都已入了我的门下,那么有些事情本王就得先讲在前头:本王府中没有什么特殊的规矩,但有一条:忠心!只要用心为本王办事,好处少不了尔等,若是背着本王搞些下三滥的勾当,那就小心自个儿的脑袋。听清楚了没有?”狗儿与阿福都点着头表示听明白了。
“听明白就好,你俩既然已是本王的人,就该有个正式的名字,这狗儿、阿福的叫来叫去,没地落了本王的面子。这样吧,李狗儿就叫李卫好了,本王赐给你个字叫又玠,阿福就叫周用诚,字又福,翠儿的名字就不用改了,依旧叫翠儿。”胤祚笑呵呵地说道。
这年月,只有那些有地位的人才有个正式的名和字,普通人家的也就狗儿,狗剩,小二、老三的随便叫了,这会儿两小乞丐第一次有了自己的名字,那心里头都乐坏了,口里头翻来覆去地念叨着自个儿的名字,生怕忘记了,那满脸的高兴劲看得胤祚大呼过瘾:呵呵,不管他俩是不是真的李卫与周用诚,反正咱先注册了,回头要是老四那儿也冒出个李狗儿来就叫不得李卫了,嘿,也算挖了回老四的墙角。爽啊!
夜很深了,一轮弯月斜斜地挂在天空,将清冷的光芒散落人间,白日里喧嚣无比的清江浦此时早已静了下来,就连那些歌舞欢场此刻也都歇了,街头上除了那些偶尔窜过的野猫外,看不见一个行人。
胤祚一身紧身黑色夜行衣靠悄然躲过站岗的驿卒,溜出了驿站,沿着街头的暗影快速地向前移动,按照白日里记住的线路飞奔着,速度极快,却没有发出太大的声音,没过多久来到了一个单门独户的院落外。胤祚飞速地沿着院墙转悠了一圈,找了暗处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又拾起一小块石头,轻轻地抛入院中,只听到石头落地的声音,却没有听到守卫的动静。
胤祚等了一会儿,确认了一下,接着拔地而起,飞上了墙头,看了看黑乎乎的院子,身形一闪,人已落入了院中。人刚一落地,突然间察觉到危险的临近……
人生在世有时候其实很无奈,明知道做某些事情可能会有危险,可又不得不去做,正如胤祚趁着黑夜扮演了回蒙面大盗一般:胤祚明明知道那个神秘客人极有可能是京中某位阿哥派来的,也知道是来对付自己的,可胤祚却不能公开捉拿此人,只能私底下出手擒拿,而且必须尽快出手——那起子前来迎接钦差的官员眼下还在清江浦,等着胤祚训完话就各回任所去了,如果不能在短时间内打破僵局,一旦那起子官员各自回了任所,再来上一招集体病假,到那时胤祚只怕连哭都来不及了。
刚一跃入院子,胤祚就察觉到两侧有东西正猛扑过来,心里头大吃一惊,慌忙脚下用力,猛地一个前冲躲了开来,接着一个急转身,趁势抽出腰间的长剑,戒备地看着来犯之敌。就着惨淡的月光,胤祚可以看见两只体型硕大得简直像头小马般的巨犬正虎视眈眈地盯着自个儿,喉咙里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呜呜声,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
獒犬,产于西藏和青海,体毛长而厚重,耐寒冷;体型巨大,性格刚毅,力大凶猛,野性尚存,使人望而生畏;步伐很轻,善攻击,对陌生人有强烈敌意,但对主人极为亲热,是看家护院的首选。胤祚很是欣赏藏獒的凶狠,刚搬入王府就派人去搜寻了数只幼犬,每日里好吃好喝地养着,平日里闲着无事时也喜欢逗弄一下那些獒犬,对那些子獒犬的野性和攻击能力喜欢得紧,不过,这会儿胤祚却巴不得天底下的藏獒都乖巧得如同绵羊一般。
靠啊,怪不得这院子里连个守卫都没有,敢情是有这两家伙在,这回麻烦大了。胤祚心里头有些发虚,倒不是害怕那两只獒犬,以胤祚此时的武功,要杀了那两只獒犬也不算太难的事儿,可要想不惊动旁人就难了,一旦打草惊蛇,让这院子的主人溜了,人海茫茫地,要想再次找到此人简直跟大海捞针般困难。
藏獒可不会去理会胤祚在想些什么,低声咆哮了一下,一左一右向胤祚扑了过去,巨大的犬牙、锐利的尖爪在月光下看起来格外的骇人。
靠!看来是躲不过去了,娘的,那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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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命啊!我只是想偷点东西啊,救命!”反正都是要惊动旁人的,胤祚索性扯着嗓子叫了起来。
藏獒的身法虽快,爪牙虽利,可要想扑击到胤祚却绝无可能,接连几次扑空之后,被彻底激怒的藏獒也放开喉咙吼了起来。一时间原本寂静的院子里,犬吠声,胤祚的讨饶声交织在一起,响成了一片。
片刻之后,后院内点起了***,涌出了六、七个人,其中两个手中提着灯笼,为首的那个青衫中年人正是胤祚要找的那个神秘人。这伙子人刚一露面就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劲了——院子内那个狂呼乱叫的黑衣蒙面人身法灵动,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在两只巨大獒犬间轻松地周旋着,压根儿就没有半点儿慌张的样子。
胤祚虽聪明,可毕竟江湖历练太少,这会儿若是狼狈一些,例如让衣服被扯破一些,再流上点血,那就逼真了许多,待将对方骗过后,暴起发难,至少可以打对方的措手不及,倒也能省不少事。院子里的那伙人显然不是傻瓜,一看势头不对,立刻簇拥着那个神秘人调头就想撤回后院。
嘿,想走?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儿,这要是还让你们跑了,咱这半天的戏不就白演了。胤祚脚跟一旋,侧身躲过了一只獒犬的扑击,接着飞身而起,如同飞鸟般划空而过,手中的长剑接连抖出数朵剑花,闪电般地将两个试图上前阻挡的大汉斩于剑下,脚下不停,追入了后院。
下手不容情,容情不下手,胤祚手中长剑连闪,招招致命,根本不给那些大汉以反手之机,不过数息,除了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光头大汉护着那个神秘人继续逃命之外,其余人全都死在胤祚的剑下,而前院的两只獒犬此时都红着眼狂哮着,紧跟追着胤祚不放。
那名光头大汉显然身怀武功,身法快得很,此时见形势危急,不管不顾地一把将那个青衣神秘人抓起,挟在腋下,身形闪动,飞身上了屋顶。
嘿,想跑?没那么容易。胤祚脚下一用力,整个身子腾空而起,也飞身上了房顶,两只追击胤祚的獒犬扑了个空,落在院子里狂哮不已。
那名光头大汉的身法很快,较之胤祚也仅仅只差一筹而已,此刻展开身法,全力向着河总司所在地飞奔而去,只可惜身下挟了一人,速度毕竟要受影响,还没逃出多远,胤祚就追到了身后。
“嗨。”胤祚开声吐气,手中的长剑一招“长虹贯日”直刺光头大汉的背心。剑未及体,寒意先至,那名光头大汉感应到了剑上的杀意,不敢回头,匆忙间一个翻滚,在瓦面上滚了开来,勉强地躲过了胤祚的绝杀,将那个早已吓得尿裤子的青衣人放下,站起身来,手掌一立,开口道:“贫僧五台山圆空,敢问施主是武当那位真人的门下?”
切,死到临头了还套近乎,嘿,好可爱的江湖规矩,既然认出了咱的来历,你只好怨自己命不好了。胤祚心中杀意渐起,也不开口,手中的长剑缓缓地抬起,脚下一滑,身形一闪,转瞬间已到了圆空的身前,手中的长剑一抖,霎那间三朵碗口大的剑花涌了出来,罩向圆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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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空也算是老江湖了,压根儿没想到胤祚连个招呼都不打,一点都不讲江湖规矩,出手就是杀招,眼瞅着剑花临体,躲避已经来不及了,情急之下,大吼一声,双掌如刀般直插胤祚的胸口,试图来个同归于尽。不料,胤祚看似凶狠的一招却是虚的,身形在空中突然一闪,人已到了圆空的背后,手中长剑一挥,准确地插入了圆空的背心。
圆空发出一声惨叫,偌大的身子挺动了一下,接着慢慢地倒了下去,滚下了屋顶。胤祚根本不再理会圆空的生死,一把抄起早已吓晕过去的青衣人,展开身形向驿站狂奔而去。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要多少钱尽管开口,在下一定照付……”青衣人被冷水泼醒之后,看着黑衣蒙面的胤祚,吓得语无伦次地狂呼不止。
“哼。”胤祚冷冷地哼了一下道:“说,你叫什么名字?谁派你来清江浦的?”
“小人陈尧,字渊河,只是个小商人,来清江浦,只是为了做些小买卖的。”
“哈哈哈……”胤祚发出一阵爆笑,“做小买卖的?嘿,做小买卖的能请得动五台山的高手当保镖?哼,再不说实话,老子就请你尝尝活剥人皮的滋味。说,谁派你来的?”
“别、别、别,我说,我说就是了,好汉饶命……”
听完陈尧的话,胤祚登时出了身冷汗,整个人都傻了……
瞧这事整的?老二跟咱有仇,派个人来跟咱过不去倒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老大那货在其中参合了一腿,也说得过去,可老三、老八,这两伙子一向跟咱是井水不犯河水,这回竟然也凑一块去了。娘的,老四这会儿还在天津卫转悠着,愣是不回京,这京中的清亏空没人主持,雷声大雨声小地,闹不起来,这不,都把眼光搁咱身上了。
唔,老四这货是成心不回京的,娘的,天津卫的案子原本就简单,案情明了得很,压根儿就是个收尾的工作,一个老八、一个老四两阿哥凑一块,竟然玩了一个多月了还没个头绪,摆明了打算避风头,瞧咱这里做得如何再定行止。
老三、老五、老七这一伙子纯属打混仗,出黑拳的货色,没太多的地方捞钱,又爱耍风流,讲排场,今天搞个诗会,明日开场大戏,三天两头地穷折腾,那可都是得大把大把地掏银子的,没了钱就往国库里借,早欠下了一屁股的账,自然是巴不得清亏欠之事落到空处,再说河工、漕运上的所得,对于老三一伙算是大头了,他们跟老二凑一块去也算不得稀奇事儿。
老八、老九、老十,这三个小混球竟然也在其中插上一腿,这事儿就透着古怪了:老八这伙子都参合在刑部里捞着,那些宰白鹅(花钱找些穷人顶替那些有钱的死刑犯上法场。)、穿门户(找人顶罪)的事儿可没少干,钱捞得不少,这河工上却不是他们的重点,虽说他们也欠了些,可毕竟不多。再者,自己平日里跟老八一伙还是处得不错的,银子之类的好处也没少给,平日里互相帮个手,黑老二一下的事儿还是干过的,娘的,这回倒好,竟然跟老二搅和到一块儿去了。
这塘子水深啊,这回可是所有大一点的阿哥都联起手来了,咱却成了孤家寡人,这事儿不好办了。嘿,***,不就是眼红咱得了个王爷,又破了个大案,担心咱起了争大位的心,想抢先出手将咱打下去罢了。切,一个比一个蠢,老爷子是那么好欺瞒得吗?咱活了两世人了都被老爷子玩在手心里,更别说你们了。
唔,老爷子一向对咱是既赏且打,防得紧,始终担心咱会起歪心,这些年来哪一回不是打了赏,赏了再打,折腾个没完。这回的差使明显就不是啥好事儿,成了没啥赏的,顶多也就是那句“朕心甚慰。”若是不成,嘿,又该到咱挨板子的时间了。
胤祚一想起老爷子的板子,那心可就一揪一揪地,有些慌得紧。这回的差使办不办得成可是关系到海运的大事儿,先不说那些海运救国的大道理,就算看在胤祚自个儿在海运的前期准备上所投入的大把银子的份上,胤祚都不能让这次差使搞砸了,可究竟该如何着手,胤祚想了大半夜了,到了天都大亮还是没个头绪,心里头烦得很,匆匆用了早膳,也不去会见那些早已等候在河总司衙门的大小官吏,就窝在驿站的房里走来走去,脑海中乱成一团麻。正烦闷间,突然看见刘耀正站在门口探头探脑的,胤祚气恼地挥下手手道:“什么事?”
“爷,有客来……”刘耀的话还没说完,胤祚没好气地打断道:“嗯,不是交待过今儿个不会客了吗?”WAP16KcN
“嘿,爷,奴才也是这么回的,可那人说爷看了这封信定会见他的。”刘耀见胤祚脸色难看,忙将手中的一封书信呈了上去。
呵,好大的口气!胤祚愣了一下,接过那封信,看了下封皮,却发现没有任何的落款,展开信纸一看,原来是郭琇老爷子的一封请安信,信里寥寥几句,全是请安之类的废话,啥实质性的内容都没有。
嗯,郭老爷子搞啥子名堂?咱下一站就是两江了,用得着这么急吼吼地派个人送来这么封没有任何营养的请安信吗?这也不像是老爷子的一贯作风啊。胤祚在屋中跺了几步,一抬头对刘耀道:“去,把人请进来。”
“你是……”胤祚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那个一身青衣、三绺长须、风度翩翩的中年人,愣了好一阵子才回过神来,“你是林厉河!”
林轩毅微笑着一躬身道:“草民林轩毅见过王爷。”
哈哈哈,你终于来了,咱可是等得有些不耐烦了。胤祚心里头激动啊,搓着手语无伦次地道:“先生切莫客气,来来来,坐坐坐。”
林轩毅微微一笑道:“谢王爷赐座。”一整衣衫,撩起下摆,端坐在圆椅上,含笑不语地看着胤祚。
胤祚好容易控制住自个儿的激动,平静了一下心神,客气地问道:“一别多年,先生可好?”
“多谢王爷挂怀,厉河一切都好,只是王爷却有些不大好了。”
厄,不会吧,刚一见面就说咱有些不大好了,这咋说的呢?胤祚愣了一下,苦笑着道:“先生这话怎讲?”
“王爷已经入局,却始终还想着出局,终究难逃一败。”林轩毅脸色一肃,看着胤祚的双眼,认真地说道。
入局?出局?胤祚心头猛地一震,心潮澎湃,一时间多少往事全都涌上心头,整个人都傻了。良久之后,平静下来的胤祚站了起来,对着林轩毅躬身一拜道:“请先生教我。”
“走下去!”林轩毅眼中精光一闪而过。
“走下去?”胤祚念叨着这三个字,人在屋中来回地踱着步,思索了良久,突然间想起了前世看那部电视剧时所记住的一句名言,不由地脱口而出:“争是不争,不争是争!”
“好,看来王爷已经明白该怎么做了,草民该告辞了。”
“慢!先生可知本王等候先生已是多时,先生既来了,怎能就这么走了?”胤祚有些急了。WWW16KcN
“草民不走也成,不过王爷得应了草民一件事。”林轩毅微微一笑道。
“先生请讲,本王无不遵从。”胤祚手下不缺人,缺的是人才,尤其是像林轩毅这等能把控全局的大才,这会儿别说是一件事,就算是百件、千件也都会立刻答应下来。
“他日王爷功成之时,须允草民退隐林下。”
厄,这话听起来咋那么耳熟,莫非将咱也当成了卸磨杀驴的货色了?胤祚一向自认开明,这会儿听林轩毅提出功成身退,心里头倒有些不痛快,可也知道这年月卸磨杀驴的事儿实在是太多了,也没法子解释,只好点着头道:“行,本王允了。”
“谢王爷!”林轩毅很正式地行了个礼表示谢意,搞得胤祚哭笑不得,没奈何也只好随他了,心里头却想着这事儿还早着呢,万事到时再说吧,眼下这个难题还摆着呢。
胤祚沉吟了一下,将眼下的难题道了出来,林轩毅听完之后,微微一笑道:“此事易尔……”
谋之所以是阴谋,就在于它见不得光,如同躲在暗处险,随时等着机会冲出来咬人,一旦中招,那你就只有自认倒霉的份儿,但如果阴谋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那么阴谋就犹如苍鹰爪下的小蛇,只有送命的份儿,再有就是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的阴谋都是苍白无力的小玩意儿。
陈尧失踪,随从全部被杀,身为地头蛇的那些个大小官吏们个个惶恐不安,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在向京城里那些个幕后黑手们告急的同时,派出了大量的人手去侦破此案,试图找到失踪的陈尧,当然,忙乎了数日也没有找到任何的线索。
大家伙都不是傻子,自然有人怀疑是胤祚这个钦差王爷出的手,不过却没有人敢到驿站去搜查一番,河道总督董安国、漕运总督桑额都曾亲自出面想到胤祚那儿探个口风,不过全都吃了闭门羹——胤祚病了,不见客。
胤祚这一病就是四、五天,可把那起子官员给急坏了——大家伙的任所大多都在外地,大老远地赶来迎接钦差王爷,原也就盘算着两、三日就完事儿,糊弄完胤祚,大家还急着赶回任上捞钱去呢。不过就算他们再急也没用,钦差王爷一天不发话,大家伙就一天不能离开清江浦,这不,这起子官员碰头会、串通会开了无数次,啥办法都想了,可却没有一招能奏效地。不得已,大家伙也只能耐心地等待胤祚康复了。
康熙三十五年立冬的前一天,等得不耐烦地大小官吏们总算盼到了消息:病了七天的钦差王爷胤祚次日一早要在河总司衙门正式会见各路官员。大家伙总提着的心算是落了下来,各自急急忙忙地建立攻守同盟,就等着胤祚升堂之后,搞点儿花样让胤祚难受一把了。
初冬的阳光谈不上明媚,绵绵地照在身上,好歹能给人些温暖。河总司衙门里的那起子官吏们一边享受着冬日的阳光,一边闲聊着,就等着胤祚露面。然后给胤祚上堂“团结就是力量”的政治课,大家伙就可以回任上继续逍遥了,可左等右等,日头都已经升得老高了,也没见胤祚的大驾光临,这可把这起子官吏都给急坏了,正以为被胤祚放了鸽子的时候,胤祚来了,带着三百多侍卫,乘着八台大轿。浩浩荡荡地来到了河总司地衙门口。
胤祚是钦差,更是阿哥郡王,大家伙再怎么不满也不敢摆在脸上。还得恭恭敬敬地行大礼参见。礼是行了,可却没等到胤祚的回礼,甚至连免礼之类的话都没听到,听到的是胤祚的一声大喝:“升堂!”
升堂?升哪门子堂?大家伙还没反应过来呢,那群善扑营士兵就依次排开,占领了河总司的大堂,反倒将河总司衙门里原本肃立着的卫兵、衙役之类的人物统统赶出了门外。没等那起子官员明白过来。胤祚已经端坐在河总司大堂上,拍响了惊堂木,众官员门被那声重重的“啪”声吓了一大跳,忙各自起身,站在台下,个个脸上都满是疑惑,闹不明白胤祚究竟在唱哪出戏。
众官吏中地位最高的河道总督董安国凑上前去,满脸堆笑地寒暄道:“恭喜王爷身体康复,王爷。您这是……”
嘿,老家伙憋不住了吧。这会儿还笑。呆会儿有你哭地时候。胤祚板着脸,严肃地说道:“本王奉旨查办河工、漕运之事。若是有人不但贪污受贿,还亏空库银,依董大人的看法,本王该如何处置啊?”
“啊?这个这个……”薰安国脸上的汗刷地就涌了出来,面色憋得通红,口里呐呐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下头那起子官员顿时像被捅了窝地马蜂似的,嗡嗡声大作,个个脸有不安之色。
桑额自恃有太子撑腰,再加上早已跟众官吏串通好了,也不怎么害怕胤祚的威胁,再说他也不相信胤祚能在短时间内查出什么有利的证据,壮着胆子上前道:“王爷,此事重大,开不得玩笑,还请王爷慎重。”
慎重,呵,本王足够慎重了,你个大贪官倒教训起本王来了,嘿,走着瞧吧。
胤祚冷冷地看着桑额,一声不吭,可脸上的寒意却盛得紧,桑额毕竟还是有些心虚,这会儿吃不住劲了,讪笑着退了下去。众官吏眼看着为首的两位总督都吃了憋,那脸上的表情丰富得简直可以开染坊了。
胤祚冷着脸环视了一下众官吏,突然开口问道:“哪个是车振鹤?站出来让本王瞧瞧。”
“卑职山南道台车振鹤见过王爷。”车振鹤满脸子疑惑地出列行礼。
胤祚冷冷地看着车振鹤,也不说话,直看得车振鹤毛骨悚然,心头发虚,却又不明白胤祚究竟想干嘛,额头上地汗水如同涌泉般冒了出来,当着胤祚的面又不敢拿出绢子来擦,只得任由汗水流淌而下,整个人狼狈已极。
胤祚突然笑了起来,笑呵呵地问道:“车道台是康熙二十一年的进士吧?”
“是,是,下官是康熙二十一年进士及第,座师是李光地、李大人。”正惶恐不安的车振鹤定了定神,忙点着头应答道。
“哦,这么算起来,车道台为官也有十余载了,想来对大清律法是了然于心的了?”
“……”车振鹤为官多年,对大清律法当然是了然于心的,只是他不知道胤祚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显得有些多余的问题。
胤祚却不管车振鹤有没有回答,自顾自地说道:“很好,那么本王问你:一个道台一年的俸禄是岁俸银一百零五两,俸米五十二石五斗。他要多少年才能积累出三十万两地家财?”
“……”车振鹤没有吭声,可脸色却已经白得像纸一般。
胤祚猛地一拍惊堂木道:“车振鹤,你家中的巨资是如何来地?说!”
“下官,下官……”车振鹤对于自家有多少家底是清楚地,一听胤祚报出来的数字,
了眼,呐呐了半天,突然大叫起来:“王爷,下官一洁,王爷切莫冤枉下官。”
“冤枉?哼!到了这个时候。车大人还不从实招来,就别怪本王不讲情面了。”胤祚冷着声音道。
“下官冤枉啊,王爷,下官真地是冤枉的啊!”车振鹤一头跪倒在地,扯着嗓子喊冤,面上满是委屈的神色。
啧啧,娘的,这老小子还真是演技派,装得还真像回事儿,嘿。小样!胤祚冷冷一笑,高声道:“来人,将证据呈上来。”
一个户部的账花子走了出来。后面跟着两个抬着一个大麻袋地善扑营军士。那名中年账花子走到堂前,一头跪倒在地,大声道:“下官户部江南清吏司笔帖式吴全见过王爷和各位大人,下官七日前奉王爷之命前往宣武道台衙门查帐,现查明宣武道台车振鹤亏空库银二十万两,有账目为据,查明宣武道台车振鹤家财折合白银三十万四千三百二十余两。现已如数封存。”
车振鹤满头的大汗,口中哆哆嗦嗦地道:“谎言,谎言,本官清廉自守,绝无违法乱纪之事,你、你、你休要血口喷人。”
啪”胤祚猛拍了一下惊堂木喝道:“放肆,到了此时,你个狗才还敢嘴硬,来啊。将这狗才的顶戴花羽摘了。”
到了这会儿,这起子官员才算明白过来。敢情胤祚生病是假。暗中派人去查帐才是真,大家伙屁股底下都是一砣屎。倒了一个,剩下的也都没有好日子过,此时不争就再也没有机会争了,只是看着胤祚那张冷脸,大伙儿都有些踌躇,谁都不愿意当那个出头鸟,大家伙你看我,我看你,一时间都不敢上前去。
桑额眼瞅着形势不对,第一个跳了出来,高声道:“慢着,王爷,此时关系重大,还是从长计议为好。”
有人出头了,众官员立刻紧紧跟上,七嘴八舌地叫道:“王爷,慎重啊,”“王爷切莫冤枉了好人。”
从长计议?嘿,好你个老桑头,等会儿再跟你算帐。胤祚根本不理会那起子官员的瞎嚷嚷,手一挥道:“肃静,谁再多言,本王就治他个咆哮公堂之罪。”
那起子官员虽说被胤祚这招偷袭打了个措手不及,可毕竟都是些老官僚了,大风大浪见多了,知道这会儿绝对不能低头让步,否则一让再让,必然导致胤祚得寸进尺,最后必将落得个满盘皆输的下场,也顾不得许多了,个个跪倒在地,口里头依旧嚷个不停,大有法不责众,你能奈我等何的架势。
靠!这起子官僚还真***难缠,如果咱不是事先准备妥当,还真拿他们没办法呢。胤祚猛拍了一下惊堂木,高声道:“请圣旨!”
刘耀双手捧着圣旨大步走上堂来,恭恭敬敬地将圣旨摆放在案桌上,这起子官员一见胤祚抬出了圣旨,立马都安静了下来——对着圣旨还敢喧闹,那就不是亏空、贪污之类撤职查办的罪过了,这可是大不敬之罪,是要抄灭九族的。
闹啊,再闹啊,闹得凶一点啊,嘿,这回你们咋不闹了呢?胤祚心里头得意得很,不过脸上却是一脸子地严肃,大声道:“来人,将车振鹤的顶戴花羽摘了,押入大牢,待本王上奏请旨定罪。”
那起子官员跪在堂下,此时是不敢喧闹了,可都拿眼看着桑额呢,这里头原本就是以桑额为首,这会儿大伙儿也就指望着桑额能撑住了。
别人可以不说话,桑额却不得不站出来了,若是输了这一仗,吃到嘴里的银子要吐出来不说,京城里地太子也不会放过他,左右都是个死字,桑额也只好硬着头皮出列道:“王爷,光凭着账册就断言车大人贪污怕是不妥吧,下官身为漕运总督,对漕运之事还是清楚的,有时候户部拨银不及时,下面的官员挪用些银两也是常有的事儿,再说也不能因为车大人家中富裕就治人个贪污受贿的罪名吧,真要说有钱,那王爷您……”
狗东西,竟敢拿老子跟这狗官相提并论。胤祚心里头的火噌地就上来了,咬了咬牙,强自稳定住心神,暗自提醒自个儿不能因此而乱了分寸。沉默了小半会,胤祚冷静地说道:“本王是有钱,而且还是很有钱,不过本王的钱来得正,这是圣上特许地,莫非桑大人对圣上的旨意有所不满?”
对皇上的旨意不满那就是抗旨不遵,一样是抄灭九族的大罪,再给桑额十颗胆,他也不敢说不满,苍白着脸道:“不敢,不敢,下官怎敢抗旨不遵,王爷误会了,误会了。只是车大人的家财也未必就一定来路不正吧?”
嘿,老东西,来路正不正地,你心中会不清楚?娘的,跟老子胡搅蛮缠,呵,老子早等着你呢。胤祚呵呵一笑道:“物证有了,若是再有了人证,桑大人想必不会再误会了吧?”话音一落,也不管桑额正打算开口解释,胤祚高声道:“将证人带上堂来。”
堂下善扑营军士中一阵涌动,两名军士搀扶着一个脸色苍白、一身小吏打扮的中年人走上堂来。原本还抱有一丝侥幸心理的车振鹤,一见此人立刻崩溃了,哆哆嗦嗦地道:“程,本官待你不薄,你,你,你……”
“不薄?车大人太健忘了吧,车大人的不薄就是赏小地一杯毒酒吧?”来人冷笑了一声,不再理会早已瘫倒在地的车振鹤,跪倒在地大声道:“小地是宣武道衙门司库,但凡库银往来都由小地经手,小的可以作证,车大人不仅挪用库银,还以次充好倒卖漕粮。”
待车振鹤被押下去之后,胤祚面带微笑地看着早已惶恐不安地桑额道:“桑大人,该对本王说说康熙三十五年七月,那五万石漕粮沉江的事了吧?”桑额的脸色立刻变得煞白一片……
子是很善忘的,倘若是杀鸡儆猴,这猴子最多老实上多久一准又是蹦跶得欢快,可鸡就不同了,胆子小,见了血就晕,吓破了胆就啥脾气都没有了。在这起子河工、漕运的官僚中,董、桑二人外加那个车振鹤就是属猴子的,只要能拿下这三只猴子,那群小鸡也就没了盼头,一准伏贴得很。胤祚这些天可是没闲着,趁着这起子官僚都集中在清江浦之机,派出了多路的人马,四处收集证据,就为了这会儿能一举摆平这起子狗才的。
按胤祚的本心是很想一口气将这伙子贪官全都拿下的,只不过想归想,做却不能这么做——河工、漕运一大摊子事情总的有人来做,即便是拿下了这群贪官,换别人上来不过是再次培养出另外一群贪官罢了,解决不了根本问题。海运倒是能解决部分问题,不过这会儿海运之事还早着呢,别说康熙老爷子那儿还没通过,就算是通过了,要想完全取代漕运也不是一年半载能完成的事儿。
车振鹤官小,胤祚凭借着手中的圣旨就能处置,但董、桑二人都是正二品的方面大员,还都是康熙特简的,没有老爷子的诏书,胤祚是动他二人不得的,不过动不得不代表敲打不得,这不,胤祚那句“五万石漕粮沉江”的事一说出,桑额立时惨白了脸,连话都说不出了。
漕运总督管地就是南粮北调。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漕运自然是靠漕粮就吃漕粮的了,这其中偷、瞒、少报、以次充好,官商勾结的猫腻可就海了去了,油水足得很,但有一条——漕粮运输过程中出现损失是要受处分的,不仅如此,还得掏自个儿腰包来填补的,填不上那就得拿乌纱帽甚至性命来填了。
漕运虽说是内陆水运,可也难免遇到个风灾、水灾啥的。总是难免会出现意外,每到了这个时候,漕运上的大小官吏们为逃避处罚,那可是啥招式都使上了,宗旨只有一条——绝不能让上头知道了。
康熙三十五年七月,一支漕运船队遭了风灾,整整五万石大米全都随船沉了,漕丁也死了不少。恰逢其时,康熙正率领大军班师回朝,坐镇京师的是太子胤礽。辅政的是索额图,一帮子官员上下其手,愣是把偌大的一件案子给整没了。这事儿瞒过了康熙老爷子。却瞒不过漕粮起运地地两江总督郭琇,只不过郭老爷子没得到胤祚的指示前,也不会冒着跟太子扯破脸干仗的危险去揭开这个盖子,当然,收集一些资料,乃至找些幸存者录个供词的事儿还是做了的,就预备着啥时能派上用场。这不,胤祚应景儿抛出了这件案子,立刻打傻了桑额。
这案子说起来并不算大,也不过就是五万石的大米而已,可问题是康熙老爷子最恨的就是手底下人瞒着他搞小动作,尤其是漕运是京师的生命线,老爷子更是不能容忍有人拿漕运来开玩笑,更何况这里头还牵涉到太子与索额图,其间的关系非同小可。如何不令桑额心胆俱寒。
“王爷说哪的话,下官、下官。实在不知道什么五万石地事……”桑额面色惨白。呐呐地回道。
“不知道?哦,那一定是本王记错了。”胤祚笑呵呵地说道:“唉。本王的记性向来不好,呵呵,桑大人莫怪、莫怪。啊,对了,桑大人对清欠一事有何高见啊?”
胤祚自幼就以过目不忘而著称,桑额久任翰林院学士,又怎么会不知道胤祚的底细,一听胤祚这话就明白其中地意味——阁下要是不配合着清欠,嘿,那咱就到圣上面前打官司去。桑额明白归明白,可清欠不但他自个儿要吐出钱来,还坏了京中阿哥们对付胤祚的大计,这会儿虽然心里头害怕着,可也不敢答应下来,犹犹豫豫地回道:“王爷说笑了,呵呵,下官、下官对此事实在、实在是不知从何谈起。主子怎么说,下官照办就是了。”
这个主子当然不是指胤祚,指的是太子。胤祚也心知肚明,毫不以为意,哈哈一笑就算过去了:胤祚不是不想对付太子,只是他也明白此时还不是对付太子的最好时机,这会儿可是众阿哥们联起手来对付胤祚,眼下最要紧的是自保,要想自保就得打破那起子阿哥们的联手,这里头就有个计较了:
阿哥们中太子暂时是动不得的,别说这会儿胤祚在朝野中还没那个实力,就算有哪个实力,老爷子那一关也过不去,但逼迫太子签订城下之盟还是可以地,具体该如何运作却不是这会儿大庭广众之下能谈得了的事儿。
老大这会儿虽说封了王,可完全就是个靠边站的人物,手底下没啥人才,这河工、漕运上虽也有份,但只是小鱼小虾而已,不值得一打,不必特别照顾。
老三一伙整日里搅七搅八地打黑拳,唯恐天下不乱,当然以老三一伙的能力也就只有趁乱才能得势。河工、漕运里头的收入对于老三一伙来说可是大头,因此老三是必须打掉的,否则到时提出海运的事儿,这伙子人必然跳出来搅乱子,正好趁着老爷子清欠的势头打掉老三,这也就是为何胤祚放过了桑额,而出重手打击车振鹤的根由所在。
至于老八那儿,却也好办,老八原本在这河工、漕运上就没占多大地份额,胤祚头几日就跟老八达成了协议——胤祚放了一个省的经销权给老八,换得老八不再插手这件事儿,大家伙各有所得,这事儿也就算过去了。
至于老董同志嘛,贪了不少不说,还没啥背景,也就是靠着资历熬出来地,纯属老官僚一个,官位也足,正是一只好杀地猴子,拿下了这只大猴子,那帮小鸡们也就差不多了。胤祚敲打完桑额,掉转枪头可就瞄上了老董了。“薰大人,本王有一事不明,还请董大人赐教。”
薰安国早被胤祚这三板斧砍得昏头转向了,这会儿听到胤祚发问,忙擦去头上的汗水,上前一步道:“王爷所问何事?”
“大清律规定所修堤坝一年内溃决而又隐瞒不报地,该当何罪啊?”
“啊?”董安国立时有种不妙的感觉,整个人傻傻地站在那儿,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解说……
有清一代极为重视河工,从顺治年间起对河工事务就作出了详细的规定,从工程报价、验收直到维护,包含了各种的处罚措施,其中有两条是这样规定的:
一、一年内冲决,管河同知、通判降三级调用;分司道员降一级调用;总河降一级,留任;异常水灾冲决,专修、督修官员停俸并修复。
二、堤防被冲毁,而隐匿不报,管河同知等官降一级,分司道员降一级调用,总河罚俸一年;
康熙十五年再次规定凡是堤防被冲决,责任皆由修守两方共同承担。并对黄河半年、运河一年期内发生冲决,作更严厉的处分,增加了革职、戴罪修筑、停俸督修、工完开复(遣走)、降级罚俸等处罚细则,尤其提到凡隐匿不报者罪加一等。
这些河工的规定可以说是详尽已极,只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在实际施行的过程中,河工上下官员相互勾结,欺瞒隐匿之事屡有发生。康熙三十五年六月,河南祥符决堤,导致数县过水,死伤无数,不过在河道总督衙门呈报的公文里却称河南祥符漫口,水情不重,周边数县并无受灾情况。那时节,康熙正在班师回朝的路上,接到京师转来的折子也没有详查,这起子官员算是逃过了处罚,只苦了那些受灾地百姓。为此而羹儿卖女的海了去了。
薰安国身为河道总督,对于河工管理条例自然是烂熟于心的,这会儿一听胤祚突然间问起了这么条处罚条例,心里头的震惊就可想而知了,傻呆呆地看着胤祚,瞠目结舌地不知道该如何应答。
“康熙三十五年七月,河南祥符究竟发生了何事?董大人不会也不知道吧?”胤祚冷冷地问了一句。
“下官、下官、下官有罪。”薰安国眼见瞒不过去了,一头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
“董大人有没有罪却不是本王能下定论的,此事还需圣裁。不过董大人似乎不太合适再履行河督一职,河工一事还是请卫副总河暂代好了,薰大人就先请回吧。”
薰安国磕了个头,黯然而去,那背影说不出的寂寥,满大堂的官员眼见堂堂河督就这么没了下场,不免有些物伤其类,各自嘘嘘不已。
卫星亮,字希宁,山东人。
顺治初年生人,捐官,历任巡河、河道同知、通判、济宁分司道员、副总河。先后在辅佐过十余任河道总督,算是老河工了,对河工事务极为精通,只因是捐官出身,为人又不善拍马,一向不受重用,升到副总河。这官也已经当到头了,卫星亮自个儿也不抱任何升官的希望了,这些年来得过且过,倒也没有参与到河工里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里去。
这会儿猛然间听到让自个儿暂署理河工事务,还真让卫星亮吓了一大跳,被这个从天而降的大馅饼打得晕头转向,一时间傻傻地站在那儿发呆,直到胤祚假咳了一声才反应过来,老泪纵横地跪倒在地。哽咽着谢恩:“下官定当尽忠职守,请王爷放心。”
“唔。如此甚好。本王将上奏保本,卫大人切莫辜负了本王地一片苦心。”望着泪流满面跪倒在地的卫星亮。心里头可是得意得很:无论是为了清欠还是将来的海运之事,都离不开河道总督的帮衬,虽说尚不能肯定老爷子必然能准了自己的保本,不过能在河道总督衙门里安下枚钉子总是件值得庆贺的事情。
河道总督回家听参了,漕运总督屈服了,闹腾着要串通起来对抗胤祚的车振鹤被抓了,剩下的这起子官员,没了主心骨,一时间安静了下来,就等着看胤祚的清欠措施了。这世界很少有不喜欢钱的,除非是傻子,哪怕表面上再清高地人,背地里还是爱钱的,更何况这起子官员个个都是钻到钱眼里的人物,要他们把吞下去地钱都吐出来简直比要他们的命还难。
虽说此刻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可大家伙都不是傻子,各自心里头都有着自家的小算盘儿,都估摸着先暂时服软,哪怕胤祚说得再难听,都得先应承下来,等回到各自任所之后再做打算,就算你胤祚再狠,总不能每个道、府、县都一路查过去吧?到时候搞些手脚也就对付过去了。
胤祚前世当公务员那会儿可是见多那套蒙骗上级的招数,他自个儿也没少帮着单位的领导们造假,这会儿看见那起子官员个个俯首帖耳,眼珠子却转悠得厉害的样子,险些笑出声来,好容易强自忍住了,清了清嗓子道:“各位大人都是饱读圣贤书之人,大道理本王就不多说了,总之就一条,欠债还钱,诸位大人以为然否?”
子官吏这会儿只求早点脱身,自然是个个点头,人人乐呵呵地笑道:“呵呵,看来各位大人都是明理之人,本王甚感欣慰,唔,耽误了诸位大人这么长的时间,本王实在过意不去啊。”
“哪里,哪里,王爷英明”之类地马屁声响成了一片。
“也罢,诸位大人既然已经答应清欠,本王也就放心了,不过嘛……”胤祚故意停了停,见那起子官员全都竖起了耳朵,这才接着道:“本王是信任诸位大人的,不过口说无凭,诸位大人还是留下份字据,写明了何时完成清欠任务,嗯,就由上一级官员为下属作保吧。”
啊?这起子官员都傻了眼,这作保的字据可不是那么好写的,如此一来,证据可都在胤祚手里头捏着呢,啥时候抛出来,都可以治罪的。大家伙这回没了主心骨,闹腾不起来,各自傻看着,却没人再敢当出头鸟。
娘的,看你们再如何闹腾,嘿,这回不装穷也不装病了吧,有证据在咱手上,要治你们的罪,还不就是一句话的功夫。
爽很!胤祚也不开口说话,笑呵呵地看着众官员那副惊慌失措的样子心里头可是美极了。
那起子官员发了阵呆,醒过神来乱哄哄地议论了好一阵子,总算有人站了出来,老八地门下奴才林南铉一脸子平静地上前行礼道:“卑职宁南路道员林南铉见过王爷,下官想请教一下王爷这字据该怎个写法?”
唔,老八还算是配合,看样子跟手下都交代过了,也没白费了咱一省的经销权。胤祚乐呵呵地说道:“很简单,本王这有份格式,诸位大人照着填就是了。”
这份所谓地格式其实不过就是份还款计划书罢了,也可以说成是份格式合同,载明了所欠款项多少,何时还清,违约当受何等处罚,何人作保之类地规定,一式三份。林南拿着合同看了一阵,也没二话,不但自己签了,还让他手下的那些个同知、通判之类地官儿们都签了。
有人带了头,其他的官员也只好咬着牙上了,忙乎了半天总算是都签了这么一份生死状。不过事情还没完,胤祚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那叠子还款计划书,乐呵呵地说道:“诸位大人深明大义,本王甚是佩服,不过总得有人来督办此事,本王这次带来户部的账花子不少,就由他们负责此事好了。本王一向好说话,不过现如今户部可是本王的四哥在管着,诸位还是小心为是。”
胤禛是何等样人,这伙子官员中大部分都见识过,那可是有名的狠戾刻薄,这起子官员中不少人曾参与了上次整胤禛的事儿,听胤祚这么一说,心里头别提多歪腻了,原本还想拖延或是耍个赖之类的招数,这回算是泡汤了,自家的把柄要真落到胤禛手中,那绝对是吃不了兜着走的下场。这起子官僚在心里头痛骂胤祚的同时可也没忘了向着胤禛骂上几句,不过不管他们在心里头怎么骂,这清欠的事却是躲不过去了,一想起吃下去的银子还得吐出来,心疼得脸都皱了。
嘿嘿,整完贪官,顺带拖上老四背黑锅,这事儿着实痛快。美很!美很!胤祚一路上笑得合不拢嘴,刚回到驿站就直奔林轩毅的住所而去。刚到门口,就听见房中传出一阵优雅的琴声,胤祚对古琴也算得上高手,一听便知晓这曲子正是名曲《高山流水》,琴音高雅,意境高远,胤祚也不说话,只是驻足门口静静地听着。
“王爷,今儿个可是大胜归来,可喜可贺。”林轩毅一曲已毕,笑呵呵地站了起来。
“多亏了先生妙计,这胜利的功劳本王可不敢独占。哈哈哈……”
两人相视一通大笑之后,林轩毅认真地看着胤祚道:“王爷,厉河还是那句老话,王爷为何定要对四阿哥设局?”
为啥?唉,这话咋说呢,这会儿老四不显山不露水的,在哥几个里压根儿就显不出来,可问题是自己来自后世,知道这货的厉害,既然走上那条不归路,老四就是首先要对付的目标了。可这话又怎说得出口。胤祚沉吟了一下道:“本王也还是那句老话,老四威胁最大。”
“唔。”林轩毅虽没被说服,可还是点着头道:“王爷这回河工清欠之事算是成功了,如果厉河估计不错的话,四阿哥也差不多该在数日后回京动手了,用的必然也是王爷的这个法子,不过京中不比地方,四阿哥这回怕要栽大跟头了。”停了停又道:“清欠之事既然告一段落,王爷也可以开始着手下一步的计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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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山如花,数峰如笋,大河如练,美景如画,游人如织,香客如云,五里一庵十里宫,丹墙翠瓦望玲珑,楼台隐映金银气,林岫回环画镜中。当此仙山琼阁,胤祚不禁有些陶醉其中,尽管他此行的目的并不是来观光游览的,却也在此胜景中流连忘返,直到日头西斜才踏上了通往武当主峰天柱峰顶的山道。
武当掌门马天聪清静无为、淡薄名利,这个胤祚知道,马天聪曾是反清复明的干将,胤祚也清楚,马天聪从不与官府打交道,胤祚也明白,胤祚更知道马天聪一向讨厌满人,但胤祚还是不得不来:
走上了夺嫡的道路除了文事之外,武道也少不了,这不是演义,更不是野史,这是残酷的现实。头前胤祚到哥几个家中串门子的时候,就发现这哥几个家中都养了些江湖异士,当然在胤祚看来身手都是一般而已,原本也没怎么放在心上,毕竟胤祚那会儿还真没起意要争大位。可自打白莲教一案之后,胤祚才猛然发现自个儿身边实在是缺人了,衷心耿耿的派不上用场,能派上用场的贺铁胤祚又不敢用,那可是老爷子的人,是不是肩负着监督自个儿的任务还难说得很。
按理说,胤祚自个儿的武功也算是过得去了,虽谈不上绝顶高手。可跻身一流却是毫无疑问的,江湖虽大,倒也能来去自如,可他毕竟是阿哥王爷,总不能事事都亲自出马吧?忙不过来不说,还危险得紧,哪一回要是不小心挂了,那才叫笑话儿。这不,胤祚这回可是把脑筋动到了武当派地身上了。
河工、漕运的清欠之事自然有林轩毅掌控大局。又有那起子账花子、善扑营军士帮衬着,出不了大事儿,再说老三在河工、漕运上的得力手下车振鹤被抓了。老八那块儿暂时结了盟,老大不成气候。老二被迫缩手,河工、漕运的哪塘子臭水一时半会地也搅不起啥大浪儿,胤祚这就有了闲暇。瞅了个空子,孤身一人化装成游历江湖的公子哥儿直奔武当山而来,也算过了一把打前世起就有的侠客梦。
武当山既是道教圣地又是有名的风景区,来此的香客、游客自然是少不了的,而武当作为江湖有数地大门派,来此拜山头,试艺的江湖人士也多如过江之鲫,只是不管是什么人,到了解剑池都得将身上的兵刃交出,除非你自认有本事挑战整个武当派。这不。胤祚刚溜达到解剑池,一个负责迎客地年轻道士就迎上前来了,很是客气地一稽首道:“施主。请先将剑交于贫道暂管,待施主下山之时。自会奉还。”
嘿,咱前世那会儿看武侠书就知道有这么个规矩,不过咱可是自己人,这剑当然是不用交的了,咱不但不交剑,还得从这儿带几把剑回去用用。胤祚眼珠子一转,也不解下腰间地长剑,笑呵呵地双手在胸前轻轻地划了个圆,使出了招太极拳中的“如封似闭”,招式娴熟不说,其中的意境也圆融贯通,颇有一派宗师地气势。
能担当守山弟子的道士自然不会是弱者,眼瞅着面前这位公子哥儿竟然能使出武当绝招,还使得如此漂亮,不由地赞了声:“好!”可叫好完了却发现有些不对劲了——太极拳、太极剑都是武当的不传之秘、镇山之宝,非内堂弟子不得修习,别说俗家弟子了,就算是出家武当的普通弟子也只有眼馋的份儿,而内堂弟子就那么几个,还都是出家的道士,真没见过有胤祚这么号人物。
那名守山弟子迟疑了一阵,满脸子疑惑地看着胤祚道:“贫道清虚,恕贫道眼拙,敢问施主是哪位长老门下?”
嘿,哪位长老门下?当然是陈天远老爷子了,咱打小了起就被这老爷子折磨得够呛,不过陈老爷子跟马天聪一向不怎么对路,咱若是这会儿就摆明了身份,马老爷子见不见咱可就难说了。胤祚心思动得飞快,脸上却笑呵呵地说道:“清虚师兄请了,小弟的身份不便透露,此来是有要事与贵派商议的,烦请师兄代为通报马掌门。”
马掌门?清虚脸上惊疑不定,搞不清楚面前这家伙究竟是何来路——说是他不是武当弟子嘛,这人明显得了武当的
说他是武当弟子嘛,眼生不说,还从没听过有武当弟人为马掌门的,无论是派内弟子还是江湖人士提到马天聪都只称呼马天聪地道号“紫霄真人”面前这位倒好,一开口就是“马掌门”
清虚迟疑了片刻,还是摇着头道:“抱歉,掌门真人从不见外客,施主还是请回吧。”
厄,外客,娘的,这小杂毛见咱都露了一手了,还说咱是外客,请回?回个头啊,咱大老远来一趟容易吗,不搞几把剑回去用用,岂不是上宝山空手而归?今儿个是不见也得见,咱还就不信那个邪了。胤祚呵呵一笑道:“师兄此言谬矣,怎知马掌门就一定不见小弟?还请师兄行个方便如何?”
清虚再一次听到胤祚称呼掌门人为马掌门,更是坚定了胤祚不是武当弟子的想头,反倒认定胤祚是偷师学地艺,这年月偷师可是江湖大忌,清虚不再犹豫,脸一板,低沉着嗓音道:“这位朋友从哪学来的武当功法,还请如实相告,免得自误。”
靠!咋说得好好地,突然就翻了脸了,娘地,真当咱好欺负不成?胤祚这会儿还没搞明白自己究竟说错了什么,一见清虚翻脸,心里头的火立马噌了起来,这些年来胤祚也算是养移体、居移气,那小痞子的性子收起了不少,玩起了深沉,不过心底里还是有些子痞气的,眼瞅着清虚翻了脸,一脸子坏笑地道:“想知道也很容易,不过师兄似乎不够格,等见了马掌门小弟自然会说的。”
清虚本身也是武当内堂弟子,而且是马天聪的门下,一向自负得很,此时听胤祚说自个儿不够格,再看见胤祚脸上那满脸子的坏笑,心头火起,冷着脸道:“朋友既然不说实话,那就恕贫道得罪了。”
气归气,清虚毕竟是大派子弟,倒也没有失了礼数,单掌一立道:“请赐教!”
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还没动上手,胤祚就看出这小道士不简单,那起手式分明就是武当太极拳的招法,那股子含而不漏的气势深得太极三味。胤祚这些年来也算是打过几场生死恶战的了,也遇到过诸如活佛丹增那等的高手,可还从来没跟同门较过艺,当然被陈天远老爷子蹂虐除外。
别看胤祚内力大成,可遇到陈天远老爷子,也就是支撑个十几招就得去满地找牙的,别提多歪腻了,没事绝不会自个儿凑上去讨打,可陈老爷子一旦得空还总拿胤祚来练手,美其名曰:“增加你的实战经验。”哪次不是搞得胤祚灰头土脸地,这会儿遇见了同门,那手可就有点发痒了。嘿,这可是送上门来的肉,不吃白不吃,咱也学学陈老爷子爽一把先!
胤祚也摆了个架势,乐呵呵地道:“清虚师兄请了。”
看着胤祚脸上的坏笑,清虚气头一上涌,也不客气,手一招,虚晃了一下,身形闪动,一个纵身到了胤祚的身侧,大喝一声:“看招!”一掌击向胤祚的右肩。
看招?嘿,不用看,咱都知道你这招“斩空手”是虚的,下一招“风云际会”才是实的,这套把戏咱早玩腻了,每回都被陈老爷子取笑,嘿,这回好了,总算有人送上门来了,咱也找回个场子。
胤祚乐呵呵地一抬手,左掌轻轻一拍,如同轻风拂面一般温柔地抹了过去,掌式虽轻,却封死了清虚的攻击线路,不过清虚这招原本就是虚招,也没在意,突然一翻双手,左掌一个上抬,罩向胤祚的胸口,右掌斜横,封向胤祚攻过来的手掌,眼瞅着即将击倒胤祚,清虚的嘴角都已现出了胜利的微笑,只可惜他笑得早了些,原本在劫难逃的胤祚突然间哈哈一笑,身形一闪,人已到了清虚的身后,抬起一脚,正中清虚的屁股,眼瞅着清虚一个平沙落雁屁股朝天式飞了出去,胤祚可算是出了口长年被陈老爷子虐待的恶气。
清虚毕竟是武当内堂弟子,虽然被胤祚给踹飞了,可却一身的武功可不是白给的,人在空中一个收腹,再一挺腰,总算是站住了,没落下个屁股朝天的下场,可面子上却挂不住了,一把抽出背后插着的长剑,回头招呼几个看呆了的师弟道:“大家一起上,拿下这恶徒!”
嗬,玩起真的来了,嘿,连群殴都整出来了,还真是脸了。胤祚一见这四个武当弟子全都拔出长剑,心里头不禁有些恼火,手一伸,也抽出了系在腰间的长剑,有心给这起子道士一点教训,可又担心一时收不住手,伤了人可就不好办了,毕竟他这回来武当可是来拉人的。正犹豫着要不要出手之际,清虚高呼一声:“布四象阵,休要叫这个狂徒逃了。”领着其他三名道士闪动间将胤祚围了起来。
清虚与胤祚动手之时,周围的游人早就集聚在一旁看热闹了,这会儿见双方都动上了兵器,慌忙拥挤着退了开来,谁都不想遭受池鱼之殃。那四位道士不断地转换着方位,在胤祚身边游走着,并不急于进攻。胤祚手握长剑,脚下不丁不八地站着,同样也没有发动攻击。身为武当第一高手陈天远的亲传弟子,胤祚当然明白四象阵法的奥妙——陷入此阵之人愈是急于攻击,愈容易受阵法的牵制,只能陷于被动之中,唯有以静制动才是破阵的不二法门——四象阵法虽然高明,却也不是毫无破绽的,在四象阵发动攻击的那一刻,必然会因为布阵的四人身手不一而露出一丝的差异,那就是破阵的关键。
清虚等人接连换位,盘旋,却始终不见胤祚出手攻击,心里头不禁有些急躁:大庭广众之下,四人联手对付一个年岁与自己等人相当的人已经是大丢面子了,若不能及早将对手拿下,只怕武当的面子可就全毁。头前清虚就被胤祚羞辱了一番。这会儿不由地急了,清啸一声率先发动了攻击,手中地长剑一招仙人指路,直指胤祚的咽喉,其他三个道士一见清虚发动了,几乎同时出剑攻向了胤祚。
四象阵法用来围困敌人固然很好,可要用来攻击却有些不足了,这会儿阵法一发动,四位道士的武功修为就显现出了差异。若是用来对付别人或许这细微的破绽算不了什么大事儿,可对于胤祚这种熟知武当功法的人而言,这细微的破绽就足以致命了。这会儿胤祚可就不客气了。原本随意的站着的身形突然如同出鞘的利剑般急射而出,手中地长剑连晃。数朵碗大的剑花罩向清虚的头部、胸口、腹部。
胤祚这一招来得极为凶悍,原本按照四象阵法地轮转换位,该是清虚边上的两个道士出手阻挡胤祚地攻击。或是出手攻击胤祚的要害,迫使胤祚回防,可这会儿阵法刚发动攻击,那两个道士出剑稍慢了半拍,虽说已尽了全力,可这会儿无论如何也赶不上胤祚攻击的身形,清虚眼看不妙,顾不得再攻击胤祚,慌忙回剑自保,一招“天方地圆”紧紧地守住自己地门户。打算硬接胤祚的攻击。
清虚这一回手自保,整个四象阵可就乱了套了——三个道士都全力抢攻,唯有清虚在全力防守。阵法的轮转就出现了问题,当然。如果胤祚全力攻击清虚不能奏效的话,接下来胤祚可就要陷入被人围着砍杀的不利局面了,能不能死里逃生还得两说。
清虚的武功虽不及胤祚,可也差得不是太远,毕竟能成为武当内堂弟子的都是天资聪慧之辈,刚才之所以一个照面就被胤祚整倒,一来是自个儿大意了,二来也是因为胤祚对武当各种功法了如指掌,打了清虚一个措手不及,其实两人若是公平对放,没个几十招的,胤祚也拿不下对方。
此刻清虚已是全力防守,胤祚要想一招击溃清虚根本不可能,只不过胤祚原也没作这个打算,那招看似凶悍的“梅花三弄”完全就是有其形无其质,内里根本没用上多大的内力,纯属虚晃一枪,等清虚刚一回手,胤祚地身形一闪,一个纵云梯,整个人突然拔地而起,在空中一个翻身,人已如同大鹏展翅一般杀向了正从背后杀来的那个道士。
此刻四象阵已破,原本正面对着胤祚的清虚正忙于防守,两侧地道士正忙于围魏救赵,都没有想到胤祚看似凶悍的攻击居然会是虚招,此刻要想追上胤祚地身形已是来不及了。从背后杀向胤祚的那个道士原本就是四人中最弱的一环,此刻眼见胤祚从天而降,来势凶狠,根本无法躲开胤祚的攻击,不由地狂叫一身,手中的长剑一抖,舞出数朵剑花,迎了上去,打算跟胤祚来个两败俱伤。
来得好!咱就等着你玩命了。胤祚人在空中突然一扭腰身,整个人突然向外一让,躲过了那名道士的攻击,接着一声长啸,手中的长剑如同闪电般点向那名
肩头,只听得那名道士发出一声惨叫,肩头一疼,手剑叮当一声落在地上。
倘或此时胤祚要趁机杀了这个道士不过是一挥手的事儿,只是胤祚不但没有继续出手,反倒呵呵一笑,收剑退到了一边,笑眯眯地看着那四个灰头土脸的道士。
四人联手竟然还败了阵,一时间清虚等人都傻了眼,愣愣地看着胤祚,不知该如何是好,尤其是清虚一向自视甚高,这短短的片刻工夫,两败于胤祚,那脸色可就难看得很了,铁青着脸道:“朋友好功夫,贫道佩服,不过就凭阁下也想到武当山来撒野,只怕还差了一点,贫道劝你还是束手就擒的好,免得自找难堪。”
靠!你个小样的,输了就输了,还***屁话连篇,真是欠揍。是人都有三分火性,更何况胤祚可是王爷,一向以来除了被康熙老爷子整外,就只有他整别人的份儿,这会儿见清虚打输了还嘴硬,心里头大怒,冷着脸道:“差不差的咱不知道,不过就你们这么四块料,咱还不放在眼里,你们还是乖乖地回去跟师傅多学几年再说狠话吧。”
“他们是不行,贫道却想试试。”随着话音,一个面相清逸,约莫三十出头的青衣道士飘然从人群里飞身而出,缓缓地落在了场中。
“大师兄,您可来了,这恶徒……”清虚一见到这名道士顿时长出了口气,急急忙忙地上前汇报。那名青衣道士一挥手止住了清虚的话,温和地说道:“师弟不必多说,师兄都看见了。”
自打这青衣道士露了那手纵云梯身法中最难的“云端漫步”之后,胤祚的心就提了起来,这道士的武功只在他之上,绝不在他之下,这招“云端漫步”胤祚也使得出来,但要想像这名道士般轻松自如却是做不到的。胤祚搞不定这名道士究竟是何来意,不敢有丝毫的懈怠,人虽随意地站着不动,但体内的内劲却已是全力调动了起来。
青衣道士饶有兴致地打量了胤祚一会儿,突然开口道:“贫道清松,请教阁下尊姓大名?”
姓名?嘿,爱新觉罗-胤祚,不过貌似这会儿却说不得,一个王爷微服跑武当山来了,说出去还指不定闹出啥麻烦事儿呢。说不得,也只好撒个谎了。胤祚沉吟了一下道:“小弟见过清松师兄,小弟吴仁,口天吴,仁义无双的仁。”
“吴仁?”清松皱了皱眉头,显然不相信胤祚的话,这吴仁,不就是查无此人吗?不过也没就此纠缠不休,微微一笑道:“吴朋友好俊的身手,请问吴朋友的武当功法是出自何人所授?”
嘿,貌似这个也说不得。胤祚眼珠子一转道:“请恕小弟暂时保密,见到贵派马掌门,小弟自然会说的。”
清松皱着眉头想了想,无论如何也想不出胤祚身上那身绝对正宗的武当功法究竟是哪来的,光靠偷师学艺根本不可能有如此高的成就的,可没搞清楚胤祚的来历怎么着也不能让他就此走了,或是就此带他去见掌门人。清松叹了口气道:“朋友既然不愿说实话,贫道说不得只好出手请教了。”
靠!还打啊,娘的,这打完一个来四个,打完四个,又来了个更狠的,再这么打下去,老子不被累死才怪,咱不打了。胤祚这会儿可是真不想再动手了,一来是自己没把握击败这个清松,二来嘛也不想多浪费精力,胤祚还得留着精神头去说服马天聪呢,再跟清松等人纠缠下去,何时是个尽头。胤祚抬起头来发出一阵大笑道:“哈哈哈,想不到堂堂武当山,枉自为武林大派,却竟然使出车轮战这等勾当,实在是可笑之至。”
那些子唯恐天下不乱的围观者顿时起了哄,议论声四起,清虚等人顿时面皮涨得通红,尴尬万分,可清松却不动声色,也不理会四周的嘲讽声,很是客气地说道:“朋友请出招,贫道接着就是了。只要朋友能胜了贫道,贫道自然会带阁下去见掌门真人。”
靠!这老杂毛还真是冷静,没法子,激将法不管用,咱打就是了。娘的,咱还就不信这个邪了。胤祚凝神戒备地看着清松,手中的长剑斜斜地指向地面,大战一触即发……
仗咱喜欢,打架咱也乐意,时不时地欺负个弱小啥的心健康,可找虐的事咱就不乐意了,没来由地找高手过招的事儿咱还是敬谢不敏了吧,这清松杂毛明显就是根不好啃的骨头,软硬不吃地,别提多腻味了,娘的,这老杂毛还真是麻烦。胤祚心里头叨咕着,手底下却不敢放松,打定了后发制人的主意。
头前清松可是在一旁见识过胤祚的身手,虽说胤祚刚才并未尽全力,可清松心里头还是有数的,知道胤祚的身手绝高不说,还是正宗的武当内家功法,虽说清松自忖在内力修为上要胜过胤祚一筹,可也不是胜得太多,今儿个武当已经折了两阵,还玩的是车轮战,这一仗若是再输了,武当山的面子只怕就全没了。清松原就是个谨慎的主儿,这会儿更是小心得紧,也不轻易出手,只是耐心地与胤祚对峙着。
无论哪个朝代都不缺少爱看热闹的人物,这会儿一场武打大戏迟迟不开打,边上的观众可就不乐意了,说啥的都有,就差没喊退票了,当然他们本来就没买票,纯属不看白不看,看了不白看的主儿。这叫嚷声一起,现场可就响成了一片了,颇有些后世足球场上那种骚动的意味,只不过场上的两主角全都不为所动,任凭观众喊声骂声喧嚣个够,兀自不动如山。
胤祚原就不想打,这会儿清松不动,他自然也不急着抢先出手,正想着是不是讲两句场面话。将这事儿给摆平了的时候,清松出手了。清松手中的剑轻轻扬起,看似随意地一划,一招“有凤来仪”温柔地插向胤祚地胸口,剑势轻缓,犹如微风中轻轻摆动的柳枝,可剑身却发出阵阵低低的嗡鸣声,显然其中的力道极大。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胤祚自个儿就是使剑的行家,一看清松的这招“有凤来仪”就知道对方的剑法修为不在自己之下,而内力更是胜过自己一筹。当下不敢怠慢,手中的长剑一挥。同样是一招“有凤来仪”迎了上去。
若是双方都不变招,硬碰硬的情况下,大家伙就是个两败俱伤地局面。只是谁伤得更重一些而已。胤祚当然不想受伤,所以他变招了,就在两剑即将相遇的时候,胤祚手中的长剑突然一颤,由原本地极缓变成了极快,出手如电,一手“哀牢山三十六快剑”狂野地攻了出去,一口气连出三十六剑,剑剑凶狠。
面对着胤祚的狂攻,清松一手太极剑法牢牢地守住门户。虽说稍有些被动,可守得极稳,任凭胤祚如何攻击。始终无法突破他地防线,两剑在空中接连硬碰了十余次。胤祚的攻势已尽,清松清啸一声,转守为攻,手中的长剑接连抖出朵朵剑花,追上了正抽身后撤地胤祚。
刚才是清松狼狈,这会儿可就轮到胤祚了,面对着清松那手凶狠的乱批风剑法,胤祚没奈何同样使出了太极剑法,剑在空中不断地划着各种各样的圈儿,大圈套小圈,竭力抵挡清松的进攻,狼狈是狼狈了点,可好歹算是熬过了清松的追杀,成功地退了开来。
交战的双方再次各立一方,都没有再次出手,刚才那一回合只是双方的试探性攻击而已,到了这会儿,双方的实力都已经浮上了水面,大家伙的功法一致,剑法大体相同,各自心里头都明白要想真的击败对方绝不是件简单地事儿,也都起了以奇制胜的念头。
刚才那次交手明面上看起来是平分秋色,实际上胤祚是吃了点小亏的,由于内力修为上不如对手,接连硬碰了几十剑下来,胤祚地手腕被震得有些发麻,自个儿心里头明白光靠守是守不住的,若是再任由对方抢先攻击,能支撑多久还是问题,与其被动地防守,倒不如趁现在还有一战之力时兵行险招,因此胤祚动了,一摆手中地长剑,脚下一个滑步,人已到了清松的面前,一招“玄鸟划沙”斜斜地削向清虚的胳膊。
“来得好!”清松暴喝一声,不守反攻,一招“仙人指路”直指胤祚的胸口檀中穴。双方的剑势都极快,眼瞅着剑已在空中交错而过,胤祚身形一闪,突然一个变向,人已闪到了一边,手起一掌快速地拍向清松的腰间,剑招落空的清松没有丝毫的紧张,突然一个半转身,左手顺势一掌拍向了胤祚的胸口。
这以掌换掌,真要是都击实了,清松固然会受伤不轻,胤祚却得重伤不起,可这会儿双方都没有收手得余地了,只能硬着头皮硬挨对方的掌力,各自在心里头都有了些许的悔意。眼瞅着即将是个两败俱伤的局面之时,一道人影突然出现在场中,双掌齐出,硬生生地接下了胤祚与清松的掌力,只听两声如同击中败革般的闷响过后,胤祚与清松都被震得站立不稳,踉跄着倒退了数步,而接下胤祚与清松掌力的那个人也被震得身形不稳,在原地好一阵摇晃。
胤祚站稳了身子才发现落入场中接下了他一掌的是个白发苍苍的老道士,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就看见那起子小道士个个躬身行礼道:“见过紫云师伯。”
紫云师伯?敢情这老道就是陈天远的大师兄,嘿,这老爷子跟陈天远可是相交莫逆,有他在,咱应该吃不了亏。胤祚心思动得飞快,眼瞅着紫云真人看了过来,立刻上前行礼道:“弟子见过紫云师伯,家师让弟子代为向师伯请安。”
紫云真人笑呵呵地看着胤祚道:“小家伙满嘴谎话,你师傅哪有空想起老道,嘿嘿,想必你来此是瞒着你师傅来的吧?”
“……”胤祚这回可是彻底傻了眼了,谎话被揭穿了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自个儿的底细被看穿了却是件大麻烦——这老道士显然知道胤祚是谁了。真要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被老道士喝破了身份,胤祚将来地麻烦事儿
了去了,好在老道士并未如此,只是深深地看了胤祚声:“小家伙,跟着来吧。”也没理会那些看傻了眼的小道士们,自顾自地向山顶走去。事到如今,胤祚也没了法子,只能老老实实地跟在老道士身后。
逃?嘿。压根儿就没那个可能性,先不说老道士的武功远在胤祚之上,伸伸手就能拿下胤祚。
就说胤祚好不容易混入了武当派,没实现自己的目标前。拿大棒子赶他,他都不会走的。好几次胤祚都想开口问些事儿,毕竟胤祚心里头可是有着许多的疑问——老道士是如何识破自个儿的身份的?带他上武当有何用意?当然最重要的是想问问能不能给些高手用用。可想了想还是啥话都没有说,只是默默地跟着走,就这么一路无话地来到了武当掌门地精舍。
按胤祚的想法,武当掌门身为大派之主,那住所怎么着也得有些气派不是?可真到了精舍才发现精舍还真是精舍,是精光之舍,除了一张矮桌,几张破旧的蒲团外,啥都没有,比之胤祚家里头地柴火间都不如。一个身上穿这件旧道袍。五十出头的老道士正盘坐在蒲团上,两只眼似睡似醒地看着胤祚,老半天也不开口说话。就连胤祚上前见礼也没什么反应,愣是让胤祚憋了满肚子地话不知该从何说起。
搞啥子名堂来着?这老爷子是咋地了?跟陈老爷子有过节您开口骂就是了。指不定咱还附和上两句,看咱不顺眼,您老也不必客气,尽管骂,咱修养好,绝不计较,只要您老开了口,咱总有法子将您老给忽悠了,这闷声不响地算个啥事儿啊?
胤祚心里头别提多腻味了,可脸上还得带着笑,那笑容都快僵住了,也没等来马天聪的一句话儿,索性将心一横,正打算搞点动静出来,怎么着也得先起个话题出来时,马老爷子开口了:“你师傅好吗?”
嘿,总算是开口了,哈,大戏开始了,瞧咱的。胤祚心里头得意,面上却很是平静,躬身道:“家师一切都好,有劳掌门挂心了。弟子此来是为了回归师门之事,弟子承蒙家师多年教诲,总算是习有所成,也该回来向师门地先祖们磕个头,尽份心意的。”
“王爷说笑了,真武观庙小容不得大菩萨。”马天聪一脸的平静,一副古井不波的样子,淡淡地答了一句。
“掌门之言,弟子不敢芶同,弟子在外面是王爷,可在这里仅仅只是一名武当的普通弟子,王爷不王爷地那都是别人叫的,弟子并未放在心上。”胤祚一脸子大义凛然地答道。
马天聪依旧面无表情,只是抬起头看了胤祚一眼,眼中突地闪过一丝精光,却没有接口。斜靠着墙而坐的紫云真人哈哈大笑着说道:“你这个小滑头,真不知道陈师弟怎会看中你,嘿,没半点跟你师傅相象。”
瞧这话说的,咱都成骗子了。胤祚满脑门子黑线:这老爷子说话还真不客气,一点也没将咱王爷的身份看在眼里,不过这话虽不好听,可其中却颇有深意,唔,陈师弟?嘿,这话听起来貌似不反对咱回武当认师门之事,嘿,也成,只要您老肯搭个手,话再难听,咱也忍了。胤祚陪着笑脸道:“师伯教训的是,弟子确实是承蒙家师错爱了。”
紫云真人再次大笑起来,不过却也没有再说些什么。马天聪皱了皱眉头道:“王爷还是实话实说吧,来真武观究竟所为何事?不必兜***了。”
靠!不愧是大派掌门,还真是精到家了,不好唬弄啊。嘿嘿,直说就直说。胤祚笑呵呵地说道:“既然如此,弟子就直言了:前些日子,弟子在天津卫破获了白莲教起兵作乱地案子,跟白莲教算是结下了血海深仇,虽说大多数白莲教徒都已落网,可几个首要分子却逃走了,弟子武功低微,实在是担心白莲教残余匪徒暗中下黑手,这才回师们求援的。”
胤祚这话当然只是借口而已,所谓的白莲教袭击可能性是有,但绝对不会是现在,这会儿白莲教处处受打击,早已是元气大伤,忙着隐蔽逃命都来不及,又怎有工夫来刺杀胤祚。胤祚地如意算盘就是利用白莲教在江湖中臭名昭著这个结儿来打动马天聪,只要马天聪答应派出人手,这些人到了胤祚手中,那可就飞不走了,胤祚有的是法子来收服他们。
胤祚地武功、势力如何早已有人汇报给马天聪,在马天聪看来,胤祚不出面去追杀白莲教众,那些白莲教的人就该庆幸一下了,至于白莲教众这会儿反过来刺杀胤祚的可能性压根儿就低得可怜。马天聪眉头一皱,刚想要一口拒绝胤祚的请求,胤祚立马补充道:“逃走的白莲教中有个叫隋刘氏的女刺客,暗杀的本领极高,弟子虽也懂点武功,可还真挡不住这隋刘氏的暗杀。”
“隋刘氏?”马天聪皱了皱眉,似乎想起了什么,低着头想了一阵子之后说道:“你师傅教你武功,难道没有教你武当门规吗?”
“有,弟子时刻将门规铭记在心:第一条,不奸淫掳掠,第二不欺凌弱小……”胤祚一口气将十条门规全都背了出来。
“很好,那么请王爷看看第十条。”马天聪面无表情地说道。
嘿,早就知道您老会提出这么一条门规,咱早准备好了。胤祚心里头一乐,面上却是眉头紧锁,似乎有些郁闷的样子,半晌之后,抬起了头来,搬出了事先早已准备好的大段文章……
祚的口才好得很,一张口就是引经据典,犹如黄河之绝,妙语迭出,文采飞扬,煞是一篇大好文章,不过说到一半,胤祚自个儿说不下去了,不是没词了,而是没听众了——紫云真人斜靠着墙壁,低着头呼呼大睡,那鼾声都响了起来,紫霄真人更绝,居然数起了在地上跑来跑去觅食的蚂蚁,嘴里头还不时地念叨着:“一只。两只,三四只,唔,这只比较大,得算两只……”
“……”胤祚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两牛鼻子老道,心里头歪腻到了极点:靠!敢情咱说了这许多全是对牛弹琴来着,这两老杂毛竟敢消遣本王爷,娘的,好大的狗胆!胤祚有心发火,却又不敢,这会儿可是在人家武当派的老巢里,真要翻了脸,只怕连这个精舍都走不出去,无奈之下,胤祚索性不说了,抬起头看着天花板数上头的花纹去了。
这会儿精舍里的情景可就有趣极了:一个睡大觉,一个数蚂蚁,剩下一个看天花板,大伙儿都各自忙着呢。多半会,紫云真人突然打了个哈欠,伸了伸懒腰,笑呵呵地说道:“小滑头,废话都说完了吗?”
嘿,你个老不死的,爱装睡就继续装去,咋不睡死你!胤祚心里头大恨,可面上却依旧是笑容可掬地道:“紫云师伯睡醒了?要不弟子再接着说说?”
“停!打住!一通子废话,你小子不嫌累,我老人家可是听得累了。说来说去不就是一句话吗?要人!扯那么多有的没有的东西搞啥子?”紫云真人没好气地止住了胤祚地废话。
嘿。还是这老爷子上路,懂咱的意思,虽说话不太好听,可咱不计较,把本王爷叫成小子的也就是您了,不见外,唔,好得很!胤祚也不开口,笑呵呵地看着紫云真人。那眼里全是期盼,简直跟春闺怨妇有得一比。
紫云真人翻了个白眼,笑骂道:“没个正经样子。陈师弟怎教你的,呵。
咱老头子岁数大了,若是年轻个二、三十岁的,跟着到王府享享福也是不错的事儿。”
这老爷子虽说年纪大。手底下却硬得很,脾气大了点也没关系,咱脸皮子厚,不怕骂,家有一老胜过一宝,嘿,要不咱就把这老头给忽悠了?胤祚心里头算盘拨得飞快,笑呵呵地说道:“师伯说哪的话,姜子牙八十了还能灭商,廉颇虽老依旧能开三石弓。师伯乃世外高人,岂会输给古人……”
“停!”紫云真人赶紧打住胤祚那滔滔不绝如同黄河奔涌般的马屁,翻了个白眼道:“怪不得世人都说你小子是个商贾王爷。连我老头子都想拐走,你还真是行啊。”
瞧这话说的。咱也就是钱多了点,不至于就成了商贾王爷了吧?娘地,这江湖传言还真不是个事儿。胤祚是爱钱,可被叫成商贾王爷却有些不乐意了,可不乐意归不乐意,发火是不可能的,只好讪笑着不说话。
紫霄真人始终忙着数蚂蚁,压根儿连头都没有抬一下。紫云真人慢悠悠地说道:“老道士别的没有,徒子徒孙倒是不少,嘿,要人也成,拿东西来换。”
哈,能给人就成,管他啥条件地,咱也搞个啥子“粘罕处”的东东出来,总不能将来就兴老四玩血滴子,咱也得混上一手。呵呵,爽很!爽狠!胤祚乐滋滋地说道:“师伯尽管吩咐,弟子无不从命。”
“唔,这真武观多年没修缮了,唉,住得不舒坦。”紫云道长悠哉地说道。
哈,要钱,没问题,咱别地没有,钱可是多的是。胤祚满口子应承道:“行,弟子捐出二十万两银子修缮真武观。”
二十万两银子可不是个小数目,别说修缮,就算是重盖一间真武观怕也差不离了。紫云道长乐呵呵地点了下头接着道:“人可以给,不过他们走出了真武观就不再是武当弟子,你也一样。”
靠!就这么将老子开革了?咱都还没回师门呢,就被扫地出门了。这老爷子答应得如此爽快,里面难保没啥子猫腻,只是这一时半会地也参详不透。不管了,只要人到手,其他的事爱咋地咋地,咱又不是江湖中人,理他啥门派不门派地,再说了,一大帮武当弟子到了咱手上,武当派想要置身事外压根儿就办不到,万事到时再说。胤祚心思动得飞快,立马接口道:“弟子无论在不在武当,这心里头总是向着武当地,师伯尽管放心。”紫云道长扫了眼胤祚,没再多说什么,只是说了句:“去吧,该给你的人自然会给你的。”
人倒是给了,就两个,老熟
一个清松,另一个竟然是清虚。人是少了点,不过都不错,有了他俩,咱要训练一帮子啥“血滴子”之类的玩意儿也不是啥难事,嘿嘿,也算没白来一趟,这事儿有赚头。胤祚打道回府的路上可是喜滋滋地,爽得很,就差哼起小曲儿了。胤祚倒是爽了,在京城里忙乎着清欠的胤禛可就不爽得很了。
四阿哥胤禛说起来在众阿哥里并不算太显眼,圣眷也不算太隆,只不过年岁较长,办差的机会较多而已,再加之生性寡言,脾气也算不得太好,别说阿哥们,就连大臣们也没怎么将这位四阿哥看在眼里,可胤祚却不这么认为。
胤祚可是活了两世人了,对前世那会儿的历史虽说不算太了解,可至少还是知道前世那会儿老四才是笑到最后的人。这世界虽说因胤祚地到来而发生了许多的改变,许多事都已经变了样,可历史这玩意儿往往惯性极大,究竟将来会怎样胤祚自个儿心中也没有底。对于老四,胤祚心里头可是重视之极,这回设局对付老四,原也没指望能就此将老四整垮,只是盘算着让老四吃个大亏,让老爷子对老四的能力产生怀疑而已,也算是为将来打个伏笔。
相比于胤祚地春风得意,这会儿胤禛可就是焦头烂额了:头前奉旨查办直隶一案,胤禛与胤禩可是下了大力气的,事情也真做了不少,当然好处也得了不少,哥俩个都没少往基本被清空地直隶官场塞自己人,正忙乎得起劲,一道圣旨下来了:着胤禛领户部清欠各地亏空。
这事儿可不小,难度也大得很,是件得罪人的事儿。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件事儿若是办成了,在康熙老爷子心中的印象分可就能赚上不少,胤禛倒也憋足了劲,打算好好地干上一场,拿出份大功劳来,可真到了要动手的时候,才发现这事儿就像老狼吃乌龟一般没个下手的地方——别说朝官、地方官,就连阿哥们都欠着一屁股的债,想要清欠,无疑是一杆子打翻一船人,到了末了,事情没办好,反倒成了“人民公敌”。
事情难办了,可又不得不办,老爷子下的旨意,胤禛自问没那个勇气抗旨不遵,这不,跟手下一帮子谋士商量了好久,也没个准主意,不得不使出拖字诀,拿眼看着胤祚这个钦差王爷是如何清欠河工、漕运的,也好跟着学上两手,恰巧一帮子户部的账花子都跟着胤祚,胤禛还真不担心无法知道详情。
待得胤祚使出霹雳手段一举清欠成功,胤禛也得到了消息,不但得知胤祚是如何布局的,也得到了那份所谓的还款计划书,在感慨老六的狠辣之余,自个儿也开始着手布置清欠的事儿,没别的法子,也就是胤祚那套杀猴给鸡看,先抓典型,各个击破,后震慑余者的法子,当然也不会忘记那份还款计划书的。
还别说,胤祚那套法子在几个省试行了一下,真清出了不少的亏空,整得各地官吏叫苦不迭,怨声载道,但凡被清了欠的官吏没哪个不将胤禛给恨上了的,不过胤禛自个儿却不在意,别人恨不恨地对他根本没有影响,只要能做出成绩,让老爷子高兴就成。眼瞅着这法子管用,胤禛可就打算放开膀子在京城里大干起来了。
京城可不比地方,那可是京畿,王爷、贝勒、极品大员海了去了,若是同时动手清欠,忙不过来不说,遭到的反弹可就足以掀起大浪的,一个不小心就是灭顶之灾。胤禛自然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盘算了许久,最后选定了主攻的方向——皇室。
那起子王公贝勒们个个身份尊贵,都欠了国库不少银子,这里头就属九阿哥胤禟,十阿哥胤锇欠得最多,尤其是老十,别看岁数不大,平日里花钱却是大手大脚地,没了银子就往国库里借,早欠了一屁股的债,为人又骄横,属刺儿头一个,胤禛原本就看他不顺眼,这回正好拿他开刀。
按理说拿下了十阿哥,必然震慑了其他哥几个,其他王公贝勒里再抓上个把典型,清欠的事儿倒也有望成功,可问题是老十是跟着老八混的,胤禛这一出手,可就跟老八一伙干上了,京城里立时风起云涌,热闹非凡……
江总督,正式官衔为总督两江等处地方提督军务、粮统辖南河事务,是清朝九位最高级的封疆大臣之一,总管江苏、安徽和江西三省的军民政务。由于清初江苏和安徽两省辖地同属江南省,因此初时该总督管辖的是江南和江西的政务,因此号两江总督。两江总督署位于金陵城正中,明汉王府旧址。
按历史的本原来说,这会儿任两江总督的该是满洲镶蓝旗人阿山,不过历史早已面目全非了,现任两江总督换成了郭琇。这位郭老爷子可是坚定的六爷党人,这不,这会儿正忙着迎接钦差郡王胤祚的大驾呢。
这些年来胤祚名下的“福源记”的生意可是做得大发了,大一些的城市里都能看到“福源记”的影子,胤祚虽从来不管生意上的事儿,可利用“福源记”作为信息收集、传递的链条却是掌握在手中的,具体负责此事的是刘明川的次子刘长。
当初胤祚收下刘明川为门下奴才时曾应承其三个儿子的出仕,倒也没有食言,刘明川的长子刘长宁这会儿在郭琇老爷子的治下钱塘县当着县令;三子刘长鸿眼下在工部混了个笔帖式;唯独只有这个次子刘长鄂还没有放出去做官。倒不是胤祚食言而肥,实际上胤祚也给过此子机会,只是这小子对当官一点兴趣都没有,一心心思想子承父业搞商业赚钱,刘明川一来是拗不过这小子的倔强,二来也是考虑到偌大的家业总得有人接着打理。也就没坚持要他出仕。
“福源记”家大业大,枝繁叶茂,触角遍及全国,用来收集、传递信息自然是小菜一碟,只不过当初胤祚对于要不要参与夺大位地游戏还没拿定主意,因此也不是很重视这条通路,只是随意交待了一句,任由刘长鄂自个儿折腾去。还别说,刘长鄂这小子还真是有两下子。再扩张“福源记”的同时将整个信息网络都给建了起来,虽说规模不算太大,效率也算不得太高。可毕竟已是初具规模,用来传递个消息啥的。倒也方便的很。
头前胤祚没定下夺大位的心思,也很少用到这条信息通路,不过到了这会儿。胤祚就不会轻视这条线路的作用了——信息就是金钱,信息就是胜利的保证,这话在后世的信息时代管用,在这消息闭塞的年代地价值那就更大了,没理由不加以充分的利用。这不?京城里刚闹腾起来,胤祚可就得到消息了,立马出发前往金陵。
河工、漕运的清欠之事基本已成了定局,那些收尾地工作胤祚全扔给新任暂署河道总督卫星亮,顺便将那群户部的账花子也全留了下来,胤祚自个儿则乘船溜之大吉。不走不成啊。清江浦离京师近,眼瞅着京师就要乱起来了,这会儿不走。到时康熙老爷子一道诏书下来,胤祚还不得乖乖回京师去帮老四揩屁股。收拾烂摊子去,谁让他有清欠地经验呢。
金陵远离京师,就算老爷子来了诏书,要回京师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儿,再说,清理两江亏空的差使还摊在胤祚头上呢,总得先忙完这摊差使再回京吧,这时间拖上一拖,京师里也就闹得差不多了,老四、老八一伙子也该相互折腾得不轻了,胤祚地目的也就达到了,接下来搞海运的折子也就有了些可利用的素材不是?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胤祚潇洒地溜了,胤禛这会儿可是忙得晕头转向地,领着新任户部尚书陈廷敬,左侍郎济宁、户部右侍郎王掞这些个户部的头头脑脑,又是查帐册核定朝官的欠款额度,又是忙着布置清欠的前期准备工作,一摊子事情乱得不可开交。
陈廷敬,字子端,号说岩,晚号午亭清代泽州(今山西晋城市阳城县北留镇皇城村)人,顺治十五年进士,有才华,诗、文、乐极备,历任翰林院学士、吏部右侍郎(管理户部钱法)、左都御史、工部尚书、吏部尚书,这会儿又转回来任户部尚书。
朝中几大部陈廷敬几乎都转了个遍,算得上康熙老爷子的宠臣了,在这清欠的当口将其调回户部,除了考虑到其能力出众外,更因为其资历足,在朝中威望高,门生故吏多,利于清欠之事的展开。
王掞,字藻儒,号庵,江苏太仓人。
康熙九年进士,历官内阁学士,工、刑、兵各部侍郎、尚书,后又任过文渊阁大学士兼礼部尚书,其履历与陈廷敬如出一辙,只是资历上不如陈廷敬。
济宁,满正黄旗人,宗室,有贝子爵位,为人刚直,素来铁面无私。
从此次户部管员地安排就可以看出康熙老爷子清欠的决心,这给了胤禛极大的信心地同时,无形中压力也大到了极点
胤禛来说这是一场输不起的战斗。这不,刚在几个祚地法子,胤禛也不管新春佳节将至,立刻着手开始了京师的清欠工作。
就亏空的额度而言,地方上亏空额加起来也不过只占整个亏空额的三分之一,剩下的可就全集中在京师了。陈廷敬在朝中日久,对于那些子阿哥们之间的分野、彼此间的争斗心中还是有数的,加之为人谨慎,因此他并不同意胤禛提出来的先打十阿哥的建议,在他看来应该先集中精力整顿地方,而后朝中官员,最后再向宗室乃是阿哥下手,如此一来时间虽会拖得久些,可所遇到的阻力会小上许多。
陈廷敬之言是老成谋国之道,胤禛心里头也明白这个道理,只不过明白归明白,胤禛却耗不起那个时间——太子就不必说,地位摆在那儿;老三一伙整日里文章四散,名声鹊起,一副“文艺青年”的派头;老八一伙兵强马壮,朝中吹捧之人海了去了,大有贤才的美誉;老六连立大功,这会儿正春风得意着呢。几个大的阿哥中除了老大是废材,只剩下他自个儿没点出彩的东西了,若是再这么下去,只怕没出息阿哥的帽子就要扣在他身上了。
胤禛虽是个冷面之人,可那心还是热的,自然是不想被人给看扁了,这次清欠对他来说就是个机会,做成了,必然受康熙老爷子的赏识,好处自然是少不了的,也算能掩去当年搞河工出岔子的丑;若是不成,那可就有些计较了:
第一种结果就是被康熙老爷子彻底打入冷宫,永无出头之日,混吃等死了事;第二种结果是事情虽没办成,可却让老爷子留下个勇于任事,不畏权贵的印象,即便可能一时受打击,将来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按陈廷敬的法子去做,温吞水地办事,或许一开始顺利,可到了末了还是得面对那起子宗室的,更何况那起子宗室跟地方官之间瓜葛海了去了,不搞些破坏是不可能的事儿,若是采用此法而最终又失败的话,留给胤禛的只能是第一种结局,这是胤禛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若是一开始就拿阿哥们下手,虽然有很大的风险,可成功的希望也大,胤祚头前的胜利就证明了此点,即便是失败了,也能给康熙老爷子留下个好印象,得到第二种结局的可能性极大,因此胤禛拒绝了陈廷敬的提议,着手开始对付十阿哥。
老十向来骄横,可却不是老大那号子粗胚,别看他整日里横行霸道,满口子脏话地,实际上却不是个缺心眼的人物,要不也不会跟老八走到一块儿。老四还没动手呢,老八等人可就得到消息了,大伙儿早凑到一块儿打起了商量来了。
老八的府中哥三个连同几个智囊凑在书房里商议着眼下的应对之道。老十脾气燥,头一个跳出来,口中嚷嚷道:“八哥、九哥,老四那货可是打上门来了,***,当咱是软柿子啊,老子就是不还,他老四能奈我何?大不了大家伙一块闹个够,看他老四如何收场。”
“嘿,老十,着什么急啊,老四这会儿正折腾得起劲,手里头又有皇阿玛的圣旨,你这一闹,不是正好撞枪头上吗?”老九胤禟阴恻恻地冒了一句。
“九哥,你这是什么话,难不成咱就任由那刻薄人折腾不成。***,老子跟他干了!你帮是不帮。”老十一脸子愤恨地叫起来。
“十弟,坐下说,这会儿没外人,大家伙畅所欲言,好生琢磨一下。”看到老十那火爆脾气要发作,老八胤禩温和地说了一句。
“八哥,你是知道的,老四那货刻薄到家了,这会儿指不定都策划妥当了,咱不能坐着挨宰啊。”老十话虽如此说,可还是听话地坐了下来。
“温先生,这事儿您怎么看?”胤禩转向一个中年书生打扮的人微笑地问了一句。
温瑞和,字普横,九江人,顺治十七年生,康熙十七年中举,后累试不第,自称百败散人,后经人举荐入幕八爷府,素以机智闻名,深韵帝王之术,为八爷府中的第一谋士。
此刻听得八爷发问,只是笑了笑道:“此事不难应付,当得如此,……”
四阿哥胤禛看来老十就是块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这回清欠会遇上不少的麻烦,为此也做好的多手的准备,甚至做好了跟老十来场御前官司的打算,但出乎胤禛预料的是:户部的官差刚到老十的门上讨要欠款,老十就很是配合地还出了部分银两,声称其余的过几日凑齐了一定交清。
老十很配合,可胤禛却有种一记重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空落落地不着力,想要拿老十当靶子打顺带立威的想头就算是幻灭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既然老十这么个愣头青都不敢不配合,余者又何足道哉,就这么着,胤禛也不管年关将至,大规模的清欠工作就拉开了序幕,户部一帮子官吏四下奔走、追比,搅得满朝风雨,大小官吏叫苦连天。
清代官吏俸禄不高:以岁俸为名,发给银两,自一品到九品至未人流,共分10个等级,一品最高180,二品155,三品130,四品两,五品80两,六品60两,七45,八品40,正九品33,从九品及未人流只有31两,京官每百两银有禄米50。,别说是七、八品的小官,就算是一品大员,也只能紧巴巴地熬着,连仆人都请不起几个,更别说迎来送往、花天酒地的了。
不过那些子俸禄都是明面上的,除非是那些像大、小于成龙之类的清官,其他官都不指望着靠这点子俸禄过活,京官中有结印局(帮着来京的同乡作保或是帮着写些推荐信之类东西地一个机构。相当同乡会)有外地官每年孝敬的冰、碳敬,有吃干股等等之类的灰色收入;地方官则有火耗、打官司、刮地皮之类的来钱门路,那句“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虽说过了些,但一任知府当下来,就算不太贪,整个万把两银子却是不成问题的。
按理说,官员们都应该很富有的了,不至于穷到要向国库里伸手吧。其实不然,向上级送礼要钱,平级之间人情往来要钱。帮衬着宗族乡邻要钱,自个儿潇洒要钱。要想升官还得额外掏钱,这林林种种的花钱可是不少,一旦手头转不过来时。这主意可就打到国库身上了,借了的用了,至于还不还的那可就说不准了,就这么着,你借他也借,几千万两银子就给借没了,可把康熙老爷子给心疼得直骂娘。
官跟官还不一样,实缺地官肥得很,来钱快,户部一追比。能还的也就还了,暂时不能的也签了份还款计划书,当然私底下可是痛骂四阿哥胤禛来着:大过年地。上门逼债不近人情。可问题是京官中有实缺地肥官儿少,闲散的官员却多。那些子翰林、撰修之类地官可是穷得很,被户部逼得四下借钱,不少欠得多的穷官只好称病躲在家里连朝都不敢上。
官员们倒还好,虽然背后骂得凶,可毕竟不敢抗旨不遵,那些子闲散宗室、闲散满人可就不那么好说话的了。那一个个可都是无赖惯了地,户部官员上门讨债,连门都进不去,有时甚至还被打了出去,种种事端没个完了,可把胤禛这个掌总的阿哥给累坏了,四下忙碌着亲自上门追比,这么一搞,胤禛就得了个外号:“扒皮阿哥”。
“扒皮阿哥”就“扒皮阿哥”,随他们叫去,胤禛虽恼火得了这么难听的外号,可眼瞅着国库日渐鼓了起来,心里头着实有些成就感,只不过他高兴得早了些,那些子被追比的阿哥们联起手来狠狠地摆了胤禛一道。
见天就要过年了,京城上下到处一片喜庆,只是大小官吏们却是一片的哀声,手头没钱,这年难过啊,为了清欠而典当东西的官吏可是多如牛毛,连阿哥都玩起了卖家产还债的勾当了。这不,大中午的,菜市口那块地儿就搭起了个台子,上面还用红布搞了个大横幅,上书“拍卖”二字。台下一字排开几张太师椅,那上头坐着的可全都是重量级人物——十阿哥黑着脸坐在第一个,其后是几个闲散的贝勒、贝子;台上十几个家丁直着嗓子吆喝,口口声声被恶人逼迫,无奈只能拍卖家产。
京城里地百姓见识广得很,破落的大富人家典当家产的事早看腻了,却还真没听说过阿哥也玩不下,要靠卖家产度日子地,这等新鲜事当然要去看看热闹。好家伙,这菜市口人山人海就跟往日出红差(死刑犯被砍头)时的情景有地一比了。不过京城的百姓精着呢,都知道其中必有蹊跷,看归看,买是不买的,品头论足,传播一下流言蜚语还是要的。就这么着闹了一个下午,满京城都知道了这么件事儿,那流言里把四阿
成了妖魔般的人物,“扒皮阿哥”的外号可就尽人皆
胤禛自然也听说了这件稀奇事,心里头虽恼火,可并没有放在心上,在他看来老十这么干完全是在演戏,就算真的落到如此地步也全是自找的,再说今儿个就要过年了,宫里头还有个家宴,胤禛也没去细想老十搞这么一手背后究竟有些啥其他的东西,紧巴巴地梳洗了一番,乘着大轿就进宫里去了。
家宴就是家宴,帝王家的家宴虽说规矩大了些,可也还是家宴,也就是一帮子阿哥排了几桌,围着康熙老爷子吃顿饭,吟些应景儿的诗,说些笑话儿,哄着老爷子开心。
今儿个康熙老爷子心情不错,听着阿哥们凑趣的笑话儿,笑得合不拢嘴,正开心着呢,就见十阿哥胤锇穿着件破旧的衣服,满脸阴沉地来了。今年的春节除了在外办差的六阿哥没赶回来外,就缺了十阿哥一人,头前老爷子就曾问过老十到哪去了,那起子阿哥个个支支吾吾,谁也没说实话,倒是八阿哥讲了个笑话转移了老爷子的注意力。
这会儿老爷子一见老十穿着件烂衫就这么来了,心里头不免有些生气,收起笑脸问到:“胤锇,这是怎么回事,为何到得如此之晚?”
胤锇黑着脸跪下道:“回皇阿玛的话,儿臣没钱还债,卖家产去了,全部家当就剩身上这件衣服了。”
康熙老爷子的脸立刻黑了起来,冷哼了一下道:“朕没听明白,说清楚了!”
胤锇梗着脖子道:“别问儿臣,皇阿玛要问,问四哥去好了。”
“放肆!”康熙老爷子铁青着脸道:“有你这么跟朕说话的吗?说,怎么回事?”
胤锇仰着头就是不说话,眼瞅着康熙老爷子就要发火,三阿哥胤站了起来道:“皇阿玛息怒,这事儿,是这样的……”胤将胤锇没钱还债,被户部上下追比得只能上菜市口摆摊卖家产的事儿说了一遍,末了还不忘加上一句某些个小京官因还不起钱被逼得上了吊的话。
胤刚说完,老九胤禟立刻接了口:“皇阿玛,儿臣还听说那起子户部官僚连翰林院大学士缪彤、缪老师欠了十两银子都打上门去追比,缪老师可是咱阿哥们的师傅,这起子官员就连一点儿起码的尊敬都没有,生生把缪老师给气病了。”
老九胤禟的话音刚落,老大胤禔跟着接上:“皇阿玛,儿臣也被那起子官员追得紧,还钱还得年关都过不下去了,若不是今晚家宴,儿臣这会儿也琢磨着该典当些东西好过年了。”
老五、老七胆子小,眼瞅着老爷子那张越来越黑的脸,低着声也跟了几句,大体上也是诉了回苦。老八一脸子沉痛地说道:“皇阿玛,儿臣以为追比当然是必须的,可也不能损了朝廷的体面,若是朝官们都被逼得四下借钱还债,这朝中的事儿还有谁肯用心,儿臣以为此事尚需从长计议为好。”
胤禛没想到兄弟们会挑这么个时候闹事,这会儿早已气青了脸,眼瞅着兄弟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个没完,心痛如绞,见康熙老爷子望了过来,一头跪下,咬着牙道:“皇阿玛,欠债还钱原本就是常理,更何况欠的是国库,朝廷没了钱,又谈何朝政,再说,阿哥们领着大把的俸禄,更不该向国库里伸手,若是欠了的也该及早还了,好给朝臣们做个表率。”
胤禛的话音刚落,那几个大阿哥们顿时起了哄,七嘴八舌地乱扯一气,大体上都是指责老四不地道之类的话儿。康熙老爷子实在是忍无可忍了,猛地一拍桌子道:“住嘴!朕还没死呢,你等就这般胡闹,想气死朕不成!”
一直安静地坐着的太子胤礽忙走了出来,跪倒在地道:“皇阿玛息怒,皇阿玛息怒,老四也是出于公心,只是过了些,兄弟们有难处,也该多体谅一些,朝廷的体面还是要的……”
胤礽的话纯属废话,两边不讨好,这几个阿哥都扭着头不看胤礽,康熙老爷子也听不下去了,猛地站了起来,恨恨地哼了一声,拂袖而去,大家伙见老爷子走了,各自看了看,结了伙都走了,只留下胤礽一人面对着剩下的那些小一点的早已吓坏了的阿哥们不知该如何是好……
界上没有永恒的朋友,也没有永恒的敌人,有的只是益。这话放到哪都是真理,别看阿哥们之间矛盾重重,彼此间扯后腿,打黑拳的事儿多了去了,可真要有人侵犯到大家伙的利益,这起子阿哥们立马抱成了团,啥歪招都能想得出来,非把对方给整趴下了不可,这回老四清欠算是犯了众怒,可就难免被黑了。
康熙老爷子多精明的个人物,哪会不晓得那起子阿哥所玩的勾当,即便是那些朝官们的抱怨声,老爷子也是心中有数的,可眼瞅着没多长时间国库里渐有了些家底,那些抱怨声也就当成没听见了。老爷子也难啊,两次西征,河工、漕运,样样都是大把大把掏钱的事儿,原还打算过了年就再次西征,彻底打垮葛尔丹的,没钱能成吗?老爷子也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任由老四折腾去,可没想到这起子阿哥胆子肥了,竟敢当街玩拍卖,还在家宴上整出这么场好戏,顿时被气得不轻。
老爷子生了气,一气之下就跑乌雅氏宫里头去了。天家的家宴可不比寻常,宫里的嫔妃们就算再受宠也没有跟阿哥们一道上桌的份儿,即便是皇后也不成,得避嫌。后宫这么些妃子也得过春节不是?她们也得有个家宴,只是不跟阿哥们凑一块就是了。宫里头传话的嘴多,那边阿哥席上刚闹出了事,这边妃子们就得知了消息。各自没趣地散了,乌雅氏也由太监、宫女们服侍着回了宫,刚进门就见康熙老爷子正铁青着脸坐床头上呢。乌雅氏忙挥退了宫女、太监,自个儿快走几步上前问安。
后宫不得干政,此乃祖训。违不得地,乌雅氏不敢询问阿哥们究竟在闹些什么,可心里头明白这事儿必定与清欠有关,也必定与自己的两个孩子有关,否则老爷子断不会来自己这儿的。乌雅氏心中有数,不问其余,只是柔声地说了一句:“臣妾见过圣上。”便默默不语地跪着。
康熙老爷子心里头有气,可也不会向着乌雅氏发。只是轻轻地一抬手,示意乌雅氏平身,自个儿则坐着生闷气。乌雅氏缓缓地站了起来,也不多嘴,只是走到康熙的身边。伸出双手轻轻地拿捏着康熙的双肩,柔柔地按摩着。
半晌之后,康熙老爷子长出了口气,叹道:“一样是阿哥,怎会有如此差别?”
乌雅氏心里头明白老爷子这是在拿老四、老六两兄弟做比较呢,尽管乌雅氏心里头疼爱老六。对老四却没有多少地亲情,可她却什么都不说,只是一味地按摩着。
康熙老爷子还就喜欢乌雅氏这一点,能听话,却不多嘴,心里头瓷实,老爷子也就是自个儿念叨一下而已,这当口若是哪个嫔妃不自量,敢多嘴。那下场绝对不妙。乌雅氏貌仅中资,能在后宫众多嫔妃里受宠确不是没有道理的。
老爷子自顾自地又说道:“这个小六儿还真是不让朕省心,大过年地,连家都不回,难不成朕是刻薄之人?”
“圣上,小六儿也是操心国事心切,心里头断无怨恨圣上的道理。”乌雅氏轻轻地说了一句。这就是乌雅氏高明之处,知道什么时候能说话,什么时候要闭嘴。老爷子这话也就是起个头,找乌雅氏诉诉。若是此时还沉默,老爷子的火气又如何泻得出去。
“朕这帮阿哥们个个都是饶头的角色,没哪个能让朕省心的……”康熙老爷子说了一大通子,把这些阿哥们从头到脚全骂了一遍,当然也没放过胤祚,评语就是滑头。乌雅氏始终默默地听着,直到老爷子骂累了,火气也消了,这才唤人来侍候着康熙老爷子入睡,她自个儿却躺在床上想着心思儿。
老三一伙子人散了席,就奔望月楼去了,拉上一帮子文坛败类,搞起了啥子诗文会,一起子酸才倒也作出了不少的歪诗,很是将老四、老十都取笑了一番,编成了曲儿,让歌女们唱着,巴不得全天下都知道老四倒了霉。老三一伙子精啊,这么一搞,明日里全京城都知道了。倒不是专针对着老四,着眼的是放出个信号——清欠地事儿要黄了,大家伙一起顶住,该上奏章的上奏章,该弹劾的弹劾,都别客气。老三一伙这么一来既没有私底下串通朝臣的罪名,又达到了放出消息的目地。
老八一伙三兄弟散了席,哪也没去,都到了老八的贝勒府中,拉上一帮子智囊开起了研讨会,商量着得失。
气急,首先大嚷大叫地道:“今儿个痛快,瞧老四那解气!”
老九胤禟悠悠地冒了句:“痛快归痛快,老爷子还指不定怎么处置了,十弟还是小心板子的好。”
“娘的,挨板子就挨板子,总比挨饿强,打小了起就咱挨的板子多,皮实,不怕!哈哈哈……”老十拍着胸口哈哈大笑着。
“这事儿怕没那么简单,别咱们忙乎了半天,叫别人摘了果实去,那可就笑不出来了。”老八胤禩若有所思地说了句。
“谁?哪个吃了豹子胆的,敢跟咱们兄弟过不去,看爷一巴掌打翻了他。”老十一脸子凶恶地扯了句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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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禟扳着手指算道:“这事儿咱哥几个都有份,即便是老二也背地里参了一手,过几日上弹章地人中断少不了他的门下奴才;老大那货蠢,只懂得搂钱,要他掏钱跟要了他的命一般;老三嘛,嘿,就指着国库过日子了,断没有跟咱兄弟过不去的理;老四这回吃了个憋,能不能保住户部的差使可就难说了;老六……”
胤禟算到了胤祚头上,很是有些迟疑,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胤祚,大家伙一下子都静了下来。多半会,老八胤禩柔声问了句:“温先生,您看毅郡王是何等样人?”
温瑞和沉吟了良久,只说了一句话:“看不透。”
老四胤禛散了席,自个儿都不知道是怎么回到了家的,刚进了门就浑浑噩噩地走到了书房里。一早就等候在书房里的两和尚——文觉、了因忙迎了上去。
胤禛自由信佛,跟佛家子弟来往不少,就连谋士也都是和尚,文觉主文,乃是胤禛的首席谋士,了因修武,是府中的武教头,都是胤禛地亲信之人,凡事不避。了因是武僧,出身岷山派,一身功夫极为了得,性子却是急了些,也没怎么看清胤禛的脸色就开了口:“四爷回来了,一切都好?”
胤禛铁青着脸没回话,文觉发现了不对,立刻温言道:“四爷,气大伤身,有事慢慢商议不迟。”
胤禛愤恨地说道:“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本贝勒一心为公,何错之有……”
眼看着胤禛脸色由青转白,了因发现势头不对,胤禛这是要气得吐血了,立刻毫不犹疑地一把抓住胤禛的肩头,右手并指如剑连点胤禛的几个大穴,渡了些内力过去,帮胤禛稳定住心神。
老半晌之后,胤禛长出了口闷气道:“本贝勒失态了,叫您二位见笑了。”
“四爷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了因松开了胤禛的肩头,退到了一边。
“四爷,今儿究竟发生了何事?”文觉跟从胤禛已经有些年头了,还是第一次见到胤禛如此失态。
“唉,本贝勒今晚……”胤禛低沉着嗓子将事情的经过详细地说了一遍。“文觉大师,此事该如何应对才好?”
文觉默然了许久,也瞠目结舌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是一味地宣着佛号“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佛号人人都会宣,却根本解决不了问题,胤禛心中暗自神伤,打定了另寻谋士的念头,长叹了口气道:“为何本贝勒就不如老六呢?”
大伙儿都在念叨着胤祚,可这小子却正在两江总督府里逍遥着呢。不过或许是天上真的有神灵吧,两江总督府的书房里传出了一阵猛烈地喷嚏声。
“啊,啊……”胤祚接连打了几个喷嚏,耳朵根直发痒,笑骂了声:“嘿,谁又在背后念叨着本王。”
这书房里就三个人——胤祚、郭琇、林轩毅。胤祚今儿个中午才到了金陵,恰巧遇上了春节大年夜,照老例总督府内左右是要热闹一场的,满府地家丁之类的都忙着过大年,喝酒去了。胤祚却没那个闲心,虽然不知道京城中究竟会发生些什么,可该作的应对计划却是少不了的,再说还有两江地面上清欠的事儿要安排,这不,匆忙用过膳就紧巴巴地拉上郭、林二人开始议事了……
京?嘿,咱不傻,这会儿回京准没有好果子吃,老爷咱还不得去忙活清欠的事儿,谁让咱有清欠的经验来着。那可是帮着老四揩屁股的活计,得罪人不说,还没落个好处,不干!不过要想不回京,咱总得有个说头不是,眼下两江清欠的事儿就是个好借口,咱慢慢地整,等京里头闹得差不多了,咱再回去,搂草打兔子顺带着收拾残局,那别提多爽了!会议才刚开呢,胤祚就走了神,心里头乐滋滋地,脸上笑得别提多美了。
“王爷,王爷。”原本正介绍着两江各府、县亏空情况的郭琇老爷子一见到胤祚脸上那略带诡异的笑,立刻就省悟过来——这位爷走神了,停了下来,唤了两声。
“啊,说到哪了?”胤祚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
郭琇老爷子看见胤祚脸上那略带羞涩的笑顿时乐了,跟林轩毅交换了下眼神,一揽胡须笑呵呵地说道:“王爷一路辛苦,要不老臣明日再汇报?”
嘿,几年没见,这郭老爷子可算是彻底变了性子了,竟开起本王的玩笑来了,唉,可惜这老爷子实在是太老了些,身体又不太好,要不将来一准是咱的得力臂助。胤祚笑呵呵地说道:“没事,本王一路在船上早休息够了,郭大人接着说。”
“也好。”郭老爷子笑呵呵地说道:“先前接到圣旨。老臣便已着手清欠一事,两江所辖之七道,二十三府,一百二十九县,已完成七道、十六府。六十八县之清欠,余下地府县这两年遭了灾,亏空不小,尤其是苏北,今年刚过了水,清欠基本无望。”
苏北过水灾的事儿胤祚早就知道了,原也没指望那些县能完成清欠,可对于那些完成了清欠的府县之多可就有些好奇了——两江富庶这没错。可亏空却也多,能这么快就完成清欠,这里头必定有些蹊跷。胤祚略一沉吟道:“郭大人好手段,不过本王却有些疑惑,这些道、府的大小官吏怎会如此爽快地掏出银子?”
郭老爷子一拈胡须乐呵呵地说道:“这事儿还是厉河的主意。王爷就听听厉河是如何说地。”
林轩毅不徐不速地道:“王爷,官有官缺,可分四类:冲、繁、疲、难,王爷可曾听说过?”
胤祚隐约觉得这四个字似乎在哪听说过,可一时间就是想不起来,但其中的意思还是明白的:地当孔道者为“冲”;管辖面积大。政务纷云者为“繁”;赋多欠者为“疲”;民刁俗悍、命盗案多者为“难”。在一般情况下,凡占四字者为“最要缺”,占三字者为“要缺”,两字为“中缺”,只占一字或一字也不占的为“简缺”。
胤祚轻轻地点了点头表示知道,林轩毅,微微一笑接着道:“但凡地方官吏除俸禄外,只要不是黑心眼的官,其最大的收入就是火耗。一年的火耗收入要远高于俸禄的几十,甚至上百倍,可有些地方缺肥,有些地方缺瘦,这其中地火耗收入就差得远了,可人情往来、向上送礼之类的却必不可少,如此一来,不少瘦缺的官手就只好伸向库银了,这就是官吏亏空的一个原因所在。厉河不才,偶得一法——火耗归公。”
火耗归公?摊丁入亩。
|:|军师思道,略一沉吟,稳了下心神,突然问道:“先生,你可识得思道?”
“思道?”林厉河脸上显出一股怪异的神色,沉默了一阵道:“王爷认得此人?”
认得?嘿,不过是电视里看过,不过话却不能这么说。夏胤祚呵呵一笑道:“曾听人说起过此人风流倜傥,琴棋诗画无一不精,乃金陵城中有名的才子,本王可是仰慕已久了,此次来金陵倒想见见此人。”
“王爷所言极是,此人确实是惊才绝艳之人,厉河与之也多有交往,这火耗归公的法子就是厉河与其一道商量出来的,实际执行后确实可行。”
哈哈,还真有这么个人物,唔,好极了,不管怎么说咱先来了,总得先将此人看好了,别叫老四那货给抢走了,嘿嘿,得,又挖了回老四的墙角,哈哈,爽很!美很!胤祚得意地险些笑出声来,满脸子乐呵地追问道:“先生,你既与之相熟,不若改天将先生请来,本王想见上一见。”
“如此甚
河原也打算将此人推荐给王爷,不过此人前不久去京大约三月才会归来赴考。”林轩毅看起来很是为思道得王爷赏识而高兴,原本从容淡定地脸上都露出了一丝的激动。
去了京师?晕!我靠!这么条大鱼跑京师去了,这要是被那些子兄弟给捷足先登了,咱岂不是冤到家了?胤祚心里头有种不妙的预感,可这会儿急也没用,只好长出了口气,幽幽地到:“也罢,若是此人回来了,郭大人无论如何都得将此人留下,本王很是期待与先生的会面。好了,这事儿先放在一边,咱们接着议事。先生刚才所言的火耗归公确实是件了不得的法子,此法若是推而广之,当可解决不少大问题,那起子官员若是拿了养廉银,还向国库里伸手,那就是找死,砍他几颗脑袋,比什么都强。本王当亲自奏本,请陛下圣裁。”
“王爷所言极是,这法子原本就是为王爷准备着的,就等着王爷上奏本了。”郭琇老爷子哈哈大笑起来。
嘿,敢情咱还没来,郭老爷子就准备了不少的大礼,哈,那咱就不客气,全部照单收下了。
胤祚乐得呵呵直笑道:“好,郭大人还有啥好东西都一次性拿出来吧,本王今儿个就不客气了。”
郭琇也乐了,笑呵呵地道:“有、有、有,还有不少呢,还是让厉河接着说吧。”
“王爷以为我朝税法如何?”林厉河笑着问道。
—
税法?胤祚愣了一下,税法这方面的条款虽说他全都能背得出来,可还真没怎么去认真研究过,对于税法地好坏确实不太了解,想了想道:“本王并不曾认真研究过税制,难道其中有何不妥吗?”
林轩毅点点头道:“我朝税法不及官绅,有些原本应纳税的散户将自己的土地挂在官绅名下,税款流失严重,不仅如此,此等税法还极易导致土地兼并的大规模发生,天下之事不患寡而患不均,税法若是不变,则久后天下必乱。”
“先生所说的当是官绅一体纳粮与摊丁入亩吧?本王倒也曾听人说起过此二法,只是,眼下似乎不是开展此法的时机。”胤祚确实听说过此法,当然是前世那会儿看电视得知的名称,后来一时兴起,也曾在网络上找过这方面的资料,心里头对这二法还是有一定的了解得地,只是此二法的推行阻力极大,如果不是有个强力地皇帝的支持,此二法的推光根本就是镜中花、水中月,以康熙老爷子的个性,要想推行此二法而能成功,简直就是天方夜谭。胤祚不禁有些好奇:以林轩毅的能力难道看不出此二法在此时绝对行不通的吗?
林轩毅点点头道:“不错,王爷能有此认识,厉河心中安慰。”停了停接着道:“此二法虽好,却得有人来执行,此时此刻并不是最佳的时机,但却可以用此二法来做交易。”
交易?跟谁交易?胤祚心中一动,猛然醒悟了过来,呵呵一笑道:“不错,是个不错的交易砝码,先生费心了,本王感激不尽。”
一场高层会议开到了深夜,除了讨论了那些官缺、税制之外,更多的重点在于如何应对京师中可能发生的风暴,以及该如何应对的事儿——虽说现在还不知道京师究竟会发生些什么事,但依着胤祚对四阿哥胤禛性格的判断,这货必然会急功近利,采用的也必然是那套杀猴敬鸡的把戏,这一套法子原本就是胤祚故意泄露给那群账花子的,连同还款计划书及如何让上级为下级担保的法子都详尽得很,根本不怕老四不上钩。
老四这回算是栽了,可其他几个阿哥也不见得就能讨好,依着康熙老爷子的个性,估计又是各打五十大板,只是板子轻重的区别而已,朝中必然要因此事乱上一阵的。想要火中取栗,又想不被火灼伤了手,那可就不是件容易的事儿,该如何分化瓦解、拉拢利诱以确保海运折子能通过可是件累人的活计。这不,三人商议了一个晚上总算是把大体的行动方案确定了下来,就等着京师风波过后,回京杀他个痛快了。
花似雪草如烟,春在秦淮两岸边,一带妆楼临水盖,娟。夏孔尚任这首小诗道尽了十里秦淮河的千年来的繁华——秦淮河两岸,歌楼酒肆林立,河房水阁争奇斗艳,歌舞升平,河中舟船穿梭,游船画舫***通明,有十里珠帘之称,成为江南佳丽之地。外来的游子哪怕再忙也得抽个空到十里秦淮河一趟,否则枉自来到金陵城。
胤祚可是久闻十里秦淮河的大名,既然来到了金陵,怎么着也得去见识一下朱雀桥、乌衣巷,好生体会一下六朝旧事如流水的传说。这叫啥来着?嘿,叫与民同乐,那些个画舫、勾栏之类也得去关顾一下不是?不为嫖,咱怕得病,再说有了蜜桃,谁还想吃烂李,就为见识一下那些个桃花扇之类的风流。左右闲着无事,这大过年的也没啥子公务,不趁机去逛上一圈,那才真是对不起自个儿。这不,胤祚大半夜才睡,一大早可就起了,急赶着用了早膳,扯上刘耀,拽上林轩毅,外带那两个刚还了俗“道士”,匆匆地就奔往夫子庙去了。
嘿,这还真有意思儿,孔老夫子卖文的,那些个姑娘卖肉的,竟然还凑到了一块儿,不知道老夫子若是地下有灵会作何想头?该不会老夫子自个儿也好这么个口子吧?胤祚刚到夫子庙,眼瞅着颇有些历史沧桑感的夫子庙和不远处来往穿梭的画舫,心里头不禁觉得这事儿有些滑稽得可笑。
游河,游河。不上画舫就算不得游河,可该上哪艘画舫却有些饶头,一伙子人中就没一个懂行情的:清松、清虚,这两刚还了俗的道士就不必说了,刘耀不懂行,胤祚没这方面地见识,算来算去也就林轩毅曾来过这金粉之地,不过林轩毅向来不好这口子,偶尔来此也都是应那些个江南才子之邀,他自己却是不了解行情的……
大伙儿都不懂,那就随便上吧,一伙子人刚准备下河,就有人高声打起了招呼:“厉河兄,厉河兄。”
嘿,还真是渴了就有人送梅子。胤祚放眼看去。就见一公子哥儿站一艘大画舫上满脸子笑容地跟林轩毅打着招呼。大冷天的,还不忘手持折扇。一身白衫,罩上一件狐裘。面相倒也清逸,一副翩翩公子哥的模样。边上还站着一个其貌不扬、略有些驼背、三十出头的中年书生。林轩毅笑呵呵地拱着手应承了一句,低声对胤祚介绍道:“王爷,那个驼子是江宁知府施世伦。圣上口谕的‘江南第一清官’,公子哥名叫程天鸣,字希敏,文采出众,与思道并称金陵才子。”
程啥?程天鸣?我靠!不会吧,貌似老子前世就叫程天鸣来着,这也太巧了吧?胤祚不禁有些啼笑皆非,不免有些好奇地打量着那个程天鸣,口里头轻轻地念叨了几句:“不像,跟老子长得不像。”
胤祚的话语很轻,林轩毅没听明白,低声道:“王爷,可有什么不对吗?”
“啊,没有,没有。”胤祚自顾自地乐了一下道:“既是有熟人,大家伙就一块儿乐乐吧。”
施世伦,字文贤,号浔江,晋江县衙口乡人,后被编入清朝汉军镶黄旗。祖父施大宣。父亲施琅,原是郑成功军旅中得力部将,后与郑发生投归清朝,授靖海候。世纶为其次子。因为父亲是靖靖候,所以他没有经过科学进身之途,直接受朝廷封荫,出任江苏泰州知州,是年康熙二十三年,他年仅六岁。康熙八年,皇帝南游,得知施世纶治迹彰著,深得民望,就开了“金口”,称他是“江南第一清官”,并准备加以擢升,因督臣挽留,才就地晋授扬州知府。是年三十一岁。康熙三十二年,调任江宁知府。
胤祚昨日刚到,恰逢新春,也就没让那些个地方官们前来迎驾,故此两江地面上的官员只是知道胤祚这个钦差王爷来了,却没有见过胤祚本人,施世伦虽说是金陵城的知府也同样没见过胤祚,不过跟林轩毅却是老熟人了,刚见了面就打趣道:“厉河兄,今儿个一大早就上秦淮河,只怕回头少不得听河东狮吼了。哈哈哈……”
有大才之人,往往家中有悍妇,古之房玄龄,苏格拉底莫不如是,林轩毅家中那位虽说不至于强悍到那等地步,可也不是好惹的主,这都是
场上地笑闻了。林轩毅在郭琇府中属客卿身份,但督府内真正处理政务的却是林轩毅,故此他跟那些个地方官们早就混得烂熟了,尤其是这个江宁知府施世伦,此刻听施世伦出口调侃,也不生气,反唇相讥道:“文贤兄,这一大早地就上了画舫,小心被参个官员押妓,行为不轨。”
“厉河兄此话差矣,今儿个可是文会,本官可是与民同乐来着,哈哈……”施世伦乐呵呵地回了一句。
“今儿个是小弟做东,请些文友来此一会,以文会友,原想着请厉河兄来着,只是怕厉河兄脱不开身,没想到这一大早地的,别人还没到,厉河兄却先来了,也算是赶巧了。呵呵,这几位是……”程天鸣微微一笑,摇了摇折扇,客气地问道。
“在下左义,左右的左,义之所至的义,皇商,来江南采购些事物,这几位是在下的随从,今儿个能识得各位,实乃三生有幸。”胤祚抢在林轩毅前头自我介绍道。
“久仰,久仰。”程天鸣客气了几句,也没放在心上,这时节商人地身份不高,即便是皇商也是如此,时下地读书人压根儿就瞧不起商人,若不是胤祚是跟着林轩毅来的,只怕程天鸣连个笑脸都懒得给,赶巧这会儿又来了些文人,程天鸣告了声罪,迎接其他人去了。
程天鸣不是官场中人,不知道胤祚已经到了金陵,可施世伦却是地头蛇,早就接到邸报,知道胤祚已到了金陵城中,这会儿在一旁观察了许久,就发现不对头了:林轩毅在两江虽没有一官半职,可地位却高得很,大小政事几乎都是他一手处理地,别说一般官员,就算是道台、府台的,见了林轩毅都得客客气气地问好,可眼下林轩毅面上虽淡定从容,不过明显是以那个叫左义地年轻人为首;其二,那几个随从个个气宇轩昂,一看就知道都不是好惹的主,一个皇商如何能用得起如此出众地随从。
施世伦虽不是科班出身,可胸中还是锦绣团花,颇有些文采的,也喜欢舞文弄墨,要不也不是跟那些个江南才子走到一块儿。这会儿施世伦隐约猜出了胤祚的身份,心里头大吃一惊,但胤祚既然不想公开身份,施世伦倒也不敢公然揭破此事,可又不敢不上前见礼,只好挪到胤祚身前,低声道:“下官江宁知府施世伦见过王爷。”
厄,这么快就穿帮啦,我靠竟然猜出了咱的身份,唔,还是挺知趣的,没大声嚷嚷,有意思。
胤祚微微一笑低声道:“施府台客气了,明儿一早本王正好有空。”
听音知意,施世伦精明得很,立刻就明白过来:胤祚这是要他明日一早递牌子求见呢。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一拱手退了开去。
多半会,陆陆续续来了十余个青年才子,个个俊秀不凡,一大伙子人就在画舫的庭中听着歌赏着舞,或是高谈阔论,吟诗唱赋,或是挥毫速书,泼墨写画,倒也文彩飞扬,满室墨香。林轩毅在两江地面上可是有名的大才子,自然也免不了献个丑,赋些诗词,胤祚却不想出头,只是笑呵呵地看着众才子显耀,心里头对这些才子打着分,看看有没有什么可造之材。
唔,程天鸣还行,文采不错,人也干练,就冲着跟咱前世同名也得照顾一、二;施世伦怕是知道自己这么个王爷在船上,有些放不开,不过这人精明,又是咱家老爷子看中的人物,身后的背景也深,能不能用,能用到什么程度,还得明天见过再定;那个叫李贺的小子不错,豪爽之人,文笔也过得去,可以见见,其他几个虽也有些才学,不过稍显平常了些,中个进士啥的估计没问题,可看他们满身的书生气就知道都不是可堪大用的人物,姑且放过,以后再说。胤祚正盘算着哪些人物可用之时,猛然间听到有人正谈论着思道,不由地竖起了耳朵……
冷得紧,雪后的京城里白茫茫的一片,分不清哪是天
新春刚过,闹腾了数日的人们都有些乏了,大下午的,街上也没什么人气,尽是些顽童在打雪仗、堆雪人,平日里原本就有些冷清的小狮子胡同口这会儿更是连个人影都看不到了。
小狮子口胡同位于京城的东北角上,地儿不大,也就只有两、三户人家,不过住着的却都是官宦人家,只是官位不算太高,在京城中只不过是寻常官吏而已,京师柴米贵,这几户人家也就用不起太多的下人,人气儿就旺不起来。
一阵风吹过,卷起了些屋顶上的零散雪花,落在脸上倒有些寒的紧,一位身着白祅子、背着个小包裹的书生伸手抹去脸上的雪水,望着小狮子口胡同长出了口气,心里头一阵热乎——总算是到了,虽说晚了点,可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在乎晚那么一点不是吗?这位白衣青年书生就是胤祚苦苦追寻的思道。
i县令,生前曾为其定下一门亲事——思道的表妹金秀姑。金乘风,思道的姑父,现任礼部主事,五品小京官,就住在这小狮子口胡同里。
>接亲,可这次他却不能不来了——传闻他的姑丈打算将女儿嫁给别人了。无论此事真与假,于情于理思道都得到京师走上一回,因此尽管考期将至。他也不得不来京师走一趟了。
金家的大门上黑漆斑驳,院墙也是坑坑洼洼,看得出长年没有修缮了。想来也是,一个五品的小京官原本就没什么油水可捞,在京师这么个权贵聚集之地,日子确实不太好过。思道在大门口站了一阵,鼓足了勇气,敲响了金家地大门。
半晌之后,门里头传来一阵响动,一位白发苍苍的老门头晃晃悠悠地拉开了一丝门缝。冒出个头来,问道:“小伙子,你找谁啊?”
“请问这里是金乘风,金大人的宅院吗?晚生思道,是……”思道沉吟了一下,有些难为情地说道:“晚生是金大人的表侄儿。”
“哦。”老门头点了点头道:“您等等。我这就给您通报去。”
:+姑丈该怎个说话。老门头去后没多久,一个中年妇女就冲了出来。双眼含泪,语带哽咽地问道:“你是小山。你真的是小山吗?”
小山是思道的小名,这世界上能知道这个小名的就只剩下姑母这么一家了。思道毫不怀疑面前这个中年妇女就是自家的姑姑,深深地拜了一下,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红布包儿。解了开来,露出一支凤头钗,语带激动地道:“侄儿见过姑母。”
那支凤头钗正是两家定亲的信物,原本就是金家的祖传之物,这中年妇女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支凤头钗地真伪,顿时抱住思道大哭了起来:“小山,小山,你总算来了,可怜你父母走得早,这些年苦了你啊……”
饶是思道一向从容淡定,到了这会儿也哭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两人好一阵抱头痛哭之后,姑母领着思道进了房,边走边说道:“你姑父今儿个当值,要晚上才能回,小山这一路辛苦了,先好生歇息一下,等你姑父回来,大家再好好聊聊。”
:情,可这会儿也不好开口,只得跟着那个白发老仆自行到房中安歇,不过心里头却不免有些奇怪——竟然没有看见表妹来打招呼,按理说表哥来了,当表妹的总得出来见上一见,避嫌也不是这么个避法。
天擦黑时分,当值的金乘风总算是回了家。思道跟随着白发老仆到了大堂,远远地就看见一身官服未除的金乘风正乐呵呵地坐在大堂上,忙急走几步,上前拜见:“侄儿小山,给姑父见礼了。”
“好、好、好,小山来一趟不容易,就在这多住几天,咱们爷俩也好生亲热、亲热……”金乘风伸手扶起了思道,乐呵呵地道:“来、来、来,先用过膳,一会儿再好好叙叙。”
菜不多,也
荤两素,酒也一般,人就金乘风与思道两个,慢慢随意地聊着天气之类地废话。思道心中地疑惑越来越深:都这么长时间了,还没见着表妹,而姑父只字不提婚约的事儿,难道……
=重,那饭菜就更用不下去了。好容易熬到饭后,思道寻了个话题地空子,试探性地问了声:“姑父,怎没见着表妹?”
“啊,你表妹,嗯,你表妹这两天到亲戚家去走走,过几天就回来。”金乘风的话里带着丝慌乱,思道乃精细到家之人,一听就知道其中必有蹊跷,心中猛地一沉,默默了良久道:“姑父,侄儿此来是打算来接亲地,侄儿与表妹的年岁都不小了,侄儿想……”
金乘风打断了思道地话,笑呵呵地道:“好、好、好,成婚是人生大事,好,好,好”
金乘风满嘴的好,就是不说好在哪儿,也不提啥时让思道接亲。到了这会儿,以思道得精明哪会看不出金乘风早已变了卦,再联想起这宅子中没有表妹的身影,甚至连闺房在哪都看不出来,又如何不知这门婚事已经黄了,心里头不禁有些许地失落,些许的气愤,强忍着心中的痛幽幽地道:“侄儿打算近日内回乡,不知……”
金乘风再次打断了思道的话:“小山远来劳累,还是先去歇息吧,有事明天再议可好?”
_天色已晚,要想找个地方打尖不容易,二来,心中还是存了一丝侥幸的心理,也没有拒绝金乘风的安排,跟着白发老仆回了房,只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入睡,静静地躺在床上想着心思儿。
夜很深了,无法入睡的思道索性起身,漫步走到院子中,散散心。金家的院子本就不大,三进院子里就只有四、五间房,思道所住的房间是客房,就在主房的对面,刚走出院子就听到主房内传来一阵低低的咽泣声,听起来像是姑母的哭声,心里头不免有些好奇,左右无人,也就慢慢地踱了过去。
刚走到窗前,就听见姑母低低地哭着道:“……我哥哥一家就剩下小山一个了,若是陷入牢里,怎对得起我那苦命的哥哥……”
“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秀姑都出嫁了,老夫这也是没办法啊。”金乘风低低地说了声。
=已,摇晃着身子,走到墙角,默默地流着泪。他想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自己唯一的亲人要如此对待他,悔婚另嫁也就算了,竟然还想着将他送入大牢,这还有天理吗?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思道被主房内的一阵桌椅的响动惊醒了,心中一凛,知道金家不可久留,万一真被金乘风构陷而入狱,那才是天大的冤枉。思道回了自个儿的房,拿起包裹,悄悄出了门,小心地穿过院门,来到大门口,只见门上拴着两根粗大的横木,思道担心拉动横木的声响会惊动金家,也不去开门,在墙脚搬了张梯子爬上了墙头,闭着眼向下一跳。
金家虽不富裕,但毕竟是官宦人家,墙院是破旧了些,可院墙还是很高的,思道也就是一个书生,虽说不是手无缚鸡之力,可到了底儿也不是那些子武林高手,就这么一跳不出问题才真是怪了——思道的脚生生地折了,一阵剧烈的疼痛顿时令思道昏厥了过去,没过多久又再次被痛得醒了过来,::|结成了冰渣子。
=的他只有一个念头,离开!走得越远越好。爬着、爬着,伤痛加上寒冷终于令他抵挡不住了,陷入了昏迷之中,只是在临昏迷前,隐隐约约地看见前面来了一队人马,簇拥着一台大轿……
是不争,不争是争,这话说起来拗口,做起来更难,丝的活计,没有绝佳的身手,等待你的绝对是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什么是争,当然是要争夺大位,如果做起事来违背了这一条,那就是在做无用功;何为不争,也就是别露出你想要争夺大位的野心,至少不能让康熙老爷子察觉到你的野心。
没有功劳,在康熙老爷子眼中就是废才,压根儿就没有上位的可能性。在这个年月手底下没有足够的人手,你啥子事情都别想做到,那你也就捞不到功劳,至少是捞不到大的功劳。可问题就出来了:手底下掌握的人多了,势力大了,那可就要触犯到康熙老爷子的底线了,一旦如此,等待你的绝对是大号的板子,自古以来功高震主或是权势过大的权臣往往没个下场,除非你有本事干掉皇帝,自个儿上位。
康熙老爷子是强权皇帝,绝对不会允许朝中能有威胁到他的人物或是势力,即便是自己的儿子也不行,如此一来,争与不争之间这个度就得把握好了,一个不小心就得满盘皆输。胤祚原本没想着争,表现出来的就是不争,不在朝臣中拉帮结派,现如今就算是要争,还是不能在朝臣中拉帮结派,可争是要有功劳、要有能力的,那你就必须做好老爷子交给你的任何一件事,如此才能令老爷子另眼相看。
这会儿落在胤祚头上的有两件事:一是清欠,包括河工、漕运、两江这三大块的清欠工作,河工、漕运基本上算是完成了清欠任务。两江地面清完了一半,剩下地那些过了水灾的府、县,无论如何是完不成清欠任务的,唯一能做的是上奏请求减免当地的税收,先帮这些府、县熬过难关。以康熙老爷子的品性而言,减免赋税的折子不存在被打回票的风险。清欠的事儿大体上是可以算完成了,若是再加上那份火耗归公的折子,清欠之事就算是得了满分了。
第二件事就是河工、漕运地整顿。这件事跟海运折子是关联在一起的,通过海运来代替漕运,除了能节约大量的河工、漕运的费用外。还能顺带整出不少的良田。计划是美好的,可真要实行起来却是阻力重重,这就需要造势,需要拉拢分化那帮子阿哥及朝中重臣;而要达到这个目标,首先要把水搅浑了,才能乱中取势。凭借手中地筹码一个一个堡垒地去攻打。这也就是为何胤祚要坑老四一把地原因之所在,虽说是阴谋。但真要算起来还是阳谋多一些:
老四接手了清欠的任务,无论胤祚下不下套。他都得去做这件得罪人地事情,即便是由地方开始清欠。最终还是要面对那起子阿哥、宗室的挑战,只是时间地早晚而已。胤祚设的局其实也是阳谋,摆明了阵势让你学。不但让你学,还要告诉你如何去做,当然唯一没有说穿地是该如何面对那些子阿哥的反扑。胤祚这么做的目地就是要在短时间内将局势搅乱,以便自己回京时能赶得上趟——回了京,就得着手海运的折子,否则如何谈得上解决了河工的难题,如果局势不乱,也就没了趁乱取势的可能。
胤祚早就交待了刘长鄂注意朝廷的动态,尤其是阿哥们的反应,康熙三十五年最后一夜的那场闹剧发生了不过三天,胤祚就收到了通过飞鸽传书送来的准确消息,这不,立刻召集郭琇、林轩毅开始商讨这件事了。
“先生,以为此事如何?是不是该照计划行事了?”胤祚将送来的情报交到了林轩毅的手中。
林轩毅看完了手中的那张小纸条,沉思了一下道:“火候还不够,得再加一把火。”
“加火?”胤祚微微地一愣。
“不错,可以先将那份火耗归公的折子先递上去,把火再烧旺一些。”林轩毅冷静地分析道:“眼下这个局面,圣上必定会是各打五十大板,清欠的事儿也会因此而停了下来,朝中大臣也会有所调整,局势虽会乱上一阵,但很快就会稳下来,等我们回到京城,估计朝局已是风平浪静,不利于我们乱中取势的计划。若是这份火耗归公的折子上了,朝中必然会掀起大浪,乱局至少会持续到我们回到京师的那一刻。”
“不错,折子是本王上的,那些子朝官无论是反对的,
成的,总得等到本王回到京师才能知晓究竟是怎个道大人立刻六百里加急发出此折。”胤祚笑呵呵地道。
这时代文件传输靠得是驿站,一般每隔20里有一个驿站传递的公文上注明“马上飞递”的字样,就必须按规定以每天300里的速度传递。如果遇到紧急情况,传送的速度可达到每400、快达到800。传递紧急文件时,每个驿站都用快马,这样,虽然不是千里马,但每匹马都拼命跑,也可以一日千里。
胤祚当然希望手中的那份火耗归公的折子能尽快赶到京师,至少要在康熙三十六年正月初八开第一次早朝的时候赶到,但此折不是军情不能用八百里加急来传送,最多只能用六百里加急,不过算算时间也能在开朝前一天送抵京师,这便足够了。
春节是过去了,可春天却还没真儿个地到来,京师里昨夜才落了场大雪,天冻得很,这样的天气最适合的就是躺在温暖的被窝里睡个懒觉,如果身边再楼上个美娇娘子暖被窝,那就更是件美事了。不过此等美事在京城里,只有那些子平头百姓能享受,朝官们却没有这个福气,得上朝,三更就得起,五更就得进宫候着,天没大亮就得开朝议事。
别的阿哥、朝臣即便是上朝也就是三更起了,可四阿哥胤禛却得三更就出发,没别的原因,只为他的宅子在城外,不得不如此。今儿个是康熙三十六年的第一朝,尽管除夕夜那场风波都已经过去八天了,可胤禛心情依然不好,但也没个迟到或是不去的理,二更就起了,认真地梳洗了一番,草草地用了些白粥就上轿子出发了。
刚进了城门口没多远,就听见前面护卫群里发出一阵的骚乱,原本就心情烦闷的胤禛此时更是心中有火,喝令停了轿,怒气冲冲地问道:“何事喧哗?”
胤禛冷厉刻薄,御下极严,容不得人失误,但凡有个小错失,断没有饶过的理,手下那帮子奴才、护卫没少因小事而挨家法的。大伙儿都知道自家主子最近火气大,都收敛得很,就怕因自个儿不小心得罪了主子,吃排头、挨鞭子,这会儿听到胤禛那略带怒气的声音,顿时静了下来,小半会之后,还是大管家高福儿先醒过神来,靠上了轿子边,沉着声道:“主子,前头有个断了腿的伤者,挡了道,奴才们这就将他抬走。”
“伤者?”胤禛沉吟了一下道:“是什么伤者?”
“回主子的话,看打扮像是来京赶考的书生。”高福儿头前就看过那个倒在路中间的伤者,此刻倒也答得快。
胤禛自幼信佛,满口子慈悲为怀,当然基本上都是口头功夫,那手上却是狠戾得紧,不过偶尔救助些贫苦之人也是做过的,倒也搏了些好名声。这会儿听说是个受了伤的书生,一时起了慈悲之心,吩咐了一句:“来人,先将伤者送回府上,好生照料着,待本王下了朝再问。”
此乃些许小事,自然有手下那帮子奴才去忙乎,胤禛吩咐了一声就令人起轿直奔宫中而去。说到底儿,胤禛也就是当救了头小鸡、小鸭般,压根儿没将这件事儿放在心里头,别说什么回头就问问的话,只怕没个意外,三、五年他都不会记得此事,更何况今儿个早朝对胤禛来说太重要的,是福是祸立马就能见分晓,哪还会将心思用在那个来历不明的受伤书生身上。
胤禛到得早,宫里头这会儿还冷清得很,除了几个在宫里当值的章京、上书房行走之类的中级官员,其他阿哥、重臣们连个影子都没有。胤禛这些天心事重,压根儿就没休息好,今儿个又起得早了些,这会儿倒有些犯了困,跟那些章京们打了声招呼,自个儿坐在朝房内靠墙角的椅子上,歪着头打盹,直到宫里头传来太监们喊“上朝”的声响才醒过神来,匆忙地整理了一下仪容,随着朝官们一道向乾清宫大殿走去……
熙三十六年第一朝终于在众人不同心思的企盼中开朝完万岁,山西道御史何龙令率先出列,一头跪下道:“臣,山西道御史何龙令有本启奏陛下,臣弹劾户部尚书陈廷敬罔顾国法,强行追比,导致工部虞衡清吏司主事魏亚武、礼部主客清吏司主事钱竟鸣等多位官员因无力清欠而被逼自杀身亡,此情此景实有伤朝廷体面,望陛下明察。”
山西道御史何龙令刚说完,京畿道御史郎月明就出了列,同样是弹劾户部官员,不过他弹劾的是户部侍郎济宁,罪名也是强行追比,导致官员自杀。郎月明话音刚落,佥都御史奎续又冒出来了,弹劾的却是胤禛,罪名是纵容户部官员强行追比。这三个御史可不是一个主子的,何龙令是老八的人,郎月明是太子一系,而佥都御史奎续是大阿哥的门下奴才。
这三个御史的背后分别站着一位阿哥,可都不是好惹的主,这么一带头,一大帮子朝官都纷纷出列上奏奏章,全是弹劾户部官员,若是按弹章来算,几乎将户部主事以上的官员都弹劾了一遍,整个户部几十名大小官员,连同四阿哥胤禛全都在案,无一漏网。
望着堆满了御桌的弹章,和跪倒了满地的大小官吏,康熙老爷子气得面色铁青。老爷子一早就预算到今儿个早朝会有一番热闹,也知道户部必然受弹劾,心里头原本打算强行将那些弹章压下去,可没想到这起风波会闹得如此之大,竟然会有近一半的朝臣弹劾户部。如此一来,老爷子原本盘算保户部的想头就算是落空。
康熙是强势皇帝,这没有错,可问题是老爷子一向爱面子,容不得自个儿在历史上留下污点,这会儿如此多的官员弹劾户部。而且证据确凿,户部地追比也确实狠了些,逼出了人命,虽说是出于公心。可却损了朝廷的脸面,不追究户部的责任是不可能的了,老爷子可不想在史书上留下个昏君的骂名。
户部是不能不处分的了,可究竟该处分谁,如何处分,那就有个计较了:胤禛身为主管阿哥。板子是绝对要挨地,撤了差使是难免的。虽说老爷子心里头也知道胤禛冤了些,毕竟这么一追比,国库充实了不少,可问题是出了人命案子,胤禛这个主管是脱不了关系的。该打的板子也只能打下去了。
陈廷敬老了,虽说是个能吏,可毕竟岁数大了些。正好借此机会让他致仕回家休养,也算是替罪羊了罢。济宁、王掞都正值盛年,能力出众,老爷子可舍不得出重手处罚,属于得保地对象。户部被参的几个追比太狠闹出人命的小官小吏的,判个流放也就差不离了。就这么着,老爷子当庭就开了金口:
免去四阿哥胤禛户部差使,罚上书房读书半年;免去陈廷敬户部尚书一职,准其告老还乡;调户部侍郎王掞任礼部侍郎一职,调济宁任大理寺少卿;调兵部尚书李天馥出任户部尚书……
康熙老爷子虽然没有宣布追比之事暂停,可换完了户部的几个头头脑脑,这追比的事儿也就不了了之了,那几个阿哥各自心里头乐呵着呢,若不是这会儿正在上朝,怕是早都放声大笑起来了,不过他们显然高兴得早了一点——老爷子刚宣布完对户部地处罚,立刻调转抢口,折腾那起子阿哥来了:十阿哥胤锇行为乖张,行事莽撞,有失体统,着免去贝子爵位,罚俸半年,着上书房读书一年;迁刑部侍郎向铭山东布政使,迁吏部侍郎阿济福建布政使……老爷子一家伙将大阿哥、三阿哥、八阿哥手下的那些个干将都外放了出去,狠狠地给了他们一耳光,不过却没有动到太子一系地人马。
老爷子这么一折腾,快刀斩乱麻,一板子打下去,阿哥们全都被打疼了,大家伙也没心思闹腾了,都盘算着散了朝该好生商议一番得失。可就在这时,司礼太监秦无庸呈上了份刚由票签处紧急送上了的一份折子,却是远在江南的胤祚所上的奏章。老爷子看完了奏章,沉默了半晌,最终一句话都没说只是挥手示意秦无庸大声宣读。
原本被老爷子霹雳手段打得有些晕头转向的众阿哥、朝臣们听完了折子,顿时炸开了锅,满朝文武议论纷纷,俨然忘了这儿是金銮殿,康熙
还在上头坐着呢。一起子官员立场不同,围绕着这法子当庭就吵了起来,浑然没有了朝臣的体面。
索额图、马齐、国维、李光地这些个上书房大臣个个不动如山,面色沉稳,满脸子深思状,这份折子关系太大,在没有研究透彻之前,这些个老狐狸是不会立刻表态的。而那些个次一级地朝官只是彼此吵着却也没人上奏表明自个儿的态度。康熙老爷子瞅了瞅乱哄哄的朝堂,也不生气,只是下令退朝。
朝是退了,事儿却没完,别说那起子朝官们都等着看风向,就连阿哥们也不太摸底儿,闹不明白这老六搞的啥子名堂,都急着先去分析一下自个儿的得失,这不,几伙子阿哥分头各自商议去了。
上书房内,康熙老爷子高坐上首,环视了一下那些个上书房大臣,开口道:“今儿个就议议小六儿的这份折子,众爱卿有话敞开了说。”
索额图身为保和殿大学士,在众大臣中排在首位,这话当然得他先说,这货可是坚定的太子靠山,跟胤祚却是死敌,来上书房的路上就想好了对策,这会儿第一个站出来道:“陛下,臣以为毅郡王这份折子实乃误国之言,朝廷原就有定议,火耗不得高于两钱,现如今所收火耗实际已达三钱,本就违了规,既然收归公有,就当充入国库,断没有再分给那些官员的理。为官者当清廉自守,朝廷岂无俸禄哉?”
索额图这话说得慷慨激昂、冠冕堂皇,宛若自个儿就是大清朝第一清官似的,理由还充分得很,不过马齐却有着不同意见,当即出列道:“圣上,臣不同意索大人的观点,臣以为毅郡王这份折子实乃谋国之道,此法谓之养廉银,那起子地方官员没了收火耗的权利,自然断了盘剥百姓的念头,臣以为此法可行!”
国维满脸子沉思状,默默地不开口,眼瞅着康熙的眼光扫过来了,硬着头皮出列道:“圣上,臣以为索大人、马大人的话都有道理,臣恭请圣裁。”
李光地当过地方官儿,深知这份折子的厉害之处,无论是赞成还是反对都会得罪人,索性三缄其口,来个徐庶入曹营一言不发。其他几个上书房大臣则各抒己见,有的赞同,有的反对,吵得不可开交。康熙老爷子看样子心里头也没个底,听了老半会,心里头烦,挥手止住一众大臣吵吵嚷嚷的争论,令大伙儿分头上折子,让他们跪安散去。
接连数日,众大臣、阿哥们为了胤祚的这份折子忙得不可开交,无论是赞成还是反对,各自忙乎的火热,大体上来说,没啥子油水的官绝对是举双手赞成,油水足的肥官儿则全力反对。
太子、大阿哥一系的人马跟胤祚都有些仇怨,自然是全力反对;老三一伙站一旁看热闹,打算看清楚哪一头势大就帮着哪头;老八一伙子在朝官中的势力最大,胤祚这份折子若是真的实行起来,他们所受的打击最重,只是摸不清胤祚究竟要搞些啥子名堂,也摸不清康熙老爷子究竟是怎个看法,也没敢急着表个态,紧赶慢赶地商议了几天,最终准备两份折子,一份赞同。
一份反对,就等着朝议时看风头;老四胤禛免了差,心情郁闷,自个儿在家里头生着闷气,舔着伤口,哪有心思去理会胤祚的那份折子。
大伙儿忙乎了几天,总算又到了上朝的日子,好家伙,刚一开朝,满朝堂的文武百官可就来劲了,各自引经据典争论不休,反对与赞成的吵得不可开交,若不是顾忌着君前失礼这么条大罪,只怕流血事件就得演上好几回。康熙老爷子也被这起子朝臣吵得头晕,再说他老人家自个儿也真没拿定主意,这不,大手一挥,下了道旨意——着毅郡王胤祚即刻启程回京。
胤祚通过自己的渠道,早已得知朝中的变动,这会儿早已做好了回京的准备,这不,刚接到老爷子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圣旨,心里头可是得意极了,立马打点行装,安排好人马,启程回京去了……
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停!打住了,说这是没当过官或是被罢了官的。真要拿着这话来衡量,别说这会儿的官了,即便是历朝历代所有的官加起来,能够不用回家卖地瓜的一只手就能算得出来,可就这么些清官里就真的都是为民做主的?不见得,大体上还是好名声的。
江上来往两张帆,不是为名就是为利,当然为利的远多过为名的,只要有需求那事情就好办了,为名的咱给,为利的咱也不吝啬,可只有一条,拿了咱的好处,就得办事儿,至少是别碍手碍脚地挡着道,真要是拿了咱好处还叽叽歪歪地扯淡那也成,这会儿乌苏里台正缺人呢,揪你个小辫子,让你尝尝流放的滋味也不是没有办法。胤祚这回可是铆足了劲打算回京大干一场的,该做的准备可是一件没少,这不刚接到康熙老爷子八百里加急的圣旨,立马就发动开了。
乘船?嘿,太慢了,等咱赶到京城,只怕黄花菜都凉了。不过这么大艘的船也不能空着回去是不?林轩毅一家子外带李卫那三个小家伙,总得有人护着,这船还用得上。唔,李卫这臭小子皮得很,整日里就是上窜下跳没个安生,好作弄人,鬼主意还损得很,好端端的一个总督府被这小子折腾个够呛,也就只有林轩毅家里那只母老虎能镇得住这小子。嘿,说来也好笑,当年咱也就是顺水人情,送了个歌女,没曾想这乔姐儿看起来清秀可人。骨子里却是强悍得很,连林轩毅这么号角色都管得死死地,到了底儿,连个小妾都没娶,呵有趣得紧。胤祚安排事情,领着一帮子侍卫骑上快马径自赶往京城。左右无事,这一路上想东想西地胡思乱想起来。
这一路晓行夜宿地紧赶慢赶,好歹是十天里赶到了京郊,不过却回不得王府。
按清制,钦差回京得先完了差使才能回自个儿的家,一时半会完不了差的,就只能先住城外的驿站。胤祚赶路赶得紧,到了京郊都已是日头偏西,进宫完差也迟了点。再说胤祚也没打算立刻进宫地,这会儿还有许多事儿要做了。没把握的仗胤祚根本不想打。
早一步出发的侍卫已将胤祚的奏折递了上去,康熙老爷子已经知道胤祚即将来京,派了礼部的郎官早早地就候在驿站了,不过有些出乎胤祚意料的是:老三那货竟然亲自出马,领着礼部侍郎陈汝器并几个礼部郎官笑呵呵地就站在驿站门口。
得。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老三这货定是来探消息地。嘿。也好,先将这货打发了,省得咱还得多跑一趟老三府上。胤祚是郡王,又是钦差,论身份、论地位或是论圣眷都在老三胤之上,不过老三的排行高,胤祚虽说心里头不待见这货,可面子上却少不得应酬的,满脸子笑容地滚鞍下马迎了上去,口里头道:“三哥,怎敢劳您的大驾,岂不是愧煞小弟了。”
老三可是演技派,几个快步迎上前来,一脸子激动地道:“六弟此行辛苦了,瞧,都瘦了,也黑了,真难为六弟了,三哥心疼啊,来、来、来,赶紧进屋歇息、歇息。”
得,老三地演技放后世足够拿奥斯卡小金人的了,那双眼还真饱含着泪水,靠!蒙谁啊,嘿,咱也演一回。胤祚赶忙握住老三那早已伸出来的双手,热情地摇晃着,口里头道:“三哥一向可好,小弟想死您了,这回咱哥俩好好叙叙。”
嘿,是想您死了才对吧,胤祚伸出去的手,热情是热情了,不过似乎有些热情过了头,手上的劲不免用大了些。老三可是个文弱书生,有点儿吃不住劲了,可这会儿正演戏呢不是?总不能穿帮吧,再说哥俩个这么亲热着,也不能有些不满的表示吧,那笑容里可就有点苦了,也搞不定胤祚是不是故意在整他,毕竟胤祚脸上地笑容是那么的灿烂,无邪得简直跟婴儿有得一比,没奈何,胤有些子急地抽出了手,笑呵呵地道:“六弟,来,三哥今儿个左右无事,陪你进屋叙叙,好好听听六弟地传奇故事儿。”
不肖说,京师的驿站是这天下最大的,也是最好的,毕竟这儿可是京师,来往的官吏多如牛毛,地方儿小了哪成。胤祚是王爷,自然有王爷地待遇,偌大的三进院子早打扫得干干净净地,连院墙都重新刷了一番,家具也都是新的,当然这些都是老三做地事,礼部管的就是这些个迎来送往的勾当,要讨好一下胤祚也是题中应有之义。
哥俩个谈话自然是闲人勿近的,这不,刚进了屋,泡好
哥俩个就各自将随从打发了出去,满嘴跑火车地聊开个天气不错侃到了江南美女如云,啥子废话都说了,就是不说正事。胤祚不急,反正今夜也办不成太多的事儿,老三却有些急了,废话说了一筐,口水都耗了不少,正题却一个字都没说,有些吃不住劲了,眼珠子一转,笑咪咪地问道:“六弟,这回算是大展神威了,破白莲教,清河工、漕运,哪样都是不世奇功,三哥佩服啊,只是那个折子……”
呵,来了,熬不住了吧,想探底来了吧。嘿嘿,你急咱不急。胤祚装出一脸子疑惑的样子道:“三哥过誉了,小弟是上了些折子,不知道三哥究竟指的是哪份折子?”
要想趁乱取势,就得将水搅浑,而且越浑越好,胤祚头一份火耗归公的折子都还没议出个名堂,立马加上一颗重磅炸弹——海运折子,这折子虽说是密奏,不过这起子阿哥、重臣个个都是消息灵通之辈,康熙老爷子还没看见那份折子呢,大家伙就从票签处得了信,这不所有的朝臣、阿哥全被炸晕了头,又急赶着议论胤祚的第二份折子了。可这第二份折子是密折,大伙儿虽都知道个大概,可谁也不知道究竟,这不都急着找胤祚商议来了,也就是老三趁着迎接的便利捷足先登了。
胤祚这么一装傻,胤可就有点真傻眼了,那份折子是密奏,虽说大伙儿都知道了,可知道归知道,却是不能明着说出来,否则是要挨大板子的。胤呐呐了一阵也没敢真个儿地问出口来,要是胤祚趁机参他一本泄漏机密之罪,嘿,下场可是不妙。
得,不逗你玩了,虽说您老哥手底下没啥子人物,翻不起太大的浪,可要搞点破坏却也是件大麻烦。胤祚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道:“三哥说的可是火耗归公之事?”
老三这会儿简直快气疯了,满脑门都是黑线,可脸上还得挤出一丝笑来:“六弟这份折子好啊,三哥深以为然,若是照着去做,何愁天下吏治不平,不过,三哥想问的是另一份折子。”
“啊,是这么回事啊,唉,三哥还真见外,咱哥俩个有什么不好说的了,直说就是了。”胤祚乐呵呵地说道。
“那是,那是,咱哥俩一体,不见外,不见外。”胤有点儿哭笑不得地应道。
瞧你个小样,嘿,当初打老子黑拳时,咋不见你说这话。好生耍了老三一把,胤祚心里头乐呵着呢,脸上笑容也格外灿烂了起来。“三哥,这事儿是这样的……”
胤祚简单地将海运折子的事儿说了一下,既不提怎么个运作法,也不提能有多少好处,当然悄悄地指出了一点——漕运变海运,修河渠能额外整出近万顷的良田,这些田虽说算是归了朝廷,可也不是全归了朝廷,毕竟还是要拿出来卖的,怎么卖,如何卖,胤祚没有说,只是提了句将会成立个专售局。
专售局,名字虽是怪了些,可用屁股都能想得出这位子上油水可是足得很,稍一趁手,搞它个十万、八万的简直跟玩儿似的。胤来钱的路子小,手头紧了些,花销却大,这会儿听到有这么个好职位,那心里头可就活络起来了,陪着胤祚笑了一阵,试探着问了声:“六弟,这专售局可是个要缺,非得有个可靠的人来担当不可,否则必然出大乱子的。”
呵,说到点子上了,老三这会儿怕是口水都流到肚子里去了吧,嘿,小样!在海运里头,这专售局不过只是蝇头小利罢了,给你又如何,只要你老哥不瞎搅合,啥事都好商量。胤祚微笑着道“三哥说得对,是该有个得力的人看着,三哥可有要荐的人选?”
“巧了,哥哥门下正好有这么个人,凌思俭,字善和,康熙三十年进士及第,为人老成,现如今就在礼部任事,能信得过,若是六弟急等着用人,三哥倒是可以割爱的。”
“成,这人小弟见见再定如何?”胤祚倒也爽快,虽没说死,可没拒绝就是同意了。这哥俩个算是达成了一致,皆大欢喜,又随意地聊了一阵,胤满意地告辞而去。
老三算是摆平了,可其他阿哥、朝臣那儿却不是件简单的事儿,该如何下手还有个计较,胤祚送走了老三,立刻与林轩毅商量了起来……
运的折子要想通过绝不是件简单的事情,并不是康熙头就能办得成的——康熙老爷子是强势皇帝没错,可问题是这老爷子好面子,除非是遇到威胁到他自个儿地位的事儿,否则绝不会不顾朝臣的意见而强行去做某件事。zuilu
海运折子牵涉到朝堂各部——人事的调动是吏部的事情;河工的整顿、码头的建设、船只的建造是工部在负责;漕运系统的改革则是户部该管;海运的护航则是兵部的调遣;码头治安离不开刑部的配合;礼部虽说在海运漕粮上没啥子搞头,可将来胤祚打算搞海外贸易时就脱不开礼部的帮助,更何况礼部也是六部之一,若是以祖宗之法之类的废话来阻扰也是件头疼的事儿;海运官员的监督、稽查又是御史台的勾当;犯事的官员处理离不开大理寺的协助,林林种种繁琐得很,并不是一份折子上去就能算完事的。
礼部是老三胤的地盘,这货合着老五、老七,在礼部这一亩三分地耕了多年,那里头近半是他的人,只要搞定了老三,礼部基本上就不会跳出来反对,这一部算是基本稳妥了,但也得防着老三变卦反水,尽管这种可能性并不大——老三虽善于打黑拳,可这主儿手头紧,没太多路子找钱,尤其是河工上被胤祚砍了手脚,又被老四追比了一番,正忙着找来钱的路子呢,没理由跟钱过不去。
即便是老三反了水问题也不大,无论是这货还是礼部本身跟海运的关系都不大,反对的意见基本上没什么威力,而这正是老三急急忙忙跑来找胤祚要好处的根由所在。
工部就不必说了。那可是胤祚地后花园,虽说胤祚还没有正式接手工部的活计,可也没有谁会傻到跟自个儿的顶头上司过不去的份上,再说工部侍郎刘思远可是胤祚一手提拔起来的实力派,其在工部的势力要超过现任工部尚书沙穆哈,工部这头可以说是不成什么问题。zuilu即便那起子官员有什么不同地看法也不会在朝堂上跳出来跟胤祚唱反调,除非他打算过几日到乌苏里台去过下半辈子。
吏部,嘿,吏部的问题最麻烦。那是老二胤礽的地盘儿,尽管这货平庸得很,手底下尽是些捞钱不要命的货色,一个好端端地吏部被老二这混球搞得乌烟瘴气地,不成个体统。可问题是胤祚跟老二之间的仇大了,压根儿就没有转的可能性。想要听到从老二口里头吐出来的“赞成”二字基本上就跟盼着天上掉下块大馅饼差不多。不过吏部也不见得就是老二说了算,刚调任吏部尚书的马齐却是个厉害的角色。头上顶着领侍卫内大臣、上书房大臣、文华殿大学士一长串地头衔,并不怎么听胤礽指挥,这位爷可是康熙老爷子的宠臣,只要能说服他,吏部即便有人跳出来唱反调也不怕。大不了来场御前辩论,反正胤祚小时候就玩过御前官司了,那口才绝对不会输给旁人地。
兵部?兵部基本上就是个军队后勤处的干活。所有的调兵大权全都在康熙老爷子手里拽着呢,大清朝的兵部就是六部里最没势力的一个部,在朝堂之上说话地声音也最小。现任兵部尚书博济刚从西安将军的位置上提拔上来,原就是胤祚西征时的部下,两人虽说交往不算多,可关系却不错,半年前上书请奏让胤祚管兵部地就有他一个。虽说不知道这位老部下的态度究竟如何,但他即便是反对海运也不会首先跳出来。zuilu若是可能的话,胤祚倒是想去他府上拜访一下,只可惜得防着有人非议,一个私下沟通朝臣的大帽子扣过来可不是好玩的事儿,不过写封信沟通一下倒也无碍。
刑部,嘿,这儿就是老八的地儿了,老八、老九、老十一伙子都不是省油的灯,那势力远不止在刑部,几乎各部都有他们的人,不将老八搞定了,海运的折子压根儿就没戏。老八的心野,眼里头只有大位,为了大位,这货啥事都能整得出来,断不是光靠好处、银两就能对付得了的。对老八只能是利用,还得利诱、威逼双管齐下才能奏效。即便是不能将老八拉到自己一边,也不能让他挑出来唱反调,要达到这个目的就必须做好各种的准备,好在胤祚此刻手上筹码足,倒也不怕摆不平老八,若是老八真要搞事儿,那就大家
玩完了事。
户部,这会儿户部刚大换血,几个头头脑脑的,都是新人,这其中户部尚书李天馥可是胤祚的老熟人了,这货原是兵部尚书,为着花露水的军需,跟胤祚打过无数的交道,好处可是没少捞。李天馥就是老狐狸一个,朝堂之上除了附和大多数人的意见外,从不表露自个儿的想法,官儿一直当得很滋润,是熙朝有名的不倒翁,胤祚也不指望这货会帮着自己说话,可至少在事情没有个定论的时候,这货绝对不会跳出来反对的。
不过户部的事情复杂,想要真的解决户部的事儿,绝对绕不开老四胤禛,尽管这主儿已经被免了户部差使,可毕竟管了户部几年,手底下还是有些人马的。这事儿说难也难,说易也易,只要摆平了老四,户部也就没了搞头。至于其他几个部、院虽说有些能量,可却不是决定海运折子命运的关键之所在,掀不起太大的浪花。
上书房大臣这一块,胤祚就没太好的沟通办法了,要防着老爷子起疑心,就不能跟这些个重臣太粘乎,别说是私下拜访,就连写封信探讨一下都还是免了的好,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朝堂上摆明道理说服他们。
老八的事情不好搞就慢些搞,老四那头却得先拿下来,老四这会儿刚受了打击,上门安慰一下,顺带说服一下老四却是要的,当然,当初原打算拉上老四一块上奏折的事那就算了,反正原本也没跟老四约定一块儿上奏,只是上了趟门跟老四探讨了一下海运之事来着,再说老四的宅子就在城门外,走起来也方便,这不,胤祚送走了老三,又跟林轩毅探讨了一下应对之策,就急急忙忙地用了晚膳,领着人也不乘轿子,上了马直接奔老四府上去了。
天早黑了,老四的府原就偏,他自个儿又孤僻,不大跟人来往,再加上刚倒了霉,这会儿压根儿就没人会来老四府上做客,天气冷,那些个门房早早地都躲耳房里休息去了,偌大的府门口连个人影都没有,胤祚一行十几人都到了门口了,那起子门房才被马蹄声惊醒过来,忙不迭地有人去通报,有人上前拉马侍候。
嘿,看样子老四这些天过得苦啊,估计连调教奴才的心思都没了,原本规矩那么大的府上此刻竟然松懈到此等地步,还真是天可怜见的,不过嘛,嘿嘿,老四还是继续倒霉下去好了。胤祚心里头一直把老四当成最大的威胁,毕竟他来的那个时空里头,老四可是笑到最后的主儿,这会儿胤祚已经起了心要夺大位,开了弓,可就没有回头箭了,无论如何都得走下去,无论谁挡了道都得打倒在地,然后再踩上几脚,最好让他永无翻身之日。
胤祚在门口等了好一阵子,才等到老四胤禛的出现,忙上前一步道:“四哥,小弟来迟了,四哥莫怪。”
胤禛虽说是个冷面人物,可毕竟还是个人不是?自打他倒了霉,那帮子兄弟们笑成了一片,就连平日里常来串个门子的老十三都不见了踪影,虽说这会儿正因被免了职而不痛快,但见胤祚刚回京就上门来拜访,一身风尘仆仆的样子,心里头着实有些受用,一向冷峻的面上都挤出了一丝的笑容,客气地道:“小六回来了,也不先派个人来打个招呼就这么来了,四哥这会儿可是没啥子东西好招待的了,也就清茶管够。”
嘿,老四也学人说起笑话儿来了,不过老四这货压根儿就不是讲笑话的料,这话咋听咋别扭。胤祚心里头叨咕,面上却是堆着笑道:“四哥的茶一准是好茶,小弟今儿个不但要喝个够,回头还得顺手搂几大袋子的,哈哈哈……”
胤禛笑骂了声:“贫嘴,四哥又不是开茶铺的,哪有那么些茶叶任你用袋装。”
书房里头,哥俩个默默地坐了一阵,谁也没有先开口,老四原本就话不多,这会儿心情不好,也不太想说话,胤祚呢,还在琢磨着怎个开口法,书房里的气氛一时间有些诡异起来……
四是个冷人儿,表面上看起来行事果决,其实内里疑是这货善于掩饰,能看出此点的人不多,胤祚就是其中一个。要想说服胤禛绝非易事,与其绕着弯子说事儿,没地引起老四的疑心,倒不如有话直说了的好。老四生性节俭,不好女色,拿好处来收买老四压根儿就行不通,不过老四心野,好名声,指望着能通过干出一番大事业来博得康熙老爷子的赏识,这便是可以利用的缺口所在。
“四哥,小弟刚递了份折子上去。”沉默了许久之后,胤祚缓缓地先开了口。
胤禛没有说话,只是眉头皱了一下,脸色沉稳地看着胤祚。
“四哥,头前小弟曾与您探讨过海运的折子,此番小弟在河工上走了一遭,也算是见识了河工那塘子水有多臭,故此小弟一回来就上了那道海运的折子。”胤祚同样是一脸子平静地说道。
“唔。”胤禛只是轻轻地吭了声,点了点头,啥都没说,不过心里头却是翻江倒海,难受之至——同样是阿哥,一样领了差使,眼瞅着小六儿样样事儿都办得漂亮,而他自个儿却诸事不顺,事情没办妥,反倒连差使都丢了,嫉妒、伤感怕是难免的,再一听说胤祚已上了海运折子,心里头更是有些失落。
头前胤祚跟老四探讨过这份折子,也给过老四一份简约版的海运计划书,原本想拉上老四一道上本,既巴结一下老四,又让老四分担些压力。不过,那时节胤祚还没起心要夺大位,自然是无所谓得失的,可这会儿不同了,别说老四这会儿没了差使,即便还有差使在身。胤祚也不会分半丝功劳与老四的,无他,胤祚心里头一直将老四当成大敌来看待。虽说历史早变了样,可惯性还在。老四依旧是那个老四,能不能成气候却是难说的事儿,哪怕有一丝地可能性,胤祚都得想着法子将之灭了。
老四不说话,那咱就继续说,不信您老哥不上套。胤祚满脸子沉重地接着道:“四哥。小弟此次出京办差,倒也走了不少地方。眼之所见,触目惊心啊,贪官污吏比比皆是,土地兼并日趋严重,小弟曾在江南见识过一大地主竟然拥有良田近万亩之多。此情此景着实令人侧目。”
胤祚越说越是激动,满脸子义愤填膺的样子,不过所说的倒也是事实。确实有这么个大地主,不过这大地主并不是那些良田的真实主人,哪些地儿都是老八的,那个地主不过是挂名而已,当然胤祚是不会将底细透露给老四的。
“哦?竟有此事?”一直沉默不语地胤禛猛地眼睛一亮,眉毛一抬,双眼紧盯着胤祚不放。
土地兼并一向是朝廷的大忌,对于农业社会而言,土地就是朝廷的心病,土地兼并一旦失了控,一旦有个灾荒,立马就是大乱迭起,朝廷不稳的局面。
户部总地职掌就是管理全国疆土、田地、户籍、赋税、俸饷、财政等事宜。胤禛管了户部几年却没有发现此等迹象,难免有失职的嫌疑,虽说眼下去了差使,可一旦胤祚将事情捅了上去,胤禛还是不免要挨板子,康熙老爷子的板子可不是那么好挨的,疼起来可是会要人命的。胤禛心里头明白,小六儿不会无缘无故来拜访,也不会无缘无故说起土地兼并的事儿,以他对小六儿地了解,土地兼并的事儿必然不假,只是不明白小六儿为何要说起此事,不免有些疑心小六儿是不是打算要挟自个儿。
嘿,激动了吧,咱地好四哥哎,咱若不是还要您老帮忙,也不会跟您说这个了,嘿,咱可以帮你个忙,不过您老也得拿出点诚意来。胤祚满脸子沉痛地点了点头道:“四哥当知小弟不是个虚言之人,小弟手里头有证据,两江、闽浙一带土地兼并已到了非下大力整治不可的地步。”
胤禛坐不住了,霍然起身,在书房内来回地踱着步,脸上满是忧虑,良久之后,猛地转过身来,看着胤祚道:“小六,此事开不得玩笑,一句话得有多少人头落地,你确信此事无误?”
嘿,急了吧,出了此等事儿,户部首先要挨板子,要掉脑袋的是您老哥的手下,跟咱有啥子关系,您老急了就好,呵,咱可就等着您发急呢。胤祚心里头那
可就没边了,面上却一脸子的平静,点了点头道:“向来无虚言,此事确凿无误,不过……”
胤祚故意将话说了一半,立刻引来了胤禛地疑问:“嗯?小六有话尽管直说。”
“好,此事虽棘手,却也不是没有个解决的法子,只是一来小弟并没有管着户部,二来,小弟手头还有海运的事儿待办,法子虽有,小弟却是用不上地,若是四哥不嫌弃的话,小弟可就献丑了。”胤祚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份折子递给了胤禛。
胤禛拿过了那份折子,有些迫不及待地打了开来,就着***仔细地看了起来,脸色不断地变幻着,良久之后,长出了口气,口中喃喃地道:“官绅一体纳粮、摊丁入亩,这两法子理应可行,嗯,可行!”
胤禛自个儿念叨了几句,猛地一抬头,两眼紧盯着胤祚,眼中闪过一丝的疑惑、一丝的不解,更多的是嫉妒,缓缓地开口道:“小六儿,打小了起,皇阿玛就称道你为千里驹,今日看来这驹字该换成马了。说罢,要四哥做些什么?”
嘿,啥千里马不千里马的,老子是龙,不是马,马是让人骑的,这千里马的名号您老还是自个儿留着好了,不过嘛,老四还算上路,知道咱拿出东西来是有条件的,那咱们就来好好谈谈条件。胤祚脸色一正道:“四哥这是说哪的话,别说咱兄弟原本就是一体,就算是为了朝堂公事,小弟也不会有二话。”
“嘿嘿,小六说的是,四哥受教了。”胤禛摇了摇头,自失地一笑道。
“四哥,小弟那份海运的折子关系到我大清的命脉,倘若有失,小弟个人得失事小,社稷受损事大,这事儿牵扯众多,却也离不得户部的干系,还望四哥斟酌一、二。”胤祚客气归客气,该提条件时也绝对不会口拙。
胤禛闻言沉默了半晌,皱着眉头思索了良久,眉头一杨道:“好,四哥虽说如今没了差使,不过户部那块倒也还能说得上话,能帮着自家兄弟的事,四哥绝不会软蛋了的。”
“多谢四哥抬爱,小弟感激不尽。这会儿天晚了,小弟就不打搅四哥休息,要不一会儿嫂子该拿小弟是问了,哈哈哈哈……”事情妥了,胤祚也不想多留,立马就打算拍拍屁股走人。
“好你个小六儿,取笑起你嫂子来了,小心一会儿你嫂子听到了,问你个大不敬之罪,哈哈哈……”胤禛拿到了那两个法子,也看到了东山再起的希望,心情不错,却也放开了一回,开起了玩笑。
让老四东山再起?嘿,胤祚才没那个想头呢,能将老四一棍子打死的机会胤祚绝不会放过,那两个法子看起来美得很,不过这里头却是奥妙无穷,这两法子真要实行,首先触犯的就是那些既得利益的官僚阶层,这其中就包括老八一伙子。
这两法子一旦在朝廷上提出,虽会引起争议,可通过的把握性极大,首先康熙老爷子自个儿就会举双手赞成,那些清廉一些的重臣,例如马齐、李光地之流的也会全力拥护。不过真要想执行起来却不是件简单的事情,阻力之大胤祚自个儿想起来就头疼,再加上康熙老爷子那个好面子的个性,一旦此二法在实施过程中有点儿闪失,嘿,那主事者要挨的可就不是板子而是大棒子了。
胤禛不傻,自然也能看出这两法子真的要执行必然是困难重重,只是他没得选择,要想东山再起,他就必须在短时间内整出些动静来,否则必然在老爷子心里头落下个无能的印象,如此一来,别说什么争大位,能不能得到一星半点的差使都难说了。这也是林轩毅早就算计到了的,算准了胤禛明知道那杯酒可能是鸩酒也得硬着头皮喝下去。
痛快!爽!哈哈,又坑了老四一回,嘿,有意思!刚回到驿站的胤祚乐的满脸子笑容,不过没等他高兴多久,林轩毅的一句话却将胤祚的心情打入了谷底……
无双至,祸不单行。手机站zuilu这话说得一点都没错,头前胤了老四一把而得意呢,转过头来,林轩毅的一句话就险些将胤祚打懵了——“思道现在正在老四府上。”头前胤祚到老四府上,特意带着林轩毅一道去的,只是乔装成了护卫而已——要想夺大位就得先了解对手,而连对手的面都没见过,哪能谈得上了解。胤祚原本打算回驿站后问问林轩毅对老四的印象,可话都还没出口呢,就被林轩毅的话吓了一大跳。
;这货厉害着呢,精明是不肖说的了,更可怕的是阴狠,是那种算计起人来能狠到骨子里的人物。“这消息可靠?先生如何得知的?”胤祚心里头大惊,略有些着急地问道。
“王爷,轩逸刚才在四阿哥府上看到了一幅对联,那笔迹定是思道无疑,厉河与玉露相交多年,彼此投缘,断无看错的理。”林轩毅一脸子平静地答道。
靠!老子忙乎了半天,思道竟然跑老四府上去了,妈的,这事儿咋整的?有这家伙在,老四必然有再起的可能,不行,这祸害不能留着。胤祚杀心大起,在室内来回地踱着步,心里头焦躁不已。别说什么没对手寂寞的屁话,在大位面前没有什么是不可以牺牲的,为自己凭空造出个对手来,那不过是小说家言罢了,真要是有人这么做了,不是傻子就是呆瓜。
“王爷莫急,依轩毅看来玉露并未受到重用。”林轩毅依旧一脸子的平静。
“哦。此话怎讲?”胤祚立刻停步问道。
林轩毅拈了一下胸前的长须道:“头前轩毅见了那幅对联,曾私下问了陪同的高管家,据高管家所言:半个月前四阿哥上朝时在路上遇到一个断腿地伤者,一时慈悲救了此人,将其留在府中养伤,就住在下人房里。手机站zuilu到如今半个多月了,四阿哥还不曾问起过此人,那幅对联是思道闲暇时所写,高管家看了觉得字不错。也就随意地挂了起来。由此可见,思道并未引起四阿哥的注意。”
有眼不识金镶玉,老四这货竟然把天麻当地瓜处理了,嘿,有意思,不过是金子总会发光的。真要是让老四跟思道会了面,谈过话。
那事情可就大条了。妈的,不管怎么说,人是老子先看中的,断没有任凭老四捡了去的道理。先看看能不能趁着老四没留神,把人搞过来再说。唔。还得有个正当地理由,若是思道硬要报老四的救命之恩,不肯来的话。怎么着也不能让他碍了咱的大事。胤祚打定了主意,冷静地道:“先生既与思道相交莫逆,不如由先生出面,到老四府上接人,就说是接他回乡养伤,如此可好?”
“唔,玉露生性机警,此话未必瞒得过他,不过试试却也无妨,事若不谐,就按王爷地意思处理。”胤祚的杀意压根儿就瞒不过林轩毅,虽说林轩毅跟思道算是老友,但在大业面前,别说是友情,就连亲情也算不得什么,以林轩毅的胸襟虽说不惧怕思道,但也不想为自己留下个大敌。
事情虽多,可也得一件件办,胤祚心里头虽急,可也没招,总不能半夜里提把剑就这么杀到老四府里吧?再说明日还得进宫见康熙老爷子,那可不是件轻松的活计,若是不能说动老爷子,这些日子里所有的努力全都是白搭,给老爷子留下个办事不牢靠的印象不说,这些年来投资到海运上地大把银子可就全砸水里头了,没奈何,胤祚也只好闷着头歇息去了。手机站zuilu
刚走入乌雅氏的寝宫——永和宫,胤祚就望见康熙老爷子正含笑坐在榻上,乌雅氏正静静地站在康熙老爷子地身边,同样是微笑地看着胤祚。胤祚不敢怠慢,忙一头跪倒在地,请安觐见,“儿臣见过皇阿玛,见过皇额娘。”只是心里头却有着一丝的疑惑:老爷子召见自个儿谈公事理应是在上书房,怎会到额娘的宫里,不知老爷子究竟搞啥子名堂?
“呵,小六儿回来啦,唔,好!这趟差使办得不错,朕心甚慰。”康熙老爷子满脸是笑地道。
靠!又是这句话,老爷子您就不能拿出点实际的赏赐?这话咱都听出老茧来了,要不换个说法也成。胤祚心里头嘀咕着,面上却谦逊得紧,口里道:“谢皇阿玛夸奖,儿臣不过是秉皇阿玛的旨意办事,全仗着皇阿玛地英明,儿臣不敢居功。”
“哈哈哈……
小六儿,出去溜达了一趟,马屁功夫又长了一大块,些官没少拍你的马屁吧?”康熙老爷放声大笑起来,显然心里头很是满意胤祚的差使。
嘿,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您老爷子高兴就成,只要别没事就打咱地板子就好。胤祚陪着笑道:“皇阿玛,头前儿臣所上的海运折子……”
胤祚的话还没说完,康熙老爷子就笑着挥手打断道:“此事改日早朝再议,今儿个叫你来是为了你大婚的事儿,唔,皇阿玛在你这么大的时候孩子都好几个了,你完了差,也该是办婚事的时候了。”
怪不得老爷子会在额娘的寝宫里见咱,原来是为了这个事儿,唔,这些日子里忙得晕头转向地,都忘了还有个兰月儿在等着咱,嘿,惭愧!惭愧!一想起兰月儿那美到极致的可人样儿,胤祚心里头顿时一热,脸上露出温馨的笑容。
康熙老爷子饶有兴致地看着胤祚那张有些呆笑着的脸,顿时又是一通大笑,饶是胤祚脸皮子厚,也不禁有些微微发红。
“好啦,起来吧。”到了这会儿康熙老爷子才让胤祚平身,乐呵呵地道:“头前钦天监算了个良辰吉日,下个月十六就是你的大婚之期了,这事儿朕已经交给简亲王去办了,小六儿这就去简亲王那儿好生聊聊,别乱了礼数,失了天家的脸面,去吧。”
“是,皇阿玛,皇额娘,儿臣告退。”胤祚磕了个头转身出了宫门,直奔宗人府而去,见了简亲王,议定了些细节,到了下午时分才有空回王府,这一路上心思却并没有放在婚事上,海运折子的事儿始终揪着胤祚的心。
改日早朝再议?老爷子究竟是何意思?连个让咱开口解释的机会都不给,难不成老爷子并不同意此折?可若是真不同意此折,也不是这么个说法,一句此事荒谬就足以将咱一棍子打死的;可要说老爷子同意此折,也得先给咱个机会、让咱把细节都叙述一番,断没有改日早朝当堂议事的理,老爷子的葫芦里卖的是啥药?
胤祚想不明白,不代表林轩毅也想不明白,听完胤祚的介绍,林轩毅微微一笑道:“圣上必然已经跟那起子上书房大臣通过气了,大体上是赞成的多,反对的少,圣上虽没有表态,但心里头必然是赞成的,只是此事重大,牵涉极广,断不是圣上点了头就能行了,看来圣上还是想多听一下朝臣们的意见,该做的准备工作还是不能停。”
唔,这话有道理。胤祚点了点头道:“好,既如此,趁热打铁,本王就到老八那儿走上一遭,先生也同去可好?”
林轩毅摇了摇头道:“王爷自去便成,厉河正好趁着有空到四阿哥府上走一遭,探探思道,看他是怎个想法。”
不错,这事儿得赶着办,总不能让老四得了大便宜去。胤祚想了想道:“既如此,也好,先生还请小心,别露了先生的底儿。”
“厉河心中有数,王爷只管放心便是。”林轩毅行了个礼,退了出去,自个儿忙乎去了,胤祚定了定神,出了房门,上了大轿,领上一帮子护卫直奔老八府上。
老八、老九、老十一伙子人连同几个智囊这会儿正集聚在一块儿,商议的正是胤祚的那两份折子。大家伙都已经商议了好些天了,始终没个定论,并不是没有对策,只是拿不准胤祚究竟要搞啥名堂,大家伙不敢轻易出手,这会儿听到门房来报胤祚来访,老八楞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挥了挥手道:“快请,不,本贝勒亲自去迎,各位都先到后屋避避。”
“六哥,今儿个是啥风把您给吹来了,怪不得今儿一早,院子里的喜鹊就一直在叫,原来是六哥要来了。”老八胤禩脸笑得像朵菊花,嘴甜的像抹了蜜一般。
靠!老八这货就***一个笑面虎,嘿,演起戏来比老三都强三分,咱也演演。胤祚满脸子笑容地道:“怎么,老八不欢迎?哈,那六哥可就走了。”
“六哥说哪的话,六哥刚回京就来小弟这,着实令小弟心里头感动啊,呵呵呵,六哥里面请……”
哥俩个边走边说笑,各怀心思地向门内走去……
八胤禩是个啥货色,胤祚心里头明白得很,那可是含儿,一个不小心被他给宰了,指不定你还以为他是在帮你呢,要想从这货的嘴里头套出句真话来就跟大海里头捞针差不多,不过这号人往往有个通病——想得多做得少,谨慎是谨慎了,可抓不住战机却是最大的问题所在。
头前胤祚没打算夺大位的时候,一向不理会政事,跟老八没什么冲突,平日里也给了老八不少的好处,哥俩个处得还行,可自打胤祚接手了工部差使起,老八就开始防着胤祚了。那一回河工上的事儿老八也跟其他几个阿哥一块儿联手打算给胤祚来上一道狠的,只是胤祚机警外加运气好,识破了阿哥们的阴谋,各个击破,又拿出一省的经销权跟老八作了回交易才算是逃过了一劫。
老八跟老四不同,那嘴巴可是能说会道地,放后世一准是个最佳推销员,外带头号骗子的干活,满口子跑火车地跟胤祚瞎侃着,胡天黑地,没个实话。胤祚却也不着急,见招拆招,你来我往,尽是瞎扯,反正从古到今,从天上到地下,乱扯了一通,压根儿就不提来意,仿佛就像是专程来聊大天、侃大山的样子。
这哥俩都不着急,躲后屋里头的老十却憋得难受,恨不得冲出来,给胤祚两下子,好问个明白,不过他也只敢想想而已。老十自幼骄横,一副大老粗的样子,谁都不怕,可偏生就怕胤祚。小时候就因跟胤祚捣蛋,被狠狠地痛揍过几次,打又打不过胤祚,辩论就更不是胤祚的对手,每回见到胤祚都老老实实地不敢放肆,这会儿听外屋哥俩个屁话连篇。那火爆子脾气又不敢发作,只好在后屋瞎转悠,一不小心撞倒了一个摆设用的大花瓶,顿时爆出一声“乓”地巨响。
以胤祚的武功早就发现后屋里躲着一帮子人。
算算少说也有七、八个,心里头知道那些都是老八的心腹手下,只是胤祚压根儿就不打算说破,不过这会儿老十整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再装傻也就有点儿说不过去了,胤祚揣着明白装糊涂地问道:“老八。你咋把狗都养屋子里头了?”
胤祚这话毒的,嘿。把满屋子的人都骂了,话里还不带脏字儿。胤禩心里头明白定是老十那货耐不住了,这会儿面对着胤祚那张笑呵呵地脸,只好尴尬地赔笑道:“是猫,嘿嘿。是猫,小弟素来喜欢猫,头前托人整了只波斯猫。这会儿怕是急着抓老鼠呢,呵呵呵……”
靠!你个死老八,竟敢把老子比成老鼠,娘的,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就不知道马王爷长了几只眼。胤祚乐呵呵地笑道:“哦,波斯猫还能抓老鼠?没听说过,竟然有如此神奇的波斯猫,那六哥可得开开眼。”胤祚边说边作势要站起来,一副打算进里屋去看个究竟的样子,登时把胤禩吓了一跳,忙不迭地道:“六哥,里头打翻了花瓶,乱着呢,先让下人们打扫干净,回头小弟让人把猫给六哥送去可成?”
“成!”胤祚答应得很爽快,毕竟撞破了,大家伙面子上都不好看,吓唬吓唬老八也就算了。不过既然说到了猫和老鼠,胤祚也就挑起了真正地话题:“六哥这次下江南可是开了眼界了,早听说江南富庶,这回六哥算是信服了,六哥也算是个有钱人,可跟人家一比,啧啧,有些惭愧啊。”
胤祚的身家有多少胤禩是不太清楚,可整个大清朝说到有钱,压根儿就没几个能跟他比的,这会儿跑自个儿府上来叫穷,说到天边胤禩也不相信,尤其是胤祚特意提到了江南,更是令胤禩心里头发毛,无他,胤禩的大多数地产可都在江南呢。赶忙转开话题道:“六哥大婚的日子就要到了吧,小弟得好生整出份好礼来,定不能叫六哥取笑的。”
切,小样,怕了吧,嘿,你不想说咱还就偏说,不把你给忽悠了,咱就倒立着走回家去。胤祚不理会胤禩地话题,自顾自地道:“啧啧,朝廷三令五申不准大肆兼并土地,可有人就是不怕死,嘿,要钱不要命了,有个叫刘一刀的货色居然整出了万亩地良田,还有座不小的镇子,了不得啊,了不得。”
“那是,那是,六哥说得是……”胤禩满脸的笑容都透着苦涩,那刘一刀原就是他的手下,那些子良田可都是胤禩自个儿的财产,真要是让胤祚给捅上去了,胤禩虽不至于就此被圈养了,可那些财产也
住了,那可都是胤禩多年来刮地皮整出来地。
胤祚慢悠悠地说完之后,就不再开口了,只是悠哉地看着天花板,就像天花板上有副春宫图一般。胤禩搞不清楚胤祚究竟想要干什么,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会儿他那张能骗死人不赔命的嘴也哑了,呐呐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正在这尴尬的时候,后屋里头传来一声轻咳,胤禩猛地一醒神道:“六哥,咱都是自家兄弟,有啥子话都好说,啥事都好办不是?但凡有个用场地,六哥尽管吩咐就是了。”
嘿,老八你个死货,谁要是信了你这套屁话,谁***就是呆子,你小子就是个口是心非的主儿。胤祚也满脸子真诚地道:“这话说得好,咱兄弟就是一体的,谁要跟咱兄弟过不去,那就是找死,六哥第一个不放过他。”
“嘿嘿,那是,那是……”胤禩陪着笑脸道。
该威胁的已经威胁了,剩下的就该给好处了,老八这货也不是个好惹的主,真要把他给逼急了,这货真能跟你玩命儿。胤祚故意装出刚想起啥重要事情的样子,一拍后脑勺道:“唉,瞧六哥这记性,光顾着闲聊,连正事都忘了说,惭愧
来了,来了,正题就要上演了。胤禩精神一振,满脸子热情地道:“六哥有事尽管开口,小弟火里来,水里去,断无二话。”
老八那副认真而又热诚的样子骗骗外人还成,胤祚却不会上当的,只是笑呵呵地道:“嘿嘿,是这样的:六哥最近搞了个海运的折子,也就是打算将河工、漕运的事儿好好整整,一次整到位,将来也好偷个懒,小八你是知道的,六哥一向懒得很,不耐政务,可皇阿玛偏生要把工部这烂摊子塞咱手里,六哥也是没法子不是,嘿嘿,赶巧,这回得了个奴才,提出了个可行的法子,六哥也就顺势递了上去,成不成地,还得靠大家伙支持对不?”
“对,对,对,啥事儿大家伙相互帮衬着总能成的,能成,一准能成。”胤禩一副打包票的样子。
屁!不给你好处这事儿一准不成。胤祚心里头明白得很,拿眼瞅瞅胤禩,笑着道:“唉,六哥人懒,又没那么多得力的手下,现如今人才难得啊,唔,六哥算了算,海关、船队、粮道缺的人手可不是一般的多,烦啊,小八你手面广,要不借六哥些人手?六哥要的也不多,就粮道上三、两个足矣。”
到了讲价钱的时候,胤禩也绝不会客气,乐呵呵地说道:“成,这事儿包在小弟身上,啊,小弟这里还有几个得用的奴才,性子也好,平日里对海关也很懂得一些,要是六哥急用的话,小弟这就忍痛割爱了,呵呵,大家都是兄弟,没说的。”
靠死你个老八,你小子还真不是一般的贪心,***,粮道上的肥缺要了,连海关也不想放过,借人给老子用用?妈的,你可是狮子大开口啊!胤祚心里头别提多腻味了,烦着呢,可面上却乐呵呵地道:“呵呵,小八还真是有心了,海关的事六哥不懂,要不到时就借小八一个人用用也成。”讲起价钱来胤祚也不含糊,咬死了最多一个。
“也行!若是需要再多两、三个也不成问题。”胤禩依旧不依不饶地说道。
嘿,两、三个,妈的,五个海关,你小子就想吃掉一半以上,没门儿,老爷子那儿要插人,别的重臣,阿哥指不定还要插手,咱自个儿也要安排手下,都给了你,老子岂不是忙乎了半天,全为他人作了嫁衣装。
胤祚笑呵呵地道:“人也就差那么一、两个,有老八这份心意,六哥就很是高兴了,得,就借老八一个人使使,这事儿就这么说定了。”
“也好。”胤禩也没再坚持。
事情办得差不多了,胤祚也不想再废话,又瞎扯了几句起身告辞而去。
胤祚刚走,老九一帮子人都涌了出来,老十口里头瞎嚷嚷地痛骂着胤祚,听得胤禩不耐烦地喝道:“闭嘴先生,依你看老六究竟在搞什么鬼?”
温瑞和的回答令在场的人全都傻了眼……
瑞和在老八胤禩府中乃是第一号谋士,可平日里的话多,但言而有物,落地有声,往往能切中要害,这会儿见胤禩问起,并没有平日里沉思一番的作态,直截了当地说了两个字:“劲敌!”
“劲敌、劲敌?”胤禩低声地念叨了几遍,紧接着问道:“温先生,依您看来老六这货怕是也起了意了吧?”
“看不透。”温瑞和摇了摇头,有些不敢肯定地说道。
老十胤锇急不可耐地叫道:“打什么哑谜,老六究竟在玩啥子游戏?”
“老六怕是动心了吧?”老九胤禟阴阴地插了一句。
“***,老六这货要真是动了心,这回咱们就跟他干上了,断不能叫他爽了意。”老十咋咋唬唬地乱嚷嚷起来。
“够了!”胤禩心里头烦着呢,有些气恼地止住了胤锇,柔声地问温瑞和道:“何解?”
“唯其行事诡异,出于常理,不好揣摩。”温瑞和摇了摇头道。
“
“六阿哥若是真的起了意,那就是个可怕的劲敌,但若是无意,还是暂时不要去招惹的好,大阿哥、太子的前车之鉴就摆在那儿。此事尚需慎重,不如静观其变,看看再说。”温瑞和平静地说道。
温瑞和的话虽没有明说,胤禩心里头却是明白得很:老六打小了起就是个狠角色,老大、老二都被其整得灰头土脸地,没了脾气,可这货懒。向来不参与政事,也不跟朝臣往来,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没见这货起意,这回突然间勤了起来,着实有些诡异。普横所说的静观其变倒也不失为上策。若是此事成了,自然无话,若是真到了不成的时候,加上一把火。烧他个焦头烂额的也不迟。胤禩在心中将各种情况都掂量了一番,长出了口气道:“就依温先生地意思,这事儿先稳着,看看再说。”
人生在世总会面临着各种各样的选择,该如何抉择并不是件简单的事情,胤禩做出了他的抉择。而就在此时思道也面临着人生的最大抉择。
今儿个天气晴朗,大下午的阳光照在身上暖烘烘地。让人昏昏欲睡,若不是有差使在身,刘小河也就真地找个地方睡去了,只是他不敢,府里头那位主子近来火气旺。真要是在这节骨眼上违了他的意,怕是不死也得脱层皮,因此刘小河也只能不停地搓揉着眼皮。强打起精神杵在大门口候着,心里头却只犯叨咕:自打主子没了差使,这府上着实冷清得紧,又没啥子人上门来,咱杵在这也闲得慌。
刘小河正垂着头胡思乱想着,冷不丁耳边传来一声问讯:“大兄弟,敢问这里是四贝勒府上?”
“是啊。”刘小河下意识地应了声,这才猛地抬起头来,打量了一番来人:模样倒也周正,青衣小帽,土里巴叽地,一看就是南方来的土包子,没啥子见识的那一种,刘小河顿时为自个儿刚才答话快了而有些懊恼,鼻子里哼出声道:“啥事?没瞧见这儿是贝勒府吗?有屁快放,放完了一边去。”
“唉,是、是、是,老哥说得是,小地打南方来,可可里听说小的一位亲戚正在贝勒爷府上,就琢磨着来探访一下。”来人很是客气地应道。
“哦?是哪位啊?”刘小河也就是个门房听差,在府上地位低微,任何一个府里的奴才都能吆喝他,一听面前这货竟然在府里有亲戚,立刻换了副笑脸问道。
“小的那位亲戚姓,名思道,烦请大兄弟通报一声,小的大老远来一趟不容易啊。”来人低声下去地陪着笑脸。
“思道?”刘小河思索了半天,愣是没搞明白这思道是啥子人物,这府中上上下下百多号人,刘小河全都认得,这里头就没个叫思道的。刘小河心里头认定面前这货必然是昏了头,乱认亲戚来着,心头火起,骂道:“没这号人,这里是贝勒府,不是你小子能忽悠地地儿,趁大爷今儿个心情好,快滚,要不大爷扭你去顺天府。”
“别、别、别,大兄弟别动气,小的听府上蔡帮办说地,说是前些日子,贝勒爷救了个人,说是叫思道,赶巧小的那兄弟
思道,听蔡帮办描述的样貌,一准是一个人,小的这看,顺便接了人回咱家养伤。”来人点头哈腰地说道。
蔡帮办,厨房买菜的干活,大小算个管事,就是嘴碎,爱絮叨,背地里下人们都管他叫长舌老蔡。刘小河自然是清楚长舌老蔡地为人,一听说来人是打老蔡那儿听来的,倒也没了疑心,不过要他为个客居府上的瘸子忙乎,心里头却是不乐意地,刚张了嘴,打算轰来人走,一锭一两多的银子悄然进了他的手心
行,有眼色,趁着这会儿没旁人,这银子就收下了。刘小河嘴角一挑,乐呵呵地道:“好吧,看在你大老远来的份上,咱就帮你说一声,能不能接到人,还得听高管家的吩咐。”
“行、行、行,大兄弟费心了。”来人可着劲地陪笑脸。
刘小河去了好久才转了回来,满脸子不高兴,想来是被苛了,不耐烦地道:“等着,那死瘸子一会儿就出来。”
“谢大兄弟了。”来人赶紧一鞠躬,闪到路旁候着。没多久,一阵拐子点地的声音传来,一身白衣的思道拄着双拐艰难地行出了大门,那双腿上兀自绑着夹板、绷带之物。来客忙冲上前去,扶住思道,口里道:“玉露老弟,苦了你了,哥哥直到今日才得知你的下落,来迟了,来迟了。”
“你……”思道楞了一下,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来,玉露贤弟,哥哥这就接你回家。”
回家?思道心里头一震,一时间百感交集,茫然地呆立了好一阵子,心中犹如翻江倒海般难受,片刻之后,幽幽地说道:“走走吧。”话音一落,架起双拐,艰难地走向不远处的一个驻马亭。
“玉露老弟,为兄来迟了,贤弟受委屈了。”
“厉河兄,小弟如今已是残疾之身,天下虽大,却已无处可去,也就打算找个地方度此残生,其他的事,小弟已无心过问了。”思道幽幽地说道。
这位青衣小帽的来客正是乔装打扮而来的林轩毅,两人相交多年,有些话不用明说,各自心里头都是有数的,这会儿林轩毅一听思道的话,就明白思道还念着四阿哥的救命之恩,暂时没有为胤祚效力的打算。
头前在金陵之时,林轩毅就曾向思道提出过让其效力胤祚之事,那会儿思道满腹心思就想着通过自个儿的努力科举成名,并不想依附于他人门下,可也没有拒绝林轩毅的提议,毕竟胤祚的事迹思道可是听多了,也知道胤祚文武全才,是个了不得的阿哥,可没亲眼见识过,总是不放心,不想轻易地就将自己卖了。
林轩毅默默了良久,叹了口气道:“玉露老弟,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有些事儿过去了也就过去了,实不必放在心上,当断则断。”
林轩毅这话的意思是救命之恩固然要报,可并不需要投身其麾下,也就是个良禽择木而牺的意思。思道原就是精到了骨子里的人物,如何听不出这话里头的意思,要说没动心那是假话,明摆着胤祚那一方眼下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又求贤若渴,并不计较他的残疾,派出了首席谋士前来相邀,诚意已是十足。可就这么投奔了胤祚,且不说将来不免有对上胤禛的那一天,不好面对,即便是眼下胤禛刚救了他的命,一无报答就这么一走了之也不是思道所能接受的。
人永远是出于矛盾之中,即便是像思道这等精明到了极处的人物,一边是救命之恩尚未报答,一边是诚意相邀,情深意切,如何抉择实在是令思道为难。
|=该说的都已经说完,林轩毅也就不再多说些什么,只是静静地站着,等待思道最后的决定。
抉择总是艰难的,思道这一坐就是大半天,天都快黑了,思道才抬起头来,双眼中厉芒四射,轻轻地说了一句话……
“厉河兄,你我相交多年,小弟的性子,你是清楚的,玉露不敢自比圣人,可恩怨还是分明的,四阿哥于玉露有大恩,玉露实不敢忘,待玉露还清了人情,定当前往兄长处。”思道眼里精光闪烁,缓缓地说道。
“如此也好,只是……”林轩毅迟疑了一下。
“兄长但请放心,弟自有分寸,待弟为其谋划一番,改日即去寻觅兄长。”思道看着林轩毅,满脸子坚定的表情。
“好,为兄先告辞了,静候贤弟佳音。”话已说到这个份上,林轩毅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送思道回了四阿哥府,自个儿转身大步离去。
胤祚今儿个心情不错,好生戏耍了老八一番,虽说明知道老八根本不可能帮着自个儿说好话,但能令老八投鼠忌器,不至于跳出来跟自己作对也就算是万事大吉了,算了算六部里头也就剩吏部与兵部不曾联络,可也只能先到这里了,一切的事情等明日早朝再见机行事了。只可惜胤祚的好心情并未保持多久,回了王府刚坐下,茶都还没喝上一口,就看见林轩毅走了进来,脸上虽平静可眼神里却略带着一丝的遗憾。
“先生请坐,先喝口茶暖暖身子,上好的西湖龙井,刚砌好,正热着呢。”胤祚心里头已经明白事情定是出了岔子,也不急着发问,招呼林轩毅先坐下喝茶。
林轩毅也没多客套。坐了下来,好整以暇地喝着茶,半晌之后,悠悠地将今日见思道的事情经过娓娓道来。
报恩?谋划一番?嘿,哄小孩子吗?这改日又是何日,***。该不会是等到老四上了位,这货打着抄家的名义来咱这吧?胤祚默不作声地坐着,心里头盘算着各种对策,脸色虽平静。眼中却已冒出了杀气。良久之后咧嘴一笑道:“这么说来,此人留不得地喽,嘿,先生以为如何?”
“不一定。”林轩毅微微地摇了摇头道:“厉河与之相交有年,熟知此人个性,若是大恩未报。此人必定不会离开四贝勒府,若是自认为已还清的人情。践约而来也说不准。”
胤祚霍然起立,在房中来回地踱了几步,思索了一番,猛地站住了,嘴角一勾。笑眯眯地道:“也好,人才难得,本王也不愿做那等燃琴煮鹤的煞风景之事。本王就给他个机会,最后再试试他的诚心,若是……嗨,那就别怪本王不通人情了。”
此事关系重大,林轩毅虽有一丝的不忍,可也没有再多说些什么,只是开口道:“王爷,玉露的事儿也急不得,暂且先搁在一旁,明日早朝地事儿今儿个还得好好议议。”
_线可能吗?要报恩,这很容易,咱就创造个机会让他一次报个够,若是报完了恩,还搞七捻八的,那也只好请老同志到阎王爷那儿喝茶去了。胤祚摇了摇头,将思道之事暂且抛到脑后,与林轩毅探讨起明日上朝时可能会受到的诘难。
“上朝。”随着太监们一声声地上朝声,朝臣们踏着碎步,排成数列鱼贯地急步向乾清宫大殿而去。三呼万岁已毕,康熙老爷子不等朝臣们上奏章,手略略一抬说道:“今儿个早朝就议两件事,头一件是火耗归公的折子,头前众爱卿都已议过了,今儿个就听听当事人是怎个说法。胤祚。”
“儿臣在。”胤祚一闪身从大阿哥身后站了出来,一头跪倒在地。
康熙老爷子饶有兴致地打量了胤祚好一阵子,这才开口道:“这折子既然是你提出来的,那就给各位大臣们好生叙叙吧。”
“是,皇阿玛,儿臣遵命。”胤祚大声应答,接着一挺身站了起来,环视了一下众大臣,略一沉吟,缓缓地开口道:“诸位大人当知官缺有肥、瘦之分,谓之:冲、繁、疲、难……”
胤祚朗声将奏章背了一遍,末了微笑着说道:“诸位大人可有何疑惑之处,本王可以解释一、二。”
京畿道御史郎月明第一个跳了出来,大声道:“下官不同意毅郡王的说法,下官以为官缺是有肥瘦,但身为朝廷官员理应奉公守法为先,为民表率其后,朝廷自有定规,火耗不得超过二钱,原本就该如是,毅郡王的做法实乃画蛇添足之道,下官不敢芶同。”
嘿,早就知道你小子会是第一个跳出来的,妈地,老二那货还真是迫不及待地想
再次过过招,也好,就先拿这个郎月明开刀好了。道:“朗大人说得如此激动,想来一定是位清廉自守的好官喽?”
“本官一向如此,毅郡王此话何意?”胤祚地话里头暗指朗明月手脚不干净,登时把朗明月气得火冒三丈,只是顾虑到这儿是金銮殿,才没敢放肆。
“哦,本王心里头有些疑问,烦请朗大人解释一下可好?”胤祚悠哉地说道。
“下官无事不可对人言,毅郡王但问无妨。”朗明月那张脸这会儿一点都不像明月,倒有些像黑锅底。
“本王没记错的话,朗大人历任过高阳知县、江宁知府,对吧?不知朗大人当时收的是几钱的火耗?”胤祚不等朗明月开口接着道:“朗大人在高阳任知县收的是两钱七地火耗,到了江宁任知府,收的火耗就成了三钱,有这事吗?为何朗大人不按朝廷定制的两钱收啊?”
“你血口喷人,我,我……”朗明月犹如被踩了尾巴地老猫般跳了起来,连王爷、本官之类的话都忘了,青着脸,手指着胤祚,全身抖得厉害。
“哼,本王从不信口开河,要证据吗?本王这里有。”胤祚伸手从衣袖中取出几张写满了字的纸来,手一杨道:“朗大人不会不认识高阳城的贺学名、贺班头吧,这里有贺班头的证词,朗大人在江宁的师爷叶成万也有份证词在此,可需要本王念念?”
“我,我……”朗明月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他不知道胤祚是如何得到这些供词的,可眼见无可抵赖,忙苍白着脸向着康熙老爷子的方向一头跪下道:“臣有负圣恩,臣罪该万死。”
康熙老爷子连话都懒得说,只是挥了挥手示意朗明月自个儿到一边跪着去。
胤祚笑容满面地道:“禀皇阿玛,地方官员来钱的路子不外乎四条:一是火耗,二是吃官司收黑钱,三是额外加捐,四是多瞒少报从国库里挖钱。这其中后三者都是有违大清律的违法勾当,若是犯了自然有国法处置,可一般守规矩的官员其收益靠的就是火耗,只是官有肥、瘦,其间相差极大,得了肥缺的自然是心满意足,得了瘦缺的,心中自然不平,如此一来芶且钻营之事就难免了,儿臣以为将火耗全部归公,然后按官缺下发,形成定制,那起子官员们没了收火耗的权利,也就少了那些子攀比之心,这法子就叫高薪养廉,若是拿了养廉银还算计着盘剥百姓,这样的官就该杀,杀上一批,何愁吏治不清。”
康熙老爷子点了点头却没有开口表态,正在此时,上书房大臣、吏部尚书马齐站了出来,口里头道:“圣上,微臣也有话想问问毅郡王。”
“准。”老爷子笑着点头。
靠,这马老倌跳出来凑什么热闹,难不成也想跟咱过过手?胤祚心里头还真有点不想跟老马同志过不去,一来老马同志确实是个清廉自守的能员干吏,二来胤祚也没算到老马同志会跳出来,没啥子准备的,心里头还真有点犯叨咕,可都到了这会儿了,也只好笑着道:“马大人有话请说,本王一一作答便是。”
“王爷客气了,下官只有一事不明,这火耗归公好是好,不过这火耗也是取之于民,用来分给官吏,怕是有些不妥吧?朝廷官员自有朝廷发给的俸禄,这火耗收之国库岂不是更好?”马齐那双小眼睛转悠的滴溜溜地。
嘿,你个老马同志还真是会说话,这话里貌似在帮着咱呢,嘿嘿,这情咱先记着了,有机会还你个人情。胤祚笑呵呵地道:“官员也是人,也要迎来送往,还要雇请师爷、奴仆,得维持朝廷的体面,若是光靠朝廷的俸禄,怕是不够的,钱不够怎么办?不是想办法刮地皮就是想法子从国库了捞钱;官员也是人,是人就有贪念,只是有的人能控制住自个儿的贪念,有些人则做不到,光靠律法制约是不成的,可养廉银加上律法却能有效地遏制官员的贪念,试想一下,稍有良知的官员们即便遵纪守法,每年的收入都已是丰厚,也用不着去盘剥百姓,若是犯了法,不但丰厚的收入没了,还得去坐牢,又如何不令这些官吏在违法之前三思而后行,而这正是高薪养廉的意义之所在。”
胤祚畅畅而谈谈,猛地一转身面对着康熙老爷子道:““皇阿玛,儿臣以为此法不但可行,而且是事在必行,请皇阿玛决断。”
胤祚的话言之有理,掷地有声,再加上火耗归公的折子朝臣们都已经议过数次了,其中的利弊早都已了然于心,即便是康熙老爷子也明白其中的奥妙,只不过有一件事儿,大家伙都闷在心里,谁也不提,那就是究竟由谁来定官缺。醉露书院定官缺的事儿牵涉到整个大清朝所有的官员、所有的职位,并不是件简单的事儿,繁琐得很,可油水也足得很,大家伙都不吭气,就只等着老爷子拍板了。
朝臣们不开口,并不代表阿哥们就没了响动,太子见自个儿的手下吃了鳖,心里头歪腻得很,又见胤祚慷慨陈词,更是有些气不打一处来,此刻见朝臣们都不说话了,胤礽自个儿站了出来,口道:“皇阿玛,儿臣以为毅郡王这折子听起来是好,只是真儿个执行起来怕是困难重重,先不说可行不可行,就说定官缺的事儿没个公正严明的大臣看着,怕是要出大乱子的,儿臣以为此事还是暂时搁置,将来再议为好。”
再议?再议你个头啊!老二你小子不就是担心这差使落咱手上,怕咱混吏部里搅乱子吗?嘿,咱不傻,没事咱何苦找事呢,没地让老爷子起疑心。胤祚心思快着呢,立马就辨明了老二那点子小肚鸡肠,微微一笑道:“皇阿玛,太子所言有理,儿臣也以为是该有个老成持重而又廉洁自守的重臣来把关,儿臣认为马齐、马大人身为上书房满大臣,又身兼吏部尚书之职。为人廉洁自守,正是担当此任的不二人选。”
“准了。”康熙老爷子一锤子定了音,这事儿也就算是定了案,太子虽有心再说些什么,到了这份上也只好先忍着了。醉露书院胤祚看老二那副憋屈的样子,心里头直乐呵:老二啊老二。
说你蠢,你还是真地蠢,竟然看不出咱家老爷子的心里早就投了赞成票,叫咱当众议事。一来是通过咱的嘴来说出老爷子自个儿不好说出口的话。二来是在考验咱呢,老爷子就是想看看咱是不是那号子想揽权的人,咱才不上当呢,那些子破事还是归别人管去,省得老爷子起疑心,又给咱上眼药。嘿。这回老大这傻冒没蹦出来,倒是你来吃鳖了。哈哈,爽很!美很!
胤祚正得意呢,冷不丁又听到老爷子开口了:“火耗归公的折子就交由吏部办理,众爱卿议议海运地事吧。”
火耗归公的事儿牵涉虽大,大家伙有的赚了。有的亏了,可不管怎么说,都还是有钱可拿地。只是个多少的问题,虽然不少人心里头不满,可也还不至于不满到要跟胤祚对着干的地步,可海运的事儿那就不一样了,大伙儿都知道有这么份海运的折子,但大多数人都只知道个大概而已,并不清楚其中的细节,但很清楚地一点就是不少人将因此而丢了实缺。这会儿大家伙一听到要议海运的折子,个个都精神抖擞,注意力高度集中,就等着听个准信了,当然,各自暗地里都憋足了劲,只要是对自个儿不利地,那可就要可着劲地反对了。
司礼太监秦无庸那尖利的阉人嗓音不紧不慢地在大殿上回响着,胤祚这份折子极长,足足宣读了近半个时辰才算将折子念一遍,这还是节略,若是加上胤祚附在其后的各种相应的计划、图标、说明之类的东西,别说是半个时辰,半天都宣读不完。胤祚搞这份折子整整花了数年地时间,动用了大量的人手,其中的内容之翔实,计划之详尽令那帮子大臣都听傻了眼,直到秦无庸宣完了折子,康熙老爷子都发话要大伙儿议事了,还都没反应过来。醉露书院
这份折子包括了海关、仓储、码头地建设,船队的建造,水手的招募和训练,组织架构的设置,人员的搭配,水师的调度、内陆漕运的改革,河渠水利的建设等等诸多方面,众大臣听得两眼发直,想要在短时间内议出个名堂来根本就没有可能性,别说议了,就算是想要领会这份折子的全部都没法子做到。
要议事总得让大家伙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会儿除了几个上书房大臣见过此折,心中有数外,其他大臣压根儿就没明白过来,这事儿哪能议得起来,问题是老爷子已经发了话,不议也不行啊。眼瞅着冷了场,胤祚是不急的,没人跳出来唱反调更好,还能省些口舌。不过胤祚的愿望
落空了,翰林院学士姚伯昌第一个跳了出来,高声道微臣有一事不明,想请教毅郡王。”
姚伯昌,字子毅,山东烟台人,康熙二十七年进士出身,太子胤礽的东宫侍讲,一向就是太子的心腹之人,头前就在太子那儿研读过胤祚这份折子的节略本,自以为找到了折子的破绽之处,这会儿第一个跳出来发难了:“毅郡王的折子所言固然不错,但下官却有个疑问,还请毅郡王不吝赐教。”
嘿,来吧,有什么招就尽管使出来。胤祚笑容满面地道:“姚学士不必客气,有话但讲不妨。”
“敢问毅郡王所言的大海船从何而来,我朝水师最大的战舰也不过仅能装三百余人,用于装载漕粮,也不过是三百余石而已,如何能有装载数千石的大船?王爷此折岂不是空谈?”姚伯昌毫不客气地抛出了一连串的问题。
小样,就知道会有人问这个问题,那是咱故意留着等你们来问的。胤祚乐呵呵地道:“姚学士所言有理,若是以水师战舰而论,确实只能装三百余石漕粮,不过姚学士显然忘记了前朝三宝太监郑和下西洋的事儿。”
“这两者又有何相干之处?”姚伯昌穷追不舍。
“三宝大船长十六丈六尺,船底头至无板处为十丈零二尺六寸,无板虚梢为二丈三尺四寸,头阔为一丈九尺五寸,头深为六尺九寸,中阔为二丈四尺三寸,中深为八尺一寸,(表原为三七,当为二七之误。)梢阔为二丈一尺六寸,梢深为一丈二尺,此为两千料大船,足以装载三千、至四千石漕粮。不知姚学士以为然否?”胤祚一口气将三宝大船的规格尺寸都背了出来,也就是他记忆力过人,别人是比不了的。
“这……”姚伯昌迟疑了一下道:“三宝太监的海船图不是早已失传了吗?毅郡王背出此船的规格又有何用处?难不成毅郡王手中有此图纸?”
切,小样,不就是又设了个陷阱让咱跳吗?娘的,若老子说没有,自然是君前戏言之罪,若老子说有,你老哥又可以给咱扣上个私藏海图,意图不轨的罪名。嘿,跟老子来这手没用,早防着你了。胤祚乐呵呵地笑道:“本王手中是没有。”故意停了一下,看了眼满脸子得意的姚伯昌,悠哉地道:“可工部里有存档,本王接手工部之时无意中发现了此图。姚学士可还有疑问?”
“下官,下官没有问题了。”姚伯昌满头是汗地退了下去。
还没等胤祚喘口气,左都御史董其事又冒了出来,口里头道:“圣上,微臣也有疑问想请教一下毅郡王。”
薰其事,字凯宁,南昌人氏,康熙十八年进士出身,算起来是明珠的门生,一向跟大阿哥走得近,虽不是大阿哥的门下奴才,却是其心腹,自打明珠到了台,不再插手政务,这货就成了大阿哥胤禔的智囊。这会儿也得了老大的暗示,跳了出来,不过他可没有姚伯昌的运气,事先并没有读过胤祚的那份折子,所知的仅仅是刚才听秦无庸宣读节略的那一星半点,不过主子有令,硬着头皮也得出来为难一下胤祚:“下官想请教毅郡王,漕运改海运,牵涉到数万漕丁连同其家属的安置,这十余万人可不是个小数字,不知毅郡王以为然否?”
嘿,这货连折子都没仔细听就跳出来了,还真是没头脑,简直跟他主子一个德行,还是那句老话说得好: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王八也就只能陪土鳖。胤祚微微一笑道:“薰御史刚才一定没听仔细,折子里说得很清楚了,三万漕丁可分三步进行安置,在海运没正式开始前,一切照常,待海运开始后,逐步消减漕丁,人员可以分流到海运、水利建设、垦荒等方面,具体政策,本王另有附录。董御史还有何疑问之处,本王可详细解释。”
薰其事还没那个资格提前知道折子的内容,这会儿看着胤祚那张笑脸,顿时有些老脸微红,呐呐地道:“没、没有了,下官告退。”
薰其事刚下去,就见索额图站了出来高声道:“老臣也有事请教毅郡王。”
头前两个都是小角色,这回儿大人物终于登场了,胤祚的精神不由地为之一振……
胤祚跟索额图可是“老交情”了,平日里就常打交道,别看见了面都是嘻嘻哈哈地一派和睦,心里头却都明白不彻底整倒对手就没自个儿的好日子过,大家伙隔山打牛地也交过几次手,索额图都没落个好,不过这并不代表索额图就是一苯蛋,实际上身为上书房大臣中排在第一位的满大臣,索额图还是很有两把刷子的,要不康熙老爷子也不会让他当了近三十年的权相。
战略上可以藐视对手,战术上却得重视对手。老毛这话说得一点都没错,胤祚对索额图这只老狐狸还是挺重视的,也做足了功课,这会儿一见索额图跳了出来,心中有着一丝不解——身为首席满大臣,怎会如此沉不住气,这么早就冒了出来,莫非有什么特殊的制胜法宝?面上却是笑呵呵地道:“不知索大人有何疑问,本王勉力解释便是。”
“不敢,不敢,毅郡王的折子写得真好啊,老臣长见识了,不过,有些个疑问不搞明白,老臣的心不安啊。”索额图满脸子真诚地说道。
不敢?你个老狐狸现在不是已经敢了吗?嘿嘿,长见识?有屁就快放吧。胤祚在心里头狠狠地臭骂了一通索老狐狸,不过脸上的笑容却没有变:“索大人请讲。”
“唔,好,老臣确实有几个疑问,这折子上的计划庞大无比,要动用的银两可是不少,现如今国库的情况想来毅郡王是有数的,不知道毅郡王打算从哪找那么多银子来做这么件大事情?”索额图拈着胡须,笑眯眯的样子看起来像只老狐狸。
靠!老家伙的眼光还真是毒辣,第一个问题就道出了这个折子的致命伤,没错,这满盘子计划所要动用地资金大得吓人。光是启动资金就得有个三、四百两银子地。后续的投入更是个天文数字,到整个计划全部完成,没有个三、四千万两银子根本办不到,即便是前几年国库充裕的时候操作这个计划也有一定的难度,更何况这会儿国库空虚,而老爷子还惦记着再次亲征葛尔丹,要想搞出一大笔钱来搞海运着实有难度。
嘿。这年月商人没啥子地位。要是提出个啥股份制,吸引商人入股之类的屁话,那绝对是找死——漕粮乃是国之命脉,怎可交于私人之手,一顶哗众取宠的大帽子扣将下来,没地挨老爷子的板子,不过咱换另外一个说法不就成了。
胤祚乐呵呵地道:“索大人所言极是,没钱自然是什么事都办不成地,本王算了笔帐。通盘子计划总共需要三、四千万两银子,即便是启动计划少说也得有个四百两银子,难是难了点,不过却也不是没法子解决地。按计划将在杭州、上海、青岛、天津、金陵各设立一个码头,这五个地方原本就有码头,虽小但也可用,计划开始之初稍加修整暂且用着,待日后再行扩建,这部分费用大约需五十万两银子。船队的组建虽说耗时长了些,但可以边造船边投入使用。并不一定要等到组成完整的船队,如此一来还能顺带训练水手,这部分的费用高了些,。大约需要投入两百多万两银子。也就是说计划的启动部分只需要两百五十万两即可。”
“可朝廷一时之间也拿不出如此多的银子,还有即便是造船图纸有了。又由谁来建造?难不成毅王爷会变戏法?”索额图步步紧逼,丝毫没有放松。
“索大人无须担心,本王倒是有个法子——以捐资换盐引。天下重利莫过于盐铁,概因此二物为朝廷专售。若是擅开盐铁私售,必将扰乱财政岁入,但本王此法却无此忧虑:第一,限定参与者的资格,首先得是皇商。其次,限定参与者的人数,最多不超过五人,参与者须先交保证金为押。
第三,投标竞价,价高者得,第四,限定时间,朝廷售让盐引只是权宜之策,时间限定为两年。第五,规定持有盐引者不得私下转让盐引,且只能按朝廷划分的区域各自销售。
至于建造船舶更是无须担忧,工部现有地造船厂子确实不足以承担此项重任,不过本王前些年偶发兴趣,却也有了个不算小的造船厂,再多招募些人手也足以承担此项任务的了,朝廷可以采用分期付款的方式采购船只。具体地
是朝廷只需先付三成的订金,船厂即可开工建造;待半时,朝廷再付四成;待船完工之后,验收合格即付尾款。如此一来,朝廷先期投入造船的银两不超过一百万两,加上修缮旧码头、建造新码头之费用大约需投入八十万两,至于设立海关、乃至训练水手、官兵俸禄等等琐碎开销加在一起也不超过五十万两银子。索大人可还有疑问?”
胤祚的这一长篇大论放之后世一点也不稀奇,不过就是那些子分期付款、公开集资之类的把戏,可在这会儿提出来那可就新鲜了,胤祚刚说完,下头那些个朝廷众臣立刻议论了起来,嗡嗡之声大作。
索额图听得直皱眉,他可不相信胤祚此举全是出于公心,但一时之间也找不出胤祚这番话的漏洞之所在,也搞不明白胤祚如此做法的用意何在,楞了好一会儿才接着道:“这法子能不能行,姑且不论,即便是这一揽子计划可行,涉及面之广为我朝前所未有之事,若是稍有不谐,怕是影响甚大,不可不慎,老臣以为此事尚需琢磨,即便真要实施也得由老成持重地朝廷大员掌总为好,不知毅郡王以为如何?”
靠!这该死的老狐狸终于露出那根大尾巴了,嘿嘿,老成持重之大员?妈的,不就是指你自己吗?想抢班夺权,没门儿,难不成老子忙乎了半天,您老小子一句话就把桃子摘了去。不过这话心里想想可以,说是说不得的,索额图这话听起来冠冕堂皇地,还真不好回答,胤祚眼珠子一转,乐呵呵地道:“索大人言之有理,不过本王却以为谁来掌总此事并不是关键,关键是此事琐碎,事务繁杂,掌总之人不但要熟知通盘计划,还得有旺盛地精力,否则难以承担此重任,不知索大人以为如何?”
“呵呵,毅郡王说地是,有理,有理。”索额图满脸子笑容,一点都没有奸计被识破之后的尴尬。
索额图刚退了下去,缪彤老爷子又跳了出来,这位老爷子方正得有些过头了,学问是好,却不是块当官地好材料,当了一辈子的翰林,眼里头容不得有违祖训的事务,这会儿开始发难了:“老臣以为毅郡王此折有违祖训,哗众取宠,奇巧淫技,有违圣人治世之道,实非朝廷之福,老臣以为圣上当驳回此折。”
康熙老爷子笑呵呵地看着胤祚道:“小六儿对此又有何解释啊?”
唉,这缪老夫子跑出来凑什么热闹啊,还真是食古不化,娘的,老古薰一个。胤祚心里头暗骂,脸上却不敢有丝毫的表示,毕竟这位老夫子官儿虽小,却是所有阿哥的老师,尊师重道还是得讲的。胤祚略一沉吟道:“回皇阿玛的话,儿臣以为缪师的话虽是有理,但儿臣却另有看法。但凡圣君治世莫不以百姓为重,现如今一石漕粮从产地运至京师,其价为产地的四倍还多,各地为转嫁漕赋,定额一石,常实征34,甚至高达7至8石。而由此引发的拖欠漕粮、狱讼,以及“闹仓”事件层出不穷,实为一大弊政。若是依此折而行,一石漕粮从产地运抵京师,其价仅为两倍,大大降低了漕赋,与民有理。再者,开发河渠水利,不但原有的田地能有灌溉之利,还能额外多得良田数万亩,既可以安置漕丁,又可以增加国库收入,此利国利民之事有何不可为之说。”
到了这会儿,老二、老大两派都已出了招,不过都被胤祚轻松化解了,老三虽是个打黑拳的高手,可得了好处,这会儿也就乐得闷声发财,他那一系的人马都按兵不动地看着热闹,老八一伙眼见康熙老爷子早已意动,也不会出来搅乱子,就这么着,朝堂上下竟然出现了诡异的安静。
康熙老爷子虽说意动,但毕竟此事关系不小,并不是朝堂辩论一番就能成事的,再说辩了这许久,早已过了用午膳的时辰,大家伙也都乏了,老爷子传下旨意,令朝臣们各自上书建议,也就此退了朝。
成功在望,胤祚心里头得意得紧,回府的路上,自个儿在大轿子里笑得别提多开心了,不过回到王府之后,胤祚可就笑不出来了……
海运是扇门,是扇打破闭关锁国的大门。自打大清立朝以来,为防备盘踞台湾的郑氏势力,一直采取的是靖海之策。即便是郑氏已降,海禁依旧未开,关起门来称天朝上国,虽说与外界并未完全隔绝,但外贸额度小得可怜。值此西方世界高速发展的时代,泱泱大国的中华却慢慢有些落伍了,不仅是在技术上,更主要的是在思想上全面落伍了,只有打开海运这扇门,才能展开海外贸易,也才有机会跟上当今世界的大跃进潮流。
一想起前世那些八国联军火烧圆明园之类的惨事儿,胤祚的心总是沉得难受,不管从一个穿越者或是有志于大位的阿哥的角度来说,他都绝不会允许这等事儿再有发生的可能性,可真要想打破闭关锁国的既定政策绝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先不说朝臣们的反对——那帮子只懂得之乎者也的儒教徒们,除了会做些毫无用处的狗屁文章外,就只知道天朝上国地大物博,无需外来的奇淫巧技,旁的事儿就一概不知。即便是自认心胸开阔,还跟着利玛窦、汤若望、南怀仁等来华的传教士学过几年外文的康熙老爷子也不会同意开放海禁,无他,老爷子自身从骨子里说也是个儒教徒。
想要从正面突破闭关锁国之策基本上是没有希望的,胤祚也不会傻到直接去撞那堵根本就撞不开的墙,不过迂回前进,在墙上先开个小窗子却是可能的——这会儿利用办河工差使的机会,先将海运漕粮之时搞定。海运一旦开始,接下来清剿海盗、与葡萄牙、西班牙这两海上强国的对话也就再所难免,如此一来,大清弱小的水师挨扁就是难免的事儿,以康熙老爷子好面子的个性。必然无法容忍吃哑巴亏,那就下来可就热闹了。
要建海军要钱,要技术,这就逼得大清朝不得不向前迈进,不但要搞海外贸易。还要有海外势力,到那时,一扇小窗就成了大门,而胤祚要地就是这么个结果,虽说其间凶险重重。困难多多,可胤祚绝对不会放弃的。不但是为了子孙后代。也是为了他自个儿的大业。眼瞅着战车即将启动,胤祚的心情着实兴奋的很,不过当林轩毅告诉一个消息地时候,胤祚就有些乐不起来了。zuilu书院
“恭喜王爷要当父亲了。”林轩毅满脸子平静地说道,话虽说是恭喜。不过林轩毅的脸上一点儿恭喜的意思都没有。
“谁?我?当父亲?”胤祚立时傻了眼:这都哪跟哪的事啊,咱都还没大婚呢,咋跑出个孩子来了?
“今儿个王爷上早朝之后。刘长鄂来了,说是天津卫那两个丫头都有了,让王爷看该怎么办?”林轩毅不紧不慢地说道。
靠!忙晕了头,把春兰、秋菊这两丫头都忘到天边去了,惭愧我要当爹了,哈哈哈,咱还真是神枪手,当爹了,哈哈哈,爽啊!胤祚乐得合不拢嘴,不过林轩毅下一句话就让胤祚的笑脸呆滞了。
“王爷就要大婚了。”
啊,大婚,兰月儿?胤祚愣住了。这年月阿哥们婚前有几个侍妾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别说阿哥们,就是那些富有地人家里,这也算是正常之事,不过有一条却是麻烦的紧——寻常人家侍妾在主人大婚前生了儿女,了不得也就是当了姨娘,可这事儿搁阿哥们身上就有些麻烦了。
按清制,要想成为阿哥地福晋,哪怕是侧福晋都得讲究个身份,正福晋就不必说了,那得是上三旗地出身,即便是侧福晋也得是旗人,像春兰、秋菊这般出身贱籍的女子别说是当侧福晋了,连阿哥的门都进不得,不过孩子却还是有地位的,按常规,孩子一出生就得抱回王府,而那两个丫头则进不得王府的大门,一辈子都见不着自己地孩子。
换作是其他阿哥却也不会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大不了大婚之后再把孩子接回来,那两丫头就扔在一边随他去了,阿哥们身边压根儿就不缺美女,也用不着费什么精神,可胤祚不同,倒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说头,只是来自后世的他深知没有母爱地孩子性格上必然有缺陷,胤祚可不想自个儿的孩子也是那么号人物。
真要让那两丫头进门也不是没有办法,抬旗——这可是大清朝独有的玩意儿,所谓“抬”,即由低向高提升之意。抬旗乃是褒奖酬劳之举,是旗员改变身份地位的一种重要途经,是一种显赫的荣耀。而获此殊荣多由皇帝特旨或部议。以胤祚的手段要将这两丫头变成旗人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可问题又出来了:大婚都还没办呢,自个儿就有了两孩子,不管兰月儿怎么阔达,总不免有些子难受,她一难受不要紧,那两丫头的日子就不好过了,家务事一旦闹将起来,胤祚也就没个安生了,还不说这两丫头要真进了门,指不定哪天被其他人戳穿了身份底细参上一本又是件烦心事。zuilu书院
娘的,这事儿搅的,唉,一时痛快了,麻烦可就跟着来了。胤祚皱着眉头在室内踱来踱去,最后还是决定先将两丫头抬入旗再说,其他的事等大婚后再处理。
婚事可以先不管,眼下要紧的是海运的折子不能出乱子,胤祚将婚事抛到了脑后,将今日早朝的事儿跟林轩毅描述了一番。林轩毅听完之后,沉思了一下道:“王爷,海运的折子通过已成定局,不过能不能抓在王爷手上却还在未定之天,接下来还有得忙的。”
胤祚心里头也明白这个道理,虽说折子是自个儿上的,可不见得老爷子就一定会让自个儿负责此事,真要是被别的阿哥抢了去,那才真是个大笑话,当下与林轩毅就着可能发生的情况讨论了起来。
胤祚在忙着,其他阿哥也没闲着,这会儿都
起自个儿的人马议着呢。老三府上倒也安生,反正祚。只要能捞到好处就成。头前胤祚答应的土地专售局虽说油水十足,可在整个一揽子计划里头就算不上什么了,老三一伙眼瞅着一大篮子肉,自个儿就只分到一根骨头,心里头自然不痛快。这不,召集了老五、老七并着几个篾片相公商议开了,主旨就一条,能多捞一点是一点,倒也整出了几份折子。就等着上奏抢好处了。
眼瞅着胤祚得了势,太子胤礽心里头别提多腻了。可又不敢跟康熙老爷子对着干。这会儿见海运折子通过基本已成了定局,心里头可就活络开了,满心思打着算盘要摘桃子了,这不,毓庆宫里这会儿热闹着呢。索额图、朱天保、陈天遒、凌普等等一大溜太子心腹都在忙着呢。
如果说老三一伙仅仅是想抢块肉,太子就是打算连锅端,除了名声留给胤祚外。其他的都不想放过。一大伙子人商议了良久,最后整出了个章程,那就是海运的事儿不管落到谁手里都不能叫胤祚得了去,太子自个儿是不能出面争差使的,可索额图可以。身为保和殿大学士,排在上书房大臣之首,索额图出面总揽海运却也说得过去,不过尽管索额图权倾一时,门生故吏众多,可光靠太子一系地人马要想得到这份差使却也办不到,还得联络其他几个阿哥的势力,大家伙可就忙碌开了,该联系朝臣的联络朝臣,该跟那些子阿哥通气的也没拉下,一时间京城官场热闹非凡,大小官员们上窜下跳,相互通着声气,各自忙乎着写奏章。
老大就一傻冒,可也准备了份折子,推荐的却是他自个儿,也不管老爷子会不会同意,刚下了朝,让手下人赶紧理了个奏折,第一个就呈了上去,不过康熙老爷子连话都没回一个,只是让他候着。
老八一伙子也在议着这份海运地折子,不过更多的是在议胤祚的心。当老九胤禟将今儿个早朝的情况介绍完之后,从来都是最后一个发言的温瑞和此次却首先开了口:“六阿哥怕是起心了。”此话一出,顿时将满屋子地人都打傻了眼,个个目瞪口呆地看着温瑞和,不知该说些什么。
老十胤锇火爆地跳了起来:“他娘的老六,该死,大家伙一起上奏,将海运地事儿给他搅黄了,断不能让他得了好去。”
老九抖了抖肥胖地双颊,阴阴地道:“头前就发现老六不地道,这会儿好了,果然起了意了,要我说,先前河工那次就不能便宜了他,大家伙不信,嘿,这回……”
老八胤禩挥了挥手打断了老九的废话,冷着脸思索了一阵,双眼厉芒一闪而过,笑了笑道:“看样子,老六怕是真的有心了,唉,本贝勒一向与人为善,断料不到自家兄弟会如此相待,也罢,先走走看。”停了停又道:“温先生意下如何?”
“毅郡王所图非小,此人实乃大敌,不过此刻贝勒爷要面对的并不是只有毅郡王一个,别忘了还有个主儿正坐在宫里呢,若是此刻就斗了起来,没地便宜了那位。”温瑞和不紧不慢地说了一句。
“不错,是这个理儿,本贝勒料定那位主儿断不会就此罢手,想来还会有波折,咱们还是坐山观虎斗也成。”胤禩幽幽地说道。
“以普横想来,宫里那位能出的也就只有一招:推出索额图来抢着摘桃子,若普横料得不差,宫里那位很快就会派人来地,贝勒爷只需先应承着,引而不发,等那两位斗的狠了,贝勒爷也不见得不能摘到桃子。”温瑞和一拈胡须,微笑着道出了应对之策。正当大伙儿拍手叫好之际,管家来报:东宫侍讲、翰林院学士陈天遒来访。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也罢,本贝勒就见见这位使者。大家伙先避避。”胤禩笑呵呵地道了一声,让管家将人迎进书房。
陈天遒,山西太原人,康熙二十七年进士及第,翰林院学士,东宫侍讲,号称辩才无双,这会儿见到了胤禩自然是滔滔不绝地大谈了一通,啥子君君臣臣,兄弟友爱,既说到太子念记着八贝勒,又猛夸八贝勒勤于政事,声明显著,向来为圣上所倚重等等,接着话音一转,谈起了索额图、索大人对海运有着颇深的了解云云,总而言之就一个意思:要求胤禩支持索额图掌总海运一事,其间也没忘了许下一堆空口诺言。
胤禩何许人,那就是只成了精地狐狸,玩得就是含笑杀人,哪会被陈天遒这通子屁话所蒙骗,不过胤禩也不开口反对,只是笑呵呵地听着,末了可着劲地拍胸膛打包票,声明一定会遵从太子的吩咐云云,好歹是把打算来忽悠人的陈天遒给忽悠了走了,不过该怎么做胤禩还是怎么做,说穿了也就是打着个庄刺虎的想头而已。
这会儿满京城的大小官吏都动了起来,唯独只有四阿哥胤禛府上静悄悄地没个响头,大家伙都知道这位爷刚丢了差使,倒了霉,再加上这主儿性子冷,谁也不愿意上门跟他粘乎。胤禛心里头也很烦,自个儿丢了差使,而老六却是风光无限,都是一母同胞,一样都是阿哥,怎会际遇如此不同。
心情烦躁的胤禛在书房里转悠了一阵,兀自压不下心头的闷气,索性走了出去,也没个目的,只是在府里头四下走着,不知不觉中走到了外院下人们的住所。下人们都知道自家爷最近脾气大,早早看见胤禛的身影都躲了出去,偌大的院子中连个人影都没有,只是院子里一间房中传出一阵朗朗的诵书声。
胤禛驻足听了一会儿,却发现此人读的竟然是《易经》,心头微微一震,一时好奇心起,漫步向那间房走去……
伏羲画八卦、周文王作周易、孔子修易经,自古以来《易经》就有神授之天书的美誉,即便是秦始皇焚书时亦不敢毁伤它。醉露书院在四书五经中最难精通的就是《周易》,大多数学子都只是知其文,不知其真意,真正能通晓《易经》者寥寥无几。
胤禛也研修过《易经》,不过水平一般得很,别说是通晓了,能背得出来的也不算太多,这会儿竟然在下人的房中听到有人在诵《易经》,如何不让他大吃一惊——胤禛府上的下人虽说大多能识得几个字,可别说是研修《易经》了,即便是通读都没几个人能做到。胤禛驻足在门侧,仔细地听着,以他的功底,很容易就听出此人是真的懂《易经》,句读无误——那时节没有标点符号,所有的字句全是连成一体的,要想看懂书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房门没有关,胤禛满脸子好奇地走了进去,想看一看这位神奇的下人究竟是谁,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房里头竟然是个半躺在床上的书生,年纪不大,估摸着也就是二十三、四,比之胤禛自己稍大个几岁,眉清目秀,一双大眼炯炯有神,只是面色稍有些苍白
胤禛向来规矩大,御下极严,那起子下人稍有小错就是家法侍候,故此别说是擅自收容外人住在府中,即便是私下让外人入府,那起子下人都没有那个胆子,这会儿竟然冒出了这么个怪书生,如何不令胤禛起疑心,面色生冷地问道:“你是何人?怎会在本贝勒府中?”
胤禛素来就是冷性子,面色冷峻,这会儿板起脸来更是有股子肃杀之气,若是那起子奴才们见了,还不得吓得尿裤子。醉露书院可白面书生竟然连床都没起,只是放下手中的书,坐直了身子,面色平静地看着胤禛道:“在下思道,腿脚不便。无法起身,尚望贝勒爷赎罪。”
胤禛看了眼这书生特意伸出的双腿,眼瞅着那双腿上满是夹板、绷带,也就没了怪罪的意思,只是再次问了一声:“你怎会在本贝勒府中的?”面上虽依旧寒得很。语气却是比刚才稍和缓了些。
“正月初八,贝勒爷上朝时曾救了个伤者。那伤者正是在下。”想起了那夜的情景。思道的声音不免略带了些伤感。
“哦。”胤禛这才想起当初确曾救了个书生,原本打算下朝后问问的,可没想到朝堂之上会发生那么多的事情,这么些时日过去了,早将此事忘到了脑后。人是自个儿带入府中地。这会儿却跑来问人家你是怎么来的,确实有些过了,饶是胤禛面冷。到此时自个儿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本贝勒听先生读《周易》甚是娴熟,想来先生可是精通此经的了?”胤禛就这性子,死不认错儿,一旦他自个儿错了,必定是王顾左右而言其它,这话纯属没话找话地乱问一气。
|)里却没少听下人们说起这位主子,心里头多少还是有点数的,再加上他原就是精细人,一听就明白面前这主儿正着急着转换话题呢,心中虽觉有趣,可也不会去揭穿此事,只是笑着说道:“在下也只是研读过一段时间而已,谈不上精通。
哦,贝勒爷请坐,在下腿脚不便,不好起身,贝勒爷勿怪。醉露书院”
胤禛心里头烦闷,可又无人可说,这会儿也没多客气,随意地拉了张椅子,坐了下来,随口问道:“先生既通周易,不若为本贝勒起一卦如何?”
“成,不知贝勒爷所算何事?”思道倒也爽快,伸手从怀中取出几枚制钱,微笑地问道。
“嗯,就算算本贝勒这段时间的运道好了。”胤禛原也就是没话找话说,这会儿随口就说了一句。
||乾上乾下贝勒爷近来运道虽有小噩,但并无大碍,需自勉不止,而后终有所得,此卦大吉。”
胤禛这段日子诸事不顺,府中上下都已知晓,眼见这书生随口说出卦象,心头也不觉得有什么稀奇,加之胤禛自
,对道家的那些个算命、算卦之类的东西原本就不大找个乐子而已,这会儿见书生说得认真,也只是一笑了之:“但愿如先生所算,呵呵,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这话本贝勒爱听。”
|r压根儿就没往心里去,认真地说道:“卦由心起,相由心生,只要心正,自然诸事顺利,若是心存侥幸,则万事休矣。”
胤禛见思道说得认真,不免有些好奇地问道:“何谓之心正?”
“正着,无邪也,任事兢兢业业谓之勤,见难不退谓之勇,师出有名谓之义,见利不忘义谓之仁,事不可为则退谓之智,有此五者即可谓之心正。”思道回答得斩钉截铁,满脸子的郑重。
胤禛默默地将这段话念叨了一番,心里头犹如翻江倒海一般翻滚着,老半天之后豁然起立,对着思道鞠了一躬道:“多谢先生指教,还望先生能留下来,时常提点一下本贝勒。”
>|罢。”
“先生莫非嫌弃本贝勒愚笨?”
“贝勒爷误会了,某已是残疾之身,心灰意冷,只想着归隐林下,不过某深受贝勒爷大恩,为贝勒爷谋划一、二原也是该当之事,贝勒爷有事尽管吩咐便是。”思道幽幽地说道。
胤禛素来多疑,听闻此言,心里头有些不爽快,可面上还是很冷静,略略地将海运地事儿说了一番,问思道究竟该如何自处。胤禛此举也有着考校一下思道能力的想头,若是思道答得有理,胤禛想尽办法也得留下此人,若是没什么意思,那还是及早将此人送走为好。
海运折子,思道早在金陵地时候就曾与林轩毅一道商议过,他自个儿也参与到计划地拟定之中,对这份折子压根儿就不陌生,但他也不知道胤祚的具体安排和最终的用意,以思道的精明虽不知道胤祚的最终目标,可隐约觉得这份折子地背后另有奥秘,也明白这份折子对胤祚的重要性,无论如何胤祚都不会容忍任何人试图破坏这份计划的。
||且是必行,并点出康熙老爷子必定会按此折行事,反对此计划之人下场绝对不妙,话里头也隐约地指出以胤禛此时的势力实不能和其他几位阿哥相抗衡,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办差,先从外地差事入手,而后才是朝堂。
胤禛自个儿也是个精细人,思道虽说得隐晦,但胤禛却听得出其中的奥妙,一时间想得有些入了神,呆呆地站了好久。
康熙三十六年正月二十八,按理应该是上朝的日子,众朝官们早早地就抱着奏章候在宫里,等着开朝了,各位阿哥们也都是面色冷峻地站着,偌大的朝房内竟然诡异地没了往日的喧闹。可奇怪的是,上朝的时间已经到了,也没听见太监们呼喝上朝的声音,大家伙不免有些奇怪——按理说若是不开朝,到了这会儿早该有太监来宣旨意了。
太阳都已经升得老高了,上朝的时辰都已经过了,大家伙都等得有些心焦了,原本安静的朝房内顿时嗡嗡声大作,大家伙都想搞明白究竟发生了何事,可谁也闹不明白康熙老爷子究竟是在玩啥子把戏。阿哥们都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各自聊了几句,打算一块儿到后宫去探问个究竟,正在此时,司礼太监秦无庸领着几个小太监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高声道:“圣上口谕:今日不上朝,众官有本上奏者呈交签押房,宣毅郡王胤祚、上书房大臣索额图、国维、马奇、李光地……上书房觐见。”
秦无庸宣旨一毕,朝房内顿时炸开了锅,朝官门议论纷纷,不明究竟。胤祚心里头却是明白得很,到了决定海运折子的关键时候了,究竟海运掌总之位落入谁家之手一会儿就能见分晓了。胤祚整了整朝服,迈开步子,在那起子阿哥们嫉妒的眼光中向上书房走去……
朝堂就是个大染缸,能在朝堂上站得住脚的都是些老油条,那些子观颜察色、揣摩圣意的本事个个都了得着呢,至于像当年郭琇那般直来直去的大臣基本上就跟恐龙似的早已绝了迹。
大家伙都明白康熙老爷子心中早已对海运折子点了头,也没有人傻到去提出反对的意见,不过嘛,上个奏本发表一下自个儿对海运的观点,看能不能搞点儿油水出来却也无妨,这不,胤祚刚走进上书房,就看见康熙老爷子御桌上堆着厚厚的一叠子奏章。
那叠奏章固然惊人,可更令胤祚吃惊的是这会儿竟然已经有两个小官儿正垂着手候在了上书房内。这两小官儿胤祚都识的,一个是前户部郎官范时捷,一等子爵范承斌之子,汉军正白旗人,刚因清欠案罢了官;另一个竟然是江宁知府施世伦,这可令胤祚有些惊疑不定了——头前胤祚离开金陵时,这货还送行来着,前后也不过二十几日,竟然在上书房看见此人,还真是见了鬼了。
吃惊归吃惊,康熙老爷子还高坐上头呢,胤祚也只好压下心中的疑问,一头跪倒在地高声道:“儿臣见过皇阿玛。”后头跟进来的那起子上书房大臣也都依次跪倒,三呼万岁。康熙老爷子脸上满是微笑,却没有让众大臣们平身,手指着那叠子奏章道:“办苦差找不到人,有了肥缺却个个抢得厉害,嘿,众爱卿还真都是公忠体国之辈嘛。”
康熙老爷子这话可就是诛心之语了,寒得紧,那起子上书房大臣立时额头冒汗。腿脚打颤,个个埋着头高声道:“臣等不敢。醉露书院”
“不敢?你们都已经敢了。”康熙老爷子手一挥,那叠子奏章落了一地。冷着声道:“事情还没办,抢缺的却来了不少,哼,索额图,朕问你:你可通晓海运?”
索额图一听康熙老爷子此话不善,忙爬前一步,磕着头道:“圣上息怒,海运之事臣不敢说精通,却也略知一、二。”
“略知一、二#竟是哪个是一,哪个是二,朕问你。你可知晓造船、航海、海关,嗯?”康熙老爷子脸上的笑容早已不见了。此刻脸上寒得能掉冰渣子。
胤祚跪在一边,斜了眼正哆嗦着的索额图,心中一动似乎明白了过来:哈哈哈。索老狐狸这回算是撞到铁板了。亏你跟了咱家老爷子那么多年。竟然会不知道老爷子平生最恨的就是有人在朝中拉帮结派搞小***揽大权吗?您老可好,一串联就是一大帮子人马。吆喝着拱你去掌总海运,嘿,明珠就是这么倒的台,看样子索额图也难逃挨刀的下场,呵呵,想摘桃子却摔折了腿,有趣,有趣得紧。
索额图也不是傻子,到了这会儿算是明白过来了,知道犯了康熙老爷子的大忌,顾不得许多,也不敢分辨,只是一味地磕着头道:“皇上息怒,皇上息怒,臣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康熙老爷子看了一眼哆嗦着的索额图轻描淡写地说了声:“知罪就好,索爱卿跟着朕已是多年,朕不忍加罪于你,不过既然有错,该罚地还是得罚,就罚爱卿停俸一年罢,嗯,索爱卿身兼数职,也着实有些子忙不过来,内务府的事儿就交给马齐来管好了。”
索额图身兼数职,身上的头衔多如牛毛,啥子上书房满大臣、保和殿大学士、领侍卫内大臣、太子太傅、内务府统领等等,这里头内务府统领地职衔最不起眼,可却最重要。醉露书院这官衔儿不大,就一正三品的衔儿,名声也不显,不过另外一个名字却响亮得很——十三衙门,管的就是皇室的安全保卫工作。康熙老爷子啰嗦了一大通,真正要免去的就是这个内务府统领的职。事到如今,索额图就算心里头明白也没招了,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苦着脸磕着头谢恩了事。
能当上上书房大臣的哪个不是人精,这会儿都看出来了,索额图怕是要倒台了,步明珠的后尘只怕是迟早的事了,各自心里头都盘算着好生整出一份折子,应着景儿抛出来给老索同志来个最后一击。索额图倒了霉,那么太子呢?大家伙都不是傻子,自然都知道索额图是太子最大地靠山,康熙老爷
一手明摆着是要抽太子的脊梁骨,难道……
嗯?老爷子要对老索同志下手了,唔,这也正常,老索同志也太不自爱了,明珠的前车之鉴还摆在那儿呢,这哥们就迫不及待地犯上了同样地错误。唔,老爷子这手借题发挥,搂草打兔子两不误,嘿,神得很!胤祚正想着心思呢,康熙老爷子就叫到他了:“小六儿。”
得,来了,看老爷子怎个决断法。胤祚忙大声道:“儿臣在。”
康熙老爷子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胤祚,好一阵子才道:“小六儿出息了,这份折子甚合朕意,不错,看样子小六儿很是用了番心思,好,好得很。”
嘿,要是让老爷子看出一点居功自傲的样子,那板子还不得立马落下来。胤祚赶忙逊谢道:“皇阿玛过誉了,儿臣不过是秉承皇阿玛地旨意办事,些许小功不足称道。”
“唔,有过得罚,有功就得赏,不过折子看起来虽好,却不知道真儿个执行起来又会如何,小六儿说说看?”康熙老爷面带笑容地说道。
有功得赏?嘿,这话咱爱听,可赏在哪里啊,您老爷子总说赏、赏、赏的,可别又是一句朕心甚慰就了了事,总得来点儿实际的吧?不过老爷子这话里地意思却像是打定了主意将海运掌总之职交给咱了,嘿,爽很!胤祚心里头叽叽歪歪地,可脸上却满是坚定地神色,慷慨激昂地道:“儿臣愿立军令状,若是不能将海运之事理出个头绪来,任凭皇阿玛处置。”
“好,这话皇阿玛爱听,有信心、有决心是好事,这样吧,皇阿玛再给你两个人,好生将海运地事儿给朕整出个样子来。”康熙手轻轻一抬道:“宣。”侍立在康熙老爷子身边的司礼太监立刻取出份圣旨,用他那尖细地阉人嗓音大声地读了起来:“奉天承运……”
靠!就知道老爷子没那么好说话,敢情在这儿等着咱呢,唔,这掺沙子的做法还真是帝王之道,给咱个掌总的名号,下头却塞了两根硬骨头,让人噎得难受。老爷子这是对咱不放心呢,就怕咱趁机培养势力来着,切,鄙视一把。
唔,施世伦,嘿,“江南第一清官”,不过咱原本就打算让这货当海关总署衙门的头来着,老爷子放他过来却也和咱的意;范时捷?唔,这小子算是连升了好几级,看样子是办清欠时中了咱家老爷子的意,咱跟这货也就是见过几次面,没啥子交情的,不过倒是听说这货素来耿直,谁的帐都不甩,唔,也好,那些子挡客的事儿就交给他也成。胤祚边听着圣旨,边想着心事,正有些走神之时,猛可里听到老爷子发话了:“今儿个的事就议到这里,众爱卿跪安吧。”
得,老爷子下逐客令了,咱也赶紧回府跟林轩毅好生商议一番。胤祚混在众臣中磕头,呼万岁,起了身就向外走,刚出了上书房还没走几步,背后就传来两个声音:“王爷慢走一步,下官等有事想商。”
嘿,老施、老范这两哥们还真是勤于公事,刚得了差就急着办事了,也好,有那么两个肯干事的手下,总强过一帮子只会捞钱的主儿。胤祚乐呵呵地看着那两个忙不迭躬身行礼的小官儿道:“二位不必多礼,有话尽管说。”
施世伦跟胤祚算是老熟人了,也没多客气,笑容满面地道:“王爷,我等二人既然受了皇命,自然得尽心办事,不过我等到目下为止还不知道王爷究竟是打算怎个动手法,还请王爷拟个章程出来,我等也好照着办理。”
“也好,今儿个时辰尚早,二位就跟本王到工部衙门好好议议。”胤祚领着这两个干劲十足,恨不得一口气将事情都办完的小官儿直奔工部衙门,会同着工部尚书沙穆哈、工部侍郎刘思远几个人一道忙乎了大半天,总算是拟定出了一个工作程序及各项事务的负责人,直到天都擦黑了才回到王府。
胤祚刚进书房,就见林轩毅满面笑容地迎了上来,笑呵呵地道:“王爷今儿个必定是大获全胜,可喜可贺,厉河还有件好消息要告知王爷。”
“好消息,嘿,本王最喜欢的就是好消息,先生请讲,本王听着呢。”
林轩毅一拈胡须,微笑着道:“思道已经离开了四贝勒府。”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要想得到顶级谋士则就难上加难,在胤祚看来思道正是那种能凭一己之力改变大局的顶级谋士,这样的人才即便不能收于麾下,也不能让他去辅佐别人,此刻一听到思道已经离开四阿哥胤禛,好不容易才压住心中的狂喜,笑呵呵地道:“人在哪?快带本王去见见。醉露书院”
“据刘长鄂来报,今儿个一早,思道已乘马车离开了四贝勒府,向天津卫去了,估计是打算到天津卫换船回金陵,王爷上朝未归,厉河已请清松道长追上去沿途加以保护。”林轩毅微笑着答道。
“为何不……”胤祚愣了一下,原本是打算问为何不将人接到自个儿府上,突地转念一想,明白了林轩毅的用意:直接将人接到府上,一旦被老四知道了,却不是什么好事儿,再说,对于思道这样的顶级谋士而言,得到他的忠心原本就是件难事,这会儿人既然已经在清松的保护下,基本上已是安全的了,此时需要的是表现出自个儿的诚意来。
胤祚眼珠子一转,乐呵呵地道:“好,本王即刻前往天津卫,明儿个一早,先生让刘耀到工部为本王告个假,就说本王偶感风寒,要休息两天。”
“王爷但去无妨,厉河知道该如何做。”林轩毅平静地答道。
床头一盏油灯的火苗在屋子里铺上柔和的光芒,偶尔地发出一阵轻轻的噼啪声,屋子外不时地传来阵阵酒客们喝到酣处的喧闹声,思道独自静静地躺在客栈的房里,默默地看着灯花儿,心里头却是波澜起伏、不能自己。
身已残,志未酬,最是英雄伤心处。醉露书院思道一向自视甚高,可没想到竟然会落到如今的地步。
而今双腿已废,科举无望,可要他就此沉沦下去却又心有不甘。胸中才学总得有个施展的地方。四贝勒胤禛固然有着救命之恩,对思道也甚是器重,若是没有胤祚这个王爷相邀在先,或许他已留在了四贝勒胤禛的府上了。
今儿个一早思道留书一封与四贝勒胤禛,自己则飘然而去,当然他并不是真地就要走了,以思道的精明自然是清楚那些阿哥们各有各的门道,必然会知道他究竟到了哪儿,思道地走不过是想试探一下双方的诚意如何。他只是在等,等着看双方谁会来,来的又是什么人而已。
夜很深了。喧闹了一天的天津卫终于静了下来,思道依旧没有一丝的睡意。但也没有起身,只是静静地躺着。思道躺在屋内,却不知道就在此刻。客栈外面不远处正上演着一场全武行。交手的双方都蒙着面。默不作声地厮杀着,除了兵器的撞击声。就只有偶尔有人临死前发出的闷响。这一场混战来得突然,也结束得突然,前后不过一刻,其中一方败退了,另一方将战场打扫了一番,也快速地隐入黑暗之中,夜依旧很静,犹如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天终于亮了,早起的小贩们在街头地叫卖声渐渐响起,一夜未睡的思道叹了口气,吹熄了燃了一夜的油灯,伸了个懒腰,架起双拐,慢慢地踱到了门口,轻轻地卸下门闩,拉开了门。刚打算叫店小二打些水来梳洗一番,冷不丁看见门口站立着一位身材高大地年轻男子,面上挂着浅浅的微笑,身后还跟着两位脸色沉稳地大汉,思道不由地愣了一下,还没等他开口,那人已经自报了家门:“先生,本王胤祚有礼了。醉露书院”
:|由地愣住了,多半会才回礼道:“草民思道见过王爷,草民腿脚不便,不能全礼,还请王爷恕罪。”
嘿,好家伙,虽惊却不乱,看样子老同志早就算准了会有人来见他,只不过没想到会是本王亲自来罢了,有点意思。胤祚心思动得飞快,笑呵呵地道:“先生不请本王进去坐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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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祚也没客气,大步走入房中,找了张椅子坐下道:“先生腿脚不便,就请上床躺下好了,本王已经吩咐下人,一会儿自然有人来。”
=“王爷有心了,玉露当不起。”
“先生大才,本王仰慕已久,头前本王奉旨下江南就盘算着无论如何要与先生一叙,今儿个算是圆了本王的心愿,还请先生不吝赐教,本王虚席以待。”胤祚没有任何的隐瞒,一开口就将来意道个明白。
“王爷过奖了,草民胸无才学,又是残疾之身,实当不得王爷地厚爱。”思道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脸上没有任何地表情。
胤祚站了起来,恭恭敬敬地弯腰行了个礼道:“先生过谦了,本王年少,学识粗疏,行止恐有错漏,还请先生能陪伴左右,随时提点一、二。”
“当不得,当不得。”思道没想到胤祚连考校一下才学都没有就来上这么一手,一时间有些慌乱,忙坐直身子,连道不敢。
“先生之才不在管乐之下,我得先生,如同刘皇叔之得卧龙,还请先生出山助我一臂之力。”演戏嘛,就得演全套,那些个礼贤下士之举胤祚玩起来也不含糊,没等思道反应过来,胤祚已单膝点地,一头拜了下去,吓得思道慌忙滚下了床,坐在地上伸手去扶胤祚,口里头道:“王爷这是要折杀草民啊,草民如何当得起,如何当得起。”
“先生不答应,本王就不起来。”胤祚耍起赖皮来比之地痞流氓也不差丝毫,生生把思道逼得没了办法,只好应承道:“王爷请起,玉露应了便是。”
追名士就跟后世追美女一个道理,那就是脸皮一定要厚,胤祚地脸皮虽说不算太厚,但比之城墙怕也是薄不了多少,毕竟是皇宫那大杂院子里练出来的,了得得很。这会儿见思道应承了,心中那个得意就不用说了,客气地先将思道扶起,待思道坐好后,自个儿才落座。
“今世之世是何治世?”思道一脸子平静地问道。
嘿,老同志出考题了,想来对咱还是不放心,怕自个儿明珠暗投呢。没说地,咱也得露一小手儿,免得老同志不安心,时不时地想跳槽。
“圣上英明,当今之治堪比贞观,只是天下承平已久,暮气渐生,土地兼并苗头已现,大小官吏不思进取,唯求太平无事,不过好在并无太大的天灾人祸,否则恐有危难。”胤祚也没有保留,明白无误地将自己的观点表露了出来,此话若是传了出去,被人上了奏本,只怕康熙老爷子的大板子就会猛拍了下来。
名士所奉行的就是士为知己者死,思道没想到胤祚竟然说得如此之白,不由地心生感动,但脸上依旧平静得很,轻轻地又问道:“既如此,当何解?”
“先生与厉河所合计的三策——火耗归公、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粮原就是治病之良药,不过依本王看来,火耗归公可速行,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粮则时机未到。
再者,本王以为要增加国库之收入不当以盘剥百姓为目标,眼光应放远一些,海外贸易不但能大量增加国库收入,还能大幅提高平民的生活水平,有宋一代虽政治上腐败不堪,然其年财政岁入却远高于我朝,正是靠着海外贸易之功。今我朝海禁未开,外贸往来极少,本王虽不才,此利民之事,却愿为先驱,请先生助我。”胤祚没有一丝保留地将自己的想法全都一一道了出来。
感动,思道此刻除了感动,还是感动,身为名士自当投效名主,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胤祚都在四阿哥胤禛之上,思道沉默了良久,幽幽地道:“某残疾之身,承蒙王爷不弃,敢不效死以报。”
嘿嘿,成了,总算是把老同志骗到了手,也不枉咱费了那么多的苦心。胤祚心里头那个得意可就不用说了,与思道又谈论了一阵朝局,让清松领大队侍卫送思道回王府,自个儿则奔向他在天津的那个园子,即将当父亲了,怎么着也得赶紧去哄哄春兰、秋菊那两丫头,只不过这一去,却没想到又惹出了件大麻烦……
天津卫东郊冷静的紧,除了菜地就是农田,只是靠近运河边有着一座规模不算小的园子,孤零零地立在那儿,高高的院墙将园子与四周的农田搁成了两个世界。园子内亭台精巧,楼榭金壁辉煌,新春刚至,嫩芽儿冒出了枝头,点缀出满园的春色,燕雀在树木间飞来飞去,忙着磊窝,那一声声清脆悦耳的鸟鸣听起来是那么的悠扬动听。
春兰在这园子中住了三个多月,早已习惯了受人服侍的生活,每日里到院子里走走,弹弹琴,写写画画也惬意的很,不过自打得知有了身孕,人也懒得动了,除了无聊地跟秋菊凑一块儿做做女红,谈谈自家主子外,就是闷在屋里想心事儿。
今儿个一早,鸟儿叫得欢快,春兰起得迟,闲来无事,做了会女红,心里头觉得闷得慌,索性倒在床上想着心思儿。想着、想着,不免就想起了自家的主子,自打那一夜的疯狂之后,就再也没见到那位英俊潇洒的主子。春兰心思儿重,不像秋菊整日里乐呵呵地没个心眼儿,她不甘心就这么平淡地过一生,好不容易遇见了那么位主子,无论如何都要抓住,只可惜见不到主子的面,即便春兰有无限的柔情也没个表现的地儿。
背对着门口想着心思儿的春兰冷不丁觉得有人在自个儿的耳朵边呵着气,怪痒痒的,心道又是秋菊那个疯丫头,头也没回。有些不耐地道:“菊丫头,别闹了,姐乏着呢。”身后之人乐得笑了起来,那声音却豪爽得很,压根儿就不是秋菊。倒像是主子。春兰忙回头望了一眼,心里头满是喜悦。可可里就要起身见礼。
“别动,小心闪着孩子了。”胤祚忙一把扶住春兰,乐呵呵地看着春兰地肚子。
“主子怎来了,那些子下人竟没来通报一声。春兰这幅模样让主子见笑了。”春兰就着胤祚的手坐了起来,有些子慌乱地整理着略显得凌乱的衣裳。
“呵呵。是本王不让他们通报的,来坐好。让本王听听孩子的动静儿。”胤祚今儿个收了思道,这会儿心里头正爽得美,一想起自个儿即将当父亲,那心里就更是美得像灌满了蜜一般。
“王爷,才三个月。哪有动静啊。”春兰羞红了脸。低着头轻轻地念了一声。
“哈哈,本王急了点。不过听听也无妨。”胤祚弯下身子,将脑袋凑了过去,靠在春兰地肚子上听着,满脸子幸福的笑脸。正在此时,一贯大大咧咧地秋菊撞了进来,口里头还嚷嚷着:“姐,王爷来了……”一眼看见胤祚正俯身在春兰的怀里,秋菊的大嗓门立刻停了下来,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胤祚。
“你这丫头跑那么急做甚,来、来、来,快坐下,也让本王好好听听。”胤祚乐呵呵地招呼秋菊坐下。
秋菊今儿个起得早,闲着无聊,见春兰还睡着,领着两小丫环跑后院园子里溜达去了,直到下人们来寻,这才着急地往回赶,脸上红扑扑地还带着汗水儿,那副小模样儿看得胤祚有些子心疼,大步走到了门口,搂着秋菊儿进了屋。到了这会儿,秋菊才回过神来,忙张口道:“爷,您怎么来了?”
嘿,瞧这丫头说的,咱就要当爸了,能不来吗?胤祚乐呵呵地将秋菊摁在椅子上,上下打量了一番,笑着道:“你个小丫头,有了身子还到处乱跑,小心本王打你地小屁股。”秋菊吐了吐舌头,一脸子的调皮样子逗得胤祚大笑不已。
春兰心细,秋菊爽直,这两丫头各自曲意奉承,倒也令胤祚心情大快,不过胤祚毕竟是办差王爷,身上压着一大摊子事务,无法久留,跟两小丫头乐呵了一阵子,简要地将对两人地安排说了一番就急冲冲地赶回京城去了。
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再说胤祚也没有特意去掩盖春兰、秋菊有了他地骨肉的事儿,这原本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儿,即便是捅到康熙老爷子那儿也无大碍,不过,让胤祚没有想到的是竟然还真有人为了此事打上门来了。
胤祚前脚刚进自家的门,连茶都还没来得及喝,后脚温宪格格就杀到了,满脸子怒气地跳着脚道:“六哥哥,你混蛋,你,你,你……”
啥?混蛋?胤祚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看着怒气冲冲的小丫头片子,老半天才道:“咋回事?九丫头,谁惹你了?”
“就是你,就是你,你怎能这样,孩子都有了,对得起兰月儿姐吗?”温宪格格跳着脚道。
我靠!不会吧,这么点屁事儿连温宪小丫头都知道了,娘地,指不定外头传成啥样子呢?奶奶地,咱不过就是打算娶两个小妾而已,其他哥几个除了老四,哪个不是大把的侍妾?至于吗?咋不见这丫头打上门去,嘿,也就是为兰月儿抱不平来地。胤祚眼珠子一转道:“九丫头,哪得来的消息?”
“哼,你还不承认,额娘都知道了,召你进宫呢,你怎能这样?”温宪格格不依不饶地说着。
厄,这事儿咋传到宫里去了,靠,想必老爷子也知道了,指不定这事儿还是老爷子传出来的呢,额娘有召,还得赶紧去,但愿别惹出啥乱子才好。胤祚顾不得跟温宪格格拉扯了,笑呵呵地道:“九丫头,这往后有人叫你姑姑了,是好事对不?啊,六哥哥厂子里刚研发出一种新的香水,要不回头让人给你送去?”
香水对
杀伤力永远是无穷大的,温宪格格气鼓鼓的样子消了是恶狠狠地说道:“我要十瓶,哼,回头看兰月儿姐怎么收拾你。”
好、好、好。收拾、收拾,到时还指不定谁收拾谁呢。胤祚哄了好一阵子,总算是将温宪格格哄上了大轿,兄妹俩各乘轿子往宫里头去了。
这会儿,四贝勒胤禛的正福晋乌拉纳拉氏也怀着身孕。都快生了,可身为母妃的乌雅氏却从来没过问过。胤祚那两小妾不过才怀了三个月地孕却把乌雅氏给乐坏了,一见着胤祚,满脸子笑容地问个不休,就差没让胤祚把人给带入宫中了。好生赏赐了不少的补药,又让胤祚加派人手到天津卫看着。乌雅氏可是等不及要当祖母了,不过末了的一句话却令胤祚有些别扭——大婚就要到了。赶紧准备去。
寻常百姓家的婚事都繁琐得很,更何况是阿哥的婚事,接连十数日,胤祚既要忙着海运之事地安排,又要忙着准备婚事。一时间忙得脚不沾地。累得够呛,好容易熬到了成婚的日子。一大早就起了,急急忙忙地赶进宫里,由早等候在宫里头地简亲王陪着向老丈人家赶去。
吉时届,銮仪卫备采舆,内府大臣率属二十、护军四十诣福晋第奉迎。采舆陈堂中,女官告“升舆”,福晋升,父母家人咸送。内校行。女官从,出大门乘马。至禁城门外,众步行随舆入,至皇子宫门降,女官导入宫。届合时,皇子西乡,福晋东乡,行两拜礼。各就坐,女官酌酒合和以进,皆饮,酒馔三行,起,仍行两拜礼。于时宫所张幕、结采,设宴,福晋父母、亲族暨大臣、命妇咸与,礼成。(摘自《清史稿》)
忙乎了一整天,又被那起子阿哥们灌了满肚子酒水的胤祚晕头转向地进了洞房,脚步有些虚浮地向着端坐在床榻上的新娘子走去,这会儿重头戏——揭盖头可就要上演了,胤祚心里头激动着呢:洞房花烛夜,嘿,咱活了两世人还是第一次,唔,得悠着点。心里头哼着《掀起你的盖头来》地曲儿,手有些发颤地掀开了红盖头,露出了兰月儿那张清美到了极点的脸儿。
兰月儿羞答答地低着头,轻轻地叫了声:”王爷。”酒不醉人人自醉,更何况胤祚这会儿喝得有些高了,涎着脸凑了过去,贼笑嘻嘻地道了句戏文:“娘子,相公有礼了。”
礼?啥礼?嘿,当然是周公之礼,好一阵颠鸾倒凤,雪白地绢子上落红片片,俏人娇喘,吐气如兰,轻吟阵阵,激得胤祚气喘如牛,忙不迭地进进出出,煞是快活无限。好容易云收雨歇,拥着美人儿的娇躯,一股子成就感涌上心来,正打算安抚一下新为人妇地娇妻,没曾想小美人儿一句话却险些将胤祚打落凡尘——王爷,奴家也要为你生个孩子。那个“也”字透着一股子酸味儿,让胤祚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康熙三十六年二月十八,康熙老爷子再次发兵十万亲征葛尔丹,以费扬古为左路军统帅,领马步军五万兵出绥远;宁夏总兵王化行率军近万为右路军;康熙亲率四万大军出喜峰口,由大阿哥胤禔为前军统帅,明珠为行军总管,国维、李光地等上书房大臣为随军参议,留太子胤礽为监国,索额图、马齐为辅政大臣。
胤祚刚新婚,加之又忙于海运之事,康熙老爷子此次出征并未带上这位上次亲征时的功臣,不过临出征前却把胤祚叫进了宫好生叮咛了一番,大体上就是说些尔要公忠体国,要尽心将海运之事办好,该管的事管,不该管的就别管,有什么不合意的事忍忍也就过去了之类地废话儿,千叮咛万嘱咐地样子。胤祚自然是诺诺有声,满口子应承,乖得很呢,不过心里头清楚得很:
老爷子这是打预防针来啦,那话听起来顺耳,背后的潜台词就是:小子,老子不在家,别闹腾家务,要不老子回来跟你没完。切,老爷子要打预防针咋不找那哥几个打去,咱忙着呢,这会儿一摊子事务要整,哪有空搞七捻三地,真要闹咱也不会挑这会儿闹,没地讨打不是?不过要是有人给脸不要脸,真要跟咱过不去,该闹地咱还是得闹。
康熙老爷子前脚刚走,那起子阿哥们都跟放了大假似的,松了口气不说。闹腾起来也欢快的很,小一些地阿哥们遛鸟的遛鸟,逃学的逃学,哪有热闹凑哪去,满皇宫里撒野还不算。借着机会难得,没少到那些个繁华所在闲逛。光是到胤祚府上打秋风的阿哥都能算出一大溜来,小阿哥们闹腾得很,大一些的阿哥们也都没闲着。
老三一伙子今朝有酒今朝醉,今天一个诗会。明日一个茶话会地闹腾得红火,酒喝了不少。狗屁打油诗也满京城散发着,没了钱就往国库里借。愣是将头前被老四清了去地银子又整了回来。
老八一伙也忙得很,忙着开小会呢,整日里琢磨着该如何扩大势力,该如何干倒其他阿哥,尤其是宫里头坐着的那个。这不。眼里头又瞄上了即将到来地大比。趁着老爷子不在京,大家伙还不可着劲搭路子。搞门路,就等着春闺大比了,怎么着也得将自家的那帮子奴才们拱上去,捞个贡士的资格。
老四没了差使,又被胤祚狠整了一把,连到了手的谋士都叫人给撬了去,自个儿在府中舔了阵伤口,这会儿算是缓过了气来,请了道旨意,说是要到洛阳白马寺为皇阿玛祈福。头前清欠地事
子自个儿觉得有些亏欠了老四,这会儿看老四心情郁了奏,任他自去散散心,当然,老四究竟是不是真为老爷子祈福去了,那就只有天晓得了,依胤祚看来老四这是拉人马、立山头去了。
老二就一好色之徒,这会儿老爷子不在,毓庆宫里头可就闹腾开了,搞啥子无遮大会,乐呵着呢,私下里让那起子太医配了不少的春药,可着劲地干上了,整个毓庆宫里乌烟瘴气地没个安生,连马齐都进不了门,不过索额图却是三天两头往毓庆宫里跑,谁也不知道他们甥舅俩究竟在搞啥子名堂。
大家伙都在忙,胤祚更是忙得脚不沾地。万事开头难,海运计划实在是太庞大了些,不但有明面上那些子章程要理顺,私底下胤祚地小算盘也得打。虽说有施世伦、范时捷、刘思远这些能员干吏撑着,府里头还有两谋士顶着,可需要胤祚决断的事情还是多得像牛毛,大会、小会开个没完。每日里天刚亮就赶工部衙门里去坐班,往往是天都快黑了才回府,回了府也没法歇着,还得跟一帮子手下研究下一步地事儿。
一个字“累”,两个字“很累”,三个字“实在累”,好容易熬到了三月中旬,忙得屁颠屁颠的胤祚总算是将海运的事儿理清楚了,大小事儿都有人在做了,到了这会儿才算有功夫喘口气,没事也能泡上壶茶,跟思道、林轩毅叙叙话,畅谈番人生理想之类的事儿。不过没等胤祚歇多久,事儿就又来了:
事情说起来也不算太大,也就是京畿九门提督阿赫病了,毓庆宫里传来话儿由副将额赫纳暂署九门提督一职。这事儿原本也算正常,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接下来地事儿就有些蹊跷了:内九门里头德胜门、安定门、西直门、阜城门这四门地参佐几天里都换了人,加上原本就属于索额图门下的崇文门、朝阳门、宣武门三营管带,这九门里头握在索额图手中地就有七门。
九门提督别看官儿不大,可位置显要得很,放后世那可是京畿卫戍司令的干活,掌京城守卫、稽查、门禁、巡夜、禁令、保甲、缉捕、审理案件、监禁人犯、发信号炮等要职,手底下那两万五千兵马可是京城里头最大的武装力量。这会儿康熙老爷子亲征葛尔丹,带走了丰台大营一半多人马,剩下的水师、步军大多是些老弱病残,还得防卫地方,原本用于制衡九门提督的丰台大营这会儿可是空虚得很,压根儿就没了制衡之力。在这节骨眼上大肆调动九门提督衙门的官佐,其动机就有些暧昧了,大家伙都不是傻子,看着发生了如此怪事儿,都猜测上了。
“二位都谈谈看,索额图究竟唱的是哪出戏?”今儿个一早胤祚刚得到消息,立刻召集了思道、林轩毅二人商讨对策。
“这里头有问题。”林轩毅冷静地先开了口。
“不错,京城里有人盘算着变天呢,玉露猜得不错的话,这两日必然有谣言传出。”思道紧接着开了口。
“谣言?什么谣言?”胤祚愣了一下。
“前线。”林轩毅接口道。
前线?嗯,难不成老二等不及要黄袍加身了?不对啊,貌似咱的记忆里头没这么出戏啊,不过这会儿的历史怕是早走了样。唔,索老狐狸上回狠挨了一板子,内务府统领的职位被摘了,虽说这会儿头顶上的衔儿还多得是,眼下也还当着辅政大臣,不过这一回咱家老爷子却留了个马齐看着,没像前两次那样任由索额图霸着朝局,明摆着对老索同志有些看不顺眼了。
老二原本就是个贪花的主儿,可也没到白日宣淫的地步,这会儿突然不理政事,整日里瞎混,一副沉迷酒色的样子,敢情是装出来让大伙儿看的不成?娘的,真要是京里头闹腾了起来,不说别的,就算将前线的粮草给掐断了,老爷子只怕就是凶多吉少的局面,能不能活着回来还在两可之间。
索老狐狸当了近三十年的权相,别说是朝堂,就连地方上那起子大员也有不少出自他的门下,真要是谣言一发,登高一呼,指不定还真让他成了事,嘿,头前擒鳌拜,老索同志就有过一次拥立之功,这会儿又盘算着再来一次了。真要是让他成了事,以老二那没用的本事,这朝局还不全把握在老索同志手上。咱跟老二可谓是苦大仇深的,没个和解的可能,若是老二登了大位,第一个要开刀的只怕就是咱了。娘的,怎么着也不能让这等事儿发生。
胤祚在屋子里来回踱着步,将整个事情都思索了一番,猛地抬起了头,看着、林二人道:“有本王在,断不能叫贼子得了意,请二位先生教我。”
一直默默地看着胤祚来回踱步的、林二人相视一笑,林轩毅比了个请的手势,让思道先说。思道也没多客气,微笑着道:“此事不难,索额图之所以敢如此做,不过是趁着圣上不在,打算凭借着手中的人马强行拥立罢了,一旦圣旨及大军一到,其势必如雪遇火般化为乌有。”
“圣旨?大军?”胤祚愣了一下才接着道:“现如今皇上远在塞外,索额图虽瞎整一气,可毕竟反迹未露,此时如何去请旨?若是等其发动,再行请旨似乎也来不及了。还有大军该从何而来?”林轩毅接口道:“王爷莫急,只需如此……”
流言往往起自民间,来无隐去无踪,靠的就是口口相传,虽然无形,可却致命,古往今来算不清有多少大事起于流言,也说不明有多少大事毁于流言。流言就像一把双刃刀,用得好,杀人于无形,用得不好则自伤其身,但凡是阴谋总离不开流言打头阵。
“大家伙知道不?”一间无名的小茶馆里,一白花苍苍,小辫子都快扎不住的老头儿满脸子神秘兮兮地对着围在周围的众茶客低声说道:“出大事了。”
“啥事?孙老二,你倒是快说啊,别每回都是吞吞吐吐地卖关子。”人群里有人不耐烦地叫了起来。
“前面出事了。”孙老二压低着声音。
“前面?啥前面的?”
“唉,败了啊,听说皇上都受了重伤,十万大军叫人家灭了大半,惨啊。”孙老二一脸子的惊悸,声音里头都透着颤抖。
“不会吧,这怎么可能呢?”
“是啊,头前还打得葛尔丹七零八落地,怎会这回会输呢。”
“孙老二尽瞎说,头前还说刘三儿病死了,可前几日咱还在街上遇到他呢。这回的是没准又是孙老二瞎蒙的。”
……
众茶客各自议论纷纷,满脸子的不敢相信。
“大家伙别信孙老二的,我家大侄子就在兵部,昨天还说皇上刚到了宁夏,仗都还没打呢,哪来的兵败。”人群里冒出个手提鸟笼子的爷们,看样子就是个闲散的旗人。
“那啥?赫二爷都给说说。究竟是咋回事来着?”茶客们都眼巴巴地看着那位赫二爷。
“成,话说咱家祖上也是有过功地,咱大侄子就是袭了爵,入了兵部,大小也是个五品主事。管的就是军报,咱跟大家伙这么说吧……”赫二爷说起来就没个完。大家伙都听得直乐呵,也没人注意到孙老二啥时已消失不见了。
同样的事情在大小茶楼、酒馆里不断地上演,一时间京城上下谣言四起,说什么的都有。既有说葛尔丹死了,也有说朝廷大败了。更有甚者说康熙老爷子重伤不起了,京城里头该另立主子了。短短的数日时间里。京城上下乱成了一锅粥,人心惶惶,没个安生。这么闹腾了几天,有人坐不住了,这不。索额图传了话。说是让京里头有差使在身地阿哥、马齐及各部尚书、侍郎都到宫里头议事。
议事就议事呗,大家伙平日也都议惯了事。也没啥子稀奇的,一大早地,各位在京地管事阿哥们、各部尚书、侍郎可都来齐了,不过刚进乾清宫都有些头脑发晕:监国太子胤礽端坐在御台前头的椅子上,满脸子的笑容,这也没啥好奇怪的,监国太子原本就是半君,坐御台前也算是正常,不过那礼仪就有些过了——位置竟然处在正中间,背后隔着御案就是龙椅,一身地明黄服饰也没什么,那原本就是太子该着的装,可边上立着两个手持拂尘地太监就有些诡异了,这可是皇帝上朝时的派头,即便胤礽是监国太子也不当有。
大家伙都是明白人,眼见太子行为失当,却也没人提出啥反对意见,当然各自在心里头都记着呢,就等着应景儿参太子一本,可该见礼地还得见礼,该磕的头也得磕,好容易等见完了礼,胤礽笑容满面地道:“众卿请起,今儿个本太子请诸位爱卿前来是有一事要议:这几日接九门提督衙门来报,民间谣言四起,人心不稳,众爱卿看如何是好啊?”
还没等众人开口呢,索额图就跳了出来:“老臣以为谣言四起必定是有奸人作乱,九门提督衙门理应加以弹压,老臣建议紧闭九门,对城内加以细查,找出作乱之人。”
“臣以为索大人所言极是。”吏部侍郎萧遥前第一个跳了出来,这货原就是太子的死党,当初就跟胤祚扳过手腕,被外放了几年,靠着太子的势又溜达回来了,这会儿又嚣张了起来。
“臣也统一索大人的看法。”这一次跳出来地是新任兵部侍郎葛藤,同样是太子门下地奴才。
“臣以为索大人的建议不妥。”马齐一看势头有些不对立刻站出来反对:“臣以为此事
人传言,按律理当交由顺天府或是刑部祥查,封闭九大,不利于平息谣言,反倒会惹出事端。”
“九门提督衙门本就负有稽查、门禁、、禁令、保甲、缉捕、审理案件之权,为侦破此案行权益之策也未尝不可。”索额图冷冷地道了一句。
“不妥之至,封闭京都九门须得圣旨,非我等所能作主。”马齐毫不客气地顶了回去。
……
两辅政大臣你一言我一语吵成了一团,其他几个尚书都看傻了眼,闹不明白这究竟是玩啥把戏,那起子阿哥也都默不作声地看着这幕闹剧,心里头盘算着应对之策。老三胤拿眼看了看激烈争吵地两辅政大臣,又看了看含笑不语的太子,眼珠子转了转,吞了口唾沫,抬头看着大殿的天花板,啥话也不说,老五、老七也有样学样,这哥三个都做着举头望天花板的动作,煞有其事的样子实在令人忍俊不住。
老八胤禩满脸狐疑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最终还是忍住了,再看见胤祚一副无事人的悠闲样子,不由地皱起了眉头,思索了好一阵子,却又不得要义,只好慢慢地挪到胤祚的身边,轻轻碰了碰胤祚的胳膊,打了个询问的眼神。
呵,老八吃不住劲了,套话来了,嘿,咱才没功夫跟你磨牙呢,一边凉快去,别影响咱看戏就成。胤祚满脸子迷茫地摊了下手,表示自己啥都不知道,也不再理会老八究竟信不信,自顾自地看着眼前的这场大戏。
既然是唱戏,那戏总有唱完的时候,两辅政大臣吵得口干舌燥,谁也说服不了谁,都堵着气说要上本章弹劾对方。索额图见无法跟马齐达成妥协,立刻转向太子,躬身行礼道:“此事还需太子殿下做主,臣等遵命行事。”
马齐黑着脸道:“不成,即便是太子殿下下令,臣也不同意封锁九门。”
一直笑容满面的胤礽一听此言立刻翻了脸,满面怒容地喝道:“放肆,有你这么跟本宫说话的吗?”
“臣不敢,臣一心为国,上有乱命,臣不敢从。”马齐不亢不卑地回道。
到了这会儿大家伙都看明白了,老索同志之所以要召开这个会议,就是打算用监国太子的身份来压服大伙儿的,不过众大臣个个都是老狐狸,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管它谁胜谁负地,只要不干自家乌纱帽的事就不理会,大家伙都眼观鼻、鼻观心,没人出来吱个声。别人可以不吭声,那起子身在局中的阿哥却不行,除了胤祚悠哉地看着热闹外,老三、老八一伙眼瞅着胤礽要发火,都跳了出来,个个都装好人,狂劝不止,你一言我一语,叽叽歪歪个不停,大体上就是说这事儿还是暂缓决定为好,免得大家伙面子上不好看之类的话。
胤礽眼见这会开不下去了,冷着脸哼了一声,自顾自地向后宫走去,连声交待都没留下,一帮子阿哥、大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无趣,各自摇头散了去。
嘿,还真被思道给说中了,老二这小子怕是太子当腻味了,打算换把龙椅坐坐。唔,索老狐狸这一手其实也是被咱家老爷子逼得没办法了,他要是倒了台,没个靠山的太子被废也不过是迟早的事,也就只有趁着眼前这么个不算太好的机会搏一把了,唉,可怜的索额图,咱在心里头为您老先默哀三分钟。胤祚正想着心思儿,冷不丁听到老八胤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六哥今晚可有空?小弟府上新近寻到了一坛子三十年陈的竹叶青,六哥赏个脸,来小弟府上热闹一下如何?”
嘿,你个死老八,蛮精明的嘛,看样子也知道事情不对头了,打算跟咱谈条件联手了。嘿,就连这个都没超出、林二人的妙算,***,这些子谋士还真是七巧玲珑,啥子狗屁事儿都瞒不过他们,嘿,好在这会儿都在咱麾下,要不咱可有苦头吃了。胤祚心思动得飞快,乐呵呵地道:“行,八弟有心了,知道六哥就好这一口,成,六哥晚上一准到。”
胤祚并不清楚前世历史上的那个索额图具体是怎么倒的台的,只是依稀有点印象貌似因为试图拥立太子而被康熙老爷子圈养,最后又被赐死的,可胤祚很清楚的一点是索额图倒了台,太子胤i依旧活得好好的,甚至没有因为索额图而受到牵连,只是后来因另外的事情而下的台。
历史是变了,可惯性还在,胤祚心里头很清楚太子在康熙老爷子心目中的地位,即便康熙老爷子已经对太子有所不满,可看在他死去的额娘份上,也不见得会废了太子。太子也不是傻瓜,从今日议事就能看出这一点,从头到尾胤i就没有表过态,除了最后假借着马齐的言语失误发了顿火外,他啥也没做,至于逾制是有的,可并不算过分,至少他并没有真儿个坐到龙椅上。
太子的算盘也精得很,由着索额图去整,他却假借荒淫无度来了个一无所知,真要是索额图能成事,他就是真命天子,若是不成,顶多是个失察之罪,还不至于就此被轰下了台。胤祚自个儿心里头也明白想要凭借着此次可能发生的动乱整倒太子不太现实,更何况胤祚自己也没有做好准备,一旦这会儿太子到了台,那起子阿哥们必然将所有的火力都对准风头正健的胤祚,如此一来,胤祚就成了众矢之的,那小日子可就难过了。
头前思道与林轩毅就已经将各种可能性都已经推测了一遍,到目前为止,所有的情况都没有出乎意料之外。要破坏索额图的计划不难,难的是既要整垮索额图。还不能让太子倒了台,更不能让康熙老爷子对自个儿起疑心,那就不能将自己地实力底牌全都暴露出来,而这就需要合纵连横了。
老三就一书生,打打黑拳可以。真到了办大事的时候就不顶用了,除了能摇旗呐喊一下外。手里头根本就没有实力,有的都是礼部那群手无缚鸡之力的酸丁,不过用来造造声势,搞搞舆论却也不妨。
但联络却不急于一时,等大事都定了之后。再给老三一伙通个气就成,早了的话。还得防着这货转手将自个儿给卖了。
老四手头也有些人,尤其是这货私下里训练地一帮子人马,手底下还是很硬的,头前胤祚派去暗中保护思道地人手与老四的手下就曾结结实实地干过了一场,虽然是胜了。可损失也是很惨重的。若不是清松的武艺实在是高得出奇,还不见得一定能吃下对手。若是如此,那去见思道地可就不是胤祚了。老四虽有人马,可惜的是这会儿人不在京中,就算是想拉他一道背黑锅也找不到人。
老八一伙在众阿哥中实力最强,没被索额图控制在手地那两营九门提督衙门的参佐全是老八地门下奴才,手里头可是掌控着正阳、东直两门,即便是在其他几门里头也有些基层的小军官是老八的人马。胤祚想要按预定的计划行事,老八那一关是绕不过去的,不过胤祚也不担心老八会不合作,无他,老八心野,别说胤祚,即便是太子心里头也是有数地,太子真上了位,也绝饶不过胤T一伙子。
胤T是个好同志,自然是属于可团结地力量,也是块背黑锅的好材料,不过胤T狡猾得很,背后也有高人在,想要让胤T出来背黑锅可不是件简单地事情,一个不小心,就成了胤祚去背黑锅,那乐子可就大发了。胤祚是答应了晚上要去胤T府上做客,可胤祚却不着急,他在等,等着消息儿。
胤祚自个儿手底下也有些人马,除了暗底下的人手外,还有官面上的人手,例如天津卫的知府秦浩、沧州总兵李柯等等,不过要调动这些兵马却不是件简单的事儿,先不说人马调不调得动,即便是将人马调来了,也平了叛,等待胤祚的绝不会是糖果,等来的绝对是老爷子的疑心和板子――没有君命私下调动军队,那可是相当于谋反的大罪,即便老爷子一时因为胤祚平叛有功不好处置,可一准记在心里头,啥时候应景儿抛出来就能治你的罪。
那等吃力不讨好的事儿胤祚绝对不会去做,不过写封加急奏章,派些人手往老爷子大营里送的事做做却也无妨,
长,也没有附上胤祚自个儿的任何判断,只是将京城衙门的将领变动情况说了一遍,以老爷子的精明自然会看出其中的蹊跷。这会儿胤祚所要做的事就是等,等着老爷子派人送来圣旨,有了这道圣旨,胤祚就有了主动权。
:地赶到了胤祚的王府,送来了胤祚所需要的圣旨。有了这道圣旨。胤祚可就忙乎开了,一连串的命令传达了下去,下头早已等候就绪的人手各自领命飞奔而去。
胤祚在忙着,别人可也没闲着。索额图府中这会儿也是热闹非凡,一大群官吏正围坐在索额图身边,听着索额图那煽情的演说。老索同志不愧是当惯了权相的人物,能说会道地,从三皇五帝说到唐宗宋祖,一会儿又回顾自个儿追随康熙老爷子擒鳌拜,平三藩的光辉历史,再又说到当今太子慈爱谦和,就是个真命天子,等会儿又谈起当今那起子阿哥心怀不轨,试图趁皇上受重伤之机,谋夺篡位,要大伙儿誓死保卫太子,拥护太子登基以稳定人心,等等等,说得天花乱坠。
老索同志空口白牙地许下了一大堆的诺言,言称大事若成,诸位就是从龙之功,个个有赏,人人得利,哄得那起子官吏个个热血沸腾,恨不得即刻进宫,对着胤i三呼万岁,好骗得拥立之功。等把众人的情绪都调动起来了,老索同志突然脸色一变,满是神伤的样子,口口声声道有人试图谋逆,矛头直指那些在京城中的那些办差阿哥们,要求大家伙不惜一切代价誓死效忠太子,擒拿叛逆,最要紧的是要团结一心,先封锁了九门,然后关门打狗之类云云……
老索同志忙着开大会,老八一伙也同样忙着开小会。胤T一伙子人马都不是傻子,到了这会儿也都算是看明白了索额图究竟想要搞啥子名堂,不过该怎么办却没有准主意儿。
老十胤锇跳着脚道:“娘的,还商量个屁,都商量了一个下午了,再商量下去,就等着索老乌龟上门逮人了,照我说,咱干脆亮明了旗号跟他们干了,来个先下手为强。”
老九胤K叹了口气道:“干也得干得过啊,咱们手里头就两营人马,拿什么跟人家去干,再说了,即便是干赢了又怎样,边上还坐着位爷在盯着呢,别白便宜了别人。”
“娘的,干不过干脆咱就走,大家伙先离开这儿再说,总不能做家里头等死啊。”老十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走,往哪走,丢了京师重地,哪还有命可走。”胤K有些泄气地揉了揉肥胖的双颊。
“好了,别吵了。”老八轻轻地喝了一声,心里头烦闷得很,这一个下午早已将各种形势都分析了一番,这才恍然发现京城里头的大势基本上已被索额图所掌控,大家伙别说是硬干,就算是逃走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一向就寡言的温瑞和此时更是一言不发,自顾自地闭上眼埋头苦思,都一个下午了也没见他抬一下头,老八一伙子商量着,却也不曾却打断温瑞和的思考,那可是他们最后的凭借。大家伙商议了一下午也都累了,这会儿静了下来,都眼巴巴地看着沉思中的温瑞和,就指望他能给大家伙指出条明路来。
“事犹可为。”沉思中的温瑞和终于睁开了眼,冷静地道:“普横算计不差得话,毅郡王那儿早已做好了安排。”
“老六?怎么可能?”老十一脸子惊奇地抢先问道。
“不错,就是毅郡王,今晚他一准会来,来的目的就是要和我们联手,打的算盘却是借刀杀人。”温瑞和的眼睛亮了起来,其中厉芒道道。
“该死的老六,他敢……”老十的狠话还没说完就被匆匆走进来的管家的话给打断了:“贝勒爷,毅郡王来访。”
“贝勒爷只须小心应付,不必急着应承任何事情。”温瑞和冷静地吩咐了一句。
“好。本贝勒亲自去迎接。”胤T猛地一合手中的折扇,大步流星地向大门口走去……
今儿个是十五,月儿圆得很,清冷的月光洒在花园里的树木间,斑驳出别样的风景,小巧亭子内,四荤四素八碟小菜摆满了石桌,一壶美酒,两人对坐,谈笑风生之余不忘相互劝酒,好一派兄弟和睦,哥情弟意之画卷。
胤祚、胤T兄弟俩吃着小菜,喝着美酒,偶尔聊聊天气,品评诗赋,谈谈***,至于政事,那是绝口不提的,仿佛即将到来的那场风暴跟他们兄弟俩没有丝毫关系一般。政治游戏跟赌博没什么两样,谁先露了底儿,谁就处于下风,甚至很有可能因此而一败涂地、满盘皆输。
胤T不着急,他心里头已认定胤祚必然已经做好了准备,这会儿上门来只不过是来谈联手,让自己一方出死力的。老二上了台,大家伙都没个下场,就凭着这一点,胤T也会出手的,不过出力可以,可得有好处,没好处的事儿胤T是不会去做的,想要有好处那就得谈条件,这会儿谁先开口提议,谁就处于被动,所以胤T不开口,等着胤祚先提。
小样,装,你就继续装吧。胤祚也不着急,来前就知道老八必然是这副熊样,大家伙都是明白人,都知道联手是必然的,不过嘛,谁也不想当炮灰不是?至于功劳是人人想要的,唯独胤祚不想要。胤T心里头盘算的是多捞些功劳,可胤祚心里头盘算的却是如何才能不要功劳,大家伙想的倒是一拍即合,不过却没有人先挑起话题。
菜已残。酒已冷,哥俩个满肚子心思地风花雪月了一番,到了这会儿也都有些不耐了,只是两人都是演技派高手,谁也不会先表示出来。各自的脸上都是笑容可掬地样子,简直甜得能滴出蜜来。
嘿。火候差不多了,该演正戏了。胤祚乐呵呵地站了起来,笑着道:“今儿个痛快,小八这酒着实不错。好,六哥生受了。嘿,天不早了。六哥工部里头事儿多,耽误不得,就先告辞了。”
胤祚倒好,喝完了酒拍拍屁股就要走人,可把胤T给郁闷坏了。心里头直犯嘀咕:敢情这位爷就是专程来喝酒的不成?没这个理啊。
老十那等货色都能瞧出事儿不对味,老六这等精明的主儿会瞧不出来?莫非老六早已安排妥当。压根儿就用不着跟他人联手?
不管胤祚是不是真的有了万全之策,胤T都不能就这么放他走了:若是大事已定,怎么着也得插上一腿,分上一杯羹,若是胤祚压根儿就没个准备,大难临头,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大家伙还得好生商议一番。眼瞅着胤祚作势要走,胤T开了口道:“六哥,且慢。”
“哦,老八还有事?”胤祚揣着明白装糊涂地问道。
哪能没事,事儿大着呢。看着胤祚那副茫然的样子,胤T心中发苦,可又不想就这么着将事儿都端了出来,弱了自家地底气,眼珠子一转,笑呵呵地道:“六哥上回来时不是想看看那只会抓老鼠的波斯猫吗?小弟原打算让人给六哥送府上去,可可里这段时间忙,都给忘了,赶巧六哥今儿个来了,也正好让六哥看看,若是合意,小弟就将这猫送予六哥了。”
看猫?看毛吧,小八你个滑头货,这会儿怕是急了吧,娘地,这么馊的借口都用上了,嘿嘿,看就看。胤祚原本就是来拉人背黑锅的,哪可能真的走了,这会儿顺着老八地话,满脸子乐呵地道:“好啊,六哥还真的想看看会抓老鼠地波斯猫,这就看看去。”
“六哥请安坐,小弟让人送来就是了。啊,小弟肚子浅装不下酒,这会儿有些内急,哥哥请稍候。”胤T笑呵呵地挥手让下人去抓猫,自个儿告了罪,解手去了。
嘿嘿,老八这家伙玩起了尿遁,还真***不要脸,这货想必是找心腹商议去了,管它地,咱就不信给你桩天大的功劳你会不要,走着瞧好了。胤祚袖着手,慢慢悠悠地在花园里踱着步,一脸子的悠闲,浑然没事人一个。
“怎样?老六说了些什么?”老十胤锇一见急匆匆走进屋子的胤T迫不及待地追问着。
“唉。”胤T摇了摇头道:“老六什么都没说就要走,看不出有什么埋伏。”
“他娘的,老六不要命,
命呢,别管那么多了,召集人马赶紧动手。”胤锇来。
“十爷莫急,普横断定绝无差错,毅郡王这会儿来,一准是来拉我等入伙地,贝勒爷莫要乱了心智,小心陷阱。”温瑞和冷静地说道。
“好,本贝勒不能久留,这便去,看老六怎个开口法。”胤T长出了口气,定了定神,转身向后花园走去。
“啧啧,老八这猫还真不错,样儿好,皮毛顺滑,那眼睛蓝得像宝石,好,好,好!”胤祚手里搓揉着一只略有些肥胖地波斯猫,斜了眼匆匆赶来的胤T,笑容满面地说道。
瞧老六这话说地,咱都成猫了,还真是损得可以。胤T心里头歪腻极了,可又发不得火,只好陪着笑脸儿道:“六哥若是喜欢,尽管拿家去,小弟这儿还有。”
“唔,这猫看起来肥嘟嘟地,还真能抓老鼠?该不会是个徒有其表的废才吧?”胤祚贼笑嘻嘻地接了一句,那话里的意思还是影射胤T是中看不中用的废才。
胤T有心发火,可又不敢,苦着脸挤出一丝笑来道:“六哥取笑了,猫若是不能捕鼠,养着也是无趣。”
“不错,不错,是这个理儿,嘿嘿,六哥就喜欢能抓老鼠的猫。”胤祚一松手,任凭那猫儿逃了,鼓着掌道:“这年月狐鼠之辈窃据朝堂,是该有只能干的猫来收拾一、二的了,老八,你说对不?”
要转入正题了,胤T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容,口里头应道:“那是,那是,有六哥这等大才在,啥样的狐鼠都得不了好去。”
我靠死个小八的,竟敢骂老子是猫,嘿嘿,一会儿看咱咋收拾你。胤祚心头大恨,脸上却平静得很,嘴角一挑道:“小八还真是会说话,不错,能干得很,指不定哪天就能封上王了,六哥很是看好啊。”
王八?胤T肺里头直冒火,眼都红了,大喘了口气,却不敢跟胤祚发火,那样子别提多尴尬了。
嘿,这就对了,不把你的心思搅乱了,咱还不好下手呢。眼瞅着老八心思已乱,胤祚立刻转入了正题,脸色一肃,从怀中取出份圣旨,大声道:“圣上有诏,胤T接旨。”
胤T一听皇上有旨,立马跪倒在地,口呼万岁。
胤祚展开圣旨,一字一句的宣读道:“奉天承运……索额图居心叵测,图谋不轨,着毅郡王胤祚、八贝勒胤T即刻将其捉拿归案,……”
“儿臣领旨谢恩。”胤T磕了几个头,站了起来道:“六哥请下令,小弟誓死相随,断不落人后。”
你小子就扯吧,嘿,装,继续装,一会儿咱就让你装个够。一瞧见胤T那满脸子慷慨激昂的样子,胤祚就明白这货也就是装个样子而已,真到了谈条件的时候,一准就变了脸。“好,有小八这句话,哥哥就放心了。”
果不其然,刚才还慷慨激昂,一副视死如归之状的胤T脸一翻,露出副愁眉苦脸的样子道:“六哥,索老贼势大,您也是知道的,小弟手中没人,唉,这该如何是好?”
“呵呵,小八过谦了吧,林顺水、肖长森可都是你的人,六哥没说错吧?”
林顺水、肖长森都是九门提督衙门的管带,分别把持着正阳、东直两门,都是胤T的门下奴才,这也算不上什么秘密,不过当场被胤祚揭穿了,胤T脸上也有些不好看,苦笑着道:“六哥英明,那两杀才确实是小弟的门人,不过小弟手中也就只有这么点人手,若是……”
“小八不必担心,六哥心中有数,别看索老贼势大,谋逆之事必败无疑。”胤祚斩钉截铁地道。
“那是,那是,不过眼下之局又该如何解决?”胤T附和了一声。
嘿嘿,鱼儿上钩了,可以收手了。胤祚乐呵呵地将计划说了一番,听得胤T又惊又喜,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末了指着皇宫的方向低声道:“六哥,要不要……”
“皇阿玛没有这样的命令,我等不可擅自作主,一切等圣上回驾再定。”胤祚冷着脸回道。“好,小弟听六哥的,这就去安排一、二。”
夜很深了,但康熙三十六年三月初八的这个夜晚对于许多人来说注定是个不眠之夜,多少的阴谋在夜幕的掩盖下悄然地酝酿着,发酵着,就有如一条条潜伏在黑夜里的毒蛇,随时会窜出来,向目标发动最凶狠的攻击,整座京城有如火山即将爆发之前的那一刻般阴沉沉地,充满了危险的味道。
此刻的毓庆宫内浑然没有了白日里的荒淫,寂静的宫殿内一间小房子里,胤i正眼含热泪地看着跪倒在自己面前的索额图,语带哽咽地道:“外公,苦了你了,本宫、本宫若是真能登上那个位置,断不负了外公的这番苦心。”
“殿下放心,老臣拼着一死也要帮着殿下,老臣都已安排妥当,无论胜败,殿下都不能出面,一切都交给老臣来处理,即便是败了,老臣也不会牵连到殿下。”索额图伏地磕了个头站了起来,老脸上满是泪水,眼中带着柔情看着胤i道:“明日子时,老臣将拼死一搏,京城里局势必然大乱,老臣恐难照顾齐全,请殿下务必紧闭宫门,断不可轻忽,老臣告退了。”
“嗯,外公一切小心!保重!”胤i霍然起立,眼中的泪水不自觉地流了下来。索额图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一甩袖子,大步而去。
八贝勒府中,胤T一伙子也在忙着,老八胤T将胤祚所说的计划详细地叙述了一番,众人围绕着胤祚的这个计划各自苦思着,一时间整个房中悄无声息,大家伙都在思索这计划的可行性以及其背后究竟藏有何等地奥秘。计划并不复杂。究其根本就是个奇字,以奇制胜,说穿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让大家伙不解的是:胤祚这份计划摆明了将大部分的功劳都归给了胤T一伙子,正因为此才令人费解。
“***。老六那小子有功劳不要,管它个旅地。他不要咱全要了,要我说,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连老六带着那位占着茅坑不拉屎的货一块剁了倒也省事。”老十胤想了半天也摸着门道。索性直着脖子瞎嚷嚷。
“嘿,嘿。十弟头一句还是人话,后面地就是扯淡。老六要是没埋伏才是怪事,那货滑着呢,能有那么老实?”老九胤K冒出一声引恻恻的怪笑。
“天予之,不取则有违天道。十阿哥的话虽糙,理却不粗。某家认为可行。”一个山羊胡子的谋士出言道。
“对。要做就做大地,趁这个难得的机会。把事情全都一块办了也省了许多麻烦。”一位花白胡须地小老头子也出言附和。
胤T一脸子平静,皱着眉思考着,根本不理会那些胡言乱语,别的不敢说,但胤祚地能力如何,胤T心中可是有数的,真要是那么好对付,早就不知道被老大、太子等人给整成啥样了。当着胤祚的面,他是答应出手了的,不过答应归答应,要不要真的去做却是另一码子事情,在没搞明白胤祚地用意之前,他是绝对不会轻易出手地,问题是时间紧迫,动手的时间就是明天,今夜无论如何都得议出个结果来。
胤祚地计划简单但却实用,制胜是没有疑问的事情,出大力的是胤祚,得大部分功劳的却是胤T,连生擒索额图这份最大的功劳都落到了胤T的手里,这令胤T兴奋之余也不禁要好生猜测一番:背后究竟藏着些什么?胤祚想要干什么?是趁机进攻皇宫,擒杀太子?不像,即便杀了太子,胤祚自个儿怕是也脱不得关系,老爷子一旦回来,绝饶不过他。
嗯?太子若是死了,谁能得益?胤T心里头突然冒出了这么个想头,猛地抬起头来,正好看见温瑞和也同时笑着扬起了脸。两人相视笑了一下,同时比出了个“二”的手势,一切尽在不言中。
老三府上也闹腾得很,不过他们是不知道内情的,虽看出索额图有些不对劲,可他们手中没实力,也没啥好招数可使,一伙子酸才凑一块儿,你一言我一语地琢磨出一份奏章来,也打算明儿一早派人向前线大营送去,好捞取份进谏之功。以老三等人的眼光看来索额图再怎么能折腾都是个败局,不趁机打打黑拳,那才是傻子呢,当然这份折子
忘记告其他阿哥尤其是太子的黑状。
阿哥们忙得很,大臣们也没闲着,都下半夜了,马齐的府上还坐满了人,十几个朝廷重臣愁眉苦脸地凑在一块儿商议着对策。索额图如此明显的举动只要稍有点头脑的都能看得出其中有蹊跷,更何况这帮子大臣个个都是人精儿,问题是他们手中没有调兵权,即便是有,这会儿也来不及调动外地兵马来援了,而这就是索额图的王牌。
一旦索额图控制了京师,再控制住朝臣,登高一呼,言及康熙已受重伤,难于理政,国不可一日无主,拥立太子即位,下头那些索额图的门生在各地一响应,局势就乱了套了。再说前线的粮草供应完全靠着京师的通州粮库,一旦粮草供应中断,前线大军必乱,即便康熙想要回军平叛也无能为力,真到了那个份上,一切就都完了。
局势如何,大家伙心里头都有数,可应对之策却茫无头绪,虽不知道索额图何时会发动,但瞧白日里索额图那股子嚣张的气焰就能猜得出,真儿个动手也不过就是这一两天的工夫,即便立刻向前线大营的康熙老爷子报信也来不及阻止索额图的行动了。决心人人会表,办法却一个都没有,一帮子大臣除了表达誓与索老贼拼死相争外就只剩下愁眉苦脸地唉声叹气了。
夜已经很深了,眼瞅着大家伙啥主意都想不出来,马齐也没了法子,只好吩咐大家各自散去,自个儿在书房内生着闷气,看了看放在书桌上那份十几个大臣的联名上奏折子,心中苦涩无比。
作为一个荫生,马齐年岁不大就当上了上书房大臣,康熙老爷子对他可谓是恩重如山,而如今面对危局,他却束手无策,如何不令他忧心如焚。拿起桌上那份折子,马齐长叹了一声,自言自语地道:“某拼着一死也不能让老贼得意了去。”
“说得好。”一阵轻轻的掌声响起,胤祚一身黑衣闪身出现在书房中。
“毅郡王,你……”马齐早就知道这位王爷武功高强,对于他能躲过府中的护卫并不觉得出奇,好奇的是胤祚怎么会在三更半夜来访。
“怎么?马大人不请本王坐下?”胤祚乐呵呵地说道。
马齐跟胤祚同朝共事已是多年,早在当初任户部尚书时就打过不少交道,不过从来没有私下往来过,这会儿猛然间见了胤祚,又不知道这位王爷究竟在玩什么把戏,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好半会才回过神来,忙客气地一伸手道:“王爷请坐,不知王爷来访,下官招呼不周还请见谅。”
胤祚也没客气,自顾自地坐了下来,顺带招呼道:“马大人坐下说。”
“谢王爷。”马齐落座之后,看了看满脸子笑容的胤祚,略一沉吟道:“王爷几时到的?寻下官有何要事?”
“哦,有一会儿了,见诸位大人都忙着,本王爷只好在房顶上候着了,呵呵,诸位大人个个不惧兵锋,将生死置之度外,本王钦佩,哈哈,佩服、佩服。”胤祚笑呵呵地道。
“大事临头了,王爷还有嬉笑的闲心,下官更是佩服。想来王爷已是智珠在握,要下官做何事就请直说吧。”马齐认真地看了眼胤祚,不亢不卑地说道。
呵呵,这马老倌儿还真是灵醒,有点名臣的味道,怪不得咱家老爷子如此器重他。胤祚面色一肃,霍然站了起来,伸手从怀中取出份圣旨,口里头道:“圣上诏命在此,马齐接旨。”
“臣马齐定不负圣恩。”马齐听完诏书,叩谢已毕,用双手恭敬地接过了胤祚手中的圣旨,站了起来道:“王爷,该如何做,就请吩咐,马齐唯王爷马首是瞻。”
“好,有马大人这话,本王深感欣慰,明日马大人可按此计划执行。”胤祚一脸子严肃地将行动计划及相关的注意事项交待了一番,一闪身,人已越出了窗口,几个纵身消失在黑漆漆的夜色之中。
马齐看了看手中的圣旨,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自言自语地道:“明天会是个好天气。”
趁乱干掉太子绝对是个大诱惑,胤祚也很想就此把那货解决了,省得这主儿有事没事整日里找自个儿麻烦,可惜想归想,做却不能做,不但自己不能做,还不能让别人出手做掉太子,要不倒霉的一准是胤祚自个儿。道理很简单,做掉太子容易,可康熙老爷子回来之后,追究的只能是主事的胤祚,那板子打下来可就不是一般的轻了,再说,即便是老爷子不追究胤祚的责任,干掉了太子,对胤祚也没有任何的益处。
说实话,太子胤i并不是个无能的人,若是在其他朝代,也能称得上是位不错的储君,可惜他生错了年代,一帮子兄弟个个精明狡诈,哪个都不是普通的角色,以太子的能力在众阿哥中就只能算是一般而已。
假设胤i被干掉了,康熙老爷子也不追究胤祚的责任,那么太子之位就一定能落在胤祚手中吗?不见得,虽说胤祚屡立大功,圣眷甚隆,可其他几个阿哥也都不是省油的灯,这太子之位万一落到了其他几个阿哥手中,对付起来那就吃力许多了。再退一步来说,即便太子的大位真的落在了胤祚的手中的话,那么胤祚立刻就成了众矢之的,面对着四面八方射来的暗箭只怕是防不胜防,更别谈什么放开手脚做大事了。
再说了,若是按胤祚原来时空的历史,康熙老爷子还能活个二十五年的,以老爷子的个性是绝对不能容忍太子会威胁到他自个儿地统治地位的,假使胤祚真得了太子之位。那就成了多做事犯忌,少做事被认定无能,里里外外不是人了。
正因为这种种的理由,胤祚不但不能动太子,还得保护好太子。防止有人趁乱取势、浑水摸鱼。胤祚手里头能调用的子本就有限的很,既要对付索额图。又要防着其他几个阿哥浑水摸鱼,着实有些捉襟见肘,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迫不得已只能与思道、林轩毅一道反复地推演、盘算。
整整一夜未眠,直到天明时分。总算是有了些底气。
天亮了,该干啥还得干啥去。总不能让人起了疑心,胤祚忙乎了一夜,到这会儿也真有些乏了,强撑着到工部打了个幌子,露了回脸。处理了些蝇头小事。又到各部转悠了一阵,这才大摇大摆地回了王府。打算好好地补上一觉,毕竟今晚地行动容不得任何的闪失。可惜,胤祚这个如意算盘又落了空,刚回到王府,还没等胤祚喘上一口气,思道、林轩毅就找来了,带来了一个好消息,两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胤祚要等地人马到了,就在城外五里坡候着;一个坏消息是据内线传来消息,老八一伙子行动诡异,似乎另有算盘,另一个坏消息是索额图似乎察觉到情况不对,可能会有异动。
他娘的,老八这混球果然是有够狠的,不消说定是将主意打到太子身上了,妈的,想让老子替他背黑锅。唔,索老乌龟定是从老八那些举动上看出不对味来了,嗯?那索老贼会不会提前动手?虽说早先计划里头就预计过这种局面出现地可能性,但胤祚还是不希望出现这种最坏的结果,这两个坏消息立刻犹如凉水淋头般将胤祚身上地睡意赶得无影无踪。
“二位先生此刻看来只能采用备用计划了。”胤祚用探询的目光看向、林二人。
“八爷这一手定是有高人指点,现如今也只能做最坏地打算了。”林轩毅想了想之后先开了口。
“还没那么严重。”思道轻轻摇了摇头道:“八爷会出此招原也属正常,此时的关键是不能让索额图抢先动了手。依玉露看来,索额图固然是有了疑心,但到了此时还没有出手的话,应该不会改变计划,最有可能的是提前发动。得想办法先稳住索额图,至少拖到晚上。”
早在胤祚派人去前线大营请旨之时,就已经先派人到了沧州总兵李柯那儿,要李柯做好调兵进京的准备工作,一待圣旨到手,立刻进兵,这会儿等候在城外五里坡地四千五百人马正是李柯地部下。
私下调兵那可是死罪,即便胤祚是阿哥,也难逃被弹劾的下场,胤祚自然不会去做那等傻事。按大
各地兵马守土有责,没有调兵堪合,不得出境,不过备疆域里搞些演练却是可以的,只需知会兵部一声就行。胤祚一开始也没有要求李柯即刻率军出境,只是要他以训练为名,准备好行装,进行一场行军演习,目的地就是直隶与京城的交界处,一待圣旨到手,胤祚立刻传令李柯部强行军赶到京郊。
按早先商量的应变计划,最坏打算就是强攻。要凭借这四千五百人马在没有任何攻城器械的情况下攻占有两万五千人把守的京城无疑是痴人说梦,不过胤祚早在一年前就已在九门提督衙门安插了几枚暗桩,除了出自他亲卫队的亲信外,还另外安排了些人手。一旦事情有变,自然有人会里应外合打开城门,放李柯部入城,不过如此一来就成了强攻硬打,伤亡惨重不说,,若是再遇上些骚乱,有人趁火打劫一下,整个京城就乱了套了,那结果不是胤祚想要看到的。
稳住索额图?如何稳?胤祚在屋里头来回踱着步,思索了良久,猛地一抬头道:“既然要稳住索额图,那就本王亲自上门走一遭好了。”
“有危险,但不大,可以试试。”林轩毅点了点头道。
“不错,只要王爷天黑前离开索府就问题不大,索额图不可能就为了王爷一个人提前发动。”思道也赞同林轩毅的看法。
索额图也不想要一个混乱不堪、血流成河的京师,万一有个好歹,让人钻了空子,那才真是个大笑话,至少在这一点上与胤祚是相通的。一旦提前对胤祚下了手,且不说能不能留得下胤祚,即便是大战一场之后将胤祚留下了,整个京师必然震动,乱局一发就不可收拾。这也是索额图之所以要在夜深人静时动手,将城内的重臣、阿哥们全部控制住的根由所在。
索府,这会儿索额图正跟几个心腹商议着要不要提前动手的事儿。正如、林二人所分析的那样,索额图从八贝勒胤T一伙的举动上看出了点破绽,起了疑心,但并确定老八是不是真得了消息,也没有想到胤祚这一头才是真正的主力。老八一伙子手中能掌控的兵力也就是两营人马,头前索额图就是怕提前惊动那起子阿哥才没有将老八手下那两个奴才撤换掉,但老八的力量比之索额图手中的人马要少上许多,即便是正面动手索额图也不担心拿不下老八一伙子人。
可要不要提前动手索额图却有些犹豫不决,这会儿可是白昼,一旦打了起来,京师就全完了,即便胜了,那些重臣、阿哥们若是趁乱逃走了,可就要坏大事了。这不,都商议了老半天了,也没得出个结论,正争论间,突然听到管家来报:“毅郡王来访。”
胤祚跟索额图算是死敌了,头前就曾狠斗过几次,只是大家伙表面功夫都很了得,见了面也都是笑呵呵地,没有翻过脸,当然各自心里头都恨不得将对方打倒在地,然后狠狠地踩上几脚。胤祚平日里从来不跟大臣们私下来往,也从来没到大臣们府上去串门子,当然更不可能到索额图府上拜访。这会儿索额图突然听到胤祚来访,还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胤祚在这节骨眼上来自己这儿究竟想搞啥子名堂。
索额图楞了一下,脱口而出道:“不见,就说老夫病了。”
“慢,索中堂,还是先搞清楚毅郡王的来意再定。”一个谋士站了出来建议了一番。
“唔,他带了多少人来?”索额图问道。
“就十几个戈什哈(亲卫),还有二十几个长随。”管家恭敬地回答道。
“哦?”索额图在屋子里来回踱了几步,想了想道:“请他进来。”
管家去不多时,领着胤祚进了后堂,索额图立刻迎上前去,面带微笑地刚要开口,胤祚抢先笑呵呵地说道:“索大人好悠闲啊,今儿个让本王一通好找,敢情索大人躲家里偷闲来着哈哈哈……”
一听胤祚找自己有事,索额图额头上的青筋猛地跳了几下,心里头有些发沉
趁上门拜访之际,擒贼先擒王,干掉索额图?嗯,好主意,不过“好”字后头得加个“馊”字。先不说能不能干得掉索额图,即便是干掉了索额图,只怕胤祚自个儿也得陪进去――老索同志不是傻瓜,他背后站着的三个侍卫个个精干得很,以胤祚的眼力立马就能看出那三人个个都是高手,即便不如胤祚也绝不会相差太远,以一对一,胤祚还有点儿自信,以一对三,嘿,连逃跑都成问题。
再说了,就算是干掉了索额图就能完事大吉了?恰恰相反,索额图的那帮子手下一旦觉得无路可走,来个铤而走险,大杀上一场,回头胤祚如何去收拾那个烂摊子,老爷子手里头的板子打下来可是要出人命的。刺杀的游戏可以玩,但绝不是这会儿,那等没好处还有大风险的事儿胤祚才不会去干呢,这会儿只要能赖在索额图府上,熬到天快黑就成。
索额图翻脸趁机将胤祚拿下的风险是有,不过不大,老索同志也不是傻子,没必要为了个胤祚而打乱全盘计划,当然这是在老索同志不知道胤祚背后的那些把戏的情况下,若是得知胤祚在搞鬼,嘿,拼着老命不要,老索同志也得发飙。该如何做才能既不引起老索同志的疑心,又能拖住老索同志,将时间耗过去,那可就是门艺术了,不过貌似康熙老爷子擒鳌拜之前就这么干过,胤祚不过是有样学样罢了。
老索同志心里头本就有鬼。怕的就是半夜有人敲门,这会儿冷不丁听到胤祚有事找他,那心里头可就有点犯嘀咕了,险险儿就想下令将胤祚拿下,不过老索同志为相多年。拿点儿忍耐力还是有的,演技也棒得很。稍一愣神立刻反应了过来,满脸子笑容地寒暄道:“毅郡王说笑了,今儿个老臣不当值,也就趁机休息、休息。原还琢磨着到各部去转转,赶巧王爷就来了。呵呵,不知王爷如此急地找老臣可有要事?”
靠你个死老乌龟的。到各部转转?嘿,怕是琢磨着到各部去逮人吧。得,咱这就跟您老过过手,聊聊天,谈谈人生理想。胤祚笑呵呵地道:“本王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这会儿还真有几件事要跟索大人好好谈谈。怎么?不请本王进门坐坐?”
“王爷里面请,来人。上茶。”索额图心里头虽说有事,也想着赶紧将胤祚这货打发了,不过人家老索同志城府深,演技好,面子上地功夫还是了得的,就这么着将胤祚让进了厅堂。
“王爷有事请讲,但凡老臣能做得到的,绝不推辞。”刚一落座,索额图立马开口询问,恨不得立刻就能将胤祚打发走。
“好!索大人这话甚合本王的胃口,其实呢,也算不得什么大事,本王久闻索大人对古玩字画深有研究,家中收藏颇丰,本王实在是羡慕得很啊,也就想学个样子,装装高雅。
嘿,这不,头前本王也下了大气力,打算好生整整这门道,不过呢,说起来惭愧,本王压根儿就没那个眼力架子,钱花了不少,货也收了许多,可惜大半是西贝货,说了出来,着实令本王难堪啊。”胤祚开口就是滔滔不绝,废话连篇,听得老索同志心里头不爽得很,可又不好直接打断胤祚的废话,趁着胤祚歇口气地时间,赶紧插上一句:“王爷有这心是好的,不过古玩一事得靠历练,没个十年八载地浸淫压根儿就摸不着门道,经手多了自然也就会了。”老索同志地话里的意思就是王爷您还是回去多学几年吧,咱没空教你。
嘿,您老别急,咱慢慢地跟您忽悠,不把您给忽悠倒了就算咱没本事。胤祚小心思动得飞快,脸上却依旧笑着,乐呵呵地道:“对啊,索大人这话说得真是至理名言,本王还真得好生向索大人多学着点。”眼瞅着索额图皱起了眉头试图插言,胤祚伸手一招,让侍立在外头的刘耀送了个长匣子进来,笑呵呵地接着道:“本王前几日得了副画,据说是王羲之的真迹,也不知道是真是假,那卖主口口声声跟本王要十万两银子。按说呢,本王手里头不缺钱,这十万、八万地也真没放眼里头,可万一要是假地,本王受骗亏了钱是小事,被人笑话可就有失天家的体面了不是?想
头地大臣们就索大人精通此道,这不,紧赶着让索大一、二了,还请索大人不吝赐教。”
王羲之的字那可是一字千金,现存地真迹少得可怜,满打满算也就十几幅,还大多都在皇宫里头存着呢。别说寻常百姓,就算是索额图这等位极人臣的权贵家里头都没有,不过老索同志却曾在皇宫里头见识过王羲之的真迹,也曾蒙康熙老爷子的圣恩,借回府中好生研究过几回,算得上鉴定王羲之真迹的行家了。
老索同志虽不是科举出身,可一身地本事还是了得地,要不也当不了近三十年的首席上书房满大臣,文武也还是有两把刷子地,平日里也没太多的爱好,除了捞权就是喜欢捣鼓点古玩字画,在这方面着实是个大行家,尽管这会儿心中有事,可一听说王羲之的真迹,心里头可就活络开了,笑呵呵地道:“也好,待老臣看看再说。”
眼瞅着刘耀手捧着长匣子走进了房门,侍立在索额图身边的那三个大汉,猛地一提气,全神戒备,就防着胤祚暴起刺杀。
嘿,担心咱玩图穷匕见呢,咱又不傻,这会儿干掉了老索同志,咱也走不出这个大门,这等买卖不上算。胤祚察觉到了那三个家伙的气机,心里头暗自好笑,伸手接过刘耀手中的长匣子,也不打开,直接递给了索额图。
王羲之的真迹,那可是值钱货,有钱都没地方买去,还不得小心一点。索额图接过长匣子,走到一张桌子前,慢慢地拉开了,轻手轻脚地取出了卷幅,小心地将卷幅展开,摊在桌上,就着阳光仔细地琢磨起来。
字画鉴定可是件技术活,也是件细活儿,除非是遇到哪些假的不能再假的西贝货,能一眼看出来外,真要是遇到了高手造出来的赝品,要想鉴定出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这幅卷轴古香古色地,背面还有着些水锈之类的斑点,看起来就像是年代久远的样子,卷轴上就一个大字“鹅”,那字端得是龙飞凤舞,生机无限,直欲破纸而出。
索额图还就好这一口子,仔细地琢磨了好半天,皱着眉头思索着,似乎有些难以下定论的样子。胤祚心里头可是乐得很:嘿,老索同志莫急,悠着点,慢慢搞,嘿,最好搞不出来,折腾到天黑就成。
这幅卷轴究竟是真是假,胤祚自个儿也心中没谱,这玩意儿是胤祚门下奴才刘双城前些年剿灭一股海盗时偶然得到的,送胤祚府上都已有些年头了,只不过胤祚并不好收集古玩,也就随意地扔在库房中。头前林轩毅、思道都曾鉴定过这卷轴,可到了底儿也没鉴定出个真伪,这会儿为了投索额图所好,也就顺手拿了出来,为难一下老索同志了。
索额图折腾了好一阵子还是不敢确定,只好苦笑着摇了摇头道:“王爷见笑了,老臣也无法辨出真伪,汗颜则个,若是王爷不介意就留老臣这儿,回头老臣找些此道的高手一块儿研究、研究。”
“成,这轴卷先留下,改天索大人得出了结论再告知本王一声就行。”胤祚笑呵呵地道。
索额图走到自个儿的位置上坐下,伸手就打算去端茶杯,看样子是要端茶送客了,可这天还早,离着天黑还有段时间的,胤祚可不想就这么被扫地出了门,突地一拍脑门,装出突然间想起啥大事的样子道:“唉,瞧本王这记性,险些误了大事。”
大事?这会儿索额图自家正谋大事呢,一听胤祚提到大事二字,老索同志的脸色立刻有些阴了起来,强笑着说道:“王爷还有何事?老臣定当效力。”
“啊,哈哈,这事儿是这样的,本王接手了海运的事儿,索大人也是知道的,本王手下原就没什么人才,派了几个到外头去忙乎,可没想到跟地方官起了冲突,叫人好生整治了一下,跑本王这哭诉来了,赶巧那地方官算起来是索大人的门生,本王今儿个来就是打算请索大人调解一下,别整得大家伙面子上都不好看不是?”
说起海运的事儿,那可就没了个完,胤祚愣是就着海运的事儿跟索额图耗了大半天,搅得索额图哭笑不得……
海运的事儿多,烦着呢,扯起来可就没边了,胤祚是得了便宜还要卖乖,步步紧逼;索额图却是步步退让,凡是胤祚提出来的要求都满口子应承,最多是争几句,做个姿态而已。在索额图看来胤祚就是块案板上的肉,跑不了的,这会儿胤祚想要什么都可以,只要过了今晚,胤祚也就该落个被圈养的下场了,到那时啥应承都是虚的。
眼瞅着太阳就要下山了,老索同志已经快要坐不住了,那脸上的笑容早就没了,脸色阴得难看,几次打算强行送客,都被胤祚用话题给引开了,那心里头急得要冒泡,就差没高声下令将胤祚给抓起来了。
得,火候差不多了,再呆下去,只怕索老乌龟真会发飙了。胤祚也见好就收,满脸子乐呵地起了身,笑道:“啊,时辰不早了,今儿个跟索大人一聊起来都忘了时间,打搅了,打搅了,本王今儿个从索大人身上学到了不少东西,心情大快,看来今夜能睡个好觉了,告辞。”
索额图一看这位主儿总算是要滚蛋了,心情也松了下来,脸上笑容再次浮了起来,笑呵呵地道:“王爷好走,老臣送王爷出府。”
“索大人客气了,留步、留步。”胤祚大摇大摆地领着刘耀等人径直出了索府,溜之大吉了。索额图紧盯着胤祚的背影,眼中冒火,恨不得将胤祚碎尸万段,直到胤祚转过了门角。索额图狠狠地吐了口唾沫,低声咒骂了几句,也忙着去安排今夜的行动了。
夜幕终于在众人不同的期盼中落了下来,尽管流言蜚语漫天飞扬,京城上下人心惶惶。
可日子依旧得过,平头老百姓们照旧该干啥地干啥。只是行色匆忙了些。那些子酒楼、茶馆、妓寨的生意反倒比平日好上了许多,在那儿谈论时局,交换消息的人也多了许多,大家伙都忙着打探消息。好确定自个儿的行止,当然。这些忙着打探消息的都是局外人,真正谋大事地这会儿都忙着各自准备。摩拳擦掌地打算大干一番。
时整,到了皇宫落锁的时间了,眼瞅着皇宫地大门即将缓缓地合上,一行人抬着顶四人轿子匆匆地赶到了宫门口,拦住了正要合上大门的善扑营军士。上书房大臣马齐从轿子中走了出来。大步走入了宫门。口里头道:“今儿个是那几位统领当值?”
马齐身兼领侍卫内大臣原本就负有督察宫禁的权利,因此尽管深夜来了。那些子宫廷侍卫也没有任何疑义,一个善扑营的小头目见马齐发问,不敢怠慢,站出来恭恭敬敬地回答道:“禀大人,是贺铁、贺大人及陈振东、陈大人。”
“好,去把两位大人都给本官请来。”马齐点点头,下达了命令,虽说口气和善却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喳!”那名善扑营军士打了个千,飞快地向宫里地侍卫处奔去,没过多久,贺、陈两位副统领就赶来了,刚见着马齐,还没来得及发问,马齐就已经取出了一份圣旨道:“圣上有旨,贺铁、陈振东听旨。”
“奉天承运……”马齐照本宣科地将圣旨宣了一番,紧接着大声下令道:“本官奉旨节制善扑营,今夜本官要亲自当值。贺铁、陈振东听令!”
贺、陈二人忙单膝点地,打了个千,大声道:“下官贺铁(陈振东)在。”
“本官命令:今夜宫门紧闭,没有本官的手令任何人不得进出宫禁,从此刻起,善扑营全面戒备,有擅离职守者杀!有擅闯宫禁者杀!遇战逃避者杀!”马齐一口气三个杀字,煞气之大令贺、陈二人都有些不寒而栗,可又不敢问究竟是为了何事,毕竟马齐手中那份圣旨可不是闹着玩地,两人赶忙大声应道:“遵命!”各自领着手下忙乎开了,又是布置岗哨,又是布置弓弩,好一副战备繁忙的景象。
阜城门,京城走煤车地门。因为北京西面的门头沟一带是产煤之地,北京城所用的煤全是打那边儿运过来的,门头沟的煤要进北京,最近地门儿就是阜城门。阜城门外大道边有片老林子,树木不算高大,杂得很,平日里除了些顽童会到里头探个险之外,寻常百姓没事是不会到那儿去地,不过这会儿林子里却黑压
满了人、马,少说也有四、五千之多,只是人衔草,此多的人马却没有发出一丝地声响。
不肖说,这支军队正是趁着黑夜运动到此的李柯部。
时一刻,阜城门统领惹日赫焦躁不安地等待着上峰的命令,今夜行动的成败不仅关系到他自个儿的性命,也关系到他整个家族的命运,若是胜了还好说,加官进爵那是指日可待的事儿,可一旦失败了,别说他自己,就连身后的整个家族都得陪葬。惹日赫也不想冒这个险,可惜他早已在船上,根本下不了船,作为索额图的远房亲戚和心腹,就算他想置身事外,别人也不会放过他。
按计划,亥时整将会有信使赶来送准信儿,可现在都已是亥时三刻了,也没见到信使,怎不令原本就心慌意乱的惹日赫担心害怕。原本就不大的城门楼里这会儿更是显得压抑无比,惹日赫茫无头绪地在城门楼里踱来踱去,手下三个千总站在一旁,看着魂不守舍的惹日赫也是一脸子的焦急。
城门楼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听到哨兵的喝声:“什么人?口令。”
“承天。”一个粗豪的声音响了起来:“娘的,连老子都不认得了吗?”
“哦,是刘把总,您老不是在下头当值,怎跑上来了?”哨兵认出了来人,赶紧客气地打着招呼。
“扯淡吧你,老子这不是送客人来见惹大人的吗?”刘把总很不客气地回了一句。
信使总算是来了!惹日赫心情一松,大步向外走去,口里头道:“让他进来。”
刘把总领着几个手下还有一个书生打扮的人大步向城门楼走了过来,到了门口,那几个兵丁站在了门外,刘把总领着书生走进了城门楼,惹日赫一见这个信使很面生,刚要出口询问,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两声闷响。那闷响像极了人被捂着嘴干翻时发出了闷哼,惹日赫是打过仗的老手了,立刻察觉事情有变,刚要开口呼叫,刘把总已然抽出了腰刀,刀划过一道弧线,如同闪电般劈向惹日赫的头颈。
刀很快,刀身在火把光芒的照射下隐隐反射着乌光,显然刀上涂有剧毒,惹日赫来不及抽刀相迎,所以他只能向后退,试图躲过这致命的一刀。以惹日赫的身手要躲过这一刀并不难,只要能退开一步就能赢得抽刀的时间,一旦刀在手,他自信能在数招之间解决刘把总,更何况身后还有着三个心腹手下。
惹日赫的想法是没错,可惜,他刚一抽身退步,背后一道刀光闪过,准确地砍在他的脖子上,一颗斗大的头颅滚落在地,血花从脖子的断口处狂喷而出,惹日赫高大的身子在原地晃悠了几下,不甘心地倒了下去,直到临死,他都不知道是谁出刀杀了他。
“王千总,你……”两个被变故吓呆了的千总,颤着嗓子指着那名出刀击杀惹日赫的王千总,一时间不知道是该上前动手,为惹日赫报仇,还是就此投降了为好。
王千总,王尧,原本就是胤祚的亲卫,胤祚当初将王尧安插在九门提督衙门可是煞费了番苦心的,连苦肉计都用上了,就是为了有遭一日能派上大用场,今日事情紧急,不得不动用这枚埋藏得很好的棋子了。
王尧伸手一抹面上的鲜血,手里头的刀指向那两个惊慌失措的千总道:“老陈、老何,对不住了,惹日赫参与谋逆,本官奉命除奸,你二人虽不知详情,但这会儿也只好先委屈二位了,不过请放心,惹日赫之事牵连不到二位的,到时候本官会为两位做保的。”略停了一下,侧着头对刘把总下令道:“先将他们绑起来。”
形势比人强,这会儿根本就没有反抗的余地,陈、何两位千总相互看了眼,叹了口气,各自解下腰间的腰刀,任由刘把总的手下将自个儿绑得像粽子一般。
眼看大势已定,书生对王尧点了点头,取下城门楼内墙上插着的火把,大步走到了城墙上,舞动手中的火把,在空中划出三个圆圈,发出了信号。早已在城外密林中等候多时的李柯部快速地向着正缓缓打开的城门冲了过去……
时三刻,崇文门内,九门提督衙门一派紧张,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戒备森严。暂署九门提督之职的副将额赫纳正与崇文门统领宁宇、朝阳门统领张山及宣武门统领何彪凑一块低声地商议着今晚的行动。
照计划朝阳门、宣武门、崇文门这三营士兵将负责解除东直门、正阳门两门士兵的武装,至少要看住那两门的士卒,不让他们有机可趁。头前额赫纳已经发出点将令,命令东直门统领林顺水、正阳门统领肖长森前来九门提督衙门议事,若是两人前来就趁势将二人拿下,若是这二人不来,则三营士兵将兵发二门,不求将对方剿灭,只求看管住对方,不让他们有异动的可能性。
预定的议事时间就要到了,还没见着林、肖二人前来议事,额赫纳已打算即刻发兵,刚开始部署就见自家亲兵进帐禀报:“林统领、肖统领到。”额赫纳一听大喜过望,高声道:“让他们进来。”
林、肖二人领着两个低着头的卫兵急步向大堂走去,门口的岗哨手一伸道:“二位大人里面请。”但却挡住了后面那两个有些怪模怪样的卫兵,林、肖二人只是稍犹豫了一下,挥了下手让那两个卫兵留在门外,二人并肩走进了大堂。
额赫纳高坐在上首,乐呵呵地道:“二位来得正好,本官正要派人去催呢,哈哈哈……好!”
林顺水是个刀疤脸的大汉,瓮声瓮气地道:“我们好得很。只是阁下却有些不妙了。”
额赫纳闻言愣了一下,接着大怒道:“放肆,竟敢跟本官如此说话,来啊,将这两蠢货拿下。”
“喳!”大堂内站着的十几个卫兵全向林、肖二人扑了过去。可就在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林、肖二人身上之时,一直站着未动地崇文门统领宁宇突然一闪身向前跃出。顺势拔出腰刀,刀一横,已然架在了额赫纳的脖子上,高声喝道:“都别动。否则老子砍了额老儿。”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究竟是怎么回事,大堂之外杀声四起。不过片刻工夫,守在大堂外的十几名额赫纳的亲卫就被砍倒在地。一群军士簇拥着林、肖二人那两个怪模怪样的亲卫走进了大堂。
“哈哈哈,额小儿,你也有今天,哼,自作孽不可活!”一个领头地中年汉子大笑着道。
“你。你。阿赫?你怎来了?”额赫纳一眼就认出了那人就是刚被索额图以“生病”为名赶回了家的原九门提督阿赫。
阿赫怒视着额赫纳道:“哼,这里是本官地大堂。
本官来不得吗?额赫纳,你身为朝廷命官,不思报效皇恩,反倒阴谋篡逆,本官今日要拿你的人头来祭旗!”
额赫纳眼见逃不掉了,也不再废话,转过脸怒视着宁宇道:“宁宇,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索大人待你不薄,你竟敢背叛索大人,额某就是做了鬼也不放过你。”
“呸!老子当的是朝廷地官,不是索老贼家里养的狗,你个狗杂种,死到临头还敢屁话连篇,杀!”宁宇手中地刀猛地一抹,在额赫纳的脖子上开了道大口子,脚下一踹,将胡乱挣扎地额赫纳踢倒在地,急步走到另一个一直没开口说话的“怪侍卫”面前跪下道:“十爷,奴才宁宇给您老请安了。”
那“怪侍卫”猛地揪下头上那顶破帽子,露出了真容,正是当今十阿哥胤锇。“干得漂亮!小宁子这回算是给爷长了脸,好得很!哈哈哈……”胤锇乐得放声大笑起来,接着手一挥道:“杀了那群混蛋!”周围数十名军士立刻冲上前去,将那些早已放下兵器投降的额赫纳之亲卫连同张山、何彪砍成了肉泥。
宁宇,汉军正白旗人,明里是索额图门下走狗(以宁宇的身份地位还不配当索额图的奴才,只是奴才地奴才罢了,得知索额图地计划也不过就是这一两日的事而已。),实际上却是十阿哥胤锇地门下奴才,这事儿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胤祚,当初胤祚道出的计划里头最大的奇兵就是这个宁宇。别看宁宇官不大,可正好管着崇文门,而九门提督衙门就在崇文门内,崇文门周围除了额赫
十余亲卫之外,其余的都是宁宇的心腹,以有心算无起,定当有奇效,事实也很好地证明了这一点。
到此刻为止京城九门中已经有三门落入了胤T一方的手中,一门落入了胤祚的手中,张山、何彪已死,他们手中把控的朝阳门、宣武门已然群龙无首,不足为虑,另外三门则依旧掌握在索额图手中,并且已经做好了行动准备。
照原定计划,安定、西直两门的城卫由胤祚手下的李柯部负责,德胜门由胤T手下的正阳、东直两营来对付,已经群龙无首的宣武、朝阳两营士兵由阿赫出面收拢军心,而崇文门那一营人马则由胤锇带领直扑索额图的府上,擒拿索额图。
计划归计划,到了这会儿大家伙各自都有着自家的小算盘,至于谁能笑到最后,还是个难解的谜。算无遗策不过是个笑话罢了,即便是最厉害的智者也不过只能算到大体的趋势,这世界上也没有百分百成功的计策。眼瞅着行动的时间已至,胤祚心中的焦虑就可想而知了,已经两天一夜未睡的胤祚焦躁地在书房内踱着步,两眼红得简直像要滴出血来。
消息一个接一个地传了过来:阜城门拿下了,李柯部已按计划进了城;崇文门拿下,胤锇已带人直扑索额图府邸;安定、西直两营人马已经出动,即将与李柯部相遇;正阳门已出兵,正与德胜门城卫相持,双方未曾交兵;东直门未见动静;宣武门城卫保持戒备,并未出现异动;前往朝阳门收拢军心的阿赫死于乱军之中,朝阳门开始大乱,乱兵四下劫掠。
“八贝勒终于忍不住要出手了。”一直端坐在书房内的思道幽幽地说了一句。
林轩毅接口道:“不错,看样子,事情已到了最关键的时候了。”
胤祚停下了脚步,抬头看了看皇宫的方向,想了想道:“善扑营能不能支撑到李柯部回援,本王心中毫无把握,唔,宣武门未见动静显得有些奇怪,本王打算亲自去看看。”
“王爷,兵危凶险,还是再看看。”一听胤祚打算冒险,林轩毅立刻表示反对,思道则皱着眉头一言不发。
胤祚咬着牙,一脸子坚毅地说道:“善扑营单打独斗是很强,不过战阵却不是他们所长,一旦宫门失守,这局势只怕就控制不住了,说不得,本王也只能冒险一搏了。”胤祚突地提高了声调喊了声:“小妖。”
早已守候在门外的刘耀大步走了进来道:“在!”
“你留在府中保护好二位先生,嗯,还有福晋,一旦事有不谐,带人向李柯部靠拢。听明白了没有?”
“王爷,奴才要跟您一道去。”刘耀一头跪倒在地。
“扯淡,没功夫跟你嗦了,记住,若是两位先生有了差池,本王拿你是问。”胤祚不再多说,看了眼沉思中的、林二人就打算向外走,思道一抬眼说了一句:“王爷,带上圣旨,或许用得着。”
“好!”胤祚也不再多说什么,大步走出了房门。
此刻索额图的府上一派如临大敌的紧张气氛,数百名护卫、家仆个个手持兵刃集中在外院里,等候索额图的命令。索额图不安地在书房里踱着步,到了此时,箭已射出,能不能命中目标已不是索额图能控制得了的了。坏消息一个接一个的传来,早已将索额图的神经摧残得有些麻木了,这会儿老索同志已不是在盘算如何处置别人,而是琢磨着如何保命了,还没等他拿出个主意,门外传来阵阵喊杀声立时将索额图打入了冰窖之中。
十阿哥胤锇全身披挂铠甲,大模大样地骑在马上,指挥着手下近三千人马将索府围得水泄不通,放声高呼着:“所有人等听着:索额图阴谋叛逆,本阿哥奉旨擒拿,投降者免死,反抗者格杀勿论!本阿哥有好生之德,给尔等一炷香的时间考虑,过时不候。”
索额图听到胤锇那放肆的呼喝声,明白大势已去,心里头一片冰凉,愣愣地站在原地,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阿赫,满镶黄旗人,康熙帝特简九门提督,任职已两年,在军中尚有些威望,原本以他的官威要收拢那些没了领头之人的乱军并非难事,可惜的是还没等他开口说话,一支不知从何处射来的暗箭准确地射穿了他的喉咙。刚整顿好、排成队列的朝阳门城卫立刻骚乱了起来,有人在混乱中大声蛊惑:“左也是死罪,右也是死罪,大家伙抢一把就逃啊!”整个队伍顿时炸了窝,各自四下烧杀劫掠起来,朝阳门附近顿时火光冲天,哭爹叫娘声四起,乱军一路烧杀着向皇宫冲去。
马齐眼瞅着朝阳门火起,杀声阵阵,心里头直打鼓,不晓得外头的形势究竟混乱到何等地步,虽忧心忡忡却也不敢打开宫门率军出去镇压。正惶急间,隐约听到宫门外传来一阵骚乱声,马齐在侍卫处坐不住了,急急忙忙地领着几个大内侍卫向宫门处跑去,刚到乾清宫外的广场上,迎面就看见贺铁黑着脸跑来报告:“马大人,乱兵正在进攻宫门,外头乱得很,马大人还是在侍卫处候着,某带人上去顶着。”
“贺大人不必多言,值此危难之际,本官断不能躲在一旁,贺大人自管去指挥军卒,绝不能让任何人冲入宫中,本官就在这候着,为各位摇旗呐喊。”马齐面色铁青地道。
“好!”贺铁也不再多说什么,向马齐行了个礼,领着手下直奔宫门而去。
宫门外的乱军明显没什么统一的指挥,乱哄哄地。
撞门的撞门,搬梯子上墙地上墙,乌七八糟地乱成一团,倒是有不少人在其中瞎嚷嚷:“兄弟们冲进去,金银财宝多的是。美女如云,大家伙上啊
人心真是一种奇怪的事物。冲击皇宫是抄灭九族的大罪,平日里这些士兵都清楚这一点,可到了这会儿,原本就因为卷入叛乱而犯了死罪的士兵们早将平日里那些子戒律抛到了脑后。被人一蛊惑,满心眼里就只剩下一个念头――冲进去。抢!
皇宫地大门厚实得很,再加上门内拼死抵住门的数十名善扑营军士。乱军想要在短时间内撞开宫门根本不可能,那些爬上墙头地乱军不是被早有准备的宫中侍卫射死,就是刚一跳入宫中,还没站稳脚跟就被乱刀分尸,一时间宫里宫外杀声震天。形势虽乱却也不危。
毅郡王府。思道、林轩毅这会儿悠闲地在书房里下起了围棋,该他们做的事都已做完。该出的主意也都已出了,尽管两人都是天底下难得地智者,可到了这会儿也没有办法去改变局势了,所能做的就是等候。后院里,福晋兰月儿跪在一尊观音像前,虔诚地祷告着,尽管她不知道外头究竟发生了何事,但朝阳门外地火光却是明白无误地告诉她出大事了。胤祚已经连着两夜都没回屋,兰月儿也不清楚胤祚是否还在府中,但心里头却明白京中的大事绝对少不了胤祚地一份,兰月儿所能做的就是在佛前许愿,希望胤祚能过得了面前的难关。
八贝勒府上这会儿也是***通明,侍卫、家丁个个全副武装,将整个贝勒府守卫得结结实实地,不断有探马来报告事情的进展。老八胤T脸色虽平静,眼神却炙热得很,不言不动地端坐着;老九懒散地斜躺着,不时地哼上几句小曲,几个谋士紧张地推演着局势,相互间激烈地争论着;首席谋士温瑞和闭着眼,满脸的严肃,默默地沉思着。
正当乱军开始攻打皇宫地同时,正阳门地城卫在肖长森的统领下跟德胜门地城卫一直保持着对峙,双方都没有一击制胜的把握,两支军队相隔着数十米,各自点燃着火把站在长街的两头,别说是交手,连喊话都没有,奇怪地保持着沉默。
李柯部一进城立刻按预先设定的方案直插西直门,正当其时,西直门统领额顺刚整顿好手下,还没来得及发兵,李柯部就有如猛虎下山般冲杀过来了。李柯手下全是绿营,一半以上是从西安调来的原孙思克的部下,个个都是打老了仗的老兵,战斗力远远高于那些守卫京师的纨绔子弟兵,人数上也多了不少,几个冲锋就打散了额顺的手下,也不赶尽杀绝,只是驱赶着败兵向着安定门的方向而去。
东直门同样是戒备森严,三千多士兵排成整齐的阵列静静地等候着,林
着腰刀的刀柄满脸子焦急地在队列前走来走去,等待勒府的命令,正等得有些心焦之时,长街尽头一骑快速冲来,到了近前滚鞍落马,也不说话,只是对着林顺水连着点了三下头。林顺水爆发出一阵狂笑,高声下令道:“出发,剿灭攻打皇宫的叛贼。”领着手下快速地向宫门前赶去。
宣武门统领何彪本是索额图府中的家生奴才子,因自幼力大过人而得索额图的赏识,为他谋了个军职,一从军就是千总,没几年就爬上了宣武门统领的位置,若是索额图不出事,他混个几年就能成为参将,不过这会儿何彪已死在了乱刀之下。何彪为人算是谨慎,加之又是索额图的家生奴才子,早就知道了索额图的图谋,在临去崇文门九门提督府议事之前就已经将队伍整顿好了,手下三个千总各自领军在城门下列着队,就等着何彪回来发号施令。
朝阳门火起之时,久候主将不至的宣武门城卫也曾出现过一阵混乱,好在三位千总还算有些本事,强行压住了军心,始终保持着戒备状态,可眼见着城中杀声四起,主将不归,军心开始不稳,三个千总凑在一块儿商议了起来。
三千总中王淼是何彪的心腹,知道今夜的行动计划,主张按原计划行事,另两位千总李曳、毕思泽却不甚了解今夜所为何事,原本就是听命行事而已,这会儿听王淼道出了行事的计划,立刻表示反对,说没有将令绝不能轻动,三人争持不下,吵成一团,良久都没能得出个结论,若不是三人平日里关系良好,早就拔刀相向,先打上一场内战了,宣武门的军队就这么长时间按兵不动地呆在原地。
三千总正吵得不可开交,突然间看见长街的尽头有支十余骑的小队伍打着火把正快速地向城门方向而来,立刻停止了争吵,各自下令整军戒备。那支骑兵小队来得很快,不过片刻工夫就已沿着长街冲到了近前,没等哨兵发出问询的口令,来人中有人高声叫道:“本王爱新觉罗-胤祚,奉旨前来接管宣武门。
谁是主事之人,站出来!”
胤祚平日行事低调,那些下层官兵压根儿就没见过胤祚的面,但人人都知道这位王爷是昭莫多之战的英雄,在军中素有名望,算得上是个传奇人物,这会儿亲眼看见胤祚来了,个个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原本紧张备战的气氛霎那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三千总各自怀着不同的心思上前打千见礼,自报家门。
胤祚一脸严肃地扫视了一下三人,从怀中取出圣旨,高声宣读了一遍,直指索额图为叛逆,言明额赫纳、何彪已被枭首,索额图已经被生擒,命令众军听令,开赴皇宫门前平叛。三千总遭逢剧变,各自都傻了眼,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谋逆的大罪是要抄灭九族的,虽说三人尚未开始谋逆之事,可参与其事就是条大罪,别说什么被蒙蔽,那都没有用,只要跟谋逆沾了边就是死罪。
这些人的反应早就在胤祚的意料之中,眼瞅着三千总个个面无人色,胤祚高声道:“本王作保,尔等若是追随本王平叛,不但既往不咎,而且算尔等立下不世之功,本王定当上奏保举各位,凡杀贼有功者,各升一级,赏银百两!愿跟本王一道杀贼的,举起手来。”
下头那些官兵原本都被谋逆大罪吓傻了眼,这会儿一听不但不加罪,还能升官发财,哪有不乐意的事儿,个个伸着手,狂呼“杀贼!杀贼!”三千总眼瞅着形势已不可逆转,自然也不再犹豫,各自举起了手。胤祚手一抬,压住了众人的呼叫声,环视了一下肃穆以待的众军,高声下令道:“出发!”
皇宫门前正乱哄哄地冲击宫门的乱军背后突然响起了一阵喊杀声,数千军卒手持着火把在林顺水的率领下,狂呼着杀进了乱军丛中,这伙子乱军人数原本就只有千余人,也没什么统一的指挥,压根儿就抵挡不住林顺水部的冲击,死的死,逃的逃,顷刻间风流云散了。
林顺水没有挥军追杀那些四下逃窜的乱军,指挥着手下排好阵型,对着宫内大声呼喝:“本将奉毅郡王之命前来护卫皇宫,请打开宫门。”
数千人同时呼喝:“打开宫门!打开宫门!”声音之大响彻云霄,令宫内的侍卫有些不知所措……
康熙老爷子领兵在外,此刻京师的这场闹剧里,能够资格参与博弈的说起来就是三方――索额图、胤祚、胤T,其他诸如三阿哥胤之流的只能是敲敲边鼓,呐喊几声而已。
索额图比较倒霉,他所有的实力都摆在明面上,尽管他已经是只很狡猾的老狐狸了,可惜他遇到了的是两只更狡猾的小狐狸,愣是被人摁着好一通痛揍,别说没达成拥立太子的大计,就连他自个儿也被老十胤给围困在府中,成了瓮中之鳖。
逃是逃不了的,即便这会儿能冲出重围,也不过是a延残喘而已,天下虽大,压根儿就没有索额图容身的地方,守以待援更是无稽之谈,十阿哥敢带人来围困就已经说明了所有的问题,索额图根本就不可能得到任何的外援了。
死?索额图倒是很想自杀,一死了之,可惜他也不能死,他若是死了,倒霉的就会是太子,索额图必须活着,至少活到将所有的罪责都背到自己身上为止。只要能保住太子,索额图即便是死了,他的后人也有东山再起的希望,无他,以康熙老爷子的个性最多是赐索额图一死,抄没家产,却不会追究索家老小。
逃、守、死都行不通,索额图只有一条路可走――降,不给胤锇发动攻击,趁乱杀人的机会。没等一炷香的时间到,索额图就降了,让护卫、家丁放下武器,将家人集中在一块。大开中门,宣布投降。
胤锇原本想大杀一场,最好趁乱将索额图杀了,即便另外一头不进攻皇宫的人马不能得手,也能胡乱栽些赃。将谋逆的罪名全扣在太子身上,最好再留一两个活口。搞搞假口供,顺便给胤祚也下下药,可没想到索额图如此软蛋地投降了,顿时气歪了鼻子。又没法发作,心里头直懊恼刚才应该直接强攻地。没地想奚落一下老索,结果却让自己的算盘落了空。这会儿又无法当着如此多人的面大开杀戒,只好铁青着脸下令将索家老小全都看押起来,自个儿领了些人赶回八贝勒府上。
皇宫外的广场上,林顺水的部队吼声连连,守在宫门内地善扑营两个副统领贺铁与陈振东面面相觑。
有些不知所措。陈振东跟胤祚不熟。但对胤祚之能力可是了解得很,这会儿听说外头是胤祚派来的手下。不管是不是真地,心里头都有些担忧,不明白胤祚到底想干什么――没有圣命调外兵入宫可是犯禁的大事。贺铁跟随过胤祚,知道胤祚的能耐,也知道一旦胤祚真的下令外兵入宫,那谁也挡不住他,再者贺铁也不相信胤祚会有歹意,毕竟刚才那些乱军可就是被宫外这支军队赶跑地,但要叫贺铁打开宫门,他也不敢做这个主。
宫外头林顺水的部队越闹越凶,已经不光是在喊门了,骂声都已响成了一片。宫中地侍卫、善扑营军士加起来虽说也有三、四千人,可要守卫的地方也多,兵力分散得很,宫外地这支军队可不比刚才那些乱军,一旦真的发起攻击,能不能守住可就难说了,宫内的善扑营军心颇有些动摇,值此危机关头,候在乾清宫广场上的马齐赶到了,大声下令:“任何人不得擅自打开宫门,待本官上墙头喊话。”
马齐也顾不得啥危险不危险的,顺着木梯子爬上了墙头,高声道:“外面地人听着,本官马齐,圣上诏书在此,任何人不得进入宫禁,此乃圣命,违令者视为谋逆,抄灭九族。”
马齐吼了一嗓子,外头地骂声顿时小了下去,可还没等马齐松一口气,林顺水就高声道:“大家听着,本官奉毅郡王爷钧命前来护卫皇宫,马齐身为朝廷重臣,不思报国,反倒助纣为虐,把持宫廷,形同谋逆,众将士随本官打开宫门,擒拿马老贼。”
下头那些当兵的压根儿就分不清究竟是谁在说谎,眼见自家统领下了令,还打着毅郡王地旗号,也就没多想,发一声喊就打算向皇宫发起攻击,数十只羽箭射向墙头,险些将马齐射成个蜂窝,幸好贺铁眼疾手快一把将马齐拽下了墙头,眼瞅着数十只羽箭贴着头皮飞过,顿时把马齐这个文官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林顺水在外头高声呼喝:
王有令,第一个冲入宫门者官升一级,赏白银千两,者,官升三级,赏银万两。兄弟们,杀啊!”
能升官发财谁不想啊,整支队伍的士气顿时高到了极点,嗷嗷叫地就准备发动冲击,正在此时,广场的西头突然出来一阵喊杀声,一支队伍高举着火把杀了过来,林顺水的部队顾不得攻击皇宫,匆忙调转阵列,排开阵型准备迎敌。
胤祚一马当先地冲入了广场,挥手止住了随后冲击而至的队伍,高声道:“本王爱新觉罗-胤祚在此,谁敢放肆,林顺水何在?给本王滚出来!”
林顺水一听到胤祚的话就知道大事不妙,趁着两军排阵的片刻混乱,悄悄地就溜向后阵,打算自个儿溜走――他敢打着胤祚的旗号攻击皇宫,却没胆子跟胤祚面对面对质,先不说胤祚既然已经出现,头前他所说的借口便已被揭穿,能不能控制住手下就成了个大问题,再说胤祚的勇武之名早已世人皆知,阵斩草原第一勇士策丹猛可不是吹出来的,林顺水自忖在胤祚面前连一招都走不了,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林顺水想逃,可有人却不想让他逃,万一林顺水落入胤祚的手中,那有些人可就要倒大霉了。林顺水刚溜到后阵,一把漆黑的长剑突然从乱军中悄无声息地刺了出来,如同闪电般在林顺水的咽喉间点了一下,一闪又快捷无比地收了回去。林顺水捂着脖子,发出一阵叽叽咕咕的怪叫声,缓缓地倒了下去。
林顺水一倒下,周围的士兵一阵大乱,狂呼乱叫声四起。胤祚不知道出了何事,仔细听了一下,才知道林顺水死了,心中大怒,眼见林部即将溃散,忙深吸了口气,全力大吼道:“所有人听着,放下武器,抱头蹲下,敢有乱动者以谋逆罪论处!”
胤祚的这声暴喝用上了全身的内力,端地如同九天闷雷般在广场上滚过。人的名,树的影,胤祚勇武之名早已深入人心,混乱中的林部,先是呆滞,而后叮当声四起,不断有人扔下手中的兵器,蹲在了地上。
没过多久,林部三千余众全都老老实实地蹲在了地上。胤祚手一挥,下令手下四面合围,将放下武器的林部全都看押起来,自己纵马来到宫门前,高声道:“马大人,本王来迟,让马大人受惊了。马大人,天未亮前,不得打开宫门。”
马齐刚才听到胤祚大军已至的消息,原本还打算打开宫门,内外夹击林顺水部,以马齐的精明,自然能知道林顺水必定是假冒胤祚之名而来的,还没等马齐整顿完队伍,胤祚已经降服了林部,正打算开门迎接胤祚,突然听到胤祚不让他开门,心中一动,立刻明白过来――胤祚这是要避嫌呢。马齐一面在心中感叹胤祚的小心谨慎,一面下令宫中侍卫不得放松警戒,一切等天亮之后再说。
天刚蒙蒙亮,击溃了安定门城卫的李柯部,除留下一部清剿残兵、打扫战场之外,大队人马也匆匆赶到了皇宫门前的广场上。胤祚一见到李柯的到来,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下来――李柯所部大都是胤祚的老部下,至少在忠诚方面比那些宣武门的城卫要来得强些,战斗力也高出了一大截,手中有了这么支强兵,就不用担心老八胤T再次搞出大的名堂来。
太阳悄悄地从地平线上探出了半张脸,金黄色的光芒将云层渲染得艳丽多姿,整个京城从噩梦中醒了过来,唯一跟往日不同的是原本该是熙熙攘攘的街道上此刻空无一人,不过从门缝里探头探脑地察看动静的人却是不少,全京师的人都想搞明白昨夜的大厮杀究竟是怎么回事。
胤祚将皇宫前的警卫工作连同李柯部的指挥权都交给了马齐,自己领着十几个侍卫纵马赶回王府,一来是避嫌,胤祚可不想让人扣上个拥兵自重的罪名参上一本;二来,马齐的忠心是没得说的,将皇宫的守卫工作交给他,胤祚也能放得下心,至少不用担心马齐会跟老八串通一气;再者家里头还有大事要商量,武事已毕,文戏也就该开场了,那将是一场更加艰难的战争
“二位先生好悠闲啊,这局棋可有彩头?若是彩头大的话,本王也参赌一把如何?”大胜归来,胤祚的心情不错,刚走进书房,一见到正下棋的、林二人,立刻开口打趣道。
胤祚的棋艺放之当世已少有对手,、林二人虽也算是高手,不过跟胤祚相比却还是差了许多,平日里常输得很是狼狈,没啥事绝不轻易跟胤祚下棋,这会儿眼见胤祚归来,、林二人笑呵呵地同时伸手将棋搅乱,让侍立在一旁的书童将棋盘收了,愣是不给胤祚过手瘾的机会,搞得胤祚不禁有些尴尬。
嘿嘿,不下就不下,反正老是咱赢也没劲,改天去寻棋侍召王国霖耍几手比啥都强。胤祚自嘲地一笑,将昨夜的战况详细地述说了一遍,听得、林二人直皱眉头。眼瞅着两位谋士都皱着眉头,胤祚的心里头不由地犯上了嘀咕,又搞不明白自个儿究竟做错了何事,忙问道:“二位先生,本王可是做错了何事?”
“唉,王爷做得太完美了,须知过犹不及,王爷此举固然是顺利平息的叛乱,可风头却出大了,麻烦就要来了。”林轩毅首先开了口。
|>击之后再出现结果会比现在好得多。”
胤祚尽自聪明过人,可毕竟两天两夜未曾入眠,这会儿有些头脑发懵是,满头的雾水。不明白两位谋士究竟说的是啥事,,沉思了好一阵也没搞懂其中的奥妙,只好老老实实地说道:“本王还是想不太明白,请二位先生直说吧。”
+是奉旨调兵平叛,但李柯部来得何其速哉。虽说是平叛的权宜之策,可落在圣上眼里就是大忌讳,此其一也。王爷单枪匹马收服宣武门城卫,前后不过一刻。显而易见王爷在军中的威望之高,此其二也。林顺水部行动蹊跷。显然背后有大文章,不是王爷主使就是八爷搞鬼。若是林部已然发动攻击,而王爷全力出击,击溃林部,则王爷必然无嫌疑,那八爷就脱不了关系。而如今这个局面。不免有人会猜测王爷在演戏,此其三也。有了这三条。王爷怕是要吃排头了。”
“若是王爷能生擒林顺水倒也罢了,可惜……”林轩毅摇着头叹惜道。
靠!还真是失误了,光想着不能让老八的阴谋得逞,却没想到这里头还有如此多的弯弯绕绕。眼下这局面要想将功劳都推给老八,看来是做不到了,可真要是让老爷子对咱起了疑心,那板子打下来可是会要人命地,娘的,不管怎么说都得先保住海运地事儿,其他的就随老爷子去折腾好了。胤祚仔细地将局势琢磨了一番,愣是没想出个好办法来,再加上两天两夜没睡,头脑更是乱成了一团浆糊,可着劲地晃了晃头,叹了口气道:“二位先生看来是早有良策,不妨说说,也好让本王安心睡个好觉。”
“办法不是没有,不过王爷终究还是得吃上点苦头,只可惜便宜了四阿哥。”林轩毅苦笑着道。
老四?老四跟这事儿有啥关系?胤祚愣了一阵才想明白其中的奥妙:在京城的这起子阿哥跟这件大案子都脱不开关系,老爷子回来必定会动手收拾大家伙,理由很简单,一伙子阿哥手中竟然有着如此多地人马,能在京城中闹出如此大的动静来,不把众阿哥们手中地兵权夺了,再好生教训一番,老爷子哪能安心稳坐龙椅,老四那货这次算是置身事外,手里头的实力都没曝光,自然是不会挨整地,反倒会受老爷子的重用。
嗯?重用?嘿,也好,让老四去当靶子也成,只要老四立在那儿,咱也能静下来,好好地搞海运的事儿,唯一担心的就是老爷子把咱海运的差使给整没了。胤祚突地笑了起来道:“老四得了便宜倒也没什么,有他当靶子,老八一伙也有事干了。嗯,眼下地关键是本王不能丢了海运地差使,二位先生有何高见?”
“以退为进。”思道微笑着说道。
林轩毅眼瞅着两眼茫然的胤祚,一拈胡须笑呵呵地补充道:“第一步就是上折子将头上地功劳能推就
能推的就淡化。第二步,上奏为李柯请功,保举他川、陕之类的地方都可以考虑,总之不能让李柯继续留在天津卫。第三步,就是借海运之事的由头到外地去避避风头,顺便将海运的事儿彻底理顺。第四嘛,就是今后多往太子那走动、走动,化敌为友也好。”
嘿,索额图倒了,太子立时没了靠山,蹦Q不起来了,落井下石那是不成的,老爷子的眼睛可是雪亮的,别没害着人,反倒把自个儿赔了进去,化敌为友?唔,这个表面文章倒还是蛮可以做做的,嘿,咱也上演一回以德报怨,不错,是个好招。只是这借着海运的由头到外地避避却又是咋个搞法?胤祚想了想,开口问道:“现在出京?圣上不在京中,本王就是想走也没地方请旨啊,若是就此事上奏章到前线大营,岂不是欲盖弥彰?”
“圣上也差不多该到京师了,最多也就是这一两日的时间。”思道冷静地加了一句。
唔,也是,京城里整出如此大的动静,只怕老爷子早就急着往回赶了,不过这一两日就到京城未免太快了些吧?胤祚心里头还是有些不相信,毕竟宁夏离着京师还是有些距离的。
“王爷也累了,还是先去休息吧,那些折子的事就交给我等好了。”林轩毅见胤祚一脸子的疲惫,立刻催促胤祚去歇息。胤祚也着实有些撑不住了,也没多客气,只是点了点头道:“也好,二位也是一夜未眠,也先去休息一下,事情慢些再做不迟。”
胤祚着实是累得紧了,跟、林二位打了个招呼,径自向后院行去,由着两个丫环侍候着洗漱了一番,有些头重脚轻地回了房,一夜未眠的兰月儿忙迎上前去,扶着胤祚,一双大眼巴扎着却始终没有开口询问究竟发生了何事,只是乖巧地服侍胤祚上床休息。胤祚头刚触到枕头就已然鼾声大作,愣是睡着了。兰月儿看着胤祚那张疲惫的俊脸,爱怜地伸出手来,轻轻地抚摸了一下,自己也躺到在胤祚身边,拥着胤祚的胳膊沉沉地睡去了。胤祚倒是睡得香甜了,其他哥几个却没那么好命了,各自都苦恼着呢。
太子胤i虽说自打昨夜起就紧闭毓庆宫的大门,可却始终惦记着皇宫外头索额图的行动,心里头不踏实,也是一夜未眠。太子不是蠢人,心中也明白索额图此举已是迫不得已,老爷子已经开始着手削索额图的权柄了,一旦索额图失了势,胤i的太子之位也就成了个疑问,一旦太子有失,索家将从此沉沦下去,索额图此举既是为了胤i,也是为了索家的前程,也只能趁着康熙老爷子不在京中的时机,发动突然袭击。虽说索额图自己信心满满,可胤i却始终放心不下,直到早上事态平息,上书房大臣马齐前来叫门了,胤i才知道索额图已经败了,而且是惨败,连索额图自己都成了阶下囚。
胤i心中恍惚不定,生怕索额图将自己也招供了出来,有心杀人灭口,却没那个本事,想要找个些门下的奴才来商议,却因马齐下令任何人严禁出宫而无法发出通知,心中焦急万分,在毓庆宫内走来走去,惶惶不可终日,直到朱天保、陈天遒二人匆匆进了宫,才算是松了口气,紧赶着问明了情况,让二人设法子除掉索额图。
朱、陈二人虽谈不上是顶尖的智者,可能中两榜进士的人却也不会差到哪去,立马告知胤i此时绝对不能做出如此的傻事,不但不能派人去杀索额图,还得想办法保住索额图的命,只要索额图想着索家能有东山再起的可能,就绝对不会出卖太子的,若是索额图死了,太子才真正的危险了。尽管胤i始终不怎么相信二人的话,可到如今这个地步他也没法子可想了,只能是听天由命了。
老三府上这会儿也是热闹得很,尽管他们并没有参与昨晚的行动,,可却不想被当成局外人,大家伙探明了情况就凑一块儿琢磨着如何插上一脚,好分上些功劳,至不济也得分上一杯羹,却不明白这会儿不但胤祚不想要功劳,就是老八一伙子人也猫在八贝勒府中商议着如何推却头上的功劳呢。
“普横失算了。”温瑞和开口的第一句话就将正兴高采烈地议论着如何抢功的众人吓了一大跳,各自有些茫然地看着脸色虽平静,眼神中却带着些懊恼的温瑞和,不知道温瑞和究竟在说些什么。
“八爷,普横惭愧,到如今才算是明白过来毅郡王的部署。”温瑞和脸上闪过一丝的阴霾,平静了下心态道:“好厉害的部署,我等都被算计在其中了。现如今八爷要做的事不是如何抢功而是的设法将功劳都推了出去,否则大事不妙。”
老十胤锇性子急,大声问道:“凭什么要将到手的一场大功劳推出去,普横你疯了吗?”
“普横正常得很,这事情都怨普横事先没有考虑周详。”温瑞和脸色平和地道:“京中闹出如此大的动静,圣上能不起疑心吗?京城九门里头有三门掌控在八爷手中,如此大的势力,圣上怎么放心得下,八爷只怕要吃排头了。”
胤原就是个七巧玲珑之人,到了这会儿也醒悟了过来,点着头道:“先生言之有理,是本贝勒失误了,光顾着剿灭索额图,却忘了老六那货原就是个滑头,这一不小心上了大当,现如今该如何是好?”
“到如今也只能是以进为退,上折子称赞毅郡王领军有方,剿灭索额图居功至伟,此为一也;上奏本保举此次剿贼的有功之臣。尤其是八爷的门下,请求将已经暴露出来地那些个门人全部外放,此为二也;索额图之所以爽快地投降了。依普横看来,索额图此举定是打算将拥立的罪名一人全部扛下,以此来保护太子,若是索额图死了,那太子绝对罪责难逃。趁着索额图还在八爷手中,可以试着做些手脚,但千万不可露出破绽,此其三也。”
温瑞和一口气说了许多,停下来喘了口气继续道:“先前林顺水冲击皇宫的事情却是个可做文章地地儿,幸好毅郡王百密一疏,出现得太早了些,否则八爷的嫌疑可就难以洗脱了,现如今可以就此事放出些风声,就说毅郡王试图攻打皇宫。图谋败露之后,杀人灭口,转移圣上的注意力,此其四也。”
温瑞和这一席话说得众人都傻了眼,老半天回不过神来,胤幽幽地叹了口气道:“先生所言极是,本贝勒这就着手去办。但愿圣上不要起疑心才好。”
“普横所料不差的话,圣上应该这一两日就会抵京。所有的事情都必须在这一两日内解决。”温瑞和眼中精光闪闪,很是肯定地说道。
老十胤锇立刻跳了起来:“好,待老子先去宰了索老儿,其他事就交给你们去忙了。”话音一落,起身就向外大步走去。
“老十小心。别太冲动了。实在不行地话,回头大家伙再另想办法。”老九胤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声。
胤锇应了声:“知道了。”人已冲出了房间。没过多长时间。大家伙连上奏的折子都还没议论出个名堂,胤锇就气急败坏地回来了,一进门就破口大骂起来:“娘的,该死的马齐已经派人接管了索府,肖长森那个蠢货吃不住劲,让人给轰了出来了。***,这事儿不好整了。”事到如今,大家伙也没了法子,只能先处理手头的事务,至于杀索额图的事儿只能是另想办法了。
日头偏西的时辰,大睡了一觉的胤祚总算是醒了过来,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没曾想还是将熟睡中的兰月儿给惊醒了。望着兰月儿那张大梦初醒,略带一分迷茫,几分疑惑地脸儿,胤祚不由地爱怜心起,轻轻地在兰月儿的红唇上吻了一下,惹得美人儿一声娇喘,胤祚内心的火立时被这声轻吟勾了起来,不管不顾地横枪跃马,就打算直取中宫。
“爷,别,天亮着呢。”白日宣淫地,兰月儿还是有些放不开。
“呵呵,亮着更好,正好让爷好好看看。”胤祚凑在兰月儿的耳边低声调戏道。
“不、不嘛。”美人儿欲拒还迎的轻微抵抗,更是令胤祚贼心大动,三、两下解开了兰月儿身上原本就不多的衣裳,大肆轻薄了一番,挑动得兰月儿气喘吁吁,直呼讨饶,胤祚这才提枪上马,平上去入,很是做了一番诗韵功夫。云收雨歇,卧拥美人,胤祚看着怀中卷成一团的可人儿,心满意得着呢,正遐想翩翩之际,门口传来丫环地通报声:“主子,外头圣旨到了,请主子更衣沐浴。”
圣旨?胤祚猛地一挺身下了床,随意地搭上几件衣服,回头对着兰月儿微微一笑道:“相公我先去看看,娘子自管歇息,待晚上再战。”
任是左右无人,兰月儿也被胤祚如此放肆的调笑话儿羞红了脸,轻轻地呸了一口,低声道:“爷好没羞。”那娇羞地样子只把胤祚逗得哈哈大笑,也不多言,自顾自地出了门,临出门之际还不忘回头做个鬼脸儿。望着胤祚大步离去的身影,兰月儿微微地叹了口气,心里头颇有番小心思儿——那两个怀了孕的丫头始终是兰月儿心里头的痛,倒不全是嫉妒,反而羡慕多了一些,母凭子贵地,身边没个子息实是不成的,兰月儿打心眼里希望那怀了孕地人是自个儿。
且不提兰月儿独自在床上想着心思儿,胤祚匆忙梳洗了一番,收拾清爽了,这才出了后院,直奔前头银安殿而去。
嗯?老爷子回来了?胤祚刚见到来传旨地太监是秦无庸,心里头不由地狂震动了一下,面上却是很平静地上前跪下接旨:“儿臣胤祚问圣上躬安。”
“圣躬安,毅郡王胤祚接旨。”秦无庸面无表情地将圣旨宣读了一遍:“奉天承运……”
咦,这道旨意怎听起来怪怪的,通篇都是褒奖之言,这不像是老爷子地风格,唔,老爷子究竟要搞啥名堂?人到哪儿了?胤祚心思动得飞快,面上却满是激动之态,磕了几个头,高声谢恩已毕,起身接过圣旨,顺手轻轻地将一张折叠好的千两银票塞入了秦无庸的手心,乐呵呵地道:“秦公公辛苦了,圣上何时能到京师?”
秦公公一脸子讶意地道:“王爷何出此言?圣上还在宁夏呢。”话虽这么说,左手却悄悄地伸出了一根指头,还轻轻地点了一下。
嘿,上路,老秦头够意思,也不枉咱平日里喂了如许多的银子,关键时刻就看出作用来了,敢情老爷子在玩缓兵之计,打算给咱来个突然袭击,若是一个不小心被老爷子抓住了小辫子,那板子打下来,咱又得疼上好一阵子的了。胤祚心中暗叫侥幸,嘴里头却道:“公公远来传旨,一路辛苦了,本王让人好生整治出一席酒菜,先洗洗尘如何?”
“王爷客气了,奴才还得上三爷、八爷府上传旨,这酒席却是吃不得的,多谢王爷了。”秦无庸很是客气地躬着身答道。
“哦,也罢,公公就先忙着,回头事儿办得差不多了,本王让人将酒菜给公公送去。”胤祚乐呵呵地说道。秦无庸客气地逊谢了一番,自去其他阿哥府上传旨,胤祚送走了秦无庸,转头就直奔书房而去。
“圣上回来之事并不出奇,不过这道圣旨来得有些蹊跷。”林轩毅挑了下眉毛先开了口。
“依本王看来,圣上这是担着心事呢,就怕京师里头再出乱子,搞些个黄袍加身的勾当,这诏书理应是起个安众人之心的幌子罢了,难不成里面还有文章?”胤祚有些疑惑不解。
“嗯,是有问题,,这诏书粗粗一看满篇都是褒扬,细细一品内里就很有些味道了,不过王爷却是无大碍,王爷已先将兵权交出,圣上那儿也不会过于为难王爷,只是请罪折子还得先上一个,排头多少也得吃点,至于八爷这回怕是要倒大霉了。”邬思道紧接着解释道。
嘿,幸好咱一平叛完就抢着将兵权交了出去,若是这会儿还跟老八似的,死扣着手上那点儿兵力,老爷子一回来,那板子打下来可就有得受的了,老八那蠢货这回算是被咱好好地坑了一把,嘿嘿,咱都等不及看老八挨板子的样子了。胤祚心里头痛快之至,不由地放声大笑起来。
邬、林二人却都没有跟着笑,邬思道一脸子冷静地说道:“经此一役,太子之位倾斜了,接下来的争斗将会惨烈无比,王爷心中得有数才是。”
康熙三十六年三月注定是个寒春,大事一件接着一件:三月十六,京师骚乱,一场混战,死伤无算,城东朝阳门一代过了火,烧毁民房无数,上万百姓流离失所;城中多处交兵,战死者甚众;皇宫遭乱军冲击,虽未有大碍,宫门被毁严重,总的说来京城的损失并不算大,但皇家的尊严受损却是不小,举国震动,民心不稳。
三月十七急匆匆从前面率五千轻骑赶回京师的康熙在半道上接到前线左路军统帅费扬古急报——三月十三日噶尔丹仰药死,其女锺齐海率三百户来降,一代枭雄葛尔丹就此退出历史舞台。康熙老爷子当机立断立刻将此消息公告天下,以求稳定人心,同时下诏减免江南数省之粮赋,天下大庆数日。
三月十七日夜,因谋逆而被羁押于府中的索额图遇刺,但并未受伤,凶手被当场击毙,经搜查,发现此人身怀毓庆宫之腰牌,经排查发现此人确系毓庆宫侍卫,一时间原本就人心惶惶的京城中更是谣言四起,苗头直指太子胤,流言蜚语漫天飞扬。
三月十八日夜,康熙抵达京师,未入皇宫,住畅春园,次日一早,召令在京众阿哥、诸臣工到畅春园觐见。诸臣工、众阿哥一早就齐聚畅春园,各自递上本章,等候康熙的召见,但直到日上三竿也未见召,众人正等得心焦之际。康熙老爷子连下十数道诏书,令众人瞠目结舌,不知所措:
诏令傅拉塔为刑部尚书;免去席尔达左都御史;张鹏翮调任左都御史。马齐任调户部尚书,原礼部尚书陈汝器以行止失当免,翰林院学士缪彤接掌礼部尚书之职;以吴为吏部尚书;工部尚书沙穆哈年老体弱准其回家养老,王接任工部尚书之职;以马齐、缪彤为正、副主考,主持京中大比;原正、副主考左文龙、赵逢春调江南贡试主考。即日起行;索额图阴谋叛逆,罪大恶极,抄没家产,赐其一死。
整个朝堂六部里头吏、刑、礼、户、工部尚书全部换了个遍,简直就是大洗牌了,这还不算完,康熙老爷子传下诏令:三阿哥胤祉行为狷狂,罚俸半年,着其在畅春园烟波致爽阁前罚跪;六阿哥胤祚行为有失,摘去顶戴上东珠一颗;八阿哥胤行为不检。罚俸半年;四阿哥胤忠心体国,着户部差使,协同工部整顿海运之事。
***,这板子挨得疼啊!靠,老爷子还真是狠!头前咱就知道挨板子是难免地事儿,可没想到老爷子又玩起了掺沙子的游戏,没地让老四插上一脚。这海运的事儿又有得烦心了。胤祚心头大恨不已,可也没辙只能跪倒在地。谢恩领罚。
今日说来有趣,在京中主事地三个阿哥都受了罚,不过原因却各有不同:老三上的折子是请功折子,那里头着实把自个儿猛夸了一顿,简直就成了跟索额图势不两立的大英雄。不过嘛。康熙老爷子可不是那么好唬弄的,这不。这会儿“大英雄”正跪在地上看蚂蚁搬家呢。胤祚、胤所上的折子尽管内容不同,但都是为竭力对方请功,对自个儿地功劳则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恨不得将所有的功劳都推到对方头上,这哥俩个算是想到了一块儿,不过也都没讨着好,相比之下,还是胤祚吃亏更大一些。
东珠不东珠地,胤祚根本就不在意,有它没它也没啥子大不了的,最多也就是面子上难看一些,只要能保住海运差使就成,可要命的是老爷子让老四掺上了一腿,这可就叫胤祚闹心了——原本海运的事儿就绕不过户部这一关,但胤祚也不是太在意,毕竟公事公办,即便是老四管着户部,明面上他也不敢刁难,至于下黑手却也不怕,大不了奉陪就是了,可现在倒好,老四也有了参与海运之事的权利,真要指手画脚地吆喝起来,还真够胤祚喝上一壶的,老爷子的平衡之术着实玩得出神入化,狠着呢。
气归气,恨归恨,胤祚有火也只能在自个儿心里发,见了康熙老爷子的面,还得满脸子堆笑,自承过失,不过康熙老爷子却不吃胤祚那一套,面上带着一丝淡笑,悠哉地说道:“小六儿还真是长进了,话说得越来越漂亮了,唔,皇阿玛听着也觉得顺畅,不过顺耳的话朕听多了,烦!朕就想听听实话,说吧,对朕地处罚有何不满?”
不满?娘的,当然不满了,咱拼死拼活干了几个通宵,还不就是为了您老爷子能坐在这儿闲话,嘿,没得个好处,反倒挨了板子,您老不过是打算着磨刀呗,得,咱就任着你磨,等咱有了那一天,咱也磨儿子去。胤祚心里头叨咕着,脸上却依旧带着笑:“儿臣没有不满,皇阿玛英明。”
“扯!”康熙老爷子冷哼了一下道:“朕罚你不为别的,只为一条,朕问你,李柯部如何能在一天之内赶到京师?”
嘿,咱就知道老爷子会来上这么一手,早等着您了。胤祚也不隐瞒,直接将事由的前因后果详细地说了一番,当然胤祚即便是想隐瞒也是不成的,老爷子的耳目多着呢,想在这等事上骗过老爷子压根儿就没有可能性。
康熙老爷子显然早就知道整个事情的经过,问胤祚不过是为了探探胤祚地忠心罢了,听完了胤祚的话,也没有什么表示,只是不咸不淡说了句:“你既请旨再下江南,朕这便准了,好生将海运地事整整,有事多跟老四协商,跪安吧。”
京师一场大乱之后,朝堂上下大换血,有人升官就有人被免,索额图一系的人纷纷落马,罢官的罢官,流放的流放,还真是几家欢乐几家愁,就连那些在京的阿哥们也没讨得好处,别说受赏了,还个个被罚得不轻,唯独太子没事,不但太子没事,他地那些心腹手下反倒因此升了官,康熙老爷子如此地举措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真正的智者。
“圣上开始考较阿哥们地能力了,不独是阿哥,就连太子也在考较之列,若是太子依旧无所作为,只怕不出三、五年就有剧变,而今之计王爷当全力以赴整顿海运之事,力争三、五年内能见成效。”林轩毅乐呵呵地说道。
唔,这话有理,老爷子这招分明就是打算磨刀了,看看哪把刀真的好使还不伤手,不独是咱,老三、老四、老八也都上了台面,只怕接下来其他几个小一些的阿哥,像老十三、老十四也会有个登台亮相的机会,谁能笑到最后就看谁的手段高了,至于老大、老二,嘿,这两根废材即便是有机会也把握不住,基本上可以说是出局了。胤祚默默地沉思着,暗自揣摩了一番,已然把握到了康熙老爷子的心思,微微一笑道:“先生所言甚是,本王正好借着海运的事儿先避开京师里的乱局,冷眼旁观好了。”
“不错,京师剧变,朝堂换血,内里不知有多少肮脏勾当,众阿哥必然不忘扩张自家势力,却不曾想圣上正冷眼俯看着呢,这趟子浑水还是不去参合的好,让他们争去,王爷只管多做事,少宣扬,时候到了,圣上自然会想起王爷的好来。”邬思道两眼中精光闪闪,一针见血地指出了关键的所在。
胤祚这头定下了做实事,以实绩取胜的算策,那一头,八贝勒府里胤也定下了自家的战略。温瑞和也是难得的智者,他同样看出了康熙老爷子的打算,也清楚胤的太子之位危险了,不过他所提出来的战略却跟邬、林二人不同——全力扩张,以势取胜。
就熙朝的官场而言,腐败、官官相护、官商勾结早已是公开的秘密,尽管胤祚所上的火耗归公能在一定程度上改善吏治,但却是治标不治本,想要干出实绩必然要得罪人,并非温瑞和不明白干出实绩的重要性,只可惜胤一开始走的就是以势取胜的路子,手下门人众多,声势浩大,这会儿已经是骑虎难下,若是拼着命去干实绩,只怕手下那帮子奴才立刻就反了,如此一来画虎不成反类犬了,当然实绩还是要的,表面功夫也得做不是?
接到了京中传来的邸报的胤正急急忙忙地赶回京中,在路上也跟自个儿的谋士分析着京中的剧变,一位轻徭折扇的中年人慢声细语地道出了康熙此举的用意所在,同样得出了康熙老爷子磨刀的打算,给胤指出的道路跟邬、林二人如出一辙,那就是拿出实绩来换取康熙老爷子的重视。
黎明前总是一天中最黑暗的时候,只有智者的眼光能穿过那层层的黑幕,看见满天的星光,夺嫡的大幕已经缓缓地拉开,鹿死谁手却依旧难说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