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石章鱼
清晨,洁白的雪花随着料峭的春寒悄然无声地到来了,她无意打扰世人的清梦,轻轻从空中落下,飘飘洒洒,纷纷扬扬,将大康皇宫雄伟生硬的轮廓变得柔和了许多。云层低垂,几缕霞光从云层的边缘透射出来,让飘飞的雪花显得晶莹剔透。
大康太师萧逆寒身穿紫色朝服,外披黑色貂裘,在四名官员的陪同下,慢慢走在皇宫正中的御道上,他今年四十六岁,白皙的脸上已经有了风霜和皱纹,两鬓处也生有数根白发,最吸引人的要数他的双目,宛如千年古潭般深邃无比,莫测高深,时刻流露出淡淡笑容的脸上实则蕴含慑人锋芒。
走到天和殿前,他的目光落在阶梯中间巨大的盘龙浮雕之上,他很喜欢这块盘龙浮雕,每次经过这里的时候,胸中总会兴起豪情万丈,悄然产生一种天下尽在我掌握之中的感觉,积雪覆盖了浮雕,将盘旋飞舞的长龙多半已经掩盖起来,萧逆寒微微皱了皱眉头,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抚了抚颌下清髯:“上面的积雪该清扫了!”
少保秦阳旭上前一步小声道:“太师放心,雪停后我马上让人将皇宫内外全都清扫干净。”
萧逆寒没有说话,脚步片刻不停的向天和殿走去。
进入宫殿,朝内大小官员多数已经到来,正中龙椅之上仍然空空如也,只有内侍太监总管邱富海站在龙椅旁。
萧逆寒两道浓眉禁不住皱了起来,他声音低沉道:“邱公公,陛下呢?”
邱富海恭敬道:“萧太师,陛下昨晚受了点风寒,现在还没有起来。”
萧逆寒重重哼了一声,脸上瞬间笼上一层严霜:“快去请陛下早朝,我等有要事向他禀报。”
邱富海微笑道:“太师稍安勿躁,我已经派人去请了。”
萧逆寒双目直视邱富海,阴冷的目光看的邱富海禁不住打了一个冷颤,他唇角的肌肉微微颤抖了一下,生硬笑道:“老奴还是亲自去看看……”
就在邱富海打算举步的时候,却听到偏殿之上传来一连串的咳嗽声,一位脸上稚气未脱的少年在两名小太监、四名妙龄宫女的陪伴下进入了天和殿。
邱富海欣喜万分的叫道:“陛下,陛下来了!”
来得正是当今大康国皇帝龙渊,他今年十五岁,在三岁懵懂之时便被太师萧逆寒为代表的左翼力量推上皇位,现如今已经做了整整十二年的皇帝,两年前在太后的首肯下龙渊已经亲政,可是大康真正的权力仍然把握在萧逆寒的手中。
或许是因为自小养尊处优的缘故,龙渊的身材在同龄的少年中称得上出类拔萃,比起身材高大的萧逆寒,也不过矮了半寸。他剑眉朗目,唇红齿白,微笑之间自然流露出一股风流态度,可是举手抬足之间显得颇为轻佻,缺乏一国之尊应有的威仪。
在两名美貌宫女的帮助下,他脱下金色的貂裘外氅,里面穿着五彩丝线刺绣的盘龙皇袍,通天冠上带着纯金平冕,顶子前圆后方,冕上白玉珠串成的十二旒紞来回摇晃,人俊衣鲜,倒也精彩。龙渊想要开口说话,却突然感到一阵鼻痒,扭过头去连续打了两个喷嚏,身边的小太监祥贵不敢躲闪,被他喷了一个满脸飞沫,口中仍然不住道:“我主吉祥,我主吉祥!”
他这么一说,满朝文武同时跪了下去,大声道:“陛下圣安!”
龙渊从祥贵手中接过一方黄色丝帕,擦了擦鼻子,这才笑眯眯道:“大家起来吧,今儿大雪,你们可以多睡一会儿嘛,这么冷的天,还要来上朝,真是太遭罪了……”他的目光落在萧逆寒脸上,正看到萧逆寒冷如冰霜的表情,双目中不由得流露出一丝不安。
萧逆寒冷冷站在那里,他是当朝太师,先帝指定的辅政大臣,也是国内有数的可以见到帝王不必下跪的臣子之一,他低声道:“陛下,你身为一国之君,居然贪恋卧榻之暖,若是让先帝看到你如此懈怠国事,他心中当如何作想?陛下如何去面对大康的千万臣民?”他的一番话说得义正言辞,掷地有声。
说得龙渊小脸微红,尴尬道:“太师,朕……朕昨日受了些风寒……所以才起来晚了……”
内侍总管邱富海也慌忙附和道:“是啊,陛下病了……”
萧逆寒猛然转过头去,慑人的目光吓得邱富海慌忙闭上了嘴巴,他一字一句道:“陛下病了,难道你们这些奴才都病了不成?今日你们哪个当值?”
目光扫过,随同龙渊一起前来的太监宫女一个个吓得脸色煞白,其中一名小太监祥祺吓得腿软,噗通一声竟然跪在地上,他连连叩头道:“今日奴才当值,是奴才体恤主子,方才没有叫醒他的……”
萧逆寒点了点头,大声道:“你今日误主,他日必然误国,如此奴才要来又有何用?来人,将他拖出去砍了!”
“太师……”龙渊脸色苍白道。
萧逆寒用目光制止了他的话,大声道:“陛下,臣有要事启奏!”
两名如狼似虎的殿前武士拖着哭号震天的祥祺退了出去,满朝文武竟然没有一个敢上前劝阻,萧逆寒的确可以用权倾朝野来形容。
龙渊有气无力的靠倒在龙椅之上:“太师请讲!”
“陛下,昨夜老臣收到加急战报,许都、呈威、南阳各地纷纷发生暴民叛乱,波及甚广,影响恶劣。”
龙渊低声道:“不过是暴民闹事,你们商量着办吧。”他神情倦怠,显得对政事毫无兴趣,看的满朝臣子一个个暗暗叹息,如此帝君当真就是一个傀儡,大康的国运看来已经到头了。
萧逆寒大声道:“臣请派大将军蓝循前往剿杀乱贼。”
龙渊还没有说话,从众臣班中站出了一个人,却是礼部侍郎周安泰,他和蓝循是知交好友,他的儿子周龙山和蓝循的大女儿蓝芷云从小便定下婚约,关系非同一般,他虽然畏惧萧逆寒的权势,可是听到萧逆寒说到这里仍然鼓足勇气站了出来,大声道:“陛下,蓝大将军驻守雁门关,一直肩负着防守北方胡人的重任,假如轻率调拨蓝大将军的兵马前往剿杀乱贼,势必造成边关空虚,胡人如果趁机南下后果将不堪设想。”
萧逆寒怒道:“周大人!许都、呈威、南阳三地距离我大康国都最远不过七百里,一旦暴乱形成大势,必将直接威胁到康都,威胁到陛下的安全,胡人虽然强悍,可是早在三十年前便和大康缔结盟约,这三十年中并没有任何大的纷争,更何况,蓝循前往平乱,我会调拨司马雄前往镇守雁门关,这样一来,便可以将此次危机从容化解。”
周安泰这才明白,萧逆寒真正的目的并非平乱,而是将目标直指蓝循,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蓝循向来将萧逆寒视为国之逆贼,萧逆寒曾经多次想将蓝循拉入己方阵营,全都被蓝循婉言拒绝,现在看来萧逆寒终于对蓝循死心,准备借着这次平乱之机对付蓝循。每个人都知道蓝循在大康西北军中享有盛誉,其心腹几乎渗透在西北军中的每一个部分,想要扳动他岂是那么容易。
终于又有一人从队列中走出,此人是尚书省兵部尚书廖其园。
看到他出来周安泰不禁皱了皱眉头,廖其园是萧逆寒一手提拔而起,此人自然不会向着自己说话。
廖其园恭敬道:“陛下,有道是攘外必先安内,更何况现在我大康和胡国多年相安无事,何必做庸人自扰,臣认为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国内民乱平定,让大康疆土重新恢复平静安宁,放眼军中,唯有蓝循大将军拥有如此实力,陛下要早做决断,以免贻误战机。”
龙渊一双眼睛出神的看着左侧的抱柱,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这种时候他居然精骛八极,心游万仞,让一帮老臣子更加心寒。
萧逆寒冷冷哼了一声,这才打断了龙渊的沉思,龙渊挤出一个笑容道:“好说好说,太师说得一定很有道理……”他停顿了一下又道:“相国呢?今天相国怎么没来?”
邱富海及时上前道:“陛下!相国染病在身不能上朝!”
龙渊叹了口气道:“相国定然是终日为国操劳太过辛苦了……”说到这里他连续咳嗽了几声:“太师,朕头痛难忍,有些撑不下去了。”
萧逆寒面无表情道:“陛下打算怎么做?”
龙渊摆了摆手道:“太师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攘外必须安内,不错,就按照你们刚才商量的办。”他不耐烦的站起身来,在一群大臣错愕的眼光中走出天和殿。
萧逆寒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这样昏庸无用的帝王,正是他所想要的,龙渊越是全无主见,他在大康的权势就越发巩固,这座天和殿,真正的主人是他,他才是盘踞在皇宫上面的那条真龙。
一走入属于自己的那方天地,龙渊脸上的轻浮之色一扫而光,原本慵懒单纯的目光瞬间变得深邃而忧郁,走入御书房的前花园,他突然止住了脚步,身后传来祥贵低声的哭泣声。
龙渊转过身去,祥贵慌忙跪倒在雪地上,反手抽了自己两个嘴巴子:“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龙渊叹了口气道:“小贵子,回头你去把小祥子的尸首领了,出宫找块清净无人的地方将他好生安葬了。”
祥贵听到龙渊这样说,鼻子一酸又落下泪来:“主子,小祺子死的冤枉……”
龙渊轻轻抿了抿嘴唇,祥贵、祥祺这两个小太监自小跟在他身边,和他的感情甚笃,祥祺莫名其妙就被萧逆寒砍了脑袋,他心中也十分难过,可是他明白今日萧逆寒之所以当众做出那样的事情,表面上是清君侧,其实是给自己包括满朝文武一个下马威,告诉所有人,他才是真正掌握大康权柄的人。
祥贵抹着眼泪又道:“主子,您才是大康的皇帝,只要您说一句话,就可以挽救小祺子的性命!”
龙渊的脸色突然变得冷漠异常,他向祥贵走了一步,猛然扬起手来给了祥贵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得祥贵一时间懵在那里。
龙渊怒斥道:“混账东西,太师如此做全都是为了大康着想,如果没有太师,怎会有我大康固若金汤的江山,你竟然胆敢在朕面前挑唆,难道当真想让朕将你一并砍了不成?”
祥贵又是伤心又是委屈,想起祥祺的下场,又联想起自己,泪水止不住的流了下来,他四肢伏地乞怜,跟在后面的四名宫女也全都跪了下去。
龙渊怒道:“全都给我滚!朕不要你们伺候!”他踏着积雪向御书房走去,两名负责清扫的小太监看到小皇帝过来,慌忙跪拜。
龙渊余怒未消大骂道:“好好的雪景,全都让你们给破坏了,惹恼了朕,把你们的脑袋一个个全都砍了!”
一时间花园内响起一片乞饶之声。
走入御书房内,龙渊脸上的怒气顿时消散,老太监秉善迎上来,为他脱去外氅,龙渊搓了搓双手,来到书案前坐下:“太傅今天没有过来?”
秉善笑道:“陛下,太傅病了!”
龙渊扬了扬两道剑眉:“可倒巧了,今日怎么有那么多臣子发病。”
秉善小声道:“怎么?朝中还有谁生病了?”
“相国虚无我!”
“虚无我?”秉善两道花白的眉毛轻轻挑动了一下,深邃的双目闪烁着高深莫测的光芒。
龙渊微笑道:“师傅,照你看这次虚无我的发病和萧逆寒究竟有没有关系?”
秉善恭敬道:“陛下,莫要忘了我们的约定,秉善永远是陛下的奴才,您永远是我的主子。”
龙渊道:“自从朕懂事以来,先后有一十九位老师教我,仍然能够幸存于世的现在只剩下两个,这两个还都是萧逆寒的走狗!”说到这里,他的目光中流露出森严的杀机,这样的目光本不该属于一个仅有十五岁的少年。
秉善感叹道:“以萧逆寒今时今日的声势,和他对抗等于自寻死路,他们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龙渊动情道:“在朕心中,今生今世只有你一个师傅,只有在你面前,我才能够说出敢说的话,只有在你面前我才能够做回真正的自己。”
“陛下,老奴并没有教给你什么,无非是呆在宫中的日子长了,见的多了,听的也多了,陛下今时今日所知道的一切,都是靠你自己刻苦学来的。”
龙渊微笑道:“若没有你这位领路人,朕今时今日只怕还是一个浑浑噩噩不通世事的顽劣少年。”
秉善将准备好的景泰蓝手炉递到他的手中,龙渊接过,双手轻轻摩挲着手炉,低声道:“萧逆寒趁着民乱之机,将大将军蓝循从雁门关调出,让自己的亲信司马雄前往接替蓝循的位置。”
秉善面色凝重道:“陛下怎样看?”
龙渊低声道:“萧逆寒早已将蓝循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这次调他离开,真正的目的分明是要对付他,就算整他不死,也要将蓝循的军权趁机剥夺。”
秉善点了点头道:“陛下答应了?”
龙渊叹了口气道:“朕本来还指望相国虚无我站出来和萧逆寒唱唱对台戏,可是没成想这老家伙称病龟缩在家里,干脆置身事外了。”
秉善道:“前些年或许虚无我还敢站出来说上两句,现在他的势力已经大不如前,就算萧逆寒做得再过分,他也不敢直接站出来了。”
“这只老狐狸,难道以为躲在家里当缩头乌龟便可以保住他的性命吗?”
秉善道:“虚无我毕竟是三朝老臣,他很会做表面文章,在百姓心中的地位很高,萧逆寒暂时不会动他。”
龙渊充满忧虑道:“朝中的事情朕倒不太担心,现在最为关键的是蓝循,如果他离开雁门关,胡人会不会趁机起事,到时候我大康岂不是内忧外患?”
秉善抿起嘴唇,思索良久方才道:“这件事的确棘手,以我过往对蓝循的了解,此人能征善战,自视甚高,自从萧逆寒掌控大康权柄之后,他便很少进宫觐见,这些年更是长驻边关,我真正担心的并不是他被萧逆寒调离。”
“师傅担心什么?”
“倘若萧逆寒将蓝循逼急了,他极有可能起兵谋反,那么大康的社稷必然陷入岌岌可危的境地!”
龙渊没有考虑到这一层,秉善的提点让他的心情变得越发沉重,他黯然道:“放眼我们大康之中,难道找不出忠诚的臣子吗?”
秉善低声道:“这世上的多数人首先想到的都是自己,百姓想得是温饱平安,臣子想得是荣华富贵。”
龙渊叹了口气道:“可惜这两样东西朕都不能给他们。”
“今日不能给,未必他日不能给!”
龙渊站起身来,缓缓走了两步,转过身去,双目炯炯有神盯住秉善道:“我决不会让大康灭亡在我的手中,有生之年,我龙渊势必扫清奸佞,拨开笼罩在大康上空的层层阴霾!”
目睹少主立下如此雄心壮志,秉善心中一阵激荡,暗自庆幸大康终于可以看到一丝希望,可是想起大康的现状,内心不禁再度沉重起来,这是一个依靠实力来说话的时代,龙渊稍嫌稚嫩的肩膀能否承受得起这幅重担,他没有把握,尽人事听天命,秉善不止一次的对自己说过,他是大康的奴才,他是皇帝的奴才,他所要做的就是尽职尽忠,尽一切所能帮助龙渊成长起来。
“今日在朝堂之上,萧逆寒将小祺子杀了!”龙渊说起这件事仍然满怀愤懑,双目之中泪光隐现,只有在秉善的面前他才敢表露自己真实的感情。
秉善叹了口气道:“萧逆寒越来越猖狂了!”
龙渊咬牙切齿道:“朕要杀掉这个逆贼!”
“陛下,凡事不可以冲动,萧逆寒朝廷内外党羽众多,即便是相国虚无我都无法硬攫其锋,陛下难道不记得他先后杀害五位王爷的事情吗?”
龙渊攥紧拳头狠狠在书案上捶了一记:“朕怎会忘!我的两位皇叔,我的三位皇兄,全都死在了这老贼之手,这笔血债我一定要让他偿还。”
秉善低声道:“陛下,请恕老奴直言,陛下能够在位十二年,而一直平安无事,最主要就是因为萧逆寒以为陛下只是一个懵懂顽劣的少年。”
“他只当我是一个傀儡而已,给朕一个皇帝的名号,而真正把握权柄的却是他自己。”
秉善道:“凡成大事者,必须忍他人所不能,陛下羽翼未丰,实力根本无法和他抗衡……”
龙渊低声道:“这样的日子,朕早已受够了!”
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两人警惕的停下了对话,不多时一个阴柔的声音响起:“陛下,奴才富海给您请安了。”
龙渊双眉微皱,却是内侍太监总管邱富海到了,他向秉善使了一个眼色,秉善拉开房门,邱富海跪在门前雪地之上,雪比清晨又大了许多,邱富海的身上、眉毛上全都沾满了白色的雪花,更显得慈眉善目,谦恭可亲。
他在宫中的资历比起秉善还要浅一些,却因为做事八面玲珑,深得皇太后苏无垢的宠幸,所以能够顺利爬上总管的位置。
龙渊并不喜欢这个爱拍马屁的家伙,可是表面上却从不流露出任何的不快,小小年纪就已经有了如此之深的城府,的确难能可贵:“什么事情?”
邱富海恭恭敬敬道:“皇太后请陛下过去一趟!”
龙渊拿起书案上的手炉,打了个哈欠道:“好啊,朕也想吃母后亲手做的小菜,走!”
秉善慌忙为他披上外氅,龙渊扬起头,秉善为他系好金色衣带。
龙渊跨出御书房的时候,邱富海殷勤的过来相扶,龙渊笑道:“你老胳膊老腿的,还是照顾好自己吧。”
邱富海献媚笑道:“奴才是笨手笨脚,哪赶得上陛下龙精虎猛!”
龙渊举步向外走去,走了两步,来到花园之中,却发现刚才那帮小太监宫女仍然跪在雪地之中,可怜一个个的身上早已落满了积雪,都成为了雪人儿。
龙渊走到祥贵的身边,伸出手指在祥贵冻得宛如红萝卜的鼻子上弹了一记,祥贵鼻子又痛又痒,禁不住打了一个喷嚏,因为在雪地上跪得太久,动作也变得僵硬,想要扭过头去也来不及了,鼻涕唾沫正喷在龙渊的皇袍之上。
邱富海一个箭步便窜了上去,扬手狠狠给了祥贵一个耳光:“狗奴才,你竟然敢对陛下不敬!”
祥贵吓得连连叩头。
龙渊呵呵笑道:“富海,不过是一个喷嚏而已,何必大惊小怪,难不成你从来不打喷嚏吗?”
邱富海尴尬笑道:“奴才在陛下的面前不敢不敬!”
龙渊笑道:“上月初七,朕陪母后在御花园赏花,是谁大煞风景的放了一个响屁?如果不是我主动承担,只怕总管少不得吃上一顿板子!”
邱富海老脸一红,汗颜道:“谢主龙恩!谢主龙恩!”
“无他,一屁之恩尔!”龙渊大笑道。
邱富海厚着脸皮道:“一屁之恩也是皇恩浩荡,老奴自当涌泉相报!”这马匹拍得的确太过招摇,惹得一群太监宫女忍不偷偷窃笑。
邱富海碍于主子就在身边,不敢动怒。
龙渊摆了摆手道:“都起来吧,百虹、晴丫儿,你们两个跟朕去慈宁宫,其他人各忙各的去吧。”
跪在地上的这帮太监宫女方才敢站起身来,龙渊走在最前,邱富海弓腰哈背的跟在一边,两名宫女跟在最后。
雪越来越大,一朵朵,一簇簇,在冷风的吹送下轻盈的飞了过来,无声的落在龙渊的皇袍之上,落在紫金皇冠之上,沾在眼睫上,眉毛上,消融又聚拢上来,擦干了又飘落上来,空中已经看不到什么了,只有重重叠叠,一层有一层,密密匝匝的雪花。
“好大的雪!”龙渊低声感叹道。
“瑞雪兆丰年,陛下,看来今年又是一个丰收之年!”邱富海说这句话的时候多少有些心虚,大康去年十二个州县惨遭百年不遇的旱灾,现在百姓正生活于水火之中,这也是最近民乱频频的根本原因。
龙渊淡然一笑,他停下脚步,向东方模糊的宫阙望去,那里是景秀宫,据说是他母亲林淑媛生前的居处,他并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在他降生于这个世上的当天,母亲便因为难产而离开了人世,而后他被交给没有子嗣的皇后苏无垢抚养,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正是因此,他方才得以继承了皇位,成为大康的一国之君。
慈宁宫位于内廷外西路耀宗门西侧,门前有一东西方向的下场广场,四面各有一道宫门,慈宁门位于广场的北侧,沿着阶梯走上高台甬道,方才抵达慈宁宫的大门,院内东西两侧都有遮风避雨的廊庑,一直向南与慈宁门相接,北向直抵后寝宫的东西耳房。
走入廊庑抖落了一身的雪花,龙渊留意到两名带刀侍卫站在前方,两人正低声交谈着什么,看到龙渊到来,两人慌忙跪倒在地上:“陛下圣安!”
龙渊不禁皱了皱眉头,这两人乃是萧逆寒的贴身护卫萧烈和罗霸,他早就知道皇太后和萧逆寒之间关系非同寻常,萧逆寒经常出入慈宁宫之中,因此传出了不少的风言***,看来今日的事情和萧逆寒又有关系,想起萧逆寒阴险的表情,龙渊心中不禁一阵厌恶,胸中恶气全都撒在眼前的两名侍卫身上,他怒道:“混账东西,慈宁宫是什么地方?由得你们携带凶器自由出入吗?”
萧烈和罗霸虽然都不把这个小皇帝放在眼里,可是表面上仍然要作出恭敬的样子,萧烈恭敬道:“陛下,我等奉了太师之命,特地在这里负责迎接陛下!”
“迎接?拿刀迎接朕吗?”龙渊冷冷道。
罗霸道:“是为了保护陛下的安全!”
“怎么?这慈宁宫中还有什么危险吗?”龙渊不由得火大。
邱富海看到小皇帝当真有些动怒,慌忙道:“你们两个还不赶快出去,难道当真要陛下和太师治你们的不敬之罪吗?”他这句话说得相当巧妙,一是给萧烈、罗霸两人台阶,二是提醒龙渊打狗还需看主人,不要继续追究下去。
龙渊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可是就此放过两人,心中又有些不甘,冷冷道:“既然想保护朕的安全,给我去慈宁门外守着吧!
萧烈和罗霸灰溜溜的退出了慈宁门,老老实实在雪地中站着。
邱富海看着两人的背影禁不住笑道:“陛下英明!”
龙渊自从知道萧逆寒也在这里,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好心情,低声道:“百虹、晴丫儿,你们都在外面候着吧。”他之所以如此吩咐,全都是因为今日祥祺的死将他触动,萧逆寒若是再凭空生事,搞不好又要闹出几条人命。
走入慈宁宫,一股温暖和煦的感觉迎面扑来,正中鎏金香炉之上,飘着袅袅的轻烟,用金丝和珍珠穿成的珠帘用玉钩分别挂拢在两旁,两名美貌宫女站在进入内堂的入口处,梨涡浅笑,齐齐向龙渊行礼。
龙渊伸出食指在嘴唇前作出一个噤声的手势,走入内庭,目望到前方的苏绣屏风,屏风之上绣着一龙一凤,在云层之中追逐嬉戏,龙渊记得自己上次来慈宁宫的时候,屏风还不是这样的图案,却不知怎么会突然更换了。
屏风后传来皇太后苏无垢慈和的声音:“皇上到了!”
龙渊马上换了一幅面孔,唇角带着几许兴奋,几许顽皮的笑容,快步走了进去,却见皇太后苏无垢正在和一位年方二八的妙龄少女下棋,太师萧逆寒坐在一旁,静静品鉴着桌上的棋局。
看到龙渊走了进来,那少女慌忙站了起来,萧逆寒装模作样的站起身来:“老臣参见陛下!”
龙渊笑眯眯道:“太师好!”,他向苏无垢跪下行礼道:“孩儿参见母后!”
苏无垢虽然年过三旬,可是保养得当,看上去比她的实际年龄要小得多,云鬓之上带着博鬓十二树首,身穿金黄色的皇后袆衣,盈盈一握的腰间,挂着紫金镶玉龙凤佩件。更显出她雍容华贵卓尔不群的气度。
苏无垢微笑道:“进入这慈宁宫,便无需那么多的繁琐规矩,要是每件事都依照着皇家的规矩来,我娘俩儿岂不是要生分许多。”
龙渊恭敬道:“母后说什么,什么便是规矩,孩儿全都照着母后说的办!”
苏无垢和萧逆寒交递了一个微妙的眼神,她握着龙渊的右手,让他坐在自己的身边:“快!挨着我暖和暖和,莫要被风雪冻着了。”
龙渊笑道:“母后,孩儿的身子骨健壮着呢,这点风雪奈何不了我。”在内心深处他对这位母后并没有正常母子间的亲切感。
萧逆寒淡然道:“今日陛下早朝之时,不是受了风寒吗?”
龙渊神情尴尬,心中暗骂这老贼嚣张,装出一脸惭愧的样子:“太师……朕的确受了风寒,可是看到你杀了祥祺,朕一激灵出了一身的冷汗,没想到这病居然奇迹般的又好了。”
萧逆寒冷笑道:“看来微臣给陛下开得这幅良药果然对症!”
龙渊在心中将萧逆寒的十八代祖宗骂了一个遍。
苏无垢柔声笑道:“太师一心盼着陛下早日成为雄霸天下的一代明君,陛下要体谅他的这份苦心。”
“孩儿知道!”龙渊毕恭毕敬道。
苏无垢这才向那少女招了招手道:“紫芜,你过来!”
龙渊向紫芜望去,却见她身材高挑,腰身纤细,丝缎般黑发从中分开,在脑后用蓝色绸带扎起,流瀑般垂在美背之上。弯弯秀眉下生着一双宛如清泉般明澈的美眸,目光闪动宛如春日湖水之上泛起点点涟漪,鼻梁小巧挺直,樱唇微微抿起,桃腮之上露出浅浅梨涡,上身穿着大红色锦缎白狐领小袄,下配同色棉裙,纤纤美足蹬着一双薄底绣花棉靴,当真是眉目如画,人美如玉。
龙渊虽然年纪尚幼,也已经懂得欣赏美色,这样的美女纵使在佳丽成群的皇城之中也不多见,他微笑道:“这位紫芜姐姐我却从来没有见过。”
苏无垢笑道:“紫芜是萧太师的外甥女儿,今年十六岁,父母早亡,前些年才从南郡过来投奔,萧太师本来是让她入宫伺候我,我身边反正不缺人手,可喜这小妮子又异常伶俐,让她以后跟着你吧。”
龙渊本来对这位紫芜印象颇佳,可是听说了她的来历,心中恶感顿生,拐了这么大弯子,合着是萧逆寒给自己送来了一个盯梢的,以后在她的监视下,肯定做事更需谨慎,稍有风吹草动,必然会传到萧逆寒的耳中,龙渊看了看萧逆寒莫测高深的脸色,拒绝的话断然是不敢说出口,只能虚情假意道:“多谢太师美意!”
“陛下客气了!”
苏无垢招呼他们坐下,转身向紫芜道:“紫芜,我听太师说,你精通茶艺,就在这里为我们煮茶如何?”
紫芜柔声道:“奴婢遵旨!”声音柔嫩宛如出谷黄莺。
早有宫女端出一个红木托盘,上面放着鎏金祥云九龙壶、蕾纽摩羯纹三足金盐台、鎏金飞鸿纹银匙、镶金飞天纹银茶罗子、鎏金飞鸿纹银笼子、盛满热水的龙凤金盆,还有生火煮茶用的九层宝塔镂空锉金炉,当真是金光闪闪富贵满堂尽显皇家气派。
一名宫女将锉金炉点燃,紫芜轻轻挽起袄袖,露出一双欺霜赛雪的皓腕,兰花般的手指轻盈地捻起茶具,在金盆之中濯洗。
萧逆寒轻轻咳嗽了一声,龙渊这才将目光收了回来,苏无垢望着他道:“陛下,我听闻相国虚无我染了重病?”
龙渊点了点头道:“病了好长时间了,据说还没有好转的迹象。”
萧逆寒低声道:“虚相国乃是三朝元老,对大康劳苦功高,陛下理应去看看他。”
龙渊心中暗骂萧逆寒歹毒,但凡朝廷之中都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若是臣子病重,皇上亲往探病,表面上看这是一种恩宠是殊荣,可对臣子来说,这却是等于催命,没死等于愧对主子的隆恩,前朝便有老臣因此而自尽的先例。自己要是这样去岂不是害了虚无我,虽然龙渊本身对虚无我也没有什么好感,可毕竟他仗着老臣的声威在朝内还有些作用,若是他死了,萧逆寒岂不是更加嚣张,放眼满朝文武,再没有他忌惮之人。
苏无垢轻声道:“探望是该去探望的,不过陛下还是私下去得好!”
萧逆寒居然也赞同她的想法:“太后考虑得周全,探病之事千万不可以声张,陛下只需微服出宫,让虚相国体会到你的恩泽即可,这件事让其他朝臣知道反而不好。”
龙渊可不相信萧逆寒会突然转性,整个朝中,最巴不得虚无我早死的恐怕就是萧逆寒,现在他又惺惺作态的为虚无我考虑,却不知他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龙渊故意装成糊里糊涂的样子道:“探望便是探望,何须遮遮掩掩?难道我对臣子恩宠还要偷偷摸摸吗?”
萧逆寒暗自感叹,这龙渊果真是个废物,耐着性子将其中的规矩说了。
龙渊这才装出恍然大悟道:“看来朕还是不去的好,若是虚相国会错了意思,岂不是大大的麻烦!”
苏无垢笑道:“虚相国乃是三朝元老,对宫中的规矩,他怎会不知,我这次让你去,还有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苏无垢道:“陛下今年已经十五岁了,想我当年嫁给你父皇的时候,你父皇也不过十四岁。”
龙渊顿时明白了苏无垢的意思,搞了半天今天是要商讨自己的婚姻大事,可是自己的婚事又和探望虚无我有什么关系?
苏无垢道:“我听闻虚相国有位孙女儿,闺名慧妍,贤良淑德、蕙质兰心,我想让陛下亲眼去看看,若是心中喜欢,不妨将她迎娶入宫,更能显出你对虚相国的恩宠,虚相国得悉这件喜事,说不定一开心重病就会好转。”
龙渊的脑筋转得再快,也想不到这件事竟然拥有如此玄机,他凭直觉感到,这件事肯定是萧逆寒针对虚无我的行动,可是却想不透整件事的问题出在哪里?
炉火正熊,煮沸茶水的清香弥散开来,整个慈宁宫内清香四溢,沁人肺腑。苏无垢笑道:“不谈了,紫芜上茶!”
紫芜雪白的纤手端起鎏金茶盏,跪在龙渊面前,柔声道:“陛下请用茶!”
龙渊心不在焉的去接茶盏,却不小心弄翻了,茶水泼在紫芜细腻的嫩肤之上,紫芜微颦秀眉,却仍然稳稳端着茶盏,虽然茶水不是很热,手上的嫩肤却已然烫红了。
龙渊这才醒过神来,歉然一笑道:“看来朕没有饮茶的福分。”
紫芜柔声道:“奴婢去为陛下换过。”
龙渊摇了摇头,站起身来:“趁着天色尚早,我还是去虚相国那里看看吧,若是他当真病危,见不得这位三朝元老最后一面,当真是一件憾事了。”
苏无垢也没有挽留,起身将一个事先封好的锦囊交给龙渊:“陛下,等你见到虚相国的时候,亲手将这个锦囊给他!”
龙渊点了点头,起身向宫外走去,萧逆寒也跟了出去,苏无垢向邱富海道:“富海,你把紫芜送到乾清宫,以后就留在那里伺候皇上。”
邱富海应了一声,紫芜则来到苏无垢面前跪下向她告辞,苏无垢装饰繁华的手指挑起紫芜的下颌,啧啧赞道:“真是一个我见尤怜的美人儿,以后该怎样教导皇上,我想你是知道的。”
紫芜俏脸微红,轻声应道:“奴婢知道。”
“能够让皇上舒心,我自然也就舒心,只要皇上高兴了,以后自然少不了你的富贵,你记住了吗?”
紫芜轻轻点了点头:“太后的每一句话,紫芜都铭记在心。”
龙渊满腹的心事,走出慈宁宫的大门,迎面吹来一阵冷风,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身后响起萧逆寒阴沉的声音:“陛下还需多多保重龙体!”
龙渊的双目望着远处忽然笑道:“这两个雪人当真堆得不错!”
萧逆寒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那两个雪人却是他的亲随,萧烈和罗霸,两人因为带刀进入慈宁宫而惹怒了龙渊,所以被罚站在雪地之中,看到太师和皇上同时出来,两人慌慌张张的打落身上的积雪,跪下道:“奴才参见陛下,参见太师!”
当着萧逆寒的面,龙渊也懒得继续为难他们两个,冷冷道:“凡事都得有个规矩,奴才就要有个奴才的样子,以后若是再让我见到你们带刀入宫,一定砍了你们的脑袋!”他还是第一次在萧逆寒面前发这么大的脾气,说完这番话,转身大踏步向乾清宫的方向走去,看都没有向萧逆寒看上一眼。
萧逆寒目送龙渊远去,唇角浮现出一丝冷笑,心中暗忖,这小皇帝终究还是长大了,他的这番火并不是冲着两名侍卫,他是冲着自己啊!今天自己杀了他的贴身太监,做得的确有些太过,也难怪他会生气。在萧逆寒的心中根本没有将龙渊放在眼里,他心中暗暗道:“让你多活几天吧!”
龙渊走得极快,一帮小太监宫女都被他远远的甩在身后,回到御书房,他气鼓鼓在书案前坐下,抓起案上的砚台向门外扔了出去。
门外响起一声惨叫,却是匆忙跟来的邱富海被砸了个正着,他捂着小腿坐倒在雪地之上,紧跟在后面的紫芜慌忙扶起他,邱富海苦着脸叫道:“痛死我也,只怕奴才的这把老骨头被陛下给砸断了。”
龙渊走出房门,怒视邱富海道:“你还跟着朕做什么?给我滚得远远的,朕要清净清净!”
邱富海尝试着挪了两步,确信小腿没有什么大事,这才道:“奴才这就滚!”他居然当真躺倒在雪地上打起滚来。
龙渊又好气又好笑:“邱富海,你干什么?”
邱富海道:“陛下让奴才滚,奴才不敢不滚!”,一旁的紫芜也忍俊不禁,唇角泛起淡淡的笑意,虽然是浅浅一笑,已经足以魅惑众生。
龙渊心中不觉一荡,暗想:“一笑倾人城,二笑倾人国不过如是”。走上前去,轻轻在邱富海的屁股上踢了一记:“为老不尊,你既然没什么事情,赶快去准备准备,午膳后跟朕去相国府去看看。”
“是!”邱富海起身叩了个头,喜滋滋的去了。
龙渊这才望向紫芜:“是不是你也打算寸步不离的跟着朕?”
“太后让我照顾陛下……”
“朕有人照顾!”龙渊语气冰冷,一幅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
紫芜俏脸惊得煞白,双膝一软跪倒在龙渊面前:“奴婢触怒了陛下,请陛下治罪!”
龙渊想起她是萧逆寒的外甥女,心中怒火不由得消了几分,向一旁的百虹道:“你们带着她先安置下来,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多谢陛下!”
龙渊发了一通火,心中舒服了许多,重新回到书房,拿出皇太后给他的那个锦囊,心中充满了好奇,却不知里面究竟藏着什么东西,他强压住想看个究竟的念头,将秉善传到了身边。
秉善道:“听闻萧太师将自己的外甥女儿送来伺候陛下。”
龙渊点了点头道:“母后发话了,朕不得不收,真不懂,他们想要做什么?”
秉善道:“看来陛下以后要尽量少到这御书房来了。”
龙渊低声道:“朕早晚都会想个法子将她弄走。”
秉善淡然笑道:“那又何必?就算她走了,难保萧太师不会送其他人进来,陛下难道每个都要送走吗?”
龙渊有些颓然的叹了口气:“他们让朕去探望虚无我!”
秉善皱了皱眉头:“陛下不知道探病的规矩吗?”
“当然知道,萧逆寒让朕微服探望,表面上看似乎没有什么恶意。”
秉善道:“以奴才对他的了解,此人必有其他的目的。”
龙渊在案上拍了一记道:“不错!太后想要给朕纳妃!”
秉善低声道:“可是紫芜?”
龙渊摇了摇头道:“虚无我的孙女虚慧妍,真是不懂萧逆寒在想什么,难道他不害怕朕当真将虚无我的孙女儿立为皇后,那么虚无我就会全新全意的站在我的身边,帮助我对付他吗?”
秉善一张脸充满惊恐的神情,他低声道:“陛下难道不知道,虚无我的孙女早已和他人定下姻亲?”
龙渊微微一怔,随即心中一阵狂怒,他霍然站起身道:“这混账东西竟敢如此辱朕!”
秉善低声道:“平南王梁靖有个孙子名叫梁轩宇,他和虚慧妍是同年同月同日所生,平南王梁靖和虚无我相交莫逆,两人早在他们出生之时便口头上定下婚约,这件事是整个大康皆知的事情。”
龙渊怒道:“朕早就料到这个老贼没有那么好的心肠!”
秉善道:“他这一手的确是高明之至,相国虚无我、平南王梁靖他们都是一帮为大康立下汗马功劳的老臣子,虚无我这么多年屹立不倒,拥有和萧逆寒相互抗衡的实力,就是因为那帮老臣子的支持,陛下假如立虚无我的孙女为后,势必将虚无我推到极为尴尬的境地,平南王梁靖性情刚猛,绝对受不了这种奇耻大辱,他和虚无我多年的友情势必面临崩裂之危,不单单是他,他们的阵营便土崩瓦解,不复存在。”
龙渊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么说,我还是干脆回绝母后的好。”
秉善意味深长道:“陛下以为,他们已经决定的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吗?”
龙渊剑眉紧紧皱起,他重新坐回龙椅之上,许久方道:“朕有些想不通,萧逆寒连连出击,他一边对付蓝循,一面打压虚相国,难道他不怕树敌太多,落到一个群起而攻之的下场吗?”
秉善叹了口气道:“老奴也想不清楚,难道他当真已经不愿再等下去了吗?”
龙渊一双晴朗的俊目闪烁出逼人的寒芒:“若然他有篡位之心,朕便是拼着这条性命不要,也要将他置之死地!”
秉善遇到龙渊充满杀机的目光,内心也不禁一颤,这位小皇帝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的锋芒已经越发外露,这虽然是好事,可是若是过早引起了萧逆寒的警觉,势必会提前生出杀意。他低声道:“陛下千万不要忘了‘戒急用忍’这四个字。”
龙渊怒道:“忍?要朕忍到什么时候,难不成要等到老贼带人过来杀我吗?”
秉善慌忙道:“陛下,大乱之中必有可为,或许时机很快就会来临。”
龙渊缓缓摇了摇头道:“秉善,你有没有想过最坏的后果是什么?”
秉善沉默了下去。
龙渊目光笼上一层深深的忧郁:“内忧外患,假如我继续忍耐下去,只怕大康这两个字迟早都要在中原的土地上抹去!”
秉善苦苦奉劝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等到陛下羽翼丰满之时,再和逆贼一决胜负。”
龙渊凝视秉善的双目,许久方道:“忍耐可以磨砺我的意志,可等待却在消磨我的生命和雄心,当这两者都已经不复存在的时候,朕拿什么去和萧逆寒抗争?”
秉善无言以对,静静站在那里,泪水却已经让他的双目湿润了……
龙渊抵达相国府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雪已经停了,微风吹过,落在地上的雪粒重新升腾起来,在地面之上随风飘舞,白雪皑皑的大地之上宛如笼罩了一层烟雾,相府门前的小河也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烟雾,在弯曲的河道中静静流淌着。
御车侍卫赵长春将四乘马车稳稳停下,大内侍卫傅子善翻身下马,从外面拉开车门,躬身跪倒在雪地之上:“陛下请下车!”
龙渊懒洋洋打了一个哈欠,在邱富海的帮助下披上外氅,起身踏着傅子善坚实的后背走下马车,邱富海搀着龙渊的手臂,小声道:“陛下,我去通报一声。”
“不必了!”龙渊甩开邱富海的手臂大步向前方走去,为了避免引起他人注意,龙渊换上了一身利落的武士服,外披黑裘大氅,足登厚底皮靴,比起在宫内所穿的那身繁琐富贵的皇袍便捷许多。
相府门前的两名门倌儿看到龙渊气魄不凡,不敢怠慢,其中有一人认得龙渊身后的邱富海,这些门倌儿眼皮自然是千般的活络,看到大内总管邱富海毕恭毕敬的样子,心中已然明白了七八分,两人正在犹豫要不要下跪行礼,那邱富海冷冷道:“还不快去叫你主子前来接驾!”
两名门倌顿时明白了过来,其中一人忙不迭的向相府内跑去,另外一人慌忙跪倒在地上:“奴才……奴才参见……陛下……”
龙渊本来就不想张扬,他冷冷哼了一声道:“前面引路!”
几人在门倌的引领下走入相府,还没有来到二道门前,却看到虚无我的儿子,刑部侍郎虚翰良快步迎了出来,看到当今天子亲临,慌忙跪倒在地上,高呼万岁,结结实实在冻硬的地面上叩了三个响头。
龙渊低声道:“我今日前来并没有人知道,你也不要声张,惊扰了府上其他人反倒不好。”他自从出宫以后,便提醒自己说话留意,连习惯的朕字也用我来取代。
虚翰良看到龙渊身穿寻常服饰,心中已经有了回数,看来今日小皇帝前来并不是急着让他老爹出缺,的确是诚心诚意的前来探望,皇帝微服探病,这对他们虚氏一门来说可算得上非同一般的厚待,颤声道:“谢主隆恩!”
“快起来吧!”龙渊亲手将虚翰良从地上拉了起来,虚翰良带着龙渊前往后堂,来到虚无我养病的院落,龙渊转身向邱富海道:“邱总管,你们几个便在外面等我,省得打扰了老相国的清净!”他年纪虽小,可是城府却是极深,知道皇宫之内遍布萧逆寒的耳目,除了秉善以外,再也不相信他人,今日前来探望虚无我虽然是萧逆寒的主意,可是他也不想自己的每一步行动都落在萧逆寒的掌握之中。
虚无我躺在榻上,一名美婢正在一旁帮他梳理着头发。
虚翰良颤声道:“爹,陛下来看你了。”
虚无我似乎想要起身,却终于还是放弃了,身体瘫倒在床上,颤声道:“陛下,老臣无用……不能全礼,请恕罪……”龙渊上前握住虚无我瘦骨嶙峋的左手,却见他面色灰黄,双颊深陷,一双眼睛枯涩无神,显然病的不轻,他温言道:“老相国不必如此,我也是微服出游,顺便过来看看你。”
虚无我剧烈的咳嗽起来:“……臣有负先帝所托,愧对陛下的恩宠。”
龙渊对这个明哲保身的老狐狸也没有太多好感,可是看到他如今凄惨的模样,心中又不禁软了下来,想来这虚无我已经没有多少时日可活,他若是死了,这朝中更无人能够对抗萧逆寒,想到这里心情顿时变得沉重起来。
“陛下……老臣卧病这么久,朝中可出了什么事情?”
龙渊本想将萧逆寒想要调拨蓝循去镇压民乱之事说出,可是话到嘴边目光落在虚翰良的脸上,这虚翰良身为刑部侍郎,今日朝廷发生的事情他自然知道,虚无我肯定知道蓝循之事,更何况自己说出来也没有什么用处,何必多费口舌,他微笑道:“老相国真是难得,病成这幅模样还要关心朝中的事情,放心吧,有这么多大臣帮我,朝内不会出什么事情,你安心养病就是。”
虚无我本来想借着龙渊的话题骂上萧逆寒两句,表现自己的忠义,可是龙渊偏偏不提蓝循的事情,让他没有了发挥的藉口。
龙渊想起太后交代的事情,将那个锦囊拿出交到虚无我的手中:“老相国,这是太后让我交给你的。”
虚无我恭恭敬敬接过,龙渊也不想多留,起身道:“你安生养病,想尽忠报国,也要等到身体好了再说,有什么需要尽管去宫里言语。”
“多谢陛下!”
虚翰良代替父亲将龙渊送出房门,龙渊走了两步却突然停下脚步,指着身边走过的一名婢女道:“她是你女儿吗?”
虚翰良被他这句话问得摸不着头脑,那婢女无论发型头饰还是模样气质哪里有半分小姐的模样,他老老实实答道:“小女今日一早去济慈庵还愿,现在还没有回来。”
龙渊本来是想趁机见见虚翰良的女儿,却想不到如此不巧,他有些失望的点了点头,大步离开了相国府邸。
虚翰良送走了龙渊,这才笑眯眯返回后堂,来到父亲的房间转身关了房门,禁不住笑道:“小皇帝真是可笑,竟然指着婢女说是慧妍,眼光当真是差到了极点,真是可笑……”
他来到父亲面前,却看到父亲呆呆坐在床上,表情凝重无比,手中握着一张红色的信笺。他低声道:“爹,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虚无我一言不发的将那张信笺递给他,虚翰良接过信笺却看到上面端端正正的写着两个人的生辰八字,一个是当今皇帝龙渊,还有一个竟然是自己的宝贝女儿虚慧妍。
虚翰良此时方才明白龙渊临走之时为何会问出那样的话,小皇帝是故意提醒自己,原是自己愚鲁,没有听出他话中的含义。女儿能够飞上枝头成为后宫之主,母仪天下的大康皇后,对每一个父亲来说应该都是梦寐以求的幸事,可是这龙渊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傀儡,大康政权早已处于风雨飘摇之中,这种时候将女儿送入宫廷,无异于一手将她推入火坑,虚翰良的嘴唇颤抖了一下,他望着父亲的眼睛,试图从他那里找到答案。
虚无我抿起嘴唇,他抓起桌上的紫藤雕花烟斗,虚翰良慌忙凑了过去,拿起火石为父亲将烟锅点燃,虚无我用力抽吸了两口,喷出一团浓重的烟雾,他的眼神在烟雾中越发显得不可捉摸,沉默许久方才道:“他们是想将我逼入绝境啊!”
“爹,慧妍自小和轩宇定下婚约,我们可以用这个借口回绝陛下!”
虚无我叹了一口气道:“今日皇上前来,不是为了探病,而是为了提亲,慧妍和轩宇所订的婚约只是口头约定,太后和萧逆寒必然早已将其中的一切调查的清清楚楚,方才突出奇兵,皇上自己将生辰八字送来,等于告诉我们,这件婚事绝没有任何的回旋余地。”
虚翰良黯然道:“难道真要将慧妍送入宫中?这小皇帝连自己都不知活到什么时候,又有何能力保住我的女儿?”
虚无我低声道:“平南王和我相交莫逆,我若是反悔,退了这门亲事,他定然会和我恩断义绝,缺少了他和那帮老朋友的支持,我们虚家在朝中再也没有立足之地。”
虚翰良愁上心头:“左也不是,又也不是,难道我们当真要任由那个奸贼欺凌吗?”
虚无我道:“我生平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没有在这贼子羽翼未丰之时将他铲除,现在养虎为患,追悔莫及。”
“爹,既然如此,我们干脆就和他拼了,就算失败,也落得一个忠君爱国的千古清誉。”
“千古清誉?”虚无我哈哈大笑道:“人若是死了,还要清誉有何用处?”他轻轻拍了拍虚翰良的肩头:“而今之计,我们唯有等下去……”
“等下去?”
“不错!萧逆寒自以为大权在手,目空朝野,现在他要着手清除我们这些最后的障碍,他却没有想过,我们虽然老了,却还有些力量。”
“爹!”虚翰良激动道,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父亲说出这样掷地有声的话语。
虚无我一双混浊的双目陡然迸射出逼人的寒芒:“我一直在他的面前隐忍不发,并非是因为我怕他,而是因为我在等待机会!”他停顿了一下方道:“蓝循此人早有谋反之心,近十年来在西疆苦心经营,决不会甘心将自己的心血就此放弃,萧逆寒逼他离开西疆,等于逼他谋反!许都、呈威、南阳发生的民乱有愈演愈烈之势,北方胡人从未有一刻放弃过对中原江山的窥觑,南方诸蛮骚乱不停,大康实则到了最危险的时候,我倒要看看萧逆寒下一步棋想怎么走?”
“大康的国运难道真的到头了吗?”
虚无我闭上双目,仿佛老僧入定一般,许久方才道:“想不到我会亲眼看着大康的江山土崩瓦解……”
龙渊很少有这样微服出访的机会,更何况这一次是在太后和萧逆寒首肯的情况下,他自然不会这么早回宫,趁着这个机会当然要好好在康都内游历一番。
“陛下,前面就是平安大街!”邱富海低声道。
龙渊有些不满的瞪了他一眼:“忘了我刚才跟你说的话了?”
“呃……公子,老奴知错了!”
龙渊满意的点了点头,让赵长春停下马车,推开车门跳了下去。
骑马护在一旁的傅子善吃了一惊,他慌忙翻身下马,小声道:“陛下哪里去?”
龙渊指了指前方的平安大街:“我想走一走逛一逛,怎么?你要管我吗?”
“奴才不敢!”如果不是龙渊有言在先,傅子善早已跪了下去。
龙渊道:“傅子善,你陪我去平安街逛逛,赵长春,你带着邱公公先去街道尽头等我。”
邱富海慌忙道:“老奴也陪公子去。”
龙渊淡然笑道:“你回去照照镜子,那幅模样谁都知道你是从宫里出来的,还是老老实实呆在车里的好。”
邱富海老脸一热,只得眼睁睁看着龙渊和傅子善去了。
天空中又飘起了细细的雪粒儿,刚刚清扫干净的路面不多时便蒙上了一层白沙,因为下面还有一层薄冰的缘故,走起路来需要特别的小心,稍不留神,就可能滑倒在地。
傅子善想要去搀扶龙渊的手臂,却被龙渊甩开,龙渊看着眼前空荡荡的大街,路上行人稀少,哪有丝毫繁华景象,满怀的兴奋不由得冷却下来,他充满失望道:“都说这平安大街乃是康都第一繁华之处,怎么显得冷冷清清,路人寥寥?”
傅子善微笑道:“公子,今儿落雪,现在已经是夜幕降临,天气寒冷,哪里有人还有兴致在此间游玩?”
龙渊叹了口气道:“我还以为有什么好玩,现在看来真是大失所望!”他向前走了两步,却看到前方有一条自西向东的巷子,里面倒是张灯结彩,悬红挂绿,不时传来欢笑之声,显得异常热闹。
傅子善脸色微变,那条小巷名为春深却是康都烟花聚集之所,大康闻名的青楼妓寨大都位于其中。眼看小皇帝双目生光,分明对里面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诱主寻春,这个罪名他可承担不起,若是让萧太师知道,定然会砍了自己的脑袋。他苦苦劝阻道:“公子,今天已经很晚了,咱们还是尽早回宫,免得太后她老人家担心。”
龙渊笑道:“我终日困在宫中,今晚好不容易才有这样透气的机会,当然要好好玩耍一番。”
“公子,邱公公他们还在前面等着,咱们还是……”
龙渊一双朗目陡然透射出逼人寒芒,傅子善被他看得内心一颤,下面的话竟然再也不敢说出口。
龙渊大步走向春深巷,傅子善不敢阻拦,只能老老实实的跟在身后。
春深巷乃是康都一流的***之所,往来这里的若非王公贵胄便是巨贾富商,是以这条小巷修整的清新雅致,细雪轻拂,两旁竹影婆娑,更有一番别样情趣,前行百余步,小巷变得宽阔许多,两旁建筑红墙绿瓦,雕梁画栋,虽然不及宫中建筑的宏伟雄奇,却多出几分旖旎风雅的味道。
每座门前都站有两个垂髫美婢,天气虽然寒冷,她们的衣衫却十分的轻薄,让人不禁担心这些纤纤弱质如何能够抵挡今夜的风雪。
那些美婢俏脸之上均带着矜持的浅笑,龙渊久居深宫,虽然所见宫女无数,可是哪个宫女见到他时不是诚惶诚恐,现在看到她们的笑容,自然感到一种从未感到过的愉悦感受,向那门前美婢还以一笑。
傅子善生恐龙渊多做停留,小声道:“公子,前面好像很热闹,不如我们去瞧瞧?”
龙渊微微皱了皱眉头,面露不悦之色,想想自己在宫中被太后和萧逆寒压制,出门在外,好不容易能够透口气,却还有一个奴才不断在耳边聒噪,心中怒火正要发作之时,忽然听到前方传来一声惨叫,他抬头望去,却见一名中年男子被两名武士追打踹倒在街心,其中一名武士抽出腰刀,抬脚踏在那男子的胸膛道:“混帐东西,瞎了你的狗眼,我家老爷岂是你能够得罪的?”
傅子善也没有想到突然会发生这种事情,这时候从旁边大门中走出一名美艳妇人,苦苦哀求道:“两位大爷,我跟你们赔不是了,有什么事情尽管好说,千万不要惹出了人命。”
那抽刀的武士冷笑道:“出了人命又如何?杀掉这个腌臜东西跟宰掉一条狗又有什么区别?”
龙渊心中怒气渐起,想不到在康都之中,天子治下竟然有这么嚣张的歹徒,他大踏步向前方走去,怒吼道:“朗朗乾坤之下竟敢行凶,你们眼中还有王法吗?”
傅子善生怕龙渊出事,慌忙跟在他的身后。
那两名武士抬起头来,看到龙渊满脸的稚气,显然还是个未成年的少年,对望一眼不禁哈哈大笑起来,其中一人骂道:“小杂种,你只怕连毛都没长齐,居然学着别人寻花问柳,不知道你到这里来是找你姐姐呢,还是找你老娘!”
龙渊脸色立时沉了下来,他咬牙切齿道:“混帐东西,竟敢侮辱……”话到唇边他硬生生把那个朕字咽了回去。
傅子善看到小皇帝动了真怒,他低声道:“公子,这里交给我,一切等回去再说!”他不想在这里惹事,倘若事情闹大,对他绝没有任何的好处。
龙渊冷哼一声:“给我杀了这两个有眼无珠的奴才!”
傅子善心中暗暗叫苦,今天的事情看来已经无法控制,小皇帝既然已经下令,自己唯有遵从,否则单单是抗旨这一条罪名就足够砍头了的了。
他快步向前冲去,那两名武士还没有来及做出反应,傅子善已经冲到他们两人的面前,傅子善身为禁宫四品带刀护卫,武功自然非同寻常,转眼之间,拳打脚踢已经将两名武士击倒在雪地之上,大吼道:“有眼无珠的东西,还不快给我滚!”他的本意是痛打两人一顿,让两人知难而退,却没有想到那两名武士竟然极为硬朗,口中仍然骂声不绝。
龙渊一张小脸气得铁青,大步走到前方,抬起右脚狠狠踢在一名武士的鼻梁上,踢得那武士鼻血飞溅,当场晕厥过去,龙渊怒视傅子善道:“我刚才说得什么?”
傅子善根本没有想到在宫内唯唯诺诺的小皇帝,出了门竟然变得霸气十足,他的这句话再明白不过,一定要让自己杀了这两名武士方才解恨,傅子善心中一横,今日的事情既然已经闹起,干脆就豁出去了,他反手一刀刺入这名武士的后心,拔刀之时,鲜血随着雪亮的刀锋飞溅起来。
周围众人齐声惊呼,想不到当真发生了命案,另外那名武士看到同伴被傅子善杀死,此时方才知道害怕,从地上爬了起来惊恐的向远方跑去,迎面却飞来一脚狠狠踹在他的小腹之上,那武士猝不及防被踹得跪倒在地上,捂着小腹抬头望去,却是龙渊阻住了他的去路。
傅子善害怕他伤了龙渊,从后面一脚踢中他的下阴,那武士痛得在地上连连打滚,哀嚎道:“小杂种,我家大人不会放过你们的……”
龙渊被他骂得火起,冲上前去,死命照着那武士脸部猛踢,刚才他目睹傅子善杀人非但没有任何的恐惧感,反而生出一种难言的兴奋,也许是因为在宫内压抑太久,走出宫墙方才感到天地竟然是如此广阔,自由是如此可贵,耳边传来那武士的阵阵哀嚎,龙渊第一次有了能够掌控别人生死的感觉,这感觉让他感到一种莫大的满足。
傅子善实在看不下去了,上前一刀又结果了那武士的性命。
刚才围看热闹的人群早已闪得一干二净,连刚才被追打的那名男子也已经不知所踪。唯有那名美妇脸色苍白的站在那里,一双美目露出哀怨绝望的眼神:“两位大爷,你们可惹下天大的祸患了……”
她的话尚未说完,从身后小楼内又冲出两名武士,傅子善从两人动作上已经看出他们二人绝非庸手,比起刚才杀掉的那两人不知要强出多少,心中暗叫不妙,低声道:“公子,你先走,我挡住他们!”
两名武士看到门外满地的血迹,同伴已然被人杀死,横尸在雪地之中,心中的震撼实在难以形容,他们根本想象不到,在这康都之中竟然有人敢公然做出这样胆大妄为的事情。
两人正想向龙渊和傅子善出手,又有一人闻讯从小楼内走了出来,那人怒吼道:“天子脚下,竟然敢滥杀无辜,难道没有王法了吗?给我将这两个逆贼拿下!”
龙渊听着这声音有些熟悉,举目望去,却没有想到那说话之人正是兵部尚书廖其园。
廖其园也马上认出了眼前的这个少年正是当今天子龙渊,一张面孔立时变得煞白,他虽然知道龙渊是个傀儡皇帝,可是在***场前和小皇帝狭路相逢也是忐忑不安,这件事如果传了出去,成为朝野的笑柄倒还罢了,若是萧逆寒追究起来,自己肯定要吃不了兜着走,他为官多年,深谙官场之道,在这样的情况下无论如何是不敢揭穿龙渊的身份,脑海中瞬间转了无数个来回,正在考虑如何处理眼前困境的时候,却听到龙渊笑道:“廖兄,那两个奴才当街打人,我看不过眼,所以才出手教训了他,不想出手有些重了,趁着他们还有气,赶快带着他们去找大夫吧。”
廖其园暗骂小皇帝狡猾,他的两名手下显然已经气绝身亡,抢救还有个屁用,不过他还是领会了龙渊的意思,向身边两名武士道:“快把他们抬上马车,去找医生。”
两名武士虽然不知道龙渊的身份,可是看到主人毕恭毕敬的模样,心中已经明白了七八成,感情人家比主子势大,看来同伴的性命是白白丢掉了,心中又是恼火又是庆幸,恼火的是同伴就这么枉死,庆幸的是刚才出来的不是自己,两人抬着同伴的尸体架上了马车,风驰电掣的向远方去了。雪越下越大,很快便将地上的血迹完全抹去,根本看不出刚才这里发生了一场血腥杀戮。
廖其园并没有上车,陪着笑脸来到龙渊面前道:“公子真是雅兴,这么晚了还有心情出来欣赏雪景。”
龙渊淡然笑道:“廖兄比我更有雅兴,如果不是遇到了你,我还不知道康都之中居然拥有一处这么好的风景。”
廖其园面露尴尬之色,小皇帝今晚的表现实在推翻了他以往对他的印象,他小声道:“今晚的事情……”
龙渊抬起头,看了看漫天飞舞的雪花,意味深长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廖其园明白小皇帝肯定不会将这件事说出去,恭敬道:“我送公子回府。”
龙渊摇了摇头道:“你走吧,我还要在这里欣赏雪景哩!”
廖其园哪里还敢再留,向龙渊做了一揖,匆匆离开了春深巷。
龙渊望着廖其园的背影,不禁露出一丝微笑。
傅子善小声道:“公子,我们也走吧!”
经历刚才的事情,龙渊也感到意兴阑珊,失去了游玩的兴致,点了点头,举步正要离开,却听到身后响起一个女子的声音道:“公子请留步!”
龙渊回身望去,说话的仍然是那个中年美妇,刚才他和廖其园交谈之时,那美妇始终站在远处旁观,她年约三十多岁,眉目妩媚,眼角风流,想来年少之时必然是一位貌美佳人,她来到龙渊面前浅浅施了一礼道:“公子,我叫徐曼娘,乃是这座惜春楼的老板,刚才之事多亏了公子出手相助,您若是不嫌弃,请随我到楼内用些酒水,让曼娘聊表寸心。”
这惜春楼乃是一家歌舞伎院,傅子善生恐龙渊受邀前往,慌忙提醒道:“公子,太晚了,我们还是尽快回去吧……”
龙渊原本并不想去,可是傅子善越是这样说越激起了他心中的反感,他根本没有理会傅子善,微笑道:“劳烦徐老板前方领路!”
走入惜春楼,一股清雅的香气飘荡在空气之中,这香气来自于大堂点缀的粉色小花,龙渊环顾整个大堂,却见四名垂髫少女身穿粉色长裙静静站在大厅四角,俏脸之上带着淡淡笑意,显得单纯可爱,宛如出水芙蓉一般清秀动人。
龙渊倒还没有感觉到有什么特别,傅子善心中却暗暗叫绝,要知道但凡男人前往***之所,所见到的女子多是妩媚娇柔,极尽诱惑之能,这惜春楼却反其道而行之,所看到的少女多有一股出污泥而不染的清纯味道,这种味道比之妩媚娇柔更容易打动男人的内心。
龙渊道:“徐老板,看来你这惜春楼的生意有些清淡!”
徐曼娘显然已经从刚才的惊恐之中恢复过来,格格笑道:“发生了刚才的事情,客人们一个个都已经走了,看来今晚是不会有生意了。”
龙渊歉然道:“如此说来反倒是我连累了你。”
徐曼娘叹了口气道:“若非公子相助,只怕我这惜春楼早已被他们踩平了,公子乃是我的大恩人啊!”她轻轻摆了摆手道:“紫薇、素娥,你们去厨房准备酒菜果品,我要好好的感谢这位公子。”
龙渊笑道:“徐老板太客气了,我还有要事在身,今晚就算了,改日我再来拜访……”他的话语未落,却听到远方忽然传来一阵悠扬的琴声,琴声宛如山间流水潺潺,时而又宛如丝丝细雨润入心田,龙渊不由得停下脚步,听得入神,不觉随着琴声的音律轻轻击节,那琴声忽然变得缥缈无比,仿佛秋雁南飞,再不回头,其中蕴含无限忧愁,龙渊越听心情越是酸楚,感怀自己的处境,险些就要落下泪来。
就在他听得入神之时,琴声噶然而止,龙渊一颗心悬在半空,脱口道:“为何不弹了?”
徐曼娘笑道:“看来公子定然是精通音律之士,芊若如果知道定然开心的很!”
“芊若?”
徐曼娘轻轻点了点头道:“芊若乃是我的女儿,今晚幸得公子为她解围,待会儿要让她亲自为公子敬酒,略表寸心。”
龙渊早已被琴声勾起好奇之心,缓缓点了点头道:“好啊,劳烦徐老板为我引路。”
傅子善为人世故,感觉其中并非只是致谢那么简单,低声提醒龙渊道:“公子,小心有诈!”
龙渊冷冷扫了他一眼,跟随徐曼娘走上楼梯,傅子善无可奈何,只能老老实实跟在身后。
走上三层小楼,向左拐入廊庑之中,走到尽头,穿过木雕圆门,迎面一股清冷的夜风吹来,几片晶莹的雪花飘落在龙渊的额头,一丝丝沁凉的感觉在他的肌肤之上融化开来,举目望去,前方却是一道天桥,宛如彩虹一般横亘于虚空之中,将后方的凝雪楼和前方的建筑连成一体。天桥上方并没有屋檐遮挡,桥面之上也积下了厚厚的雪花。天桥下方建有一个小小的花园,园内已经尽染白色。
凝雪楼入口处,挂有两盏红灯,在漫天飞雪之中更显娇艳。
走入凝雪楼,长廊两侧栽植着傲雪的腊梅,每株梅树姿态各异,古朴奇巧,各擅其场。龙渊眼界非同一般,虽然从未钻研过园艺之道,也能够看出修整这些梅树的花匠绝对是个中高手。
两名身穿绿色长裙的垂髫美婢,挑着红色纱灯在前方含笑相迎,龙渊来到她们面前之时,两人退到一旁,身后现出檀香木雕刻而成的四褶房门,徐曼娘挥了挥手,两位美婢打开房门。
龙渊举目望去,却见室内灯光摇曳,一个无限美好的倩影背身站在窗前,静静欣赏着楼外的雪景,那少女身穿穿白色棉裙,外披裘皮坎肩,秀发直垂到腰间,盈盈一握的纤腰用红色裙带随意束了,更显曲线玲珑,雪花随风从窗口潜入室内,她黑色长发之上沾染了不少的雪花,烛光之下,宛如水晶般晶莹。
听到身后的动静,她缓缓转过头来,却见她娇肤胜雪,柳眉如烟,一双晶莹的美眸宛如天边的星辰一般醉人,瑶鼻檀口,是喜还颦,眼波流转,恰如春水荡漾。
龙渊虽然年少,也不禁看得呆在那里,更何况傅子善这种武夫,傅子善一颗心怦怦直跳,想不到这***之所竟然藏有如此绝色尤物。
徐曼娘微笑道:“芊若,恩人来了!”
芊若婷婷袅袅来到龙渊身前,浅浅施了一礼道:“多谢公子相救!”她声音娇柔婉转,宛如一根羽毛在撩拨着听者的内心。
龙渊淡然笑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芊若姑娘太客气了。”他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古琴之上:“是芊若姑娘美妙的琴声把我吸引过来的。”
芊若嫣然笑道:“公子若是喜欢,芊若愿再为公子轻抚一曲。”
徐曼娘笑道:“女儿啊,还是先请恩公入席吧!”
这时候,四名美婢鱼贯进入室内,将酒菜果品摆在花梨木桌上,芊若邀请龙渊入席。傅子善守在龙渊的身后,那徐曼娘眼波儿转了转,轻笑道:“这位大爷,我有些东西想要拿来给公子鉴赏,你来帮我吧。”
傅子善当然明白徐曼娘是故意想支开自己,他冷冷看了一眼徐曼娘,脚步却根本未曾移动。
龙渊向傅子善道:“你去帮帮徐老板!”
主子既然都已经发话,傅子善自然要遵从,他环视室内确信没有危险,这才老大不乐意的跟随徐曼娘离去。
走出房门,徐曼娘示意两名美婢将房门关上,傅子善怒道:“你……”
徐曼娘娇笑道:“听琴乃是风雅之事,大爷也懂得听琴吗?”
傅子善碍于龙渊就在室内,强忍怒火不敢发作。
徐曼娘轻轻拍了拍傅子善的胸膛,娇声道:“我在隔壁为大爷准备了酒菜……”
“没兴趣!”
“大爷若是愿意在这门外守着,也随便你了!”徐曼娘抛了一个媚眼,扭着丰臀向楼梯下走去。
烛光摇曳,映出芊若倾城倾国的姿容,她拿起青瓷酒壶,想为龙渊斟满美酒,龙渊伸出右掌盖住杯口,微笑道:“我不饮酒!”。
芊若嫣然笑道:“公子若是不喜饮酒,我便为公子沏茶!”
龙渊微笑道:“无需那么麻烦,今日和芊若姑娘初次相逢,我还是别扫了你的兴致,一杯。”
芊若轻轻点了点头,为龙渊将酒杯斟满。然后在龙渊的对面坐了,端起酒杯道:“今晚多亏了公子相助,小女子敬公子一杯!”
龙渊和她碰了碰酒杯,凑到唇边浅尝辄止,他很少饮酒,在宫内都是在遇到节日或者宴请百官之时装装样子,为的是时刻保持头脑的清醒,生活在宫廷之中,步步惊心,不得不防。
“公子的戒心很重!”芊若美眸凝望龙渊,似乎想看透他的内心,一个如此年轻的少年,竟然拥有一双让人无法看透的双眼,芊若虽然坐在他的对面,却丝毫猜不透他此刻内心所想。
龙渊淡然笑了笑,举起酒杯,轻声道:“这套瓷器不错,如果我没有看错,应当是产自汝州的汝磁。”
芊若饶有兴趣的看着龙渊:“何以见得?”
“汝磁釉层薄而莹润,釉泡大而稀疏,有‘寥若晨星’之称。釉面有细小的纹片,称为蟹爪纹!”龙渊手中的酒杯正符合他所说的特征。
“公子果然见地非凡!”
“只不过是曾经听别人说起过罢了,芊若姑娘见笑了!”
芊若轻笑道:“还没有请教公子的大名呢!”
龙渊稍一迟疑,马上答道:“我姓黄名远!”他也是灵机一动,取的是皇字和渊字的谐音。
芊若反问道:“皇帝的皇吗?”
龙渊内心一怔,目光猛然一亮,心中暗道:“莫非这小妮子已经识破了我的身份?”可转念一想又不太可能,自己并没有露出太多的破绽,他平静笑道:“隔墙有耳,芊若姑娘说话要小心,这些话若是让别人听到,恐怕是要被治不敬之罪的!”
芊若轻笑道:“我只不过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弱女子,就算被皇帝听到,以他的胸怀,一定也不会跟我这个小女子一般见识。”
龙渊笑道:“说得也对!”
芊若道:“黄公子可知道今晚得罪的是谁吗?”
龙渊缓缓点了点头,此时他心中已经明白,眼前的这位美丽少女绝非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芊若幽然叹了一口气道:“惜春楼只是一座普普通通的歌舞乐坊,蒙娘亲眷顾,我等在风尘之中幸可保存清白。然而不巧遇到了那位廖大人,他想要将芊若纳入府中为妾,被我娘亲拒绝,廖大人恼羞曾怒,三番两次派人过来滋扰,今晚更亲自前来纠缠,若非遇到公子……”芊若美眸含泪,螓首垂了下去,悄悄拭去脸上的泪珠。
龙渊轻轻放下酒杯,芊若既然认得廖其园乃是兵部尚书,十有八九已经猜出了自己的身份。
芊若稳定了一下情绪道:“公子今晚为我们仗义出手,那廖其园此去必不甘心,日后不知又要生出什么歹毒手段对付惜春楼,芊若最多一死保全清白,只担心连累了我娘和这些无辜姐妹。”
龙渊平静道:“芊若姑娘想让我怎样做?”他心中却已经明白,芊若之所以说出这番话,是害怕自己走后,廖其园会变本加厉的对付她们,她是求自己为惜春楼出头,彻底打消廖其园的歹心。
芊若没有说话,缓缓站起身来,走到龙渊面前,恭恭敬敬跪了下去,龙渊并没有伸手将她扶起,低声道:“你全都知道了?”
芊若螓首低垂,目光不敢与龙渊接触,小声道:“芊若什么都不知道!”
龙渊端起桌上的酒杯,仰首将杯中的美酒饮尽,轻轻将酒杯放下,猛然站起身来。
芊若一颗心怦怦直跳,其实从龙渊吓走兵部尚书廖其园开始,她就已经隐约猜到了他的身份,天下间能让廖其园买账的人并不多,连杀两人而面不变色的少年人更是少之又少,除了当今天子谁还有这样的胆量,等到刚才龙渊说出自己姓黄之时,芊若故意试探他,从龙渊微妙的表情变化上,更确定龙渊乃是当今天子无疑。
龙渊撩起长袍,右手握住藏在腰间的匕首。
芊若芳心一沉,难道他要……
龙渊缓缓解下镶满宝石的匕首,轻轻放在桌上:“见到这柄匕首,等于见到我亲临!”他转过身,拉开房门大步离去。
“公子……”
龙渊回到皇宫之时已经是深夜,有生以来,他还是第一次这么晚回来,下了马车,他将傅子善叫到一边,低声道:“今晚之事我不想任何人知道!”
“陛下放心,奴才知道该怎样做!”
龙渊满意的点了点头,转身望去,却见邱富海冻得在雪地上不停跺脚,微笑道:“邱总管还要回去向太后交差吗?”
邱富海道:“奴才自然要去,否则太后要担心的睡不着觉了。”
龙渊抬头看了看漫天的风雪,轻声道:“希望明天会是一个晴天!”
廖其园忐忑不安的向萧逆寒施礼,恭敬道:“卑职见过太师,不知太师这么晚将我宣过来究竟为了什么事情?”
萧逆寒淡然笑道:“没什么事情,只是今晚忽然感到有些烦闷,想找人陪我喝喝酒,聊聊天罢了。”
廖其园对萧逆寒的性情极为了解,他对人越是和蔼,越是证明他心中有事,廖其园不禁犹豫起来,自己要不要将今晚发生在惜春楼的事情和盘托出?
萧逆寒道:“坐吧!”
廖其园站在那里仍然没有动,他脑海中瞬间转了数个主意,终于下定决心,双膝一软跪在萧逆寒面前,颤声道:“太师,卑职该死,今晚冒犯了皇上!”
萧逆寒慢条斯理的端起几上茶盏,轻轻啜了一口,让淡淡的茶香在自己的喉头慢慢蔓延开来,他惬意的舒了一口气:“其园啊,你知道自己哪里错了吗?”
廖其园连连叩头,连话都不敢说了。
萧逆寒微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面对美色,只要是正常男人都会动心,我不怪你,可是你今晚遇到了皇上,却没有及时向我禀报这件事,心中是不是还有其他的盘算?”
廖其园额头上冷汗簌簌而落,颤声道:“卑职对太师的一片忠心,对天可表,这件事本打算向太师禀报的,可是因为今夜已经太晚,害怕影响太师休息,所以才耽搁下来。”
“有些事情是耽搁不得的,晚上一时三刻,就不知道要害死多少人命!”萧逆寒目光一转,锋芒毕露:“假如今晚你早一刻走出惜春楼的大门,那两名手下也不会白白的送掉性命!”
廖其园不禁打了一个冷战,想不到萧逆寒对今晚发生的事情早已了如指掌,想来皇上身边定有他的耳目,心中越发感到恐惧,颤声道:“卑职知罪了!”
萧逆寒懒洋洋道:“我找你来,并不是要怪罪你,今晚的事情若是传出去定然有损圣威,对你也没有什么好处。”
廖其园泣声道:“求太师指点!”
萧逆寒缓缓放下茶盏:“惜春楼这种有伤风化的地方,早就不应该存在于天子脚下!”
廖其园眨了眨双目,马上明白了萧逆寒的想法,低声道:“卑职明白了……”
“你去吧!”
廖其园恭恭敬敬的告辞离去,萧逆寒看着他的背影,双目之中闪过一丝阴冷的杀机,猝然他的胸口感到一阵刀绞般的疼痛,他右手抚胸,神情痛苦之极。
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屏风后闪出,却是他的长子萧牧远,萧牧远今年二十一岁,现为康都轻车都尉,兼康都城九门的镇守之责,为人勇猛,武功高强,乃是大康顶级的剑手之一。
“爹!”萧牧远上前扶住父亲的臂膀充满关切道。
萧逆寒摆了摆手:“不妨事,休息一会儿就好……”萧逆寒脸色苍白,额头渗出了细密的虚汗。
萧牧远充满自责道:“都是孩儿没用,不能为爹爹分担!”
萧逆寒拍了拍儿子的大手,微笑道:“牧远,爹还撑得住!”
萧牧远含泪点了点头,他忽然跪在萧逆寒的面前:“爹,孩儿有句话藏在心理许久,不吐不快!”
“你说……”
萧牧远起身走出门外,确信门外无人,这才将房门掩上,重新来到父亲的面前跪下:“爹,孩儿不想做什么皇帝,只想我们一家能够平平安安生活在一起。”
萧逆寒凝视着儿子的面庞,许久没有说话,他缓缓站起身来,突然扬起右脚狠狠踢中萧牧远的胸膛,将萧牧远踢得坐倒在地上,怒喝道:“竖子,你说什么?”他的胸口又是一阵绞痛,脸色苍白,捂着胸口坐了下去。
萧牧远从地上爬起来重新跪在父亲的面前,泣声道:“爹,你千万不要动怒,一定要保重身体。”
萧逆寒叹了口气,伸手抚摸儿子的头顶,低声道:“爹已经时日无多了……”
“爹,江湖术士所言岂可轻信!”萧牧远激动道。
萧逆寒摇了摇头:“慧远大师乃是方外高人,他所说的话自然不会有错,更何况,我这顽疾找过无数大夫看过,已经没有治愈的希望。”
“孩儿不信,这天下如此之大,定然有能够治愈爹爹疾病之人!”
萧逆寒淡然笑道:“儿啊,为父一生,早已没有任何的遗憾,我最担心的还是你们啊!”他停顿了一下又道:“朝廷百官表面上对我恭顺有加,背地里恨我入骨的人不在少数,若是他日我撒手人寰,那些别有用心者,必然将矛头转向我们萧家,牧远,你若是不能制住他们,必被他们所制,到时候,你的娘亲,你的兄弟姐妹,又有何人来照顾?”
萧牧远含泪道:“孩儿明白!”
萧逆寒道:“若然上苍再给我三年的时间,我定然可以从容为你铺平道路,只可惜我所剩时日无多……”他望着儿子的目光充满慈爱:“牧远,你为人宽厚仁慈,这是你的优点,也是你的缺点,凡大丈夫立世心肠不可太软,关键之时尤须当断则断。”
萧牧远含泪点了点头。
萧逆寒轻轻拍了拍他肩膀道:“我交给你的并非是一个尊崇的位置,而是一份责任,一份重担!”
龙渊静静站在铜镜前,百虹和晴丫儿两位宫女小心为他整理着身上的皇袍,身后响起轻盈的脚步,却是紫芜端着亲手烹制的银耳燕窝粥走了过来。
龙渊对这个萧逆寒送来的宫女充满了戒心,伸手接过燕窝粥吃了一口,只觉入口滑腻香糯,实在是绝等的美味,他本想赞上两句,脑筋却是一转,将手中的镶金玉碗重重摔倒了地上,怒道:“送上这么难吃的东西,难道是想谋害朕吗?”
紫芜俏脸吓得煞白慌忙跪倒在地上:“陛下息怒,是奴婢的错!”
龙渊重重的拂了拂衣袖,转身向门外走去。出门正遇到小太监祥贵,祥贵慌忙跪下:“主子,今儿起的好早!”
龙渊没好气道:“朕是怜惜你的这颗脑袋。”
祥贵笑道:“多谢主子!不过刚才邱总管传话说,太师昨晚生病了今儿不用上朝了!”
龙渊勃然大怒道:“他病了便不需上朝吗?连上朝之事朕都做不得主吗?”
祥贵吓得慌忙哀求道:“主子,主子,您说话千万小心一些!”
龙渊强压怒火,这时候看到邱富海慌慌张张的向这边走过来,满腔怒火总算找到了宣泄的出口,怒喝道:“邱富海,你给我滚过来!”
邱富海这次没有像过去那般当真滚着过来,而是快步奔到龙渊的身前,跪下,苦着脸道:“陛下,大事不好了……”
龙渊看到他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便气不打一处来,冷冷道:“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喘口气再说!”
邱富海道:“昨儿惜春楼突发大火,火借风势迅速蔓延开来,包括春深巷、太平大街在内的十二个街巷全都受到波及,百姓死伤无数,整个康都乱成了一团!”
龙渊内心剧震,整个人宛如被霹雳击中一般呆在那里,脑海中变得一片空白。他第一时间就已经断定这件事肯定和自己有关,昨晚自己前往惜春楼,当夜就发生了这件惨案,脑海中浮现出芊若那张含幽带怨的俏脸,如果不是自己强出头,也不会连累了这么多无辜的性命,龙渊眼前一黑,身躯晃了晃,若不是祥贵及时扶住他的身体,他定然要坐在地上。
龙渊仿佛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死命扼住他的喉头,让他就快窒息过去,过了好久方才缓了一口气,心中暗忖:“廖其园不是傻子,从昨晚他在自己面前的表现看,他也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没理由将这件事闹大,就算有萧逆寒在他背后撑腰,他也不会做这种于己没有任何好处的事情,难道说事情已经传到了萧逆寒的耳朵里?可是是谁走漏了消息?难道问题出在自己周围人的身上?”,他低声道:“邱富海,你去把昨晚出宫的记录给我拿来过目!”
邱富海微微一怔,不知龙渊心中打得什么主意,他转身去了,不久后,便回到龙渊的身边,低声道:“昨晚出宫的记录奴才都规整好了!”,他将记录放在龙渊面前的桌上,小声道:“陪同陛下出宫的随从中,只有傅子善出去过……”
龙渊紧紧咬住下唇,低声道:“邱富海,你去把傅子善给我传到仁宁宫,就说我有要事交代。”
“这……”
龙渊目光森然道:“若然你胆敢走漏半点风声,我绝不会顾及咱们主仆之间的面子。”
邱富海连连点头道:“奴才知道。”
傅子善来到仁宁宫之时,龙渊正在那儿练剑,看来已经练了不少时候,身上的武士服都被汗水湿透。
龙渊看到傅子善进来,笑着收起宝剑:“傅子善,你来得正好,朕想让你指点指点我的剑法。”
傅子善看到龙渊神情和蔼,这才放下心来,恭敬道:“小的那点微末道行,哪敢在陛下的面前献丑。”
龙渊笑道:“谁不知道你傅子善在禁宫护卫之中剑法第一。”
祥贵端来茶水,龙渊拿起茶盏饮了一口道:“先陪我饮茶,等朕休息一会儿,再陪我练剑!”
傅子善和邱富海都应了一声,接过祥贵递来的茶盏,谢恩后饮了。
龙渊将茶盏放在几上,平静道:“我听说昨儿惜春楼大火,将春深巷烧了个一干二净!”
傅子善内心怦怦直跳,想不到小皇帝终究将话题转到这件事上,他抿了抿嘴唇,装出有些错愕的样子:“奴才今晨起得很晚,并没有听说这件事呢。”
龙渊微笑道:“廖其园这混账就算再大胆,也不敢做出这样的事情吧?”
傅子善沉吟道:“奴才愚笨,想不透这件事到底是谁干的?”
龙渊猛然扬起手掌重重在茶几上一拍,怒喝道:“傅子善,你昨晚出宫之后去了哪里?”
傅子善心中一惊,慌忙跪倒在龙渊面前:“陛下……奴才……奴才回家去看老娘了……”说到这里,他忽然感到有些头晕目眩,四肢酸软无力,目光望向几上空空的茶盏,心中大叫不好,想不到一时疏忽竟然中了小皇帝的圈套。
龙渊挥了挥手,祥贵领着四名小太监从一旁冲了上来,将傅子善反手捆绑起来。
邱富海颤声道:“陛下……”
“给我住嘴!”龙渊怒喝道。
他大步走到傅子善的面前:“傅子善,你当朕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吗?”
“陛下!奴才便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做出这等事!”
龙渊冷笑道:“你给我老老实实交代,昨晚去太师府做什么?”龙渊其实根本不知道傅子善是否去过太师府,他这样说是存心使诈。
傅子善脸色骤变,他颤声叫道:“陛下,奴才是向太师去报平安,决没有做过其他的事情。”他还以为龙渊当真派人跟踪了自己,心虚之下,竟然将行踪坦白。
龙渊知道的确是傅子善告密,心中怒火更炽,他咬牙切齿道:“吃里扒外的东西,你跟太师报的什么平安,自己的主子是谁都认不清了?”
傅子善惊恐之下连连叩头。
邱富海生恐事态扩大,低声哀求道:“陛下,这件事不如等太师过来处理!”
龙渊双目圆睁,流露出森然杀机,看得邱富海禁不住打了一个冷颤,胆战心惊的垂下头去。
龙渊低声道:“祥贵,给我狠狠地打!”
祥贵得到主子的命令,和另外一名小太监操起手腕粗的棍棒狠狠向傅子善屁股上打去,打得傅子善哀嚎不断,他空有一身武功,可惜被龙渊设计在先,浑身酸麻使不出任何的力量。
龙渊不说停止,几名小太监自然不敢停手,他们轮番上阵,打了五十多棍,可怜傅子善被打得血肉模糊、奄奄一息,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邱富海不忍再看,将脸扭过一边。
龙渊冷笑道:“对这种吃里扒外的东西,绝不能手软,你说是不是?”
邱富海连连点头。
“你说他该不该死?”
邱富海慌忙附和道:“该死,该死!”
龙渊微笑着从几上拿起利剑,反转剑柄送到邱富海的手中:“邱公公既然说他该死,就由你亲手把他解决吧。”
邱富海吓得两腿一软,咚!地一声跪倒在地上:“陛下……您……您这是要我的老命啊……”
龙渊若无其事的端起几上茶盏:“区区一个奴才而已,朕都做不得主吗?”
邱富海颤声道:“陛下,傅子善若真的是太师的人,杀掉他,后果可谓是不堪设想……”
龙渊凝视邱富海的双目:“邱公公是谁的人?”
“老奴是陛下的奴才!”
“好!我给你一个机会!”龙渊挥袖将茶几上的茶盏拂落在地上,茶盏全都摔得粉碎。
邱富海横下心来,拿起宝剑颤巍巍来到傅子善的面前,傅子善看到眼前情景,已经知道今日断然无法活命了,他咬牙切齿骂道:“龙渊,你这个小畜生竟敢如此害我,终有一日,太师会为我报仇雪恨……”
邱富海大叫一声,双手握剑猛然戳入傅子善的心口,冰冷的剑锋从傅子善的后心露了出来,傅子善的身躯软绵绵倒了下去,邱富海宛如被抽干了最后一丝力气,一屁股坐到在地上,白净脸上已经是老泪纵横。
看到傅子善死在自己的面前,龙渊心中的怒气才稍稍减轻,他站起身,来到邱富海的身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邱公公,朕没有看错你,不过……这傅子善毕竟是四品带刀护卫,你杀了他,只怕萧逆寒不会善罢甘休!”
邱富海心中暗暗叫苦,感情这小皇帝要把杀死傅子善的罪责推到自己的身上。
却听龙渊话锋又是一转:“邱公公不必害怕!”他挥了挥手,祥贵将一包金银细软塞入傅子善的怀中。
龙渊道:“传朕的旨意,傅子善身为御前四品带刀护卫,竟然趁着职务之便入宫行窃,其罪当斩!邱公公杀贼有功,赐黄金百两!”
“谢主隆恩!”邱富海哑巴吃黄连,有苦自己知。
龙渊微笑道:“邱公公,太后那里该怎样说,我想你是知道的,若然兴起什么风浪,我只怕会怪罪到你的身上!”
邱富海在地上长跪不起:“陛下,奴才已经说过,心中只有你一个主子!”
龙渊哈哈大笑,此时方才感到胸中一阵畅快,迎着宫外透入的晨光向远方走去。
兵部尚书廖其园慌慌张张的来到萧逆寒身前,颤声道:“太师,出事了!”
萧逆寒有些不满的瞪了他一眼:“其园啊,你毕竟是兵部尚书,遇到一些事情,就慌慌张张,阵脚大乱,成何体统?”
廖其园低声道:“那……那小皇帝把傅子善给弄死了……”
萧逆寒双目中闪过一丝寒芒,随即又迅速恢复了平静:“一个奴才而已,死了便死了,有什么好慌张的?”
廖其园道:“太师,这小皇帝最近有些不对啊,昨晚他杀掉我两名手下,今儿一早又将傅子善弄死,不能不防啊!”
萧逆寒淡然笑道:“你有什么主意,不如说给我听听?”
“太师,既然他不听话,干脆就废了他,改立显王龙玄骄!”
萧逆寒冷笑道:“其园啊其园,我原本以为你只是胆子小了一些,却想不到连脑子也很不好用。”
廖其园脸色微红,表面上还要做出谦恭的样子:“请太师指教。”
萧逆寒道:“小皇帝虽然有些不听话,可毕竟是太后名正言顺的血脉,改立显王,定然会惹得太后不快,更何况,如今的大康正在风起云涌之时,若是废了他,正给了他人作乱的理由。”
廖其园倒吸了一口冷气:“太师高瞻远瞩,属下拍马也不及太师万一。”
萧逆寒道:“小皇帝不是傻子,表面上装出唯唯诺诺,心中却对我恨之入骨,就算他有万丈雄心又如何,现实面前只能是到处碰壁,杀一两个奴才算不了什么,由着他折腾!”
廖其园不禁心寒,看来自己日后也要多加小心,缓缓点了点头,他又道:“昨晚的大火烧毁了不少地方,这件事只怕要追查下去。”
萧逆寒淡然笑道:“自己做的事情,自己擦干净!”
廖其园颇有些自讨没趣,正要告辞离去,萧逆寒又叫住他道:“我会把这件事交给虚翰良去查!”
廖其园脸色一变:“太师,虚翰良乃是刑部侍郎,又是虚无我的儿子,交给他,岂不是大大的麻烦。”
萧逆寒微笑道:“正是因为麻烦,所以才要交到他的手中,他若是查不出什么头绪,我便治他一个渎职之罪。”
“太师高见!”
“天下九塞,雁门为首。”雄关依山傍险,高踞勾注山上。东西两翼,山峦起伏。山脊筑有长城,其势蜿蜒,东走平型关、紫荆关、倒马关,直抵幽燕,连接瀚海;西去轩岗口、宁武关、偏头关、直到黄河边。
雁门关有东、西二门,全都用巨大的青砖叠砌而成,过雁穿云,气度轩昂,门额分别雕嵌着“天险”、“地利”二块匾额。东西两门上建有城楼,巍然凌空,东城门外建有纪念一代名将李牧的祠堂。
夕阳西下,大将军蓝偱静静站在李牧祠前,手扶石碑,心中感慨万千,想起李牧这位曾经为赵国立下不世之功的名将,最后竟然落到被宠臣郭开的谗言害死,这样的结局何等的悲惨何等的凄凉!
蓝偱轻击石碑,黯然道:“李牧将军,若然你泉下有知,可否告诉蓝偱,我该何去何从?”冷风吹过,远方的天空中飘起昏黄的浮沙,更显愁云惨淡。
身后响起轻轻的脚步声,蓝偱转过身去,却是他的副将赵锐虎来到身边。
赵锐虎向蓝偱行礼后,低声道:“司马雄的两千军已经到了,正在军营中等候!”
蓝偱缓缓点了点头,走向不远处的坐骑,赵锐虎跟在他的身后,小声道:“大将军真的准备东征平乱?”
蓝偱一言不发,抓起马鞍,翻身上马。
赵锐虎拉住马缰,突然含泪跪在马前,大声道:“将军,那是一条死路啊!”
蓝偱怒视赵锐虎:“滚开!”
赵锐虎大声道:“将军,不能去啊!”
蓝偱扬起手中马鞭狠狠抽在赵锐虎的肩头,赵锐虎剧痛之下仍然不愿放开马缰:“将军,咱们有数百将领,近十万士卒,只要将军一句话,我们水里去火里来,绝无半句怨言!”
蓝偱又是一鞭抽在赵锐虎的手上,赵锐虎的手背之上多了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放开!”蓝偱怒吼道。
赵锐虎终于放开了缰绳,低声道:“将军若是放弃雁门关,锐虎宁愿死在你面前!”
蓝偱猛然在马臀之上抽了一鞭,乌骓马发出一声长嘶,卷起一道沙尘向雁门关的方向疾驰而去。
威虎堂内,司马雄带来的八名将领分列左右而坐,他们竭力抑制着内心的得意之情。
蓝偱大踏步走入威虎堂内,满面的风尘丝毫不减他的威风,宽大的手掌握住包有犀牛皮的青铜剑柄,锐利的目光从司马雄一干人的脸上逐一扫过。
司马雄内心没来由跳了一下,自从蓝偱走入威虎堂中,他就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压迫,他低声咳嗽了一声,脸上挤出一个笑容:“蓝大将军,请接旨!”
蓝偱双手抱拳,沉声道:“请恕蓝某甲胄在身不能全礼!”
司马雄起身展开圣旨道:“自高祖皇帝建国,大康北逐胡虏,南平蛮夷,海内得以休息,兆庶有乐安之心,然许都、呈威、南阳刁民四起,辱我国威,乱我朝纲,使内乱再生,夫期运虽天所授,然功业必由人所成,大将军蓝偱能征善战,威震边陲,值此国乱之日,理当冲锋在前,为朕解忧,为百姓解难,今命蓝偱为征讨大将军、上柱国,进一等爵,属下将领各进一级,即日起领兵五万前往平乱,雁门关交由护军司马雄驻守,钦赐!”
“谢主隆恩!”蓝偱恭恭敬敬行礼后,从司马雄的手上接过圣旨。
司马雄假惺惺道:“陛下对蓝大将军恩宠有加,真是羡煞末将了。”
蓝偱淡然一笑:“北方胡人蠢蠢欲动,司马将军驻守雁门关,肩上的担子也不轻啊!”
司马雄点了点头:“大将军打算何时出发?”
“前方战事紧急,容不得耽搁,蓝某打算今夜便整理大军,明晨出发!”
司马雄想不到事情会进展的如此顺利,眉开眼笑道:“如此甚好,今晚我就在威虎堂设宴,为大将军和诸位将领饯行!”他浑然已经将自己当成了雁门关的主人。
蓝偱亲热的搂着司马雄的肩膀:“司马将军!这雁门关乃是大康西北的第一要塞,我绘制了一幅地形图,要亲自交给你。”
司马雄笑道:“将军真是有心,末将一定不会辜负将军所托,会将这雁门关守得如铁桶一般牢固!”
蓝偱唇角浮现出一丝微笑,猝然他从腰间抽出短剑,在司马雄疏于防范之时,狠狠从他的前胸刺入,蓝偱手中的这柄短剑乃是削铁如泥的宝刃,司马雄虽然身着甲胄,却根本无法阻止短剑的刺入,鲜血从司马雄的胸口喷射而出,他惊惧而绝望的看着蓝偱:“你……”
蓝偱冷笑道:“你算什么东西,萧逆寒豢养的一只家犬而已,这雁门关岂能交到你的手上!”
门外突然生变,坐在威虎堂的八名将领,同时抽出腰间利剑。
威虎堂内蓝偱手下的将士也拿出武器,血拼一触即发。
蓝偱伸手拍掉司马雄的头盔,抓住他的发髻,用短剑切下司马雄的头颅,转过身去,虎目不怒自威:“全都给我住手!”目光所及,双方将领一个个将刀剑垂落下去。
蓝偱道:“大康不幸,奸佞横行,日月蒙尘,天地无光,萧逆寒挟天子以令诸侯,弄得天怒人怨,我蓝偱决意重整河山,光复社稷,整合大军,全力勤王!尔等虽然受到萧贼蛊惑,可是仍然是我大康将士,我不想兄弟阋墙,手足相残,而让亲者痛仇者快!愿意追随我蓝偱麾下者,便留在这雁门关内,日后我定然会待他一视同仁,绝无偏颇,若是一心想要离去,蓝某也不勉强!”他这段话说得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现场变得鸦雀无声,蓝偱手下的将士一个个露出激动无比的目光,所有人都已经看出了这次朝廷的阴谋,根本没有人想要离开雁门关,前往国内讨逆,现在蓝偱在最后关头终于暴露出他真实的想法,所有将士无不欣喜若狂。
追随司马雄前来的八名将领已经有七人跪了下去,他们已经看出今日蓝偱谋反已成定局,蓝偱在军中威信极高,他们虽然不是蓝偱的部下,可是对蓝偱私下里却早已折服,眼前的局面下,稍作犹豫,便已经决定加入蓝偱阵营。
唯有一人仍傲然站在那里,他叫秦晖,是八人中最为年青的一个将领,官阶也是最低。
蓝偱手下众将齐声怒喝道:“跪下!”
秦晖面不改色,缓步向蓝偱走去,赵锐虎抽出长刀架在秦晖的颈上。
秦晖双目凝视蓝偱:“大将军说过的话还算数吗?”
蓝偱微笑着点了点头,他向来欣赏有勇气的人。
赵锐虎移开手中的长刀,秦晖大踏步来到司马雄的尸首前,他躬身将司马雄无头的尸体抱起,望向蓝偱道:“士可杀不可辱,司马将军乃是大康将领,求将军还他一个全尸!”
蓝偱稍作犹豫,便将司马雄的头颅交给秦晖:“若是你愿意留下,我会很高兴!”他向来欣赏有原则有勇气的人。
秦晖淡然笑道:“人各有志,在秦晖心中,脚下的每一寸土地都属于大康!属于陛下!”
蓝偱没有说话,挥了挥手,示意堵在门口的众将让开,秦晖抱着司马雄的尸首,一步步走出了雁门关。
蓝偱打出勤王的旗号,在雁门关高树大旗,一时间平型关、紫荆关、倒马关、宁武关、偏头关守将纷纷响应,短短数日之内,大康西部边陲的土地尽数落于蓝偱的手中。
蓝偱的自立让本就动荡的大康,更陷入风雨飘摇的境况之中。
天和殿内,气氛肃穆,文武百官分列两旁,太师萧逆寒正站在殿中慷慨陈词,历数蓝偱叛逆的罪过。
龙渊一边听着,一边懒洋洋打着瞌睡,对于蓝偱谋反自立之事,他早有心理准备,如果不是萧逆寒步步紧逼,也不会让蓝偱过早的决定自立,如今的混乱局面,可以说全都是他一手造成。
萧逆寒总算将蓝偱的罪状历数完毕,大声道:“陛下,这就是蓝偱的八十一条罪状!”
龙渊也不禁微微一怔,想不到萧逆寒给蓝偱罗织的罪名竟然如此之多。
萧逆寒看到龙渊坐在那里呆呆出神,心中一阵恼怒,这种时候,小皇帝居然又走了神,他大声道:“陛下!”
龙渊这才回过神来:“太师有什么事情?”
萧逆寒怒火中烧,向前一步步走去:“陛下,那蓝偱集结十万叛军,在大康西疆自立为王,民乱未平,内患又生,陛下若不及时应对,我大康的疆土就要陷入四分五裂之中!”
“太师以为该怎样去做?”
萧逆寒大声道:“蓝偱叛国自立,其罪当诛!”
龙渊心中暗暗好笑:“太师,那蓝偱身在雁门关,你打算派何人去诛杀他?”
萧逆寒怒吼道:“那蓝偱之所以如此做,是因为朝内有人从中挑唆!”他猛然转过头去,阴冷的目光从重臣的脸上一一扫过。
朝内百官慌忙垂下头去,生恐萧逆寒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
萧逆寒手指一人,大声道:“把周安泰给我拿下!”
四名如狼似虎的侍卫冲入官员的队列之中,将礼部侍郎周安泰从官员阵列中拖了出来,周安泰大叫道:“陛下!臣冤枉啊!”
龙渊大声道:“且慢!太师,凡事都要讲究证据二字,你说周安泰谋反,可有确实的证据?”他从秉善的口中对朝内官员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知道周安泰是有数的忠臣之一,为人性情正直,刚正不阿。
萧逆寒冷笑道:“证据?陛下,这满朝文武全都是证人,蓝偱谋反便是确凿的证据,周安泰和蓝偱狼狈为奸,相互串谋,意图里应外合颠覆我大康江山。臣不知陛下还要什么证据?你年纪尚小,容易被这些奸臣的表象所迷惑!”
龙渊心中怒极,双拳在长袖之中攥紧,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声道:“来人,将周安泰给我拿下,押入天牢,交由刑部审理此案!”他表面上是将周安泰治罪,其实是想便被动为主动,暂时护住周安泰的性命。
萧逆寒老奸巨滑,顿时明白了龙渊打得什么主意,表情森然道:“陛下!事实俱在眼前,何须再审?对于这种谋逆犯上的乱臣贼子,绝不可心存仁慈,轻易姑息,当处斩立决,诛其九族,以儆效尤!”
龙渊双目圆睁,眼圈已经被怒火染红,他无法按捺住心头的怒火,正要抗争之时,却听到周安泰发出一声暴吼道:“放开我!”
四名押住周安泰的武士不由得一颤,周安泰大声道:“容我向陛下辞行!”
萧逆寒使了一个眼色,四名武士放开了周安泰的臂膀,周安泰整理了一下朝服,端正好官帽,恭恭敬敬在龙渊的面前跪了下来,他表情平静道:“陛下,臣有罪,臣身为大康命官,上不能为陛下扫清奸佞,下不能为百姓解忧,此罪一也,该杀!臣和蓝偱相交莫逆,不能奉劝他忠于大康,让国土陷于四分五裂之中,此罪二也,臣身为大康子民,却要眼睁睁看着大厦崩塌,我主受辱,此罪三也,臣万死难辞其咎!”
龙渊的眼眶已然湿润了。
朝臣之中已经有无数人垂下头去。
周安泰恭恭敬敬向龙渊叩了三个响头,他猛然向萧逆寒冲了过去:“奸贼!我和你同归于尽!”还没有等他靠近萧逆寒的身边,四柄雪亮的长剑已经从他的后心透胸而入,周安泰站在那里,鲜血沿着他的身躯汩汩留下,他双目圆睁,怒视萧逆寒:“我在泉下等你……”
四柄长剑同时抽出,周安泰的身躯晃了晃,终于倒在血泊之中。
萧逆寒面无表情道:“再加上一条罪状,周安泰意图谋害皇上,斩下他的首级,高悬于午门之外,以儆效尤!抄其家产,诛其九族……”
“够了!”龙渊霍然站起,原本明澈的双目中布满血丝,他一字一句道:“太师,人都已经死了,又何必折辱于他?”
萧逆寒冷笑道:“妇人之仁何以统领天下?”
龙渊震怒道:“退朝!”
萧逆寒冷冷道:“陛下,臣还有事情启奏!”
龙渊好不容易方才克制住自己的情绪,缓缓转过身去:“你说!”
萧逆寒道:“春深巷失火之事已经过去多日,一千多名百姓死于非命,两万多人流离失所,至今此事仍然未有定案,陛下身为天子,理当以万民疾苦为先,这件事应该及早查实才好。”
龙渊心中暗骂,纵火之事十有八九和这个老贼有关,现在他分明是贼喊捉贼,不知又在玩弄什么花样。
此时从右侧队列中出来一人,乃是刑部侍郎虚翰良,他恭敬道:“陛下,春深巷的那场火灾波及甚广,将所有证据烧得一干二净,臣虽然竭力查办,可是至今仍然没有找到任何线索,眼前只能先安置灾民,逐一排查!”
萧逆寒冷笑道:“逐一排查,等你排查出真凶的时候,只怕不知要倒何年何月,安置灾民?我昨日去难民营视察,那些灾民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却不知你又是如何安置的?”
虚翰良从萧逆寒开口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他会在这件事上大做文章,他平静道:“安置灾民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臣虽然可以调拨人力,却苦于手头没有足够的物力和财力……”
“虚大人此话怎讲?”户部尚书林恒安大声抗议道:“陛下,臣已经依照您的旨意,调拨二十万两纹银,一百车物资交付虚大人,账目上记得清清楚楚,上面有虚大人亲自签名和手印。”
虚翰良怒道:“林大人,话可不能乱说,我收到的只有五万两纹银,十七车物资?”
群臣之中又有一人出列启奏,乃是兵部尚书廖其园,他做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道:“陛下,臣有事启奏!”
龙渊对廖其园没有任何好感,认为这次的纵火案和他也有一定的关系,冷冷道:“有话便快说!”
廖其园装出神秘的样子向周围看了看,然后将奏折呈上。
邱富海下来接过奏折,送到龙渊的手中,龙渊展开奏折,却见上面竟然写满弹劾虚无我父子的内容,原来虚无我在康都城外修建了一块墓地,花费颇高,上面将工程的每一笔款项记载的清清楚楚,本来这也无可厚非,可是将修建墓地和救灾之事联系在一起,自然有一番不同寻常的含义。
龙渊心中明白,眼前的一切自然是萧逆寒所指使,这样的设局针对的正是虚无我父子,然而单凭这个奏本应该无法将虚无我父子定罪,龙渊不想节外生枝,再给萧逆寒大做文章、铲除异己的机会,淡然一笑,将奏折交给邱富海道:“烧了!”
廖其园微微一怔,想不到龙渊竟然这样对待自己的奏本:“陛下!”
龙渊重重在龙案上拍了一记,怒道:“虚翰良,你可知罪?”
他这么一说,连萧逆寒也有些摸不着头脑,本想开口说话,此刻又马上闭上了嘴巴,他却要看看龙渊想怎样处理这件事。
虚翰良慌忙跪倒,低声道:“臣不知罪在何处?”
龙渊冷冷道:“其他的事情朕先不追究,自火灾发生直到今日,你还没有查出任何的头绪,单单这一件事朕就可以裁定你办事不力!”
萧逆寒顿时明白,小皇帝这是故计重施,想抢占先机护住虚翰良,他大声打磨:“陛下……”
龙渊怒道:“太师不必说情!”他霍然站起,双目圆睁,冷冷扫过群臣,登基十二年以来还是第一次在众臣的面前表现出如此威仪,他大声道:“朕意已决,免去虚翰良刑部侍郎职位,责罚虚翰良廷杖二十,罚俸银五千,纵火案之事交由兵部尚书廖其园、户部尚书林恒安联合督办,限三日之内抓缉真凶,再敢拖延,朕必从重治罪!”
廖其园和林恒安两人压根没想到小皇帝转瞬之间已经将这个责任推到了他们的身上,两人慌忙跪下:“陛下……”
龙渊冷哼一声:“今日之事就此作罢,如果有人再敢胡说,朕定然要了他的脑袋!”,满朝文武一个个呆若木鸡,小皇帝在位十二年,像今日这样的威风还从来没有见过。
萧逆寒的表情反而平静了下来,他微笑着看着龙渊的表演,仿佛这一切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小皇帝果然长大了,他心中默默道,看来自己一直都忽略了他,被他外在表现出的懦弱蒙蔽了双眼,换作过去,他定然会毫不犹豫的将龙渊废掉,可是现在,他却不得不接受眼前的现实,蓝偱刚刚谋反自立,倘若他再废掉龙渊,只怕更会落入被动的境地。
退朝之后,廖其园和林恒安慌慌张张的来到萧逆寒身边,廖其园苦着脸道:“太师……”
萧逆寒冷冷看了他们一眼:“有什么事?”
廖其园道:“纵火案三日之内如何能够查清?太师可否劝陛下……”
萧逆寒呵呵大笑:“你们一个是兵部尚书,一个是户部尚书,想不到竟然如此脓包!”他怒视两人:“三天之内查不出真凶,就算陛下不办你们两个,老夫定然也要办你们!”他拂袖向前方走去,只留下廖其园和林恒安两人呆呆站在原地。
虚翰良一瘸一拐的回到家中,虚无我早已得到消息,在府门外将他接了回去。
看到父亲,虚翰良心头一酸,颤声道:“爹,孩儿没用……”
虚无我充满怜惜的抚摸着虚翰良的肩头:“平安回来就好,其他的事情都不重要!”
虚翰良道:“今日若非陛下竭力保我,只怕孩儿已经成了刀下冤魂。”
虚无我叹了口气道:“萧逆寒已经丧心病狂,眼看这大康的江山就要被他搅得四分五裂。”
“爹,他们今日拿着我们修墓之事大做文章!”
虚无我道:“明日老夫便上朝,向陛下告老还乡!”
虚翰良内心一怔:“爹,你当真打算就此放弃?”
虚无我神情黯淡道:“蓝偱谋反自立,大康民乱四起,康都一场血雨腥风无可避免,我们此时不走,只怕就再也走不了了。”
虚翰良叹了口气:“可是……慧妍之事怎么办?”
虚无我低声道:“今晨我已经让人送慧妍先行离开康都,前往南郡!”
虚翰良脸色微变:“爹,陛下亲自向我们提亲,这件事该如何向他交代?”
虚无我淡然笑道:“你可记得慧妍的贴身侍婢春琦?”
虚翰良并不明白父亲的意思,目光充满迷惑。
“她无论身材还是长相,和慧妍有六分肖似!”
虚翰良大惊道:“爹,将她送入宫中或许可以蒙混一时,可是难保不会露出破绽,一旦露出破绽,我们虚家上上下下三百多口,只怕无一能够幸免于难。”
虚无我阴测测笑道:“死人永远不会露出破绽!”
龙渊默默坐在御书房之中,黯淡的光线下,他的表情显得无比忧伤,夕阳的光芒一点点褪去,他的整个身心仿佛被包容在黑暗的大海之中,他看不到边也望不到岸,这种感觉让他感到孤独和彷徨。
如果说萧逆寒的专权,让他感到的只是大权旁落的失望,而蓝偱的拥兵自立,却让他感觉到一种大厦将倾的恐惧。他是大康之主,面对大康即将陷入四分五裂的局面,却无能为力,他是当局者,却又不得不做一个旁观者,因为他只是空有决策者的名份,而没有决策者的权力。
房门被轻轻敲响,门外响起秉善的声音:“陛下!”
“进来吧!”
秉善拿着一幅丝帛卷轴,走入书房内。
卷轴在龙渊的面前缓缓展开,这是一幅手工绣制的大康疆域图,因为年月久远,地图已经有些残破,许多地方色彩已经褪去,边界已经模糊。
秉善道:“大康自高祖皇帝建国,至今已有五百三十二年,威德年间,神武皇龙胤空,北驱胡虏,南平蛮夷,灭燕、韩、晋、齐、汉,降秦、中山将中原江山一统,大康版图在此时达到最大。”
念古及今,龙渊心下一阵黯然:“列位先祖泉下有知,看到大康如今的局面,断然不会原谅朕这个无能的子孙!”
秉善道:“老奴虽然没有什么见识,可是也知道天下万物逃不脱盛极必衰,合久必分这个道理,大康之所以会面临今日的困境,并非是陛下的原因,人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太久的和平与安逸早已让列位先皇忘记了身边的危机,眼前的局面或许是必然的结果。”
“可是……朕怎能眼睁睁看着大康的江山就此断送在我的手里?”
秉善叹了口气,暗暗为龙渊伤心,如果龙渊不是生在这个年代,必然是一代明君,他虽有雄心万丈,奈何大权旁落,眼看即将陷入诸强逐鹿的四分五裂之中,能不能在这场风波之中保住性命还不知道呢。
龙渊站起身:“朕要去午门外看看!”
残阳如血,龙渊默默站在午门广场之上,凝视高悬于旗杆之上的头颅,周安泰死不瞑目,怒目圆睁,仿佛在诉说内心的悲哀与愤怒。
祥贵看到如此凄惨的场景吓得脸色煞白,嘴唇不住颤抖。
龙渊道:“小贵子,你代朕给周侍郎叩头!”
祥贵应了一声,他屈膝跪了下去,端端正正叩了三个响头。
龙渊压低声音道:“周爱卿,朕对不住你!朕今日在你面前发誓,只要朕还有一口气在,定然会还你一个公道!”
他说完这句话,周安泰的双目竟然缓缓闭上,小贵子吓得内心一颤,暗道:“莫不是周安泰突然显灵了!”
返回寝宫的路上,正遇到内侍总管邱富海,看他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好像有话想对龙渊说。
龙渊向他招了招手,邱富海凑到龙渊面前,毕恭毕敬道:“陛下,奴才有要事相告!”
“就在这里说吧!”
“只怕多有不便!”
龙渊皱了皱眉头,这老太监向来喜欢故弄玄虚,保不准又是什么无聊之事,他带着邱富海来到御书房,让祥贵在门外候着。
邱富海四处望了望,确信四周无人,这才掩上房门,跪倒在龙渊的面前,老泪纵横道:“陛下,记不记得奴才说过,在奴才的心中只有一个主子?”
龙渊有些厌恶的皱了皱眉头:“邱富海,有话就直说,别在这里拐弯抹角,朕没那么多时间陪你消磨。”
邱富海揩干眼泪,跪着向前挪了两步:“陛下,此事非同小可,关乎于你的性命啊!”
龙渊内心一震,莫不是这邱富海听到了什么风声,他向邱富海招了招手,示意他来到自己的身边说话。
邱富海附在龙渊的耳边小声道:“陛下,太后已经两个月没来月事了!”
龙渊年纪尚幼,他并不明白邱富海这句话的真正含义,他低声问道:“什么?”
邱富海早在前来面圣之前已经下定决心,这次无论如何都要将真相透露给龙渊知道,他又在龙渊的面前跪了下来。
龙渊不解道:“邱公公,你这次跪下又是为了什么?”
邱富海道:“老奴说完这番话之后,便再不为天地所容,这次跪拜是向主子辞行的!”
龙渊淡然笑道“邱公公,朕说过要杀你了吗?你好生古怪!快起来吧,有什么事情直说,再敢卖关子,朕一定要重重的罚你!”
邱富海横下心肠,附在龙渊耳边低声道:“太后有了身孕!”1F
龙渊整个人宛如被霹雳击中,他双手死命抓住书案,双目之中几欲喷出火来,咬牙切齿道:“邱富海,单凭你刚才这句话,朕就可以处你凌迟之罪!”
邱富海马上又跪倒在地上,他此时反倒不再害怕,低声道:“老奴既然敢说出这件事,便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要杀要刮全由陛下做主!”
龙渊深深吸了一口气,重新在座椅中坐下,他提醒自己此时最需要的乃是冷静,满怀狐疑道:“邱富海,你之所以有今天,全都靠太后提携,为何要做出这种出卖自己主子的事情?”
邱富海含泪道:“奴才虽然是太后一手提携,可是奴才首先是大康的子民,奴才虽然老迈,可是头脑并不糊涂,陛下才是我的主子!”
倘若这番话是在过去听到,龙渊定然会以为邱富海在曲意逢迎,可是现在却感觉到邱富海所说都是肺腑之言,他的手指轻轻在书案上敲了一记,脸上的表情却是神秘莫测。
邱富海眼看着小皇帝在短暂的惊诧和愤怒之后马上又恢复了平静,心中暗暗欣慰,小皇帝果然不同凡响,单凭他这份临危不乱的气魄已经有了一国之君的风范。
龙渊低声道:“你先起来吧!这件事还有什么人知道?”
邱富海道:“除了老奴之外,知道这件事的应该还有御医柳思变,太后曾经让我招他入宫诊病,这两个月柳思变曾经先后前往慈宁宫六次。”
龙渊双目流露出森然的冷光:“邱富海,你老老实实给我交代,母……”他本想说出母后二字,可是话到唇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低声道:“她腹中的野种是谁的?”
“老奴不敢说……”
龙渊怒道:“混帐东西,还有什么你不敢说的?”
邱富海小声道:“除了萧太师,并无其他大臣经常出没后宫……”
龙渊重重在书案上击了一掌:“邱富海,你之所以对朕说出这件事,是不是因为害怕他们要将你灭口?”
邱富海表情平静道:“奴才是一片忠心,若是害怕被灭口,也不会向陛下吐露这件事,因为太后可以做出的事情,陛下一样可以做到。”
龙渊有些疲惫的摆了摆手道:“你去吧,这件事容我想想再说!”
邱富海道:“有句话奴才不得不说,照我看来,太后并不想将腹中的骨肉悄声无息的处理掉,这件事最迟再有三月势必暴露,换句话来说这三个月对陛下而言可谓是生死攸关!”
龙渊抿起嘴唇,邱富海的这番话并不是故意吓他,他的确已经被命运推到了悬崖的边缘,他低声道:“留意他们的动向,有任何不对,马上向我禀报。”
邱富海含泪跪下道:“奴才愿为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龙渊起身亲自将邱富海扶了起来,轻轻拍了拍邱富海干枯的手掌道:“邱公公,好好保重身子,朕以后还要靠你来照顾。”
龙渊的这番话等于间接给了邱富海一个承诺,邱富海感激涕零,垂泪道:“陛下不让老奴死,老奴不敢死……”
邱富海走后,龙渊陷入久久的沉思之中,外患不断,内忧又起,他这个无权无势的大康天子实际上已经出于风雨飘摇之中,心中暗忖道:“难道祖宗辛苦经营的大好江山,竟然要断送在自己的手上?”目光落在书案之上,忽然惊觉,今日让秉善送过来的大康疆域图却不翼而飞了。
龙渊拉开房门,怒吼道:“秉善呢?”
守在远处祥贵慌忙跑了过来:“主子,秉善到藏书阁整理书卷去了。”
龙渊皱了皱眉头,按理说秉善不会将地图带走,他低声道:“今日有没有人到我这书房来过?”
祥贵摇了摇头道:“奴才今日一直跟着主子,还是去问问百虹,平日里都是她帮着秉善收拾御书房。”
龙渊点了点头,此时却看到百虹和紫芜挑着宫灯向御书房走来,紫芜手中还拿着一个黄绸包裹的长卷,来到龙渊面前,两人同时跪了下去:“参见陛下!”
龙渊凝视紫芜的俏脸,却见灯光之下,紫芜俏脸越发显得娇俏可人,三分妩媚七分娇羞,当真是丽质天成,颠倒众生。
紫芜看到小皇帝一双眼睛望定了自己,一颗芳心怦怦直跳,要知道她是太后赐给龙渊的贴身宫女,更身兼教导小皇帝从一个男孩成为男人的重责,虽然她是处子之身,在入宫之时,便专有宫女为她进行过男女之事的开导,是以心中想得要比同龄的女孩子更多一些。
却听小皇帝冷冷道:“你手中拿的是什么?”
紫芜恭敬道:“奴婢下午收拾御书房之时,发现这卷轴已经残破不堪,所以拿回去重新绣过,奴婢自作主张,还望陛下恕罪。”
龙渊勃然大怒,在他心中,这紫芜就是萧逆寒送来的一个奸细,想不到这小妮子大胆如斯,竟敢进入自己的御书房,拿走自己的东西,而且她居然敢在疆域图上随意改动,他心情原本就极其恶劣,现在更无法忍住内心的愤怒,怒吼道:“贱婢!谁允许你到御书房去的?”
紫芜吓得俏脸煞白,身边的百虹慌忙叩首道:“陛下息怒,陛下息怒,是奴婢让紫芜姑娘去的!”
龙渊走到紫芜身前,一把抓过那黄绸轴卷,目光在紫芜的脸上扫了一眼,转身正欲离去,可是想了想,倘若就此放过这丫头,日后还不知要做出什么事情,他向祥贵道:“小贵子,罚她十板!”
宫内宫女犯错,往往会罚打竹板子,而且不许垫中衣,要求板板到肉,打死也不许出声,龙渊只罚紫芜,却放过百虹显然有失偏颇,不过他之所以如此对待紫芜,全都是因为憎恨萧逆寒的缘故。
百虹想要说话,却被紫芜用眼神制止,她轻声道:“谢过陛下!”
看到她淡然自若的神情,龙渊心中不觉有些后悔,可是说出去的话,却又不能收回,低声道:“念在你是初犯,允许你穿中衣受罚,这件事不必报上去了。”
他转身离去。
回到寝宫,在晴丫儿的服侍下,草草用了晚膳,这才想起那卷疆域图,打开黄绸,却发现里面放着两幅地图,秉善拿给自己的那幅地图原封未动,另外一幅地图却是紫芜按照原图重新绣制,紫芜绣工出众,绣图行云流水,绣制的疆域图比起原图丝毫不差,更增添了无限光彩。
一股难言的感觉涌上心头,龙渊轻轻抚摸地图,自己对待紫芜的确严厉了一些。
小贵子刚巧前来覆命,恭敬道:“主子,我按照您的吩咐做了。”
龙渊点了点头:“小贵子,你去慈宁宫一趟,告诉母后,明儿一早,我要去太庙祭祖!”
“……主子,明儿是什么重要日子?”
“没什么?只是……只是朕忽然想起了父皇……”
萧逆寒恭恭敬敬向皇太后苏无垢行礼道:“臣萧逆寒参见太后千岁,千千岁!”
苏无垢摆了摆手道:“你起来吧,本宫要你这么晚过来,是有重要事和你商量!”
萧逆寒自然明白,他和苏无垢之间往来许久,可是为了避人耳目,这种深夜造访后宫的事情是少之又少。
苏无垢屏退众人,脸上的高贵肃穆之色顿时褪去,纤手轻轻拉住萧逆寒的手臂,美眸之中尽是妩媚之色:“若是我不召你过来,只怕你不会想起主动过来看我。”
萧逆寒叹了口气道:“并非我有意冷落太后,最近发生的事情的确太多,蓝偱谋反自立,国内又是乱民起义不断,我身为大康太师……”
苏无垢突然打断萧逆寒的话:“你小儿子萧牧野在北疆拥兵五万,兵强马壮,你可以调他那支军队前往许都平乱啊!”
萧逆寒道:“太后明鉴,北疆乃是大康重地,北沧江以北女真人羽翼渐丰,随时都由南下之忧,北方的防御决不可掉以轻心啊。”
苏无垢一双凤目闪过寒光:“你对我还不说实话吗?”
萧逆寒微微一怔,表面上仍然装出糊涂万分的样子:“我不明白太后的意思!”
苏无垢柳眉倒竖:“萧逆寒,你小儿子在北川号称拥有五万大军,实则上至少拥有十万兵力,雁州、蛮州的守将无一不是你一手提拔的亲信,你打得什么主意,我还会不知道吗?”
萧逆寒表情从容不迫道:“微臣这样布置全都是为了大康的未来考虑!”
“大康的未来?你萧家的未来吧!”苏无垢怒视萧逆寒道。
萧逆寒不禁皱了皱眉头,柔声道:“无垢,你今日是怎么了?我待你如何,难道你现在还不明白?”
苏无垢咬了咬樱唇道:“你一心只为你们萧家盘算,只为了你的儿女盘算,却有没有想过我,想过我们的……”她的纤手下意识的抚摸在自己的小腹之上。
萧逆寒一双虎目瞪得滚圆,心中的震骇根本无可掩饰,他喃喃道:“你是说……”
苏无垢缓缓点了点头,拉起他的大手,轻轻放在自己温软的小腹之上,目光中流露出万千柔情:“你有没有感觉到?”
萧逆寒表情极其古怪,他忽然将手抽了回去,压低声音道:“不可以,绝不可以……”
苏无垢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你说什么?”
萧逆寒抓起她的纤手,低声道:“无垢,现在是什么时候,你岂能再添事端?这孩子,我们绝不可以要!”
“他是你的亲生骨肉!”苏无垢眼圈儿都红了,晶莹的泪光在她的美眸之中闪动。
萧逆寒失去了往日的镇定,他感觉到一座沉重的大山压在了他的心口,这种感觉让他窒息,让他痛苦的就要发狂:“无垢,我明白,我喜欢你,正因为如此,我对这孩子的感情绝不会次于你半分,可是现在内忧外患,风雨飘摇,群臣表面对我恭顺,背地里早已将我恨之入骨,这件事若是败露出去,你我在这大康之中再无立足之地,我们……”
苏无垢咬了咬樱唇道:“你往日的气概呢?有一个人说,便砍了一个人的脑袋,有一千个个人说,便砍了一千个人的脑袋!”
“你明不明白,这件事绝非杀人那么简单!”萧逆寒感觉到自己已经坠入一个无尽的深渊。
苏无垢摇了摇头:“我不明白,在别人面前我是万人敬仰的皇太后,可是在你面前,我永远只是一个女人!”
萧逆寒虎躯一震,抬头望去,苏无垢已经是满脸泪痕,他心中一软,伸出手掌想要为她拭去脸上的泪珠,却被苏无垢将手臂推开。
苏无垢道:“我自从十三岁嫁入宫中,至今已有二十二年,侍奉陛下十年未曾有孕,若非淑妃早死,将陛下从景秀宫中抱了回来,现在坐在这个位置上的绝不会是我!每次看到陛下口中喊着我母后,心中却在想着淑妃,我又是什么滋味?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
萧逆寒默然无语。
苏无垢含泪道:“可怜我在这世上活了三十五年,至今方才知道什么才叫做真正的女人……”她轻轻掩住小腹,语气坚决道:“除非我死,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止我生下这个孩子!”
萧逆寒站起身来,缓步走到苏无垢的身后,一双温暖的大手轻轻放在她的肩头,柔声道:“我明白了,无垢,若是留下这个孩儿,只怕大康的危机会来得更早一些。”
苏无垢抓住萧逆寒的双手,螓首枕在他的怀抱之中:“在我心中,没有任何人比他更重要,比你更重要……”
萧逆寒想起自己时日不多的生命,内心中感觉到一阵无法言喻的痛楚,他紧紧闭上双目,过了许久,方才缓过气来,俯下身去,深情亲吻着苏无垢晶莹的耳珠:“我向你保证,一定不会让你们受到任何的伤害!”
苏无垢喜极而泣。
萧逆寒低声道:“这件事还有什么人知道?”
“太医柳思变,他是我的心腹,绝不会出卖我!”
萧逆寒点了点头,脸上却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机。
门外忽然传来通报之声,却是侍奉皇帝的小太监祥贵来了,萧逆寒转身走入帷幔之后。
那祥贵跪下后将小皇帝前往太庙的事情说了,苏无垢笑道:“我还以为什么要紧事,难得陛下有如此孝心,让他去吧,这两日天气频繁变化,你要照顾好主子。”
祥贵应了一声磕头离去。
萧逆寒这才从帷幔后走出,低声道:“小皇帝最近表现得有些奇怪!”
苏无垢略带责怪的瞪了他一眼:“有什么奇怪,他毕竟还是一个孩子,想念父亲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
萧逆寒淡然一笑:“上次你送给虚无我那个锦囊后,他有什么反应?”
苏无垢秀眉微颦:“虚无我这个老家伙直到现在也没有任何的回信,难不成陛下还配不上他的小孙女?我皇家的门楣还高攀不起他?”
萧逆寒低声道:“虚无我老奸巨滑,他肯定会有些打算,他儿子刚刚被罢免了官职,这缩头乌龟是无法继续当下去了。”
苏无垢小声道:“你逼反了蓝偱,难道还要将虚无我逼反不成?”
萧逆寒的笑容显得高深莫测:“他若是当真反了正合我心,我便可以一举肃清这帮老骨头!”
苏无垢心中微微一颤道:“你……莫不是想反了吧?”
萧逆寒平静道:“无垢,难道你到现在还看不清天下的大局吗?大康社稷崩塌,江山分裂已经无可避免!”
苏无垢忽然感到一阵内疚,虽然她对已经故去的瑞德帝并没有太多的感情,可是她毕竟是大康皇太后,篡国谋逆让她产生了强烈的罪恶感,凭心而论,她对龙渊并不是没有感情,可是想起腹中的胎儿,心肠顿时又硬了起来。
萧逆寒敏锐地觉察到苏无垢内心的犹豫,他展臂将苏无垢柔软的娇躯揽入怀中,柔声道:“我要为你打算,要为我们未出世的孩儿打算……”
苏无垢缓缓点了点头,低声道:“你莫要伤害渊儿……”
萧逆寒淡然一笑,他压低声音道:“有件事我始终都想问你,听闻神武帝龙胤空生前曾经找到到一座富可敌国的惊世宝藏,可后来不知为什么又放弃挖掘,先帝生前有没有提起过这件事?”
苏无垢目光中充满了迷惘,她摇了摇头:“我也听说过这件事,可是从未听陛下提起过,神武帝雄才大略,或许这件事只不过是他跟后代子孙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未必真有其事。”
萧逆寒低声道:“也许这个秘密在大康帝君之中代代相传。”
苏无垢不禁笑道:“你莫要忘了,渊儿登基的时候方才是一个三岁的孩童,有什么事我怎会不知道?”
萧逆寒不无失望的叹了口气,她说得的确很有道理。
太庙位于大康皇宫前广场的东北侧,是大康历代皇帝祭奠祖先的家庙,占地三百多亩,整座太庙根据“敬天法”的传统礼制建造的。结构呈长方形,南北长二百丈,东西宽一百丈,从外到内共有三重围墙,由前、中、后三大殿构成三层封闭式庭园。
大殿耸立于整个太庙建筑群的中心;重檐庑殿顶,三重汉白玉须弥座式台基,四周围石护栏;殿内的主要梁栋外包沉香木,其他的构件均为名贵的金丝楠木;天花板及廊柱皆贴赤金花,制作精细,装饰豪华,尽显皇家气派。
大殿两侧各有配殿十五间,东配殿供奉着历代的有功皇族神位,西配殿供奉异姓功臣神位。
龙渊在天还未亮的时候便已经来到太庙之中,走到大殿之上,一抹霞光正从东方的天空之中透露出来,月台御道正面依次刻有龙文石、狮纹石和海兽石在晨光下蒙上一层金色的光晕,整座太庙在肃穆中透出一种神秘的味道。
龙渊在可供休息的偏殿已经换上了白色素袍,缓步走入大殿之中,两名负责守护太庙的庙祝一脸肃穆的站在那里。
走入大殿,龙渊低声道:“朕要独自追思先帝,尔等全都退出大殿之外!”
两人缓缓将殿门掩上,连同龙渊随行的随从一起退到大殿前的广场之中。
光线从窗格中透入,龙渊缓步走到诸位先帝的灵位之前,他曲膝跪下,恭恭敬敬地向列位先祖的牌位叩首,抬起头来,他的目光落在父亲的灵位之上,瑞德帝在他三岁的时候便已经病逝,留给他的印象并不多,同样这位懦弱的帝王留给大康臣民的也很少,在位近十年,疏于政事,沉迷酒色,让本已衰落的大康向混乱之中更进一步。
龙渊的双目从大康高祖拓拔帝,一直看了下去,最终在神武皇龙胤空的牌位上停下,这位在大康历代君主之中最为传奇的帝王,扫平八国,一统天下,让大康的疆域达到前所未有的地步,从幼时起,龙渊便已经将这位先祖视为心中的偶像。
龙渊低声道:“列位先皇,若是你们在天有灵,可否告诉我这个不肖子孙,当如何做才能力挽狂澜,拯救大康于水火之中?”
大殿之中唯有龙渊寂寥的身影,没有任何人可以回应他。
泪光在他的双目中闪烁:“龙渊不肖,眼看大康陷入分裂之中,却无力回天,百年之后,有何面目去见列位先皇?神武皇!你当初横扫八国,雄霸天下,为龙氏一族打下的大好江山,就要断送在我这个废物的手中!”龙渊含泪向神武皇的牌位连连叩首,起身之后方才发现神武皇龙胤空的牌位或许多日已经未曾擦拭,积下了不少的灰尘,他心中暗责,让先皇的牌位蒙尘,原是自己这个做子孙的不孝。
他小心的取下牌位,轻轻将上面的灰尘拂去,却发现牌位的上面竟然有一道裂纹,龙渊心中暗自奇怪,将那牌位翻来覆去看了几遍,这道裂纹应该是木材拼接的痕迹,当时因为有漆面笼罩,所以并没有显露出来,后来因为时间久远,漆面老化,方才露出这道裂痕,可是皇族的牌位全都是用整块的木材做成,历经千年都不应该会开裂,更何况这牌位属于大康开国以来最为英武神明的帝王?
龙渊越想越是奇怪,再看那牌位上的字迹,龙氏胤空这四个字之中,胤字竟然写错,中间的幺字居然少了一点。
龙渊心中暗怒,却不知前朝哪个糊涂的匠人犯下如此的大错,若是能够活到现在,自己定然要将他满门抄斩,方才解恨。
他的之间轻轻放在缺少的那一点处,这才发现手指落入仍然有些凸凹之感,难道是掉漆?龙渊马上又否定了这个想法,为何所有字迹之中唯有这一点的漆层剥落?或许其中另有玄机,他用力按了下去,那牌位毫无反应,龙渊摇了摇头,用指尖捏出凸起之处,轻轻向外一拉,想不到那牌位发出喀嚓的声响,好像触动了某种机关。
龙渊一颗心怦怦直跳,想不到灵位之中果然有玄机暗藏其中,难道这位先祖早已意料到自己的子孙会有这场劫难,特地留下了东西帮助自己?
龙渊将那凸出的圆杆左右扭动,顺时针扭动之时,那牌位连连发出声响,从中分开,却见外面的木质之中露出一张薄如蝉翼的卷轴。
龙渊心头大喜,小心地抽出了卷轴,借着微弱的晨光展开,却见那卷轴极长,上面绘制着男女交媾欢好,姿态各异的图形,他内心一阵狂跳,顿觉脸上一热,想不到这位雄霸天下,震烁古今的先祖留给自己的竟然是这样一幅春宫图。龙渊真是哭笑不得,可是少年人毕竟是好奇心强烈,他忍不住又向图上看去,上面男女交合的姿势当真是应有尽有,看得他面红耳赤,呼吸急促。
龙渊本想将这春宫图放回原处,可是想了想,既然神武皇将这件东西留下,必然有留下的道理,更何况为诸位先皇清扫灵位的必然是皇族子孙,神武皇一定想到了这一层,自己能够发现也算是机缘巧合。
龙渊将灵位恢复原样,小心将春宫图收好,又给神武皇叩了三个响头,他对这位先祖极为钦服,心中暗想:“神武皇高瞻远瞩,英雄盖世,他的用意,岂是我能够领会到的,也许日后我方才能够领会到其中的玄机。”
离去之前,龙渊又来到父亲的灵位前,想起太后怀孕之事,心中一阵黯然,想不到父皇辞世多年,还要受到这样的侮辱,他心中默默道:“我绝不会让她辱没了皇室的清白!”
门外忽然响起一阵骚乱,龙渊内心一怔,拉开殿门走了出去,却见那帮小太监正在追打一个蓬头垢面的独眼乞丐。那乞丐边跑还一边扯下手中的鸡腿向嘴里塞着。他行走之时一瘸一拐,看来不但瞎了一只眼,还是一个跛子。
两名小太监扬起棍子将他打倒在地,祥贵一脚踹在他的左肋之上:“不知死活的东西,竟然敢跑到太庙来偷东西吃!”
龙渊心中暗怒,这太庙的值守疏于防范,竟然让一个乞丐溜了进来。他快步向那乞丐走了过去,伸手从一名侍卫的手中要来长刀,他要亲手杀了这个胆大妄为的乞丐。
那乞丐浑身污秽,面容生得极其丑陋,虽然身陷囫囵,脸上却没有显出任何的恐惧,他仍然抓紧时间大口大口咀嚼着口中的鸡肉。
小太监祥贵抬起脚来,将他手中还未吃完的半只鸡踢飞,看到小皇帝手握长刀满脸杀气的来到身前,慌忙让到一边,恭敬道:“陛下!”
那乞丐口中含着鸡肉,抬起头来,正看到龙渊举起长刀,锋利的刀刃在朝阳的照射下泛起一片眩目的寒光,他眯起眼睛,居然哈哈大笑起来:“想不到,这世上居然还有比我更加可怜的人!”
龙渊勃然大怒:“混帐东西,你说什么?”
那乞丐咽下口中的鸡肉:“我这个叫花子为了一口饭最多不过失去生命而已,可我毕竟还能当个饱死鬼,而你这个皇帝却连一天真正的皇帝都没有做过,最后的结局也和我一样,真是可怜,可叹啊!”
周围众人无不愤怒到了极点,祥贵怒吼道:“如此逆贼,合该千刀万剐,凌迟处死!”
龙渊却缓缓将刀尖垂下,用刀尖挑起那乞丐的下颌:“好大的胆子,为了区区一只鸡,白白的将性命送掉,你难道不觉得可惜吗?”
“有何可惜?我家园被毁,父母早亡,至今未婚,孑然一身,了无牵挂,我死了无人会为我伤心,我活着还要忍饥挨饿,今日有幸得见天子,还在太庙中填饱了肚子,我赵子服此生再无遗憾!”他独眼珠儿转了转,却又叹了一口气道:“既然我要死了,有句话儿便免费送给你吧。”
龙渊点了点头。
赵子服道:“大厦将倾,大康必乱,江山崩塌,四分五裂!”
龙渊怒不可遏,猛然抬起脚来,重重踢在赵子服的脑袋上,将赵子服踢得惨叫一声。他再度扬起手中刀,周围的小太监一个个慌忙闭上了眼睛,生恐看到血腥的场面,却听到当啷一声脆响,却是龙渊将长刀扔到了地上。
他转向祥贵道:“带他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去虔心殿见我!”
“啊……”祥贵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龙渊换下素袍,在虔心殿一边饮茶,一边想着心事,想不到赵子服区区一个叫花子,竟然说出了那番话,难道大康的命运所有百姓都已经看清,败亡已经是不可挽回的事情,想到这里心中不禁一阵黯然。
祥贵领着沐浴更衣后的赵子服来到虔心殿,那赵子服穿了一身太监的衣服,头发也刚刚梳理过了,虽然走路仍然是一瘸一拐,整个人比刚才已经显得齐整了许多。
“跪下!”祥贵怒喝道。
赵子服笑了笑,脸上的表情显得十分狰狞,其实他长相也算不上丑怪,只是一只独眼将他的整个面部轮廓破坏了,赵子服在龙渊面前跪下。
龙渊道:“刚才你居然诅咒朕要亡国,知不知道单单是这一条罪状,朕就可以处你凌迟?”
赵子服面无惧色道:“陛下,知不知道缘何大康会沦落到今日的局面?就是因为忠言逆耳,大康近些年来的三位皇帝要么就好大喜功,要么就贪于安逸,冷落仗义执言的臣子,亲近溜须拍马的佞臣,年复一年,日复一日,这大康的朝堂之上,已经无人再敢说真心话!”
龙渊冷笑道:“你一个丑怪的乞丐懂些什么?竟敢妄论朕的先祖!”
赵子服不卑不亢道:“小人虽然形容丑怪,可是上苍却给了我和他人同样的智慧,胸中的才学并不比他人疏陋半分!”
龙渊对这个自大的乞丐已经生出了强烈的兴趣,他冷冷道:“你有何才学?”
“经邦治国之才!”
龙渊不禁哈哈大笑起来:“经邦治国之才?你既然拥有如此才学,却为何不去应试,若你不是夸夸其谈,想必那状元郎乃是你囊中之物!”
赵子服仰首反问道:“陛下看来深居宫中,并不了解世间的险恶,照你看,子服的这番模样,又有哪位大人会让我应试?又有哪位贵人会点我为官?”
龙渊看着他的面孔,心中暗道,这赵子服长得的确是上不了台面,他若是去应试只怕会被乱棍打了出去。
赵子服道:“陛下自己看我的时候何尝不是先入为主,认为子服是个丑陋无耻之人,却看不到我胸中的智慧和胆略!”
龙渊不禁莞尔,赵子服如此自信的人他还从来没有见到过,他微笑道:“朕还什么都没有说,你居然胆大妄为的帮朕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他挥了挥手道:“小贵子,上笔墨纸砚,我倒要看看这位赵先生的高才!”
赵子服淡然笑道:“陛下想试探子服的才学,又何须用什么笔墨纸砚,自大康立国以来,科举均以八股为纲,在子服看来,这却是一种无形桎梏,天下读书人为了寻求功名全都去学八股文章,又有谁肯脚踏实地的去审度天下,求索古今?子服的才学和他人不同,子服知道的一点一滴,但求亲自验证考校,子服的每一句话都有根有据,虽无华丽辞藻,却贵在朴实有用。”
看到这位赵子服就快把自己夸成了一朵花,龙渊简直有点哭笑不得,他点了点头道:“好,你既然这么厉害,便跟朕谈谈眼前天下的局势,若是说对了,朕便饶了你的性命,还会重重赏你,若是说错了,朕便要亲手割下你的脑袋!”
赵子服恭恭敬敬做了一揖:“陛下!大康自高祖拓跋帝建国,到神武皇横扫八国一统中原,至今已经存在了整整五百三十二年,这世间万物都逃脱不了兴极必衰的规则,恕我直言,如今的大康正处在衰落之中。”
龙渊双目一亮,却没有说话。
赵子服道:“陛下登基以来,大康国力衰落的更为厉害,当然这并非是陛下一人之过,乃是陛下的几位先皇,积累不断的弊制所造成,陛下虽然贵为天子,可是大康的百姓无人不知大康的权力实际上并不在陛下的手中!”
龙渊紧咬下唇,脸上的表情阴晴莫辨。
站在一旁的祥贵暗暗惊心,这赵子服分明是不想活了,这番话说出来,等待他的结局只有一个死字。
赵子服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的恐惧,仍然侃侃而谈:“这些年来,太师萧逆寒专权,刻意加强自身权力的同时,却忽略了对大康全局的掌控,让大康本已混乱不堪的状况变得越发严重,去年子服曾前往大康北疆,北川城守将萧牧野,乃是太师的二子,他年少有为,治军严禁,拥兵已然十万之众,雁州、蛮州也全都是萧氏的亲信所掌控,可以说,大康的东北实际上已经控制在萧家的手中。”
龙渊虽然知道萧逆寒的儿子驻守北疆,却不知道他的力量已经发展到这样的规模,心中暗暗吃惊,他缓缓点了点头,示意赵子服继续说下去。
“大康的西北,大将军蓝偱拥兵自立,表面上看是太师将他逼迫到如此地步,可实际上此人却早有谋反之心,子服游历西北之时,发觉蓝偱早已悄然在西北屯兵屯粮,俨然已经成为一方霸主,就算没有讨逆之事,他也断然不会遵从陛下的调遣!大康西北的大片土地也基本属于蓝家了。”
龙渊已经不由自主站起身来,他缓步来到赵子服面前。
赵子服道:“长江以南,更是多方势力割据的局面,其中尤以平南王梁靖的实力最为雄厚,他和蓝偱同样是武将出身,此人表面性情暴躁,其实为人颇具心机,前年南方两省十八县发生民乱,梁靖处事果断,雷厉风行,在短短的三个月内便将暴乱平息,这不但得益于他的铁血手腕,更是因为他谋略出众,更为难得的是,他手下武将谋士众多,为人低调,很好的隐藏了自身实力,他若是拥兵自立,以长江天险为界,据守一方,就算陛下能够集合大康北部所有的兵力也难以撼动他分毫。”
龙渊倒吸一口冷气,黯然道:“朕的江山,不知不觉中已经被这帮逆贼给瓜分了。”
赵子服道:“就说眼前的康都,也是风云四起,危机四伏,其中的辛酸或许陛下比我更要清楚。”
龙渊亲自将赵子服从地上扶了起来,引他在座椅上坐下,真诚道:“朕刚才委屈了赵先生,还望先生不要介意!”
赵子服恭敬道:“陛下莫要这样说,子服之所以前来大胆偷鸡,一是的确饿得不行,二是因为不忍心看着这大康五百多年江山就此四分五裂,希望能够亲口向陛下说出这件事。”
龙渊道:“先生既然对天下大势认识的如此清楚,可否给朕指点迷津,让朕能够扭转颓势,重振大康昔日国威?”
赵子服感叹道:“陛下,请恕子服直言,天下大势已然注定,并非人力所能逆转!”
龙渊听他也这样说,心中更是黯然,低声道:“难道我大康的国运当真已经走到了尽头?”
赵子服低声道:“陛下有没有发现一件非同寻常的事情?”
“什么事情?”
赵子服道:“子服纵观陛下登基以来的日子,太师萧逆寒一步步走到现在,能够拥有今日的权力和地位,和他长远的眼光和隐忍的胸怀有着必然的联系,子服斗胆说一句话,萧逆寒的真正目的,乃是篡夺陛下的皇位,统治大康的江山。”
龙渊怒道:“朕早就知道这个逆贼的心思!”
赵子服道:“萧逆寒若是沉得住气,十年之内必然可以不费一兵一卒,成功将大康的江山据为己有,可是他却突然接连出了昏招,逼蓝偱是其一,对付虚无我是其二,以他老道的性情原本不会接连做出这样的过激之事,除非他只想固守北疆,划界而治!”
龙渊微微一怔,这件事他还从来没有想过,可是回想最近萧逆寒的种种举动,的确有着太多的反常。
赵子服道:“子服敢断言,萧逆寒的身上一定发生了不同寻常的事情,或许他的时日已经不多了!”
龙渊又惊又喜,他低声道:“你是说……老贼他要死了?”
赵子服点了点头道:“若非如此,他怎会甘心将即将到手的大康江山与他人分享?他的种种作为,真正的目的是在逼反蓝偱,让大康陷于分裂的混乱之中,下一步他的目标应该就是平南王梁靖,当大康陷入分裂之时,他便可理所当然的退守北疆,到时候大康便不复存在,取代大康宏伟版图的将是分裂的三国!”
龙渊双目之中尽是震骇之色:“若是老贼当真命不长久,或许朕还有一线转机?”
赵子服缓缓摇了摇头道:“陛下,难道你没有看清,若是萧逆寒真的要死了,他会让你继续留在这世上吗?”
龙渊低声道:“天下若果然像先生所言一般变得四分五裂,朕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义?”
赵子服平静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陛下能够渡过这场劫难,未尝没有翻盘的机会!”
龙渊双目盯住赵子服:“愿闻其详!”
赵子服道:“如今的大康就像一座摇摇欲坠的危楼,陛下与其胆颤心惊如履薄冰的在上面修修补补,还不如干脆将之推倒后重新建起!”
龙渊双目一亮,可是想到眼前的现实,刚刚燃起的那一丝希望又重新暗淡了下去。
赵子服道:“东北方的女真人不断壮大,西北的胡人对中原江山的窥觑之心从未改变过,南方蛮夷部落也在蠢蠢欲动,更何况,大康的百姓早已忍受不了饥饿和贫穷,国内民乱此起彼伏,天下若是就此分裂,必将陷入内外交困之中,既然无法挽回分裂的局面,干脆就任由他去,自古乱世出英雄,此等乱世,却是陛下重铸大康的良机。”
龙渊听到这里,早已对赵子服钦佩的五体投地,他深深一揖道:“先生可愿辅佐朕吗?”
赵子服叹了口气道:“现在就算子服留在陛下身边,也对大局无济于事,非是子服怕死,若是今日我跟随了陛下,只怕明日太师就会将子服的人头砍下来,高高挂在午门外以儆效尤!”
龙渊心中明白赵子服所说的的确是实情,充满失落道:“朕不会为难你!”
赵子服跪倒在龙渊面前,泣声道:“陛下,子服自小苦学,无时无刻不想将胸中所学报效国家,正因为如此,子服才要珍惜自己的性命,不可以轻易死去,当陛下真正需要我的时候,子服一定会出现在陛下的身边。”
龙渊激动地拍了拍赵子服的肩膀:“朕相信,这一天绝不会太过久远。”
赵子服道:“子服临行之前,送给陛下四个字——无须再忍!”
“无须再忍?”
“不错!那萧逆寒所剩的时间应该已经不多,他必然要在有限的时间内,巩固自身的势力,肃清朝内的逆反之声,这种情况下,他绝不敢对陛下怎样!”
龙渊眯起双目,他不觉想起自己在处理虚翰良的事情上占据上风,萧逆寒近来对自己的忍让果然另有苦衷,他的唇角露出一丝微笑。
赵子服道:“陛下,无论康都未来会发生怎样的风雨,都要记住,一定要保住自己的性命,人在,江山便在!”
送走了赵子服,龙渊并没有立刻起驾回宫,而是将祥贵悄悄召到一边,低声道:“朕忽然想去春深巷看看!”
祥贵小声劝道:“主子,那春深巷早已沦为一片瓦砾,还有什么可看?”
龙渊道:“春深巷之所以会落到如此地步,朕难辞其咎,不亲眼看看,朕的这颗心永远不会太平!”想起芊若那双充满幽怨的清澈美眸,龙渊心中感到一阵疼痛。
祥贵点了点头,正要传旨前往春深巷,又听到龙渊道:“让那些侍卫们先在太庙候着,你跟朕走着过去。”
祥贵这才明白他是想微服出行,惊声道:“主子,万万不可,若是中途出了什么岔子,奴才便是有一百颗脑袋也不够砍的!”
龙渊笑道:“这康都之中还会出什么岔子,你若不愿跟我去,朕便自己过去,跟着这么多御前侍卫车马仪仗,还没等我们走到那里,半个康都城都要知道了。”
祥贵拗不过他,只能将侍卫首领赵长春喊了过来,赵长春也颇感为难,可是自从发生了傅子善被杀之事,这帮侍卫都知道这位小皇帝现在是越来越难伺候,若是得罪了他,搞不好会被砍掉脑袋,赵长春想了半天方才道:“陛下,您要是坚持前去,小的也不敢拦着,不过,您也要答应我,由我带领三名侍卫跟着您,我们绝不走近!小的只说是奉陛下的旨意出门办事,驾着马车带着您悄声无息的离开太庙,保管不会惊动其他人。”
龙渊想了想点了点头道:“好,就这么定了!”
他们主仆六人悄然乘车出了太庙,赵长春只说是给皇帝办事,别人都以为小皇帝仍然在虔心殿休息,却想不到龙渊早已悄然溜到了马车之中。
他们所乘的马车毕竟有皇家的标记,出了太庙大门,赵长春将马车放在附近的亲戚家中,借了他们的车马,找来几身百姓的衣服,让手下侍卫换上,龙渊早有准备,前来之时便带着替换的衣服,换上之后,俨然成为一个富家公子哥儿,祥贵将顶戴除去,稍事整理,虽然他是个小太监,可是毕竟年龄尚小,表面上还看不出和寻常少年的分别。
一行人来到春深巷之时,已经是上午。龙渊走下马车,带着祥贵先行向前方走去,却见前方尽是烈火燃烧之后的断壁残垣,满目疮痍,昔日清新雅致的春深巷早已变成一片焦土,临近的太平大街也受到大火的波及,目睹眼前惨状,龙渊心中愤恨不已。虽然他已经将傅子善杀掉,可是这件事幕后的真凶却是萧逆寒和廖其园,这两人仍然逍遥在外,并没有得到应有得惩罚。
前方不远处的空地上,十多名士兵正在给灾民分发食物。龙渊踩着焦黑的土壤走了过去,却见分发的食物是稀粥和馒头,那帮分发食物的士兵态度极其恶劣,其中一名头目模样的人恶狠狠叫道:“排好队伍,再敢拥挤,便一个都不发了!”他叫刘禹德,仰仗着自己和兵部尚书廖其园有些关系,所以气焰嚣张、格外跋扈。
一名中年男子道:“军爷,前些日子虚侍郎不是公告说,每人每顿有两个馒头,如今怎么只有一个了?”
刘禹德使了一个眼色,手下两名士兵已经如狼似虎的冲了上去,推倒那名中年男子,拳打脚踢,打得那男子哭爹叫娘,在地上痛苦翻滚。
刘禹德冷笑道:“有的吃居然还这么多废话,既然如此,你们这帮刁民便都给我饿着吧!”
一个六七岁的女孩儿哭着冲了上去,跪在那头目身前乞求道:“大将军,我奶奶病了,若是再没有吃的,只怕要饿死了,求您给我一碗白粥,我只要一碗白粥就行。”
刘禹德双目转了转,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小丫头,不是大爷我不给你,而是这个多嘴的混账连累了你们,除非……”
那小女孩含泪道:“除非什么?”
刘禹德从腰间拔出一柄匕首,指向那地上哀嚎的中年男子道:“除非你用这柄匕首狠狠的刺他一记!只要我看得满意,自然会赏你一碗白粥!”周围士兵齐声附和,竟然如同看把戏一般围了上来。
那女孩儿吓得小脸煞白,一双小手不断摆动,无论如何也不敢接他手中的匕首。刘禹德冷哼一声,抬脚将那小女孩踢到一边:“小杂种!给我滚到一边去!”
目睹刘禹德竟然如此粗暴对待一个小孩子,龙渊怒不可遏,正要冲上前去之时,却看到人群中走出一位少女,她伸手扶住了那小女孩,怒嗔道:“你们还有没有人性?”
龙渊内心一震,这声音竟然像极了芊若,他的双目中充满了不可思议的神情,惜春楼早已被焚毁,难道芊若侥幸逃出?
那少女因为背朝龙渊的缘故,看不清她的容貌,她身穿灰色棉裙,用黑纱掩住半边俏脸,看不出本来面目,一双美眸清澈如水,冷冷看着那几名士兵。
几名士兵哈哈大笑,刘禹德满脸狞笑大踏步向那少女逼迫过去:“真是野味难寻,老子偏偏就喜欢这样刁蛮的女人!”他伸手向那少女的脸上摸去,试图扯落她脸上的黑纱。
那少女惊恐的向后退了一步,却不意踩中一块碎砖,足踝拧了一下,嘤!地一声跌倒在地上,脸上的黑纱也因为摔倒而垂落一边,露出一张娇艳不可方物的俏脸,不是芊若还有哪个。
龙渊看到伊人安然无恙,心中的惊喜之情实在难以描摹。
刘禹德看到芊若如此美貌,整个人连骨头都要酥了,色授魂与的目光死死望定芊若的俏脸,咽了一口口水道:“此女乃是大康通缉的要犯,给我带走!”
芊若顿时明白他歹毒的意图,惊声道:“我有陛下御赐的宝剑,谁敢碰我!”她的手中牢牢握住一柄短剑,正是当初龙渊交给她的信物。
刘禹德也看出芊若手中的短剑绝非凡品,从盘龙镶钻的剑柄上能够看出,这十有八九是皇家之物,他眯起双目,又生出一个卑鄙的念头:“大胆女贼,竟敢盗取皇家圣物!”,他又向前逼近了一步,芊若花容失色,反转剑柄指向自己雪白的玉颈,凄然道:“你再敢前进一步,我便死在这里!”
刘禹德哈哈大笑,他摇了摇头,却猝然出手,趁着芊若不备一把将她的手腕握住,将短剑夺了过来,淫笑道:“想死,只怕没有那么容易!”
一个懒洋洋的声音道:“握剑的时候,一定要集中精神!”
刘禹德转身望去,却见一位少年缓步向他走了过来,他微感错愕道:“你是什么人?”龙渊虽然是大康天子,可是刘禹德这种低级别的将领却是没有机会见到,所以并不认识眼前人正是当今的大康天子。
龙渊微微一笑,他轻轻叹了口气,赵长春已经率领三名侍卫如狼似虎的冲了上来,将那刘禹德的手脚擒住,把那柄短剑重新抢回,送到龙渊的手中。
周围的十多名士兵看到首领被擒,慌忙向他们围拢上来,赵长春怒喝道:“混帐东西,都不要性命了吗?这……我乃御前四品带刀侍卫赵长春!今日之事,定然要禀报给陛下!”他本想说出龙渊的身份,可是话到嘴边又慌忙拐了个弯,这个弯儿拐得的确巧妙。
单单是赵长春的官阶已经足以震骇这帮无良的士兵,那些士兵哪还敢站在原地,吓得四散逃去,唯有刘禹德仍然蛮横道:“四品带刀护卫又如何,当今兵部尚书廖其园廖大人是我的姐夫,识相的快点把我放了……”
赵长春不等他说完,扬手就是两个重重的嘴巴子,打得刘禹德面颊高高肿起,一缕鲜血从唇角缓缓流了出来。
龙渊不屑地笑了笑,来到芊若面前,伸手握住她的柔荑,将她搀了起来,柔声道:“你还好吧?”
芊若看到龙渊,眼圈儿突然红了,她抿起嘴唇,竭力抑制着内心的酸楚,过了许久方才道:“我很好!”
赵长春来到龙渊身边低声道:“公子,我看不久他们就会搬救兵来了,我们还是尽快走吧,省得麻烦!”
龙渊点了点头,他指了指刘禹德道:“把他先押走!”他又向芊若道:“你现在住在哪里,我送你过去。”
芊若并没有拒绝,随同龙渊一起进入车厢,龙渊将那柄匕首重新交到她的手中,轻声道:“这一次,你可要拿稳了!”
芊若点了点头,缓缓抽出匕首,却猛然向龙渊的心口刺来,她的刺杀全无征兆,龙渊根本没有任何防备,匕首在即将接触到他的胸口前,却又突然停滞在那里,泪光在芊若的双眸中闪烁,她樱唇微颤道:“惜春楼可是你下令烧的?”
龙渊这才明白芊若原来一直怀疑自己才是纵火案的真凶,他苦笑道:“芊若姑娘以为这件事是我做的?我为何要这样做?灭口吗?我既然想杀你灭口,又为何留下证据?”
两行晶莹的泪水顺着芊若皎洁的俏脸缓缓流下:“我的姐妹,我的娘亲,全都被活活烧死在这场大火之中……”
“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芊若放下匕首,掩面而泣。
龙渊轻轻揽住她的香肩,芊若无助的扑入他的怀中,泪水无声将他的衣襟沾湿,过了许久她方才控制住自己悲伤的情绪,抬起头,擦干泪水,轻声道:“民女多有得罪!还请陛下恕罪!”
“我从未怪过你!”
“我要走了!”
龙渊微微一怔:“惜春楼已经被焚,康都之中,你难道还有其他的亲人?”
芊若轻声道:“天下之大,自有芊若容身之处,我之所以在康都逗留至今,就是想亲口问问陛下,纵火之事到底和你有没有关系?现在我心愿已了,留在康都也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龙渊心中生出一股难言的眷恋,他本想开口挽留芊若,可是话到唇边却又咽了回去,现在他连自己的安危都无法保障,又凭什么去保护他人,赵子服说得不错,现在留在自己的身边等于自寻死路,自己又何苦连累其他人呢?
龙渊让赵长春停下马车,芊若推开车门跳了下去,她走了两步,龙渊从后面又追赶上来,将那柄她刚刚弃在车厢内的匕首重新交到她的手中:“无论你去哪里,都不要忘了我!”
芊若含泪点了点头,在她心中忽然升腾起一股奇怪的感觉,眼前的龙渊如果不是大康的皇帝该有多好?假如龙渊挽留自己,自己会不会留下?芳心中悄然流露出几许期待。
龙渊低声道:“一路保重!”
泪水无可抑制的逃脱了眼眶的束缚,芊若扭过头去,生怕被龙渊看到自己凄楚无助的样子,她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的眼泪,从颈上取下一个红丝线穿着的玉观音,轻轻放在龙渊的手中,绽放出一丝笑容:“我娘说过,她能够保佑主人一世平安。”
“谢谢!”龙渊的声音变得有些异样。
“答应我,做个好皇帝!”芊若迎着阳光向远方走去。
龙渊久久站在原地,握着那颗玉观音,感受着上面淡淡的体温,痴痴看着芊若的背影,泪水已然将他的视线模糊……
兵部尚书廖其园、户部尚书林恒安被双双召入宫中,龙渊在月华宫召见了他们两个,看到小皇帝一脸的怒色,两人都知道今天有些不妙,慌忙跪在龙渊面前叩首。
龙渊重重拍了拍龙案:“朕的旨意,你们两人到底是遵还是不遵?”
林恒安恭敬道:“陛下,您是大康之主,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岂敢不遵!”
廖其园并不知道小皇帝这次为何发火,还以为是上次春深巷纵火案的事情,小声道:“纵火一案,陛下给了我们三天,微臣正在努力追查,现在已经有了些眉目!”
龙渊冷笑道:“你当然有眉目!”
廖其园心中咯噔一下,暗叫不好,看来今天小皇帝的火气是冲着自己发的。他壮着胆子道:“微臣不知陛下是什么意思?”
龙渊走下御座,指着廖其园的鼻子道:“纵火案的事情朕先不提,朕且问你们两个,国库调拨的那些赈灾粮饷可曾有人中饱私囊?”
林恒安慌忙答道:“陛下明鉴,国库调拨的赈灾粮饷,全都分发下去了,若有人敢中饱私囊,我等必彻查到底。”
廖其园也忙不迭的点头。
龙渊冷笑道:“好,如果当真有人敢这样做,你们会如何处理他?”
廖其园答道:“臣会剥其皮,拆其骨,啖其血肉,方才解我心头只恨。”林恒安附和道:“对待那些贪赃枉法的奸佞,原该如此!”
龙渊笑着点了点头道:“好,朕等得就是你们这一句话!”
他摆了摆手道:“小贵子,上菜!”
廖其园和林恒安面面相觑,不知道这小皇帝打得什么主意?林恒安道:“陛下,微臣来时已经吃过了……”
龙渊淡然笑道:“朕赐给你们的食物自然是要吃的!”
祥贵将一碗生肉块端到两人的面前,此外还有一碗冒着热气的鲜血。
廖其园眼睛瞪得老大:“陛下……这是……生的啊!”
龙渊慢条斯理道:“朕今日偶然经过春深巷,刚好看到一个名叫刘禹德的将领在分发食品,原本灾民每人应该得到两个馒头,到了他那里便成了一个!朕一怒之下,便将他拿下审问,谁想到这混帐东西口口声声说廖大人是他的姐夫。”
廖其园慌忙道:“微臣冤枉啊,微臣的妻妾之中根本没有刘姓女子!”他心中却明白,那个刘禹德是他一个相好姘头的弟弟,想不到那小子如此倒霉竟然撞在了皇上手中。
龙渊微笑道:“朕当然不会相信他的胡言乱语,一怒之下便将他的脑袋砍了,让厨师挑选里脊精肉给剁了,就是摆在你们面前的这碗!”
廖其园和林恒安看着眼前的肉块,吓得魂飞魄散,只觉着腹中有一股热流向上猛冲,可是碍于小皇帝站在眼前,那里敢吐出来!
龙渊道:“刚才是哪个说过要剥其皮,拆其骨,啖其血肉的呢?”
林恒安此时哪还顾得上什么交情,伸手指向廖其园道:“是廖大人说的!”
假如廖其园手中有刀,他肯定要一刀将林恒安的脑袋给切下来,他哭丧着脸,强挤出一丝笑容道:“陛下,臣刚才只是打个比方!”
龙渊脸色猛然一变,他大踏步回到御座上坐下,冷哼一声道:“廖其园,你当朕还是小孩子吗?”
廖其园慌忙跪倒道:“微臣不敢!”
龙渊道:“朕为了怕你麻烦,皮已经帮你剥过了,骨头也已经拆好了,这肉嘛,也给你剁成了小块,你必须给我吃得一干二净,否则你就是欺君,欺君就要问斩!”
林恒安此时只想脱清自身干系,落井下石的说道:“廖大人,千万不可让陛下动怒!”
廖其园又是恼火又是害怕,他拿起筷子,强颜欢笑道:“多谢陛下恩宠!”,他忍住内心的一阵阵恶心,逼着自己吞下一块生肉,可恨那小皇帝还微笑问道:“廖大人,滋味如何?”
“好吃,好吃!”廖其园口齿含糊道。
林恒安在一旁看得恶心,将脸扭过一边。
龙渊微笑道:“林大人,是不是怪朕偏袒廖大人呢?”
林恒安慌忙摆手道:“不敢,不敢呐!”
龙渊叹了口气道:“想想朕这件事做得的确有失公允,哪有让林大人看着廖大人独自享用的道理?这么着吧,廖大人,你把旁边的那碗汤让给林大人吧,都是一殿之臣,不要那么小气嘛!”
廖其园求之不得,他端起那碗鲜血送到了林恒安的面前,林恒安看到廖其园幸灾乐祸的眼神,也知道今天这顿定然是躲不过去了,他只得端起那碗鲜血,闭着眼睛喝了下去,谁曾想,那鲜血放了这么久已经凝固了,他只能一点点咬碎吞下。
龙渊满脸笑意的盯着两人,直到他们将两碗血肉吃的一干二净,这才大笑道:“两位大人可吃饱了吗?”
“吃饱了,吃饱了!”
“朕好像忘了上酒!”
廖其园带着哭腔道:“陛下,臣真的吃不下了!”
林恒安也连连点头,他恶心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既然吃不下,朕也不好勉强,你们退下去吧!”
两人如同大赦,草草跪别之后便向宫门外跑去。
龙渊看着他们的背影不禁哈哈大笑,心中真是畅快淋漓,候在一旁的祥贵更是笑得直不起腰来,他上气不接下气道:“主子……主子……您真是厉害,居然让他们吃了这么多的生猪肉……”
龙渊笑道:“我让你加得泻药可曾放了?”
“主子吩咐的事情……奴才……奴才怎敢忘记……”
廖其园和林恒安刚刚跑出月华宫,两人便同时躬下身子呕吐起来,直到吐出得全都是酸水,两人方才揩干鼻涕眼泪直起身来,廖其园边抹眼泪边骂道:“林恒安啊,林恒安,枉我和你相交多年,你竟然是这种不讲道义的小人!”
林恒安也是满肚子的委屈:“廖其园,如果不是被你连累,我岂能被陛下逼着喝下那碗人血……”提到这个敏感的字眼,两人脸色都是一变,再度俯身呕吐起来。
廖其园心中暗暗道:“我廖其园今生今世必雪今日之耻!”,刚刚吐完肚子又痛了起来,两人几乎同时放了一个响屁,哪敢再继续逗留,强忍着刀绞般的腹痛,慌慌张张向宫外逃去。
萧逆寒不屑的看着跪在面前的两人,冷冷道:“陛下找你们过去就是为了吃肉吗?”
廖其园泣不成声道:“太师啊!小皇帝根本就是一个暴君,他竟然将刘禹德的尸体剁碎,让我们吞下他的血肉,太师啊!你要为我们做主!”
林恒安也哀号道:“太师,可怜我们从皇宫一路走来,上吐下泻,现在半条命已经被折腾掉了,小皇帝对我们动了杀心啊!”
萧逆寒冷笑了一声,他大声喝道:“刘禹德!”
廖其园打了一个激灵,却看到被打得如同猪头一样的刘禹德一瘸一拐出现在他们的身后,他吓得大叫了一声,还以为是刘禹德的冤魂找他索命。
林恒安更是吓得魂不附体,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那刘禹德跪倒在地上,悲声道:“姐夫,你要为我做主啊!”
廖其园这才知道刘禹德根本没有死,心中又是恼恨又是羞愧,想不到自己混迹朝堂多年,竟然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皇帝给玩弄了。他扬手便给了刘禹德一个耳光:“不争气的东西,给我滚出去!”
刘禹德满腹委屈的离去。
萧逆寒负手来到廖其园和林恒安面前:“全都起来吧!”
廖其园和林恒安羞愧难奈地站起身来,既然刘禹德还活着,想必小皇帝给他们吃得根本就不是什么人肉,这次可谓是丢人丢到家了。
廖其园厚着脸皮问道:“太师是怎样找到刘禹德的?”
萧逆寒冷笑道:“你当是他有本事自己走回来吗?”
廖其园红着脸道:“卑职实在是想不通!”
萧逆寒道:“小皇帝让人把他送到了我的府上,把这件事交给我处理!”他停顿了一下又道:“他是在暗示我,知道你们两人是我的亲信,刘禹德的事情权当是给我一个警告!”
林恒安怒道:“这小皇帝也太放肆了!”
萧逆寒怒视林恒安:“你算什么东西,居然敢指责圣上?”
林恒安吓得双膝一软,在萧逆寒的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萧逆寒用手指了指林恒安,又指了指廖其园:“你们这两个没用的废物!难怪陛下会如此整治你们,连灾民的那丁点儿口粮也敢克扣!”
两人吓得面如土色,口中不断乞饶。
萧逆寒叹了口气道:“我本想借着纵火案一事,给那些不听话的官员一些颜色看看,想不到你们两个废材却给我捅不完的漏子,害得我处处受制!”
廖其园带着哭腔道:“太师,非是我等没用,而是那小皇帝太精明了,卑职担心,照这样发展下去,终有一日,他连太师都不会放在眼里。”
萧逆寒心中暗自冷笑,自己的心思,这帮蠢材怎会知道?他平静道:“当前局势混乱,凡事皆要以安定为先,你们两个踏踏实实做好本份就是,其他的事情先不要去想。”他话锋一转,又和蔼安慰了两人几句,恩威并施,这是他惯用的伎俩,这两人虽蠢,可毕竟对自己还有用处,千万不能让他们太过伤心,要知道越是这种奴颜婢膝的家伙,越是容易改变立场。
惩治了廖其园和林恒安,龙渊心情畅快了许多,本想返回寝宫休息,邱富海却又前来传旨,太后召他前去见面。
自从知道太后怀上了萧逆寒的骨肉,龙渊心中便对她充满了反感和恨意,可是碍于面子,这件事暂时无法揭穿,只能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来到慈宁宫。
太后苏无垢脸色凝重,看得出她的心情很不好,龙渊装出一切如常的样子,恭敬道:“母后!不知这么晚召孩儿过来为了什么事情?”
苏无垢黯然叹了一口气道:“还不是为了你的事情!”
龙渊心中微微一怔,难道自己惩治廖其园和林恒安的事情已经传到了她的耳中,她要帮着萧逆寒对付自己吗?他表面上却一如既往的平静,淡然笑道:“究竟是什么事情?”
苏无垢道:“今日相国虚无我派人入宫求见,说他的孙女儿昨晚突发急病不幸身故了。”
龙渊愣了愣,可马上就明白了过来,这边太后要为自己提亲,那边他孙女儿便病死了,天下间哪有那么巧的事情?虽然他本来对虚无我的孙女儿并没有太多兴趣,可是虚无我的做法,也太让他颜面无光,自己无论怎样都是大康的皇帝,向他的孙女提亲,是对他无上的恩宠,想不到这虚无我竟然使出这一招,分明是蔑视自己。
龙渊心中虽然恼怒异常,可是表情却仍然如同古井不波,淡然笑道:“虚相国本已病重,现在又白发人送黑发人,心中悲伤可想而知,看来朕抽空还是要去探望探望他。”
苏无垢叹了一口气道:“渊儿啊,你怎么到现在还不明白,那天我让你送给虚无我的锦囊之中写着你和虚慧妍的生辰八字,意在向虚无我提亲,这老家伙迟迟不肯回复,到现在竟然给我来了这么一手。”
“听母后的意思,您好像并不相信虚慧妍已经死了?”
苏无垢冷笑道:“虚无我这只老狐狸,向来就是一肚子的鬼主意,他连我们皇家都瞧不起,如此不忠不义之臣,要他又有何用。”
龙渊心中早已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叹了一口气道:“母后,也许那虚慧妍当真已经死了,就算她不死,我对一个素昧平生的女子也没有什么兴趣。”
苏无垢道:“皇儿,事关我们皇家的脸面,这件事上你千万不可软弱,若是让虚无我得逞,以后在群臣面前,我们娘儿俩哪里还能够抬得起头来?”
龙渊故意试探道:“母后以为孩儿应当怎样去做?”
苏无垢用力咬了咬银牙道:“明儿我便亲自过虚府一趟,本宫倒要看看,他虚无我的孙女儿到底是生还是死!”
龙渊现在满腹的心事,哪里还顾得上这种无关痛痒的小事,干脆任由她去折腾,低声道:“一切都由娘去做主,若是虚无我真敢做出对朕不敬的事情,孩儿绝不会放过他!”
苏无垢满意地点了点头,却突然感到一阵恶心,扭过身去呕了一口,龙渊看到她的模样,心中又是恼恨又是伤心,佯装关心道:“母后,你是不是病了?”
苏无垢拿起茶盏饮了一口,喘了口气方道:“不妨事,我今日起的太早有些受凉了!”
龙渊暗自冷笑,这时候太医柳思变从外面走了进来,他看到龙渊也在这里显得有些错愕,慌忙向龙渊跪拜。
龙渊起身道:“既然母后身体抱恙,孩儿也就不耽误你休息了,等明儿我再来看你!”
苏无垢温婉笑道:“你终日国事操劳,有时间还是要好好歇歇,我没有什么事情,你不必担心。”
龙渊走了两步却又停了下来:“柳太医,有没有灵验的跌打药,给我一些!”
“有的!”柳随风慌慌张张打开药箱,取出一个羊脂玉瓶,跪着呈给龙渊道:“陛下,里面的绿色药膏,外敷即可!”
苏无垢惊声道:“皇儿,你受伤了吗?”
龙渊笑道:“不是我,今儿百虹惹怒了我,被我打了两下,我下手没轻没重的,这药膏是拿去给她用的。”
苏无垢这才松了一口气道:“对付那些不听话的奴才自然要打!”
龙渊点了点头,将羊脂玉瓶塞入怀中,向苏无垢辞行后离开了慈宁宫,邱富海打着灯笼在一旁为他引路。
看到四处无人,龙渊方才低声道:“邱公公,今日他可曾过来?”他指得当然是萧逆寒。
邱富海摇了摇头。
龙渊叹了一口气,又道:“你看朕还能做多久的皇帝?”
邱富海万万没有想到龙渊竟然问出这句话来,颤声道:“奴才不敢说!”
龙渊哈哈大笑:“你回去吧,这两步路朕要自己走回去。”
龙渊缓步走回自己寝宫的同时,大康相国虚无我正踏入太师萧逆寒的大门之中,自从他与萧逆寒交恶以来,他已经整整七年没有踏足萧府的大门,而今天,他却要强忍心头的屈辱,来到这里,这一步代表着他在和萧逆寒的政治交锋之中已经全然落败,而这一步,却又是为了他子孙的未来,为了虚氏一门的延续。
萧逆寒静静站在照壁前,望着虚无我颤颤微微的身影,内心中竟然没有任何胜利的感觉,两个曾经代表大康权力巅峰的人物,此时都已经步入了自身生命的隆冬。
萧逆寒快步走上前来,握住虚无我的手臂道:“相国,学生不知您老深夜来访,未能出门远迎还望恕罪!”
虚无我含笑望着萧逆寒,两人的目光在虚空中相遇,他们对彼此的想法都已经心知肚明。
虚无我道:“老夫今晚来此,是想和太师好好谈谈!”
萧逆寒恭敬道:“相国请!”
两人来到萧逆寒的书斋坐定,萧逆寒亲自为虚无我斟满清茶,微笑道:“想当初品茶之道还是相国教给我的呢!”此一时彼一时,想当年在虚无我面前,他总是以学生自居,而现在他已经可以和虚无我平起平坐。
虚无我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但觉唇齿留香,一股清凉之气直入肺腑:“好水!好茶!水是玉泉山雪水融成,茶乃是遮云山云雾岭雨前新茶!”
萧逆寒已然向虚无我竖起了拇指:“相国果然宝刀未老!”
虚无我意味深长道:“太师当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茶中的韵味,老夫只能品出,却无法亲手炮制出来了,老喽,老喽!”
萧逆寒淡然一笑,他听出虚无我的言外之意,低声道:“学生惊闻相国的孙女儿于昨日突发急病过世,本想明日过府前去吊唁,顺便安慰安慰相国,现在看到相国精神还好,学生也就放心了。”
虚无我抚须笑道:“人终有一死,无非是早晚而已,既然人已经没了,老夫就算再伤心又有何用?只要我那孙女儿死后能够安逸平静,老夫便已经心满意足。”
萧逆寒虚情假意道:“相国的话耐人寻味啊!”
虚无我平静道:“太师,老夫来此是想告诉你一件事,明日老夫便会上奏陛下,我要告老还乡!”
萧逆寒内心一怔,虚无我的这个决定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了解一个人对于权力的那份执着之情,倘若不是身患绝症,他绝不会放弃对至高权力的追逐,他相信每个人都会是一样。
虚无我道:“老夫老了,也累了,发生了慧妍的事情后,我对什么功名什么利禄早已失去了兴趣,还不如返回故里种种花草,养养鸡鸭来得快乐。”
“陛下还小,还需要相国的辅佐……”
虚无我抬起右手,脸上露出高深莫测的微笑:“逆寒,这里只有你我两人,有什么话不妨直接说!”
萧逆寒淡然笑道:“相国请讲!”
虚无我道:“老夫抱恙在身,已经多日未上朝堂,可是朝内的事情多少也听说了一些。”
萧逆寒似笑非笑道:“大康的事情自然瞒不过虚相国!”
虚无我并不在意萧逆寒的嘲讽,继续道:“在旁人看来,蓝偱拥兵自立这件事上,你走错了一步棋!”
萧逆寒笑了起来。
虚无我又道:“若是我告老还乡,在别人看来,定然以为又是你在逼我!”
萧逆寒笑得越发开心。
虚无我道:“其实你原本用不着那么着急!以老夫对你的了解,你并非是一个急性子的人!”
萧逆寒轻声叹道:“相国果然是最了解我的人!”心中暗暗感叹,这个一直以来最为强劲的政治对手看来已经识破了自己的真正用心。
“可惜,我们并不是朋友,日后也没有机会再做朋友!”
萧逆寒端起茶盏饮了一口,他的目光充满了惋惜和遗憾,不和他做朋友的人往往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死!
虚无我道:“老夫已经是行将就木之人,就算上天眷顾,我也没有几天好活,我心中所牵挂的只有那些不肖的子孙,逆寒,你也早为人父,应该明白我的心思。”
“相国要往南走?”萧逆寒低声问道。
虚无我摇了摇头道:“老夫会向东走!”
“东走可是大海啊!”
虚无我低声诵念道:“奔流到海不复回……”
萧逆寒看着虚无我深邃的目光,终于相信,虚无我是要将他在康都的家族和最后力量完完整整的撤出去,他显然已经猜到了自己的用心,这样的让步是为了最大限度的保存虚氏一门的实力。
虚无我道:“老夫走了,对你,对我,对陛下都是最好的结果!”
萧逆寒沉思良久,终于道:“相国,我只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我知道先皇离世之前,曾经单独将你叫了过去,给了你一封密函……”
虚无我微笑道:“老夫既然过来,便早有准备!”他从怀中取出一幅古旧的密函,低声道:“这密函我从未拆启过,太师从上面的印记应该能够看得出来。”
萧逆寒双目一亮,他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密函,确认上面的笔迹的确是先皇所写,这才点了点头道:“相国可以放心去了!”
虚无我站起身来,向萧逆寒拱了拱手,转身向门外走去。
萧逆寒从腰间掏出匕首,小心将火漆挑开,从中抽出那封让他梦牵魂绕十二年的密函,却见那密函上只写着四个字‘祖宗庇佑!’,萧逆寒不禁大失所望,想不到这密函之中根本没有任何秘密,他苦笑着摇了摇头,将密函凑到烛火之上点燃,看着密函在眼前一点点变成灰烬,萧逆寒的内心中忽然产生一阵难言的悲哀,他在击败一个个强劲的对手后,却发现自己的生命竟是如此的苍白和脆弱……
龙渊在百虹和晴丫儿的帮助下脱去皇袍,换上轻便的寝袍,晴丫儿端来一碗参茶,龙渊饮了几口,将茶盏放在托盘之上:“怎么没见紫芜?”
百虹和晴丫儿对望了一眼,百虹怯生生道:“紫芜此刻正在给皇上准备燕窝粥呢!”
龙渊微微一怔,他原本以为紫芜挨了责罚,此刻正在静养,却想不到她仍然坚持为自己准备宵夜,心中不免感到有些歉疚,他低声道:“传她过来,朕有几句话想单独对她说!”
百虹和晴丫儿点了点头,她们两人起身告退,不多时便看到紫芜端着紫檀木托盘,上面放着刚刚煮好的燕窝粥。
因为身体疼痛的缘故,紫芜每走一步都显得异常艰难,在小皇帝面前她必须掩饰身体的痛楚,苍白如雪的俏脸之上流露出淡淡的笑容,明澈如水的美眸却荡漾着痛楚的波光。
龙渊指了指一旁的长几,示意紫芜将托盘放在上面,紫芜想要向他行跪拜之礼,龙渊淡然道:“免了!”一双虎目上下打量着紫芜,许久方道:“你心里是不是记恨着朕?”
紫芜慌忙跪倒在龙渊面前,颤声道:“陛下,奴婢从未有过记恨陛下的意思!”
龙渊淡然笑道:“是不敢还是没有?”
紫芜泪光盈盈望向龙渊道:“陛下,紫芜自入宫伊始,便下定决心终生追随陛下,在紫芜心中怎会有记恨二字?”
“一入宫门深似海,朕想不通为何萧太师要将你送入宫中?”其实龙渊心中早有答案,萧逆寒之所以将紫芜送到自己身边就是为了更方便的监视自己。
紫芜柔声道:“紫芜在这世上早已没有亲人,能够侍奉陛下是紫芜前生修得的福分。”
龙渊缓缓点了点头,轻声道:“你的伤还痛吗?”
紫芜摇了摇头。
龙渊沉声道:“究竟是你在说谎话,还是小贵子欺君?”
紫芜俏脸吓得更无血色:“陛下,是奴婢……说了谎话。”
龙渊心中暗笑,和颜悦色道:“让朕看看你的伤势!”
紫芜万万没有想到小皇帝居然提出了这个要求,俏脸一热,顿时红到了玉颈,轻声道:“不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龙渊并没有想得太多。
紫芜芳心之中娇羞难耐,她暗暗想道:“难怪陛下要将百虹和晴丫儿支开,他是不是想……”脑海中想起自己刚刚入宫之时,宫女对自己的教导,一双美眸羞涩的眯了起来,黑长而鬈曲的睫毛微微颤动:“若是陛下当真想要临幸自己,自己自然是不能拒绝的!”
龙渊指了指身后的龙榻:“你去榻上躺着!”
紫芜宛如蚊呐般轻轻嗯了一声,慢慢走向屏风之后,含羞褪去绣鞋罗袜,俯卧于松软的龙榻之上。
龙渊来到榻边坐下,看到紫芜的样子,不禁笑道:“你穿得如此密实,我如何能够看到你的伤处?”
皇命不可违,紫芜含羞解开裙带,褪去罗裙,俏脸朝下宛如含苞待放的睡莲一般俯卧于松软的龙榻之上。
龙渊虽然贵为天子,却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欣赏少女的如雪粉臀,却见紫芜皮肤雪白细腻,宛如羊脂白玉,骨肉匀称,纤腰玉臀延绵出拥有惊人诱惑力的绝美曲线,雪白的翘臀之上留有不少红肿瘀青的痕迹,显然是今日的那顿板子所致。
龙渊正值青春年少,对于男女之事已有朦胧印象,在他遇到芊若以后,内心的情愫已经悄然萌动,自从在太庙得到那幅春宫图之后,房帷之事对他已经从神秘变为好奇,目睹紫芜如此玲珑娇嫩的玉体,他感觉到身体的某一处开始蠢蠢欲动。
龙渊的手掌轻轻覆盖在紫芜的玉臀之上,掌心的热力让紫芜的娇躯情不自禁的微微一颤,宛如风中颤抖的百合,细腻温软的感觉沿着龙渊的神经迅速传遍了他的全身,而这种感觉宛如烈火般点燃了他潜藏多年的欲望。
紫芜一颗芳心娇羞难奈,虽然在侍奉龙渊之初便已经做好了随时献身的准备,却没有想到这一刻竟会如此到来,全无征兆。她感到龙渊的手掌沿着她玉臀的曲线四处游弋,一双美腿下意识的绷紧,随即感到一种黏糊糊的液体涂抹在她的玉臀之上,羞得将俏脸深深埋入枕席之中:“陛下他……”
龙渊轻声道:“这金创药相当灵验,我想你的伤很快便会好的。”
紫芜此时方才明白龙渊在做什么,心中又是害羞又是感激,小声道:“多谢陛下!”婉转娇柔的声音更让龙渊血脉贲张。
龙渊贴在紫芜玉臀上的手掌竟舍不得离开,他忽然很想褪去紫芜所有的衣物,看看这长裙包裹下,是怎样诱人美好的玉体。他的性情素来是敢作敢为,有了这样的想法,马上便付诸实施。抓住紫芜的长裙轻轻向下扯去,露出紫芜一双笔挺修长的美腿。
“陛下……”紫芜羞不自胜道。
龙渊握住紫芜晶莹圆润的足踝,低声道:“你转过身来,让朕好好看一看!”
紫芜无声点了点头,转过娇躯,却见她俏脸早已绯红,在宫灯的映照下,更显得明艳不可方物,美眸紧闭,樱唇微抿,流露出无限羞涩。
这样欲拒还迎的表情越发引人心动,龙渊抿了抿嘴唇,感到喉头一阵发干,目光落在紫芜隆起的双峰之上,右手缓缓伸了过去。
他的指尖刚刚触及紫芜的衣襟,却听到外面忽然传来一声惊恐的大叫:“失火了,失火了!”
龙渊内心剧震,脑海中的旖旎念头顷刻间烟消云散,他以最快的速度站起身来,冲出门外,抬头望去,却见天和殿的方向燃起冲霄的火焰,在苍茫的夜色之中,目力所及,远远近近,竟然有好几十处火光,整个皇宫到处都是一片呼救惨叫之声,巨大的火焰回旋在夜空之中,将星月映衬得黯淡乌光,更显得悲烈雄壮,黑纱似的烽烟在皇宫的上方乱舞,随风四散飘向这古老的康都,整座皇宫顷刻间已经笼罩在浓烟烈火之下。
龙渊好半天才从初始时的震骇中回过神来,他从内心深处发出一声疯狂的怒吼:“救火!”
龙渊撩起长袍的下摆,大踏步向天和殿的方向冲去,斜刺里小太监祥贵冲了出来,死命抱住龙渊的身躯:“主子,危险啊!您千万不能去啊!”
龙渊双目圆睁,暴吼道:“滚开!”他一把将祥贵推倒在地上,那祥贵仍然死死抱住他的足踝,泣声道:“主子,您要保重龙体!”
龙渊抓起祥贵的发髻,挥拳欲打,此时却听到身后响起秉善的声音:“主子,千万不可啊!”
听到动静赶出来的宫女太监纷纷围了上来,在龙渊面前跪到了一片。
极度的愤怒让龙渊的身躯不由自主颤抖了起来,他手指众人道:“都在这里……跪着做什么?还不快快去救火!”
那帮宫女太监慌忙站起身来,一个个去寻找救火的工具。
秉善来到龙渊的身边,含泪跪下道“主子,您要保重啊!”
龙渊双目通红,凝望前方大火,低声叹道:“难道这是上天对朕的惩罚?”
秉善小声道:“陛下,火因未查清之前,千万不可妄自猜度,当务之急,乃是组织救火,等到大火扑灭,一切自然会水落石出。”
经秉善提醒,龙渊这才完全清醒过来,他点了点头道:“不错,救火!”
考虑到主子的安全,秉善和祥贵说什么都不让龙渊靠近火场,陪着他来到景仁宫右侧的观星台之上观察火势的发展,龙渊刚刚来到观星台之上,内侍太监总管邱富海便慌慌张张赶了过来,向龙渊禀报道:“陛下!大火是从天和殿燃起,地和殿也已经受到波及,如今已经调拨了两万羽林军前来救火,朝中众臣也已经闻讯向皇宫赶来。”
龙渊缓缓点了点头,从他的位置能够看到火势所波及的范围主要是天和殿、地和殿周围的宫室,大约占据皇宫的四分之一范围,他声音低沉道:“无论花费怎样的代价,都要将火势尽快控制住,对了!太后那里怎样了?”
“启禀陛下,慈宁宫附近并没有受到火势波及。”
龙渊叹了口气,心中感到一阵隐痛,从天和殿、地和殿的火势来看,这两座皇宫内最大的标志性建筑多半是保不住了,两宫被焚,刚巧应了天地不容这四个字,难道代表着五百三十二年大康的国运到自己这里终于走到了尽头?他的目光向观星台下方的巷道望去,却见太医柳思变正指挥着几名小太监将珍贵药品搬出距离火场较近的回春楼。
龙渊心中不由得联想起太后苏无垢怀孕之事,一个阴暗的念头忽然出现在他的脑海中,他叫过邱富海,附在他的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邱富海的脸色一变,随即又用力点了点头,小皇帝是让他将太医柳思变骗到附近的乐寿堂,不用多想已经知道他的真正用心。
“陛下怎会受伤了?”柳思变惊慌失措的跟着邱富海向乐寿堂赶去,
邱富海叹道:“陛下心系火场,不小心崴到了脚脖子,如今肿得就像馒头一样。”
柳思变感慨道:“怎会如此不小心啊!”
眼看乐寿堂就在眼前,邱富海心中暗道:“柳思变啊柳思变,今日是陛下要杀你,千万莫要怪我骗你!”
那柳思变忽然惊呼道:“邱公公!”
邱富海微微一怔,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却见一道黑影从乐寿堂的上方流星般飞掠而过,瞬间已经消失在视野之中,他骇然道:“不好!难道是刺客!”两人同时大骇,那邱富海惊恐之中哪还记得小皇帝交给自己的任务,大声惊呼道:“有刺客!”
远处刚好有一对羽林军经过,为首将领剑眉朗目英气逼人,他大踏步奔了过来:“邱公公,哪里有刺客?”
“皇上在那里!”邱富海指了指前方的乐寿堂,柳思变已经先行向乐寿堂冲了过去。
邱富海大声道:“快去护驾!”
龙渊静静坐在乐寿堂中,脑海中正设想着要如何拷问柳思变,今夜的大火对他来说却是一个很好对机会,他对太后怀孕之事仍然心存疑惑,今晚从柳思变口中问出真相,便将他杀了,抛入火场。这件事除了自己和邱富海外,便再也没有闲杂人知道。
他这边正在考虑之时,却听到门外响起柳思变声嘶力竭的呼喊声:“陛下,有刺客!”
龙渊内心剧震,他下意识的抬起头来,却见乐寿堂右上方的横梁之上,一个黑影拉开长弓,镞尖闪烁着阴冷的寒光正瞄准了他的心口。
身为帝王,龙渊从五岁起便开始接受体能和剑法的训练,虽然他不是什么武功高手,可是身手之敏捷已经堪比寻常的侍卫,他第一时间向右翻滚了出去。
身边侍卫冲了出去,试图封住来箭的方向,弓弦轻响,羽箭宛如闪电般穿透了那侍卫的胸口,他惨叫一声,仰首摔倒在地上。
龙渊刚刚从地上爬起,却见身边盘龙抱柱之上,又有一名羽林军模样的身影从高处垂直落下,距离地面还有三丈左右,身躯腾空跃起,双手高举一柄细长弯刀居高临下向龙渊的头顶劈落。
龙渊反手抽出腰间长剑,迎着来刀隔去,对方借着下坠之力又因为是双手劈出,在力量上完全占据了上风,刀剑相交发出刺耳巨响,龙渊连续向后退了两步,方才卸去对方这一刀的力量,右臂被震得又酸又麻,他深吸一口气,慌忙以双手握剑,严防对方的第二次攻击。
身旁又是一声惨叫响起,一名侍卫又被那名箭手射中,立时倒地身亡。那箭手居高临下,箭无虚发,在连续结果了四名侍卫以后,从身后抽出羽箭,再次瞄准了龙渊的后心。
羽箭离弦飞出,撕裂空气发出刺耳的呼啸声。
与此同时,那名羽林军模样的刺客,从正面一个弧旋形的反削向龙渊全力攻击而去。
龙渊暗暗叫苦,眼前的形式下,他无法兼顾前后夹击,只能专心迎战前方的杀手。
祥贵看到主子危急,挺身冲了上去,用身体为龙渊挡住这一箭,羽箭从他的右肩射入,透胸而出
龙渊用剑试图隔住对方的那记反削,却想不到刺客用力极其巧妙,刀尖交错之时,腕部巧妙的旋转,将龙渊手中长剑搅得脱手飞出。
站在横梁上的箭手再度瞄准龙渊,他这次决意要将龙渊射杀于自己的箭下。
镞尖破空,浓烈的杀气将周围的空气向四周压榨而去,倏然,一个矫健的身影冲入乐寿堂中,正是那名前来救驾的羽林军首领,他扬起手臂,手中长枪闪电般向羽箭投射而去,左足重重踏在地上,身体蛟龙般腾跃而起,手中青铜剑以万钧之势向那名正欲对龙渊展开刺杀的刺客力劈而去。
长枪后发先至,枪尖准确无误地撞击在箭杆之上,将原本射向龙渊后心的羽箭撞得偏离到一边。
然而他毕竟距离龙渊较远,想要阻止那名杀手刺向龙渊心口的一刀已然来不及了。
龙渊的表情惊恐而震骇,然而他的目光却未曾流露出半点的慌乱,雪亮刀锋闪电般刺中他的胸膛,让那名刺客震惊地是,刀锋刺破龙渊的衣襟竟然无法向前深入一步,龙渊的唇角浮现出一丝神秘的笑容,他外袍里面穿着天蚕宝甲,可以阻挡刀剑的攻击,从刚才长剑脱手,到惊恐万分,全都是他用来迷惑刺客的手段,目的就是攻其不备,一招制敌。
就在那刺客错愕之时,龙渊一把已经抓住他的手腕,右拳狠狠击打在他的小腹之上,那名刺客一声闷哼,身躯弯曲了下去,没等他做出反抗,龙渊已经成功夺下他的长刀,锋利的刀刃架在他的颈部,冷冷道:“再敢动,朕便让你人头落地!”
横梁上的那名刺客,看到同伴被擒,怒吼一声,抽出腰间长刀从空中一跃而下,却被前来救驾的那名羽林军将领封住去路,两人刀剑相交,绽放出万千点夺目火星,那刺客仰仗俯冲之力,却没有在这次交锋中占到半点便宜,握刀的手臂被震得一阵酸麻,他内心顿时凝重起来,想不到这名羽林军将领竟然是位一流高手。
被龙渊擒住的那名刺客忽然开口叫道:“大哥,你快逃!”她声音尖细,分明是一位少女。
此时又有十多名羽林军闻讯冲了进来,那名刺客看到形势不妙,腾空跳了起来,身体螺旋升起,已然落在横梁之上,足尖在横梁上一点,身躯宛如大鸟般向右侧的窗口凌空飞去。
前来护驾的羽林军将领大喝道:“哪里逃?”他大踏步向刺客逃走的位置追去,等到窗前,却发现那刺客早已消失在夜色之中,他转身大吼道:“弟兄们,快去追!”
龙渊沉声道:“不必了!”
邱富海和柳思变慌慌张张的来到龙渊身前问候,两名羽林卫上前将那名女刺客结结实实捆绑起来。
龙渊的目光落在那名第一时间前来救驾的将领脸上,低声道:“你叫什么?”
那名将领慌忙跪倒在地上,恭敬道:“陛下,末将陈武阳,乃是康旭门羽林卫副统领。”他的官职很小,只是一个从七品的守门官儿。康旭门并不在皇宫的范围内,如果不是今晚前来救火,陈武阳也没有机会进入宫中。
龙渊看了看他周围的羽林卫:“他们都是你的手下?”
陈武阳点了点头:“陛下,他们一共十五人,全都是卑职的手下。”
龙渊目露欣赏之色,他沉思片刻,方才道:“陈武阳,你和你的手下救驾有功,朕自会封赏你们,不过今晚朕遇刺的事情,任何人不得透露出去!如有人胆敢抗命,格杀勿论!”他的目光看似无意的落在太医柳思变的脸上,那柳思变吓得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龙渊指了指地上侍卫的尸首:“陈武阳,这些尸首你们帮我处理了!”
“末将遵命!”
祥贵虽然被箭射穿了胸膛,可是好在没有伤及心脉,柳思变就地为他取出羽箭,敷好金创药,仔细将他的伤口包扎了。
龙渊本来的想法是从柳思变的口中问出秘密,然后趁着大火将他灭口,谁成想中途杀出两名刺客,也合该柳思变命大,现在看来只能暂时作罢。
陈武阳让手下人将那几具尸首抬到乐寿堂旁的耳房之中,利用火炬将这耳房连同尸体一起烧了,反正现在皇宫内到处都是大火,这点火势也不会引起旁人的注意。
乐寿堂内,那名女刺客已经被捆绑在了盘龙抱柱之上,龙渊缓步走到她的面前,一双虎目冷冷盯住她的双眸:“你好大的胆子!”
他揭开刺客脸上的黑纱,却见她眉目如画,柳眉倒竖,樱唇紧闭,美眸之中充满了刻骨铭心的仇恨。
龙渊低声道:“朕从未见过你,你为何要杀我?”
那女刺客冷冷道:“昏君!要杀就杀,哪有那么多的废话?”
龙渊不怒反笑:“你们烧了朕的大好宫阙,杀了我这么多忠诚的手下,难道以为朕当真会这么容易便放过你吗?”他伸出手去,邱富海恭恭敬敬将一柄锋利的刮刀交到他的手中。
龙渊冷笑道:“你或许不知道这是什么?可是你一定知道什么叫凌迟处死,朕不会让你死,朕会一刀刀削下你脸上的皮肉,然后剁去你的手脚,将你打入囚车之中,在大康的大街小巷之中游街示众,若然你的同党敢来救你,朕便将他们一网打尽,让你们尝尝,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
“昏君……”那女刺客虽然仍然咒骂,可是声音明显有些发颤了。
龙渊用刮刀挑起她曲线柔美的下颌:“首先告诉朕,你们究竟是奉了谁的命令而来?”
那女刺客咬了咬樱唇,似乎下定了决心,低声道:“萧逆寒!”
邱富海脸色一变,暗叫不妙,萧逆寒果然沉不住气了。
龙渊却是哈哈大笑,他将刮刀猛然向那女刺客脸上挥去,吓得她惊恐的闭上了眼睛,刀锋却在距离她俏脸半寸之时停下,龙渊淡然道:“你当朕是三岁孩童吗?萧太师对我忠心耿耿,其心对天可表,你这样说无非是想离间我君臣之间的感情。”他这句话虽然说得违心,可是有件事能够确定,这帮刺客绝非是萧逆寒所派,假如萧逆寒想杀他,根本用不着那么麻烦。
龙渊忽然留意到她的颈部有一根细细的丝线,伸出手去,将那根丝线拽了出来,却见丝线上系着一只玉雕蝴蝶,他翻过那玉蝴蝶来看,却见那蝴蝶的背面刻着‘红袖’这两个字,龙渊微微一怔,低声道:“这红袖可是你的名字?”
那少女扬起头对他不理不睬。
身后陈武阳走了过来,他恭敬道:“陛下,末将见过这个标记!”
“哦?”
陈武阳道:“近年来,大康境内发生多起民乱,其中以逆天王铁中豪,黑旗帅楚裂天两人最为势大!”
龙渊怒道:“这些胆大妄为的反贼,谁给他们封得王,谁给他们拜得帅?”
陈武阳看到小皇帝动怒,慌忙跪下道:“末将口不择言,还望陛下恕罪!”
龙渊摆了摆手:“算了,朕又没生你的气,快起来吧,接着说!”
陈武阳这才谢恩起身道:“逆天王铁中豪的队伍之中,有一支娘子军,号称红袖营,这玉蝴蝶便是她们的标记,不过能够佩带玉蝴蝶的人想必都是其中的将领。”
龙渊缓缓点了点头:“朕明白了,看来是那帮反贼要害朕啊!”
那少女被陈武阳戳穿了身份,神情越发显得惨淡。
龙渊低声道:“邱公公,依你看,朕该如何处置这个刺客?”
邱富海道:“当然是杀了最为干脆!”
龙渊点了点头,他也不想留有祸患,杀掉这名刺客是最为省心的方法。
一旁陈武阳却跪了下来,低声道:“陛下,卑职以为,这件事并不会就此结束,此女前来行刺陛下,除了她的同党外,一定还有幕后真凶。”
龙渊淡然一笑道:“你以为该怎样做?”
“卑职以为,不如将她暂时关押起来,并透露出一些风声,如果她还有同党,自然会前来救她。”
龙渊点了点头道:“听你这么一说,倒是有些道理。”
“昏君,要杀便杀,何必搞些见不得人的阴谋诡计!”
龙渊淡然一笑,挥了挥手道:“邱公公,这件事就暂且交给你来处置,暂且把她关在宫内吧,等朕有了时间,再好好审问她。”他望向陈武阳道:“陈武阳,你的身手不错,就先当个轻车都尉,留在朕身边听差吧!”
陈武阳慌忙跪倒道:“谢主隆恩!”
龙渊道:“邱公公,明儿给陈武阳拿五百两金子送去,犒劳一下他的那些兄弟,今晚的事情切记一定要保守秘密。”
众人领命后,逐一散去,本来陈武阳担心那女刺客留在宫内会对皇上不利,邱富海拿酥骨散强迫那少女喝了下去,然后带着两名小太监将身体已经瘫软无力的女刺客囚入乐寿堂后花园的地窖之中。
一切做完以后,已经到了子时,龙渊顾不上更换衣服,在陈武阳的陪伴下重新来到观星台查看火情。
一直候在这里的秉善慌忙迎了上来:“陛下还未去睡?”
龙渊苦笑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朕怎么睡得着?”他举目向远方宫室眺望,却见火势在众人的扑救下似乎有所减弱。
秉善道:“陛下不必担心,火势已经基本控制住了。”
龙渊松了口气,这时候萧逆寒领着一帮臣子来到观星台上,他们全都是面色严峻。
萧逆寒大声道:“臣等叩见陛下!恭祝陛下圣安!”身后一帮臣子慌忙跪了下去,那萧逆寒却独自站在那里,神情并未流露出任何谦恭之色。
龙渊冷冷看了众臣一眼:“圣安?这大康皇宫就快成了火场,朕如何能够心安?”
萧逆寒低声道:“灾祸既然已经发生,陛下也不要太往心里去了,等到扑灭大火,再考虑应对之策也来得及。”
龙渊冷哼了一声,他紧了紧身上的斗篷:“朕累了,这边的事情就交给萧太师了!”说完他转身向台阶下走去,再不向群臣看上一眼。
龙渊彻夜未眠,翌日清晨,天刚刚放亮,他已经起来,在晴丫儿的服侍下洗漱完毕。紫芜和百虹取来皇袍王冠,龙渊展开臂膀,紫芜为他穿上皇袍,纤手轻轻扣上前襟,美眸有意无意的接触到龙渊的目光,俏脸不由得红了,黑长的睫毛微微垂了下去,小女儿家的忸怩神态越发显得楚楚动人。
龙渊接过百虹手中的双龙戏珠金丝皇冠,低声道:“外面的情况怎样了?”
紫芜柔声答道:“刚才奴婢出门看过,宫内的大火基本上已经熄灭了,现在羽林卫正在清理火场。”
龙渊点了点头,整理好皇袍想要出门,紫芜示意百虹从几上端起燕窝粥:“陛下,喝完粥再出门吧!”
龙渊满腹的心事,根本没有任何的食欲,冷冷道:“朕不饿!”他大步走出门外。
却见秉善和一名小太监已经候在那里,看到秉善双目之中布满血丝,想必也是彻夜未眠,龙渊来到秉善面前,颇有感触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也不要太操劳了!”
秉善笑道:“伺候主子原本就是奴才的责任,受点累又算得上什么!”
“祥贵怎样了?”
“启禀主子,祥贵并没有伤到要害,休息几天就会没事!”
龙渊点了点头,起身向天和宫的方向走去,走出寝宫大门看到陈武阳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想来他也已经为自己守了一夜,心中顿时感到一阵欣慰,想不到昨晚的遇刺,让自己得到了一名高手护卫。
“武阳!”龙渊和蔼的叫道。
陈武阳慌忙跪倒在地:“陈武阳叩见陛下!”
龙渊微笑道:“你们都是一夜未眠,朕也是一宿未睡!”
秉善感叹道:“宫内发生这么大的事情,谁又能睡得着啊!”
龙渊向秉善道:“秉善,你年纪大了,在这么下去身体会吃不消的,还是先回去歇息吧,有武阳陪着我过去看看就行!”
秉善看到龙渊态度坚决,只好向他叩别。
龙渊一行沿着御道向火场走去,空气之中飘荡着浓烈的焦臭味道,龙渊不禁皱了皱眉头,想来昨晚一定有不少人葬身火场。
接近火场的时候,首先便看到地和殿已经被烧去了大半,只有几面残缺的宫墙仍然立在那里,天和殿的情况比地和殿还要糟糕,整个宫室已经完全沦为一片瓦砾,羽林军正在从瓦砾中搬出一具具焦黑的尸首。
邱富海从一旁走了过来,恭敬跪下道:“奴才邱富海叩见陛下!”
“起来吧,太后那里情况怎么样?”
邱富海起身道:“太后受了些惊吓,此刻还在睡着!”
龙渊心中冷冷道:“她倒睡得安稳!”这种话他断然是不会说出口来的。邱富海向他面前凑了凑,龙渊知道他有话想单独对自己说,向前走了两步,邱富海低声道:“柳思变只怕是死了?”
龙渊微微一怔,昨晚他还看到柳思变为祥贵治伤,怎么今晨就突然死了?虽然自己本想杀他,可是因为刺客的到来不得不又放弃了这个念头,想不到柳思变终究没有躲过一死,低声道:“确实吗?”
邱富海道:“今晨我去找他给太后诊病,方才知道昨晚他彻夜未归,刚才在地和殿的火场中找到他的药箱,想必是已经死了。”
“母后知道吗?”
“奴才还没有来及告诉她!”
龙渊眯起双目,这件事极为蹊跷,这柳思变不早不晚竟然在这个时候死了,他昨晚还活得好好的,按理说他不会自寻死路,难道除了自己以外还有人想要杀他?龙渊马上想到了萧逆寒,可随即又否定了这个念头,柳思变是太后的亲信,萧逆寒没理由现在就对他下手,难道是他害怕自己知道过多的内情,日后会被牵连进来,所以趁着这个机会逃走?龙渊思来想去,还是后者的可能更大一些,心中不由得感到一阵懊恼,若是那柳思变真的逃出宫去,太后怀孕之事早晚都会被人知道,以后皇家的颜面何存,他越想越是懊恼,早知如此,昨晚就该将柳思变杀了。
邱富海看到龙渊脸色阴沉,猜到他定然为了柳思变的事情担心,小声道:“陛下放心,那柳思变多半是死了,他最为看重的就是师门传下的一套金针,现在那金针也在药箱中找到。”
龙渊有些烦闷道:“他死或不死,与我何干?让朕心烦的事情已经够多了,朕懒得问这种闲事!”他来回走了两步,低声道:“传朕的旨意,让大臣全都到这里上朝,朕要让他们亲眼看看,大康的皇宫被烧成了什么样子!”邱富海刚刚走出两步,却听龙渊大声道:“让他们全都给我过来,不许称病!”
包括太师萧逆寒,相国虚无我在内的众多朝臣全都来到了天和殿前方的广场。
龙渊傲然站立于那块巨大的盘龙浮雕之上,双目凛凛俯视众臣,身后的天和殿废墟仍然弥散出缕缕的硝烟。
龙渊的表情异常沉重,他双手负在身后,大声道:“你们全都看到了!大康国的皇宫,在一夜之间被烧成了这幅模样!朕有何面目去面对我大康的列位先皇!”
萧逆寒静静看着龙渊,说来奇怪,他现在对龙渊已经发生了浓厚的兴趣,他很想看看这个小皇帝要如何表演下去。
龙渊盯住萧逆寒道:“太师,这次大火因何而起,现在有没有结果?”
萧逆寒躬身道:“启禀陛下,大火从天和殿而起,可惜天和殿已经烧得干干净净,值守的侍卫也已经全部葬身火场,这件事只怕无法查证了。”
龙渊怒道:“这也查不出,那也查不出,难道朕的宫室就被人白白烧掉了不成?”
兵部尚书廖其园和少保秦阳旭同时出列,那廖其园看到秦阳旭出来,向后退了一步,秦阳旭道:“陛下,依臣所见,这场大火乃是大凶之兆!”
龙渊冷笑道:“廖其园,你不出来,朕险些还把你忘了,春深巷大火的事情你调查清楚了没有?”
廖其园既然敢站出来,自然是已经有了准备,他大声道:“春深巷大火之事已经查实,一共捉拿了五名纵火凶犯!”
龙渊当然清楚这混账东西肯定是胡乱抓了几个替罪羊向自己交差,冷冷道:“你给我记住,等朕有了功夫,一定亲自去审那件案子,若是发现你敢有任何的欺瞒,我绝不会顾念君臣的情谊。”
廖其园暗自捏了一把冷汗。
龙渊这才望向秦阳旭:“秦阳旭,你刚才说什么?”
秦阳旭重复道:“陛下,臣是说,这场大火乃是大凶之兆!”
龙渊冷笑道:“废话!”
秦阳旭面不改色道:“陛下,臣研学风水之术多年,发现皇宫的位置已然处在了凶位之上!”
“大胆!混账东西,竟然当着朕的面妖言惑众,以为朕不敢砍你吗?”
秦阳旭慌忙跪倒在地上,颤声道:“陛下,容臣详细禀来!”
龙渊怒视秦阳旭,心中已然打定主意,今日他只要说不出什么道理,无论那萧逆寒怎样为他撑腰,都要砍了他的脑袋,以泄心头之恨。
秦阳旭有些不安的向萧逆寒看了一眼,从萧逆寒镇定鼓励的眼神中得到了一丝安慰,他鼓起勇气大声道:“臣以为,近几年大康内乱不息,天灾不断,都和皇宫所处的位置有关,当初拓拔帝建立康都之初,风水和如今已有不同,二百年前,黄河改道,河道已经远离康都,现今更是距离康都三百里之遥,陛下乃真龙天子,可是龙落旱地,实乃不祥之兆!”
龙渊冷笑道:“荒谬之言!”
群臣之中又有一人站了出来,乃是工部侍郎梁玉起,此人对天象研究颇深,他在秦阳旭身边跪下道:“陛下,秦少保所说的并非没有道理,臣今日夜观天象,帝星正在不断向东北移动,由此看来陛下应当遵从天意,千万不可违抗天命啊!”
龙渊从中敏锐的觉察到了什么,这些臣子分明在劝自己离开康都,他们究竟打得什么主意?龙渊深深吸了一口气,向台阶下走了一步:“梁玉起,你以为朕当如何做,才能够合乎天道?”
梁玉起郑重道:“臣以为,陛下理应迁都!”
少保秦阳旭马上附和道:“臣也认同梁大人的看法!”
此时不少臣子从队列中走了出来,他们纷纷跪在梁玉起和秦阳旭的身边,随声附和着两人的建议。
龙渊唇角泛起一丝冷笑,他的目光落在萧逆寒的脸上,萧逆寒的表情宛如古井不波,眼前的一切似乎和他没有太多的关系,其实这帮大臣没有他的授意,谁也不敢站出来提出迁都这么重要的事情。
“太师有什么看法?”龙渊当然明白,眼前的局势背后的真正操纵者就是萧逆寒。
萧逆寒平静道:“陛下,臣虽然不懂什么天相更不懂什么风水,可是有一件事臣却清楚,康都目前的局势不容乐观,逆贼蓝偱谋反,乱贼铁中豪、楚裂天两人分别集结了近五万乱民,分别从西、西南两处向康都逼近,为了陛下的安全考虑,迁都的确不失为很好的建议。”
龙渊看到萧逆寒极力促成迁都之事,心中已经明白了这件事的真正用心,萧逆寒是想转移国库的资产,大康的东北乃是他二儿子萧牧野的势力范围,这奸贼看来是真的想放弃康都,脑海中忽然浮现出赵子服向自己分析天下大势的情景,这萧逆寒当真可恶,他要借着迁都的机会,吞并大康的多数财富,到时候,即便天下三分,他们萧家也是实力最为雄厚的一家。
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龙渊更是怒不可遏,他强忍心头的愤怒,转向相国虚无我道:“相国,你对此事有什么看法?”
虚无我早在秦阳旭提出迁都之时,便已经猜到了萧逆寒的念头,心中暗叹萧逆寒歹毒,听到小皇帝问到自己头上,颤巍巍走出班列,低声道:“陛下,臣以为,太师说得不错,在眼前的局势下,迁都不失为明智之举……”
龙渊再也按捺不住心头的愤怒,拍案怒起,大声吼叫道:“你老糊涂了吗?”接连不断的坏消息已经让龙渊失去了原有的镇静,他本以为向来和萧逆寒对立的虚无我能够提出不同见解,协助自己粉碎萧逆寒迁都的阴谋,却想不到在如此关键的时候,他竟然和萧逆寒站在了同一立场。
萧逆寒的唇角泛起一丝得意的微笑。
虚无我恭恭敬敬跪倒在地上:“陛下说得不错,臣的确已经老了,以臣的体力和精力早已不适合继续担任相国之职,臣请陛下体恤,从今日起辞去官职,扶着我孙女儿的灵柩返回故土安葬!”
龙渊真是想不到虚无我在这种时候提出辞呈,他双目圆睁,死死盯住虚无我,莫大的悲哀包容着他的内心,眼前的朝堂已经成为萧逆寒的一言堂,虚无我走后再无人敢与萧逆寒抗衡,他缓缓点了点头,声音低沉道:“准奏!”
“谢陛下!”虚无我向龙渊再三叩首,虽然他早已下定决心,趁早撤离康都这是非之地,保全虚氏一门的实力,可毕竟内心有愧,目光竟然不敢与龙渊接触。
龙渊仰首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道:“皇宫失火,内乱四起,朕知道你们中一定有很多人认为是朕得罪了上天!”
所有人都沉默了下去。
龙渊大声道:“朕不怕!朕什么都不怕!自高祖皇帝建国,大康的宫室几经改建,却从未搬迁,朕虽然年幼,绝不会做一个昏庸忤逆的子孙,今日当着你们所有人的面,朕立下誓言,朕有生之年,绝不迁都!”
他的话音刚落,昏暗的天空之中一道夺目的闪电划过,紧接着便响起一声震耳欲聋的霹雳,所有臣子都是脸色一变,难道小皇帝的话当真得罪了上天?
龙渊的表情坚毅而顽强,一颗雨点滴落在他的额头之上,龙渊纹丝不动,雨点儿瞬间变得密集,没过多久,一场瓢泼大雨便笼罩了天地。
龙渊不动,所有的臣子都不敢动。
萧逆寒率先打破了沉默,他大声道:“陛下,迁都未必要急于一时,不过臣以为东都的建设需要加快进度!”
龙渊怒视萧逆寒:“你何须问我?”这还是他第一次在群臣的面前正面和萧逆寒交锋。
萧逆寒内心一怔,脸上的愤怒稍闪即逝,微笑道:“看来,陛下已经答应了!”
“退朝!”龙渊重重拂袖道。
所有臣子向龙渊跪拜,三五成群的向宫外走去,虚无我临走之前又向龙渊叩了三个响头,意在向他辞行。
龙渊一字一句道:“虚相国,朕绝不会忘记你的!”
虚无我抬头望去,却见龙渊愤怒的目光穿透层层雨雾宛如利剑般射在自己的身上,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小皇帝这句话分明是告诉自己,今日的仇恨他会记在心里,虚无我看着龙渊在风雨之中卓尔不群,傲然挺立的身影,心中不由得产生了一丝恐惧,他先后侍奉过三位帝君,这样的感觉却是第一次产生。虚无我心中暗叹,就算这小皇帝有些抱负,面对眼前的局面也只能哀叹生不逢时,他黯然从地上爬起身来,默默向宫门外走去。
诺大的天和殿广场之上只剩下龙渊孤零零站在那里,目送群臣远去,他的心中感到难以言喻的孤独,这孤独进而演变成难以遏制的愤怒和刻骨铭心的仇恨。
两名小太监举着华盖向龙渊跑了过来,龙渊怒吼道:“全都给我滚开!朕要一个人静一静!”
邱富海含泪站在风雨之中,充满怜惜地看着小皇帝,他猛然双膝跪了下去:“主子!你要保重啊!”
陈武阳也跪了下去,周围的几名小太监全都跪了下去。
龙渊抿起嘴唇,这让他英武的面庞显得越发坚毅,他指向身后那片火后的废墟,大声狂吼道:“总有一天,朕会让这片土地重新焕发生机!”
萧逆寒本想直接返回府邸,可是退朝后,太后苏无垢差人请他前往慈宁宫,这种时候前往问候一下也是正常。
抵达慈宁宫之后,方才知道太后病了,苏无垢屏退宫人,示意萧逆寒来到自己的床边坐下。
萧逆寒伸手想要握住苏无垢的柔荑,却被她冷冷拒绝,微笑道:“怎么?是不是嫌我这么晚才过来看你?”
苏无垢脸色苍白,凤目充满痛苦伤心的神情:“你老老实实告诉我,柳思变是不是你杀的?”
萧逆寒装出一幅愕然万分的神情:“柳太医?怎么?他被人杀了吗?什么人这么大胆?”
苏无垢看他神情不似作伪,脸色稍稍缓和:“你千万不要骗我!”
萧逆寒握住她的柔荑,顺势将她的娇躯揽入怀中:“无垢,我怎会骗你?昨晚我忙于指挥救火,哪有时间顾及其他的事情,那柳思变大概是没有及时逃出,被火困在回春楼。”
苏无垢叹了口气道:“想不到柳太医如此命短!”
萧逆寒心中暗笑,柳思变正是被他派人杀死,然后将尸首抛入火场之中,现在对他来说是最为关键的时刻,决不可将苏无垢怀孕之事泄露出去。
苏无垢道:“我刚刚听说今日上朝之时,众臣向陛下建议迁都?”
萧逆寒点了点头:“不错,当今内乱四起,蓝偱厉兵秣马,打着勤王的旗号,意图不久之后向东进军,乱贼铁中豪、楚裂天集结乱民分两路向康都包抄进发,现今康都的形势已经是异常严峻!”
苏无垢怒道:“大康的士兵呢?每年这么多的军饷和粮草,难道都打了水漂?”
萧逆寒苦笑道:“蓝偱在大康军中威信很高,不少将士看到他拥兵自立,已经背弃大康投奔他而去,加上草寇势大,我方一连吃了几个败仗,现今士气低迷,想要重振军威,扭转战局绝非短时间内可以做到。”
苏无垢听到局势如此恶劣,不禁花容失色:“怎么?形势当真如此恶劣吗?”
萧逆寒道:“所以我们必须做好两手准备,一,调遣大军在铁血关布置防线,与反贼决一死战,二,必须尽快将皇室向东北转移。”他停顿了一下又道:“无垢,我不想骗你,迁都之事乃是我授意提出,真正的用意是想让陛下和你撤入安全之地,两军交战攻守进退最是平常不过,只要我们保存足够的实力,稳固军心之后,再来对付那帮乌合之众自然不费吹灰之力,想不到这次陛下竟然如此固执……”
苏无垢叹了口气道:“这康都毕竟是列代祖宗刻苦经营赚下的一份家业,让他这样放弃,心中自然不会好过。”
萧逆寒道:“我已经下令让人加紧扩建东都新宫,等到新宫建成之后,无论规模还是气魄,比起这里都要恢宏许多。”
苏无垢缓缓点了点头:“这件事你看着办吧,陛下那里,我会想法子劝劝他!”
萧逆寒意味深长道:“只怕他未必肯听你劝!”
苏无垢颇为自信的笑道:“陛下最听我的话!”
龙渊让邱富海将那名女刺客提到了乐寿堂,愤怒已经将他的双目染红,他抓住那女刺客的长发,怒吼道:“你老老实实给朕交代清楚,昨晚的火究竟是不是你们放的?”
那女刺客虽然身陷囫囵,可仍然是异常坚强,樱唇紧闭,一个字也不说。
龙渊恨恨点了点头道:“你不说!好!朕今日便结果了你的性命!”
邱富海低声道:“陛下,杀了她便无法擒获她的同党了!”
龙渊怒道:“朕已经对这帮草寇没有任何的兴趣!”他转向陈武阳道:“陈武阳,找个偏僻无人的地方,把这个女刺客解决了!既然查不出幕后真凶,这件事就到此为止!”
陈武阳看到龙渊杀意已决,只能应了一声,恭敬道:“陛下,只怕在宫内不方便下手!”
龙渊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道:“让邱总管将你们送出宫去,随便找个荒郊野外的把她杀了,难道这点小事还要朕亲自去做吗?”
陈武阳和邱富海都看出龙渊的心情极度恶劣,慌忙领命后押着那名女刺客去了。
龙渊又叫来了赵长春,压低声音道:“你悄悄跟着陈武阳,无论发生任何事,只管旁观,绝不可插手!”昨天在陈武阳出面为女刺客求情之时,龙渊便心生疑窦,刚才让陈武阳去做这件事,正是为了对他进行试探。
赵长春暗自心惊,看来小皇帝并没有信任这个新来的侍卫,将女刺客交给他分明是为了试探他是否忠诚。
龙渊带着满腹的心事返回了寝宫,刚刚走入宫门,便看到太后的贴身宫女明芳迎了上来,恭敬道:“陛下,太后有要事请您过去!”
龙渊冷冷道:“朕今日没空,告诉太后,等我料理完宫中的事情,抽空去看她!”
明芳微微一怔:“陛下,太后她……”
龙渊根本没有继续理会她的意思,重重拂了拂衣袖,走入寝宫之中。
看到龙渊浑身湿透的走了进来,紫芜慌忙让百虹和晴丫儿去准备热水,来到龙渊面前帮助他脱下湿漉漉的皇袍,自从走入宫内,龙渊始终脸色凝重一言未发。
紫芜悄然揣测着龙渊此时的心情,不敢轻易说话,生怕一语不慎将他得罪,因而招来一顿无辜的责罚。
紫芜虽然已经侍奉龙渊多日,可是还从未见过龙渊赤身露体的样子,因为长期住在宫内的缘故,龙渊的肤色白皙而充满光泽,从小的锻炼让他的肌肉饱满而匀称。
紫芜红着俏脸将白色棉质长袍为龙渊披上,一颗芳心怦怦直跳。
龙渊缓步走入寝宫右侧的浴室之中,梅花形状的浴池之中已经注满热水,水波荡漾,清澈澄净,水面之上还漂浮着一些粉红色的花瓣。龙渊展开臂膀,身后的紫芜将他的长袍脱下,龙渊进入浴池之中,将头颅深深埋入水中,微热的水温熨烫着他的神经,让他接近冰冷绝望的内心慢慢复苏起来。池水的温度也融化了他凝固在内心的泪水,在水下终于流出他的眼眶,又迅速融入池水之中,他忽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脑海中一片空白,记忆在此时突然中断……
“陛下……”迷迷糊糊中龙渊听到紫芜焦急的呼唤,当这声音在耳边变得清晰和真实起来,他缓缓睁开了双目,却惊奇地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卧榻之上。
紫芜充满焦急的俏脸在他的视野中从朦胧渐渐变得清晰,明澈如水的美眸中荡漾着焦急的泪光:“陛下……”
龙渊有些勉强地笑了笑,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头部却感到一阵眩晕,慌忙闭上了双目:“朕,这是怎么了?”
“陛下,刚才太医已经来过,说陛下是受了风寒,休息一下就会好的!”
龙渊点了点头,这才隐约想起刚才进入浴池后的情景,自己好像是晕倒在了浴池之中,依稀记得紫芜和百虹她们将自己救了上来,他低声道:“朕生病的事情没有传出去吧?”
紫芜嫣然笑道:“陛下放心,太医那边已经交代过了,这种事情没有陛下的许可,我们绝不会透露出去,以免造成更大的慌乱。”
龙渊不禁看了看紫芜,想不到她的头脑居然如此清晰。
紫芜从床边几上端起草药道:“陛下,太医让你醒来后马上将汤药服了!”
龙渊点了点头,在紫芜的搀扶下坐起身来,凑近药碗将汤药喝了个一干二净。紫芜将空碗放下,玉臂拦住龙渊的肩膀,帮他缓缓躺下,龙渊嗅到紫芜娇躯传来的隐隐幽香,心神不禁一荡,目光从紫芜醉人的俏脸游弋到她雪白娇嫩的粉颈之上。
紫芜柔声道:“陛下,您好好歇息,奴婢先行退下了。”
百虹和晴丫儿收拾好药碗走出门外,紫芜为龙渊掖好被角,正欲离开之时,却被龙渊伸手捉住柔荑:“留下来,陪朕说说话儿!”
紫芜轻轻咬了咬下唇,含羞点了点头。
百虹和晴丫儿会意地掩上房门,龙渊拍了拍身边的床榻:“上来,朕感到好冷!”
紫芜美眸之中宛如春水般荡漾起来,目光如诗如梦,她褪去绣鞋罗袜,小心偎依在龙渊身旁躺下,两人之间却还相隔着一拳的距离。
龙渊展开臂膀有些生疏地探入紫芜螓首之下,揽住她的香肩,将她的娇躯拥向自己。
紫芜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俏脸飞起两片娇艳的红霞。
龙渊的手指轻轻抚摸着紫芜的俏脸,终于他端起紫芜曲线完美的下颌,垂下头,有些生涩的印在紫芜温软的柔唇之上,紫芜发出一声诱人的嘤咛,樱唇微启,龙渊的舌尖突破了她的檀口贝齿,与她柔软湿糯的香舌缠绵在一起,两人朦胧青涩的情欲瞬间被这一吻点燃。
紫芜如扇般的睫毛上下轻颤,清潭般深邃迷人的美眸微微闪动,长裙的领口已经敞开,露出洁白晶莹的一双藕臂,柔腻滑润的香肩,龙渊的手从紫芜敞开的领口伸了进去,捉住那双温软而又充满弹性的酥胸。
“陛下……”紫芜娇柔道,红嫩的柔唇微微开启,秀靥下那抹嫣红晶莹如玉,她的长裙已经完全从娇躯之上褪去,红色肚兜和冰积雪肤对比出令人炫目的妩媚之美,龙渊用力扯断她肚兜的系带,失去束缚的两点樱红发出令人悸动的微微颤抖,龙渊的双手轻轻抚摸着她如丝缎般滑腻的肌肤,健硕的胸膛贴在她充满弹性的双峰之上。
紫芜轻扭纤腰,这象征性的挣脱,却更加激发出龙渊潜藏多年的情欲,他分开紫芜雪白修长的美腿,试图进入伊人的体内,紫芜含羞闭上美眸,马上就发现自己却是虚惊一场,龙渊一张英俊的面孔涨得通红,连番努力却依然未能成功攻占紫芜的娇躯。
一颗汗水从龙渊的额头滑下,低落在紫芜光洁的额头上,他望着紫芜极具诱惑的方寸之地,却苦于不知如何采摘,低声道:“帮帮朕……”
紫芜娇羞难奈,纤手颤抖着探了下去,一股撕裂般的痛楚猛然从身下传来,紫芜发出一声凄艳哀婉的惊呼,一双玉臂下意识地抱紧了龙渊的身躯,龙渊清晰的感觉到紫芜体内的颤抖,她张开檀口,因为痛楚而倒吸着冷气。
龙渊俯下身去,用力吻住紫芜的樱唇,他肌肉的轮廓因为激烈地动作而不断起伏着,紫芜如水双眸之中闪着羞涩而又似乎有些痛苦的神情,修长美腿轻轻缠绕住龙渊的身躯。
龙渊的心中忽然感到一阵满足,这感觉并不仅仅来自于肉体,而是来自心灵,他忽然感觉到自己和紫芜之间的距离原来可以如此接近……
紫芜静静偎依在龙渊的怀抱之中,俏脸之上的红晕仍然未能褪去,龙渊轻轻抚摸着她娇嫩的肌肤,低声道:“你恨朕吗?”
紫芜昂起头,美眸之中充满柔情,她忽然凑了过去,勇敢地在龙渊的面庞上轻吻了一记:“紫芜对陛下只有爱,从未有过恨!”
龙渊抚摸着她乌黑柔滑的长发,低声道:“朕会永远记住你这句话!”
陈武阳将女刺客推下马车,霍然从腰间抽出长剑,剑刃搭在她的玉颈之上,冷冷道:“铁中豪为什么会派你前来行刺陛下?”
女刺客不屑看着陈武阳:“你只是一个昏君豢养的走狗罢了!”
陈武阳猛然扬起长剑闪电般向她挥去,剑影过后,那女刺客却毫发无伤,捆在她身上的绳索寸寸断裂,陈武阳还剑入鞘,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瓶抛在她的面前:“里面是酥骨散的解药,你走吧!”
女刺客不能置信的看着陈武阳,不知道他为何会放过自己。
陈武阳道:“苏红袖曾经对我有恩,这条性命权当是我还给她了!”
女刺客默默拾起玉瓶,从中倒出一颗红色的药丸吞入口中,望着陈武阳正在走远的背影,她忽然道:“昏君无道,你为何还要为虎作伥?”
陈武阳停下脚步,他缓缓转过身去:“我陈武阳虽然是一介武夫,却知道男儿立世,当忠君报国,大康今日的局面并非陛下造就,我相信,陛下仍是一位英明君主,只要给他时间,陛下必然能够扫清笼罩在大康之上的层层阴霾,重振国威!”他凝视那女刺客道:“你回去若是见到苏红袖,帮我转告她,莫要被仇恨蒙上了眼睛!家恨国仇,千万不可混于一谈!”
那女刺客点了点头:“我会转告将军……”她犹豫了一下,终于下定决心道:“皇宫的火不是我们放得!”
陈武阳双目一亮,抱拳道:“多谢姑娘!”
陈武阳回去交差的时候,龙渊已经在御书房等他,刚刚走入御书房,赵长春便悄然冲了上来,将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怒喝道:“跪下!”
陈武阳微微一怔,看到龙渊阴沉的面庞,心中顿时清楚,定然是自己放女刺客走的事情已经被他知道,心中不免有些失望,想不到小皇帝终究还是没有信任自己。陈武阳屈膝跪下,大声道:“末将叩见陛下!”
龙渊慢条斯理的饮了一口茶:“陈武阳,你知罪吗?”
陈武阳脸上没有任何畏惧,大声道:“臣不知罪在何处?”
龙渊冷笑了一声:“朕让你杀了那女刺客,你竟然私自将她放了,这便是抗旨不遵,按照大康律例,抗旨不遵就是死罪!”
陈武阳道:“陛下既然这样说,臣唯有一死以报圣恩了!”
看到陈武阳视死如归,龙渊不禁好奇起来:“陈武阳,你当真不怕死吗?”
陈武阳道:“臣的确放了那名女刺客,按照陛下的说法,臣抗旨不遵,理应是死罪!”
龙渊怒道:“混帐东西,朕从来不滥杀无辜,今日的事情你定然要给我说个明白,想死?哪有那么容易!”
这下连赵长春都看出来了,龙渊根本不是真心想杀陈武阳。
陈武阳道:“陛下还记得吗?臣第一眼便认出了那玉蝴蝶乃是红袖营的标记!”
龙渊缓缓点了点头道:“不错,朕就是从那一刻开始奇怪,你身为羽林军头目,缘何对反贼的事情知道的那么清楚?”
陈武阳道:“臣在成为羽林卫之前,隶属于刑部,三年前抄灭中书令苏梦泽府邸之时,我恰恰参与了行动。”
龙渊微微一怔,他仍然记得那次抄灭中书令苏梦泽府邸的事情,当时萧逆寒下令将苏梦泽斩首,灭其九族,在刑部前往缉拿苏梦泽家人的时候遭到顽强抵抗,刑部派去的一千名士兵竟然在战斗中死去近八百人,后来萧逆寒又临时调拨五千兵马,方才将苏府攻下,萧逆寒恼羞成怒,将苏府内所幸存的家人,共计七十三口,无论老弱妇孺,全部凌迟处死,这件惨案在大康国内引起巨大反响,连太后苏无垢都感叹萧逆寒的手段太过残忍。
陈武阳道:“臣当时负责守住后门,在混战之时被一名少女刺伤,最后关头,她放过了我的性命,那位少女便是苏梦泽的女儿苏红袖,也就是现在统领红袖营的女将军!”
龙渊低声道:“那名女刺客便是她吗?”
陈武阳摇了摇头道:“不是!臣这样做是为了还她一个人情,自此之后,我再也不欠她什么了。”
龙渊沉吟道:“以你的武功竟然还敌不过这个苏红袖,看来这丫头的武功当真是高深莫测!”
陈武阳道:“陛下,今日那女刺客临走之时曾说,宫内的这场大火跟他们无关!”
龙渊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奇:“朕知道了!陈武阳,你虽然救过朕的性命,可是这次私自放走女刺客之事,朕却不能轻饶你!”
陈武阳道:“陛下要杀要罚,陈武阳绝无怨言!”
龙渊冷冷道:“既然你欠了苏红袖的人情,朕便罚你替朕去苏家的墓前上几柱香,顺便帮朕对他的亡灵说一声,是忠是奸,朕早晚会给他一个公道。”
陈武阳热泪盈眶,恭恭敬敬在龙渊的面前叩了三个响头:“臣叩谢圣恩!”,心中暗暗道:“陛下果真是一位英明的君主,我陈武阳今生今世决不可辜负圣上对我的恩德!”
赵长春也是刚刚知道昨晚小皇帝曾经遇刺,不由得惊出了一身冷汗。
龙渊向他道:“赵长春,刚才你听到什么了?”
赵长春慌忙跪下道:“臣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没看到!”
龙渊满意地笑了笑:“都退下去吧!”
等到他们都离去,秉善方才低声道:“陛下是不是早就已经猜到这场火并不是那两名刺客所为?”
龙渊点了点头道:“你有没有留意到,昨晚皇宫大火绝非少数人能够做到,天和殿、地和殿以及周围共计三十二间宫舍几乎在同时着火,纵火者显然是一个群体,而且他们一定极为熟悉皇宫内的环境。”
“陛下是说,这纵火者乃是来自于皇宫内部?”
龙渊冷冷道:“这宫室刚刚点燃,萧逆寒便急着奏请迁都,他的用心不用想也能够猜得到!”
秉善叹了口气道:“陛下说的是,这件事萧太师的确有着太多的疑点。”
龙渊道:“迁都的目的并不是躲开什么匪患,而是意在将我大康国库的财富转移出去,东都原本是秦都,秦国灭亡之前都城就在那里,萧逆寒打着修建新宫的名义,等到新宫建成,却不知坐在龙椅上的又是谁?”
秉善低声道:“陛下,就算你坚决反对迁都,也无法阻止萧逆寒将大康国库之中的财富源源不断的转往东都,您莫要忘了,太后在兴建新宫的事情上站在他的一边。”
龙渊的双目中流露出一丝痛苦莫名的神情:“秉善,你是不是以为朕这次注定要失败?”
秉善并没有直接回答龙渊的问题,低声道:“奴才以为,陛下理当早做打算,在形势进一步恶化之前,找到一条最为稳妥的退路。”
虚无我站在相府门前,默默凝望着紧闭的大门,终于要和这座已经居住了三十年的宅院分别,内心中百感交集,门前的柳树已经吐绿,只可惜他再也看不到这几株柳树随风摇曳的怡然风姿。
虚翰良来到父亲的身边,恭敬道:“爹爹,时候不早了,咱们该上路了。”
虚无我点了点头,他缓缓走入车前,却总觉着身后有一双眼睛在看着自己,不由自主又停下脚步,转过身去,身后空空荡荡哪里有人在,他苦笑着摇了摇头,忽然想起那目光分明属于小皇帝龙渊,情不自禁打了一个冷颤,他有些惶恐的向马车走去,刚刚上了马车,却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掀开车帘望去,却见他的亲信徐世维风尘仆仆的冲到面前,勒住马缰翻身从马背上跃了下来,惊慌道:“相国,大事不好了!”
虚无我心中也是震骇不已,这徐世维正是他派出护送他孙女儿虚慧妍的亲信,他们已经走了数日,怎么会突然折返回到康都?
他慌忙推开车门走了下去:“世维,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
徐世维满脸惶恐,将手中一封信交到虚无我的手中,附在他耳边低声道:“小姐不见了,只留下这一封信!”
虚无我双手颤抖着撕开信封,从中取出信笺,却见上面写着一行娟秀的小字‘以家为家,以乡为乡,以国为国,以天下为天下!’。虚无我身躯一震,脸上竟浮现出一丝愧色。
虚翰良凑到父亲面前,虚无我将那信笺交到他的手中,虚翰良愕然道:“这句话好像是出自《管子。牧民》……”
虚无我声音低沉道:“她是在告诉我们,走出这一步,她永远不会再和我们相认,从今日起,她的命运已经和大康紧紧联系在一起……”
虚翰良愕然道:“可是这上面什么都没有写明啊?”
虚无我叹了口气道:“有些时候,我真是怀疑慧妍是不是你亲生的?”他心中黯然,从孙女儿的这封信中已经可以看出,他们父子两人在大康危难关头的逃避,已经让她引以为耻,她的出逃正是对他们的无声抗争。
“爹,我们还走吗?”
虚无我缓缓点了点头道:“开弓没有回头箭,离开还有活下去的希望,留下来等待我们的只是一条绝路,中书令苏梦泽被灭门的惨剧你还记得吗?”
虚翰良内心一颤:“可慧妍她……”。
虚无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她已经大了,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我想她自己清楚……”
萧逆寒剧烈的咳嗽着,他的双肩因此而不断的抖动,仿佛要将心肺咳出来一般,苍白的面孔也因此而泛出些许的红色,许久他方才止住咳喘,移开掩在唇上的锦帕,上面已经沾满了鲜血,萧逆寒的微笑中带着淡淡的忧伤,或许他的生命已经将要走到尽头。
窗外一枝海棠静静绽放,粉色的花瓣绽放在充满生命绿色的绿叶之中,微风轻拂,黄色的花蕊微微颤动,萧逆寒似乎听到了生命的声音,他的双目湿润了,内心被这充满生命力的一幕深深感动。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萧逆寒擦净了嘴唇,悄然将锦帕塞入怀中,转过身去,正看到大儿子萧牧远充满焦虑的面孔,萧逆寒露出一个微笑:“什么事情让你慌成这幅模样?”
萧牧远大声道:“爹,刚刚收到消息,逆天王铁中豪联合黑旗帅楚裂天已经攻破铁血关,两军联合计有十五万之众,正向康都而来!最迟三日他们便可以抵达康都正门!”
萧逆寒轻轻哦了一声,脸上的表情依然如古井不波:“哦!想不到铁血关竟然这么容易就被攻破?”
萧牧远叹了口气道:“我军接连吃了败仗,蓝偱偏偏在这个时候拥兵自立,军心已经濒临涣散的边缘,再加上那帮逆贼不知给百姓灌了什么迷魂药,弄得百姓全都跟着他们造反!”
萧逆寒低声道:“民心!”
“民心?”
萧逆寒缓缓点了点头道:“得民心者得天下,那帮刁民只要能吃饱穿暖,自然不会考虑其他的事情,哪个给他们饭吃,他们追随哪个!”
萧牧远道:“爹,看来大势已去了!”
萧逆寒双目迸射出异样神采:“牧远,你今夜便护送家人前往东都!”
萧牧远不无顾虑道:“可是,孩儿若是如此做,我们萧家岂不是更要落人口舌?”
“大丈夫做事当断则断,哪管他人做何感想?”萧逆寒握住萧牧远的双肩道:“更何况有我在康都断后,任何人都说不出我们萧家的不是!”
萧牧远重重点了点头道:“爹!那帮匪徒极其强悍,你也要多加小心!”
萧逆寒淡然笑道:“你放心,康都的事情一旦处理完毕,我便马上前往东都与你们会和!这封信,等你见到牧野的时候,你们两个一起启开!”他将早已准备好的一封信交给萧牧远,萧牧远恭敬接过,双膝跪倒在地下道:“爹!你一定要保重!”虎目之中已经满是泪光。
义军攻破铁血关的消息第一时间传入了皇宫内,宫墙内乱成一团,众多朝臣聚集在人和殿,这也是大火后唯一幸存的大殿,相互之间惶恐讨论,等待着小皇帝出来拟订对策。
龙渊此时却静静坐在御书房内,身边站着秉善、邱富海、陈武阳和赵长春,这四人也是他目前可以信得过的寥寥几个。
邱富海一脸愁容道:“小祖宗!那帮匪军就要攻到康都了,您还是尽早做出打算,趁着他们没来之前尽快迁都吧!”
龙渊平静道:“太后那边有什么反应?”
邱富海道:“她仍然病着,不过现在已经命令宫女太监开始收拾东西,最迟明晨就会离开康都。”
龙渊缓缓点了点头道:“邱富海,你去跟她说,今晚我去拜候她老人家!”
邱富海应了一声先行离开了御书房。
龙渊目光在赵长春和陈武阳的脸上一一扫过,低声道:“朕待你们如何?”
赵长春和陈武阳同时跪下道:“陛下,臣早已将性命交给了您,只要您一句话,刀山火海我们只管闯了过去!”
“好!”龙渊霍然站起,双目之中流露出激动的光芒。
秉善却暗暗叫苦,小皇帝并没有及早撤离的意思,从眼前的局势来看,康都城破只不过是早晚的事情,他留在这里也无法扭转大局。秉善低声道:“陛下,老奴有些话想单独对您说!”
龙渊点了点头,赵长春和陈武阳识趣的离开御书房。
秉善屈膝跪倒在龙渊面前,泣不成声道:“陛下,趁着那帮乱匪没有攻破康都以前,快快撤离吧!”
龙渊冷冷道:“秉善,连你也劝朕迁都?”
秉善含泪道:“有句话老奴始终都不敢说,天命不可违,眼看大势已去,陛下又何必固执己见,眼下军心涣散,百官争相逃走,您坚持留在这里又有什么意义?”
龙渊低声道:“萧逆寒早已借着兴建东都之事,掏空了我大康国库里的银子,现在大康的东部北部,多数城镇已经落入他们萧家父子的手中,朕答应迁都,等于给他一个名正言顺打劫我大康江山的最后机会,他若是对朕产生杀意,我定然无法活着抵达东都,他若是留着朕的性命,朕即使到了东都,仍然要继续当这个傀儡皇帝,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朕宁愿死,也不愿意继续这样活下去!”
秉善颤声道:“陛下究竟想怎样做?”
龙渊一双虎目之中闪烁着悲凉的泪光:“祖宗的江山朕已经保不住了,可是萧逆寒这个逆贼,我决不会将他放过!”
“陛下,你这又是何苦?”
龙渊缓步来到秉善的身前,亲手将他从地上扶起:“秉善,朕从幼小的时候,幸亏有你在我身边,教晓我做人的道理,让我认清臣子的忠奸面目,朕从你这里学到了许多。”
秉善已经是泪眼模糊:“老奴没用,不能为陛下分忧解难……”
龙渊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康都的确已经保不住了,记得你在家乡还有不少的亲人,趁着现在那帮反贼没有攻破城池,你趁早去吧!”
“老奴不走,就算是死也要死在陛下的身边!”秉善呜咽跪下。
龙渊叹了口气:“朕已经不要你的保护,朕也不要你再侍奉,你去吧……”
龙渊静静坐在自己的寝宫之中,目光中充满了悲凉和绝望,环视这雕梁画栋富丽堂皇的宫室,心中明白,自己距离离开这里的时候已经不远了。
百虹和晴丫儿正在默默收拾着东西,紫芜端着熬好的参汤送到龙渊的面前:“陛下,您吃些东西吧!”
龙渊抬头看了看紫芜,却见她一双清泉般明澈的美眸中充满了忧伤与哀愁,每个人都知道形势严峻,康都城在起义军的围攻下已经岌岌可危。
龙渊的唇角忽然浮现出一丝微笑,在紫芜的记忆中还从没有见到过他笑得如此开心,如此灿烂,宛如一抹阳光驱散了漫天的阴云,龙渊接过参汤,一饮而尽。
身后忽然传来晴丫儿惊奇的声音,龙渊回过头去,却见百虹和晴丫儿两人看着书案上的一件东西,俏脸通红。
龙渊起身来到她们身边,原来她们整理书案的时候掉出来一幅卷轴,正是他前些日子从太庙得到的那幅春宫图,两名宫女看到上面如此赤裸裸的男欢女爱的图形,自然感到娇羞难耐。
紫芜也随龙渊走了过去,将那卷轴上的图案看的清清楚楚,她和龙渊初试云雨,对这种事情更为敏感,想起那个迷乱温馨的夜晚,一时间脸红心跳,一双玉腿变得酥软起来,她慌忙移开美眸,眼睛的余光仍然扫到上面的落款,竟然写着龙胤空的名字,芳心中又是一惊。
龙渊拾起卷轴,他无意中看到紫芜神情的微妙变化,心中警惕顿生,紫芜虽然已经成为自己的女人,可毕竟是萧逆寒的外甥女,很多事情必须要作出回避。
他收起卷轴,这时候太后苏无垢又让邱富海过来请他,龙渊考虑之后,让赵长春和陈武阳两人陪同自己前往慈宁宫。
慈宁宫前的广场上,已经装好了满满的七大车东西,看来苏无垢已经为逃离康都做好了所有的准备。
看到小皇帝前来,正在广场内收拾装车的一帮宫女太监跪下去一大片。
龙渊皱了皱眉头,根本没有理会他们,示意赵长春和陈武阳在外面等候,带着邱富海走入慈宁宫。
苏无垢看到龙渊,慌慌张张迎了上来,双手抓住龙渊的手臂,过去雍容华贵的气度也已经被惊慌失措所取代:“皇儿……听说那些贼军已经杀到了康都城外!”
龙渊淡然笑道:“母后不必惊慌,康都城墙高阔,还有十万将士守城,那些贼军一时间是攻不进来的。”心中却暗暗苦笑,现在守城的将领不过三万多人,康都城破已经成为定局。
经他安慰,苏无垢心神稍定,拉着龙渊坐下,含泪道:“皇儿,趁着那帮贼军还没有攻破城池,你还是尽早下令迁都吧!”
龙渊静静看着苏无垢,他的目光宛如秋日无波湖面,从中找不到任何的惊慌与不安,在他的注视下,苏无垢却忽然感到一阵慌乱,她搞不清自己为了什么会如此慌乱,有些生硬的笑了笑:“皇儿……你……你究竟打算怎样去做?”
龙渊微笑道:“母后,孩儿打算让侍卫先护送母后离开康都……”|
“不!我要和你一起走!”苏无垢抓住龙渊的手臂道。
龙渊轻轻拍了拍苏无垢的手背,心中却生出一股厌恶之情,想起苏无垢协助萧逆寒对他做过的一切,默默下定决心,决不会轻饶了这个秽乱后宫,颠覆社稷的女人,他低声道:“母后,给朕一天时间,朕会给你一个明确的答复!”
萧逆寒此刻正在畅音阁内静静坐着,面前的茶水早已冷却,他整个人宛如入定一般紧闭着双目。
房门缓缓开启,一个身披深蓝色斗篷的窈窕身影悄然步入畅音阁内,她缓缓掀开斗篷,露出一张清丽绝伦的俏脸,却正是萧逆寒送入宫中侍奉龙渊的紫芜,紫芜婷婷袅袅来到萧逆寒的面前跪下,柔声道:“紫芜参见太师!”
萧逆寒霍然睁开双目,逼人的寒芒宛如暗夜星辰般闪烁,又宛如利剑直刺紫芜的心中,紫芜芳心一颤,竭力保持表情的平静,俏脸之上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萧逆寒端起几上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很久没有品尝到你炮制的茶水了!”
“太师,紫芜这就去为您煮茶!”
萧逆寒缓缓摇了摇头道:“饮茶需要心境,乱贼兵临城下,大康眼看就要四分五裂,再好的茶水我也无法品评出其中的滋味。”
紫芜小声答道:“紫芜不懂得天下大事……”
萧逆寒目光一凛,他低声道:“刘婆婆在偏厅等你!”
紫芜咬了咬下唇,俏脸之上流露出羞赧之色,萧逆寒口中的刘婆婆乃是他心腹稳婆,他之所以如此说,是想让刘婆婆为紫芜验明正身。
紫芜含羞道:“紫芜不敢欺瞒太师,陛下已经临幸过奴婢!”
萧逆寒皱起眉头,他并没有表露出任何的惊奇,低声道:“小皇帝很喜欢你!”
紫芜摇了摇头道:“奴婢不清楚!”
“当初你父母双亡,我帮你安葬了他们,又将你从恶人的手中救出,抚养你成人,我有没有一丝一毫的亏待过你?”
紫芜含泪叩首道:“太师,您对紫芜恩同再造,紫芜就算结草衔环也无法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很好,能够听你亲耳说出这番话,我欣慰的很!”萧逆寒轻轻吹去漂在水面上的茶叶儿,慢慢咽了一口,然后不紧不慢道:“说吧!”
紫芜道:“陛下为人谨慎,对奴婢始终抱有提防之心,他和周围人密议之时并不在寝宫。”
“周围人指得是哪几个?”
紫芜芳心又是一颤,俏脸变得越发苍白,她虽然一早就知道自己是萧逆寒安插在龙渊身边的一颗棋子,可是自从被龙渊破身之后,芳心之中不知不觉已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现在向萧逆寒说出龙渊的事情,竟然感到一阵阵深重的负疚感,她反反复复的告诉自己,萧逆寒才是自己真正的主人,而龙渊呢?龙渊不仅仅是她名以上的主子,还已经成为她生命中的第一个男人,她正在出卖自己的男人!这个想法让紫芜芳心中一阵刀绞般的疼痛,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减轻内心的痛苦。
“周围人是哪几个?”萧逆寒的声音陡然变得严厉了起来。
“无非是小贵子,百虹,晴丫儿……”
萧逆寒忽然扬起右手,将手中的茶盏重重掷到了地上,茶盏应声而碎,瓷片四处纷飞,一片尖利的瓷片掠过紫芜光洁的前额,割出一道半寸长度的血口,鲜血瞬间染红了紫芜雪白的肌肤,她抿起樱唇,一动不动的跪在那里。
萧逆寒叹了一口气:“你在骗我!”
紫芜含泪仆倒在地:“奴婢不敢骗您!”
“好!我且问你,龙渊的手中是不是有一幅神武帝的手绘丹青?”
紫芜内心一惊,龙渊手中的那幅春宫图落款的确是神武帝龙胤空,真正让她惊奇的并不是春宫图,而是这件事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已经传入了萧逆寒的耳中,可以断定,龙渊的身边除了她以外一定还有萧逆寒安插的亲信,她的脑海中迅速闪过百虹和晴丫儿的面孔,这亲信一定是她们两人之中的一个。
紫芜何等聪明,即使在萧逆寒的高压之下,仍然迅速冷静了下来,俏脸上流露出万分羞涩的神情:“奴婢……奴婢本想将此事告诉太师,可是……可是那是一张淫秽的春宫画儿,让我如何能够说出口……”
萧逆寒冷冷看着紫芜,这丫头的话倒有几分可信之处,可是凭直觉他判断出这幅春宫图绝不寻常,事实上他从心底认为一切和神武帝龙胤空有关的事情都不会那么简单,春宫图?龙胤空既然留下的东西一定有它的意义。萧逆寒森然道:“紫芜,我可以救你,一样可以杀你!”
紫芜含泪道:“太师,紫芜绝不敢生有贰心,若然太师当真怀疑我,紫芜愿一死表白心迹!”
萧逆寒神情稍缓,低声道:“我给你一天的时间,无论采取怎样的手段,都要将那幅春宫图交到我的手中。”他顿了顿又道:“明日黄昏,我会在慈宁宫等你的消息!”
紫芜脸色苍白,颤声道:“太师……若是让陛下发现……奴婢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
萧逆寒冷笑道:“盗出春宫图,你就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就再也不用留在他身边,根本不用担心他会对你不利!”
紫芜缓缓点了点头,她轻声道:“太师,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这件事做完以后,我想离开康都前往南郡。”
萧逆寒淡然笑道:“你放心,只要为我办好这件事,我再也不会为难你!”
龙渊负手站在小楼之上,眺望远方的天空,晚霞将西边的天空染得红彤彤的,宛如鲜血涂抹在天幕之上,显得凄凉落寞,龙渊心底默默道:“难道大康的国运当真已经走到穷途末路?”
身后响起紫芜轻盈的脚步声,她带来了一件金色外氅,小心为龙渊披在肩头,柔声道:“陛下大病初愈,一定要保重身体!”
龙渊转过身去,留意到紫芜额角的血痕,关切的伸出手去,指尖轻轻抚摸在伤口的边缘:“怎么回事?”
紫芜俏脸微红,小声道:“奴婢不小心,被树枝刮到了!”
龙渊关切叮嘱道:“朕房内还有些金创药,快跟我去敷药,千万不要留下了疤痕!”
紫芜芳心一暖,轻轻嗯了一声,任由龙渊牵了她的小手,回到寝宫之中。原本在寝宫内收拾东西的宫女太监看到二人进来,慌忙识趣的退了出去。
龙渊看着已经变得空旷许多的宫室不由得微微一呆,黯然叹了一口气,来到床前,找出一个玉匣,让紫芜在身边坐下,从玉匣中取出一些淡蓝色的金创药,为紫芜细心涂抹在创口之上。
紫芜闭上美眸,黑长而蜷曲的睫毛微微颤抖,她和龙渊的距离如此之近,她可以清晰的感受到龙渊灼热的呼吸。
龙渊望着紫芜如鲜花般娇艳的樱唇,手指忍不住轻轻抚摸她柔软润泽的唇,然后挑起她的下颌,深深吻落在紫芜的樱唇之上,两行晶莹的泪水顺着紫芜皎洁的面颊缓缓滑落,龙渊品尝着其中微微的咸涩,低声道:“你收拾收拾,明日跟着小贵子他们先前往东都去吧!”
紫芜忽然张开双臂用力抱住龙渊的身躯,俏脸紧贴在龙渊的腹部,无声啜泣起来。
龙渊虽然看不到她的面庞,却能够感受到,自己的外袍已经被她的泪水沾湿,内心中感到一阵酸楚,兵临城下,四面楚歌,身为帝王最大的悲剧莫过于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江山社稷就此四分五裂,他虽然对萧逆寒亲手送到身边的紫芜始终抱有疑心,可是怀中的这个温软娇躯毕竟是他第一个女人。自然而然的产生了对紫芜的呵护,倘若康都城破,自己将去向何方?自己的女人又将面临怎样的命运?想到这里,龙渊感到一股难言的悲凉,这种感觉让他情不自禁抱紧了紫芜,他的双手探入紫芜的衣襟,用力揉搓着紫芜娇嫩的肌肤。
肌肤传来微微痛楚,让紫芜不禁发出一声低吟,龙渊捧起她的俏脸,狂热和悲凉混杂的目光让他整个人充满了悲怆的野性。
紫芜的心弦被龙渊的目光所触痛,她能够体会到龙渊内心深处的痛苦。
龙渊用力撕扯着紫芜的长裙,直到她的娇躯之上再无寸缕,然后极其用力地侵入了她,因为疼痛,紫芜的娇躯猛然痉挛了一下,她的反应更刺激了龙渊的欲望,他用力在伊人的玉体上纵横驰骋,紫芜温软湿润的娇躯让他悲凉的内心渐渐平复,用力拥住紫芜的身体,仿佛生恐稍一放松她就会从自己的身边溜走。
紫芜的玉臂长腿缠绕着龙渊,默默用柔情抚慰者他的内心,她清晰地感受到龙渊此刻的孤独,此刻的痛苦,此刻的愤怒与仇恨:“我……不走……”她的声音虽然不大,却如同惊雷般震彻在龙渊的脑海中。
龙渊呆呆看着她的明眸,理智在瞬间回到他的体内。
紫芜用力揽住他的腰背,仿佛要和龙渊完全融合在一起,龙渊俯下身去,他们的唇舌疯狂交缠在一起,身体的每一部分竭力感受着对方的热力,直到他们的激情在夜色中完全爆发……
紫芜的俏脸紧贴在龙渊赤裸的胸膛上,感受着他的心跳,他的呼吸。
龙渊轻轻抚摸着紫芜的长发,当激情褪去,他的头脑重新冷静了下来,缓缓坐起身,月光从窗格中投射到他的身上,赤裸的肌肤上泛起健康而深沉的反光。
紫芜默默起身,为龙渊披上棉袍。
她的衣裙被龙渊扯碎,只能用龙渊宽大的长袍遮住曼妙的娇躯。
点燃宫灯,室内顿时变得明亮了许多,龙渊深邃的目光在光影中闪烁,许久方才低声道:“明日清晨,朕就不送你了!”
紫芜用力摇了摇头:“我不走!”
龙渊怒视紫芜:“你敢抗旨?”
紫芜含泪跪在龙渊面前:“紫芜生是陛下的人,死是陛下的鬼!陛下不走,紫芜也不走!”
“放肆!”龙渊怒喝道,他咬了咬下唇:“是萧逆寒让你如此逼我的吗?”
紫芜脸色苍白道:“陛下从未相信过我吗?”
龙渊看着紫芜流满泪水的俏脸,慢慢伸出手去,用拇指为她擦去脸上的泪珠儿:“在这种时候,朕信与不信又有什么分别?”
烛光摇曳,紫芜包裹在宽大棉袍中的娇躯更显弱不禁风楚楚可怜,可是明眸之中的目光却变得无比坚定:“对紫芜来说,陛下的回答却至关重要!”
龙渊走到她的面前,握住她的柔荑,将紫芜从地上拉了起来,低声道:“朕相信,此刻的你对朕没有虚情假意,从你的双目中,朕能够看出你心疼朕……”
“陛下……”紫芜含泪扑入龙渊的怀中,萧逆寒在将紫芜敬献给龙渊之初,并没有想到紫芜的身体被龙渊征服的那时起,内心的天平已经悄然向龙渊倾斜,而龙渊的处境更激起了紫芜对他的负疚和同情。
龙渊轻轻抚摸紫芜的俏脸:“朕并不想放你走,可是那些乱贼一旦攻破康都,形势将完全失去控制,朕不想让你受到伤害……”
“陛下为何不走?”
龙渊双目充满悲愤之色:“朕不走!大康五百多年江山就这样毁在我的手中,朕有何颜面去面对我的列祖列宗。”他放开紫芜的双手转身向门外走去。
紫芜颓然坐倒在地上,望着龙渊落寞寂寥的背影,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百虹手捧叠好的罗裙悄然走入寝宫之中,送到紫芜面前,恭敬道:“姐姐,陛下让我给你送衣裙过来!”
紫芜黯然应了一声,接过百虹手中的长裙来到屏风后默默换上。
从屏风后走出来,却看到百虹正收拾床榻,从榻上拾起一物看了看,面露喜色,迅速藏入怀中。
紫芜心中一惊,快步走了过去,低声道:“百虹!你做什么?”
百虹微微一怔,看到紫芜,脸上不禁又露出欣慰的神情:“姐姐难道不明白我在做什么?”
想起白日里和萧逆寒见面的情形,紫芜心中顿时醒悟,难怪萧逆寒会对自己的一举一动如此了然于胸,想不到百虹也是他安插在龙渊身边的内应,她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小声道:“百虹,你骗得我好苦!”
百虹心知被她识破了身份,不过她早就知道紫芜是萧逆寒派过来的,所以并没有感到任何的慌乱,一双灵动的明眸向四周望了望,方才小声道:“职责在身,有些事情也是无奈之举。”
紫芜伸出柔荑道:“劳烦妹子将它交给我!”
百虹淡然笑道:“我不明白姐姐在说什么?”在她看来,紫芜是想抢走春宫图在萧逆寒的面前表功。
紫芜冷冷道:“妹子若是想活着走出这里,最好按照我说的做!”
百虹冷笑道:“声张起来对你我都没有好处,姐姐以为我会怕你吗?”
紫芜用力咬了咬樱唇,百虹看出她目光中的犹豫,不屑一笑,转身想要离开这里。
此时却看到龙渊从宫外返回,两人慌忙同时跪了下去。
龙渊摆了摆手道:“百虹,你先去吧,朕有句话想单独对紫芜说!”
百虹暗自松了一口气,慌忙起身向门外走去,紫芜眼睁睁看着百虹就要离开,心中反复煎熬,她虽然不知道那春宫图之中到底有什么秘密,可是萧逆寒既然如此看重,肯定和龙渊的利益息息相关,她此刻的心情实则是矛盾到了极点。
百虹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回过头来,向紫芜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却看到紫芜一双明眸突然变得坚定果决,心中暗叫不妙,正要加速离开之时,听到紫芜喝道:“百虹,你给我站住!”
龙渊也被紫芜这突然一喝弄得微微一怔,那百虹装出一幅迷惘的模样,轻声道:“紫芜姐姐有何吩咐?”即使在此时,她仍然相信紫芜绝不敢出卖自己。
紫芜冷冷道:“你好像多拿了一样东西!”
百虹脸色骤变,她万万没有想到紫芜当真敢在龙渊面前拆穿自己,脑海中一时间混乱如麻,难道这紫芜不想活命了吗?她顾不上多想,拼命向门外逃去,龙渊也不追赶,冷冷道:“小贵子!”
却听到门外传来一声尖叫,没多久便看到祥贵和另外一名小太监分别拧着百虹的一条手臂,押到龙渊的面前。
祥贵前些日子受得伤还没有完全痊愈,右肩上还裹着绷带。
百虹被两人狠狠踹中膝弯,跪倒在龙渊面前。
龙渊面不改色地在龙椅上坐下,轻声叹了口气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紫芜默默在龙渊的面前跪下,黯然道:“紫芜犯了欺君之罪,请陛下惩治!”
龙渊冷冷看着她,然后转过头向卧榻之上看了看,然后做了一个手势,祥贵上前仔细在百虹的身上搜了搜,从她的衣襟中找出那幅春宫图,双手奉送到龙渊的面前。
龙渊脸色漠然,看不出他此时的喜怒哀乐。
百虹看到事情被完全揭穿,吓得魂不附体,扑倒在地上哭泣道:“陛下……都是……都是紫芜逼我做的!”
龙渊缓缓展开春宫图,唇角却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容:“她既然逼你去做,又为何要拆穿你?”
百虹不知如何应答,顿时呆在那里,她缓过神来第一件事就是手指紫芜:“她是太师派来的奸细!她想害我!”
紫芜轻声道:“陛下,紫芜的确奉命窃取这幅春宫图,百虹所说的一切属实,请陛下治罪!”
龙渊缓缓点了点头,转向百虹道:“这幅图上究竟有什么秘密?”
百虹含泪摇了摇头:“奴婢不知,奴婢真的不知道……”
龙渊冷冷做了一个手势,祥贵从短靴中抽出匕首,狠狠刺入百虹的后心,紫芜在一旁目睹百虹被杀,整个人险些吓得昏厥过去,那百虹一双明眸瞪得滚圆充满惊恐之色,她双手死死抓住紫芜的手臂,直到断气也不曾放松。
祥贵和另外那名小太监将百虹的尸体拖开,龙渊道:“把她的尸身处理了,千万不要让外人知道。”
祥贵应了一声,两人分别架着百虹的头足向外面走去。
龙渊站起身来,将春宫图掷到紫芜的面前:“萧逆寒既然想要,你便拿去给他吧!”
紫芜捂住樱唇,泪水宛如大河决堤,无可抑制的流了下来。
龙渊道:“朕不明白,你为何要揭穿她?”
紫芜努力许久方才控制住自己的感情:“因为紫芜不愿背叛陛下……”
龙渊双目一亮,他躬下身去轻轻拍了拍紫芜的肩头:“朕信你!”
紫芜不能置信的看着龙渊,龙渊低声道:“你的眼睛不会欺骗朕,朕信你!”
“陛下……”紫芜已经泣不成声。
龙渊将紫芜扶起,然后又捡起那张春宫图,淡然笑道:“朕不是傻子,上面有神武帝的名讳,你们见到之后,必然会传到萧逆寒的耳中,其实这张图根本就是假的!”
紫芜此时方才知道,龙渊的心机之深远远超出她的想象,从昨日她们无意中看到春宫图开始,龙渊便已经暗自提防,悄然临摹了一幅春宫图放在身边,如果她当真存有歹心,刚才趁龙渊不备将春宫图窃走,后果定然不堪设想,想到这里她芳心中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龙渊看出了她的不安:“你不必害怕,你待我怎样,朕看得清清楚楚!”
紫芜含泪点了点头。
龙渊道:“萧逆寒为何会如此看重这幅东西?朕要你将这件事原原本本的告诉我!”
清晨,苏无垢脸色苍白的坐在铜镜前,她几乎认不出眼前这个憔悴苍白的女人就是自己,自从传来铁血关被攻破的消息,她已经多日未曾安寝,心神更没有片刻的安宁。
门外响起邱富海的通报声:“太后,紫芜姑娘过来探望您了!”
苏无垢轻声叹了一口气:“让她进来吧!”
和紫芜同来的还有赵长春和陈武阳,这是因为乱军逼近,宫内人心惶惶,就算是宫内出行也必须要有武士陪同护卫。
赵长春和陈武阳二人在慈宁宫外站了,邱富海颤巍巍走了过去,三人目光相遇悄然交递了一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眼神,然后邱富海方才带着紫芜慢吞吞向宫内走去。
苏无垢看到紫芜,脸上露出了一丝难得的笑容,她握住紫芜的双手,让她陪着自己坐下,黯然道:“这两日战败的消息不断传来,搞得人心惶惶,我这一颗心时刻都不能安宁,若是这样继续下去,只怕乱军还没有攻进来,本宫也要精神崩溃了。”
紫芜温婉笑道:“紫芜这次过来,就是奉了陛下的旨意,陛下说让太后尽管放宽心,乱贼离康都还有一段距离,等到陛下部署完防线之后,马上就会带着太后一起撤离这里。”
“当真?”苏无垢半信半疑道。
紫芜轻声笑道:“奴婢怎敢欺瞒太后,对了,陛下还说,今晚会过来看您,到时候您当面问问他不就全都明白了。”
苏无垢舒了一口气道:“若是他当真答应迁都自然是再好不过,不过我担心他只是表面应承我,仍然不愿放弃这座岌岌可危的康都城。”
紫芜也叹了口气道:“这两日陛下的心中也不好过,眼看着过去一个个所谓的忠诚臣子,在国家有难之时,一个个逃得比兔子还快,他又怎能不生气,怎能不心凉?”
苏无垢怒道:“这帮无用的废物,平日里吃着大康的粮食,拿着朝廷的俸禄,遇到事情却尽想着自己的身家性命,他日到了东都,我定然要跟他们逐一把帐算清楚。”她话锋一转:“幸好还有萧太师这样的忠臣坚守,否则我大康的江山只怕就此要四分五裂……”说到这里,她心中不禁暗暗惭愧,萧逆寒比起他人对大康的觊觎之心更加强烈,这龙氏的天下已经半数姓萧了,只是她不明白,现在形势如此恶劣,为什么萧逆寒仍然不愿带她撤走?
龙渊和萧逆寒并肩站在康都的城墙之上,遥望远方,天空一片愁云惨淡,原本行人如织的入城大道之上已经是人影稀少,百姓早在听说铁血关被破之时,便开始大规模的向东迁移,现在留在康都的,除了一些老弱妇孺,就是坚守城池的两万士兵了。
龙渊向周围望去,却见那些守城的大康士兵一个个面带颓丧之色,显然对即将到来的这场战争没有任何的信心。
萧逆寒平静道:“最多两日,乱贼就会兵临城下,陛下还是听从微臣的建议,尽早离开康都吧。”
龙渊抿起嘴唇,向前走了两步,重重在女墙上拍了拍,朗声道:“太师以为康都的城墙还算坚固吗?”
萧逆寒低声道:“铁血关的城墙比起康都毫不逊色!”
龙渊不屑一笑:“王歧昌当真是一个废物,朕给他这么坚固的城池,给他十万精兵,竟然挡不住那帮乌合之众的铁叉和爬犁!”
萧逆寒叹了口气道:“军心涣散,就算那帮乱民手无寸铁又怎样?他们已经失去了战斗下去的勇气。”
龙渊眯起双目:“以太师看,我们还有没有守住康都的机会?”
萧逆寒缓缓摇了摇头,这时候看到内侍太监总管邱富海慌慌张张的向龙渊走来,跪下道:“奴才参见陛下……”他大概赶得匆忙,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龙渊有些不快地皱了皱眉头,怒道:“你跑来这里做什么?难道还以为朕不够烦吗?”
“陛下!太后突然病了!”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萧逆寒内心猛然一颤。
龙渊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关心:“邱公公,母后病了,你应该去宣太医,朕忙得很,你回去告诉母后,朕晚上再去看她!”龙渊拂袖向远方的箭楼走去,当他完全转过身去,唇角露出一丝冷酷到极点的笑意,康都的存亡已经注定,萧逆寒之所以坚守到现在,并不是因为留恋这块土地,更不是为了向他尽忠,而是为了他手中的那幅春宫图,神武帝当初留下春宫图的时候,或许也没有想到,它将成为后世子孙对付谋国逆贼的一张王牌,生死存亡之际,却是他对付这老贼的最佳时机。
邱富海满脸失望的向龙渊的背影叩了一个头,起身想要离去。
萧逆寒唤住他:“邱公公!”
邱富海停下脚步,苦着脸道:“太师有何吩咐?”
萧逆寒低声道:“太后病情怎样?”
邱富海叹了口气道:“我刚刚让人去找太医,具体情形怎样我也不知道,太后今晨起来之后,始终嚷着腹痛……”他拱了拱手道:“不说了,我还要回去侍奉太后。”他匆匆向石阶下走去,不想走得匆忙,一个踉跄险些失去平衡,幸亏及时扶住墙壁,看来的确是心急如焚。
萧逆寒望着邱富海的身影,脸上浮现出一丝忧虑,迎面一阵冷风吹过,萧逆寒忍不住又咳嗽了起来,他咳嗽的如此剧烈,甚至连整个身躯都抖动起来,一手扶住城墙,一手用丝帕掩住口鼻,每次咳嗽都让他五脏六腑感到刀割般的疼痛,喉头一阵热流喷出,萧逆寒擦净嘴唇的血迹,双目中充满了凄凉与悲怆,他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或许自己已经没有机会走出康都了。
城墙的砖缝之中一颗娇嫩的小草刚刚吐出新芽,萧逆寒看着小草,忽然莫名其妙的露出微笑,他想起了牧远、想起了牧野、想起了苏无垢腹中孕育着的那个新的生命,一旦想到这里,死亡也变得并不可怕,就算他的身体消失于这个世界,他的生命仍将不断延续下去……
“太后!请用茶!”紫芜将刚刚烹好的茶水奉送到苏无垢面前。…手机小说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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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无垢微笑看着紫芜:“乖!当真是一个我见尤怜的可人儿!”她接过茶水轻轻抿了一口,然后放在身边几上,伸手牵住紫芜的柔荑,让她挨着自己坐下,上下打量着紫芜,看的紫芜含羞垂下螓首,这才小声道:“紫芜,陛下可曾恩幸了你?”
“太后……”紫芜含羞带怯道,一张俏脸浮现出两朵娇艳的红晕。
苏无垢从紫芜的神情已经明白,她定然已经被龙渊临幸,不禁笑道:“难得能让这个顽劣的小子开窍,日后本宫定然要给你记上大功一件。”她摇晃了一下紫芜的手臂,轻声道:“你要好生伺候陛下,争取早日为我大康皇室延续香烟。”
紫芜轻轻嗯了一声,此刻内心中却是极度复杂,苏无垢对她不薄,自己却要帮助龙渊对付她,眼前忽然又浮现出萧逆寒阴冷的面孔,芳心中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
苏无垢敏锐地觉察到紫芜的变化,轻声道:“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紫芜摇了摇头,装出娇羞难耐的样子,小声道:“我想是因为这几日太晚入睡的缘故!”
苏无垢低声道:“陛下还年轻,初尝男女欢爱,定然乐此不疲,难免会沉溺其中,可是你要明白,凡事皆有一个限度,千万不要过分纵容他,以免伤到龙体。”…电脑小说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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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芜听到苏无垢说得如此直白,红云一直染到了脖子根儿,她小声道:“奴婢明白,可是陛下……他……他总是不听……”
苏无垢不禁笑了起来,人谁都有年轻的时候,她忽然想起了自己的过去。
紫芜悄悄从怀中抽出那幅春宫图,装出羞涩万分的样子:“陛下还拿这幅画儿给紫芜看,逼着紫芜做那些羞人的姿势……”
苏无垢含笑接过卷轴,看到上面的春宫图,她也是霞飞双颊,没想到这个龙渊竟然如此荒唐,当她看到落款处的龙胤空三字之时,芳心巨震,美眸之中充满错愕和惊奇交织的眼神。紫芜在一旁悄然观察着苏无垢的细微表情变化,她轻声道:“太后是不是饿了,我去给您准备膳食。”
苏无垢点了点头,目光仍然不愿离开春宫图的左右,直到紫芜离去,她方才将春宫图翻来覆去的看上了几遍,并没有看出其中隐藏什么玄机。
慈宁宫膳房内,负责准备膳食的初燕和凌燕已经被扼死,尸体也被扔在角落之中,邱富海和赵长春将准备好的膳食放在托盘内,一个交给紫芜,另一个则由邱富海亲自端着,邱富海看到紫芜神情冷静,处变不惊,她年纪轻轻,就如此镇定,心中暗暗佩服,难怪小皇帝会让她参与此事。紫芜也的确不负小皇帝所托,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紫芜手中的托盘乃是太后的膳食,重新来到苏无垢的面前,苏无垢已经将那幅春宫图卷好,放在一旁的鸡翅木茶几上,紫芜柔声道:“太后该用膳了。”
苏无垢摇了摇头道:“我不想吃,想起就要离开康都,本宫一点都吃不下。”她忧郁的神情并非作伪,在此时此刻,内心中对大康的负疚感变得越来越强烈。
紫芜美眸之中泪光闪烁:“太后,您一定要保重身子,若是有什么闪失,让紫芜如何向陛下交代?”
苏无垢微笑点了点头,她轻轻拍了拍紫芜的手背:“好,我吃!”,她从托盘中端起玉碗,小口小口吃下。
紫芜美眸之中流露出些许歉疚之色,她担心苏无垢看到自己的表情,悄然将目光投向宫门外,却听到邱富海大声道:“启禀太后,萧太师有要事求见!”
苏无垢惊喜道:“快!宣他进来!”萧逆寒已经被她视为唯一的依靠,这时候他的出现正如雪中送炭。
萧逆寒率领八名贴身护卫出现在慈宁宫宫门外,他转身向萧烈和罗霸道:“你们两个跟我进去,其他人全都在外面守着!”
众护卫应了一声,萧逆寒大步走入慈宁宫内,却见门前小广场之上,几名太监宫女正在忙着装车,做着撤离前最后的准备,邱富海迎了上来,恭恭敬敬行礼道:“太师来得好快!”
萧逆寒冷冷看了他一眼,他听出邱富海这句话中应该还包含其他的意思:“太后怎样了?”
“好些了,此刻正在宫中休息!”邱富海神情平静,目光中不见任何的波澜,心中却是翻腾起伏,想不到陛下和老贼的清算之日这么快就已经到来。
萧逆寒点了点头,正要带着萧烈和罗霸两人向宫内走去,却被邱富海拦住去路:“太师,他们两个跟进去好像不太方便!”
萧逆寒怒视邱富海:“想不到邱公公年纪大了,事情也多了!”
邱富海谦恭道:“老奴只是为太后尽责!”
萧逆寒呵呵笑了一声,猛然扬起手来,将邱富海推了一个踉跄,险些坐倒在地上,只有眼睁睁看着萧逆寒三人大步走入宫中。
萧逆寒看到紫芜也在慈宁宫内,心中微微一怔,随即又感到一阵欣喜,看来她已经完成任务,成功得到了春宫图,脸上表情却没有流露出丝毫喜悦之色,向苏无垢参拜道:“微臣萧逆寒拜见太后千岁,千千岁!”
苏无垢缓缓放下玉碗,目光扫到萧烈和罗霸的脸上,俏脸上流露出不悦之色:“你们跟进来做什么?”
萧烈和罗霸两人面露尴尬之色。…wAp.6k.cn
萧逆寒慌忙解释道:“贼军逼近康都,皇宫内到处都是人心惶惶一片混乱,微臣担心太后的安全受到威胁,所以特地带着他们两个前来保护太后。”
听到她这样说,苏无垢的脸色才稍稍缓和,轻声道:“本宫好好的,你让他们两个退下!”
萧逆寒看到苏无垢根本没有任何有病的样子,心中微微有些不悦,他以为刚才邱富海肯定是奉了苏无垢的话谎报病情,并没有想得太多。
苏无垢向一旁正在更换熏香的紫芜道:“紫芜,这里没有什么事情了,你也出去吧!”
紫芜应了一声,向两人叩别后这才缓步离开了宫门。
确信周围人都已经离去,萧逆寒这才来到苏无垢的身边,低声道:“你肚子还痛不痛?”
苏无垢微微一怔,有些错愕道:“我好端端的,怎会肚痛?”
萧逆寒也是一愣:“你既然没病,为何要让邱富海向陛下说谎?”
苏无垢越听越是糊涂:“你到底在说什么……”她忽然感到小腹之中猛然传来一阵刀绞般的疼痛,掩住小腹哎呦惨叫了一声,一张俏脸顿时失去了血色,冷汗从她的额头簌簌而落。
萧逆寒大吃一惊,慌忙上前扶住她的娇躯:“无垢,你是不是突然痛得厉害?”
苏无垢痛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双手死死攥住萧逆寒的胳膊,贝齿用力咬着下唇,没多久便泌出了点点滴滴的血珠儿。
萧逆寒大声叫道:“萧烈!罗霸!快去宣太医过来!”
守在宫门外的萧烈和罗霸听到动静,慌忙想要去请太医,一旁的邱富海指了指东边的膳房道:“太医还在里面烹药呢!”
两人顾不上多想甩开脚步向膳房中跑去,刚刚冲入膳房内,冷不防从门后冲出两人,正是早就埋伏在这里的陈武阳和赵长春,他们出手如闪电,手中刀闪电般戳入两人后心。
萧烈和罗霸虽然也是训练有素的武士,可是无奈事发仓促,而且陈武阳和赵长春都是一流高手,在他们的突袭下,根本没有来及做出任何的反应。
望着地面上两人不断抽搐的身体,陈武阳和赵长春交递了一个欣慰的眼神。
苏无垢腹痛非但没有减轻,反而越来越重,萧逆寒握住她的纤手,怒吼道:“来人!快来人!”他的目光不经意落在几上,正看到苏无垢刚刚放在那里的春宫图,内心微微一怔,伸手拿起春宫图,缓缓展开,却见那卷轴正是神武帝龙胤空亲手绘制的春宫图,一时间又惊又喜,竟然忘记了身边的苏无垢。
苏无垢看到萧逆寒贪婪痴迷的目光,一颗心顿时凉了半截,凄然道:“你……你不管我了吗?”
萧逆寒这才回过神来,他匆匆将春宫图收入怀中,展臂抱起苏无垢的身躯,心中的喜悦的确难以描摹,他之所以坚持留在康都,一是为了给萧家充分的撤离和准备时间,二是为了查明到底神武帝龙胤空留了什么给他的子孙,想不到这幅春宫图终于顺利被他得到,对他而言,继续留下已经没有任何的意义,他低声安慰苏无垢道:“我这就带你走……”刚刚迈出一步,却感到手足酸软,竟然抱不住苏无垢的娇躯,一个踉跄失去平衡,两人同时摔倒在地上。
龙渊站在慈宁宫前,从他的目光中找不到任何的得意,拥有的只是深深的悲哀,在他的面前躺着六具侍卫的尸体,萧逆寒带来的六名高手,根本没有来及作出任何的反抗,便被邱富海送来的毒酒夺去了性命,原来人的生命竟是如此之轻。
慈宁宫内的十多名宫女太监全都被控制住,关押在膳房内。…wAp.1k.cn
邱富海来到龙渊面前低声道:“他们在里面!”
龙渊隐约听到萧逆寒虚弱的叫骂声,他缓缓点了点头,转向一旁的秉善和祥贵:“秉善,你和小贵子先护送紫芜出宫!“
紫芜站在不远处的大树下,娇躯瑟瑟发抖,连她自己也分不清楚,到底是因为内疚还是恐惧。
龙渊来到她的面前停下脚步:“秉善和小贵子会先送你前往景德山庄,最迟明晚,朕会前往那里与你会合!”
“我不走!”紫芜坚持道。
龙渊的语气威严而不可抗拒:“你留在这里只能让朕分心!秉善!小贵子,带她走!”
紫芜用力咬了咬樱唇,默默在龙渊的面前跪了下去:“臣妾在景德山庄等着陛下,陛下一定要来!”
龙渊仰起头,目光投向阴暗的苍穹,许久方道:“朕不会输!”说完这句话,他再也不向紫芜看上一眼,大踏步向慈宁宫内走去。
紫芜仍然跪在那里,即便是离别之时,龙渊对她也没有任何的承诺,甚至没有任何深情的表示,自己在他心中,究竟占有怎样的位置?美眸早已泪眼模糊……
慈宁宫内充满一股奇异的香气,萧逆寒坐在地上,他的手仍然紧紧和苏无垢相握,双目却盯着门外,龙渊身穿金黄色华丽龙袍,头戴双龙戏珠紫金皇冠,过去只有在盛大的节日他才会穿得如此隆重。
陈武阳和邱富海跟在他的身后,龙渊充满杀气的目光落在萧逆寒的脸上,有生以来,他还是第一次能够这样居高临下的俯视这个权倾朝野的逆贼,内心中感到些许的快意。
邱富海走过去熄灭了熏炉中的迷香,陈武阳为龙渊搬来座椅,龙渊在萧逆寒的对面坐下。
“皇儿……”苏无垢凄然叫道,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这个昔日恭顺懦弱的小皇帝竟然对他们突施辣手。
龙渊漠然看了看她:“太后还好吗?”他甚至不屑用母后来称呼苏无垢。
苏无垢哽咽地说不出话来,她无法相信眼前的这个冷酷高傲的少年就是龙渊,此时方才明白自己从未真正了解过他,昔日表现出的恭敬和顺从全都是他的伪装。
萧逆寒低声道:“陛下好狠的手段!”
龙渊笑了起来,他示意陈武阳出去等候,其中的内情,他并不想更多人知道。然后方才俯下身子:“怎比得上你萧太师,毁我社稷,乱我家国,若是谈到狠辣,朕拍马也及不上你的万一!”
萧逆寒叹了口气道:“我错了,我错在不该相信紫芜,女人原本是这世上最不该相信的动物!”此时他终于明白,龙渊看出了自己的弱点,利用他急于想得到春宫图的心理,给了他致命的一击。这表面上稍显稚嫩的小皇帝,竟然拥有如此机心,在自己的面前隐忍十多年,为的只是等待这个机会。
龙渊平静道:“那幅春宫图里究竟有什么秘密?”
萧逆寒惨然笑道:“我不知道,我只是听说神武帝龙胤空留下一座巨大的宝藏,或许那春宫图中便蕴藏着这个秘密。”自知必死无疑,萧逆寒也没有对他隐瞒的必要。
龙渊目光闪烁:“从你送紫芜入宫那一天起,朕便无时无刻不在提防着她,可是朕万万没有想到,百虹居然也是你埋伏在我身边的棋子,不瞒你说,那幅春宫图根本就是假的,朕本想用它试探紫芜,却想不到百虹率先露出了马脚。”
萧逆寒苦笑道:“看来你的运气的确不错!”…Www.16K.
“不是我的运气太好,而是你的运气太差,知不知道你究竟错在哪里?”
“我错在心慈手软,没有早一刻把你除去!”萧逆寒咬牙切齿道。
龙渊摇了摇头道:“你错在太贪心,既然已经将我大康分裂,你们萧家强占了我大康半壁江山,为何还要觊觎皇族的财富?”
萧逆寒呵呵笑道:“不错,我的确太过贪心,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大康根本就已经病入膏肓,就算我不夺,也自有他人下手去夺,大康今日的局面不是我所造成,而是你的爷爷、父亲还有你自己所造成,是你们这一代代帝王的昏庸方才导致了而今众叛亲离的下场。”他喘了口气又道:“你杀了我又如何?以为你还可以安安稳稳的做皇帝吗?哈哈,不要做梦了,康都城破,你就会成为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
龙渊怒极,猛然抬起右腿,狠狠踢在萧逆寒的下颌之上,苏无垢发出一声惊呼,目光中充满关切之色。
龙渊充满厌恶地看着她,然后手指萧逆寒,一字一句道:“朕有今日,全都拜你这奸贼所赐,朕不亲手杀你,难泄我心头之恨,就算赔上朕的这条性命,朕也心甘情愿!”
萧逆寒满嘴鲜血,却仍然笑道:“龙渊,我看错了你,你果然是龙氏难得一见的人物,可惜……可惜……你并不明白我为何要冒险留在康都……”他突然剧烈的咳嗽了起来,从喉头喷出两口鲜血,落在地上宛如一朵朵鲜红的山茶花。
“我从未想要离开康都,因为我本来便命不长久……”萧逆寒低声道。
“逆寒!”苏无垢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龙渊并没有感到任何惊奇:“朕知道!”
“你知道?”这次轮到萧逆寒感到惊奇了。
龙渊道:“你如果不是死期将近,决不会眼睁睁看着天下分裂,做出一件件操之过急的举动,从你开始为你的子孙盘算,为你萧氏一门准备退路开始,朕便已经知道!不然你何以能够对朕再三忍让?”
萧逆寒叹了口气道:“你果然不简单!”
苏无垢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捂着小腹颤声道:“渊儿……你……你对我做了什么?”只见一道殷红色的血流从她的长裙下缓缓流出,苏无垢的目光充满了惊恐和绝望:“你……”她马上就想起紫芜刚才端给自己的食物一定有问题:“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苏无垢凄惨的尖叫道。
龙渊的目光充满了不可一世的霸气与杀机,他冷冷盯住萧逆寒道:“朕只要躲过此劫,定然会光复大康,一统江山,朕今日在你的面前立誓,只要我有一口气在,会将你萧家的子子孙孙斩尽杀绝!”
萧逆寒猛然打了一个冷颤,莫大的恐惧笼罩了他的内心,他忽然感到一丝后悔,从龙渊的身上,他看到了一种无法抗拒的力量和摧毁一切的霸气,在龙渊的面前,自己显得如此的苍老虚弱。他的脑海中出现了儿女们的面庞,心中顿时又感到一丝欣慰,默默对自己说:“牧远和牧野决不会败给龙渊……”
苏无垢大声哭泣着:“我的孩子……”,她无法接受,自己一手养大的龙渊,竟然扼杀了她腹中的骨肉。
她苍白冰冷的纤手向萧逆寒伸了过去,萧逆寒艰难的抬起左手想要握住苏无垢的柔荑,深情道:“他分不开我们……”
龙渊霍然站起身躯,从剑鞘中抽出镶金盘龙佩剑,全力向萧逆寒的臂膀斩了下去,伴随着苏无垢悲痛欲绝的惨叫,萧逆寒的左手被龙渊齐腕斩断。鲜血瞬间染红了萧逆寒的长袍。
苏无垢哭喊着抓住萧逆寒已经断裂的左手:“逆寒……”
龙渊阴冷的双眸已然被血腥染红,他再度举起长剑。
苏无垢凄然道:“渊儿……看在我是你母后的份上……你就饶了我们吧……”…Wap.K.n
龙渊冷冷道:“朕的母亲已经死了,从你背叛父皇的那天起,就应该想到会有今日的下场!”
萧逆寒的面孔因为痛苦而变得扭曲,从龙渊斩断他的左手开始,他没有发出任何的声息,滴血的嘴唇竟然露出笑容:“就算你赢了我,却输掉了江山……你是失败者,你永远都是一个失败者!”
龙渊双手高擎长剑,双目之中迸射出逼人寒芒,他的喉头爆发出一声低沉怒吼,长剑卷起一片森然寒光,从萧逆寒的颈部斩落,鲜血从萧逆寒断裂的颈部缺口喷射而出,溅了龙渊一头一脸,他宛如高山般挺立在那里,脸上的表情充满了悲怆和凄凉,亲手杀死萧逆寒并没有让他感觉到预想中的快乐,萧逆寒临死前的那句话始终回荡在他的耳旁——就算你赢了我,却输掉了江山。
“朕不会输!”龙渊心中默默道。
苏无垢整个人木呆呆坐在那里,她已经被眼前的情景完全吓到了,连哭都不会了,过了许久,方才用颤抖的双手捧起萧逆寒血染的头颅,轻轻吻在萧逆寒冰冷的唇上,然后将他的头颅紧紧贴在面颊之上,唇角露出惨淡的笑意:“我们一家人终于可以永远在一起了……”她的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小腹:“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我已经想好了,如果生下的是儿子我们叫他思寒,如果是女儿我们就叫他永宁,你说好吗……”
龙渊缓缓转过身去,他抓起桌上的烛台,由于太过用力,滚烫的珠泪有不少洒在了他的手上,然而龙渊竟是毫无察觉,他一步步向外门走去,即将来到宫门处,停下了脚步,虎目之中闪烁着两点晶莹泪光,他用力咬了咬下唇,然后反手将烛台向身后掷了出去,烛火落在帷幔之上,迅速将帷幔引燃,火势沿着帷幔四处蔓延而去……
熊熊的火光为龙渊的身影勾勒出一道金色的轮廓,他头也不回地向慈宁宫外走去。
临出宫门之时,邱富海含泪向身后望去,却见皇后苏无垢怀抱萧逆寒的尸首静静坐在大火之中,表情幸福而恬淡,她的樱唇微微启闭,隐约可以听到她在哼着一首歌谣……
龙渊撩开龙袍,双膝跪倒在地面之上,他也听到了那首歌——月儿明,风儿静,树叶遮窗棂啊。蛐蛐儿,叫铮铮,好比那琴弦声啊,琴声儿轻,声儿动听,摇篮轻摆动啊……
他的记忆穿越阴沉的天幕,穿越时光,仿佛看到儿时苏无垢哄着自己入睡的一幕,泪水在他的双目中闪烁。龙渊恭恭敬敬向燃烧的慈宁宫叩了三个响头。
当他再度站起身来,冷风早已将他的泪水吹干,坚忍的面庞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温情与伤感,在邱富海的帮助下换去身上染血的皇袍。
邱富海低声道:“陛下,要不要尽早撤离?”
龙渊冷冷看了他一眼,漠然道:“康都城还在!”说完便向远方走去,邱富海使了一个眼色,陈武阳、赵长春慌忙跟了上去。
来到慈宁宫外广场,龙渊又停下脚步,转向邱富海道:“你跟着朕干什么?是不是打算帮忙守城?”
邱富海恭敬道:“老奴愿为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龙渊的脸上不见任何的笑容,他冷冷道:“你去为朕多准备几辆车马,两个时辰后,无论朕回不回来,你都要带着车马离去,记住!要让宫人们乘着车马分别从不同的城门离去,逃得越远越好,记住,从现在起,绝不可将朕的行踪透露给任何人知道。”
邱富海顿时明白,小皇帝这是想制造离开康都的假象,他虽然习惯了阿谀奉承,可是对大康却是忠心不贰,含泪跪倒在龙渊面前,泣不成声道:“陛下保重!可否告诉老奴,日后在何处等候陛下?”
龙渊抿了抿嘴唇道:“只要躲过这次劫难,你我主仆自有相见之日。”
邱富海含泪点头,他明白小皇帝决不会将自己的去向告诉任何人,现在唯一能够做的就是默默祈祷他能够平安逃离康都。
陈武阳赵长春两人在宫内集结了一支两百人的卫队,护卫龙渊向康都西门而来,登上西门城楼,龙渊举目望去,却见西方的天空露出一抹如鲜血般凄艳的晚霞,大地无比空旷,昏暗无光,如同大康日暮西陲的国运,此情此境让他的心情越发沉重。
西门守将崔泽听闻小皇帝亲来,慌忙过来迎驾,正要参拜,龙渊摆了摆手道:“免了,先说说现在的情况。”
崔泽道:“陛下,刚刚收到消息,那些叛军共有二十万,分两路推进,现在已经越过了秋浦河,最迟明日正午就会兵临城下。”
龙渊皱了皱眉头:“不是说他们的军队只有十五万人吗?”
崔泽苦笑道:“事实上他们的人数可能比二十万还要多一些,在铁血关之战中,大康的不少将士也投奔了过去。”
“很好!”龙渊声音低沉道。…ww.k.n
崔泽猜不透小皇帝这句话的真正含义,看了看两旁,又道:“不过,还有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龙渊实在想象不出,现在这种时候还会有什么好消息。
崔泽道:“铁血关守将王岐昌将军带领三万军已经成功撤退到康都,现在正从北门入城,有了他们的三万军,再加上我们本来就有的两万兵马,应该能够和那些乱贼周旋一阵。”
龙渊双眉紧锁,他隐约觉着这件事好像有些不对:“为什么这件事到现在才禀报上来?”
崔泽道:“王岐昌将军在两个时辰以前抵达康都北门,我已经让人将这件事禀报给太师,可是到现在仍然没有回复!”。龙渊将铲除萧逆寒的消息严格封锁了起来,所以崔泽并不知道萧逆寒已经被杀的事情。
龙渊怒道:“什么人允许那帮败军进入康都的?”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却听到远方传来轰隆隆的连番巨响,放眼望去,却见康都北门的方向冒起数十股浓烟。
崔泽也是大吃一惊:“怎么回事?那些乱贼来的怎会如此迅速?”
龙渊冷哼一声:“怕得不是乱贼,而是反贼!”
龙渊最不想看到的一幕还是发生了,铁血关守将王岐昌在带领三万军进入康都之后,做得第一件事就是斩杀了北门守将费良,几乎没费任何的力量,就已经将康都的北大门掌握。
与此同时,原本预计在翌日正午抵达康都的二十万起义大军,以六万车骑兵作为先驱,加速向康都连夜进军,最迟在两个时辰内就能够抵达康都城外,后续大军也将在第二天清晨抵达康都。
加急战报宛如雪片一般向城内飞来。
龙渊脸色凝重,王岐昌的突然叛变让康都城本已严峻的局面变得雪上加霜,对他而言,在康都多留一刻,便多了一分危险,他马上决定即可撤离,在二百名卫队的护卫下迅速向皇城内撤退。
赵长春和陈武阳分别骑马护卫在龙渊的两旁,赵长春终于忍不住道:“陛下,趁着现在离开康都还来得及!”
龙渊没有说话,前方骑士停下脚步,却是数千名逃难的百姓将道路堵塞。…ap.k.n
赵长春勒住马缰,下令四名侍卫前去疏通道路。
没想到那些百姓每人只顾着自己逃命,哪里还听从他们的命令,这些侍卫平日里仗势蛮横惯了,再加上他们护卫的是大康皇帝,看到那些百姓竟敢阻挡圣驾,几人同时挥鞭向百姓打了过去,怒道:“大胆刁民,瞎了你们的眼睛,竟敢阻挡圣驾!”
他们这么一说,等于将龙渊的行踪彻底暴露于那帮百姓面前,不知哪个人大声怒喝道:“义军马上就要攻入康都,大康已经注定灭亡,还有什么圣驾,还有什么皇帝?”
又有一人叫嚣道:“他做皇帝之时,收不尽的苛捐杂税,显不完的威风煞气,只管自己在皇宫中风流快活,哪管咱们老百姓的死活,眼看康都就要沦陷,还在我们的面前耍什么威风?兄弟们,咱们跟他们拼了,活捉这个昏君向逆天王请功,大王一定会重重赏赐我们!”
龙渊脸色微变,心中实则是痛苦到了极点,有道是得民心者得天下,可是眼前的这帮百姓群情汹涌,大难临头之时,竟然没有一人站在自己的立场上。
这数千百姓激愤之下,竟然拼命向龙渊的队伍冲了过来,四名身处最前方的侍卫看到势头不妙,想要掉头逃走,根本没等他们掉转马头,就已经被无数只手掌从马上拖了下去,转眼间已经被众人围拢,拳脚宛如暴风骤雨般落在他们的身上,眼见已经被打得奄奄一息,呜呼哎哉了。
陈武阳脸色一变,转向赵长春道:“赵兄,你率领五十人护卫陛下先走,我带着其余的弟兄断后!”他的话音刚落,那帮百姓已经潮水般冲了上来,
陈武阳怒吼道:“放箭!”,二十名弓箭手时刻处于战备之中,听到他一声令下,羽箭宛如飞蝗般向人群中射去,一时间惨呼声不绝于耳,有十多名百姓被当场射杀。
那些百姓的惨死非但没有让其他人感到恐惧,反而激起了他们同仇敌忾的怒火,齐声大吼道:“横竖都是一死,我们跟这个昏君拼了!”
几千名百姓疯狂怒吼着向他们的队伍包围而来。
陈武阳双目血红,眼前的情况下已经容不得半点的心慈手软,他大声命令道:“盾阵!”
五十名侍卫举起重盾排列成弧形盾阵,阻挡住百姓的疯狂冲击,身后武士举起长枪,从盾牌的缝隙中直刺出去,将冲在最前方的百姓刺翻在地,他们要全力阻挡这些疯狂的百姓,让小皇帝有足够的时间撤离。
龙渊呆呆看着愤怒的人群,内心中忽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失落,他心中默默道:“朕失去了康都,失去了大康,难道连民心也要失去了……”
“陛下!我们走!”赵长春大声吼叫道。
龙渊这才回过神来,他用力咬了咬牙,扬起鞭子狠狠在马臀之上抽了一鞭,骏马发出一声长嘶,在赵长春和几十名护卫的保护下向一旁狭窄的街道行去。
穿过隆盛街,转而行入惠德巷,从这条小路可以迂回前往通向皇城的大街,身后已经没有百姓继续追来,龙渊忍不住回头望去,却见身后的街巷空空荡荡,到处都是一片冷冷清清的景象,抬起头来仰观天色,不知不觉夜色已经到来,天上仍有淡淡薄云,刚刚升起的月色极为朦胧。
赵长春悄然清点了一下跟来的侍卫,刚才的五十人如今仅仅剩下了一十二个,心中一阵黯然,那些侍卫定然是看到大势已去,各自逃难去了,想起城外压境的大军,不禁为小皇帝的前程命运暗暗担忧。
龙渊率先向进入通往皇城的大街,却见通往皇城的升龙桥前,约有一支千余人的队伍整齐排列在那里,龙渊心中一喜,原以为那些人是前来救驾的士兵,可是仔细一看,他们的旗号和盔甲样式分明是隶属于铁血关的队伍。
为首一名将官大喝道:“抓住昏君,绝不可让他逃了!”
赵长春看得真切,那将官身边有几人人正是刚才队中的护卫,想不到他们竟然先行前往告密,难怪贼军来的如此及时,他大声道:“陛下快走!”
龙渊调转马头,此时身边一名侍卫举起长刀,猝然向他胯下坐骑的前腿砍去,刀芒闪过,马儿的右前肢被齐膝切断,悲鸣一声,向前扑倒在地。
龙渊从七宝镂金雕鞍上跌了下去,在地上一个翻滚,两名侍卫同时已经向他扑了上来,试图生擒龙渊邀功请赏。
赵长春看到龙渊形势危急,手中剑脱手摔了出去,剑身在空中转了两圈,锋刃深深刺入其中一名侍卫的后心。
龙渊落地之时已经从腰间抽出短剑,反手刺出,狠狠刺入另一个扑向自己的侍卫小腹之中。
一时间狭窄的巷口顿时陷入混乱之中。
龙渊刚刚从地上爬起,又有几名侍卫涌了上来,赵长春爆发出一声悲愤的怒吼,身体腾空从马背上跃起,双脚分别踢在两名侍卫的头颅之上,然后擎起腰刀全力劈砍在一名逼近龙渊侍卫的后脑。刀锋深深嵌入那名侍卫的颅骨,殷红色的鲜血和白色的脑浆四处飞溅。
赵长春护住龙渊一点点向后方惠德巷退去,怒吼道:“你们这些忘恩负义的狗贼,忘记陛下对你们的恩德了吗?”
此时升龙桥前的士兵已经冲入惠德巷,赵长春低声道:“陛下快走!”他用足尖挑起地上的长枪,挺枪在手,怒吼道:“我看哪个上过来送死!”
龙渊含泪点了点头,这种时候,已经顾不上多做考虑,他发足向身后跑去。K小说网…
眼看龙渊的身影越走越远,几名士兵再也沉不住气,他们举起长矛向赵长春冲了上去。
赵长春挺起丈二红缨,宛如一团熊熊烈焰包裹着一点寒星,闪电般刺入最前方士兵的咽喉,他奋起双臂之力,将那名士兵的身体整个挑起在半空之中,尸体甩入敌方阵营。将两名来不及闪避的士兵撞倒在地。
“抓住昏君赏银万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赏金的刺激让无数士兵忘记了恐惧,十多杆长枪宛如毒蛇吐信一般再度向赵长春刺来。
赵长春在狭窄的巷道中作出一个不可思议的转折动作,右手长枪脱手而出,追风逐电般射入一名士兵的胸膛,矛尖贯胸而入,将那名士兵硬生生钉在地上,左臂紧紧搂住多杆刺向自己的矛尖,右手紧握腰刀,在虚空中划过一道曼妙的弧线,刀锋连续切开七名武士的咽喉,凄冷的刀芒和娇艳的鲜血为阴暗的夜色更增添了一抹悲怆的色彩。
赵长春的强悍让周围的士兵无不胆战心惊,刚刚被重赏鼓舞起的那点勇气,顷刻间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赵长春一步步向前方逼近,那些士兵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却。
敌方的队伍分开,却见巷口处一名身穿青铜铠甲的年轻男子静静跨坐在马上,他是铁血关守将王岐昌的义子薛封,因为拥有一身独步天下的箭技,有大康第一神箭手之称,一双细长的双目冷冷看着赵长春,缓缓从身后箭筒之中抽出一支羽箭,镞尖闪烁着阴冷寒芒,弓弦不紧不慢的拉起。
赵长春大吼一声,他的身体向薛封全速冲去,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由四十丈缩短为三十丈,他以抱定必死之心,要用自己的生命为皇上创造逃离的时机。
薛封松开弓弦,第一支羽箭瞄准赵长春的心口射去,羽箭刚刚飞出弓弦,他已经闪电般掏出第二支羽箭,手指在箭羽上轻轻一推,然后方才射出第二箭,
赵长春觑准来箭的方向,枪尖一拨,将第一支羽箭格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又拉近了五丈。K小说网…
薛封射出的第二支箭并没有直线前行,而是从左侧弧形射向赵长春,尾羽的微妙变化,改变了飞行的轨迹。
赵长春冷哼一声,枪尖准确无误地撞击在镞尖之上,他清楚的感受到这一箭的力度要成倍增加,羽箭被枪尖撞击之后,歪歪斜斜飞向一旁,深深插入地面之上。
薛封双目中寒芒陡然闪现,穿透两人之间无形无质的空气,弓如满月,弓弦之上同时搭上了三支羽箭。
此时赵长春和薛封的距离已经拉近到七丈,他暴吼一声,腾空跃起,手中丈二红缨直奔薛封的心口刺去,高速行进的枪尖撕裂了空气,发出嘶嘶作响,枪尖在空气的高速摩擦下变得灼热发亮,宛如夜空中璀璨的星辰。
三支羽箭分从不同的角度射向赵长春,它们飞行的轨迹虽然不同,镞尖却全都瞄准了赵长春的心口。
枪尖、箭芒宛如一道道流星划过漆黑的天际,赵长春刺杀的动作突然凝滞在那里,三支羽箭几乎同时射中他的胸口,镞尖强大的冲击力,将赵长春健硕的胸膛洞穿,羽箭带着鲜血向前继续奔行了十丈左右,方才深深钉入地面之上。
赵长春落在地面之上,雕像般站在那里,双目中犹自流露出不可思议的光芒。
薛封微笑看着他:“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生死相搏也要精通兵法之术!”他伸出长弓轻轻在赵长春的额头轻轻点了一下,赵长春高大魁梧的身躯直直向后倒了下去,他的虎目仍然瞪得滚圆,一弯新月从阴云中缓缓爬升了出来,投影在他已经失去生命光辉的瞳孔之上,如此暗淡,又如此凄凉……
龙渊眼含热泪逃离惠德巷,再次狂奔到隆盛大街的时候,却看到到处都是逃命的百姓,陈武阳和那些留守的武士显然已经不在了,不知他们此刻是死是活。康都内不断燃起的战火,让百姓原本惊恐的内心越发变得不安,他们开始携家带口的向东门逃离。
夜色和人群很好的掩护了龙渊,每个人都只顾着自己逃命,没有人留意到昔日万人之上的皇帝也是逃往大军中的一员,龙渊随着人流向康都东门行去,觑准时机,悄然闪入一家房门大敞的民居内,匆匆掩上房门,确信这座宅院内并无一人,他方才迅速脱去身上的衣服,在院中水缸内洗去身上的血迹,从房内翻出一身破旧的衣服换了。他本想寻找一些食物,可惜这家人离去之前已经将所有的食物带走,只能饱饮了几口清水,拉开大门,重新混入逃难的人群之中。
在眼前的形势下,皇宫肯定是回不去了,唯有先随着这些难民逃离康都再说,可是转念一想,就算是逃离康都又能怎样,大康的国土已经变得四分五裂,东边的大片土地已经落入萧氏一族的手中,长江以南,又被平南王梁靖为首的那帮藩王老臣所掌控,这么多年来,他们对大康的困境坐视不理,任凭萧逆寒把握朝政,混乱朝纲,就算他们不杀自己,最多也就是做个傀儡皇帝而已,和过去萧逆寒在时又有什么分别?大将军蓝循虽然打着勤王的旗号,可是他的野心早已昭然天下……
龙渊越想越是伤心,忍不住回头望去,却见皇宫的方向已经燃起冲天的火光。哀叹大康命运的同时不禁又为那些宫人们担心,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已经及时逃离?很多时候,事情往往不在人力的控制范围内。他本来盘算着除去萧逆寒后,还有一夜的时间从容逃离,却想不到铁血关守将王岐昌竟然投降了那帮逆贼,康都城不攻自破。世事如棋,万难预料。
他失魂落魄地走在人群之中,前方的人群却突然停下脚步,龙渊抬头望去,却见他所处的位置距离东门已经不远,东门城楼已然在望,正在迷惑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却听到远远有人大喝道:“所有人听着,大将军庞毅决定顺应天意,归顺逆天王,从现在起任何人不许离开康都半步,违令者,杀无赦!”
百姓中顿时有不少人大声叫嚣起来:“凭什么不让我们出去,难道要留在这里等死吗?”
“不要听他们的,我们冲出去!”愤怒的百姓不顾一切地向东门冲了过去。
“放箭!”
东门城楼一声令下,羽箭宛如飞蝗一般向百姓射去,不少百姓当场丧命,一时间整条大街之上哭嚎震天。
“放箭!”一轮射罢,城楼将领下令继续射杀。
惊惶的人群顿时陷入极度混乱和惊恐之中,百姓没命的向身后逃去,通往东门的大道之上,到处都是哭喊之声,羽箭漫天,不时有人中箭倒下。更多的人是被周围人群撞倒在地,还没有来得及爬起,便被千万双脚掌踏了上去,命丧当场。
龙渊处在人群的正中,他身体还算健壮,被人群接连撞了几次,幸亏没有跌倒。身边忽然响起一声惊呼,原来是一个文弱的书生被人群撞倒在地,那书生刚想要爬起来,却又被一名彪形大汉撞到在地。
龙渊眼疾手快,一把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虽然是一臂之力,却已经从生死的边缘将那名书生拉了回来。
他这次的救人举动完全是出自本能的行为,根本没有经过太多的考虑。K小说网手机站wap.1K.CN
两人被人群推挤到一起,他们彼此相互扶持着,避免被两侧和身后的人群撞倒。
箭雨一轮又一轮的向人群中射去,两支羽箭射中了龙渊,一支正中他的后心,因为内穿天蚕宝甲的缘故,这一箭并没有伤到他的身体,可是另外一箭却射中了他的左腿,镞尖深深陷入股肌之中,痛得龙渊一个踉跄向前扑倒。
那少年书生看到龙渊受伤,拼了命的转过身来,用单薄的身体抵住龙渊的身躯,大声叫道:“兄台,你一定要顶住,千万不可以倒下!”
龙渊点了点头,那书生扶着他向前方挤去,不断有慌不择路的百姓撞在龙渊的身上,原本刺入左腿的羽箭,被撞得向肉中又深陷几分,龙渊有生以来,还从未受过这样的苦楚,对他而言肉体的创痛还在其次,真正让他痛彻心扉的乃是亲眼目睹康都陷入水火之中。
“大康完了……”他不断默默对自己说,表情木然的踯躅行进在人潮之中,宛如暴风雨中的一叶孤舟,他不知道自己的明天将会怎样,只能漫无目的的向前走着……
“兄台!你伤口痛不痛?”那少年关切问道。
龙渊这才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没事!”此时他们已经逃到安全的地带,周围百姓也没有刚才拥挤。
东城门关闭以后,百姓被禁止外出,只能重新返回自己的居处,那少年小声建议道:“我们到前面歇一歇吧!”
龙渊此时脑海里一片混乱,根本想不起自己要去哪里,听他那么一说,便点了点头:“好吧!”
那少年搀着龙渊,一瘸一拐地离开大街,拐入右侧小巷,这条小巷两旁到处都是断壁残垣,放眼望去全都是烟熏火燎的痕迹,显然不久前应该发生过火灾,龙渊觉着眼前的一切似曾相识,仔细一想,这里好像是被大火焚烧过的春深巷。
那少年对这一带的地形看来十分的熟悉,扶着他来到一座还算完整的民宅内,先搀着龙渊在院内的石墩上坐下,然后掩上房门,又搬来砖块抵在门后,重新来到龙渊身边,却看到龙渊望着夜空呆呆出神,不知心中在想什么。
龙渊左腿的裤管已经完全被鲜血沾湿,伤口处仍然不断渗出血水,他整个人却浑然不觉,仿佛根本没有感觉到疼痛的存在。K小说网…
“必须先止住伤口的出血!”少年小声提醒道。
龙渊经他提醒方才意识到左腿处传来阵阵痛楚,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伸手握住箭杆想要将羽箭拔出来。
“不要!”少年惊声阻止道,如果龙渊硬生生将羽箭拽出来,镞尖势必会带出一大块血肉,伤口只能进一步扩大,出血更难止住。
他扶着龙渊进入房内,点燃油灯,房间虽然简陋,可是收拾的异常洁净整齐,龙渊经过这来回折腾,伤口痛得越发厉害,加上失血过多的缘故,整个人变得有气无力。他声音虚弱道:“小兄弟,这里是你的住处?”
那少年点了点头,他取下腰带,先将龙渊的左腿扎住,然后起身离开房间,过了一会儿,端了一盆热水过来,想来是刚刚烧开的。
龙渊此时可谓是身心俱伤,从被叛军追杀起,到现在心神才稍稍安定。
黑暗中寒芒一闪,却见那少年悄然从腰间抽出一柄雪亮的匕首,来到他的身边,龙渊内心一惊,猛然伸出手去,用力抓住那少年的手腕,怒喝道:“你要做什么?”
少年一双清澈的眼眸有些错愕的看着龙渊:“我……我只是想帮你取出那支箭!”
龙渊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表现有些失态,歉然道:“我……我实在太紧张了!”他缓缓放开少年的手腕,疲惫地坐回床沿,因为刚才的动作,再次触动了伤口,疼痛让他的身躯微微发抖,他强行忍住疼痛,一声不吭,双手死死握住床沿,额头上冷汗簌簌落下。
少年明澈的双目中流露出几分同情之色,他用匕首挑开龙渊的裤管,却见龙渊的左腿之上鲜血模糊,他轻声道:“兄台,你忍着些疼痛,我帮你把羽箭取出来!”
龙渊脸色苍白的点了点头,唇角露出一个极其艰难的微笑。
少年笑道:“我们认识了这么久,我还忘了请教兄台的高姓大名!”
“我叫黄远,你呢?”龙渊想起自己第一次和芊若相遇的时候,所用的便是这样一个假名。
“我叫石崇严!”他一边说一边用温水为龙渊将伤口周围的污血洗净,转眼之间一盆热水已经变成了殷红色。
石崇严显然在刻意转移龙渊的注意力,和龙渊不断的闲聊,通过交谈龙渊知道,石崇严和自己竟然是同年出生,谈到具体的生辰,他比自己要大上三个月,不过看起来石崇严显得比自己要单薄许多,一张面孔也显得清秀稚嫩,更像是龙渊的小兄弟。
忽然感到左腿处一阵剧痛,龙渊忍不住闷哼了一声,却是石崇严用匕首小心将伤口扩开。
石崇严笑了笑,忽然惊呼道:“有人来了!”
龙渊内心一惊,目光下意识的向窗外望去。
石崇严真正的目的就是让龙渊分神,他抓住箭杆,全力将镞尖从龙渊的腿肉中拽了出来。
龙渊痛得险些昏了过去,可他的意识此刻却偏偏清醒无比,难捱的疼痛反复折磨着他的神经,额头上的冷汗不断低落,数点落在石崇严的脸上。
石崇严用手背擦去汗水,却沾染了不少的血迹在脸庞上,他取出一个玉瓶,从中倒出一些绿色的药膏。
龙渊微微一怔,从这药膏的香气中他已经分辨出,玉瓶中十有八九盛放的是来自皇宫大内的特制金创药,石崇严既然能够拥有这样的伤药,想必他的身份不会是普通的百姓,十有八九是哪位大臣的子弟。
金创药极其灵验,涂抹在伤口之上,很快便止住了出血。石崇严找出洁净的白布,为龙渊将伤口仔细包扎好。
起身向龙渊望去,却见龙渊连嘴唇都白了,他本以为是失血的缘故,可是目光落在龙渊手上的时候,却见龙渊一双手死死抓住床板,手背上青筋都已经暴出,他显然在和剧烈的疼痛抗争,金创药虽然可以止血疗伤,却不能止痛。
龙渊勉强一笑:“石兄……我还撑得住……”,他的意志向来坚韧,就算痛彻骨髓,也不愿吭声在别人面前示弱。16K小说网电脑站www.k.cn
石崇严点了点头,端起满是血水的黑陶盆走出门去。等他再次回转之时,手上已经多了一个坛子,笑道:“算你走运,厨房里还有一坛美酒!我爷爷说过,酒可以帮助受伤者止痛。”
龙渊牙关打颤道:“朕……”他本想说朕不饮酒,可是话到嘴边顿时醒悟过来,慌忙改口道:“真的吗?”虽然受伤却丝毫没有影响到他的头脑。
“爷爷告诉我的,自然不会有错!”石崇严将酒碗放在床边的桌上,拍开酒坛的泥封,倒了满满一碗的酒水,端到龙渊的面前:“黄兄弟,你试试看!”
龙渊实在是难以忍受伤口的疼痛,他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接过酒碗喝了一大口,入口只觉着一股热流顺着喉头滑落,辛辣的气息险些呛得龙渊流出泪来,他虽然不常饮酒,可是入口就已经分辨出这酒水极其粗劣,可是说来奇怪,喝下去之后果然觉得腿上的疼痛减轻了许多。
“怎样?”石崇严双目生光道。
龙渊笑道:“果然是不可多得的佳酿!”他大口大口喝了下去,竟然将一碗酒喝了个底儿朝天,将空碗递给石崇严,充满豪气道:“再来一碗!”
石崇严笑了起来,一双明眸眯了起来,腮边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想不到他一个堂堂男子汉,笑起来竟如同女孩子般可爱,他小声道:“无论任何事情,都要记住过犹不及这四个字,你箭创未愈,本来是不能饮酒的,因为酒会让你的血循加快,体温上升,搞不好,刚刚止血的伤口又要崩裂,可是看到你如此疼痛,只能让你喝上一碗,好减轻伤口的痛楚。”
龙渊赞道:“石兄果然博学多才,想必是家学渊源,不知石兄师承哪位高人?”他试图从石崇严的口风中探出他的来历。
石崇严清澈的双眸闪过一丝犹豫,宛如秋日湖面荡起的涟漪般稍闪即逝,旋即又蒙上一层淡淡的哀伤,声音黯然道:“我自幼跟随爷爷长大,今日城破之时,我们爷孙俩本想及时逃离,可想不到中途却又失散了……”
龙渊歉然道:“都是我拖累了石兄!”
石崇严摇了摇头道:“说起来,我应该感谢你,如果不是你在人群中拉了我一把,想来此刻我已经被人群碾踏成肉泥了。”K小说网电脑站www.1K.CN
龙渊笑道:“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才对,没有你帮我,我根本不可能逃到这里……”
此时门外忽然响起震耳欲聋的马蹄声,两人同时色变,石崇严凑到油灯前,迅速将***吹灭,却听到门外有士兵齐声大喊道:“百姓们听着,明日铁大王入城之前,家家闭门,不得外出,巳时以后,在门外高挂红灯,门头贴上红纸,上写顺民,如有违抗,满门抄斩,绝不留情……”
马蹄声和呼喊声渐渐远去,石崇严悄然来到门前,凑近门缝中向外望去,确信那些骑兵已经离去,这才重新返回房内,点燃油灯,却看到龙渊双目通红,隐然有泪光闪烁。
龙渊觉察到自己的泪光被石崇严看到,慌忙转过脸去,悄然擦去泪痕。
石崇严低声道:“黄兄弟有伤心事?”
龙渊叹了一口气道:“天下间还有什么比国破家亡更让人伤心的事情呢?”
石崇严黯然叹了一口气道:“想不到泱泱大康,竟然在一日之间土崩瓦解,至此以后百姓更要陷入水深火热之中。”他停顿了一下又道:“黄兄弟在康都还有亲人吗?”
龙渊内心一颤,他的眼前忽然浮现出太后苏无垢苍白凄惨的面庞,慌忙用力闭上了双目,从火烧慈宁宫到现在,他始终无法忘记苏无垢哀怨绝望的眼神,无论苏无垢做出了怎样的事情,可她毕竟是养育自己的母后,难道是自己的暴行触怒了上天?他声音低沉道:“我娘……她……她今日死了……”
“啊!”石崇严也没有想到刚巧触动了龙渊的伤心事,他歉然道:“对不起!”
龙渊凄凉笑道:“石兄不必歉疚,说出来,我也好受了许多。”
石崇严轻声道:“国破家亡,天下间比我们命运还要悲惨的不知还有多少,对我们而言只是承受失去亲人的痛苦,对当今天子而言,他却是失去家国,失去江山,假如他仍然活在这世上,此刻所承受的痛苦要千倍于我们。”
龙渊心中暗自苦笑,石崇严显然不知道他就是大康的皇帝,想到皇帝这个字眼,龙渊更是心如刀割,他过去是个傀儡皇帝,现在是个亡国之君,权倾天下的滋味他还从来没有体会过。
石崇严看出龙渊脸色很差,以为他伤口的疼痛再次发作,小声道:“你失血过多,还是早些睡吧,等到明天醒来后,也许一切都会变得好起来。”
龙渊黯然摇了摇头道:“明天会好起来吗?”
“一定会!我相信上天决不会这样残忍的折磨他的儿女!”
或许是过于疲惫,或许是因为酒精的作用,龙渊躺在床上很快便进入了梦乡,朦胧中,他忽然看到一具无头的尸首向自己缓缓走来,尸首手中捧着一个头颅,正是萧逆寒,他的脸上露出阴森恐怖地笑容:“龙渊!还我命来!”
龙渊想要去拿长剑,手上却摸了一个空,他想要抬脚踢向萧逆寒,双腿又被一双臂膀牢牢抱住,俯身向下望去。
却见苏无垢脸色苍白,一双美眸充满怨毒的看着自己,双眼中不断流出血泪,凄然道:“你还我孩儿,你还我孩儿……”
龙渊又惊又怕,大声惊叫道:“不要逼我……”他霍然从床上坐起,身上的衣服已经完全被冷汗湿透。16K小说网电脑站www.k.cN
和衣伏桌而眠的石崇严被龙渊的大叫声惊醒,慌忙点燃了油灯,借着微弱的灯光望去,却见龙渊满头满脸都是冷汗,胸膛剧烈起伏着,一双虎目之中流露出无限惊恐的目光。
“黄兄弟!黄兄弟!”
石崇严唤了数声,龙渊这才完全清醒过来,轻轻应了一声,目光环视这间简陋的民居,思绪重新回到现实中来,康都城已经被破,自己再不是什么皇帝,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亡国之君。
石崇严为他倒了一碗凉茶,龙渊大口大口喝了下去。
“你刚才是不是做了噩梦?”石崇严小声道。
龙渊默默点了点头,将空碗放在一旁,扶着床沿站起身来,石崇严慌忙过来搀扶他,龙渊摆了摆手道:“我能行!石兄,你去床上睡吧,我想去院中透透气。”
石崇严看出龙渊有心事,有些同情地看着他一瘸一拐走出了房门。
外面仍然是夜色深沉,龙渊扶着大树站在院落之中,夜风送来阵阵硝烟的味道,不时从远处传来喊杀声和哭嚎声,今夜注定不会平静。抬头望去,天幕一片昏暗,不见月,也看不到一颗星辰,这样的夜空显得格外沉重格外压抑。
龙渊的心中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孤独,臣子背弃了他,百姓背弃了他,整个大康也已经背弃了他,明天会好起来吗?他不知道,除掉萧逆寒无疑是他有生以来取得的最大胜利,可是仔细想想,他并非是这场斗争的胜利者,正如萧逆寒所说,自己虽然打赢了萧逆寒,却输了江山,真正的失败者却是自己。他禁不住打了一个冷颤,一种强烈的挫败感涌上心头,终于开始接受大康已经灭亡的事实,如果他无力挽回这一切,他将有何脸面去面对自己的列祖列宗?脑海中忽然闪现出“以身殉国”这四个大字,可马上他又迅速将这个念头隐去,他不能死!更不可以就此认输。
耳边仿佛想起赵子服在太庙中对自己所说的那番话——如今的大康就像一座摇摇欲坠的危楼,陛下与其胆颤心惊如履薄冰的在上面修修补补,还不如干脆将之推倒后重新建起!
如今大康这座危楼已经彻底被推倒,破而后立,难道说自己还有机会?
身后忽然响起石崇严的声音:“只要活着,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
龙渊转过身去,却见石崇严拿着一件破旧的棉袍为自己披在身上,两人并肩站在院落之中,目光投向远方的天际,却见昏沉沉的天空中隐约露出一点光芒,那是启明星正冉冉升起。
龙渊和石崇严的双目被星光点亮,他们看到的不仅仅是一颗星辰,他们看到的还有希望。
紫芜也看到了这颗启明星,她的泪水早已流干,芳心中始终呼唤着龙渊的名字,希望他的身影能够出现在自己面前。
秉善出现在她的身后,低声道:“紫芜姑娘,咱们该走了!”
“我不走!我要在这里等陛下!”紫芜无比坚定道。
秉善此时也是心如刀绞,含泪道:“乱贼正在向景德山庄进发,假如现在不走,只怕就来不及了。”
紫芜用力咬了咬樱唇,并没有说话。
秉善含泪跪倒在紫芜面前,颤声道:“紫芜姑娘,陛下洪福齐天,一定能够逢凶化吉,您一定要走,若是落在那帮乱贼手里,肯定要生不如死啊!”
紫芜芳心一震,她目光落在秉善的脸上:“秉善,天下之大,哪里又是我们的容身之地呢?”
秉善抹去泪水道:“紫芜姑娘,只要活着,总会有和陛下重逢的机会,如果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他挤出一个笑容道:“老奴虽然年迈,可是还想着侍奉陛下的职责未完,紫芜姑娘正值青春韶华,日后还要侍奉陛下,为皇室传宗接代!”秉善之所以如此说,是因为他知道小皇帝已经临幸过紫芜,如果紫芜万一有了身孕,她腹中的骨肉将会是大康皇室唯一的骨血,临离开康都之时,龙渊也曾经悄悄叮嘱他这件事。
秉善的这句话深深打动了紫芜,她忽然想起自己和龙渊的过去,如果自己怀孕,那么腹中的骨肉将会是大康皇室唯一的血脉,自己不可以轻贱生命,龙渊吩咐秉善和小贵子这些人护送她先行出宫,想必也是考虑到了这一层。她终于点了点头,忍住内心的凄楚道:“秉善……去备车吧……”
趁着天色未亮,石崇严在门前挂上红灯,又找来红纸,在上面端端正正写下顺民这两个大字。石崇严信手写出的两个字笔法灵动,鸾飘凤泊,隐然已有大家风范。
龙渊欣赏他精妙的书法之余,不由得又感到一阵伤心,想不到一夜之间自己就已经从万乘之尊的皇帝变成了畏头缩尾的顺民,世事果然无常。
将写好的红纸贴在门头之上,两人重新掩上大门,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放亮。石崇严去厨房找来仅存的一点儿大米,煮了两碗白粥,和龙渊一起将就着吃了。
龙渊虽然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可是毕竟已经饿了一天,此时白粥吃到嘴里比银耳燕窝不知好吃多少倍,将那碗白粥吃了个一干二净,这才惬意的将空碗放下,赞道:“好吃,真是美味啊!”
石崇严禁不住笑了起来:“只不过是普普通通的白粥哪里谈得上美味?想必是你饿得太久的缘故!”
此时地面忽然微微震动,两人心中都是一惊,显然有大批的队伍向这边走来,同时来到大门前,凑在门缝中向外望去,只见远方一支骑兵小队沿着巷子疾驰而来,有人大声叫喊道:“铁大王已经入城,巳时一到,所有百姓一律敞开大门,夹道欢迎!”
龙渊和石崇严对望了一眼,心中却暗叫不妙,虽然他深居宫中,很少有百姓见过他的面目,可是毕竟有大臣认识,更何况这次投降逆天王铁中豪的官兵不在少数,如果被人认出岂不是大大的麻烦。
那边传令兵刚刚离去,又有一队传令兵从门前经过,大声叫喊着:“昏君已死,天下太平!”16K小说网手机站wap.k.cn
龙渊心中先是感到愤怒随后又感到释然,不知是哪个传出的自己的死讯,这样一来,自己的处境就会从容许多。
耳边却忽然传来低声的啜泣声,龙渊诧异的转头望去,却见石崇严掩住面孔蹲在地上已经是泣不成声。
龙渊心中又是欣慰又是诧异,欣慰的是毕竟还有人为自己伤心,诧异的是自己过去根本不认识这个石崇严,想不到他竟然哭得如此伤心,仿佛死去的是他至亲之人一样。
龙渊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劝慰道:“石兄,你不要哭了,陛下洪福齐天,未必会这么容易死,那些叛贼想必是利用这件事让百姓死心,可能是故意编织出陛下的死讯也未必可知。”
石崇严红着双眼点了点头,擦干眼泪,颤声道:“难道大康当真就此亡了?”
龙渊低声道:“咱们只不过是普通的百姓,这种国家大事又岂能轮得到我们操心,话又说回来,就算我们想帮,也帮不上什么忙啊!”
石崇严咬了咬下唇道:“黄兄弟,有道是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咱们读过圣贤书,受过陛下的恩泽,怎么可以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若是天下每一个人都抱有你这般的想法,这大康便再也没有希望了。”
龙渊心中一暖,对石崇严更生出亲近之感,内心中更生出无限希望,天下人若都像石崇严这般想,大康便拥有了复兴的希望。
巳时以后,两人按照叛军的号令,将大门敞开,龙渊担心被别人认出,躲入房内休息,石崇严看到周围残垣破院之中走出了不少的百姓,全都站在小巷前迎接,也来到街边看看情况,原来铁中豪早在辰时就已经从北门入城,现在队伍正在源源不断的经过太平大街,他们暂时藏身的这条春深巷,因为过于狭窄反倒没有士兵经过。
正午的时候石崇严方才从外面返回,龙渊听到动静从房内迎了出来,低声道:“外面的情况怎样了?”
石崇严叹了口气道:“到处都是兵荒马乱,不过好在这条巷子过于僻陋,而且新近被大火焚毁,大批的叛军应该不会到这里来。”
龙渊松了一口气:“不来自然最好!”
石崇严又道:“有不少百姓也躲到了这里!外面有不少人为了争夺食物已经打起来了。”
龙渊忧心忡忡道:“刚才我去厨房看过,我们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吃了。”
石崇严轻声道:“回头我再想想办法,你重伤未愈,如果挨饿,可能会影响到伤口愈合。”
龙渊笑道:“我没有那么娇贵,今天还是算了,我们忍一忍,外面实在太乱,出去只怕会遇到危险,等明天形势稳定以后再说。”
两人当天便躲在民居内,中午硬捱了一顿,黄昏的时候,石崇严在院内寻了不少的野菜和草根,用清水煮成一锅,权且作为充饥之用。
龙渊逼着自己吃下了一碗,石崇严看到龙渊的痛苦模样,不禁笑道:“看来黄兄弟过去一定是养尊处优惯了,这种粗劣的野菜有些食不下咽。”
龙渊笑道:“我也不是什么娇生惯养的少爷,过去也吃过苦,受过罪!”
“呵呵,不用骗我,你的手掌虽然宽厚,可是皮肤却十分的细嫩,掌心没有老茧,看得出你并没有从事过太多艰苦的劳作。”石崇严停顿了一下,眼睛眨了眨又道:“更何况你谈吐高雅,举手投足都带着贵气,证明你家中肯定非富即贵。”
龙渊不禁大笑起来:“石兄如果去当官断案肯定会是一个一流的人选。”16K小说网电脑站www.16k.Cn
石崇严轻声道:“做官我从来没有想过,在这乱世之中,能够安安稳稳的活着,便已经是上天对我最大的恩赐,还敢有什么苛求呢?”
龙渊默然无语,假如今生今世再也无法复国,他会甘心就这样默默无闻的活着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石崇严刚才的那番话让龙渊不由得感到一阵忧虑,看来自己虽然穿上普通百姓的衣服,可是举止之中仍然处处露出破绽,看来自己还要多多留意才是。
石崇严满怀感伤道:“但愿上苍庇佑大康,保佑我主平安逃过此劫……”
门外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犬吠之声,龙渊和石崇严对望了一眼,石崇严小声道:“我去看看……”
话音未落,房门已经被粗暴的踹开,五名身穿黑色甲胄的武士凶神恶煞般闯了进来。
石崇严吃了一惊,向后连连退了几步。龙渊缓缓放下手中的汤碗,站起身来。
为首那名身材魁梧的头目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眼,怒吼道:“是不是你们把将军的黄骠马给偷了?”
石崇严摇了摇头道:“我们从未见过什么黄骠马!”
那头目向龙渊的汤碗中看了看,满面狐疑道:“给我搜!”
几名士兵向房间冲去,龙渊因为左腿受伤,移动不便,被一名士兵粗鲁的推开,石崇严慌忙将他扶住。
为首的那名头目看了看龙渊,阴测测道:“你的腿怎么了?”
龙渊处变不惊道:“昨天在东门被乱箭射伤!”
那头目眯起双目,此时房间内响起一阵摔砸之声,几名士兵并没有找到什么可疑的东西,很快便回到院落之中,低声禀报道:“的确不在这里!”
那头目缓缓点了点头,却没有立刻离开的意思,目光冷冷盯住龙渊的面庞。
龙渊的表情宛如古井不波,不见任何慌张,内心却感到一丝不安,难道眼前的这混蛋已经认出了自己?
那头目冷冷道:“看你獐头鼠目,想必不是什么好人,兄弟们把他给我拿下,回去仔细审问!”
石崇严慌忙道:“军爷,我们并没有说谎话,昨日我们兄弟本想逃离康都,却想不到东门关闭,城楼上箭如雨下,我兄弟方才受伤的……”
那头目缓缓点了点头,他向石崇严走了一步,猛然抽出腰间长刀,闪电般向石崇严的头顶劈了过去,石崇严吓得脸色苍白,身躯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
刀锋劈砍在石崇严的发巾之上,将发巾劈成两半,石崇严发出一声娇呼,声音尖细,分明是一个少女所发,却见青色发巾从他的头顶缓缓飘落,黑色长发宛如流瀑般披散在他的肩头之上。16K小说网手机站wap.k.cn
几名士兵同时发出一声怪叫,他们已经看出眼前这个眉清目秀的少年书生竟然是一个少女所扮。
龙渊也是大吃一惊,他虽然觉着石崇严举止言行过于文雅,可是并没有联想到这个和自己患难与共的书生竟然是个女孩子。
为首那头目哈哈怪笑道:“你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我,就算是隔着三里地,我一样能够嗅出女人身上的那股诱人味道,咱们兄弟有的享受了!”
龙渊从几人淫邪的眼神中已经看出不妙,几名士兵淫笑着向石崇严围拢上去,石崇严惊慌之中向后方撤去。
那头目一把抓住她的衣袖,全力撕扯之下,竟然将她的一截衣袖撕下,露出一截欺霜赛雪的藕臂,几名士兵眼睛同时亮了起来,流露出贪婪欲望。
石崇严颤声道:“黄兄弟……”她只能将全部的希望寄托在龙渊的身上。
却不曾想龙渊向后退了一步,脸上露出为难之色:“石兄……你……你还是随他们去吧……”此言一出,几名士兵笑得越发猖狂,那头领恶狠狠向龙渊瞪大眼睛道:“滚开!休要在这里妨碍我等快活,难道要大爷杀了你不成?”
龙渊满面惶恐的点了点头,身体向大门处退去,藏在身后的右手,悄然握住靠在门旁的门闩,猛然冲了上去,几名士兵以为龙渊被吓破了胆子,全都将注意力集中在石崇严的身上,根本没有留意他会突然发动攻击。
龙渊知道此时出手绝不能有任何手软,双手擎起手臂粗细的门闩狠狠砸在那头目的面门上,全力出击之下打得那头目满脸开花,闷哼一声仰首便倒。
剩下四名士兵这才回过神来,龙渊的第二次进攻又已经来到,他用门闩横扫在一人的小腹,然后一脚踢在另外一名士兵的裆下,危急时刻,他竟然忘记了左腿的创痛,踢完这一脚,方才感觉到左腿一阵刺骨疼痛,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地上,幸亏及时用门闩拄地方才维持住身体的平衡。
这片刻的功夫已经留给剩下的两名士兵喘息之机,一名士兵已经抽出长刀狠狠劈砍在龙渊的后背,龙渊虽然身穿天蚕宝甲,不至于受伤,可是也被他强大的劈砍力量逼迫的向前冲了两步,此时另外一名士兵也已经拔出刀来,龙渊怒吼一声合身扑了上去,一手抓住他握刀的手腕,一手狠狠扼住他的咽喉。
两人在地上来回翻滚,剩下的那名士兵握刀冲向龙渊,他再次举起长刀想要劈砍的时候,石崇严尖叫着冲了上来,手中的匕首狠狠刺中他的后心。
那士兵身躯一晃,缓缓转过身去,石崇严吓得花容失色,一时间呆在那里,那士兵举刀指向石崇严,可是刀锋行到中途,身体便再也支撑不住,‘咚!’地一声摔倒在地上。
此时龙渊将另外那名士兵扼得昏了过去,夺过他手中的长刀狠狠划过他的咽喉。
被他踢中下阴的那名士兵摇摇晃晃从地上爬了起来,魂飞魄散的向门外跑去,龙渊扬起长刀向他的后心掷去,可惜被那士兵躲了过去。
经过这一连串的搏斗,龙渊左腿的伤口再度崩裂,鲜血沿着他的大腿不断流下,他忍痛站了起来,看到石崇严仍然没能从惊骇中清醒过来,大声道:“石兄,快去把长刀给我拿来!”
石崇严应了一声,可是整个人仍然沉浸在刚才杀人的莫大恐惧之中,脚下竟然连一步都挪不动,明澈的双目之中顿时流出泪来。
龙渊暗自叹了一口气,他举步维艰的走了过去,抓起那柄地上的长刀,来到最早被自己击倒的两人面前,咬了咬牙关,连挥两刀,将那两人杀了。不杀掉敌人便要被敌人所杀,这个道理他早就明白,不过眼前的形势更为直接,需要他亲自动手。
石崇严此时已经从初始时的震骇中慢慢恢复过来,再看到龙渊杀人已经没有当初那般恐惧,脚步也终于恢复了自如,她来到龙渊身边,扶住龙渊的手臂:“你又流血了,我帮你包扎一下……”
龙渊摇了摇头道:“来不及了,我们马上走!”关键时刻,他头脑异常冷静,连续杀了四名士兵,可不是什么小事,刚才逃走了一个活口,用不了太久时间,就会带援军前来。
石崇严也明白这件事的严重性,慌忙进屋拿了一个小小的包裹,搀着龙渊向门外走去。
此时已经是黄昏,两人出门一看,敌人的援军尚未到达,他们不敢走大路,从屋后的瓦砾堆上攀了过去,向春深巷西北的方向走去,离开不久,便听到身后传来阵阵犬吠马嘶之声,显然有人马已经赶往他们所居住的地方。
龙渊担心左腿的鲜血流在地上,给敌人留下追踪的线索,在僻静的墙角处匆匆将伤口包扎了,耳边犬吠声却是越来越急。
龙渊心中暗叹,看来今日是逃不了了,他向石崇严道:“石兄,你先逃吧,我走不动了!”虽然已经知道石崇严是女儿身,龙渊仍然习惯性的称呼他石兄。
石崇严明眸之中满是泪水,她用力摇了摇头道:“我不走,今天是我拖累了你,就算是死,我也要陪着你一起!”
“你这是何苦!”
远处两头凶猛的黑色猎犬已经出现在瓦砾堆上,凶猛犀利的目光锁定在龙渊和石崇严的身上。
龙渊握紧长刀,怒吼道:“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石崇严倔强的摇了摇头,她俯下身去抓起一根木棍,站在龙渊身边,心中只剩下一个坚定的信念,就算是拼着一死也要保护身边的这位黄兄弟。
两头猎犬终于开始发动攻势,宛如两道黑色的闪电向龙渊和石崇严分别冲去。
龙渊的内心感到一阵绝望,想不到自己终究无法逃脱这场劫难,剩下的唯有放手一搏,绝不能死在这两头畜生的利齿之下。
就在两头猎犬即将靠近他们的时候,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娇叱,四名身穿青铜甲胄的美女武士出现在瓦砾之上,及时将两头猎犬制止。在她们的身边还跟着刚才那位从龙渊刀下逃走的士兵,那士兵手指龙渊道:“就是他们杀了我的兄弟们!”
四名美女武士扬起手中短弩,瞄准了龙渊和石崇严二人,威胁道:“如果不想变成马蜂窝的话,还是老老实实束手就擒吧!”
龙渊的面庞上浮现出一丝苦笑,扬起手中长刀远远扔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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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崇严也将手中的木棍放下。
四名美女武士来到他们的面前,用绳索将两人双手反剪结结实实捆了起来,刚才逃命的那名士兵来到龙渊身前,恶狠狠盯住他的面庞,充满怨毒道:“我要你给我的兄弟偿命!”他举起早已准备好的短剑向龙渊的咽喉刺来。
一只玉手从旁边伸了过来,紧紧握住那士兵的手腕,怒道:“你做什么?”
那士兵大声道:“他杀了我的兄弟,我自然要他偿命!”
那美女武士柳眉倒竖:“苏将军说过,不得滥杀无辜!我们虽然帮你抓住了他们,可是你也要拿出足够的证据才能将他们治罪!”
“证据?我四名兄弟的尸首还躺在那里,还要什么证据?”他咬牙切齿道:“我定要砍了这对奸夫淫妇的脑袋,祭奠我四位兄弟的亡灵。”
“奸夫淫妇!”他的话引起了四名美女武士的同声惊呼,在她们看来,眼前分明是两个男人,怎么会成了奸夫淫妇。
既然已经落入对方手中,龙渊的心中也没有任何惧怕,冷冷道:“像你们这样无耻淫贼,便是杀一万次也不嫌多!”
那士兵还想上前,却被那四名美女武士阻止住:“我们必须先向将军复命,要杀要剐,也要等将军问过以后再说!”
她们几人押着龙渊和石崇严两人沿着原路走了回去,龙渊来不及包扎左腿,伤口仍然不断渗出鲜血,石崇严充满歉意的向龙渊望去,却见龙渊英俊的面庞之上充满坚毅的神情,找不到任何的惧色,龙渊向石崇严会心一笑,低声道:“石兄骗得我好苦!”
石崇严眼圈儿一红:“对不起,都是我拖累了你。”
龙渊淡然笑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你我能够相聚便是有缘,谈什么拖累二字。”他嘴上虽然说得轻松,心中却涌起难言的悲伤,看来今日这场劫难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了。
回到他们藏身的民宅,却见门外有十多匹骏马停在那里,两名身穿青铜铠甲的女将守在大门两侧,她们冷冷看了一眼龙渊和石崇严,不屑道:“凶手抓到了?”16K小说网手机站wap.16k.Cn
龙渊和石崇严被连推带搡地带入院落之中,却见那四具尸体仍然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一名身材颀长的女将背身站在那里,她身材高挑,比起站在两侧的女兵高出半头左右,身穿金色锁子甲,金灿灿的凤展盔后,一条乌黑的发辫一直垂到腰间,发梢处用红色丝带打成一个小小的蝴蝶结,为她的勃勃英姿增添了几分女性温柔。
腰身纤细,厚重的盔甲并没有掩饰住她腰臀之间曼妙起伏的曲线,说来奇怪,龙渊此时竟生出一个奇怪的想法,却不知盔甲包裹下的那双修长玉腿,会是怎样的性感迷人。
一名美女武士恭敬禀报道:“将军!我们已经将凶手抓住了!”
那女将慢慢转过身来,却见她肌肤宛如凝雪,眉目如画,皓齿嫣然,清丽入骨,表情虽然稍嫌冷淡,英武中又平添出一种清雅而不可接近的味道,龙渊眼前倏地一亮,不禁目眩神摇,内心怦然一动。
几名女兵同时怒喝道:“见了我们家将军还不快快跪下!”
龙渊虽然蒙难,可他是何等身份,让他向一位女子下跪,断然是无法接受的事情。石崇严呆呆站在那里,美眸凝视那名女将流露出几分激动。
身后女兵看到两人站在那里不愿下跪,抬脚便向他们的膝弯踹去,石崇严禁不住她们的大力蹬踹,双膝一曲,摔倒在地上。
龙渊咬牙坚持站在那里,左腿伤口疼痛的越发厉害。
那名女将摆了摆手,示意手下女兵不要继续为难龙渊,宛如冰潭般的美眸冷冷向龙渊看了一眼道:“这些人是你杀的?”
龙渊缓缓点了点头道:“不错!这四个混蛋想要对我姐姐不轨,他们全都是我杀的,和他人无关!”
“杀人偿命!无论你出于什么理由,你既然杀了他们四个,便为他们偿命吧!”女将听到龙渊已经承认杀人,便不打算继续问下去。
石崇严挣扎着站起身来,她忽然道:“你是红袖姐姐吗?我是小妍啊!”
那女将内心一怔,目光落在石崇严脸上,凝视许久,方才道:“你是……妍妹?”
石崇严含泪点了点头道:“姐姐,是我,我是小妍!”
龙渊也是内心巨震,此时他已经隐约猜出,眼前的女将军是红袖营的首领——苏红袖,昔日大康中书令苏梦泽的女儿,当初萧逆寒诛杀苏梦泽全族之时,被苏红袖侥幸逃走,没想到摇身一变已经成了叛军的领袖之一,更具讽刺意味的是,自己这个大康天子,如今却成了她的阶下囚徒,假如苏红袖识破自己的身份,只怕自己要死无葬身之地,从刚才发生的情况来看,石崇严和她之间应该有着相当密切的关系。
苏红袖上前一步,亲自为石崇严将绳索斩断,携住石崇严的小手,略带嗔怪道:“你这丫头,这么几年不见,居然变成了一个野孩子,难怪我认不出你来!”
那名跟随前来的武士看到形势突变,慌忙道:“苏将军,就是他们合伙杀死了我的四名兄弟!”
苏红袖冷冷道:“我若是没有认错,你是左驰的手下吧?”
左驰乃是逆天王手下最为勇猛的四名将领之一,在叛军之中拥有相当的势力和地位,那士兵点了点头道:“苏将军说的不错,卑职正是左大将军的手下!”
苏红袖看了看地上的尸首,然后转向石崇严道:“妍妹,他们是不是对你图谋不轨?”
石崇严怯生生点了点头。
那武士大声道:“是又怎样?难道为了区区一个女人,便让我的兄弟全部枉死了吗?”他已经看出苏红袖有意回护凶手,终于忍不住心中愤怒。
苏红袖淡然一笑道:“区区一个女人?”她放开石崇严的纤手,一步步向那武士逼迫过去,那武士吓得连连后退,颤声道:“你……你想怎样?”
苏红袖平静道:“春菱!我军中第三条律令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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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菱大声道:“凡我军中士兵者,胆敢欺凌弱小,调戏妇女者,杀无赦!”
苏红袖缓缓点了点头,那武士颤声道:“左大将军……”他原本是想说左大将军不会放过你的,可是没等他说完这句话,苏红袖已经从腰间抽出弯刀,闪电般刺入他的心口,她出手全无征兆,加上速度极快,连站在旁边的龙渊都没有看清她究竟怎样出刀。
只看到那名武士仰首倒在地上,鲜血从他的心口缓缓流了出来。苏红袖手中弯刀宛如新月,在夕阳下微微颤动,泛起点点鳞光。
苏红袖杀人之后,表情看不到任何的波动变化,轻声道:“春菱,夏青,你们两个将这座民宅烧了,今天的事情绝不可传给外人知道。”
连龙渊也不禁为苏红袖做事干脆利落的风格暗暗赞叹,此女果然非同一般,她做事之前肯定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维持军纪只是她的一个借口,在认出石崇严之前,她想杀了自己为那四名士兵偿命,就此将这件事情了结,可是认出石崇严之后,她打着严肃军纪的借口,将那名幸存的士兵杀死,真正的目的是将这件事完全封锁起来。
苏红袖霍然转过身来,一双美眸冷冷盯住龙渊:“你看我做什么?满脸的狡诈阴险,一看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东西!”
龙渊一颗心忐忑不安,生恐被苏红袖认出,不过看她的神情,应该没有认出自己这个落难皇帝。
石崇严慌忙向苏红袖介绍道:“红袖姐姐,他是我的远方表弟黄远,这次本是来康都赶考,却想不到发生了这场兵乱。”
苏红袖点了点头,轻声向石崇严道:“小妍,这两日康都城内不会太平,你们两个还是到我的营内躲避风头,我想应该没有人敢危及到你们。”
石崇严欣然答应下来。
眼前的情况下,龙渊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既然暂时无法离开康都,留在城内肯定是危险重重,混入苏红袖的红袖营中正应了那句,越危险的地方越是安全的地方。不过龙渊心中仍然充满顾虑,记得当初苏红袖曾经派出刺客趁着皇宫失火试图行刺他,那女刺客又被陈武阳放走,她一定记得自己的模样。不过苏红袖身边的几名女兵并没有那名女刺客的身影,或许她并不在军中,也未必可知。
带着满腹的心事,龙渊和石崇严一起跟随苏红袖来到她们的扎营之处,红袖营的扎营地点距离春深巷不远,从春深巷到太平大街的废墟和附近的两条街巷都属于红袖营的管辖范围。
苏红袖的临时住处住在福水巷内,这里过去曾经是兵部尚书廖其园的府邸,早在铁血关被攻破之时,廖其园便携带金银细软,载着家人逃往东都,只剩下眼前这座空空荡荡的府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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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渊还是第一次来到廖其园的府邸,行到门前,首先看到的便是两尊石狮,这两尊石狮的形态姿势竟然和大康天和殿前的一模一样,只是体型稍小,龙渊心中感到一丝不悦,这混账东西着实胆大,竟敢按照皇宫内的物件规制。
走入朱红色的大门,迎面是一道照壁,照壁用整块的南山青玉雕刻而成,朝门的一面雕刻着一只威风凛凛的下山猛虎,一看就是顶级工匠的作品。且不说这工艺的水准,单单是这么大块青玉便已经是价值连城,以廖其园的俸禄便是穷其一生只怕也无法买下这么珍贵的东西,龙渊心中暗自嗟叹,贪官就在眼前,自己却没有发现,大康的国库就在这不知不觉中已经被这帮蛀虫给掏空了。
一行人绕过照壁,眼前却是一座精巧雅致的花园,行走在上等云石铺砌成的曲折小路之上,两旁栽种着珍贵的花木,时值春日,花木繁茂,放眼望去,满园春色姹紫嫣红,美不胜收,迎面凉风习习,清爽之中带有几许春日和煦,夹杂着淡淡花香,沁人肺腑,让人心旷神怡,身处其中,龙渊原本沉重压抑的心情,也不觉轻松了许多,廖其园虽然是个奸佞小人,眼光倒是不差。
道路向前延伸,前方是一条红廊青瓦的长廊,一直延伸到内宅的入口,苏红袖停下脚步,美眸冷冷盯住龙渊:“你暂且去东侧的房屋居住!”
龙渊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望去,却见花园东侧靠近院墙的地方筑有三间房屋,他原本就不想和苏红袖过多接触,以免被她识破自己的身份,微笑点了点头道:“多谢苏将军!”
石崇严在一旁悄然向龙渊使了一个眼色,似乎在提醒他要随遇而安,千万不可轻举妄动。
龙渊沿着花丛中的彩石小径来到那三间房屋前,却见房屋周围有一条小渠环围,小渠用青石砌成水道,是为了灌溉这满园花木之用,房屋周围还用细细的青竹编成篱笆,小渠和篱笆将这三间房屋和外界形成了一个相对分隔的空间。
推开房门,里面全都是木制陈设,桌椅板凳一应俱全,这里过去是廖其园的花匠居住的地方,廖其园逃走之后,府内的仆佣也跟着全部逃离了康都,所以房舍全都空闲下来。
龙渊检查了一下床铺,虽然不及皇宫奢华富贵,可是也称得上整洁舒适,他从院内水缸中打了一盆水,洗净脸上的血污和风尘,想起城破之后的一幕幕情景,恍如一场梦境,推开隔窗,一对彩蝶在花丛中上下纷飞,翩然起舞,望着它们如此自由自在的情景,龙渊心中暗叹,此刻的康都也只有它们会如此无忧无虑。
房门被轻轻敲响,龙渊从沉思中回过神来,轻声道:“进来吧!”
却是石崇严抱着一个包裹走了进来,她知道自己女儿家身份已经被龙渊识破,神态变得忸怩许多,黑长而蜷曲的睫毛微微下垂,遮住一双清澈的美眸,小声道:“黄兄弟,我来为你换药!”
龙渊点了点头,他在床边坐好,左腿上箭创再度崩裂以后,鲜血又已经将裤腿沾湿。本想脱下长裤,可是想起身边的石崇严毕竟是个女孩家,不得不有所顾忌,尴尬笑道:“我还是自己来吧!”
石崇严自然明白龙渊在顾忌什么,温婉笑道:“非常之时,黄兄弟为何那么迂腐,还是我来帮你吧!”
她在木桌上展开包裹,丛中取出剪刀,将龙渊的那条裤管剪开,利用药酒将伤口处的鲜血擦净,然后小心的敷上金创药,幸好龙渊的伤口并没有完全迸裂,而且伤口周围没有出现红肿化脓的症状,看来不久就会痊愈。
重新用白纱包扎之后,石崇严又从包裹中取出一套衣物,轻声道:“这里有一套干净衣衫,你回头换上。”
龙渊点了点头道:“麻烦你了!”
石崇严轻轻咬了咬下唇:“我们之间根本用不着那么客气,如果没有黄兄弟,我肯定不会好端端的站在这里。”
龙渊笑道:“如果没有石……兄,我只怕也活不到现在!”两人目光相遇,想起这段时间患难与共的日子,彼此都露出会心一笑。
石崇严轻声道:“局势动荡,我伪装成男儿身,乃是不得已而为之,希望黄兄弟不要见怪。”
龙渊哈哈大笑:“怪我自己眼拙才对,竟然看不出和我患难与共的兄弟居然是位美丽的姐姐。”
石崇严微笑道:“既然如此,你以后便当我是你的姐姐吧!”
龙渊双手抱拳,有些夸张的说道:“姐姐在上,请受小弟一拜!”
“嗯!乖弟弟!”石崇严笑靥如花,当真是人比花娇。
龙渊又道:“姐姐的真正名字是什么?”
石崇严轻声道:“我真正的名字是石崇燕,不过生辰八字全都是真的,你喊我姐姐可未曾委屈了你。”
龙渊心中暗忖,大康要员之中好像并没有石姓官员在内,石崇燕既然拥有皇室秘制的金创药,想必她的出身非同寻常,难道她对自己还有所欺瞒?
石崇燕看到龙渊沉思不语,小声道:“黄兄弟,是不是伤口又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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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渊摇了摇头,笑道:“燕姐的伤药十分灵验,此刻伤口已经完全不同了,只是肚子有些饿了。”
石崇燕轻声道:“你且在这里耐心等候,回头我多带些好吃的过来。”她走到门前之时,又停下脚步,嘱托道:“你千万要记住,没有什么事情,一定不要随便乱走,若是得罪了苏姐姐,只怕我也保不住你。”
龙渊淡然一笑:“燕姐放心,我老老实实呆在这里等你送饭过来,没有你的吩咐,我决不迈出大门一步。”
苏红袖坐在内府水榭之上,面前的圆桌之上已经摆好了精美的酒菜和果品,她已经换下戎装,身穿黑色长裙,更映衬出她细腻柔滑的肌肤宛如雪般洁白,弯弯秀眉之下一双宛如清泉般的美眸笼上一层淡淡忧伤,目光飘渺淡漠,让人不可捉摸,看得出她并不是那么容易接近。
身后响起轻盈的脚步声,苏红袖转过螓首,看到身穿男子长袍的石崇燕笑盈盈走入水榭,不禁莞尔一笑:“小妍!在我这里你尽管放心,没有任何人敢对你不利,回头还是换回女装吧,穿着这身衣服总显得不伦不类。”
石崇燕在苏红袖的身边坐下,嫣然笑道:“这两日到处都是乱糟糟的,还是穿着男子衣服方便些,谁成想,终究还是被那别人识破了本来面目。”
苏红袖道:“如果不是他们识破了你的身份,只怕我们姐妹至今还无缘相聚呢。”
石崇燕恭敬道:“这次多亏了姐姐帮我,如果遇到其他人,想必我和表弟这次一定死定了。”
苏红袖淡然一笑,拿起桌上的酒壶,亲手斟满面前的两个酒杯,将其中一杯递到石崇燕的手中,轻声道:“慧妍妹子,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喝酒的情景吗?”
石崇燕含笑点了点头:“我自然记得,当初爷爷六十寿辰的时候,我将爷爷珍藏的寿酒偷了出来,和姐姐在后花园学着别人的样子义结金兰,然后抱着酒坛喝得大醉!”
苏红袖笑道:“那时候我才十一岁,你更只是一个八岁的小丫头!”
石崇燕点了点头:“可是我的酒量却很大,那一坛酒被我喝了一半,姐姐喝了两碗便已经醉得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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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红袖轻声道:“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像你这样喝酒不要命的小丫头,想想真是害怕你将来找不到婆家!”
石崇燕顽皮的吐了吐舌头:“后来我被爹爹抓住狠狠打了一顿,如果不是你及时通知爷爷出现,只怕屁股都要被爹爹打成八瓣了。”
苏红袖笑得连眼泪都流了出来。
石崇燕端起酒杯和苏红袖碰了碰,两人共同饮尽了这一杯,石崇燕黯然道:“自从姐姐家中出事,我便无时无刻不在牵挂着姐姐,我一直祈求上天能够庇佑姐姐平安无事,现在总算能够得偿所愿。”
苏红袖缓缓将空空的酒杯放在桌上,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慧妍,我们不谈这件事!”
石崇燕美眸之中荡漾着晶莹的泪光:“姐姐,有句话我一直想对你说,对不起……”
苏红袖俏脸上的表情越发清冷:“慧妍,你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
“姐姐,如果当年我爷爷肯为苏伯伯出面,也许就不会发生那样的惨剧!”石崇燕已经是珠泪涟涟。
苏红袖缓缓摇了摇头,她扬起俏脸,美眸仰望着空中的那阙明月,月光笼罩在她皎洁的面容,为她更添出一种神秘的光彩,苏红袖低声道:“虚相国没有做错,当初他如果不是置身事外,十有八九会被牵连进去,遭到灭门的恐怕不止是我们苏家。”
原来石崇燕的真正的名字乃是虚慧妍,乃是大康相国虚无我的孙女,她不齿爷爷和父亲在大康危难之时明哲保身,弃主而逃的做法。虚无我早在虚氏一门离开康都之前,便让心腹手下徐世维将虚慧妍提前送往南郡,却想不到虚慧妍中途伺机逃走,并留下书信与虚氏划清界限。
苏红袖道:“妹子,有件事我始终都想问你,为何你没有与家人一起?”
虚慧妍悄然拭去脸上的泪水:“我已经没有家人,这世上也没有虚慧妍这个名字,现在我叫石崇燕,姐姐一定要为我保守这个秘密,千万不可让他人知道。”
苏红袖微微一怔,随即便明白虚慧妍的身上一定发生了重大的事情,她轻声道:“虚实,聪慧!呵呵,你倒是会选名字,我如果没有猜错,那个黄远也不是你的表弟吧?”
虚慧妍俏脸微微一红,轻轻点了点头道:“康都城破之前,我本想从东门逃走,可想不到东门守将庞毅不战而降,他让手下士兵紧闭城门,并下令射杀难民,我不幸被混乱的百姓推倒,危急关头幸亏黄远救了我,他却因此而受伤,如果没有他只怕我早已经死了。”
苏红袖叹了口气道:“无论这场战争的胜利者是谁,受苦的都是百姓。”
虚慧妍轻轻咬了咬樱唇,鼓足勇气道:“姐姐,有句话我不知当说还是不当说?”
苏红袖微笑道:“傻丫头,有什么话只管对我直说,若是藏着掖着,才把我当成外人哩!”
“好!我且问你,逆天王铁中豪率领大军攻入康都,究竟是为了拯救万民于水火之中,还是为了自己想当皇帝?”
苏红袖美眸掠过一丝惊诧之色,在她眼中虚慧妍始终只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却想不到她突然问出这样的问题。她神情冷淡道:“他想当皇帝也罢,想要拯救苍生也罢,我都不关心,我想要看到的只是龙渊和萧逆寒的首级!”
虚慧妍明澈的美眸中流露出无限悲哀:“姐姐,你好糊涂,何谓国仇?何谓家恨?你比我要清楚得多,因为你自己的家仇而协助别人灭亡自己的国家,在我看来你是做了一件天大的错事!”
苏红袖的俏脸陡然变得冷若冰霜,美眸迸射出两道寒芒:“慧妍,我不会怪你,是因为你没有亲身经历那场屠杀,你没有亲眼见到自己的亲人一个个惨死在你面前的情景,我爹爹做错了什么?他满腔热血,想要为大康扫除奸佞,想要让这垂暮的王朝重新焕发青春,而这些却成为他被杀的理由!”
苏红袖唇角的肌肉剧烈颤抖了起来,她的眼圈儿发红,两点泪光在美眸中闪烁,她竭力控制着内心中的悲愤情绪:“我奶奶……一位七十三岁的老人,被他们乱箭射杀,我大嫂怀胎十月,被那帮残暴的畜生活生生剖开腹部,将我未出世的侄儿拉了出来……看他不死,又将他抛入火堆……假如换成是你,你会怎么做?”两行晶莹的泪水顺着苏红袖皎洁的俏脸流下,自从她逃离康都之后,便再也没有流过一滴泪,因为她不敢回首这段悲惨的往事。
虚慧妍低声啜泣,她怎么也想象不出人世间竟然会有那么残忍的事情:“姐姐……对不起……”WAP16KcN
“你没有对不起我,对不起我的是龙渊,是萧逆寒!”苏红袖的美眸之中流露出阴冷的杀机:“若是让我见到他们,必要将他们挫骨扬灰,方解心头之恨!”
虚慧妍含泪道:“姐姐,我不懂得什么大道理,可是我知道,大康之所以落到今日的境地,归根结底乃是因为萧逆寒那个逆贼,如果不是他狼子野心,处心积虑的篡夺皇位,大康的国运也不会日薄西山,每况愈下……”
苏红袖断然道:“萧逆寒固然可恶,龙渊那个昏君更是该杀,当初将我家灭门的圣旨便是他的御笔朱批!”
“可是三年前陛下只不过是一个十二岁的孩童,他懂得什么?就算他心中能够分清忠奸善恶,在萧逆寒的强势之下,他又能做什么?”虚慧妍仍然在为龙渊辩护,在她的心中龙渊不仅仅是大康的皇帝,更已经将他当成自己的未婚夫婿,虽然她和龙渊从未见过,可是心中却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亲近感,是以她对龙渊的维护也是发自内心。
苏红袖冷冷道:“一句不懂便可以抹煞他所做过的坏事吗?我仍然记得爹爹临死前说过的那句话——我以我血荐轩辕!他要用自己的生命来点醒那个昏君,却想不到遭到那样的报复!”
虚慧妍暗自嗟叹,看来苏红袖对大康的仇恨难以化解,如今康都已经被起义军攻破,萧逆寒也已经不知去向,想起昨日听到龙渊的死讯,虚慧妍神情黯然道:“昨夜我听闻你们的士兵传出陛下的死讯,若是这件事情属实,姐姐心头的仇恨也可以放下了。”
苏红袖摇了摇头:“龙渊的死讯只是我们故意放出的风声,以此来摧毁百姓心中最后的希望,根据我的调查,早在城破以前龙渊便已经在宫人的护送下离开了康都,他虽然昏庸,可是逃命的本事却很有一套。”
虚慧妍听到龙渊没死,芳心中一阵宽慰,苏红袖从她的神情已经猜到了她的心思,心中暗忖道:“我和慧妍虽然是金兰姐妹,可是现在立场不同,想要像儿时那般亲密已经不可能了。”她端起酒杯道:“妹子,虽然我酒量不如你,可是今晚也一样要陪你喝个痛快!”
虚慧妍轻声道:“姐姐,我只想求你一件事,如果你在逆天王的面前能够说上话,能否劝他不要为难康都的这些百姓,一定不要多造杀孽?”
苏红袖将端起的酒杯重新落下:“妹子,我忽然忘了还有一件要事未做,看来今晚无法与你畅饮了!”她站起身,向长桥走去,只剩下虚慧妍一人孤零零坐在水榭之中,望着苏红袖渐行渐远的倩影,虚慧妍忽然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陌生和距离,她默默端起酒杯,迎向空中明月,轻声道:“我相信,终有一天你会明白过来。”
逆天王铁中豪站在大康皇宫天和殿的废墟前,环视整个皇城,目光中流露出几许惋惜之色。这里曾经是他可望而不可及的地方,想当年他只不过是西北洪源的一个乡间小吏,率领五十二名村民揭竿而起,短短七年之间竟然成为拥有十多万兵马的逆天王,并率军攻破康都,一手将建国五百三十二年的大康送入坟墓,这样的辉煌成就是他起兵伊始之时根本无法想象的。
远处传来一阵啼哭和叫骂之声,却是一队卫兵押着没能来及逃走的几名宫人从一旁走过。铁中豪皱了皱眉头,虽然攻下了大康的政治经济中心,可是康都城内的高官巨贾早已提前逃走,连这座皇宫也几乎被被扫荡一空,剩下的宫人大都是无力逃走的老弱病残。
铁中豪嘴上虽然不说,可是心中却大失所望。
负责押送那帮宫人的将领看到铁中豪,慌忙上前跪拜:“末将李春叩见大王,万岁,万万岁!”
还是第一次有人称呼自己为万岁,铁中豪内心中感到一种无法言明的满足感,他轻轻咳嗽了一声:“李春,这些宫人送去哪里?”
“军师交代过,暂时将他们关押到城西的斜柳营!日后由大王统一封赏给诸位将军!”WWW16KcN
铁中豪冷冷道:“这些宫人中最小的也四十多了,拿她们封赏给陪着我出生入死的兄弟们,岂不是辱没了他们?”他沉吟了一下又道:“四十岁以上的宫人全部杀了,留在这世上也是浪费粮食!将我的这道命令即刻传下去!”
李春应了一声,正要离开。
却听到身后一个低沉的声音道:“且慢!”
铁中豪抬头望去,原来是他的军师谢庸缓步走来,谢庸今年五十六岁,当初只是洪源县一家乡绅的账房先生,后来追随铁中豪起义,虽然他出身贫贱,可是自幼熟读兵法,兼修天文地理日月星象,是铁中豪身边不可或缺的助手。铁中豪遇到任何为难的事情,几乎第一时间就会想到谢庸。
看到谢庸,铁中豪脸上凝重的神情顿时变得轻松起来,微笑道:“军师!刚才躲到那里偷闲了?”
谢庸先向铁中豪躬身行礼,然后道:“大王,我刚才在宫内转了一圈,又出去看看城内的情况,刚好听到了一些消息!”
铁中豪和谢庸之间可谓是知之甚深,谢庸一开口,他就已经猜到,谢庸必然发现了极其重要的事情,低声道:“军师快说!”
谢庸不慌不忙摇了摇羽扇,低声道:“刚才从慈宁宫火场之中找到了一个仍然没有断气的宫女,听那宫女说,慈宁宫火起之前,太师萧逆寒和小皇帝龙渊先后到过那里。”
铁中豪微微一怔:“后来怎样?”
谢庸摇了摇头道:“那宫女没说两句便断了气,可是有件事可以肯定,她们一定是死在自己人的手中。”
铁中豪低声道:“她们?”
谢庸解释道:“在慈宁宫膳房的位置,一共清理出十五具尸体,多数已经烧焦,不过从几具保存还算完整的尸体来看,她们被火烧之前已经被人杀死!”
“军师怎么能够肯定?”
谢庸淡然笑道:“若是被火活活烧死,在临死前他们的口鼻之中必然吸入大量的灰烬,我亲自检查过尸首,他们的口鼻之中都是干干净净,显然是被人杀死然后才丢入火场的。”
铁中豪充满迷惑道:“看来慈宁宫之前肯定发生过大事!”
“死无对证,想要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必须找到亲身经历这件事情的人。”
铁中豪恨恨道:“萧逆寒那个老贼定然逃了!”
谢庸摇了摇头道:“这件事不好说,刚才我仔细问过个个城门的守将,他们都没有看到萧逆寒的队伍离开康都,倒是有不少的皇宫车马离开。”
铁中豪咬牙切齿道:“这小皇帝当真混账,居然将康都席卷一空,除了这些空荡荡的宫舍,竟然没给兄弟们留下多少金银和女人。”
谢庸道:“大王,有件事我想问你,这康都你是打算长驻呢?还是打算仅仅做短暂停留?”
铁中豪哈哈大笑道:“军师何出此言?老子费了这么大的心血攻下康都,自然是要长驻,难道辛苦得来的东西还要双手奉送出去吗?”
谢庸不慌不忙道:“黑旗帅楚裂天的兵马最迟后日正午就会抵达康都,大王打算怎么做?”
铁中豪浓眉紧锁,当初他和黑旗帅楚裂天决定联盟之时曾经约定,无论是谁率先攻下康都,都将康都城分给对方一半,他当初抽到从西路向康都进军,本以为一定会落在楚裂天的后面,谁成想铁血关守将王岐昌竟然不战而降,让他白捡了一个大便宜。
谢庸平静道:“若是大王想长驻康都,等于告诉天下人,大王覆灭了大康,从今日起,大王才是这块土地上的真龙天子。”
铁中豪心中早有当皇帝的念头,进入康都城后这愿望变得越发热烈,听到谢庸如此说,他低声道:“难道我当不得皇帝吗?”
谢庸摇了摇头道:“大王并非当不得皇帝,而是现在并非是当皇帝的时候。”
“愿闻其详!”
谢庸扬起羽扇向四周指点:“大王虽然攻下了康都,可是在我看来,大康还没有亡!前些日子,我与大王纵论天下形势的时候,曾经说过,大康日后必然陷入分裂之中,西有蓝循拥兵自立,东有萧牧野屯兵漠北,南有平南王梁靖韬光隐晦,这些人的势力可以说全都胜过我们,倘若大王兴起称帝之念,等于将自己暴露在所有的势力面前,成为他们共有的敌人,岂不是给了他们出兵一个合理的借口。”
铁中豪沉吟片刻,低声道:“此一时,彼一时,当初我手下只有十多万兵马,现在王岐昌携十万人归顺,加上康都新近投降的士兵,我军已然达到二十五万人之众,就算他们合力攻我,我也不怕!”
谢庸敏锐的觉察到,铁中豪并不接纳自己的建议,他苦苦劝说道:“大王,千万不要忘了,他们都是降军,今日可以投靠大王,明日说不定又改弦易辙投奔他人,我以为,应该在黑旗帅抵达康都之前,缴获所需的战利品,然后退出康都,将这座空城权且当作人情送给楚裂天,一则兑现大王当初的承诺,二则可以藏起锋芒,保存实力,大王需知道,只有收回臂膀,方能全力出拳!”
铁中豪心中隐隐感到有些不悦,今天是他进驻大康皇城的大喜日子,这谢庸非但不说半句好话,反而一个劲的给自己泼冷水,他脸色一沉道:“这件事容我好好想一想!”
谢庸心中暗叹,看来地位当真可以让一个人改变,太容易得到的胜利已经冲昏了铁中豪的头脑,他仍然有些不甘心的说道:“大王,还有一事,当初我们起兵之时,之所以能够一呼百应,都是因为顺应了民意,让百姓相信跟着我们起事方才能够过上好日子,这些宫人多数也是穷苦人家出身,大王何必对他们斩尽杀绝?”
铁中豪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道:“我们的粮草本就不多,难不成还要从牙齿缝中挤出来给这些废物吃?杀了他们一了百了,这件事不必再说了!你累了一天,也该回去休息了。”
谢庸碰了一脸灰,只能向铁中豪行礼后退去。
铁中豪看着谢庸远去的背影忍不住嘟囔了一句:“真是迂腐!”看到李春仍然跪在那里候命,他一腔的火气都冲着李春发了过去:“你怎么还在这里?把他们全给我杀了!”
李春吓得慌忙叩了三个响头,带着那些宫人离去,这时候大将军左驰带着八名将领兴高采烈的走了过来,来到铁中豪面前,一行人全都跪了下去,左驰朗声道:“末将左驰叩见万岁!”
铁中豪内心极其受用,表面上却做出有些责怪的样子:“左驰,你带着他们胡乱喊些什么?”
左驰身穿青铜盔甲,体形魁梧,阔膀狼腰,面部的轮廓有棱有角,流露出强烈的男子气息,双目虽然稍嫌细长,可是炯炯有神,唇角始终带有一丝淡淡的笑意,他大声道:“大王攻下康都,便意味着推翻了大康旧朝,您当然就是天命所归的真龙天子!”
铁中豪听得眉开眼笑,他笑着骂道:“全都给我起来,老子可不想当什么皇帝!左驰,现在的情况怎样?”
左驰道:“我已经派人仔细搜查过大内府库,库内只有黄金十一万两,白银九万。”
铁中豪脸上的笑容立时收敛,他原本打算攻下康都犒赏将士,如今就找到这么点儿金银,该如何是好。
这时候从左驰身后走出一人,原来是左驰的偏将袁九生,此人还身兼左驰的智囊,他恭敬道:“大王,臣有一计,可以让那些贪赃枉法的官吏,为富不仁的奸商拿出银子来。”
铁中豪看了看他,半信半疑道:“你说!”
“大王,可以让大康城内所有富商,按户计银,一户一千两,所有未逃的官员按照官第献银,一品一万两,二品八千两,依次递减,七品以下全都是一千两,现在康都城内虽然已经有不少的高官富商逃走,可是没有来及逃走的仍然大有人在,就算他们全都逃了,还有亲属在,只要我们严令执行,想来他们会交出一大笔财富!到时候大王自然不用担心军饷的问题。”
铁中豪赞道:“妙!果然是妙!不过……我们这样做会不会引起百姓反感?”
袁九生笑道:“大王多虑了,大康的贪官污吏,他们手里的银子都是从百姓的身上盘剥所得,那些奸商巨贾,无一不是利用卑鄙手段强取豪夺得来的,我们抢了他们的银子原本就是替天行道,有了银子,方才能够发给将士们军饷,以后也可以用来救济百姓!这样一来百姓只会歌颂大王的功德,又怎会埋怨大王呢?”
铁中豪拍了拍大腿道:“好!就这么办!左驰,这件事就交给你和袁九生全权处理,一定要给那些贪官污吏,奸诈商人一些教训,但凡敢抗命匿银不缴者,杀无赦!”
“是!大王!”
走出午门外,谢庸忍不住回头望去,却见如水月光的映照下,更显宫墙如血,碧瓦之上泛起一片片凄凉的光芒,谢庸暗暗叹了一口气,内心暗暗道:“这皇宫果真不是什么好地方!大王才刚刚进入这里几天,整个人竟似换了一幅模样。”
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凄惨的尖叫,谢庸循着声音望去,却见一名宫女衣衫凌乱,拼命向自己的位置逃来,身后两名义军士兵正淫笑着在后面快步追赶。
那宫女慌不择路,来到谢庸身前再也逃不动了,看到谢庸样貌儒雅,应该是位良善的长者,她无助的跪倒在谢庸面前:“先生救我……”
谢庸看到她满是泪水的美目之中充满绝望,心中不觉一颤,怒视身后那两名士兵道:“混账东西,看清这里是什么地方,轮得到你们放肆?”
两名士兵显然没有认出眼前人就是他们的军师,哈哈狂笑道:“老头儿,快给我们滚开!我们是逆天王手下的士兵,不怕死的尽管留下!”
谢庸气的浑身发抖,那两名士兵冲上来,将谢庸推到一边,伸手去抓那名宫女,那宫女尖叫着向谢庸拼命爬去。
谢庸怒吼道:“反了吗?我乃谢庸!”他不得已亮出自己的名号,试图将两名士兵吓退。
却想不到两名士兵笑得越发猖狂,其中一名士兵道:“不错,大爷就是反了?谢庸?什么玩意儿?老子还从没有听说过!”
一个冷酷的声音从黑暗中响起:“真是可惜!想不到你们不但是瞎子居然还是聋子!”,苏红袖缓步从夜色中走了出来,一双冰冷的美眸盯住那两名士兵,凛冽的杀机在深沉夜色中无声蔓延开来,看得两人从心底感到一阵战栗。
谢庸的脸上浮现出会心的微笑:“红袖!”
苏红袖淡然一笑,娇躯宛如闪电般从他的身边冲了出去,她的启动全无征兆,当那两名士兵反应过来的时候,冰冷的刀锋已经先后割裂了他们的咽喉,倒下去已经成为两具失去生命力的尸首。
那宫女吓得尖叫一声,竟然昏了过去。
苏红袖手中刀锋如雪,一滴殷红色的鲜血沿着冰冷的刀锋缓缓滴落在地面之上,她随手还刀入鞘,恭敬道:“军师,现在康都仍然是一片混乱,为何在深夜独自一人外出?”
谢庸叹了口气,目光充满悲凉的看了看那地上的两具尸首,跟在苏红袖身边的春菱走了过去,检查了一下那士兵的盔甲标志,转身道:“军师,将军,他们都是铁血军的人!”
谢庸微微一怔,铁血关守将王岐昌投降之后,隶属他的那些大康降军便被铁中豪封为铁血军,难怪刚才他报出自己的名号,这些士兵竟然无动于衷。
谢庸道:“红袖,你这么晚来皇宫又是为了做什么?”
苏红袖神情一黯,谢庸已经猜到了几分,低声道:“这皇宫内已经空空荡荡,小皇帝和萧逆寒早已不知去向。”他停顿了一下又道:“红袖,你还是放不开心中的那段仇恨?”
苏红袖点了点头。
谢庸叹道:“仇恨虽然可以鼓舞你的斗志,可是也会成为你的束缚,当一个人完全被仇恨所左右的时候,就会失去原有的自己,一生也不会快活起来……”他充满慈爱的拍了拍苏红袖的肩头:“我不希望你带着仇恨活下去。”
苏红袖笑容有些苍白,轻声道:“义父还在宫内?”当初苏红袖落难之时,是铁中豪救了她,并将她收为义女,后来苏红袖更成为红袖营的首领,义军中威名远播的女将。
提起铁中豪,谢庸的脸上顿时笼上了一层忧郁,低声道:“他已经舍不得离开了。”
苏红袖美眸中流露出惊奇的光芒:“军师,你是说……他……他要做皇帝?”
谢庸苦笑道:“或许这座皇宫当真是不祥之地,话我已经说尽,可是大王仍然一意孤行,我只怕是无能为力了。”
苏红袖咬了咬下唇道:“我去劝劝他!”她转身吩咐道:“春菱,你先护送军师回去。
苏红袖见到铁中豪的时候,他正在旭阳殿中坐着,和手下的几名将领议事,看到苏红袖过来,他笑着站起身来:“红袖来了!”
苏红袖恭敬施礼道:“末将苏红袖参见大王!”
铁中豪故意板起面孔道:“红袖,我一直都将你当成亲生女儿一般看待,你这么对我显得生分了许多。”
苏红袖这才微笑叫道:“义父!”
铁中豪哈哈大笑:“这才对,这才是我的乖女儿嘛!”他走下台阶,指着站立在右侧的几名将领道:“红袖,这位是铁血军的王岐昌将军!”
王岐昌慌忙上前施礼。
苏红袖冷冷看了王岐昌一眼:“我们早就见过!”当年她的父亲苏梦泽任大康中书令的时候,王岐昌曾经是他的门生,后来看到萧逆寒得势,又转而投靠在萧逆寒的手下,是以苏红袖对这个势利小人并没有什么好感。
王岐昌虽然遭到冷遇,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微笑道:“苏将军果然是位英姿飒爽的女中豪杰!”他向义子薛封使了一个眼色。
薛封上前恭敬道:“薛封参见苏将军!”
苏红袖连眼皮儿都未曾翻一下:“大王,末将有件事想单独对你说!”
铁中豪微微一怔,王岐昌接连遭到冷遇,心中当然明白苏红袖对自己的反感,他慌忙向铁中豪告辞:“既然苏将军找大王有事,末将就先告退了!”
在场的将领转眼之间就退了个一干二净。
铁中豪面露嗔怪之色,叹了口气道:“红袖,我知道你不开心,可是也需要给这些降将一些面子,如果没有他们的帮助,我们不可能这么顺利的攻破康都。”
苏红袖淡然一笑:“面子?他们卖主求荣的时候何曾想过面子二字?义父,你要知道,今日他们可以背叛大康,他日一样可以背叛你,千万不可以信任这些反复无常的降将。”
铁中豪皱了皱眉头:“定然是军师让你来的!这个老夫子变得越来越是絮叨,毕竟是乡野出身,见不得大场面。”
苏红袖道:“军师运筹帷幄,学究天人,他担忧的事情未尝没有道理!”
铁中豪面露不悦之色:“红袖,人生在世,当因时而变,我牺牲了这么多的兄弟好不容易才打下康都,难道转眼间就要白白送给别人?就算我答应,这几十万兄弟也不会答应。”
苏红袖真诚道:“义父!你要知道,现在全天下人都在看着康都,这康都根本就是一个烫手山芋,无论谁得到她,下场必然是群起而攻之的局面。”
铁中豪再也按捺不住心中愤怒:“红袖,居然连你也这么说?我铁中豪能够从五十多人的队伍发展到今日的规模,绝不是靠着幸运二字,而是我和兄弟们流血流泪流汗换来的,这康都我要定了,谁敢来夺,我就让他尝到后悔的滋味!”
看到铁中豪已经将话说到这个份上,苏红袖显然没有劝下去的必要,她充满失望道:“还请义父三思而后行,夜深了,您早些休息!”
铁中豪看着苏红袖的背影走出了宫门,按捺许久的火气终于爆发了出来,他抬脚便将面前的龙椅踢倒,怒道:“老子倒要看看,谁敢来找我的晦气!”
帷幔后却听到一个娇柔的声音道:“大王!什么人惹得你如此生气?”一位千娇百媚的妩媚女郎从帷幔后走了出来,她是芸娘,原本是王岐昌的爱妾,为了讨好铁中豪这位新主子,将她冒充成自己的女儿献了上去。
铁中豪原本只是一个粗鲁汉子,哪里受得了这妩媚少妇的妖娆风情,被她叫得连骨头都酥了,迎了上去,一把搂住芸娘的纤腰,大手已然探入她的领口,揉捏着芸娘温软丰挺的胸膛,哈哈笑道:“你来得正好,老子火气正大,刚好拿你泻火!”
“大王,你好讨厌……”
虚慧妍将食盒放在龙渊面前,龙渊早已饿得不行,打开食盒,端起米饭,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人到真正饿得时候,什么仪态风度早已抛到一边,龙渊吃了几口,方才留意到虚慧妍眼圈儿发红,默默坐在一旁垂泪。
他缓缓放下饭碗:“燕儿姐姐,什么人欺负你了?告诉我,我去找他算账!”
虚慧妍幽然叹了口气道:“没有人欺负我,只是我惹姐姐生气!”
龙渊当然明白她口中的姐姐就是苏红袖,笑眯眯道:“打死不散亲兄弟,你们姐妹两个有什么好吵的?今儿生气,明天就会和好如初。”
虚慧妍摇了摇头道:“你不明白,我有种感觉,和姐姐之间再也不能回复到像过去一样了。”
龙渊拿起饭碗又扒了一口,方才道:“那是当然,人小的时候,凡是都想着美好的一面单纯的一面,可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方才知道世间的冷暖,人心的险恶,更何况你们所站的角度不同,自然看待问题的方式也会不同,发生争执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
虚慧妍有些吃惊的看着龙渊。
龙渊笑道:“干嘛这么看着我?”
“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看问题居然如此透彻!”
龙渊呵呵笑道:“你只不过比我大了几个月而已!”
“就算大一个时辰,你也要叫我姐姐!快吃饭吧,凉了就不好吃了!”虚慧妍笑道。
龙渊点了点头,将饭吃完,舒舒服服的拍了拍肚子道:“好饱,总算吃上了一顿饱饭!”
虚慧妍收拾好食盒,起身道:“你早些休息吧,我也要回去睡了。”
龙渊看着虚慧妍温柔的笑靥,心中忽然产生一种莫名的温暖,他和虚慧妍相识于危难之中,两人同甘共苦,历经多次磨难,而今才算暂时安定下来,不知不觉中,他对虚慧妍产生一丝微妙的情愫。
虚慧妍从龙渊突然变得炽热的眼光中敏锐的觉察到了什么,有些惊慌的垂下头去:“我该走了!”
“我送你!”龙渊站起身来。
虚慧妍摆了摆手道:“不用,你左腿的伤势还没有好!千万不要乱走!”
“我只送你到门外!”
虚慧妍于是不再说话,等于是一种默许,她慢慢走出门外,沿着花园的小径走回内府,直到内府门前,方才回头向身后望去,却见龙渊仍然站在房门前静静看着自己,一双深邃的眼眸在月光下闪烁着异样的光华。
夜深人静,龙渊刚刚睡去,耳边却隐约听到兵刃破空的声音,自从康都城破之后,他很难熟睡,但凡听到细微的动静,他马上就会惊觉,龙渊睁开双目,悄然从床上爬起来,揭开窗口,向外面望去。
只见清冷的月光下,一个曼妙的白色倩影正挥剑舞动在万花丛中,寒光过处落樱纷飞,她宛如幽谷之中的仙子,又如暗夜之中的精灵,尽情舞动在月光和花雨之中。
龙渊情不自禁的推门走了出去,夜空之中明月高悬,那少女时而飞掠在花丛之上,时而旋转于月光之下,剑光和月光交织出一曲动人心魄的清冷乐章。
龙渊在皇室内也曾经目睹过剑法高手的表演,可是比起眼前少女的剑法,无论格调还是技巧相差何止万千,龙渊看得如痴如醉,竟然忘记了自己身处何地,大声赞道:“好剑法!”
白衣少女霍然惊醒,娇躯陡然拧转,腾空跃起,足尖在鲜花之上连续轻点,三个起落已经落在龙渊的面前,挺起手中一泓秋水般的长剑点在龙渊的咽喉之上,冷冷道:“大胆狗贼,竟敢偷看我舞剑!”
龙渊这才认出,眼前的白衣少女竟然是苏红袖。
虽然被苏红袖用利剑指住要害,龙渊的脸上却不见有任何的慌张,微笑道:“苏大将军好!”
苏红袖怒道:“半夜三更,你鬼鬼祟祟的躲在这里做什么?”
龙渊不慌不忙道:“我听到外面有动静,以为有贼潜入府内,所以才出来看看,没想到是苏将军!”
苏红袖瞪了他一眼道:“就算真的有贼进来,你对付得了吗?”
龙渊从她身上嗅到一股强烈的酒气,借着月光,看到苏红袖俏脸绯红,星眸迷离,显然喝了不少的酒。他指了指苏红袖的长剑:“刀剑无眼,大将军还是拿开再说话。”
苏红袖垂下长剑,转身想要离去,却想不到突然酒劲上来,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脚下一个踉跄右脚竟然踏入水渠,水渠虽然很浅,可是毕竟事出突然,她的足踝在其中扭了一下,痛得低声叫了一声,险些坐倒在地。
龙渊慌忙伸出手去抓住她的玉臂,借着龙渊的支撑,苏红袖方才没有倒下去,脚踝被扭的地方疼痛难忍,苏红袖光洁的额头之上,顷刻间布满细密的汗珠。
在龙渊的帮助下她走出水渠,来到小屋前坐下,龙渊紧张道:“我去叫人!”
苏红袖摇了摇头道:“算了,马上就要天亮了,不要吵醒别人!”她稍稍动了一下足踝,又痛得嗯了一声。
龙渊搬来一张凳子放在苏红袖的面前,让她将右脚放在凳子上,伸手摸了摸苏红袖的足踝,虽然隔着罗袜,仍然可以感觉到触手温润滑腻。
苏红袖没想到龙渊竟然敢摸自己的足踝,正要斥责他的时候,却听龙渊道:“骨头应该没事,只是扭到了足踝。”
苏红袖啐道:“你懂什么?”
龙渊笑道:“多少懂得一些,过去我就是做捏骨推拿的营生。”他只是信口开河,不过以前在宫内倒是因为好奇,跟太医学过几手捏骨推拿的本领。
“你等等啊!”龙渊站起身,一瘸一拐的走入房内,不多时带着一瓶药酒走了出来,这药酒是虚慧妍白天为他清理伤口时剩下的。
龙渊在苏红袖的对面坐下,将苏红袖的右足抱起,想要为她除去鞋袜。
苏红袖虽然是女中英豪,可是在陌生男子面前除去鞋袜也是很难接受的事情,怒道:“你又想做什么?”
龙渊道:“假如明天你还想走路的话,现在我便为你推拿一下。怎么?将军难道还怕我对你不利吗?”
苏红袖刚才因为心情烦闷饮了不少酒,此刻头脑晕晕乎乎,反应也变慢了许多,龙渊拿话一激,她竟然中了他的圈套:“我会怕你?若是治不好我,我一定砍了你的脑袋!”
龙渊除下苏红袖的短靴,然后小心褪下她的罗袜,却见苏红袖原本曲线柔美的足踝已经肿起老高,洁白细腻的肌肤也变成了青紫色,龙渊道:“你忍着些,如果痛便喊出来!”
他在手心擦了药酒,然后在苏红袖的足踝之上摩擦推拿,苏红袖开始还有些疼痛,后来足踝的皮肤被龙渊搓得发热,反倒感觉不到疼痛了,轻声道:“你倒是有些本事。”
龙渊不无得意道:“那是当然!”他搓得越发卖力。
苏红袖充满好奇道:“你从何处学来的推拿功夫?”
龙渊道:“过去村内的牛马有了骨折脱臼,都是我来治疗!”
苏红袖顿时听出龙渊在故意损她,冷笑道:“当真?”
龙渊得意洋洋的点了点头。
苏红袖忽然抬起完好无损的左脚,一脚踏在龙渊的胸膛之上,将龙渊踹得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你这么喜欢牲口,那么从今天起便帮我养马吧!”苏红袖指着马厩之中的四匹骏马道。
龙渊愁眉苦脸的看着马厩,只怪自己多事,没事招惹这个野蛮妮子做什么?
苏红袖板着面孔对龙渊道:“若是我发现这四匹马掉了一斤肉,我便从你的身上割下一斤补上!”
“若是它们掉了一根毛呢?”龙渊忍不住道。
“那我便拔光了你的脑袋!”苏红袖凶神恶煞道。
龙渊叹了口气道:“看来人的确做不得好事!”
“好事?如果不是你胡乱给我治伤,我也不会一瘸一拐走到现在!”提起龙渊给自己治伤苏红袖就是一肚子的火气,给他胡乱推拿一通之后,足踝的红肿非但没有减轻,反而加重起来,如果不是虚慧妍送来的伤药,只怕自己现在仍然还在床上躺着。
龙渊只能自认倒霉。
苏红袖指了指地上的草料:“选出上好的草料,然后用铡刀给我仔细切碎了,喂饱它们以后,再给每匹马好好洗个澡儿!”
龙渊长这么大,还没有做过这样粗重的工作,嘿嘿笑了笑,却并不行动。
苏红袖道:“我反正无事可做,就在这里盯着你把活做完!”
此时虚慧妍从远处走了过来,她苦笑着看了看龙渊,一幅爱莫能助的神情,然后来到苏红袖面前:“姐姐,有位谢庸先生在大厅等你。”
苏红袖微微一怔,军师这时候前来拜访不知又有什么事情,她起身向大厅走去。
虚慧妍等她走远,方才笑嘻嘻向龙渊道:“黄兄弟,你究竟做了什么事情,让我姐姐这么生气?”
龙渊满腹委屈道:“她前些日子喝醉酒在我门前的水渠扭到了足踝,把这件事全都迁怒到了我的头上!”
虚慧妍格格笑了起来,小声道:“看来只有委屈你做几天马夫喽!等姐姐气消了,我会劝她的。”
龙渊抱起一把草料扔在马槽内:“反正我也没打算在这康都继续呆下去,等局势稍稍稳定,我便离开这里,到时候就不怕她再找我的晦气。”
“你要走?”虚慧妍的表情充满了失落。
龙渊点了点头道:“这康都绝非久留之地,照我看,估计用不了太久时间,一定会战火重燃,到时候,想走都走不掉了!”他拍了拍骏马颈部的鬃毛,转身道:“只要燕儿姐姐愿意,我可以带你一起走!”
虚慧妍芳心之中一阵慌乱,脑海中却突然浮现出一个模糊的身影,她虽然看不清他的面容,可是心中却知道,那是龙渊,这个名字宛如一座大山般始终压在她的心头,在无形中已经开始左右她的思想,她的感情。
早在出生之时,爷爷便做主为她和平南王梁靖的孙子梁轩宇定下口头婚约,这些年,梁靖入京之时,也曾经带着梁轩宇过府相见,那梁轩宇留给虚慧妍的印象,乃是一个心高气傲、目空一切的家伙。她正试图向爷爷说明拒绝这段婚约的时候,又发生了太后提亲之事,虚慧妍在潜意识之中同样抗拒这段婚约,然而家族在关键时刻对大康的背弃,让她却生出无尽的内疚,她也不明白是什么原因,龙渊这个名字在心中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深刻,或者是愧疚,或者是同情,又或者她早已将大康和龙渊无法分开了。
然而黄远的出现,让她生出从未有过的感触,这种发乎于患难之中的感情,让她感到温暖,让她感到心动,然而每每想起龙渊的名字,她就会感到越发的歉疚,她的家族已经背弃了大康,在感情上她绝不可以走上同样的道路……
“军师要走?”苏红袖抑制不住内心的震惊,霍然从座椅上站起。
谢庸神情黯然道:“我以辅佐大王为己任,现在大王已经攻下康都,再也听不得我的建议,我的任务已经完成,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用处,何必招惹大王心烦呢?”
“可是义父的身边离不开你,没有你的辅佐,他只会迷失方向!”
谢庸叹了口气道:“那是过去的事情了,我虽然没有什么见识,可是心中却明白得很,我没有辅佐一国之君的本事,与其留下来耽误别人的前程,不如趁早离去的好。”
苏红袖道:“我这就去找义父,我想他一定不会让军师离开!”
谢庸摇了摇头道:“红袖,这两日你闭门不出,并不知道康都之中发生了怎样的变化,大王不愿将康都分给黑旗帅楚裂天,以楚裂天的火爆脾气,这次居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愤怒,他的大军在距离康都一百五十里处便止步不前,今晨便已经退兵,似乎已经接受了眼前的结局。”
苏红袖秀美微颦道:“楚裂天绝不是一个甘心认输的人,他之所以放弃康都城,肯定是不想造成不必要的损失,也许他想透了得到康都并不是一件好事。”
谢庸点了点头道:“正是因为如此,大王所面临的局势才越发凶险,无形之中又多了一个敌人,表面上他虽然拥有二十多万的兵马,可是实际上的战斗力却远不如我们攻下铁血关的时候。”
苏红袖小声道:“这番话军师可曾对他说过?”
谢庸叹了口气道:“自然说过,可惜大王却一句都听不进去,自从踏入大康的皇城,大王如同变了一个人似的,终日在宫内守着王岐昌父子送给他的女人,外面的事情大都交给他人处理,现在左驰和袁九生二人对没有来及逃走的大康官员和商人严刑拷打,利用一切手段从他们的身上榨取银两。王岐昌手下的士兵更是过分,他们在康都城内烧杀抢掠,比起强盗的行径尚且不如,可是大王竟然听之任之,如此下去,必将搞得天怒人怨,连刚刚得到的民心都要失去了……”谢庸说到伤心之处,不禁热泪盈眶。
苏红袖想不到短短的几天时间竟然出了这么多的事情,她怒道:“义父怎么会突然变成这个样子,我去找他!”
谢庸低声道:“红袖,你是个聪明的女孩儿,我今日来向你辞行,是不想让你日后被奸人所害,从大王起兵,我便伴在他的身边,对大王的心思,我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明白,现在他心中所想的只是当皇帝,顺利拿下康都之后,他的欲望前所未有的膨胀,一个人到了目空一切的时候,便什么话也听不进去了。”
苏红袖心中一阵黯然,在义军之中,她最为钦佩的就是谢庸,他不但智慧出众,而且为人正直,生性淡泊,铁中豪不但是她的义父,又是她的救命恩人,她不可能向谢庸一样,甩手一走了之,苏红袖还试图劝说谢庸留下。
谢庸轻声道:“红袖,你也该早做决断,方才能够全身而退!”他拱手告辞,苏红袖想要相送,却被谢庸谢绝。
谢庸临行之前又嘱托苏红袖道:“红袖,我不在你身边,凡是都要谨慎,千万不可以由着自己的性子,要记住,今非昔比,随着地位的变化,每个人的心思和过去都已经不同。“
“知道了!”
谢庸叹了口气道:“你性情素来刚烈,眼里更揉不得一粒沙子,在过去,这是你的可爱之处,可在现在,却是你最大的缺点,如果日后遇到什么急事,你就去康都城北归去桥西的城隍庙,去找那里的庙祝,将这跟竹签交给他,他是我的老朋友,定然会全力帮助你!”
看着谢庸落寞寂寥的身影,苏红袖不禁愁上心头。
谢庸经过花园的时候,龙渊正在水渠打水去洗马,他腿上的箭伤已经好了许多,可是行走仍然有些不便,好不容易将木桶打满,抬起头来,东方的朝阳刚刚升起,金色的晨光落在他的脸上,满脸的汗水反色出点点的金光。
从谢庸的角度看上去,龙渊脸上的汗水如同布上了点点金鳞,身后的朝霞金光四射,晨云笼上一条金边,宛如一条金龙在云中出没,谢庸内心一震,驻足向龙渊望去,却见龙渊仪表非凡,气质高贵,心中暗自奇怪这样的年轻人怎么会是马夫?
龙渊活动了一下腰身,在一旁的石头上坐下,他坐下之时双腿微分,双臂向左右屈起,拳峰自然而然的落在大腿之上,多年以来形成的习惯一时间很难改变。龙渊刚刚坐好的时候,便注意到远处的谢庸,目光在虚空中和谢庸睿智深邃的目光接触在一起,内心中没来由一颤,双手重重放了下来,他起身去拿水桶,想要离开这里。
谢庸大步走了过去:“小兄弟留步!”
龙渊眉头一皱,暗叫不妙,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这才换成一幅微笑的表情转向谢庸。他刚才微妙的表情变化,并没有逃脱谢庸的注意。
谢庸微笑道:“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小兄弟?”
龙渊平静道:“我从未见过先生!”他拎起水桶想要离去,谢庸轻摇羽扇阻住他的去路,笑呵呵道:“我看小兄弟骨骼清奇,相貌不凡,眼神澄澈,虚怀万千,坐姿雄壮,气吞五岳。”
龙渊暗自心惊,他首先想到的是,难道眼前这位先生过去曾经见过自己,他所说的这些话,分明在暗指自己有帝王之相。
谢庸边说边留意龙渊的表情变化,但见他双目宛如古井不波,脸上带着淡淡笑容,不见任何表情变化,心中更觉龙渊气宇不凡,微笑道:“老夫谢庸,对于面相手相还有些心得,刚才看到小兄弟形容不凡,所以冒昧打扰,小兄弟恕罪则个。”
龙渊淡然笑道:“谢先生客气了,在下只是苏将军府上的马夫!”
谢庸意味深长道:“苏将军果然是人中龙凤,连为她养马的仆佣都气宇不凡。”
龙渊敏锐的觉察到谢庸超人的智慧和洞察力,恭敬道:“在下告辞,还要为将军洗马呢!”
谢庸突然感叹道:“小隐于野,大隐于市,这天下大乱,再无平静安宁之地,老夫究竟该去何处隐居呢?”
龙渊内心剧震,他拎起水桶一瘸一拐向马厩走去,身上却已经惊出一身的冷汗,谢庸的眼光实在厉害,他有理由相信,谢庸已经对他的身份产生怀疑,这让他越发感觉到处境的危险,假如继续留在这里,终有一日会暴露自己的身份,且不说逆天王铁中豪,单单是苏红袖就不会放过自己。
望着龙渊的背影,谢庸的唇角露出莫测高深的微笑。
“你也要走?”苏红袖根本想不到虚慧妍也要向自己辞行,美眸之中充满了诧异。她握住虚慧妍的手臂道:“妹子,现在到处都是兵荒马乱,你一个女孩子家,又能去哪里?”
虚慧妍道:“大康已经亡了,我的心愿已了,打算返回家乡。”
苏红袖道:“你和黄远一起走?”
虚慧妍摇了摇头道:“这件事我不想告诉他,希望姐姐帮我瞒住他,等我离开康都之后再说。”
苏红袖隐约猜到,虚慧妍这次的离去更像是一种逃避,难道这小妮子已经对黄远产生了感情?选择远离他作为逃避?苏红袖并没有点破,低声道:“难道你就将那小子丢在我这里不成?”
虚慧妍道:“我想他也不会在康都久留,劳烦姐姐帮忙照顾他,他待我有救命之恩,若是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姐姐,希望姐姐看在我的面子上,一定不要怪他!”
苏红袖叹了口气道:“慧妍,既然你放不下他,为何不和他一起走?”
虚慧妍咬了咬下唇,在她心中始终都有龙渊的影子,正是这个原因,在她发现自己开始对这个黄兄弟产生好感之后,产生一种强烈的负疚感,在她看来,家族对大康的背叛已经是极为不忠的事情,而现在自己在感情上已经悄然发生了改变,这是她良心上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事实,虚慧妍美眸含泪道:“姐姐,我必须走!”
苏红袖缓缓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虚慧妍握住苏红袖双手道:“姐姐凡事也要小心!”
苏红袖笑道:“傻丫头,我懂得照顾自己,无论这次你去了哪里,都要让人给我捎信过来报个平安,我可不想失去了你这个好妹子。”
虚慧妍点了点头,轻声道:“我午后便走,还望姐姐帮我支开黄远。”
苏红袖哭笑不得道:“真是搞不懂你,既然心中想着他,为何还要躲着他,好了,我答应你就是!”
龙渊仔仔细细将四匹骏马刷了个干干净净,这些马匹虽然神骏,可是马毛倒也掉了不少,龙渊担心被苏红袖看到无故招来责罚,将地面上的马毛小心收起,扔到粪堆内,就算她再仔细,也不会无聊到去粪堆检查。
这种粗重的工作对龙渊来说,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去做,累得他满身大汗,走出马厩,用力呼出一口浊气,活动了一下早已酸麻的脖子,正看到苏红袖慢慢走了过来。
龙渊以为她要检查自己的工作,慌忙向马厩中钻去,却听到苏红袖冷冷道:“黄远,马上给我备车,我要去皇城!”
龙渊点了点头,苏红袖闻到他身上的汗味儿,禁不住皱了皱眉头,目光落在龙渊沾满马粪的布鞋之上,轻声道:“臭死了,快去洗个澡,换身衣服,驾车带我过去!”
龙渊内心一怔,苏红袖居然让自己驾车去皇城,他暗叫不妙,那皇城之中定然有许多投向反贼的将领,或许还有很多不及逃走的宫人,若是被他们认出,岂不是大大的不妙?
“快去!”苏红袖看到龙渊仍然站在那里无动于衷,忍不住怒斥道。
龙渊只能点了点头,转身去准备车马。
备好车马,回到房内用冷水冲了一个澡,换了一身灰色武士服,走出门外,却看到苏红袖在马车前和虚慧妍两人悄悄说着话儿。
经过这两日的调整,龙渊的心境已经开始渐渐平复,已经完完全全将自己帝王的架子放下,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自己,现在就是一个普通的百姓,那个过去的小皇帝早已死了。龙渊恭敬向苏红袖道:“苏将军,车马已经准备好了,您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苏红袖意味深长的向虚慧妍望了一眼,她之所以带上龙渊前往皇宫,就是为了帮助虚慧妍支开他,却见虚慧妍美眸之中尽是难以割舍的神情,虚慧妍凝望龙渊,眼圈儿不由自主红了起来,她原本不打算过来见龙渊最后一面,可是到最后仍然忍不住前来,她生怕龙渊看到自己异样的表情,悄然转过俏脸,向内宅走去。迎面一阵清风吹过,虚慧妍荡漾在明眸中的泪珠终于飘落出来,随风飘落在身边的绿草之上,宛如两颗晶莹的露珠。
苏红袖看了看马车,用力拽了一下辔头,显然对龙渊套得车马有些不满:“给我重新套过!”
龙渊只能重新将车马套了一遍,苏红袖这才点了点头道:“笨手笨脚的,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真是个没用的家伙!”
龙渊权当没有听见,却见苏红袖一瘸一拐步入车厢之中,显然足踝的伤势仍然没有痊愈,想起那晚苏红袖酒醉舞剑的情景,唇角不禁泛起会心的微笑。
龙渊上了马车,扬起马鞭,驾车慢慢出了大门,过去他身居帝位之时,为了迷惑萧逆寒,给百官造成沉迷玩乐的假想,驾车纵马对他来说是经常的事情,想不到现在居然派上了用场。看来任何事情都有意想不到的用处,人还是多掌握一些本事好。
康都城内到处都是一片肃杀阴沉的景象,全副武装的起义军队伍不时从身边经过,留在康都城内不及逃走的百姓,全都将房门紧闭,以免遭到意外的麻烦。目光所及,可以看到许多坍塌的房屋,他们经行的这条通天街,整个换了样子,瓦砾之下,还冒着多日未曾熄灭的烟火,焦枯的气味弥漫着,几条野狗漫无目的的在瓦砾的近旁嗅着鼻子。
周围不时传来凄惨的嚎叫与大哭声,一个稚嫩的哭声从不远处传来,废墟之上站着一个无助的小女孩,明澈的双目中流露出无尽的恐惧和悲伤……
龙渊的眼眶湿润了,眼前这一幕幕的悲剧都是自己的无能造成的,如果他早日把握大康的权柄,这一切或许不会发生。
“停车!”苏红袖大声道。
龙渊勒住马缰,将车马缓缓停在道路旁,苏红袖推开车门走了下去,她艰难的走上废墟,牵住那小女孩的小手带着她来到马车前,此时有一队兵马经过,看到苏红袖,为首的将领慌忙过来见礼。
苏红袖冷冷道:“是你们负责安置灾民吗?”
那将领点了点头道:“启禀苏将军,大王有令,所有失去房屋的灾民全都迁移到康都城东十里处暂时安置,不过灾民太多,想要将他们全部安置妥当,恐怕还需要一些时日。”
苏红袖充满怜惜的为那女孩儿擦去脸上的泪珠,低声道:“这小丫头已经没有了亲人,你们要好好照应她。”
“苏将军放心,末将一定会妥善安置她!”那将领将小女孩接了过去。
苏红袖暗自叹了一口气,回到车前,发现龙渊正看着自己,怒道:“你盯着我做什么?”
龙渊低声道:“将军可以救一个人,却救不了所有人,战争真正伤害到的只有百姓!”
苏红袖默然无语,因为龙渊的这番话心情变得越发沉重,走上马车,黯然道:“快走吧!”
马车经过西市口的时候,却看到当街的旗杆之上悬挂着十多颗人头,这些多是一些大康没有来及逃走的官吏,因为不愿上缴金银而招来杀身之祸。
迎面吹来的凉风也充满着血腥的味道,龙渊用力咬了咬下唇,扬起马鞭狠狠抽了下去,四匹健马发出一声狂嘶,向皇宫的方向疾驰而去。
进入皇宫后,苏红袖让龙渊在外面等着,独自一人向旭阳殿走去,等到了旭阳殿,方才知道铁中豪并没有在这里,而是和芸娘去御花园赏花饮酒去了。苏红袖暗暗失望,想不到攻入康都之后,义父竟然像变了个人似的,终日沉溺于酒色之中,浑然忘记了自己的基业还没有稳固,在他的周围还有虎视眈眈的强敌,如果他继续这样下去,这辛苦得来的胜利成果转眼之间就会付诸东流。
苏红袖来到御花园门前,却见两名护卫守在那里,看到苏红袖,两人举起手中长矛架在一起:“将军留步,万岁正在和娘娘赏花,刚刚吩咐过任何人不得打扰!”
苏红袖怒道:“滚开!”她抬手将隔在面前的长矛推开,大步走入御花园内,两名护卫从身后追赶上来,苏红袖停下脚步,美眸之中流露出逼人杀气,冷冷道:“想逼我杀了你们吗?”
两名护卫被她的气势所吓倒,有些惊恐的向后退了一步。
苏红袖向御花园中走去,却见铁中豪身穿大黄龙袍坐在凉亭之中,芸娘正偎依在他的怀中,向他口中喂着水果,四名宫女在他们的身后伺候着。
苏红袖秀眉颦起,大声道:“末将苏红袖参见大王!”
她这么大声一喊,铁中豪方才惊觉过来,目光转向苏红袖,充满错愕道:“红袖?你怎么过来了?”
芸娘一双妩媚的眼眸转了转,有些不悦的瞪了苏红袖两眼,娇滴滴道:“万岁不是刚刚答应了臣妾,今日只谈***不谈政事吗?”
铁中豪满脸堆笑道:“好,好!朕答应过你,红袖,有什么事,改日再说吧!”
芸娘不无得意的向苏红袖道:“苏将军,你可曾听到了?”
苏红袖怒极,厉声叱道:“你给我闭嘴!”在她心中根本看不起这个风骚妩媚的女人。
“红袖!”铁中豪看到苏红袖如此说话,不禁感到有些愤怒。
苏红袖大声道:“大王!军师已经走了!”
铁中豪微微一怔,随即脸上露出迷惘之色:“走了?他去了哪里?朕只不过是说了他两句,他就要离开朕吗?”
苏红袖听到他一口一个朕自称,心中更是悲哀,看来铁中豪满脑子都是做皇帝的事情,其他的一切对他已经不再重要了。
铁中豪道:“你过来为的只是这件事情吗?”
苏红袖抿了抿嘴唇道:“大王,我听说你颁布命令,让康都城内的官吏富户按户计银,可有此事?”
铁中豪颇为得意道:“不错!的确有这件事,自从朕下旨之后,短短两日就已经收上来五百万两银子,而且数目还在不断的增加之中。”
苏红袖叹了口气道:“大王可曾想过,那些官吏商人的感受,按户计银之事波及甚广,那些官吏本来已经投降,正处于忐忑不安的时候,大王这么做等于将他们向绝路上逼迫了一步。”
铁中豪怒道:“朕逼迫过谁?他们缴上来的银子根本就是过去贪赃枉法横征暴敛所得,朕让他们吐出来也是顺应天意民意!”
苏红袖寸步不让道:“好一句顺应天意民意?大王可曾看到有多少人因为这件事家破人亡,又有多少人因为这件事心生怨恨?”
“够了!”铁中豪霍然站起身来,虎目之中流露出难以遏制的愤怒,他怒视苏红袖:“红袖!看在你是我女儿的份上,朕今日不跟你一般计较!”
苏红袖心头一阵绝望,她缓缓点了点头道:“我再也不会多说,你愿做皇帝也罢,你愿赶尽杀绝也罢,从今以后都和我无关!”她转身向远方走去,竟然不向铁中豪辞别。
铁中豪气得浑身发抖。
芸娘挽住他的手臂,娇滴滴道:“万岁千万不要动气,若是气坏了龙体,岂不是要让臣妾伤心……”她的眼泪说来就来,美眸之中已经是泪光荡漾,当真是妩媚娇柔,楚楚可怜。铁中豪挑起她的下颌在她樱唇之上用力亲了一口:“小乖乖,还是你最体恤朕!”
苏红袖气匆匆出了御花园,回到车马前,看到龙渊竟靠在车厢上打着盹儿,心头不禁一阵愤怒,满腔的怒火全都发泄在他的身上,想都不想,抬脚就踢在龙渊的左腿之上,龙渊痛得惨叫一声,苏红袖也忘记自己的脚踝扭伤未好,痛得也是闷哼了一声,这下可算得上两败俱伤。
龙渊怒视苏红袖,凛冽的眼神让苏红袖芳心为之一颤,只觉着如此充满威仪和霸气的眼神,还是生平第一次看到。
苏红袖怒道:“居然偷懒睡觉,自然该打!”
龙渊的愤怒稍闪即逝,心中暗忖,看来苏红袖定然是在铁中豪那里受了委屈,朝自己发泄来了,他一言不发的坐上车头,苏红袖也觉着理亏,默默回到车厢内坐了,轻声道:“走吧!”
“回府吗?”
苏红袖摇了摇头道:“带我去恩济巷,我要当面问问左驰那个混蛋,他究竟在打什么坏主意?”
龙渊回望皇宫的红色高墙,心中暗自感慨,这方属于自己的天地,瞬息之间已经更换了主人。他低声道:“大王要做皇帝吗?”
苏红袖用力咬了咬樱唇:“皇帝这两个字好像是一个邪恶的诅咒,任何人只要沾到这个字眼,马上就会变成另外一副样子。”
龙渊淡然一笑,从苏红袖的话中,他已经推测出铁中豪大概被胜利冲昏了头脑,皇帝?并不是人人都能去做,铁中豪虽然得到了康都,可是如果现在就盲目称帝,他的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面临群起而攻之,最终败亡的命运。如此狭隘的心胸,如此短浅的眼光,又怎能称霸天下?又怎能坐稳江山?
左驰和袁九生正在书房内下棋。
“将!”左驰捻起棋子落在棋盘之上,发出一声脆响。
袁九生哈哈大笑,抚须道:“将军的棋艺当真是炉火纯青,九生自愧弗如!”
左驰唇角露出淡淡的笑意:“袁先生是故意让我!”
袁九生道:“并非故意想让,而是因为九生生性淡泊,不思进取,是以棋性不烈,将军凡事必争上游,棋性上全都反应了出来,所以我和将军下棋,必败无疑,必败无疑啊!”
左驰哈哈大笑:“袁先生说得极是,我好胜心太强,任何事情都不想落于人后。”
“好胜当然是一件好事,可是有些时候,也要懂得适度退让。”
左驰点了点头,他想起按户计银的事情,低声道:“袁先生,按户计银的方法果然高妙,这两日不断有银子缴上来,用不了太久,空虚的国库就会重新变得充盈起来。”
袁九生微笑道:“国库充盈还在其次,听说谢庸已经离开了康都!”
左驰欣慰的点了点头:“走了好!这老匹夫处处跟我们作对,少了他,省却了我们不少的麻烦。”
袁九生道:“通过这次按户计银的事情,很多降将都见识到了将军的威仪。”
左驰道:“王岐昌父子昨日也过来向我示好,我按照袁先生所说,免了他们应该上缴的银子。”
袁九生道:“王岐昌是降将中最有实力的一个,也是最为狡猾的一个,他之所以投向我们,就是害怕自己的利益受到损害,对待此人应当以怀柔为主,不过以他善变的性情,将军绝不可过于信任,以防将来被他咬上一口!”
左驰冷笑道:“一个连心爱女人都能送出去的混账,谈得上什么信任?”
袁九生道:“还有一个人将军需要注意,大王的义女苏红袖,我听说她几次入宫奉劝大王,大王一直都十分疼爱她,如果被她说动,只怕我们多日来的努力都要白费。”
左驰阴测测笑道:“她再厉害也不过是一个女人,早晚都会成为我的玩物!”
袁九生狡黠笑道:“大将军是不是看上了她?”
左驰毫不否认的点了点头:“苏红袖身上的野性和率真的确让我心动!”
袁九生嘿嘿笑了一声:“大王对她十分的疼爱,假如能够说服她倒向将军的阵营,日后对于将军的大计,帮助会很大。”
左驰目光闪烁,眼前浮现出苏红袖清丽无伦的俏脸,心头燃起一团火焰,可随后又熄灭了下去,虽然他多次对苏红袖表示好感,可是苏红袖始终摆出一幅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模样,或许在她的眼中,根本未曾将自己放在眼里,一想到这里,左驰心中不由得升腾起无名怒火。
袁九生似乎从左驰变幻的眼神中猜到了他的心意,低声道:“只可惜苏红袖为人太过冷淡一些,想让她倒向我们的阵营只怕不太可能。”他这句话说得极其委婉,暗指苏红袖对左驰并无感觉。
左驰咬牙切齿道:“她若是敢阻碍我的大计,我一样会杀掉她!”
袁九生压低声音道:“将军若是真能下定决心,趁着这两日康都的形势还没有平静下去,倒是一个最好的时机。”
左驰内心一震,抬起双眼和袁九生阴冷的目光相遇:“袁先生是说……”
“当断则断!”
门外忽然响起通报之声:“启禀大将军,苏将军来了!”
左驰和袁九生彼此的目光中都流露出错愕的神情,袁九生低声道:“难道上天听到了我们刚才的对话……”
苏红袖缓缓走入书房之中,左驰和袁九生同时站起身来。
左驰微笑道:“不知今儿吹了什么风,居然把苏将军带到了我的府上?”
苏红袖冷冷看了左驰一眼,目光又落在棋盘之上:“左大将军真是有闲情逸致啊,看来我打扰了你和袁先生的棋局?”
袁九生微笑道:“已经下完了,袁某输了,正想告辞呢!”
苏红袖却拦住袁九生的去路,美眸迸射出凛然寒光:“袁先生果然是位不可多得的人才,按户计银这么阴损的主意也能够想出,放眼天下找不第二个!”
袁九生讪讪笑道:“那是大王的主意,袁某只是从旁协助罢了!”对这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将,袁九生还是心存忌惮,他匆匆向左驰和苏红袖行了一礼,借口回去有事,慌忙离去。
左驰微笑着邀请苏红袖坐下,看到苏红袖行动不便,关切道:“苏将军,你的脚受伤了?”
苏红袖淡然笑道:“不小心崴了一下,现在已经就快恢复了。”
“怎么这么不小心,既然有伤,就不要到处乱走,有什么事,只管让人过来知会一声,我过去就是!”左驰在苏红袖面前显得极有风度。
苏红袖对左驰的虚伪早有了解,轻声道:“我今日前来,是想和左将军商量一件事!”
“苏将军请说,只要左驰能够做到,就算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不需要那么夸张,我想说的仍然是按户计银的事情,大王虽然攻下康都,可是现在我们的形势并不容乐观,那昏君和萧逆寒全都不知去向,大王撕毁和黑旗帅的盟约,在信义上已然输了一城,现在为了逼出银两,对大康的官吏富商大肆打压,这分明是处处树敌,自毁前程!”
左驰笑道:“现在我方已有二十多万兵马,放眼天下间,再也找不到实力能与大王抗衡之人。”
苏红袖道:“得民心者得天下,左将军,你我同在大王麾下,自然要竭尽所能辅佐大王。”
“那是当然的事情,我左驰对大王一颗忠心,对天可鉴!”
苏红袖自然不会相信左驰的这番虚情假意的口号,低声道:“左将军,我想你帮忙劝说陛下,收回按户计银的命令!”
左驰面露难色:“苏将军,这件事只怕不是那么容易……”
苏红袖凝视左驰道:“左将军究竟愿不愿意帮我这个忙?”
左驰笑了笑道:“已经是晚饭时间了,不如我们边吃边谈!”
苏红袖婉言谢绝道:“算了,我还有要事去办!”
左驰盛情相邀道:“再有要事,也要吃饭,左某还想和苏将军商量究竟该怎样去劝说大王。”
苏红袖听到他这样说,口风已经有所松动,于是点了点头道:“好吧,那就打扰左将军了!”
龙渊在府门前等了半个时辰不见苏红袖出来,心中不免有些不耐烦,正在向大门处探头张望的时候,却见府内出来了一位身穿蓝衫的武士,那武士生得白白胖胖,脸上也是一团和气,来到龙渊面前笑道:“这位兄弟,苏将军留在府内吃饭了,让我告诉你一声,我家将军让我带你去吃饭。”
龙渊心中暗想,这苏红袖倒是自在,居然还有闲情逸致饮酒,看来这次自己有的等了,跟着苏红袖奔波了那么半天,肚子早就有些饿了,看到那胖武士热情相邀,于是点了点头,将马车拴好,跟随他走入府内。
胖武士带着龙渊走入二道门,来到东侧的厨房前,指了指厨房右侧的小屋道:“酒菜都已经准备好了,小兄弟快随我来。”
龙渊乐呵呵跟他走了进去,却见室内的方桌之上已经摆放好了六样小菜,桌上还有一个酒壶,胖武士邀请龙渊在桌旁坐下,端起了酒壶。
龙渊摆了摆手道:“我从不饮酒!”
胖武士哈哈笑道:“小兄弟,男人哪有不饮酒的道理?喝上两杯,就喝两杯!”他斟满两杯美酒,一杯放在龙渊面前,另一杯自己端在手中,笑眯眯道:“苏将军是大王的义女,以后大王成了皇帝,苏将军就是公主,小兄弟日后一定要多多关照我!”
龙渊心中暗笑,这胖武士拍马屁居然拍到了自己的身上,他点了点头,正欲端起酒杯,却听到门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道:“赵大哥,喝酒也不喊我一声!”
龙渊循着声音向门外望去,却见一位样貌清癯的中年人站在门外,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双目静静望着龙渊,赫然正是龙渊以为已经死去多时的大内太医柳思变。
龙渊内心猛然一颤,他万万没有想到会在这里和柳思变狭路相逢,脑海中顷刻间变得一片空白,一颗心宛如坠入无尽深渊,暗暗道:“完了!”
柳思变笑眯眯来到桌前,那胖武士呵呵笑道:“柳先生来得正好,坐下一起喝酒!”
柳思变点了点头,从胖武士的身边走过,他突然扬起手来,手中一把雪亮的匕首狠狠插入胖武士的后心之中。
事发仓促之间,那胖武士根本没有作出任何的反应,肥胖的躯体已经扑倒在方桌之上,鲜血从他的后心汩汩流了出来,一双金鱼眼还充满了错愕的眼神。
柳思变拔出匕首,双目之中已经蒙上一层泪光,他走到龙渊面前,屈膝跪了下去,颤声道:“陛下……”
龙渊仍然沉浸在刚才一幕的震撼之中,好不容易才平复了心潮,压低声音道:“柳太医,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柳思变叹了口气道:“一言难尽,这酒菜之中含有剧毒,陛下若是吃了,只怕是神仙也救不活你。”
龙渊倒吸了一口冷气,隐然觉察到今晚必然有一个极大的阴谋。这阴谋并非冲着自己,而是直指苏红袖。
柳思变压低声音道:“左驰对苏红袖生出不轨之心,他让我在酒中下了,刚刚给送了过去,刚才将你骗入府内,就是想将你毒杀。”
龙渊低声道:“他要杀苏红袖?”
柳思变缓缓点了点头。
龙渊心中大惊,想不到左驰竟然如此歹毒,从他想要将自己这个车夫毒杀,就能够看出左驰今晚决不会放过一个活口,看来苏红袖已经触犯了他的利益,他要将苏红袖除之而后快。在局势混乱的现在,杀掉苏红袖,也不会引起太多人的警觉。
柳思变低声催促道:“陛下快走!若是让左驰发现,你就走不成了!”
龙渊点了点头,他低声道:“你怎么办?”
柳思变双目含泪道:“陛下放心,臣自有应对的方法!”
龙渊走了两步,却又停下脚步道:“苏红袖在哪里?”
“陛下,管不了这么多了!”
龙渊用力抿了抿嘴唇,眼前忽然浮现出苏红袖充满幽怨的俏脸,他低声道:“朕已经对不起她的家人,绝不可再对不起她,柳太医,这次,你无论如何都要帮我!”
柳思变犹豫了一下,终于重重点了点头道:“陛下!酒菜已经送到了听雨阁,此刻只怕她已经服下了。”
龙渊低声道:“我去找她!”
柳思变拉住龙渊的手臂:“陛下,左驰的武功绝非泛泛,你就算去,也要有些策略!”他下定决心道:“还是我去,陛下悄悄跟着过来就是!”
听雨阁内,左驰端起酒杯微笑道:“苏将军,这坛酒是我从皇宫酒窖所得,窖藏已有五十年,绝对是上佳的珍品。”
苏红袖淡然笑道:“左将军好像还没有回复我刚才说的事情!”
左驰装出一幅冥思苦想的模样。
苏红袖作势起身道:“既然左将军如此为难,就当我从来没有说过这件事!”
左驰慌忙劝她坐下道:“苏将军,我答应你就是!”
苏红袖这才重新坐下。
左驰叹了一口气道:“其实我对按户计银之事也颇为后悔,当初袁先生提出这件事的时候,我隐然觉着有些不妥,真正实行之后,方才发现这样虽然可以得到许多的银子,可是无形之中却失去了民心,损害了大王的声誉,从长远来看不是一件好事。”
苏红袖轻声道:“你既然已经发觉错误,为何不及时向大王讲明?劝他收回命令?”
左驰又叹了一口气道:“大王的脾气你是知道的,这件事由袁先生和我提出,现在我们再劝他收回,等于自打耳光,大王一怒之下说不定会重罚我们。”
苏红袖不屑道:“你害怕?”
左驰摇了摇头:“我本来有些顾虑,可是听了刚才苏将军的那番话,我忽然明白,个人事小,民生事大,为了康都的百姓,我左驰就算拼着捱顿责罚又如何。”他端起酒杯:“红袖,你要知道,为了你,就算牺牲掉我的这条性命,我也不会在乎。”他表情真挚,双目之中流露出激动的光芒。
苏红袖却忽然呵呵笑了起来:“左将军,言重了,我们既然都在大王麾下效力,便如同亲生兄妹一样,在我心中一直也很尊敬你呢!”
左驰心中一沉,想不到这苏红袖对自己的深情表白根本无动于衷,暗暗道:“苏红袖啊苏红袖,你当自己很了不起吗?”
苏红袖主动端起酒杯道:“左将军,既然你刚才已经答应了我,还请尽早去劝说大王,千万不要再继续错下去。”
左驰笑容僵硬道:“好……好,答应你的事情,我自然不会变!”
苏红袖捻起酒杯和左驰碰了碰,仰首一饮而尽,此时房门轻响,却是柳思变端着托盘走了进来,托盘内放着一个火锅,炉火正熊。
左驰微微一怔,原有的计划之中,并没有柳思变出场。柳思变微笑着将托盘中的火锅端了上来:“这是特地为两位将军做得火锅!两位将军一定要多吃一些啊!”背对苏红袖他向左驰悄然挤了挤眼睛。
其实酒壶之中的便是柳思变亲手配制,左驰看到他的神情,心中暗想,这柳思变亲自前来,是不是对付那个车夫并不顺利?他表面上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苏将军请品尝!”
苏红袖举箸尝了一口,左驰又殷勤劝酒,柳思变转身出了门,将房门掩上。
“苏将军请!”左驰微笑道,心中暗暗期盼着苏红袖迷倒的一刻,他已经下定决心,今晚定然要得到苏红袖,倘若她从了自己,或许可以放过她的性命,倘若她不从,今晚便是她的死期。
苏红袖纤手捂住酒杯道:“我酒量不行,看来是不能陪左将军尽兴了。”
左驰显得颇为遗憾:“最后一杯,喝完这杯酒再走嘛!”
苏红袖不便拂他的面子,再说区区两杯酒也难不倒她,她端起酒杯和左驰爽快的碰了碰,饮了下去,说来奇怪,她的心跳没来由一阵加速,白嫩的俏脸之上浮现出两朵醉人的酡红,眼前的景物忽然开始变得朦胧。
苏红袖摇摇晃晃站起身来:“我真的要走了……”向前坚持走了一步,脚步轻浮,险些一头栽倒在地上,她伸手扶在墙壁之上,尚存的一丝理智让她顿时明白,这酒中定然有问题,她怒道:“左驰……你……你在酒中放了什么?”
左驰哈哈大笑,他表情充满淫亵之色:“无非是一些迷幻的春药而已!”
“你好卑鄙!”苏红袖大惊失色。
“卑鄙?我左驰何时说过自己是一个正人君子?枉我对你一片真心,却遭到你三番两次的冷遇,今夜我倒要看看你这个贞洁烈女如何表现你的妩媚骚浪!”左驰将手中的酒杯远远抛到身后,在墙上撞得粉碎。
苏红袖娇躯靠在墙壁之上,抽出腰间的长刀,体内一种宛如蚁蚀的瘙痒感从内心深处反复折磨着她,握刀的纤手不断颤抖,一双美眸之中充满了绝望和无助:“左驰……义父不会放过……”
左驰冷笑着走了过去,一把捉住颤抖的刀锋:“他怎会知道?你应该感谢我,临死之前,我会让你变成一个真正的女人!”
苏红袖抬脚向他踢去,被左驰敏捷的躲了过去。苏红袖的身体却失去了平衡,娇呼一声向地面上倒去。
左驰微笑道:“我就是喜欢你的野蛮……”他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异样,头脑中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左驰骇然向酒桌望去,却见火锅内仍然飘荡着淡蓝色的烟雾,眼前忽然一黑:“柳……”话还没有说完,便一头栽倒在地上。
“可以进去了!”柳思变话音刚落,龙渊便迫不及待的推门冲了进去,却见苏红袖和左驰都躺在地上,两人显然都已经陷入昏迷之中。
柳思变上前将火锅熄了,为了避免迷烟将两人熏晕,他们脸上都蒙着用水打湿的棉布。
“快逃!一个时辰内他不会醒来!”柳思变催促道。
龙渊点了点头,上前将苏红袖的娇躯抱了起来,目光落在左驰的身上,突然迸射出凛冽的杀机,他将苏红袖交给柳思变,然后拾起地上的长刀。
柳思变看出他的心意,颤声道:“他曾经放过我一次,还请……”
龙渊低声道:“好,我不杀他!”,他伸出长刀,利用刀锋将左驰的裤裆挑开,冷冷道:“我让他今生今世都做不成男人!”
“不要……”柳思变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却见龙渊手起刀落已经将左驰的命根子切了下来,他当初逃离皇宫之时,在康都外遭遇贼军,本来要杀他,幸好左驰看到他懂得医术,饶了他的性命,说起来,终究还是欠了左驰一条性命,想不到自己竟然用这种方式报答他,内心之中暗自惭愧。
龙渊仍未解恨的在左驰身上踢了一脚,这才在柳思变的催促下离开。
两人一人搀着苏红袖一条手臂,走出了左驰的府门,在大门口遇到两名府上的侍卫,柳思变借口苏红袖喝多了,轻松应对了过去。
他们顺利来到门前车马旁,龙渊将苏红袖放在车厢内,却见柳思变仍然站在一旁不肯上车,低声道:“柳太医,快上车!”
柳思变将解药塞入龙渊的手中,然后向后退入黑暗之中,他恭恭敬敬跪了下去,默默向龙渊叩了三个响头:“主子快走吧,这康都之中,再也没有你们的立足之地了。”
龙渊这才明白柳思变不愿和自己同行,想来他清楚自己知道宫内的秘密太多,害怕龙渊对他下手。
龙渊充满感激的望向柳思变道:“柳先生保重,你对我的这番恩德,我将一生不忘!”他再不多说,扬起马鞭猛然抽在马臀之上,骏马齐声嘶鸣,向深沉的夜色中狂奔而去。
龙渊知道今晚的事情绝对非同小可,他不敢直接返回苏红袖的府邸,在福水巷附近的店铺找了笔墨写了一封信,委托一名小厮尽快送过去。
然后他驾着马车向康都西门而去,却想不到康都仍然没开始对百姓放行,想尽早出城显然是不可能的,趁着夜幕的笼罩,龙渊驾车前往春深巷,在巷口处,他确信四周无人,悄然将仍然处在昏迷中的苏红袖抱了出来,抽出短剑,狠狠刺在一匹骏马的臀部,骏马负痛,狂嘶着向远方奔去。
龙渊看着马车消失在夜色之中,这才抱着苏红袖,悄声无息的来到上次他和虚慧妍隐身的那片地方,上次的民宅已经被苏红袖下令烧掉,不过好在仍然有不少空闲的民宅,龙渊寻找了一家无人的民宅,推门走了进去。
历经战火劫难之后,这间民宅更是残破不堪,连像样的家具都找不到一件。
苏红袖此时神智似乎有些清醒,呓语道:“带我去找义父……”
龙渊叹了口气道:“只怕你义父赶着要杀你呢!”他将苏红袖放在草堆上躺好,去厨房内水缸中舀了一瓢水,回到苏红袖身边,却见苏红袖长裙的领口不知何时扯开,露出洁白细腻的前胸肌肤,诱人的乳丘若隐若现,龙渊不禁咽了一口唾沫,他强迫自己控制住心神,从怀中取出柳思变给他的解药。
此时苏红袖星眸微舒,樱唇半启半闭:“我好热……”纤手抓住龙渊的手臂,龙渊不禁颤抖了一下,瓢中的冷水不少泼在她的长裙之上,长裙沾湿以后紧贴在苏红袖的玉体之上,玲珑曲线更是一览无遗。
看着苏红袖如此诱人的模样,龙渊不禁一阵心跳加速,自己今晚冒险营救苏红袖,不仅仅是出于对苏梦泽的愧疚,更是因为他不愿让苏红袖被左驰那个卑鄙小人玷污,冷静下来仔细一想,现在无论是苏红袖还是自己,现在的处境都相当危险。
左驰原本就对苏红袖起了杀心,现在又被自己将命根子割掉,此人如果存活在世上,不知道会怎样仇恨他们,想到这里,龙渊不禁又有些后悔,刚才不该听从柳思变的劝阻,一刀杀掉左驰就可以免去后患。
耳边响起苏红袖诱人的呻吟声。
龙渊的目光落在掌心的解药之上,假如自己救了苏红袖,她定然会前往皇宫,当着铁中豪的面揭穿左驰的阴谋,可是自己将面临被暴露的危险,苏红袖如果知道自己就是大康的皇帝,那个曾经下旨屠杀她全家的人,她会不会放过自己?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水……”苏红袖秀靥绯红,娇躯不住在茅草堆中蠕动,目睹此情此境,龙渊的心中竟忽然生出一个罪恶的念头,紫芜也曾经站在萧逆寒的立场之上,可是自从她成为自己的女人,紫芜的立场悄然站在了自己的一边,到最后还是她的帮助方才将萧逆寒和太后一网打尽,也许男女之间突破肉体界限的同时,也能够突破她心里的界限。难怪神武帝会留下那幅春宫图,难道他的本意就在于此?
龙渊凝望苏红袖的俏脸,内心中翻腾起伏,假如他借此夺取苏红袖的贞操,的确有趁人之危的嫌疑,可是想要尽快占据苏红袖的内心,扭转目前的困境,或许这是唯一可行的方法,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无论手段怎样,只要能够俘获苏红袖的芳心,日后自己定然会用加倍的关爱来补偿她,又有什么妨碍呢?假如自己放过这个机会,做个坦荡赤诚的君子,苏红袖也未必能够领情。
龙渊心念及此,将那颗解药重新收了回去,来到苏红袖的身边,轻轻握住她的纤手。
苏红袖朦胧之中看到一个男子的面庞,只觉着娇躯火烫无比,颤声道:“水……”
龙渊柔声道:“红袖,你放心,我会守着你!”他轻轻一扯,苏红袖的娇躯无力的靠入他的怀抱之中,宛如被烈火点燃的干柴,苏红袖被龙渊身上强烈的男子气息刺激的不断颤抖。纤手紧紧搂住龙渊的肩背:“我好热……”
龙渊俯下身去,轻吻在苏红袖宛如鲜花般诱人的樱唇之上,苏红袖触电般颤抖了一下,星眸半睁半闭。她却没有逃避,樱唇微微开启,粉嫩的舌尖被龙渊捉住,两人唇舌交缠,用力激吻起来。
龙渊轻抚苏红袖的俏脸,然后沿着她的粉颈,慢慢游移到她的香肩之上,苏红袖的肌肤宛如丝缎般温软滑腻,龙渊的双手将苏红袖的长裙从肩头褪下,红色肚兜包裹着苏红袖曲线诱人的双峰,随着她急促的呼吸,演绎出动人心魄的起伏。
龙渊的掌心贴在苏红袖无瑕的玉背,将她的娇躯用力拉向自己。
苏红袖意乱情迷,喉头发出阵阵醉人的呻吟声,纤手贴在龙渊健壮的胸膛之上,龙渊确信苏红袖的意识仍然处在迷乱之中,这才大胆的解开她的肚兜,雪白的双峰从肚兜下弹跳而出,两点嫣红在龙渊的眼前宛如风中花蕾一般微微悸动。
龙渊的抚摸让苏红袖的娇躯发出阵阵蠕动,她忽然抓起龙渊的领口,用力的撕扯了下去,月光下,两人热的发烫的肌肤紧紧熨贴在一起,他们在草堆之上相拥翻腾着,直到苏红袖的娇躯再无寸缕的展露在龙渊的面前,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轻轻在苏红袖的樱唇上吻了吻,却点燃了苏红袖炽热的情焰,她用力拉扯着龙渊的手臂,龙渊肩头的肌肉骤然紧绷,月光无声的笼罩在他的躯体之上,他终于清晰的感受到苏红袖娇躯内的诱人热力。
下体的疼痛,让苏红袖下意识的颤抖了一下,她用力搂住龙渊的肩背,十指深深陷入龙渊背部的肌肤之中。
情欲宛如潮水般一波波涌入龙渊的内心,刚才的那点愧疚,早已被情欲所淹没,他深情拥吻着怀中的玉人,在月光下激烈的攻陷着她少女的防线……
“将军……将军!”
左驰缓缓睁开双目,下身剧烈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吭了一声,疼痛从下体一直延伸到他的腹部,仿佛有一柄刀正在用力搅动着他的五脏六腑,左驰垂下头去,看到沾满鲜血的长裤,心中顿时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他的嘴唇剧烈颤抖着,苏红袖!这个恶毒的女人竟然割掉了他的命根子,英俊的面庞因为痛苦而极度扭曲着。
左驰向来骄傲,现在他连作为男人最基本的自尊也已经失去,这打击无疑是致命的。
身边侍卫道:“将军,我已经让人去找柳先生了,你忍着点,很快就会没事!”
左驰脸色苍白的点了点头,他忽然伸出手去,一把抽出了那名侍卫的腰刀,狠狠向他的小腹戳了进去。
那侍卫哪里能够想到左驰会对他下手,脸上流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另外一名侍卫看到眼前惨剧,吓得掉头就像门外跑去,左驰忍痛冲了上去,又是一刀刺入那侍卫的后心,抽出腰刀,看着刀身之上的殷红血迹,左驰的脸上露出一丝疯狂的笑意。
黑暗总会过去,正如黎明终会到来,龙渊静静躺在草堆之上,他的武士服已经完全扯烂,这其中苏红袖只发挥了一小部分作用,更主要的是他要扯碎衣服,造成一种假象。
昏暗的晨光从窗格中透入,金黄色的茅草铺笼上一层朦胧的色彩,苏红袖肌肤胜雪,娇躯伏在龙渊的怀中,一双修长的美腿仍然和龙渊的右腿纠结在一起,揉乱的长裙之上,沾染了不少星星点点的血迹,清楚的记载着昨晚她从少女走向成熟的全部历程。
黑色长发宛如丝缎般披散在她雪白粉嫩的肩头,演绎出触目惊心的美景。龙渊正在欣赏眼前一幕的时候,忽然感到苏红袖的娇躯微微动了一下,慌忙闭上了双目。
苏红袖的纤手落在龙渊的胸膛之上,这温暖的感觉既熟悉又有些陌生,黑长而蜷曲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终于缓缓睁开美眸。当她看清眼前一幕的时候,美眸瞪得滚圆,瞳孔骤然收缩,从短暂的震骇中清醒过来,难言的痛苦和悲伤笼罩了她的心头。自己的清白身子竟然糊里糊涂的交给了眼前的这个家伙,自己甚至不知道他的来历。
苏红袖捡起长裙,看到上面的点点落红,美眸之中禁不住流出泪水,旋即又流露出冰冷的杀机,她决不会放过这个趁虚而入的无耻之徒。
苏红袖咬了咬下唇,却见龙渊仍然赤身裸体的躺在那里,看来睡得仍然香甜,看到龙渊的那幅模样,她心中越发恼恨,她穿上长裙,转身走了出去,没多久,便拿着一柄锈迹斑斑的菜刀回到龙渊身边。
龙渊其实根本就没有睡着,虽然处在生死关头,他超出常人的心态竟然没有呈现出任何的慌乱,苏红袖将刀锋贴在他的颈部。
龙渊这才装出大梦初醒的样子,霍然睁开双目,惊呼了一声:“发生了什么事情?”
苏红袖怒道:“淫贼!”
龙渊心中自然清楚发生过的一切,表面上却装出无比迷惘的样子:“苏……苏将军……你对我做过什么?”
苏红袖不禁为之气结,看他的那幅无辜模样,竟好似自己凌辱了他一样,咬碎银牙道:“今日我要将你这个淫贼一点点剁碎,方解我心头只恨!”
龙渊一脸的冤枉,他看了看苏红袖,黯然叹了一口气道:“苏将军,你就算杀我,也要让我死个明白!”
“你还要狡辩吗?”
“苏将军难道不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事?”龙渊故意将话题引到昨晚的事情上。
苏红袖这才从开始时的愤怒中渐渐冷静了下来,回想起昨晚的一幕,忽然感到一阵头痛,她皱了皱眉头。从现在所处的环境可以看出她并不在左驰的府内,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或许这个疑问只能由龙渊解答。
龙渊道:“昨晚左驰让人前来传话,说苏将军留在府内吃饭,那传话的武士带我去厨房吃饭,我看到他过于殷勤,觉着有些古怪,后来他向我频繁劝酒,我趁着他不注意,将酒杯和他悄然交换过来。没想到那酒中果然有毒,那武士喝完之后,便七窍流血,毒发身亡。”
苏红袖已经回忆起昨晚发生的事情,龙渊应该并没有欺瞒自己,左驰想用卑鄙手段对付自己的一幕仍然清晰记得。
龙渊道:“我担心你有事,所以从厨子的口中逼问出你们吃饭的地方,悄悄摸了过去,却想不到正看见左驰那个无耻的小人要对你图谋不轨。”
苏红袖俏脸一热,龙渊这番话半真半假,可是在苏红袖听来却是没有一丁点儿的谎言。
龙渊道:“我趁着左驰不备,冲了进去,用棍棒将他打昏,然后将你从那里带了出来。”
苏红袖冷冷道:“你在撒谎,左驰武功高强,凭你的身手,怎能悄声无息的潜入那里,而不被他发觉?”
龙渊早就知道她会这样问,叹了口气道:“开始的时候,我也没有料到能够如此顺利的得手,等到我带你离开,来到这里,方才感到头晕目眩,浑身燥热不已,四肢也变得酸软无力,现在回想一下,当初我进入听雨阁的时候,房间内弥漫着一股奇怪的香气,想来那火锅的炭火一定有古怪……”
苏红袖真正关心的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可是件事却让她难以启齿。
龙渊何其狡猾从苏红袖表情的微妙变化中已经猜到了她心中所想,黯然道:“昨晚我知道有些不妙,挣扎着去厨房舀来冷水想要将我们浇醒,可是当我回来之时,却看到你……你将衣裙脱了个精光……”
“不要再说了!”苏红袖含泪尖叫道,手中那把生锈的菜刀不由自主向下压了一分,龙渊颈部的皮肤也被磨破,一缕鲜血沿着他的脖子流了下去。
苏红袖咬牙切齿道:“定然是你这卑鄙小人,趁着我意识迷乱,凌辱于我!”
龙渊叹了口气道:“我坏了你的清白的确该死,可是我绝没有凌辱你的念头,昨晚是你冲上来扯烂了我的衣服,你的意识迷乱,而我何尝不是失去了理智,我本想反抗,可是终究不是将军的对手……”
苏红袖俏脸一直红到了耳根,龙渊这番颠倒黑白的话,她心中却已经信了九成,怪只怪左驰那个混账在酒中下药,如果没有龙渊救她,只怕自己已经遭到左驰的凌辱,可是无论怎样,自己终究还是没有逃过此劫,女儿家的贞洁坏在了这小子的手上。
龙渊闭上双目道:“该说的话,我已经说完,无论怎样,我都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你杀了我吧,我绝没有半句怨言,这件事从此以后再不会有人知道!”
苏红袖扬起菜刀,看着龙渊那幅视死如归的模样,却终究无法狠下心去。
龙渊虽然表面上视死如归,可是心底仍然有些忐忑,万一这妮子发起疯来,真的一刀把自己给剁了,岂不是大大的冤枉,幸好等了半天,这菜刀始终没有落下,龙渊睁开双目,却看到苏红袖将菜刀扔到一旁,美眸之中流露出无限幽怨。
龙渊心中暗喜,看来苏红袖已经放弃了杀死自己的念头,他的衣服已经被自己扯破,总不能光着身子面对苏红袖,在房内的破箱子里找了一套破烂衣服穿上,却见苏红袖失魂落魄的向大门处走去。
龙渊慌忙冲了过去,拦住她的去路:“千万不可以贸然出去!”
苏红袖怒视龙渊道:“你还想怎样?”
龙渊低声道:“左驰决不会放过我们,你现在出去等于自投罗网!”
“我的事情轮不到你管!”
龙渊下定决心,开口道:“昨晚我带你离开之时,因为恨左驰手段卑鄙,所以给了他一点教训。”
苏红袖自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有些错愕的看着龙渊。
龙渊压低声音道:“我一狠心将他的命根子切了下来,他这辈子只怕再也做不得男人了!”
苏红袖哪里能够想到龙渊竟然干出这样歹毒的事情,可是听在耳中的确是大为解气,忍不住‘嗤’地一声笑了起来,马上又想起这种时候,自己无论如何也不在龙渊的面前发笑,联想起自己的命运,眼圈儿瞬间又红了起来。只觉得除了当初被灭门之时,唯有今日的天空最为昏暗。
刚才她的确有杀了龙渊一雪耻辱的念头,可是真正要杀他的时候,却无论如何也下不去手,就算自己杀死龙渊也无法换回清白之躯,更何况昨晚的事情究竟谁对谁错还很难说清,她急于离开这里,远远离开龙渊,逃避开这难以言明的烦恼。
“滚开!”她厉声喝道。
龙渊仍然站在那里,低声道:“左驰昨晚既然敢设计害你,肯定已经做好了充分准备,还是先躲在这里,等风头过去再说。”
苏红袖冷冷看了龙渊一眼:“再敢挡住我的去路,我定然要了你的性命!”
龙渊看到苏红袖如此坚决只能向一旁退去,低声道:“皇宫更是去不得的,就算你将整件事说出来,铁中豪也未必肯信。”
苏红袖拉开大门,一股清冷的晨风迎面吹来,她茫然走了几步,阴沉的天空,几滴雨点飘落下来,她的俏脸之上闪烁着几点晶莹,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
春雨潇潇,像千万条银色的丝线,将昏沉沉的天幕与湿漉漉的地面连为一体,湿润的春风牵扯着道路两旁的垂柳,在雨丝中舞动,宛如绿色的精灵。
苏红袖眼中的世界如此模糊,她漫无目的的走着,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一队骑兵从她的身边飞驰而过,溅起的泥浆落了她一身,苏红袖抬起纤手,擦去脸上的泥渍。
听到一人惊呼道:“将军!”
苏红袖仰起俏脸,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竟然已经来到福水巷前,从身边经过的这队骑兵全都是她的手下。
春菱和夏青同时从马上跳了下来,两人跟随苏红袖多年,还从未见过她如此失魂落魄的模样:“将军!”
苏红袖瞬间镇定了下来,无论怎样她都不可以让手下人看出自己的异样,淡然一笑道:“昨晚我喝醉了,在小河边坐了一夜……”这句谎话连她自己也不能相信。
身边手下虽然看出有些不对,可是也不敢问。
夏青前来一匹枣红色骏马让苏红袖上去,苏红袖刚一抬腿,下身便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她用力咬了咬樱唇,脑海中自然而然的浮现出龙渊的面庞,芳心中一阵恼恨,这个该死的家伙,把自己害惨了。
其实龙渊一直就在不远处,他打着一把油布破伞,躲在街角默默关注着苏红袖,看到红袖营的那队女兵,龙渊心中却是一惊,刚才从悄然尾随苏红袖出门,他就感觉到外面的情况并没有太多异常,等看到那些女兵,已经可以判断出昨晚左驰并没有将那件事张扬出来,难道他当真是觉着自己理亏,甘心吃了这个哑巴亏不成?龙渊马上就否定了这个想法,左驰绝非是一个心胸广阔的人,更何况自己割掉了他的命根子,这对任何男人来说都是无法忍受的奇耻大辱,他一定在盘算着更为歹毒的复仇计划。
凝望苏红袖渐行渐远的倩影,龙渊不禁暗自叹了一口气,这苏红袖看来已经恨死了自己,跟上去只会自讨没趣,关心她又如何,在眼前的形势下,自己又能够做些什么?他再三考虑之后,仍然返回了春深巷的那间破烂民房,他擅长揣摩他人心理,苏红袖定然将这里视为自己的伤心地,既不会向他人提起,也不会回来,反正现在也无法出城,留在这里暂且看看动向再说。
“启禀大将军,苏红袖已经返回了府邸!”左驰的心腹手下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来到他的面前禀报。
左驰脸色苍白,整个人一夜之间竟然瘦了一圈,两鬓的头发也白了不少,昨晚的事情对他的精神和肉体都是一个致命的打击,他整个人始终处在疯狂的状态中。
袁九生充满同情的看着他,是他及时阻止了左驰的疯狂报复,就算杀掉苏红袖,也换不回左驰失去的一切,更何况,苏红袖是铁中豪的义女,杀掉她,肯定会引起铁中豪的怪罪。
左驰从齿缝中发出一个阴森凄冷的声音:“贱人……”
袁九生道:“将军稍安勿躁,如果袁某没有猜错,苏红袖必然会前往皇宫,面见大王,揭穿昨晚的事情。”
左驰森然道:“她没有机会,我不会让她见到大王!”
袁九生却摇了摇头道:“将军此言差矣,应当让她见到大王!”
左驰并没有完全明白袁九生的意思,目光充满迷惘的看着他。
袁九生露出一丝阴险的笑容:“将军放心,一切我都已经安排好了,只要苏红袖胆敢进入皇宫,定然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苏红袖默默看着信笺上,这是龙渊报讯的书信,他昨晚托小厮送入府内,让府中人尽早逃离。
春菱在一旁道:“将军,这封信好生奇怪,上面只说出了大事情,让我们尽快离开,并说将军平安无事。”
苏红袖点了点头,龙渊的书法龙飞凤舞、苍劲有力、一气呵成、力透纸背,苏红袖家学渊源,其父苏梦泽生前更是当世的书法大家,眼界自然非凡,心中暗道:“想不到他的书法竟然拥有如此水准。”
此刻她已经慢慢冷静下来,从书法的遣词用字,从书法的笔法都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凌乱,龙渊写这封信的时候,头脑一定十分的清晰,昨晚的那件事,究竟是一场无法避免的错误,还是他刻意导演出的一出戏?苏红袖陷入深深的沉思之中,假如当真是后者,这个屈居于自己府邸做马夫的小子该是如何可怕!
夏青来到苏红袖的身边,小声道:“将军,水已经准备好了,可以去沐浴了。”
苏红袖独自一人走入浴室,褪去长裙,慢慢走入波光荡漾的莲花池内,蒸腾飘渺的烟雾中,两行泪水无声滑落,纤手轻轻揉搓着自己的肌肤,渐渐变得疯狂而有力,她要擦去身上所有龙渊的痕迹,然而眼前却始终浮现着龙渊深邃的双目,她用力摇晃着螓首,试图将他的影子彻底驱赶出去,然而一切都是徒劳的,她发出一声无助的哀号,捂住俏脸将娇躯沉入水下……
“射!”林玉疆大叫道。
那些持弩的武士却不敢贸然扣动机弩,毕竟他们都知道苏红袖是逆天王铁中豪的义女,刚才春熙宫的事情,他们并没有亲眼看到,所以都表现的有些迟疑。
这片刻的迟疑已经给了苏红袖难得的良机,她瞬间冲到弓弩手的阵营之中,只有深入其中才能避免弓弩手的远程射击。
手中长矛来回击出,虽然心中充满悲愤,可是苏红袖对这些武士仍然手下留情,并没有用枪尖直刺这些武士的要害,伤害他们的性命。
弓弩手阵营大乱,转眼之间已经有十多人被苏红袖用枪杆击倒在地,她在军中威名远播,这些武士在气势上首先便输了三分,一个个虽然围拢在苏红袖周围,却少有人敢上前和她正面对抗。
苏红袖一双美眸觑定林玉疆,她对这个卑鄙小人可谓是恨之入骨。心中暗下决心,就算拼着牺牲自己的性命,也要亲手杀了这个混账。
林玉疆不断后退,却看到武士仍然在不断倒下,苏红袖竟然杀出一条道路,向自己不断靠近。
他暗叫不妙,高喊道:“快把这个逆贼拿下,给贵妃娘娘报仇!”
又有一支近五十人的队伍从春熙门走入,队伍正中走着的乃是逆天王铁中豪,他一张国字型的方脸之上,浓眉紧锁,一双虎目之中充满悲愤之声。
林玉疆看到逆天王铁中豪亲自到来,慌忙来到他的面前,换成一幅悲痛欲绝的表情,带着哭腔道:“万岁,贵妃娘娘被……被她杀了……”
铁中豪早已听闻了这个消息,可是这次从林玉疆的口中说了出来,仍然让他身躯一颤,他发妻早丧,行伍半生,芸娘的到来方才让他感受到女性的温柔滋味,想不到刚刚得到美人几日,便被人杀死,凶手更是自己一向视为己出的义女苏红袖。
铁中豪怒吼道:“全都给我住手!”他的声音宛如天空中闪过的霹雳,震得在场所有人耳膜都嗡嗡作响。
苏红袖用枪杆将两名冲向自己的武士横扫了出去,然后枪尖拄地,充满悲伤的遥望着铁中豪。
两人的目光穿越层层的雨丝在虚空中相遇,苏红袖从铁中豪的双目中看到的是愤怒和责难,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慈祥与温情,她静静站在那里,眼圈儿却已经发红,不知道父亲临死前是不是抱着和自己一样的冤屈。
铁中豪伸出手去,身后侍卫双手奉上他的大刀,铁中豪握刀在手,强大的威势与杀气瞬间从他的周身弥散而出,周围纷飞的雨丝也承受不住这霸道的杀气,向周围升腾而起,化成一团烟雾。
铁中豪缓缓揭开蒙在刀上的黄绸,刀锋宛如一道利电撕裂昏暗的天幕,他已经整整一年未曾用过这把刀,而今天,却要重新出鞘,面对又是他最最疼爱的义女。铁中豪的内心翻腾起伏,这把伴随他东征西讨的大刀,从未有今日这般沉重。
“芸娘不是我杀的!”苏红袖平静道。
铁中豪凛冽的眼神落在她的长枪之上:“拿起你的枪!”
苏红袖芳心一阵隐痛,她终于点了点头,双手抓起长枪。
铁中豪爆发出一声惊人怒吼,手中长刀宛如天外惊虹,携万钧之势向苏红袖力劈而去。苏红袖脚步后撤,长枪架住刀杆,仍然没有卸去铁中豪强大迅猛的力量,她向后接连退了两步。
身后林玉疆大声叫道:“护驾!”
铁中豪怒道:“都给我滚开了!老子要亲手杀了这个忤逆不孝的女儿!”
铁中豪嘴里说话,可是手上的动作却不见任何缓慢,大刀一个横向的劈砍,卷起一阵狂澜向苏红袖的纤腰砍去,苏红袖以长枪压住刀锋,娇躯顺势向后翻出,稳稳落在距离铁中豪一丈开外的地方。
铁中豪暴吼道:“出手!让我看看,你究竟有多大的本事!”
苏红袖黯然神伤道:“大王待我有救命之恩,红袖不敢还手!”
铁中豪脸色铁青,脑海中全都是芸娘妩媚的笑容在闪动,他恨恨点了点头,举起大刀:“我不是你的义父,你也再不是我的女儿!”他虎吼一声大刀再次全力劈下。
苏红袖横起长枪,以枪杆架住铁中豪的雷霆一击,刀锋劈砍在枪杆中部,将枪杆从中斩断,一分为二。
苏红袖却没有做任何的后退,娇躯宛如闪电般向右侧旋转,转瞬之间已经欺到铁中豪的身边,在众人的齐声惊呼中,矛尖抵在铁中豪的颈部。
铁中豪整个人宛如雕塑般静立在那里,手中的大刀当啷一声落在地上。
林玉疆目瞪口呆的站在那里,他根本没有想到局势会突然发生惊天逆转,他大叫道:“快救大王!”
苏红袖怒斥道:“谁敢上前一步!”
几百名武士看到逆天王被制,无人敢上前营救,生恐惹怒了苏红袖当真杀死铁中豪。
铁中豪冷冷看着苏红袖:“你还有什么话说?”
苏红袖轻轻动了动矛尖:“义父,对不住,今次要麻烦你亲自将我送出宫去!”
铁中豪粗大的喉结动了动,他低声道:“所有人都给我退下去!”
林玉疆慌忙挥了挥手,武士们纷纷向后退去,眼睁睁看着苏红袖押着铁中豪向皇宫大门走去。
矛尖抵在铁中豪颈部的皮肤上,一缕鲜血从矛尖处缓缓流下,铁中豪低声道:“你为何要杀了芸娘?”
苏红袖低声道:“这件事根本就是林玉疆和左驰联手陷害我。”
铁中豪冷笑道:“他们为何要害你?你闯入春熙宫的时候,我便听到讯息,想不到终究还是来迟了一步。”
“你不相信我?”
铁中豪冷冷道:“我亲眼看到你这样对我,还让我如何信你?”
苏红袖黯然点了点头,她几乎就要放弃,可是脑海中始终晃动着一双期待的眼睛,那是龙渊的眼睛,她仿佛听到他在耳边说:“苏红袖,你不可以就此放弃,蒙受这样的冤屈,你怎能甘心?”
皇宫大门就在眼前,守在门前的侍卫看到苏红袖挟持逆天王走过来,一个个全都围了上来。
铁中豪怒吼道:“想害老子吗?全都给我滚!”
两人走出皇宫大门,苏红袖的那匹枣红马仍然站在远方的宫墙下等候,看到主人出来,发出一声欢快的嘶鸣,向苏红袖飞奔而去。
苏红袖向铁中豪歉然道:“义父,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我,我也不是你的义父!”铁中豪冷冷道。
苏红袖低声道:“无论你信不信我,芸娘的事情终究都是那些卑鄙小人精心策划的一场阴谋。”
铁中豪抿起嘴唇,脸部的轮廓显得越发坚毅:“你心中是不是一直恨着芸娘,认为是她耽误了我的大事?”
“不错!”
“所以,你就想杀掉芸娘,让我不再沉溺在温柔乡中?”
“是!可是我并没有杀她!”
铁中豪道:“你以为,自己的武功可以击败我吗?”
苏红袖摇了摇头,美眸中荡漾出忧伤的泪光,没有人比她更清楚铁中豪的实力,就算她能够最终击败铁中豪,也不可能在短短三招之中将他制住。铁中豪显然是故意让她拿住,帮助她从皇宫内顺利逃出,他心中仍然未能将父女之情完全抛弃。
铁中豪道:“我永远不会原谅你做过的事,可是我却下不了手杀你,你走吧,离开康都,永远不要再我的面前出现!”
苏红袖移开断矛,在铁中豪的面前跪了下去,恭恭敬敬叩了三个响头,含泪向枣红马跑去,纵身跃上骏马,全速向远方烟雨中疾驰而去。
铁中豪的身后,几百名武士在林玉疆的带领下追赶了出来,林玉疆大喊道:“快放箭!”
铁中豪怒吼道:“妈的个巴子!老子的话,你们都当成是在放屁吗?让她走!”
林玉疆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大王……她杀死了贵妃……”
铁中豪虎目之中布满血丝:“我已经失去了心爱的女人,难道还要我杀死自己的干女儿吗?”
林玉疆一干人等呆呆站立在风雨之中,所有人都已经看出这次是铁中豪有意放苏红袖逃走。
铁中豪一字一句道:“这件事就此结束,任何人不得追究下去!”
苏红袖走出浴室之时,已经换上了一身黑色武士装,外护棕色皮甲,长发编成一条发辫盘在脑后,俏脸之上已经恢复了冷静淡漠的表情,来到春菱夏青面前,她低声道:“春菱、夏青你们马上集合姐妹们离开康都。”
春菱夏青都是一怔,两人同声惊呼道:“为什么?”
苏红袖道:“不用问为什么,记住,你们要悄悄的离开,千万留意不要让他人追踪,离开康都之后,尽快前往铁血关和秋鸾会合,让她带着其他的姐妹远远离开这里!”
“将军,我们要离开大王吗?”
苏红袖轻轻咬了咬樱唇:“不要问我,总之你们记住我所说的每一句话,他日如有机会,我自然会向你们解释。”
二女含泪领命。
苏红袖让人牵来自己的枣红马,出了府门,径直向皇宫行去,雨势小了许多,若有若无的雨丝飘荡在空气之中,让整个天地变得湿润而温柔,苏红袖内心中却充满了凄苦,无论怎样她都要前往皇宫,向铁中豪揭穿左驰的歹毒用心,完成这个心愿之后,她便再也不欠他什么。
行到升龙桥前,苏红袖翻身下马,轻轻拍了拍马儿颈部的鬃毛道:“你也去吧!”枣红马一声低鸣,头颅轻轻在苏红袖的手臂上触了触,苏红袖美眸之中泛起泪光,她一生所流过的泪水都没有这两日那么多。
沿着皇宫御道向里面走去,苏红袖扬起可以在皇宫内自由通行的青铜虎头令牌,两旁侍卫纷纷向她行礼。
走过保和门,正看到铁中豪的贴身侍卫林玉疆带着两名武士迎了上来,远远笑道:“苏将军来得好早,是不是有什么重要事情?”
苏红袖轻轻点了点头道:“大王在哪里,我有重要事情要面禀他!”
林玉疆叹了口气道:“万岁此刻还在春熙宫休息……”
苏红袖看到林玉疆面露难色,低声道:“是不是那个芸娘还在陪着他?”
林玉疆充满愤恨的点了点头道:“自从王岐昌将那个女人送给大王,大王整个人都变了,终日和她呆在一起,昔日的雄心壮志好像都从他的身上消失了。”
苏红袖黯然道:“红颜祸水,这样下去,终有一日大王辛苦打下的江山会被这个女人毁掉。”
林玉疆低声道:“苏将军,您是大王的义女,他最疼爱的人就是你,你的话他或许肯听,这次你一定要劝劝他,让大王重新振作起来!”
苏红袖点了点头,心中却是暗自嗟叹,现在的铁中豪只怕是听不进任何的意见了。
林玉疆恭敬道:“苏将军请,我为您引路!”
苏红袖跟着林玉疆向春熙宫走去,历经浩劫的大康皇宫,到处都是一片凄凉落魄的景象,虽然有士兵正在整理宫内的废墟,可是举目望去,仍然处处都可以看到断壁残垣。
从春熙门走了进去,这一片保存完整的宫室已经被封锁隔离了起来,作为铁中豪的临时住处。林玉疆带着苏红袖来到春熙宫外,他低声道:“苏将军稍等,我去通报一声。”
苏红袖点了点头,林玉疆走了进去,过了一会儿便见林玉疆从春熙宫内走了出来,满脸堆笑道:“大王已经醒了,听说苏将军过来,高兴得很,让将军进去!”
苏红袖淡然笑道:“多谢林大哥!”
林玉疆向苏红袖伸出手来,苏红袖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将腰间的长刀解下递给了他。
林玉疆微笑道:“将军莫要忘了,一定要劝说大王认清那个女人的面目!”
苏红袖慢慢走入春熙宫的大门,宫内的光线很暗,朱红色的盘龙抱柱如同一个个耸立的巨人,大殿内,并没有看到铁中豪的身影。
苏红袖隐然感觉到有些不对,她向前走了两步:“大王!”
偌大的春熙宫内只有她自己的声音在回荡,帷幔后忽然发出一声异响。
苏红袖快步走了过去,掀开帷幔,却见帷幔后躺着四名宫女的尸首,她美眸圆睁,芳心陷入深深的震骇之中,前方龙凤锦绣的屏风上也喷上了无数血迹,她一颗芳心顿时沉了下去。
身后宫门发出沉重的关闭之声,接着便听到林玉疆声嘶力竭的大喊声:“杀人了!杀人了!”
苏红袖在这突然的变故前,反倒冷静了下来,她缓缓绕过屏风,却见芸娘躺在地上,胸前血糊糊一片,一柄九环长刀仍然插在她的胸口,显然已经丧命多时了。
此时春熙宫外响起嘈杂的人声。
苏红袖咬了咬下唇,今日的局面显然都是林玉疆预先设计,自己从走入宫门那刻起,便一步步进入他们的陷阱之中。
苏红袖伸出手去,一把将插在芸娘胸口的九环长刀拔了出来,铜环伴随着她的动作发出悦耳的叮当声。
宫门大开,林玉疆率领五十名武士冲入春熙宫内,怒吼道:“千万不可以让杀人凶手逃了!”
苏红袖站在春熙宫的正中,美眸怒视林玉疆,她的目光宛如利剑般直刺林玉疆的心脏,林玉疆唇角的肌肉没来由抽搐了一下。
苏红袖一字一句道:“从我走入皇宫的那一刻,便没有想过要活着走出去!”她的右脚向前跨出大大的一步,殿砖倏然下沉,砖缝之中腾起一层淡淡的烟雾,苏红袖的娇躯凌空跃起,手中九环长刀将林玉疆的头顶劈砍而去,刀刃破空发出尖锐的呼啸声,无形的空气被从中分成两段,众人皆感到呼吸一窒。
“射!”林玉疆一声令下,身边武士将手中长枪投向空中的苏红袖,苏红袖身在空中,手中九环刀接连格开投向自己的长枪,转瞬之间竟然已经欺到宫门前方。
林玉疆此时已经向后退去,四名武士,挺起长枪同时向苏红袖刺去。苏红袖手中刀在矛尖上一点,娇躯再度拔起数尺,足底踏在一名武士的头顶,从上方的空隙之中连续两个翻腾,已经落在春熙宫前方的平台之上。
此时林玉疆已经退远,从春熙宫的周围近二百名武士涌过来,将苏红袖团团围住。
林玉疆大声道:“苏红袖!你狼子野心,谋害贵妃,其罪当诛!”
苏红袖扬起九环长刀,细雨落在刀身之上,凝聚成一颗颗晶莹的水珠,然后又汇流成一道道水流,沿着刀锋滴落,刀光在细雨中越发显得凄迷冷艳。
五十名弓弩手拿起弩箭瞄准了被困在正中的苏红袖。
苏红袖环视众人,轻声道:“想不到我苏红袖没有战死沙场,却要死在自己人的手上!”
林玉疆大吼道:“苏红袖,你趁早放下兵刃,束手就擒!”
苏红袖淡然一笑,说来奇怪,她的心情竟忽然好了许多,原来在死亡的面前,一切都可以放下,脑海中又出现了龙渊狡黠的笑容,假如自己听从龙渊的劝告,眼前的困境兴许就不会发生。她忽然发现,在最后的生死关头,心中想到的竟然是这个混账小子,难道当真因为他是自己生命中唯一的男子,又或者自己从未真正怪罪过他?
“准备!”林玉疆大声命令道,弓弩手严阵以待,只要林玉疆一声令下就会乱箭齐发。
苏红袖看着林玉疆,目光之中没有愤怒,拥有的只是鄙夷和不屑:“林玉疆,你既然敢设计害我,为何不敢站出来和我堂堂正正的打上一场?”
林玉疆冷笑道:“苏将军武功盖世,林某不敢献丑!”
苏红袖环视众人,她在军中威信极高,那帮武士在她的逼视之下,竟然一个个畏惧的将目光躲开。苏红袖道:“说我杀人也罢,说我谋逆也罢!就算让我死也要给我一个明白!让大王出来,我跟他当面讲个明白!”
林玉疆冷笑道:“你携带凶器潜入春熙宫,杀害贵妃娘娘,罪证确凿,还想狡辩吗?”
苏红袖已然明白,林玉疆肯定和左驰、袁九生这些人蛇鼠一窝,左驰并没有将昨晚的事情声张出来,原来是为了用更歹毒的方法对付自己。
苏红袖举起九环刀,然后用力插入地面之中,刀锋深深刺入地砖之中,刀身在微风细雨之中微微颤抖,铜环撞击在刀身之上,发出宛如风铃般清脆的声音。
林玉疆以为苏红袖终于放弃反抗,内心一宽。
苏红袖足尖一动,挑起地上的丈二红缨,双手挺起长矛,冷冷道:“我苏红袖对得起天地良心,决不会落在你们这些卑鄙小人的手里。”
“什么?”左驰霍然从床上坐起,却牵动了伤口,痛得他额头冷汗直冒。
前来通报最新进展的武士吓得瑟瑟发抖,左驰自从被阉之后,性情变得越发残忍和冷酷,手下都生恐一时不慎得罪了他,而招来杀身之祸。
袁九生轻轻咳嗽了一声道:“你先退下去吧!”
左驰咬牙切齿道:“这老东西是不是脑子糊涂了,竟然放一个谋杀她女人的凶手逃走。
袁九生叹了口气道:“其实这件事倒也理所当然!”
“理所当然?”
“苏红袖是大王的义女,大王向来视她如同己出,更何况他为人向来看重感情,就算明明知道苏红袖杀了芸娘,也不忍心下手杀她。”
左驰怒道:“我决不会放苏红袖离开!”
袁九生道:“虽然没有夺去苏红袖的性命,可是我们已取得了两场重要的胜利,杀掉芸娘,等于斩断了王岐昌溜须拍马的道路,苏红袖日后也无法在军中立足,加上已经走了的谢庸,再没有人敢在大王面前说三道四。”
“我要看到苏红袖的人头,我要亲眼看到她死在我的面前!”左驰歇斯底里的大叫道。
苏红袖纵马一路狂奔,泪水在她的眼眶中打转,却始终没有落下,她不可以哭,泪水会让她的意志崩塌,泪水会让她丧失活下去的勇气。
天地苍茫,凄风萧瑟,细雨绵绵,偌大的康都却突然间空旷了下来,整个世界中,仿佛只有她一人行走,她是如此的孤独,如此的无助。
她没有返回府邸,径直前往康都西门,却发现西门早已被封锁,任何人不得出入。辗转到其他城门处,也是全都一样。苏红袖暗自神伤,看来铁中豪终究还是改变了主意,不会放任自己离开康都。
她忽然想起整件事都是左驰和袁九生那两个奸恶小人策划,心中暗暗道:“就算我舍掉这条性命也要将这两个奸人杀死,也算报答了义父对自己的恩情!”心念及此,掉转马头向左驰的府邸行去。
枣红马似乎也感受到主人此时绝望的心态,步履变得异常沉重,一位驼背老者从辅直巷中慢慢迎着苏红袖走了过来,他双手插在袖筒之中,臂弯处抱着一柄破破烂烂的长剑,他的步伐十分的缓慢,双目冷漠,饱经风霜的面孔显得凄苦不堪,然而从他出现起,苏红袖便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携带着凄风冷雨,从四面八方向自己包绕而来。
苏红袖勒住马缰,心中顿时明白,此人定然是冲着自己来的。从老者出现开始,他的目光再也没有离开过苏红袖。
苏红袖从马鞍上摘下长刀,表情淡然道:“今天的雨景真美!”这种时候她突然说出一句看来毫无关系的话语。
老者凄苦的表情始终如一,他的声音嘶哑而低沉:“可惜你再也见不到这样的雨景!”他说出这句话时,一道耀眼夺目的光华自剑鞘弹射而出,闪电般刺向苏红袖的胸前,转瞬间攻出一十八剑,湿润的雨雾瞬间竟被森冷的剑气凝结了。
苏红袖长刀几乎在同时出鞘,她的娇躯从马背上飞掠而下,刀剑在虚空中十数次交锋,夺目的火星四处飞溅。两人同时落在了地上。
驼背老者冷冷道:“好刀法!”
苏红袖淡然道:“好剑法!”她足尖向前轻移,娇叱一声,手中长刀向对手弧形横削而去,长刀鞠起一抹阴沉的天光,划出凄美绝伦的光华,驼背老者身躯高飞而起,破烂的长袍随风飘扬,身形宛如鬼魅,他左手剑鞘轻轻搭在长刀之上,借力又向上飞出丈余,整个身躯在空中倒转过来,右手长剑从上而下向苏红袖的头顶刺来,宛如千万点寒芒罩住了苏红袖所有退路。
苏红袖娇躯巍然不动,觑定来剑的方向,手中长刀向那万点寒芒的中心劈去,刀剑相交,寒芒立刻消失于无形,空寂的街巷中发出一声巨响,长刀正劈在剑尖之上,驼背老者的身躯再度向上飞出,苏红袖足下的青砖因为承受不了巨大的压力从中断裂。
驼背老者身法极为诡秘,空中一个不可思议的转折,长剑发出一声轻吟,整个人平行地面飞出,剑尖直指苏红袖的咽喉。
苏红袖双手擎刀,一式最为普通的力劈华山向对手斩去,此招虽然寻常,但经苏红袖全力施展出来,威力却不同凡响,刀气形成的霸道狂飙向对手涌去。驼背老者的剑速猛然加快,从浓重的刀气中撕开了一道裂隙向苏红袖胸口胸前递来。苏红袖向右疾转,刀锋斜向向对手手臂斩去。
驼背老者冷哼一声,手中剑向来刀封去,刀剑再度相撞,两人身躯都是一震,他手中长剑忽然变成了十数节,灵蛇般绕上苏红袖的长刀。
苏红袖微微一怔,立刻明白长剑之中必有机关,驼背老者催动内力,苏红袖纤手一麻,手中长刀险些脱手而出。她应变极快,左足向对手小腹踢去。
驼背老者腰腹猛然向后回缩,左手剑鞘向苏红袖膝弯点去,苏红袖手中长刀被他长剑锁住,一时间挣脱不开。只得抽出左手去抓剑鞘,那剑鞘却忽然改变了角度,向苏红袖胸前重穴点去。
苏红袖娇躯向右疾转,右臂却向前推出,手中长刀全力向对手刺去。她这一招是奔着两败俱伤而去,驼背老者果然不敢硬拼,剑鞘去势虽然不变,可足下向后退了一步,苏红袖趁此难得之机,将长刀自长剑中抽了出来,随即向后跃出。
驼背老者右手轻扬,那十数节剑段顿时又联合成为一柄长剑,剑气激发而出,在虚空中发出‘嗤!嗤!’声响。
苏红袖不敢丝毫大意,手中长刀蓄势待发,两人目光在虚空中无数次交锋。
驼背老者身躯猛然弯曲若弓,向苏红袖弹射而来,长剑、剑鞘分别刺向苏红袖的胸腹。苏红袖在对方剑势的逼迫下,不得已连连后退。
剑势又陡然一变,宛如万千雪莲飘起于夜空之中。苏红袖凝聚全身功力劈出的一刀与对方长剑相撞,蓬地一声巨响,苏红袖承受不住对方的强大压力向后连续退了五步。
驼背老者手中剑鞘紧随而至,重重戳在苏红袖的右肋,苏红袖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量撞击在自己的肋间,疼痛从右肋迅速扩展到整个胸口,她在瞬间几乎丧失了所有的力量。
苏红袖踉跄着向后退去。
驼背老者的唇角此时方才泛起一丝残酷的笑意:“老夫苦剑客方七伤,让你死得明白!”
此时苏红袖的坐骑看到主人落难,发疯般从一旁向方七伤冲了过去,它想要用自己的身体挡住方七伤,保护主人逃离。方七伤冷哼一声:“畜生找死!”他扬起手中剑狠狠刺入枣红马的前额之中。
让方七伤没有想到的是,苏红袖并没有趁此时机逃走,而是全速冲了上来,她手中长刀刺穿枣红马的颈部,刀锋深深刺入方七伤的右胸。
方七伤满是皱纹的脸上,写满错愕的表情,判断上的失误,让他贻误了战机,他本以为苏红袖会趁机逃走,却没有想到她选择留下主动进攻,他更想不到苏红袖竟然可以亲手刺杀自己的坐骑,连续的失误已经造成了无可挽回的失败。苏红袖拔出刀锋,方七伤的胸膛和枣红马的颈部同时喷出一道血柱。
方七伤闷哼一声,再不敢继续逗留下去,摇摇晃晃向远方的巷尾逃去。
枣红马一声呜鸣,四蹄一软,身躯瘫倒在地上,黑白分明的眼珠仍然凝望着自己的主人,它的眼帘在剧烈的颤抖着,一颗黄豆大小的泪珠儿沿着沾满鲜血的眼角缓缓滚落。
苏红袖咬住嘴唇,用力摇了摇头,她踉踉跄跄向雨中逃去,天下之大,却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处。
突然密集的大雨,将地上的血迹很快冲洗的一干二净,苏红袖感受到自己悲凉的心跳,她仍然活着……
房门被突然推开,龙渊霍然从室内站起,却看到苏红袖脸色苍白的站在风雨之中,泪眼之中充满了彷徨与无助。
龙渊大步冲了出去。
苏红袖默默看着他,泪水终于无可抑制的流了下来,她无法形容此刻的感受,看到龙渊温暖而欣慰的笑容,她一颗漂泊无助的内心似乎终于找到了港湾:“我……不知道……该去哪里……”
龙渊双目湿润了,他轻声道:“我一直都在等你!”
苏红袖鲜花般的唇瓣露出一丝会心的微笑,她再也支撑不下去,双膝一软,娇躯摔倒在地面之上。
左驰无法遏制内心的愤怒,他扬起手中的药碗重重扔了出去:“我就不相信,她苏红袖会升天遁地吗?竟然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底下,逃得无影无踪?”
袁九生淡然一笑,其实他并不在意苏红袖的死活,能够成功扫清政治上的对手,已经是最大的胜利。左驰对苏红袖的仇恨肯定是刻骨铭心永难化解,可是过度执着于仇恨,却会让一个人丧失正常的判断力。
袁九生道:“大王既然已经发话,将军自然不能大规模的动用兵马对付苏红袖。”
左驰怒道:“方七伤剑法高强,怎会败在那个贱人的手上?”
袁九生道:“方七伤为人性情孤傲,目空一切,凡是都喜欢独来独往,败给苏红袖也实属正常!”他停顿了一下又道:“其实将军想要报仇又何必急于一时,现在康都城门紧闭,苏红袖插翅难飞,只要她留在城内,便会有暴露行踪的一天,到时候,将她拿住,将军想要怎么对付她都可以。”
左驰黯然叹了一口气:“我甚至连一刻都等不下去!”
袁九生道:“将军还是先将身体调养好再说,卑职听说过一位神医,他有妙手回春的本事!”
左驰苦笑道:“妙手回春又怎样,他能将我治好吗?”心中更是黯然神伤,想起自己现在已经是不男不女之身,活在这世上也是遭人耻笑,余生再没有任何的快乐而言。
袁九生道:“将军,那位神医名叫薛小春,我听说他可以将死人救活,可以将男人变成女人,也可以将女人变成男人!”
左驰脸上微热,他自然明白袁九生指的是什么,如果换成其他人在自己面前说这件事,左驰早就夺了他的性命,可是袁九生不但是他的心腹,实际上还充当着师长的角色。左驰低声道:“这件事以后再说,袁先生,我有些累了!”
袁九生目光之中流露出一丝鄙夷的神情,这神情稍闪即逝,他向左驰告辞后悄然离开。
苏红袖从昏迷中醒来,却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座茅草屋中,从环境来看,并不是他们最初藏身的那一间,她的身上还盖着一床破旧的棉被。想要坐起身来,却不意触动了右胸的伤处,断裂的肋骨因为摩擦,发出剧烈的疼痛,苏红袖闷哼了一声,只能重新躺了下去。
“你醒了!”龙渊披着蓑衣带着斗笠,从门外走入,带来一股春雨湿润的气息。
苏红袖点了点头,却见龙渊脱下蓑衣,拿掉斗笠,从怀中掏出一个蓝色布包,里面放着一个硬邦邦的窝头,原来刚才他去外面找吃的,顺便探查一下周围的情况,看看有没有追兵跟来。
龙渊道:“你放心,这里是康都西北的民宅,很多没有百姓仍然羁留在这里,他们想要找到这里,应该没有那么容易。”
苏红袖没有说话。
龙渊知道她这一天定然发生了不少的事情,柔声道:“你伤势怎样?”
苏红袖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的身上,确信衣裙仍然穿得好端端的,这才放下心来,可是目光与龙渊相遇,俏脸微微一热,昨晚她因为被左驰偷偷下了,发生的具体细节大都记不得了,可是体内仍存的疼痛提醒她这一切都真实的发生过,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来到龙渊身边,只记得龙渊重逢后的那句话——我一直都在等你!那句话仍然真实的回荡在耳边,正中她芳心中最柔软的部分,让早已心如死水的苏红袖感到一丝难言的暖意。
龙渊悄悄将虚慧妍送给他的金创药放在一旁:“这伤药对伤势的愈合很有帮助,你试着敷一些。”他从苏红袖的目光中已经看出,苏红袖并没有因为昨晚的事情而仇视自己,心中忍不住一阵欣慰,看来自己趁虚而入的做法,虽然有失光明,但或许不是一件坏事,倘若苏红袖当真因此而对自己产生了感情,就算她日后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份,那段误解的冤仇想必也能够化解。
苏红袖的肋骨被苦剑客方七伤用剑鞘击断了两根,现在连坐立都变得异常艰难,她终于启齿道:“我胸前的肋骨断了……”
龙渊道:“让我看看!”他这句话虽然是出于关切,可是在苏红袖听来却有另外一番意味,俏脸一红:“你……”一时气急,却又触痛了伤处。
龙渊一脸郑重道:“你放心,我决不会做趁虚而入的小人行径,要不这样我帮你看看肋骨有没有移位,你的伤势一定要及时处理,否则留下后患,岂不是麻烦。”
苏红袖心中暗道:“你什么事情没有做过,现在却又表现的向一个谦谦君子!”可是她也知道如果肋骨移位,定然后患无穷,可是现在苦于不敢乱动,无法自行检查。
龙渊心中暗笑,她苏红袖哪一处地方自己没有见过,想不到这个堂堂的大将军竟然如此害羞,想起苏红袖诱人的娇躯,内心情不自禁热了起来。
苏红袖看到他一双眼睛微微转动,料到他脑袋里没想什么好事,怒道:“你闭上眼睛!”
龙渊点了点头果真闭上了眼睛:“我过去学过接骨推拿的本事,只要我一模,就知道你的伤势怎样。”
苏红袖犹豫许久,终于小声道:“你不许偷看!”
龙渊又点了点头,强忍着笑意,一双手慢慢探了下去。
苏红袖看到他虽然老老实实闭上了眼睛,可是一双手却直奔自己的双峰而来,禁不住惊声尖叫道:“你停下!”
龙渊苦笑道:“你又有什么事啊!”
“你……你朝下一些!”
龙渊按照她的吩咐双手向下摸去,这下又朝着苏红袖的玉腿之间而来,苏红袖怒极:“停下!你……你是不是故意捉弄我!”
龙渊心中大乐,他当然是故意捉弄苏红袖,脸上却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是你让我闭上眼睛的,我哪里分得清你到底伤在哪里啊!”
苏红袖叹了口气道:“你睁开眼睛吧!”
龙渊马上就睁开了双目。
苏红袖警告他道:“你给我记住,只要敢有丝毫的坏主意,我便将你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龙渊夸张的睁大了嘴巴:“要不要这么歹毒啊?你放心我黄远对天发誓,对你绝没有一丝一毫不敬的意思,如有违背我……”
窗外却猛然划过一道夺目的闪电,一声沉闷的春雷在门外炸响,吓得龙渊将后半截想说的话全都咽了回去,看来誓言是不能随便乱发的。
苏红袖刚才的那番话已经耗尽了她的体力,她缓缓闭上双目。
龙渊小心将她外在的皮甲褪去,然后解开她的武士服,看到苏红袖内穿的红色锦绣肚兜,心头又是一热,昨晚和苏红袖抵死缠绵的一幕出现在眼前,假如苏红袖自己能够看到那一幕,想必也会被她的狂热一面吓得目瞪口呆。
龙渊的唇角露出一丝笑意,右手探入她的肚兜,指尖触到苏红袖宛如凝脂的肌肤,苏红袖娇躯发自内心的颤抖了一下,她清晰地感受到龙渊指尖传来的惊人热力。
龙渊关切道:“痛吗?”
苏红袖摇了摇头,芳心中升腾起难以言明的羞涩,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己已经成了他的女人,在她心中对龙渊的抚摸并没有产生太多的反感。
龙渊检查了一下她的肋骨,过去学到的那点知识虽然浅显,可是已经足够他判断出肋骨并没有移位,只是在断裂的部位有些淤青,从肚兜的侧面可以隐约看到苏红袖诱人的雪丘,想起昨晚尽情把玩的情景,龙渊的身体不觉又产生了微妙的反应。
他的手指有意无意的触及到苏红袖的右乳之上。
苏红袖美眸霍然睁开,目光中充满凛冽杀机,龙渊却装成一幅和自己毫无关系的样子,淡然笑道:“放心,你的肋骨没有移位,等我为你敷上伤药,然后固定好就会没事。”
看到他这么坦然自若的样子,连苏红袖都有些相信刚才是被他无意碰到。
龙渊取出金创药,小心为苏红袖涂抹在右肋伤处,他何其狡猾,趁着敷药的时候,又在苏红袖美乳之上摸了两记,苏红袖虽然疑心他故意占自己便宜,可是看到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分明是个守礼君子,又打消了自己的疑心。
敷好药之后,龙渊利用匕首将皮甲稍事改造,为苏红袖绑在武士服外,经他改造之后,皮甲能够紧紧裹住苏红袖的娇躯,避免断裂处的肋骨移位。
等他做完一切,已经接近午夜十分,外面风雨声更大,他们所在的茅舍,房顶茅草又被风吹起,风雨从房顶不断透入,龙渊披上蓑衣来到门外,利用木梯,爬到了房顶,将蓑衣堵在破损处。
从他的角度向远方望去,只见整个康都城大都处在黑暗之中,夜空如此昏暗,没有月光,看不到一颗星辰,龙渊不由得想起和石崇燕一起观看星空的情景,现在一切似曾相识,只是身边人换成了苏红袖,他记不清康都城破已有几日,其实是他不愿想,因为这会让他陷入无尽的痛苦,他始终在逃避着城破之前的每一件事,他在逼迫自己遗忘,自己曾经是大康的帝王。
春雨将他的浑身淋透,龙渊张开双臂,宛如干涸的土地接收着雨露的沐浴,他要离开这里,他的王朝在这里结束,也要在这里翻开新的一页。
“黄远!”苏红袖的声音在风雨声中变得时断时续,龙渊从沉思中清醒过来,重新回到房内。
看到他平安回来,苏红袖方才松了一口气,轻声道:“怎么去了这么久?”
龙渊淡淡笑了笑,帮助苏红袖从地上站起,转移到房内干燥的一角,铺好茅草,让苏红袖重新躺了下去。
他好不容易找到的窝头也已经被雨水沾湿,龙渊找出干布擦去上面的泥水,来到苏红袖的身边:“快吃吧!”
“我不饿!”
龙渊低声道:“我们不可以永远呆在这里,只有你尽快的恢复伤势,才能够早一日离开康都,饿坏了身子怎么办?难道要我背着你上路吗?”
苏红袖心中一暖,终于接过龙渊手中的窝头,凑到嘴边却停了下来。
龙渊道:“快吃,怎么?担心我在里面下药吗?”
苏红袖俏脸一热,怒视龙渊一眼,龙渊也发觉自己这个玩笑开得大大不妙。好在苏红袖并没有继续追究的意思,将那窝头掰成两半,其中一半给了龙渊,没好气道:“没人当你会是哑巴!”
龙渊微微一笑,拿起窝头咬了一大口,只觉着吃到口中从未有过这般的香甜。他虽然失去了大康,现在仍然未离险地,可是心中却感到有生以来从未感觉过的自由,再没有皇宫的种种戒律,再没有萧逆寒那帮逆贼在耳边威逼要挟,他不再是皇帝,却真真正正成为自己的主人。
清晨在雨声中到来,下了一天一夜的雨,丝毫未见停歇的迹象,反倒变得越来越大,房顶的茅草又被大风卷去几重,外面下着大雨,室内下着小雨。
苏红袖睁开美眸,发现仅有的一床破旧棉被还盖在自己的身上,胸口的疼痛减轻了许多,看来涂抹的那些金创药极为灵验。她坐起身来,搜寻龙渊所在的位置。
却见龙渊靠在东南角,仍然还在睡着,上方的雨水滴滴答答的落在他的身上,已经将他的衣服完全打湿。
苏红袖轻轻咳嗽了一声。
龙渊霍然惊醒,他下意识的去摸身边的匕首,握在手中,方才想起房内只有他和苏红袖两人。他舒展了一下酸麻的双臂,站起身,将匕首插在腰间,声音沙哑道:“天亮了!”
苏红袖表情冷漠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要尽早离开康都!”
龙渊点了点头,充满忧虑道:“现在左驰一定在城内到处都布下了眼线,只要我们走出去,很快就会被他发现。”
苏红袖道:“有件事我还没有告诉你!”
龙渊不知她指得什么,望着她的双目。
苏红袖道:“他们说我擅闯皇宫,杀死大王心爱的女人,还意图谋杀大王!”
龙渊低声道:“你没有做过!”
苏红袖微微一怔:“你怎么知道?”
龙渊道:“你的目光中充满悲愤和委屈,你当时前往皇宫只是为了劝说铁中豪远离左崇那个小人,更何况,以你当时的心境怎会有功夫去杀人!”
苏红袖当然明白龙渊所指的是什么事,想起自己糊里糊涂就将清白之躯交给了这小子,否则又怎会误中小人的奸计,心中一阵难过,恨恨然道:“都是你这淫贼害我!”
龙渊脸上充满歉疚之色:“你若是恨我,随时都可以将我的性命拿去,如果可以弥补那件事,换回你的清白,就算让我做任何事,我都会毫不犹豫的去做!”
苏红袖面对龙渊当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心中矛盾不已,杀他自己又下不了手,可是就这么饶了他,又不甘心,难道当真要接受这个现实。
龙渊知道苏红袖现在心情极度低落,慌忙岔开话题道:“我出去看看,或许能够找到离开康都的机会。”
苏红袖忽然想起谢庸离开康都之前说过的话,那根竹签她仍然带在身上,心中暗道:“军师果然非同常人,早在离开之时便已经看出自己必有一劫。”她取出那根竹签,向龙渊道:“趁着现在下雨,你去康都城北的归去桥西,那里有间城隍庙,你将这跟竹签交给庙祝,他若是问你,你就说是谢先生让你来的!”
龙渊点了点头,他和谢庸曾经有过一面之缘,谢庸的深邃睿智留给他极为深刻的印象,他接过竹签小心收好:“我这就过去!”
龙渊来到门前之时,听到身后苏红袖轻声道:“你要多加小心!”
龙渊转过身去,炽热的目光凝视苏红袖,苏红袖一双美眸慌忙逃开,一颗芳心却突突跳个不停,心中暗暗责怪自己:“我为何要说这句话,我……我为何要关心他,应当恨他才对!”当她勇敢的抬起头时,却见龙渊已经掩上房门走入风雨之中。
等龙渊到了归去桥西,方才发现大大的不妙,那城隍庙竟然已经在战火中毁去,踩着庙宇坍塌的瓦砾走入其上,却见只有两尊神像仍然好端端的摆在那里。
龙渊心中不禁一阵失望,城隍庙已经不在,想来那庙祝也早已离去,此时雨又有下大的迹象。龙渊慌忙逃到归去桥下避雨,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千万条雨线落在河水之中,激起白茫茫一片水花。
龙渊近两个日夜只进食过半个窝头,已经是饥饿难忍,心中暗道:“若是能找到点吃得该有多好。”目光落在河水之中,暗忖道:“不知这小河里面有没有鲜鱼?”想到这里肚中更是饥饿,叽里咕噜的发出腹鸣之声。
等到雨势稍弱,龙渊走出桥洞,站在归去桥之上凭栏望去,却见城隍庙的废墟之上仍然是落寞寂寥,找不到一个人的身影,心中暗自感叹,看来那庙祝定然不在了。
他本想离去,可是转身之时,正看到桥北的小河弯曲之处,一位男子披着蓑衣带着斗笠坐在一块石头上钓鱼,任凭风雨吹打,他坐在那里宛如一尊雕塑,纹丝不动。
龙渊慢慢走了过去,或许从那男子的口中能够问到城隍庙祝的下落。
来到那男子的身后,龙渊本想说话,那男子手中长约三丈的绿色竹竿忽然弯曲了下去,龙渊生恐耽误他钓鱼,慌忙闭上了嘴巴,水面之上浮起一个乌黑的背鳍,旋即又沉了下去。
那男子斗笠低垂,看不清他本来的面貌。他双手持住钓竿,随着那水中鱼儿的游走,竹竿时而弯曲,时而绷直,足足耗了一袋烟的功夫,那水中鱼儿方才再度浮上水面,那尾青鱼,足有两尺多长,它稍稍停歇,又向水下窜去。
男子低声道:“看什么看,帮我抓它上来!”
龙渊拿起那男子足下的抄网,来到岸边,探出抄网将那尾青鱼网入其中,拎上河岸,发现那青鱼至少有七斤的重量,难怪仅凭钓竿无法将它拖上来。
龙渊取下钓钩,帮助那男子将青鱼放入鱼篓之中,发现鱼篓内已经钓了不少的小鱼,不过这青鱼是最大的一条。
“谢了!”
此时龙渊方才看清这男子的面容,却见他四十多岁年纪,面容丑陋,脸色黝黑,胡须稀稀落落,不过一双眼睛倒是炯炯有神。
龙渊笑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那男子点了点头,便不再理他,在钓钩上拴好鱼饵重新投入水中,只当龙渊不存在一般。
龙渊小心翼翼道:“这位大叔,我想打听一个人!”
那男子眼皮都不翻一下,摆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倘若在过去,龙渊早就勃然大怒,可是现在他历经起伏,心境已经变得平和了许多,遇到任何事情都能够做到宠辱不惊,仍然微笑道:“大叔,我看那城隍庙已经倒了,不知里面的庙祝去了何处?”
“你找他作甚?认得他吗?”
龙渊摇了摇头照实答道:“不认识,在下是受人所托!”心中已经猜出,这男子必然认识庙祝。
那男子抬头向龙渊看了看:“谁人让你找他?”
“谢庸谢先生!”
那男子微微一怔,手中的鱼竿放了下来:“谢先生?我便是城隍庙祝!”
龙渊大喜过望,这才将苏红袖交给他的竹签递了过去。
那男子接过竹签,仔细看了看,唇角方才现出一丝笑意:“不错,的确是谢先生让你来的!你跟我来!”
龙渊带着满心的迷惑,跟着那男子来到距离城隍庙不远的民宅之中。
那男子将鱼篓和鱼竿放下,将龙渊请入房内,两人脱下蓑衣。
男子拿起棉巾扔给龙渊,龙渊擦去脸上的水渍,微笑道:“敢问大叔尊姓大名!”
那男子笑了笑:“萍水相逢何必问得这么仔细!”他从床下拉出一个木箱,那木箱上面积满灰尘,看来已经很久没有用过,用衣袖拂去上面的灰尘,打开铜锁,从里面掏出一个一尺见方的破旧木匣。来到龙渊的面前,将木匣递给他道:“我曾经答应过谢先生,如果他有需要,随时可让人来取。”
龙渊并不知里面的东西是什么,可是看到他神情郑重,想必这里面存放着相当重要的物事,他伸手接了过去。
那男子嘱托道:“你要记住,千万不可以用来做坏事!”
龙渊淡然笑道:“大叔放心,我会记住你这句话!”
萧牧野默默坐在白虎堂内,目光呆呆凝视着墙上的画轴,上面是父亲萧逆寒的画像,从康都城破之后,再也没有父亲的消息传来,他隐然觉得一定发生了事情,父亲的心思他早就明白,这几年来他一直都在大康东北悄然发展实力,等待的就是父亲振臂一挥的时刻,可是这一刻始终都没有到来。
鎏金镂空龟蛇兽香炉之中,轻烟渺渺,萧牧野的双目中似乎也包藏着一团烟雾,起义军已经攻破康都,不知道父亲是否平安逃出?
房门忽然被轻轻叩响了,打断了萧牧野的沉思,他舒了一口气,低声道:“进来!”
推门而入的竟然是他的大哥萧牧远,却见萧牧远盔甲之上沾满风尘,轮廓分明的面孔上充满忧伤之色。
萧牧野面露喜色道:“大哥!你何时到的?爹爹呢?”
萧牧远转身将房门掩上,声音嘶哑道:“爹爹留在康都断后!”
萧牧野大声道:“康都城都已经被贼军攻破了,他还留在那里断什么后?”
萧牧远叹了一口气,布满血丝的双眼中隐然闪动着一丝泪光,其实从他和父亲诀别那一刻起,便猜到父亲自知阳寿已尽,早已抱定了以身殉城的念头。
萧牧野怒吼道:“大哥!你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萧牧远含泪道:“有件事,我始终没有告诉你,爹爹早在半年前,便知道自己患上了绝症,他……他就算仍然在世,只怕也没有几日好活了……”
萧牧野大吼道:“大哥!你既然早就知道,为何时至今日方才告诉我?在你心中究竟有没有我这个弟弟?”
萧牧远抓住萧牧野的手臂:“二弟,我并不想瞒你,可是爹爹害怕你伤心,千叮万嘱,不愿让我将这件事告诉你!”
萧牧野眼圈儿发红,猛然摔脱开兄长的手臂,暴吼道:“我这就集结兵马,将那帮乱贼杀个干干净净!”
萧牧远知道自己的这位兄弟素来性情暴躁,慌忙拦住他道:“二弟,在我离开康都以前,爹爹曾经交给我一封信,让我们两兄弟一起拆开!”
萧牧野听到这里,方才渐渐冷静了下来,他脸色苍白的退了一步。
萧牧远从怀中掏出那封信笺,挑开上方的火漆,黯然道:“二弟,你过来!”
萧牧野含泪摇了摇头道:“若是爹爹殉难,我终生不会原谅自己!”
萧牧远心中感到一阵内疚,自己虽然猜想到康都的形势会持续恶劣下去,却没有想到离开后的情况会急转直下,他心中仍有一线希望,或许父亲能够顺利逃出康都。
萧牧远展开信纸,来到萧牧野的身边,两人垂头望去,却见上面写着:“牧远、牧野:当尔等看到这封信时,为父想来已经不在人世,康都必破,大康必灭,想当初,我想在有生之年,为萧氏开创新朝,让这腐朽江山重焕新颜,就在即将功成之际,却想不到天逆人愿,我竟罹患绝症,上苍如此待我,何其悲乎!”
兄弟二人对望一眼,都是眼含热泪,继续看去:“……我之所以坚守在康都,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据我所知,神武帝曾经留下一座富可敌国的宝藏,这宝藏的秘密在他的后世子孙之间代代相传,若是我有幸能够查到,必将这个秘密送到你们的手中,萧烈对我忠心不贰,若是我死,便会将此任委托于他。
为父生平最大的心愿就是为萧氏创立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宏伟大业,现在看来,这个心愿唯有寄托在你们的身上,蓝循拥兵自立,表面上是被我逼反,实际上他早有问鼎天下,谋夺皇位的野心,其人性情冷静,表面上宽以待人,内心却冷血残酷,他善于用兵,在西北边陲拥有极高声望。
平南王梁靖,久居江南,多年来刻苦经营,对内与江南权贵打成一片,对外扫荡四方蛮夷稳固边防,兼之坐拥长江之利,战舰数千,水军过二十万,其实力甚至在蓝循之上。
此二人乃是你们日后的大敌,乱贼铁中豪、楚裂天虽然人数日众,却不足为虑,就算他们能够攻入康都,必然无力东进,康都城破之后,蓝循、梁靖二人必趁机发难,你们只需按兵不动,趁机吸纳乱军为己用……”
他们兄弟二人早就知道父亲终有一日会谋篡大康,可是却没有意料到父亲的生命竟如此短暂。
萧牧野抹去热泪,低声道:“爹爹……”
“……龙渊不同凡响,多年以来,他在我面前装得唯唯诺诺、无心政事,实则心机过人,智慧出众,若留此子活在世上,终有一日会成大患,我决意杀之,尔等看完此信之后,即可宣布龙渊的死讯,对天下人声称其死于乱贼之手。我一年前将显王龙玄骄送往东都,目的便是应付此事,宣布龙渊死讯之后,马上拥立龙玄骄上位,遣人出使南郡,主动与平南王梁靖示好,务必在最短的时间内将东都的局势完全控制住,东都臣子之中有异议者,杀无赦!”
萧牧远内心不由得颤抖了一下,挟天子以令诸侯,这是父亲过去施行的老路,眼前的情况下这或许是最为可行的方法。
“……牧远,你是大哥,宅心仁厚,宽以待人,这是你的优点,也是你最大的缺点,牧野,你处事雷厉风行,可惜手段过于铁血狠辣,部下慑于你的威势,而非服于你的德行,需知,为君者威势可以行于一时,德行却行于一世,日后保护萧氏的重任就落在牧远身上,记不记得为父说过的话:“我交给你的并非是一个尊崇的位置,而是一份责任,一份重担!”
萧牧远仿佛听到父亲低沉的声音,含泪道:“孩儿记得!”
萧牧野刚刚抹去的泪水又再度流了出来。
“……牧野,你要好好辅佐你的大哥,你的果断,你的勇敢,是他性格上最缺少的部分,为父知道你拥有过人的雄心壮志,然而我更看得清楚,你有创业的本领,却无守业的德行,你们兄弟自小感情深笃,联手兴旺萧氏乃是你们无可推卸的责任,为父绝不允许发生手足相残,兄弟阋墙的惨剧……”
兄弟二人目光又遇到一处,萧牧野主动向兄长伸出手去:“大哥!我萧牧野今生今世都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情!”
萧牧远眼含热泪,用力和兄弟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为父相信,你们的手定然是握在一起的,你们的娘亲不幸早瘫,跟在我的身边,她从未过过一天的好日子,她有生一日,你们一定要孝敬她,纵雪年纪尚幼,她虽然不是我的亲生女儿,可是我向视她如同己出,你们要善待她,不可让她受到任何的伤害……
太后对我有知遇之恩,他日她若抵达东都,你们要向对待自己娘亲一样尊敬她,保护她……
等到你们一统江山,问鼎中原之日,便带着美酒前往东林台,为父的亡灵一定会来陪你们饮酒……”
兄弟二人看完父亲的绝笔书信,彼此抱头痛哭,他们心中已经明白,父亲今生今世再也不会归来了。
东都显王府,今年十八岁的显王龙玄骄正在听戏,他在两岁时生过一场大病,而后落下了个迟钝的病根,平时除了喜好大吃特吃以外,就是喜欢听伶官唱戏,不但头脑迟钝,说话也有些口吃,终日好吃懒惰,让他长出了一堆的肥肉,整个人宛如一只穿着王袍的大白猪。
王府仆佣慌慌张张跑了过来,附在他耳边道:“王爷!萧大将军来了!”
龙玄骄懒洋洋嗯了一声,小眼睛仍然没有舍得睁开。
“萧大将军来了!”
龙玄骄吓得哆嗦了一下,慌忙睁开了双眼,伸出手臂,在两名仆佣的帮助下从躺椅上站起身来。
却见萧牧野身穿盔甲,右手扶在剑柄之上,大步向他的位置走来。
龙玄骄结结巴巴道:“快……快……”快了半天还是没有将下一个字说出来,萧牧野却已经来到他的面前,一双犀利的眼睛盯住龙玄骄白白胖胖的大脸。
吓得龙玄骄打了一个逆嗝:“快撤下去……”这次他总算把话说全了,几名仍然在唱戏的伶人慌忙闭上嘴巴,从戏台上撤走。
萧牧野鄙夷地看了看龙玄骄,在他看来大康的龙氏皇族当真是气数已尽,尽是生出一些酒囊饭袋的废物。
龙玄骄在他的逼视下,小眼睛也不断眨动起来:“大……大……大……”
“皇上驾崩了!”
龙玄骄满脸的肥肉挤在了一起:“什……什么?”他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萧牧野低声道:“皇帝死了!”
龙玄骄这才明白过来,他嚎啕大哭道:“陛……陛……陛……”陛了老半天,那个下字始终说不出来,他虽然愚蠢,可是并没有傻得不可救药,心中只想着皇帝是我兄弟,我兄弟死了,眼泪潮水般涌了出来。
萧牧野冷笑道:“你哭什么?从现在起你就是皇帝,你该开心才对!”
显王龙玄骄痛哭流涕道:“我……我……我兄弟……死……死了……”
“他不死,又怎么轮得到你当皇帝?”
“皇帝……”
萧牧野点了点头道:“从今天起你就是大康的皇帝,万人之上的君主!”
“那……那是不是……所有人……都……都……得听我的?”
萧牧野心中暗骂,这蠢材在这件事上倒不糊涂:“不错!”
“那……那……你……也……也要听我的……”
“不错!”
龙玄骄听到萧牧野这样说,大喜过望,一张大嘴咧开老大:“你……你……你给我唱个曲……曲儿……听吧……”
萧牧野勃然大怒,想不到这蠢货竟然敢羞辱自己,他冷笑一声。
龙玄骄看到他笑,也跟着傻笑起来。
萧牧野猛然探出手臂,一把抓住龙玄骄的发髻将他肥胖的脑袋重重摁在圆桌之上。
显王府上虽然仆佣不少,可是看到眼前情景谁敢上前?一个个唯恐避之不及,远远躲开。
萧牧野咬牙切齿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从今日起,我让你往东你便往东,要你往西你便往西,倘若走错了一步,我便将你扔到油锅中榨干你的肥油!你给我仔仔细细听着,你乖乖做你的皇帝,便能舒舒服服的活在这世上,今晚你便住进新宫,择日登基!诏书我已经帮你拟好了,登基后第一件事,就是封我大哥为秦王,封我为护国大将军!”
龙玄骄吓得几乎没昏死过去,周身肥肉哆哆嗦嗦不住颤抖,双腿之间突然感到一阵热流,却是他吓得尿了出来。
萧牧野嗅到一股尿骚味,垂目望去,不禁哈哈大笑,手掌在龙玄骄多肉的脸上,轻轻拍了拍,低声道:“只要你乖乖听话,戏台照搭,锣鼓照响!”他放下龙玄骄向府门外走去。
龙玄骄失魂落魄地坐倒在地上,大嘴撇了撇,竟失声痛哭起来。
因为东都的皇城尚未竣工,从康都逃来的重臣高官,会集于心瑶行宫之中,行宫乃是当年秦国歧王燕元宗的府邸,建筑在胭脂湖心,这片湖心绿洲,纵横数十亩,上面有十多座雅致精巧的小楼房舍,一道雪白的玉制长桥连接洲岸。
萧牧野将这里送给大哥作为府邸,也作为临时安顿家人的住所。
议事堂内,二十多名大康要员分列左右而坐,萧牧远坐在中间,他的身后屏风之上,绣着一条盘旋飞舞的五彩金龙,他身穿黑色长袍,头戴黑檀木雕刻而成的卷云发冠,表情肃穆的坐在那里,低声道:“陛下以身殉国,自焚于康都皇宫!”
大厅内肃穆非常,连一根针掉下的声音都可以听到,萧牧远环视众人道:“国不可一日无君,我提议由显王龙玄骄继承大统,诸位以为如何?”
“我赞成!”兵部尚书廖其园第一个开口道,他早在康都城破之前就悄然带着自己的财产和家眷逃到了东都,萧逆寒虽然下落不明,可是廖其园始终把自己当成萧党的一员,旗帜鲜明的站在萧家一方。
不少大臣纷纷点头,眼前东都之中也只有龙玄骄算得上皇室正统,拥他为帝也是理所当然。
一个稍显沙哑的声音从角落中传来:“显王虽然是皇室正统,可是他的那幅模样,所有人都看到了,他有什么本事统领好大康?”原来是吏部尚书林恒安开口说话。
萧牧远并没有说话,有不少朝臣已经开始附和。
廖其园道:“林大人说的有理,不过眼前也只有显王有资格继承大统,不如这样,我们仍然立显王为帝,再选出一位德能出众的贤者出任摄政王,辅佐显王治理大康,大家以为如何?”
林恒安和廖其园一唱一和,他大声道:“廖大人的提议不错!以我看来,摄政王最合适的人选就是萧太师!”
提起萧逆寒,有几人同时道:“可是萧太师到现在渺无音讯,如何辅佐显王?”
又有几名臣子道:“我看虚相国倒是合适的人选,听说他已经告老还乡,不如派人请他前来安定大局。”
廖其园真正的用意是推出萧牧远,他看到在场的所有人竟无人提及萧牧远的名字,他大声道:“我觉着萧将军是最合适的人选!”
一个粗豪的声音道:“廖大人说得不错,我也觉着萧将军有勇有谋,的确是摄政王的不二人选!”
廖其园举目望去,那说话的官员乃是东都城守郭北山,他也是萧逆寒最信赖的手下之一,多年以来一直负责在东都发展,廖其园笑道:“看来郭大人和我想到一处去了。”
郭北山呵呵笑道:“廖大人也同意我的建议咯?”
“那是当然!”
郭北山又望向林恒安:“林大人呢?”
林恒安点了点头道:“萧将军智勇双全,由他来担当摄政王,必然可以早日收复帝都,复兴我大康江山,我赞成,绝对赞成!”
郭北山大笑道:“好!就这么定了,回头大家一起劝说二公子接受摄政王之职!”
林恒安和廖其园目瞪口呆,想不到郭北山口中的此萧将军非彼萧将军,他要推举的竟然是二公子萧牧野,廖其园一张脸涨得通红,自己一时疏忽竟然中了郭北山的圈套。
林恒安怒道:“长幼有别,这摄政王之位自然要由大公子但当!”
郭北山寸步不让道:“摄政王之位有德者居之,与长幼有何干系?”
林恒安道:“二公子虽然勇冠三军,可是毕竟年轻,还需要多加历练。”
廖其园帮衬道:“处理朝政又不是战场拼杀,岂能儿戏!”
郭北山冷笑道:“廖大人身为兵部尚书,想来对战场拼杀极为擅长,却不知乱军攻打康都之时,你自己身在何方?”
廖其园被他当中揭开伤疤,羞恼的满脸通红,他起身怒吼道:“郭北山!你到底是何居心?”
直没有说话的萧牧远忽然大吼道:“够了!现在康都殉难,正是我们团结一心,同仇敌忾的时候,你们吵什么?争什么?我和牧野是亲生兄弟,手足情深,谁来做这个摄政王又有什么分别?最重要的是尽快稳定眼前的局面,调养生息,重整士气,力争早日夺回帝都!”
郭北山淡然笑道:“只可惜这摄政王的位置却只有一个!听大公子的意思是不是已经放弃了摄政王之位?”
萧牧远大声道:“我不想做什么……”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却听到门外一个铿锵有力的声音道:“这摄政王之位,只有大哥才能做!”
萧牧野身穿盔甲大踏步走入议事堂中,一双充满煞气的虎目环视重臣,每个人都感受到他周身充满的强烈杀气。
萧牧野来到大哥的身边,用力握住大哥的右手,向他点了点头,然后单膝跪了下去,大声道:“我萧牧野活在世上一日,便尊敬大哥一日!”
萧牧远激动地扶住他的肩头:“二弟,快起来!”
萧牧野站起身来,转身来到厅内长案之前,猛然抽出精钢长剑,全力向长案剁去,寒光闪过,长案一分为二,他大声吼叫道:“谁再敢对我大哥不敬,这长案便是他的下场!”
看到萧牧野如此威势,所有人不由得一阵心寒,此子身上隐然具有萧逆寒昔日之风,不过他比萧逆寒更为强势。更为霸道!
众臣一个个在沉默中离开了议事堂,萧牧远兄弟二人最后离开,他们在堂外分手。
萧牧野道:“大哥放心,我保证,没有人再敢反对你!”
萧牧远点了点头,拍了怕他的肩膀:“大哥会永远记住今天地事情!”
“我们是兄弟,有些话用不着说出来!去看娘吧,从你回来。一直忙于政事。还没有好好陪过她!”
萧牧野走上长桥。却看到他的岳父工部尚书宋京石站在前方,双手扶着凭栏,静静观看水中的游鱼。
萧牧野敏锐的觉察到,他观鱼只不过是幌子,真正的目的定然是等着自己。
“岳父大人!”萧牧野来到宋京石的身边停下脚步。
宋京石点了点头,轻抚颌下的三缕青髯道:“郭北山刚才地那番话,是我让他说地!”
萧牧野内心巨震。他地目光投向雾气升腾的湖面:“为什么?”
“因为你们兄弟之中能够成为王者的只有一个!”
萧牧野低声道:“我已经决定,全力辅佐我大哥成就大业!”
宋京石双目中流露出一丝无奈,意味深长道:“牧野,兄是兄,弟是弟,君是君,臣是臣!”
萧牧野重重点了点头:“岳父放心,从今以后。我会尽力做好我的本分!”
“照顾好曦君。我不在乎你是君是臣,我在乎的只是你们的平安!”宋京石真挚道。
“我会的!”
宋京石提醒萧牧野道:“无论你们兄弟相处如何融洽,从康都逃来地遗臣和东都本土的官员必将形成两大不同的利益团体。刚才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廖其园、林恒安之流,并非是真心维护你大哥,他们所在乎的是自身的利益,过去这些人依靠你父亲的庇护,现在他们又马上投入到你大哥的阵营之中,有机会,你们兄弟最好商量沟通一下,这些人该怎样用,心中还是尽早有个回数地好。”
“岳父大人,新宫地进程怎样了?”
宋京石身为工部尚书,全权负责新宫筹建之事,他淡然笑道:“按照你爹爹之前的吩咐,在过去的基础上,稍事改建而已,现在这种时候,最忌讳地就是大兴土木,劳民伤财,要知道,让这些突然陷入水深火热、痛不欲生的百姓看到希望,才是振兴朝纲的根本所在。”
萧牧野忽然想起父亲遗书上所说,要他们与平南王梁靖主动示好,这次拥立显王为帝倒是一个沟通的机会,他小声将这件事告诉了宋京石。
宋京石想了想方才道:“我和梁靖此人接触过一段时间,他表面上仁爱宽厚,内心却是狭隘自私,我还知道一个人和梁靖的私交不错!”
“谁?”
“郭北山!他和梁靖曾经是旧时同窗,应该是出使南郡最佳的人选!更何况他刚才所说的那番话可能得罪了你的大哥,让他出去转一转,也好将这件事淡化。”
萧牧野笑道:“岳父考虑的真是周到,回头我去找他!”
宋京石呵呵笑道:“这件事,还是我帮你去做,对了!拥立新君之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蓝循那里有什么打算?”
萧牧野微微一怔,父亲的遗书之中,并没有提到蓝循的事情,他虚心道:“还请岳父大人指教!”
宋京石道:“蓝循拥兵自立,其实就是谋逆,他打出勤王的旗帜,仿佛自己是正义的化身,此人的阴险还在梁靖之上。”
“蓝循和我爹爹向来不睦,他肯定会反对我们拥立新君!”
“那倒未必!”宋京石笑道:“现在天下的形势,我们既然能够看清楚,蓝循也一定可以看清楚。我们在东,他在西,中间还隔着铁中豪那帮乱贼,他就算嚷嚷着勤王,难道当真能够率军打过来吗?”
萧牧野也笑了起来:“除非他的大军能够飞过来!”
宋京石道:“就算能够飞过来,他也不会主动开战,假如他真心想要勤王,当初贼军进攻康都之时,他为何没有出兵?根本就是想坐视大康灭亡,自己尽收渔人之利。”
萧牧野点了点头道:“照您这么说,我好像要派出特使告诉他拥立显王之事?”
宋京石道:“自然要派。连人选我都已经选好!”
“什么人?”
“兵部尚书廖其园你觉着怎么样?”
萧牧野不禁哈哈大笑起来,宋京石的
确高妙,他停下笑声道:“不过廖其园未必肯去。”
“由不得他,无论他去与不去,都将陷入两难的境地,这样的小人,留在东都只能是个祸害!”
廖其园根本没有想到这前往西北出使的任务会落在自己肩上,他不是傻子。很快便想透了其中的玄机所在。这几天接连发生的一切表明。萧逆寒极有可能已经死了,对他而言,唯一能够仰仗依靠的就是萧牧远,这块版图上未来的王者。
“王爷!那蓝循对我恨之入骨,您让我前往他那里出使,等于让我去送死啊!”廖其园痛哭流涕道。
萧牧远虽然也觉着让廖其园出使之事不妥,可是这件事由二弟提出。自己也不好开口反对,他淡然笑道:“两国交兵都不斩来使,更何况我们和蓝循之间毕竟同为大康地臣子,拥立新君,通报一声也是应当。”
廖其园垂泪道:“王爷,那蓝循是怎样地人?你我都应当清楚,他和太师素来不睦,对我也是恨之入骨。他口口声声说要勤王。其实根本就是亮起了反旗,拥立显王之事,想都不用想就能够知道。他蓝循根本不会答应。”
萧牧远点了点头,廖其园地这番话的确很有道理。
廖其园看到萧牧远有所松动,悄然抹干眼泪道:“王爷,你难道看不出,我们这帮跟随您前来的老臣子,在东都处处遭受打压,只怪我当日,一心想为王爷出头,谁想竟然得罪了东都的权臣。”
萧牧远皱了皱眉头道:“廖大人多心了吧!”
廖其园向前走了一步:“王爷,你宅心仁厚,凡事皆把他人往好处想,可是您要知道,这世事险恶,就算是亲生兄弟也不能太过相信……”
萧牧远怒道:“廖其园,你说什么?”
廖其园跪倒在地,慷慨激昂道:“大公子,我廖其园虽然没有什么本事,可是也知道知恩图报这四个字,太师对我恩重如山,现在他老人家生死未卜,我廖其园自然要承担起辅佐公子的责任,我并非是因为怕死不敢前往蓝循的领地,而是我害怕我走后,公子被人孤立,身边再无一人敢为公子仗义执言,据理力争,太师不止一次的嘱托我,让我照顾公子,我若是辜负了他,将来还有何颜面去见太师……”说到动情之处,廖其园又是涕泪直流。
萧牧远看到他这番模样,心中竟也有些感动,毕竟廖其园这帮从康都过来地臣子在感情上和他更显得亲近一些,他叹了口气道:“廖大人,出使的事情就此算了,不过你们也有错,日后不要分什么派系,好好辅佐我们兄弟巩固这片疆土才是!”
廖其园连连点头,心中却暗道:“这萧牧远比起他兄弟的手段要差了许多!”不由得暗暗为自己在东都的前程担忧。
苏红袖好奇的看着龙渊带来的这个木盒,谢庸如此郑重其事的嘱托她去找那位庙祝,看来其中必然放着重要的东西。
龙渊将木盒打开,却看到里面放着不少地瓶瓶罐罐,还有一本破书,连封皮儿都已经撕掉了半块,苏红袖拿起那本书,掀开之后,却发现里面写地都是化妆易容的方法,还有易容药剂的配方,那些小瓷瓶中装得都是事先配好地药剂,苏红袖大喜过望,只要能够改变自己的容貌,她就可以轻易逃过左驰的耳目,离开康都。
龙渊道:“易容术,我曾经听说过,难道当真可以将一个人改变成另外一幅模样吗?”
苏红袖道:“过去,我曾经听军师提过,他说有一位朋友,擅长易容之术,有千面判官之称,我想这位城隍庙祝就是。”
龙渊对这种江湖术士的手段仍然是半信半疑,他起身道:“无论他是不是千面判官,钓鱼的水准却是一流,呵呵,他刚刚送给我一尾七斤重的青鱼,今天我们可以饱餐一顿了。”
苏红袖埋头专心看书,并没有理会他,龙渊自己也感觉无趣,出门来到院落之中,拿起匕首,将那尾青鱼去鳞,剖肚。龙渊自幼养尊处优惯了,这种庖厨的劳作实在生疏,刚刚开始刮鳞,匕首便将手指割破,他慌忙将手在水中浸泡了一下。
身后响起苏红袖冷淡的声音:“笨手笨脚的,这点事情都做不好!”
龙渊露出一丝苦笑,这些事情的确不是他之所长。
苏红袖挽起衣袖露出一双欺霜赛雪的白嫩玉臂,龙渊目光不由得一呆。
苏红袖敏锐地觉察到龙渊的异样,怒道:“滚一边儿去,少在这里碍事!”
龙渊知道苏红袖现在情绪极度不稳,还是少招惹她为好,捂着受伤的手指头回到房内找金创药。
幸好他割得不深,手指很快就止住流血,看到那本关于易容术的破书就放在一旁,他反正也无聊,拿起来翻了翻,刚巧看到一页关于改变肤色的方法,心中大感好奇,按照上面所说的名称,在木箱中找到了盛有草汁液的瓷瓶,拔掉软木塞,倒了少许在左手手背之上,然后用手指搓匀,让他惊奇的一幕发生了,左手的肤色很快就变得黝黑,两只手放在一起仿佛根本不属于同一个人,龙渊找来水盆,将左手浸泡在水盆之中,反复清洗,却始终洗不去上面的颜色。
按照书上所说,从木箱中拿出少许硫磺加入水中,然后再将左手泡进去,顷刻间手背上的色彩褪得一干二净,重新现出本来的肤色,龙渊大喜过望,想不到这本破书竟然是个天大的宝贝,他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的翻看下去,却见上面根据头发、肤色、脸型、鼻形的易容方法分门别类的进行了详细介绍,其中还包括声线的改变方法,在这本书的最后记载着制作人皮面具的详细步骤。
渊如获至宝,他凭直觉感到这本书对他日后一定会有助,直到空气中飘来诱人的香气,他方才从痴迷钻研中清醒过来。
苏红袖端着盛满鱼块的粗磁大腕走入房内,热气升腾,让她泛着红潮的俏脸显得有些朦胧,更显娇艳欲滴,惹人爱怜。龙渊每次和她的目光相遇,都会遭到苏红袖的冷眼,她将大碗放在矮桌之上,没好气的说道:“喂!过来吃饭!”
龙渊走了过去,虽然没有主食,可是这尾七斤重的青鱼已经足够他们饱餐一顿,举起竹筷夹起一片鱼肉放入口中,自觉入口鲜美滑润,香气四溢,龙渊从出宫之后,还从未品尝过这么好吃的鱼肉,他不禁赞道:“好吃!大内御厨和你相比也要甘拜下风!”
苏红袖美眸之中迸射出冰冷的寒光:“御厨做的饭菜你吃过吗?”
龙渊此时方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呵呵笑道:“打个比方而已,我一个普通老百姓,哪里有那种福气?”
幸好苏红袖并没有生出疑心,轻声叹了口气道:“御厨的饭菜我过去倒是常吃,我爹爹在世的时候,家里厨师便是御厨,因为年纪大了被从宫中赶了出来,爹爹怜他举目无亲,便收留了他,我的厨艺便是跟他学的……”想起这段伤心往事,苏红袖不由得眼圈儿发红,她不想在龙渊面前落泪,起身走出门外。
望着苏红袖落寞的背影,龙渊心中一阵歉然。如果将来能有机会,他一定会加倍补偿对苏氏一门地亏欠,可是假如苏红袖知悉了他的身份,会不会原谅自己?龙渊没有把握。
他忽然想起自己对苏红袖意乱情迷坐视不理,趁机夺取她女儿家贞操之事,不由得感到一阵愧疚,自己并非把持不住,而是怀有其他的目的。他内心深处害怕有朝一日苏红袖对自己的报复。潜意识里想利用这件事征服她的心灵。可他发现。自己在不只不觉中,已经喜欢上了这个命运多舛的少女,回首那晚趁机亵渎苏红袖的恶行,感到一阵难言地后悔。
每个人都知道现实中感情事无比复杂,可是每个人却希望自己地感情单纯而美好,龙渊第一次意识到,他亵渎苏红袖地同时。也亵渎了自己的感情。
利用书上的方法,龙渊将肤色染黑,头发也改成微微发黄的颜色,龙渊学习易容术颇有天份,连苏红袖看到他娴熟的手法,也不得不暗暗叹服。
龙渊又在颌下沾上短须,看起来已有七分神似经常在日下劳作的百姓。
苏红袖处理脸部肤色的方法和龙渊不同,先是用找来地筛网蒙住面部。然后方才将调色的草汁液喷上去。清丽绝伦的俏脸之上立时多了无数雀斑。
两人换上找来的破烂衣服,看上去就像一对落魄的农家夫妇,龙渊对着水缸望去。水中的倒影几乎连他自己都认不出来了,他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转身向苏红袖道:“刚才我出去打听到,康都西门已经开始放行了,不过盘查仍然很严。”
苏红袖也向水中看了看,这易容术的确玄妙,她轻声道:“事不宜迟,我们还是尽快离开这里!”
龙渊留意到她用上了我们这个字眼,心中不由得一暖,或许苏红袖一颗芳心已经开始悄然接受自己,无论她愿意与否,那晚发生地事情已经将他们地命运紧密的联系在了一起。
两人走出民房,看到外面有不少的百姓正在废墟中搜索,试图找到食物和衣服,远处有人为了争夺找到地物品而打斗起来,康都虽然被攻陷数日,可是整个城池仍然处于混乱无序之中。
来到隆盛大街,关闭多日的店铺仍然没有开张,可是多数店铺的大门都是破损的,起义军攻入康都之时,士兵到处抢劫财物,这些临街的商铺自然是他们首当其冲扫荡的目标。在他们扫荡之后,羁留在康都的百姓为了生存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抢劫,这条昔日繁华的商业大街,如今变得清冷萧瑟。
行人很少,一名乞丐坐在向阳的街道旁,懒洋洋晒着太阳,看到龙渊和苏红袖走过,将手中的破碗伸出:“大哥大姐,赏口饭吃!”
龙渊暗自苦笑,现在自己都是饥一顿饱一顿,又拿什么施舍给他。
两人从乞丐的身边走过,那乞丐怪叫着:“这***康都连饭都要不到一口,看来俺也要去东都新皇帝那儿讨饭吃了。”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苏红袖停下脚步,盯住那乞丐道:“你说什么?哪个新皇帝?”
那乞丐斜眼看着苏红袖,咧开大嘴露出满口焦黄的牙齿:“小娘子,看你长得到也算端正,让我亲一口,我便告诉你!”
苏红袖勃然大怒,她这两日心情郁闷到了极点,想不到连这个肮脏乞丐也敢调戏自己,抬脚便向那乞丐踢了过去,正中他的心口,踢得乞丐在地上连续几个翻滚,鼻子撞在石阶之上,鲜血直流。
龙渊生恐她弄出人命,一把拉住她手臂道:“不要生事!”
那乞丐看到势头不妙,捂着流血的口鼻,仓惶向远方逃去。
苏红袖余怒未消道:“要不是你拦着我,今日定要将他满口的烂牙打掉!”
此时一队兵马向他们的身边行来,龙渊使了一个眼色,苏红袖这才按下怒气,和龙渊来到街道旁躲避。
骑在马队最前方的是一名女将,经过两人身边的时候,她不由得向苏红袖看了一眼,好在没有看出什么破绽,带着那队兵马疾驰而过。
龙渊低声道:“一切等出城之后再说!”
苏红袖却暗暗吃惊,那名女将乃是袁九生的妹子袁沁兰。入伍之初,曾经在红袖营充当自己地副手,不过仅有一月便被调到了左驰麾下,所以两人相处不深,可是根据自己对她的了解,此女本性还算善良,和她狡诈阴险的哥哥袁九生大不相同。
想起自己刚才过激的
不禁有些后怕,这种非常时刻。任何不理智的举动重的后果。她过去并不是这样。真正让她失去冷静的不仅仅是铁中豪的改变,也因为身边地这个小子。
龙渊低声道:“你认得她?”
“她是袁九生地妹子袁沁兰,为人还算正直善良!”
西门前等待出城地人群排成长龙,起义军虽然开始放行,可是仍然要对出城的每个人进行仔细搜身盘查,他们主要的目的是将所有重要的财物留下,这样的行径已经和强盗无异。
直到黄昏时分。方才轮到龙渊和苏红袖出城,负责检查的士兵,先是在龙渊周身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有些失望地挥了挥手,轮到苏红袖时,一名士兵负责检查她的头发,另外一名士兵从肩膀搜起。摸到胸口处。他故意向下捏去,却不意碰到了里面硬邦邦的皮甲,不由得微微一怔:“解开!”
苏红袖强忍着心中的愤怒。倘若在平时,这士兵若是在她身上上下其手,她早就要了他的性命,可是现在她游走在生死边缘,任何的冲动都会将他们两人送入深渊。
龙渊从苏红袖的眼神中已经看出了她的愤怒,害怕她忍不住发作起来,慌忙上前道:“大爷,我婆娘有了身孕,不巧前两天逃命之时肋骨又摔断了,还望大爷手下留情!”
那士兵冷冷看了龙渊一眼,从腰间抽出短剑,周围百姓看到眼前情况都大感不妙,慌忙向一旁撤去。
苏红袖此时反倒冷静下来,她以目光制止龙渊,轻声道:“相公……他愿搜便搜,反正我没有藏着什么东西。”
那士兵冷笑一声,剑锋指向苏红袖,将她地领口挑开,看到里面地皮甲,低声哼了一声道:“解开!”
苏红袖又羞又怒,恨不能夺过他的短剑,一剑将他刺死在眼前,内心短暂的搏斗之后,她终于还是含泪道:“相公……”
龙渊内心中宛如打翻了五味瓶,在他地潜意识之中,已然将苏红袖视为自己的女人,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人当众受辱,却无法保护她,这是怎样的悲哀与不幸,望着苏红袖悲愤难奈的眼神,龙渊的内心被深深刺痛。
此时他看到一位女将向城门前走来,正是在隆盛大街擦肩而过的袁沁兰,想来是下面发生的动静吸引了她的注意力,龙渊的脑海之中瞬间转了无数个主意,成大业者需忍别人所不能忍,可是他和苏红袖现在正在扮演的却是一对普通夫妇,他又何须要忍?从袁沁兰的目光中,他敏锐地把握到其中的那丝同情,龙渊心中一动,苏红袖和自己的处境一定引起了袁沁兰的同情,对他而言这应该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苏红袖含泪道:“相公,你帮我解开……”
却想不到龙渊猛然怒吼道:“**你妈的!老子跟你拼了!”他在说这话之前,已经过深思熟虑,决定冒险一试,考验一下袁沁兰的同情心。
他左手抓住那士兵手中的短剑,右拳已经狠狠向他鼻梁上打去,口中恶狠狠道:“你摸我老婆,我扼死你这混账!”龙渊挥出去的拳头故意慢了几分,被那士兵抓住手腕,一脚踹倒在地。
几名士兵同时向龙渊围了上去,对他拳打脚踢。
苏红袖暗叫不妙,她看到龙渊被困,尖叫着冲了上去,紧紧抱住龙渊的身体,自然也遭到了不少的拳脚。就在此时,忽然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道:“干什么?让你们仔细搜查,并没有让你们趁机占人便宜,让一个妇道人家,当众脱衣,成何体统?”
苏红袖虽然经过易容,可是毕竟不敢和袁沁兰正面相对,背身将龙渊从地上扶起,充满委屈的哭喊道:“相公!”
龙渊早已做好了下一步的盘算,他顺势将苏红袖抱入怀中,虎目含泪道:“老子不想活了,刚才是哪个混账摸我老婆?”
周围百姓早就对这些士兵借着盘查之机,大肆搜刮充满怨气,一个个在周围怒骂起来。
几名守城士兵看到激起了民愤,脸上不由得露出畏惧之色。
袁沁兰叹了口气道:“这位大哥,刚才的事情真是对不住,是我管束下属不力,便由我代他们向你和这位大嫂说声对不住!”
龙渊深谙见好就收的道理,红着眼睛,搂着苏红袖的香肩,低声劝道:“老婆,都是我没用,让你受委屈了!”
苏红袖不知为何,鼻子一酸竟当真流出了眼泪,她伏在龙渊怀中,哭得极其伤心。龙渊一边劝慰,一边搂着她出了城门。
直到走出两里余地,他们方才拐入左侧的树林中,苏红袖推开龙渊的胸膛,却见她一双美眸已经哭得通红,龙渊猜想到她是因为刚才在城门处受到的侮辱才如此委屈,轻声道:“怪我不好,让你受委屈了。”
苏红袖轻轻咬了咬下唇道:“你刚才为何要那样做?”,在她看来龙渊刚才的行为实在是危险之至,倘若袁沁兰产生任何的怀疑,都会遭致不可收拾的后果。
龙渊凝视苏红袖泪光荡漾的双目,低声道:“我不知道,可是我看到那些混账侮辱你,便再也忍不住,当时只想着,就算丢掉这条性命,也要将侮辱你的人全都杀掉!”
苏红袖芳心中升起一股暖流,龙渊虽然并未在她的面前表露过情意,可是对她的这份关心已经溢于言表,不只不觉间对龙渊的怨恨又消减了几分。
龙渊担心会有人追来,低声道:“这里并不安全,我们还是尽快离开吧!”|
苏红袖泪痕已干,明澈的美眸又恢复以往的冷静与镇定,她点了点头。
龙渊转身走了几步,可是发现苏红袖仍然站在那里,他惊奇道:“你不跟我走?”
红袖表情淡漠道:“既然已经离开了康都,你我之间系,从今以后,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龙渊内心一沉,看来苏红袖终究没有忘记自己对她做过的事情。他想了想,仍然回到苏红袖的身边,轻声道:“现在到处都是兵荒马乱,你一个女孩子家,又受了这么重的伤,我怎能放心你孤单上路?”
苏红袖怒道:“你是我什么人?我不需要你来关心!”她转身向西北方向走去,龙渊慌忙跟在身后,苏红袖虽然嘴上绝情,可是龙渊跟着她,她也没有继续反对。
夜色深沉,野外风声四起,夜风拂过草丛发出沙沙的声响,龙渊经过这十余里的奔波也感觉有些累了,却见走在前方的苏红袖脚步也放缓了下来,几颗醒醒的光芒和几丝残月的灰线让周围显得凄冷落寞。
龙渊喘了口气,四顾望去,这才发现他们所在的是一个乱葬岗,松树野嵩,密密丛丛,坟冢累累,人迹罕至,夜风吹起,从荒冢之间飞起许多纸灰和香灰。
龙渊虽然从不信什么鬼神之说,可是在这种环境下,内心也不禁一阵发,他隐然猜出苏红袖前来这里的真正目的,当年中书令苏梦泽满门被杀之后,头颅被高悬午门外数日,后来是相国虚无我出面,为他们一门收尸,不过因为苏梦泽重罪在身,死后不得葬在康都,不得返回故土。不得立碑,所以只能在郊外随意葬了,应该就是葬在这片乱坟岗中。
苏红袖来到其中一个稍大的坟冢前,默默跪了下去,这座坟冢便是他们苏氏一门地埋骨之地,攻入康都之前,她曾经来到这里祭奠,本想为家人立碑。后来又打消了这个念头。打算抓住了龙渊和萧逆寒。用两人的首级祭慰家人,却想不到短短几日,竟然发生了这样的巨变。
想起自己连日来凄惨的遭遇,苏红袖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委屈,默默流下泪来,她屈膝跪在坟前,颤声道:“爹……娘……孩儿来看你们了……”
月光如水。照在龙渊英武的面孔上,他的目光中充满了歉疚之情,虽然苏梦泽一门被杀,完全都是萧逆寒一手所为,可是自己身为大康帝君,任凭他独揽朝政,祸国殃民,却无能为力。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龙渊屈膝跪了下去。心中默默道:“苏梦泽,朕对不住你,他日若是朕能光复大康。重振朝纲,必然会还你一个公道!”他一双虎目不觉已经湿润了。
苏红袖越哭越是伤心,龙渊知道她这连日来受了不少地委屈,今夜能够尽情地宣泄出来倒是一件好事,所以默默守在她地身边,并未出言劝说。直到苏红袖哭得累了,趴在坟上,悄然入睡,龙渊方才脱下自己的外袍,轻轻为她披在身上。
借着微弱的星光,看到苏红袖清丽绝伦的俏脸憔悴了许多,虽然在睡梦中,脸上犹然挂着两颗宛如星辰般迷人的泪珠儿,龙渊越看越是爱怜,暗暗下定决心,日后一定要善待苏红袖,补偿她这么多年来所受的委屈。
回望康都的方向,视野中再也看不到城墙地轮廓,夜籁无声,除了凄冷的月光星辰,便是徐徐吹过的凉风,这样的沉寂,让龙渊的头脑彻底冷静了下来,他终于相信,自己逃出了康都,有生以来,他第一次迈出那个赋予他无上权力,又让他感到被禁锢自由的皇城,仰望夜空浩瀚而广阔,这是他过去从未有过的感受。
早在他决定对付萧逆寒之前,便悄然已经确立了逃走的方向,大康龙姓地封王,老死地老死,获罪的获罪,活在这世上的寥寥几个,也只是保存一个封号而已,既无领地,有无权力。龙渊地目光投向北方,他的目的地是北方的宣城,那片当年神武皇龙胤空中兴大康的土地。
龙渊之所以将逃亡的地点选在宣城,并非仅仅是因为仰慕这位先祖的丰功伟绩,想要依样效仿,而是因为宣城早已在五年前已经脱离大康的管辖,宣城的城主乃是他的姑父唐瀚,唐瀚是昔日神武皇龙渊手下大将唐昧的后人,在龙胤空一统中原之后,唐昧便带着他的胡人妻子普蔓归隐于阴山脚下,他们的后代多年来生活于宣城阴山附近,人丁兴旺,多数为胡汉混血,近百年来,方才开始有人为官,唐瀚为人勇武,性情刚猛,被先帝委以宣城城守重任,并将自己的妹子长乐公主龙德蓉嫁给了他。
龙渊印象中仍然记得这位姑母,他幼年登基,太后苏无垢虽然疼他,可是因为要兼顾六宫,还要处理政事,自然忽略了对他的关怀,从他记事起都是他的姑母在身边无微不至的照顾他,
,记得长乐公主远嫁之时却是一个大雪之日。
长乐公主一身红妆沿着从皇宫铺好的红色长毯慢慢走出,龙渊哭喊着从天和殿中追了出来,皇族规矩森严,嫁出去的女儿决不许回头,然而长乐公主听到龙渊的哭喊声,再也忍不住回过头来,她抱住自己可怜的侄儿,姑侄两人就在天和广场,就在漫天飞雪之中,就在满朝重臣的面前失声大哭。
龙渊仍然记得,姑母在耳边说过的那句话——渊儿,你要尽快长大,扫清这满朝的奸佞,重振我大康的国威,无论姑姑走到哪里,都不会忘记大康,都不会忘记你这个可怜的侄儿。
自姑母远嫁之后,果然再没有返回康都探亲,不过她会经常与龙渊书信来往,五年前,萧逆寒大肆残杀皇族的行为终于激起了长乐公主的愤怒,她和驸马唐瀚再不向大康纳税,事实上与自立无异,从此以后。她和龙渊的一切联系都已经中断,然而在龙渊地心中,这位姑母始终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萧逆寒曾经动过发兵宣城的念头,可是唐瀚和胡国关系向来很好,而且宣城地势独特,易守难攻,他们虽然不愿纳税,却并未宣布自立。萧逆寒也没有攻打的理由。后来这件事便不了了之。
投奔姑母之事。龙渊虽然早已决定,可是却没有向任何人吐露过,甚至连最信任的秉善,他都没有提过,对他而言,剩下的机会已经不多,他绝不可以冒险!
“不要走……”苏红袖发出轻声呓语。龙渊从沉思中惊醒,望着她楚楚可怜的俏脸,心中忽然感到一种难言的留恋,距离他和苏红袖分开地日子已经不远,如果邀苏红袖和自己一路前往宣城,他地身份终将暴露,苏红袖若是知道自己就是大康皇帝龙渊,后果将不堪设想。
龙渊思来想去。彻夜未眠。东方地天空已经露出一丝青灰之色,新的一天就要到来。
苏红袖娇躯轻动,她舒开星眸。发现身上披着龙渊的外袍,转身望去,龙渊坐在不远处的土坡之上,呆呆望着东方的天空,他看来一夜未眠,始终守候在自己的身边,苏红袖坐起身,将龙渊的外袍整理了一下,主动向他走了过去。
龙渊转过身淡淡笑了笑:“醒了?”
苏红袖点了点头,将外袍还给他:“你一夜都没睡吗?”
“我身体壮实,撑得住……”龙渊话还没有说完,却感到鼻子一痒,连续打了两个喷嚏。
苏红袖略带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将外袍给他披在肩头,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表示出对龙渊的关心,龙渊心中一暖。
苏红袖来到龙渊的身边坐下,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却见天空中朝阳仍未升起,青白色的曙光和淡淡的晨雾交融在一起,点染着周围的山山水水,眼前的景物朦胧而清新,让人感到近在咫尺,又似乎遥不可及。
“你打算去哪里?”苏红袖小声问道。
龙渊摇了摇头:“走一步算一步吧!你呢?”
苏红袖正准备说话,却忽然看到远方地草坡下突然现出五道身影,她心中不由得一怔,低声道:“有人来了,快躲起来!”
两人慌忙离开土坡,来到坟冢后地树林中躲避。
那几人径直朝着苏氏的坟冢而来,让龙渊意想不到的是,正中地那名男子竟然是自己的贴身侍卫陈武阳,他一条左臂仍然吊在胸前,看来伤势未愈,身边是几名女子,其中一人龙渊也认得,那女子乃是当初前往皇城行刺自己的刺客,却不知他们两人怎么会在一处。
龙渊正在迷惑之间,苏红袖已经站起身来,充满喜悦道:“冬!”
那女刺客充满错愕的向树林中望来,她并没有一眼能够将苏红袖认出,看了许久方才确定眼前人的确是苏红袖,几人同时欢呼着向苏红袖跑了过来。
龙渊暗叫不妙,这个冬雯先后见过自己,定然记得自己的模样,虽然他已经易容,可是难保不在冬雯的面前露出破绽,这这种情况下想要躲避已经没有可能,只能硬着头皮和苏红袖一起走了出去。
冬雯和其余三名女兵同时向苏红袖施礼道:“属下参见将军!”
苏红袖叹了一口气道:“我现在已经不是什么将军,对了,你们怎么会找到这里?”
冬雯道:“我上次擅自决定刺杀昏君,一直担心遭到将军责罚,后来听说大军已经攻破了铁血关,想到康都城破也是早晚的事情,于是便留在康都等待接应。”
苏红袖道:“攻破康都已有多日,你为何始终不来见我?”
冬雯俏脸微红,轻
“我本想去见将军赔罪,可是谁成想又遇到了他!”
苏红袖这才向陈武阳望去,陈武阳慌忙上前行礼道:“陈武阳见过苏将军!”
苏红袖并不记得他的样子,低声道:“你是谁?”
冬雯小声道:“他是昏君身边的侍卫,上次多亏他救了我,否则我已经死在昏君手中了。”她一口一个昏君,看来仍然对龙渊充满了敌意。
苏红袖冷冷看了陈武阳一眼,不再说话。
冬雯道:“城破之时。他身受重伤,被我遇到,念他放过我一次的份上,我救了他地性命……”
苏红袖打断冬雯的话:“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陈武阳道:“冬雯姑娘听说你出了事情,本想去你府上寻找,可是到了那里才发现早已人去楼空,这两日,我们一直在城内打探你的消息。今日忽然想起苏大人的墓冢在这里。于是我们才一路寻了过来。”
苏红袖皱了皱眉头。她家人的坟冢十分隐秘很少有人知道。
陈武阳看出苏红袖的迷惑,低声道:“陛下曾经让我替他前来祭扫苏大人,所以我事先查明了大人埋骨的地点……”
苏红袖怒道:“那个昏君岂会有这样地好心!”
陈武阳听到她辱及主人,强忍愤怒道:“苏将军,苏大人被杀之事与陛下无关,全都是萧逆寒地主意!”
苏红袖怒道:“你自然向着他说话!”
陈武阳据理力争道:“陛下每每提起苏大人,都惋惜不已。伤心不已,他那时才十二岁,苏大人被杀之事,他也是事后才知道!”
苏红袖冷笑了一声。
冬雯显然害怕他们继续争执下去,轻声道:“将军,那昏君虽然可恨,可是地确让陈大哥前来替他祭扫过大人的坟冢。”
陈武阳大声道:“冬雯姑娘,我已经将你带到了这里。咱们也就此作别吧!”他忠于龙渊自然听不得任何人说起他的坏话。即便是苏红袖这个救命恩人也一样。
冬雯目光流露出不舍之情,轻声道:“你要往哪里去?”
陈武阳双目遥望正东方冉冉升起的朝阳道:“去找陛下!”
龙渊心中一暖,想起生死未明的赵长春。想起忠心耿耿的秉善、邱富海,再看到眼前的陈武阳,毕竟还有忠诚于他地手下,大康还有希望!他很想与陈武阳相认,可是在眼前的情况下却是不可能的事情。
陈武阳来到坟冢前,从怀中掏出一卷祭文,那是龙渊让他替自己前来祭奠苏梦泽之时,亲手写下的一篇祭文,让他在坟前焚化,以告慰苏梦泽的在天之灵,想不到自己还没有来得及前来祭拜,康都城便已经被攻破了,如今陛下也不知下落。
陈武阳恭恭敬敬向着坟冢叩了三个响头,低声道:“苏大人,陛下说过,迟早会还你一个公道!”他掏出火石想要点燃那篇祭文。
却想不到苏红袖猛然冲了上去,将祭文夺入手中,用力扯成两半,怒叱道:“滚开!不要用昏君的虚情假意来侮辱我的家人!”
陈武阳抿起嘴唇,刚毅的面孔之上闪过一丝愤怒,他缓缓点了点头道:“告辞了!”
龙渊看到陈武阳远去地背影,双目也是一热,此时忽然发现冬雯正向自己望来,慌忙将目光投向苏红袖。
冬雯充满迷惑道:“这位公子,我之前见过你吗?”
龙渊摇了摇头,因为害怕露出破绽,他并没有说话。
苏红袖举起那篇祭文想要扔出去,可是手举到半空之中,却又停了下来,她倒要这个假仁假义地昏君在上面说些什么,缓缓展开祭文,一行龙飞凤舞的大字映入眼帘,苏红袖的脸色忽然变得苍白,美眸之中瞳孔骤然收缩,她家学渊源,对于书法之道钻研颇深,虽然只是匆匆一瞥,已然认定这字迹竟然和黄远通风报讯地那封信完全相同,她眼前一黑,险些没晕倒在地上。
冬雯马上看出情况不对,关切道:“将军!”
苏红袖强忍内心的震惊,向落款处望去,龙渊两个大字苍劲有力,力透纸背,握住祭文的纤手无可抑制的颤抖了起来,一双美眸瞬间变得通红,她为何那么愚蠢,竟然没有想到这个和自己朝夕相处的黄远竟然是龙渊!
红袖转过螓首,冰冷的美眸盯住龙渊,她的目光凄凉竟然不明不白的将清白之躯交给了家门的大仇,她有何颜面去对家人。
龙渊从苏红袖的目光中顿时明白,自己的身份已然暴露,他一直害怕这一刻的到来,正因为此,他已经决心和苏红袖分开,可万万没有想到,这一刻终究还是到来了,而且来的如此之快。
当最不愿发生的一切成为事实的时候,龙渊反倒镇静了下来,已经走到这一步,事情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
苏红袖一步步走向龙渊,有生以来,她的步伐从没有变得如此沉重如此艰难。
龙渊仍然站在那里,目光平静而淡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
苏红袖扬起那篇祭文,松开纤手,祭文随风轻飘飘落在龙渊的脚下,龙渊攻下身去,拿起祭文,拭去上面沾染的草叶和尘土,然后慢慢走向墓冢。
龙渊与苏红袖擦肩而过的那一刻,他们彼此都可以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和心跳,然而这一拳的距离似乎咫尺天涯,无法逾越。
泪光在苏红袖的美眸中闪烁。
冬雯吃惊的睁大了美眸,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和苏红袖在一起的竟然是大康皇帝龙渊。
龙渊缓缓在坟冢前蹲了下去,掏出火折子,点燃那篇祭文,火苗在他的眼前跳动正如他此刻无法平静的内心,他低声道:“我对不起你!”这句话不仅仅是向九泉之下地苏梦泽所说。更是向身后的苏红袖道歉。
苏红袖伸出手去,猛然从冬雯的腰间抽长剑,霍然转过身去,慢慢来到龙渊的身后。
龙渊站起身来,威风吹过,已经燃成灰烬的祭文,随风四散飘起,宛如一只只黑色的蝴蝶。
冰冷的剑锋紧贴在龙渊的颈部。龙渊转过身去。手指黏住剑锋。将剑锋移到自己地心口,目光温暖而深情,凝望苏红袖悲痛欲绝地双眸,轻声道:“如果天下间,还有一人有资格杀我,那人便是你,死在你地手中。我无怨无悔……”他慢慢闭上了双目。
苏红袖扬起手中长剑,芳心早已变得支零破碎,一股难以抵挡的悲伤揉断了她的心肠,她拼命忍住眼泪,举剑向龙渊的胸前刺去。
“住手!”陈武阳声嘶力竭的大吼着,他的身影拼命向这边狂奔过来。
龙渊睁开双目,唇角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红袖,有件事我始终没有告诉你。我喜欢你。真真正正地喜欢你……”
两颗晶莹的泪水从苏红袖美眸中无可抑制的涌出,她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剑锋猛然向龙渊的胸膛刺去。
龙渊清晰地感觉到剑锋刺入肌肤的冰冷。然而在肋骨处却凝滞在那里,苏红袖的脸色苍白至极,长剑从她的手中无力地落了下去,在草地上跳动了一下,剑锋上点滴地鲜血沾染在青草之上,宛如一颗红色的露珠。
“你走……”苏红袖的声音如此冷漠,再不含有人世间任何地温情。
龙渊的心口在不断滴血,或许今日分别,他将永远无法见到苏红袖。
去而复返的陈武阳冲到了龙渊面前,用身体将龙渊挡住。
苏红袖转身迎着朝阳走去,晨晖将她颀长优雅的身影勾勒出一道金色的轮廓,龙渊望着她的身影不觉痴了……
直到苏红袖带着冬雯几人消失在草木深处,龙渊方才如梦初醒的站起身来。
陈武阳含泪跪倒在他的面前:“陛下,陈武阳护驾来迟,请陛下责罚!”他也是刚刚才醒悟,和苏红袖在一起的男子竟然是龙渊。
龙渊凄然一笑,他轻轻拍了拍陈武阳的肩膀:“武阳,起来吧,大康已经完了,我不是什么皇帝,你也不是什么护卫!”
陈武阳激动道:“陛下在,大康就在!”
龙渊将陈武阳从地上拉了起来,目光炯炯盯住陈武阳道:“武阳,从今日起,我要将失去的江山一点点拿回来,你仍然愿意追随我吗?”
陈武阳重重点了点头,眼含热泪道:“武阳愿为陛下流尽血脉中的最后一滴鲜血!”
龙渊内心中一阵激荡,他隐藏多日的雄心终于重新在内心中开始萌芽,陈武阳的到来已经让他不再孤独,他坚信,自己会获得越来越多强有力的支持,终有一日,他将会重新站立在大康王权的最高点!
平南王梁靖端静静坐在茶室之中,他的对面大康相国虚无我盘膝坐在那里,两人之间的绿檀茶海上,已经摆好了刚刚煮好的洗露茶,烟雾缭绕之中,清新的茶香飘满整间茶室。两人都没有去端茶盏的意思。眼睛半闭半合,静静品味着这让人心旷神怡的茶香。
梁靖虽然已经是花甲之年,可是因为保养得当,头发还是乌黑发亮,脸部的皱纹很少,偏薄的嘴唇习惯性的抿成一条细线,他率先开口道:“玄尝,这件事你怎么看?”
虚无我字玄尝,以他今时今日的身份,只有少数人才这样亲近的称呼他,离开康都以后,他一直向东进入济州入海,然后辗转向南来到梁靖的领地,并没有信守当初答应萧逆寒奔流到海不复回的承诺。
虚无我笑道:“云升,你还是那个急性子,品茶之道最重要的就是心静,六十几岁的人了,还是过去那般模样。”
梁靖哈哈大笑起来,捻起面前的茶盏喝了一大口:“看来我这辈子无法得道成仙了!你快说说,这两个小子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虚无我不慌不忙的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其实你早就应该看出来,他们是在向你示好!”
“我当然看得出来。只是奇怪萧逆寒那个混账去了哪里?居然让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子
人现眼?”
虚无我慢慢放下茶盏:“死了!萧逆寒一定已经死了!”
梁靖点了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想想真是好笑,这萧逆寒聪明一世,死地时候,却毫无动静,难不成真的让那帮乱贼给分尸了,哈哈!”他忍不住大笑起来。
虚无我道:“萧逆寒的死活已经并不重要,现在他们萧家的地盘已经相当的稳固。他给儿子们留下的这份厚礼真是不轻!”
梁靖冷笑道:“就凭那两个小子?只怕守不住他老子辛苦弄来的家业!”
“你也别小看了他们。萧牧野年纪轻轻便能够统领十多万精锐之师。手段果敢坚忍,萧牧远一直留在他爹的身边接受教诲,他爹地本事不学个十足,也要学个七分,论到心机城府,我看还要比他地兄弟深厚许多。”
梁靖道:“他们地确学会了一些东西,这次要立显王龙玄骄为帝。想必就是从萧逆寒那里学来的吧?挟天子以令天下,哼!居然弄出一个傻子来充台面!”
虚无我笑道:“你不能不承认,这是一个很好的办法,假如你手中也有这张牌,难道你不想用吗?”
梁靖点了点头道:“换成我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只可惜这么好的机会没有落在我的手上!”
虚无我哈哈大笑起来,他意味深长道:“机会是靠人创造的!”
梁靖的身体向前凑了凑:“玄尝,快说说你地看法!”
“既然人家满怀诚意而来。你又何必拒绝?”
梁靖道:“他们是害怕如果立了显王。我会和蓝循联手,到时候两面夹击,只怕萧逆寒留给他们的这片儿土地很快就会保不住。”
虚无我笑眯眯道:“你会和蓝循联手吗?”
梁靖手指在茶海上轻轻敲了敲:“你觉着蓝循和萧逆寒的两个儿子哪个更厉害?”
虚无我已然从梁靖的脸上找到了答案。梁靖已经兴起争霸天下,问鼎中原的雄心,在他的眼中,萧逆寒的两个儿郎自然算不上强劲的对手,那些草根起身地乱贼更算不上什么,真正让他看重地就是蓝循,正因为此,梁靖决不会和蓝循联盟,他不会给蓝循任何坐大实力的机会。
虚无我道:“云升,你已经准备承认显王龙玄骄的帝位了?”
梁靖点了点头道:“既然这两个黄口小儿一心想扶持那个傻子上马,我又何必反对,蓝循怎么做,我不会去问,我地性情你知道,向来都信奉知足者常乐的道理,我才懒得理什么人当皇帝,看好我眼前的这方土地足矣!”
虚无我意味深长道:“真的吗?”
两人目光相遇,彼此流露出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笑容,沉默许久,茶室内方才同时响起两人开怀的大笑声。
显王龙玄骄忐忑不安的看着眼前尚未完成的宫室,新宫虽然没有落成,可是从外观和构局上已经能够看出她恢宏的气势,高大的宫墙,巍峨的角楼,粗大的抱柱,这宏伟的景象,却让龙玄骄感到一种说不出的压抑和恐惧,从走入这座新宫起,他便有种被关入牢笼的感觉,过去在显王府内虽然也被限制自由,可是毕竟他还能够找到一方自己的天地,这里完全没有……
龙玄骄惊恐的看着周围的一切,感觉自己正在走入一座森严的囚室。
“陛下!喜欢吗?”萧牧远微笑道,他和萧牧野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任何时候,脸上都带着淡淡的笑意,这笑容让龙玄骄感到些许的安慰,可是一转脸看到萧牧野阴冷的面孔,内心顿时又紧张了起来。
萧牧野指向前方已经落成的大殿:“永和殿,等你登基以后,每天就会在这里召见群臣,倾听大臣们高呼万岁的声音!”他的脸上带着骄傲和欣慰的神情,仿佛将要接受朝拜的人就是他一样。
龙玄骄仿佛看到一口巨大的油锅摆在那里,萧家两兄弟每人架住自己的一条臂膀,正准备将自己扔到油锅之中,龙玄骄忽然转过身,拼命向宫门的方向跑去,他身体实在过于肥胖,跑起来连平衡都成为问题,脚下一绊重重摔倒在地上,双手捶地大哭道:“我……我……我不要做……皇……皇……帝,放过……过……我吧……”
萧牧远微笑着来到他的身边蹲下,轻轻拍了拍他宽厚多肉的肩膀道:“陛下,天下间又有哪个人不想当皇帝?”
龙玄骄拼命摇头:“我不要……我……我不要……”
一只小白兔蹦跳着从他的面前经过,或许是被他滑稽的样子所吸引,两只红眼珠儿盯住龙玄骄,龙玄骄脸的泪水纵横交错,看到那小白兔儿,心中的恐惧好像减轻了几分。鼻息间嗅到一股清雅的香气,一双玲珑精致的绣鞋儿出现在龙玄骄的眼前,龙玄骄还从未见过一个人的小脚居然生得如此好看,目光不由得呆了。
一双雪白的纤手伸出,抱起那只小白兔,却是一位含苞待放的蓝裙少女出现在他们的面前,她十三四岁年纪,仍然未脱稚嫩天真的神态,略显丰腴,肌肤细腻如雪,眉目如画,一双樱唇笑起,露出雪白整齐的皓齿,俏脸之上随着笑容两个可爱的梨涡时隐时现,美眸宛如纯净的湖水,不掺有任何的杂质,双手抱起小白兔,偎依在腮边,小声道:“小白啊小白,为什么你总是不听话?若是迷了路,我该多么伤心?”
她目光落在龙玄骄满是泪水的脸上,关切道:“胖哥哥,你哭什么?是不是有人欺负你?”龙玄骄看着这可爱的小妹子,连说话都已经忘记了。
牧野斥道:“纵雪,你不在御花园陪娘,怎么到处乱的少女正是他们的妹子纵雪,虽然纵雪并非萧逆寒亲生,可是从襁褓中便被萧逆寒收养,他们一家都当纵雪是掌上明珠一般疼爱,萧逆寒临终遗言也特别交代,让他们兄弟二人善待这位妹子。
纵雪撅起可爱的小嘴:“都是小白乱跑,人家才追出来的嘛!二哥最讨厌了,整天都板着一幅面孔,你知不知道,你的脸好长喛!”
萧牧野对这个小妹子当真是毫无办法,萧牧远哈哈笑道:“纵雪,这里没你的事情,快去陪娘吧!”
纵雪这才点了点头,向龙玄骄道:“胖哥哥,男孩子是不哭鼻子的,你要勇敢些!”
龙玄骄慌忙抹干脸上的泪水,挤出一丝笑容,不知为了什么,看到纵雪他心中不再像之前那般恐慌。
看着纵雪蹦蹦跳跳远去,萧牧远兄弟二人相视而笑,内心中被一种暖融融的情绪感染着,那正是亲情。
此时看到一个身影从远处走来,却是新任礼部侍郎尹原平,他满面春风的来到两人面前,向萧牧远兄弟施礼道:“下官参见王爷、大将军!”
萧牧远微笑道:“原平,看你的样子定然是有什么大喜事!”
尹原平乐呵呵点了点头道:“启禀王爷,刚刚收到郭大人传来的消息,平南王梁靖已经决定拥立显王龙玄骄为帝!”
萧牧远笑道:“好!好得很!他果然明智!”事情发展的如此顺利地确超出他的意料之外。
萧牧野低声道:“派去蓝循那边的使臣有没有消息?”
“还没有消息,不过……看来那两名使臣是凶多吉少……”
萧牧远心中暗叹。他原本就不赞成向蓝循处派出使臣,蓝循和他们的父亲向来不睦,现在手握重兵,想让他妥协,只怕是难于登天的事情。
萧牧野道:“再等两日,等郭大人回来以后,看看平南王的意思,再确定陛下何时登基。”
尹原平道:“登基大典筹备之事是不是可以进行?”
萧牧远道:“大典筹备我已经交给廖其园和林恒安去办。”
萧牧野不禁皱了皱眉头。等到尹原平走后。方才低声道:“大哥。廖其园和林恒安两个都只会溜须拍马,阿谀奉承,根本不是可以委以重任之人,登基大典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他们去做,是不是有些不妥?”
萧牧远笑道:“二弟不必担心,这两人虽然自私怕死。可是当年都是爹爹一手提携而起,他们对爹爹的忠心是不用怀疑地,大典重要,却只是一个表面上做给别人看地虚荣事儿,他们来处理应当游刃有余。这也叫人尽其才,呵呵……”
萧牧野笑得有些勉强,低声道:“但愿他们对得起大哥地信任!”
龙渊将烤好的母鸡撕成两份,一份扔给陈武阳。一份留给自己。
陈武阳笑道:“多谢主公!”
龙渊故意板起面孔道:“陈武阳。我交代你的事情全都忘了吗?”
陈武阳这才歉然道:“公子……”他看了看手中香气四溢的母鸡,满脸惭色道:“原本该我来照顾公子,却想不到这一路之上。反而还要公子照顾!”
龙渊淡然一笑,咬了一大口鸡肉,边吃边道:“咱们之间用不上客气,你身上有伤,我当然要照顾你,再说,你这一路上教给了我这么多的刀法武功,怎么说也算得上是我的师父,呵呵,徒弟照顾师父也是应当!”
陈武阳诚惶诚恐道:“不敢!”虽然龙渊现在的地位今非昔比,可是在他心中这位君主地地位却从没有改变过。
龙渊道:“陈武阳,我说过多少次,以后你只要当我是普通人一样,比如,你当我是兄弟,我当你是大哥!”
陈武阳道:“公子折杀武阳了,咱们主仆有别,武阳不敢!”
龙渊知道陈武阳的内心始终无法逾越君臣这道坎儿,于是也不勉强,吃完那只偷来的母鸡,懒洋洋舒展了一下手臂,拿起一根树枝,将陈武阳教给他的刀法慢慢演示了一遍。
陈武阳聚精会神的看着,心中不禁暗赞,想不到这套自己苦修了三个月方才粗略掌握的刀法,小皇帝仅仅半天的功夫就已经演练的似模似样,看来他地天资远在自己之上。转念一想,陛下是何许人也,天之娇子自然和他这种凡夫俗子不同。
龙渊手中地树枝点刺在院内老树之上,啪!地一声从中折断,眼前却突然浮现出苏红袖充满幽怨的美眸,龙渊不觉呆在那里,想起发生在两人之间的种种一切,心中一阵酸楚,却不知今生今世还有没有和伊人相见地机会?
“公子!”陈武阳看出龙渊神情有异,在一旁轻声唤道。
龙渊回过神来,微笑道:“你吃饱了?我们尽快上路!”
陈武阳转身去拿行李,龙渊抢上前去将行囊背在肩头。陈武阳道:“公子,我身上的伤已经不碍事了,这些粗重的事情还是交给我来做吧。”
龙渊笑道:“难道你觉着我连这点事情都做不好吗?放心!这段时间我已经学会了很多,不要仍然用原来的眼光看我,我没有那么娇贵的!”他大踏步向破庙门外走去。
陈武阳望着龙渊坚定而英武的背影,唇角露出一丝会心的微笑,在旅程中,他真切感受到小皇帝一天天的成长,龙渊凡事都亲历亲为,从他的身上丝毫看不出王族的骄娇之气,这并非是因为龙渊易容的缘故,而是他在现实的磨砺
始学会隐藏自身的锋芒。小小地年纪已经可以做到色,实在难能可贵。
陈武阳快步跟了上去,和龙渊并肩向西北方走去。
龙渊指向前方道:“陈武阳,再走两日就能够抵达曲沽河了。”
陈武阳点了点头,渡过曲沽河就到达了宣城境内,也就是说顺利到达唐瀚的领地。龙渊虽然没有说过自己的目的地,陈武阳根据他们行走的道路已经判断出,龙渊必然是去投奔他的姑母长乐公主龙德蓉。对于这位早已远嫁的公主。陈武阳并没有太多的印象。他无法确定,抵达宣城后,等待他们主仆二人地将会是什么。然而他相信龙渊既然作出了这样地决定,必然在事先经过了深思熟虑,长乐公主夫妇应当是值得信任地。
一群乌鸦从他们的头顶飞过,发出刺耳的鸣叫。龙渊仰起头,看着乌鸦黑色的羽翼。微微皱了皱眉头,在他的心中乌鸦并不是什么吉祥的东西。
陈武阳警惕的向周围看了看,这条空旷地道路上,除了他们并没有其他人在。
龙渊内心中隐约升起一丝不祥之兆,低声道:“武阳,我感到好像有些不对!”
陈武阳点了点头,两人又向前走了一段距离,空气中的血腥味道变得越发浓烈。他们下意识的将手扶在刀把之上。举目望去,却见前方的道路上横七竖八的躺着数十具尸体,三辆马车歪歪斜斜的停在路边。车厢上到处都是血迹,有两匹骏马已经中箭倒地而亡,其余的马匹显然已经被人掠去。刚刚飞来的那群乌鸦正在啄食着他们地尸体。
龙渊和陈武阳对望了一眼,两人跑了过去,看看有没有幸存地人在,现场触目惊心,外面躺着的一十五人全部丧命,龙渊掀开身边的车帘,却见里面躺着地两名女人也已经身首异处,场面凄惨无比。
陈武阳忽然惊呼道:“公子!”
龙渊来到他的身边,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却见另一辆马车内,躺着一名女人的尸体,在她的身下露出一个小脑袋,却是一个襁褓中的女婴,那女婴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惊恐的张望着,小嘴紧紧抿在一起,脸上沾染了不少的血迹。
龙渊看着这个可怜的孩子,内心中不禁一酸,他张臂将那女婴从车厢内抱了出来,此时那女婴方才发出大声的哭啼,龙渊轻轻拍了拍女婴的肩背:“小妹妹,不用怕,你现在安全了!”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嚎,却是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大步奔跑了过来,地上正在啄食尸体和血迹的乌鸦被他的脚步声惊起,纷纷向空中飞去。
那壮汉看着地上的尸首,又看看马车内,一双含泪的虎目已经被仇恨染红。陈武阳暗叫不妙,他上前一步将龙渊挡在身后。
那壮汉怒视陈武阳:“恶贼!你们做的好事!”粗大的手掌握住腰间皮革包裹的精钢剑柄,闪电般抽了出来,剑长四尺,剑身宽厚,剑脊突出,显然分量非比寻常,能够运用这样重量兵器的人,必然神力惊人。
不等龙渊他们作出解释,那壮汉悲吼一声,单手擎剑向陈武阳的头顶劈来,早有准备的陈武阳抽刀在手,双手举起长刀向上迎去,他之所以如此谨慎迎敌,一是因为从对方的动作中已经看出他神力惊人,二是因为他身上的伤势仍然没有完全康复,目前体力并非巅峰状态。
刀剑相交发出当!地一声巨响,火星在阴暗的虚空中四处飞溅,陈武阳的双足明显向下一顿,脚下的泥土弥漫升腾而起,双臂感到微微麻木,心中的震骇实在难以形容,自己以双手迎战仍然落在下风,足见对方的力何其惊人。
对于这种强力型的对手,陈武阳唯有巧中求胜,他足尖一顿,身体巧妙的向侧方滑动,手中长刀快捷无比的向对手腰间切去。
连续两次碰撞,那壮汉出手之快竟然毫不逊色于陈武阳。
目睹眼前实战,龙渊对这几日陈武阳教给他的刀法领悟又深了一层,他看到那壮汉势如疯虎,攻势如潮,担心陈武阳有失,大声道:“给我住手!这些人根本不是我们杀的,我们两个只是路过!”
那壮汉和陈武阳又对了一招,目光转向龙渊,看到龙渊怀中的女婴之时,表情顿时紧张了起来:“把孩子给我……”
龙渊叹了一口气,抱着那女婴向他走了过去。
陈武阳担心那壮汉猝然发难,慌忙守在龙渊一旁,龙渊平静道:“陈武阳,这位大哥只是误会了,单凭我们两个无法作出这样的事情,更何况,马匹行李全都被人掳去,如果是我们做得,我们还会留到现在吗?”他表面上是对陈武阳说话,其实是趁机向那名壮汉做出解释。
那壮汉将手中大剑插入地面,伸手接过龙渊手中的女婴,眼眶中的泪水再也忍不住,一滴滴落在那女婴的脸上,粗大的喉结不住颤抖着,显见内心中已然悲伤到了极点,那女婴的啼哭声让人心酸。
龙渊和陈武阳都不忍再看,目光转向别处。
那壮汉抱起女婴来到马车前,含泪跪了下去:“嫂子……我对不住你……”
陈武阳从其中一具尸体上拔出一支箭镞,却见箭杆之上刻有飙风二字,龙渊接过那支箭镞,低声道:“这飙风意味着什么?”
壮汉抹干眼泪也走了过来,看到箭杆上的字迹,咬牙“我知道是谁干的了!”他将那女婴缚在胸前,转向龙渊和陈武阳作了一揖道:“狄惊雷刚才多有得罪,还望两位恩公恕罪!”
在刚才比拼之时,陈武阳就对这名叫狄惊雷的汉子生出惺惺相惜的感觉,他拱手还礼道:“在下陈武阳!狄兄不必道歉,发生了这样的惨剧,换成我也是一样。”
龙渊道:“在下黄远!”这名字他用得顺口,想都不想就说了出来。
狄惊雷大声道:“告辞了!”伸手将地上的大剑拔起,正要离去,却被龙渊拦住他的去路,龙渊道:“狄兄,从眼前的情形来看,凶手的人数一定不少,你一个人前去只怕会寡不敌众,更何况你还带着一个孩子,还是先将你的亲人安葬了再说,总不能任凭他们曝尸荒野。”
狄惊雷自从目睹惨剧,整个人就处在混沌之中,经龙渊提醒这才想起,亲人的遗体还没有安葬,他点了点头,在路边找个土坡,用大剑开始挖坑。
龙渊和陈武阳也过去帮忙,三人经过一番努力,终于将坟坑挖好,狄惊雷将尸体一具具抱入坟坑内,内心中的悲怆难以形容。
望着眼前的新坟,龙渊心中也是一阵恻然,十八条性命就这样无声无息的离去,人的生命竟然如此脆弱和苍白,女婴让人心酸的啼哭声一阵阵响起,她似乎也已经意识到自己地亲人再不会回来。
狄惊雷恭恭敬敬在坟前叩了三个响头。含泪道:“嫂子!你放心去吧,弄玉我会抚养她长大,你们的这笔血债,我会向那帮贼子讨还!”他握住剑柄站起身来。向龙渊和陈武阳道:“两位的恩德,我狄惊雷铭记于心,他日如有机会,必然奉还!”
龙渊摇了摇头道:“狄兄不必这样说,我们并没有做什么。听你的语气。好像你认识那些杀人的凶手?”
狄惊雷点了点头道:“他们是盘踞在云河镇的一帮马贼。飙风二字便是他们的标记!”他叹了一口气,充满内疚道:“我听说云河镇有马贼出没,所以才先行前往探路,试图绕过那里,却想不到终究还是遭遇到了他们,假如我不离开他们,想必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龙渊低声安慰他道:“人算不如天算。有些事情根本无法避免,狄兄也不要太过自责了。”
陈武阳道:“那些马贼应该不在少数,狄兄一个人如何抵挡得过他们?”
狄惊雷双目迸射出仇恨地火星:“就算拼上我地这条性命,我也要将他们全部杀光!”
陈武阳充满同情地看着狄惊雷,通过刚才的交手,他已经知道狄惊雷的武功不在自己之下,感怀其悲惨的遭遇,倘若在过去。陈武阳必然拔刀相助。可是现在他的身边还有皇上,容不得半点闪失,若是为此而连累了龙渊。耽搁了大计,自己岂不是成了整个大康的罪人。
望着狄惊雷逐渐走远的背影,龙渊忽然道:“狄兄,等一等!”
狄惊雷愕然道:“小兄弟还有什么事情吗?”
龙渊大声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那些马贼祸害一方,不除掉他们,日后只会有更多地悲剧发生,我们两个愿意随同狄兄一起前往云河镇杀贼!”
狄惊雷内心感激不已,他推辞道:“小兄弟的心意我领了,此行危险重重,狄某也不知有没有性命活着回来,岂敢连累了两位兄弟,告辞了!”
龙渊却大步走了过去:“多一个人便多一份力量,多一个人就多了一分胜利的把握,狄兄不可以出事,你若是出事还有谁能照顾这个孩子?”
陈武阳想不到龙渊会主动提出此事,心中感到有些不妥,虽然他也很想帮助狄惊雷,可是这样毕竟太过冒险。他慌忙道:“不如这样,我和狄兄一起前往云河镇杀贼,公子负责看护这孩子。”
龙渊微笑道:“这样的事情怎么能少得了我,我的武功虽然不高,可是对付几个毛贼还不在话下!”
陈武阳还想阻止,却被龙渊的眼神制止。龙渊之所以甘心为狄惊雷冒险,不单单是因为看到眼前惨景激起心中的正义,也是因为他看到狄惊雷武艺超群,生出收为己用的想法,在这种时候帮助狄惊雷,无疑是收纳这位勇猛汉子地绝佳时机。
狄惊雷早已被两人地义举感动的热泪盈眶,他抿起嘴唇重重点了点头道:“大恩不言谢,两位兄弟帮我照顾弄玉即可,其他的事情,由我自己去做!”
暮色苍茫,残阳如血,龙渊三人来到了云河镇外地土坡之上,从这里可以看到小镇的全貌,云河镇共有三座大门,大门前各自建有两座箭塔,箭塔之上有弓箭手日夜巡视,周围空旷地带的情况全都尽收眼底。
小镇长宽各有一里左右,镇内除了马贼的兵营外,还有几十户人家。龙渊皱了皱眉头,他能够清楚的看到镇内有身穿盔甲的马贼在走动,从盔甲的外观上能够看出应该是大康军队的服饰,他低声道:“好像是官兵!”
狄惊雷点了点头道:“我打听过,他们的首领是徐东善,过去曾经在奈州城当过团练使,后来因为与城守不和,带着手下反出奈州,盘踞在这里当起了马贼!”
龙渊怒道:“这种官贼更是该杀!”
狄惊雷自然不知道龙渊为何大怒,低声道:“这些马贼多数都是他手下的士兵,他们训练有素,不好对付!”
从西北方一支马队向云河镇的方向疾驰而来,三人举目向马队望去,却见这支马队共有二十人左右。全都是黑盔黑甲,脸上带着青铜面
首领徐东善。
狄惊雷看到仇人,难以遏制心中的愤怒,死死握住剑柄,恨不能这就冲出去砍下徐东善的脑袋。
龙渊拍了拍他的肩膀,提醒他冷静下来。低声道:“马贼的数量至少在五十人左右。必须好好计划方才能够万无一失。”
陈武阳在地面上画出小镇的地形图。他在三座大门上分别划了一个圆圈道:“三座大门都各有两座箭塔,彼此间可以相互照应,想要进入镇内,必须先摧毁箭塔!”
狄惊雷眯起双目道:“这不是问题,我在这里可以射杀箭塔内的弓手!”
陈武阳道:“狄兄如果真地有把握,我们就可以在射杀弓手后,在最短地时间内冲入云河镇中。”
龙渊抽出匕首。在小镇右侧地位置划了一个圆圈。
陈武阳和狄惊雷都是微微一怔,不明白龙渊到底是什么意思。
龙渊低声道:“你们有没有留意到,在小镇的东边有一座草料场!”经他提醒两人才想了起来,刚才只顾将注意力集中在小镇之中,却没有留意到周围的形势。虽然几乎处在同样的位置,同样的角度,可是三人的眼光却并不相同,龙渊的大局观显然比他们更胜一筹。
龙渊道:“我刚才观察过。草料场并没有大批马贼驻扎。等到天黑以后,我前往草料场放火,火势一起。必然引起云河镇地马贼注意,趁着他们前来救火,你们可以在半路上进行阻击,这样胜算岂不是更高?”
“好主意!”狄惊雷不禁赞道。
陈武阳道:“不如我去放火!”他关心龙渊的安全,任何危险的事情都不想让龙渊去做。
龙渊笑道:“你还是和狄兄一起,云河镇才是主战场,我只不过是去放把火,这种低难度的事情我可以应付的来。”
陈武阳看到龙渊坚持如此,只能叹了一口气道:“公子一定要小心!”
等待对每个人来说都是对意志的一种煎熬,狄惊雷更是如此,空中明月高悬,映照出他轮廓分明的面庞,粗大的双眉紧紧纠结在一起,目光中混杂着悲怆和仇恨。
他垂下头,怀中地女婴已经熟睡,张开大手,在她小脑袋上轻轻摩挲了一下,低声道:“弄玉,等你醒来,一切都会过去!”
陈武阳地目光投向远方的草料场,那里仍然没有动静,想起龙渊只身潜入,内心中不禁忐忑起来。
狄惊雷道:“黄兄弟虽然年轻,可是头脑冷静,智慧出众,陈兄不必担心!”
陈武阳微笑道:“是我多虑了!”
龙渊已经悄然来到草料场前,他确信草料场内并没有人看守,这才从栅栏上攀爬了过去,草料场内除了一堆堆的草料,还有一间小屋,小屋内仍然有灯光透出,龙渊蹑手蹑脚来到小屋前,手指在舌尖沾了点唾沫,将窗纸投开,却见里面有两名男子正对坐在小桌前饮酒。
龙渊小心离开了小屋,在远处地草堆后隐蔽,掏出火石,将草堆点燃,那草堆极其干燥,一经引燃,火苗迅速蹿升起来,龙渊抓起燃着的干草,连续将周围的草堆接连点燃,转眼之间,草料场内已经有六座草堆先后燃烧起来。
火光染红了草料场上方的夜空,那两名负责看守草料场的马贼拎着水桶慌慌张张向外面冲来。
龙渊藏身在草堆后,看到两人从身边经过,握刀冲了上去,闪电般刺入一人的后心,另外那名马贼听到动静,刚刚转过身来,龙渊已经将长刀拔出,一刀砍在他的颈部,这一刀用尽全力,将那名马贼的脑袋整个砍了下来,断裂的脖颈处,鲜血宛如涌泉般喷射出来。
龙渊的身上也被溅到了不少的鲜血,他扯下一名马贼的衣服,包裹在长刀之上,在火上点燃,然后将草料场内的草堆逐一引燃。
“成功了!”陈武阳望着远方燃烧的草料场大声道。
狄惊雷抽出身后强弓,弯弓搭箭,觑准箭塔上的弓手,猛然松开弓弦,箭镞宛如追风逐电一般向箭塔上方射去,正中那名弓手的咽喉,那名弓手无声无息的倒在黑暗之中,说时迟那时快,狄惊雷第二箭又已经射出,将箭塔上的另外一名弓手射杀。
陈武阳低声赞道:“好箭法!”
狄惊雷目光如炬,却见云河镇的大门从中开启,近四十名马贼手持火炬向草料场的方向疾驰而去,狄惊雷抽出一支羽箭,缓缓搭在弓弦之上,弓如满月,瞄准了为首的马贼,低声道:“去死吧!”
羽箭破空飞出,镞尖撕裂了黑暗的夜色,在月光的映射下带着一丝寒光,超越自身速度的极限,向徐东善的心口射去。
徐东善敏锐地觉察到危险的来临,他反手摘下大砍刀,果断有力的向虚空中劈斩而去,羽箭于刀锋撞击在一起,发出刺耳的金属鸣响,火星宛如绚烂的礼花在夜空中绽放,徐东善双臂巨震,一种酥麻的感觉从他的虎口一直传到他的双臂,面具后的双眼流露出一丝惊惧的光芒,他迅速判断出羽箭前来的方向,大声吼叫道:“兄弟们!敌人在土丘上……”话还没有说完,又一支羽箭呼啸着从他身边飞过,身后一名马贼被射中鼻梁,镞尖穿透他的头颅,从脑后探伸出来,那马贼连声音都没有发出,便从坐骑上栽落下去。
东善怒吼道:“给我冲上去!”
几十名马贼纵马向土坡上冲去,狄惊雷和陈武阳同时从藏身处站起,他们大吼着向马贼的队伍迎了上去。
一名马贼挺起长矛向狄惊雷刺去,狄惊雷一个旋转躲过对方的刺杀,然后举起大剑,爆吼一声向马贼劈去,剑芒闪处,血浆四溅,竟然将那名马贼连人带马劈成两断。身后又有一名马贼赶到,长矛直刺狄惊雷的后心,被狄惊雷一把抓住矛尖,全力拉扯之下,将那名马贼从马背上硬生生扯落在地,一个箭步向前跨出,手中大剑狠狠刺入他的心腹。
陈武阳腾空跃起,身体宛如大鸟般飞跃到半空之中,躲过马贼刺来的一枪,身体以和枪身平行的方式前冲,左手握住枪杆,右手长刀直刺马贼的喉头,刀锋从他的颈后透出,马贼惨叫着从马背上跌落下去,陈武阳抓住他的长枪,身体稳稳坐在马鞍之上,不过他是倒骑骏马。
两名马贼一左一右向陈武阳夹击而来,两杆长枪分别刺向他的肋下,陈武阳仰身躺倒在马背之上,两柄长枪从他的身体上方交错而过,陈武阳一手握枪,一手握刀分别向两旁刺出,刀锋、枪尖同时刺入马贼的腰腹,伴随着陈武阳的一声怒吼,两名马贼的身体被他从马背上挑起远远抛了出去,喷洒出的鲜血在空中宛如落雨般四散飞出,浓烈的血腥气息在夜色中悄然弥散开来。
贼首徐东善根本没有想到两名对手竟然如此厉害,刚一交手。己方已经有十多人死在他们的手下,内心中地惊恐实在难以形容。
狄惊雷一双虎目觑定徐东善,手中大剑一个侧劈,砍中冲向自己马贼的坐骑,偌大的马头,被他一剑劈砍的断裂下去,由于惯性,那马贼的身体从马背上疾冲了下去。脑袋撞击在坚硬的地面上。竟然晕厥了过去。
狄惊雷抓起地上的长矛。全力向徐东善的方向投掷过去
徐东善扬起大砍刀准确无误地砍在矛身之上,虽然他判断正确,可是力度却差上一筹,震开长矛,整个人身体一震,险些从马背上跌落下去。
狄惊雷暴吼道:“挡我者死!”大剑反转插入一名试图从身后偷袭他地马贼小腹,然后迅速抽出剑锋。带出一股血箭,两名从前方冲向他地马贼看到眼前情景,竟被吓得魂飞魄散,转身便逃。
徐东善看到狄惊雷和陈武阳二人勇猛无匹,杀入己方阵营如入无人之境,已经再无恋战的勇气,他调转马头,拼命向云河镇的方向逃去。
狄惊雷看他要逃走。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抓住一柄刺向自己的长枪,将那名马贼从马背上拖了下来,然后跳上马背。催马向徐东善追去。
这边陈武阳也是连续刺杀了两名马贼向徐东善追赶而来。
徐东善眼看离云河镇大门越来越近,心头一阵狂喜,只要自己进入镇内,便可以躲过两人的追击,就在这时,从他的右前方一名骑士迎头冲了上来,高扬手中长刀,怒吼道:“贼子,纳命来!”却是龙渊及时杀到。
徐东善扬起大砍刀,架住龙渊的一击,以龙渊地实力原本不是徐东善的对手,可是徐东善此时宛如丧家之犬,心中只想着逃命,龙渊连续三次攻击,他都是招架,根本无心进攻,这么一拖,狄惊雷和陈武阳两人已经拍马赶到。
徐东善被三人围在中心,心中一横,举起大砍刀向陈武阳冲了上去,陈武阳用长矛挑开他的大刀,枪身一个横扫,将徐东善从马背上扫落下去,狄惊雷同时跳下马去,不等徐东善从地上爬起,一脚踏在他的胸口,剑尖将他的面具挑开,充满杀机的虎目怒视徐东善苍白的面孔:“贼子,你抢掠东西便算了,为何还要杀人?”
那徐东善颤声道:“……有人给了我银子……”
狄惊雷惊闻此讯,当真是目眦欲裂,暴吼道:“什么人?”
那徐东善用力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狄惊雷恨恨点了点头,一剑将他地左臂切下:“说!”
徐东善痛得几欲昏迷了过去,他惨叫道:“要杀便杀,何必折辱我,我不知道,我地确不知道啊……”
狄惊雷咬了咬下唇,双手抱起剑柄,猛然向他的心口刺了下去,剑锋穿越徐东善的身体深深刺入地面之中,鲜血沿着剑身缓缓渗入土层之中,很快狄惊雷脚下地地面已经完全成为红色。
剩下的那些马贼看到眼前的情景,哪个还敢留下,一个个四散逃去。
狄惊雷虽然杀死了徐东善,可是他临死前的那番话让狄惊雷心中痛苦不已,这帮马贼抢劫杀人,并非是偶然事件,竟然有幕后黑手操纵。
陈武阳来到狄惊雷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们进去再说,看看能不能查到一些线索。”
狄惊雷点了点头,声音嘶哑道:“我嫂嫂为人宽厚仁和,从未招惹过什么仇家……”
龙渊颇为同情的看着狄惊雷:“也许是那贼子信口胡言,狄兄,我们进去再说!”
三人进入云河镇内,那些马贼已经接到徐东善被杀的消息,一个个慌忙逃了,连箭塔上的马贼也逃了个一干二净,他们一路之上并没有遇到任何的阻碍,进入马贼聚居的营地,里面也是空空荡荡。
在库房之中找到了不少的金银细软,很多都是狄惊雷一行的旧物。
陈武阳和龙渊找来一辆马车,将贵重的物品运入车内,狄惊雷心中仍然愤恨不已,找来火炬,将这座云河镇点燃,这才感到心中怒火稍稍
龙渊回头望去。却见整座云河镇已经变成了一片火海,将上方的夜空染得火红,这一路之上所看到地一切,让他清晰地认识到,大康已经变得支离破碎,几乎每一块土地都承载着苦难和混乱,这样的局面等待着他去结束。
狄惊雷看着弄玉可爱的小脸,伸出拇指。将她腮边的一滴血珠儿擦去。弄玉仍然还在熟睡。并不知道刚才自己亲历了一场血腥的战斗。
“狄兄要往哪里去?”陈武阳低声道。
狄惊雷深深吸了一口气:“我原本想护送嫂嫂前往宣城,可是想不到途中竟出了这件事,现在我也不知该怎样做,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抚养弄玉长大是我唯一的心愿。”
龙渊微笑道:“我们两个也要前往宣城,不如大家一起同行如何?”
狄惊雷重重点了点头,若非龙渊和陈武阳的帮助。他这次绝不能那么顺利的铲除顽凶,心中对两人地义举实在是感激到了极点,他低声道:“我狄惊雷能够得遇两位兄弟,实在是三生有幸,有道是大恩不言谢,日后但有用得上惊雷之处,我必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龙渊笑道:“狄兄太客气了,我忽然有一个想法。既然我们三人如此投缘。不如我们结为兄弟如何?”
狄惊雷早有此心,连连点头,陈武阳内心却是一惊。龙渊是何等身份,自己岂敢与他结成兄弟。
龙渊早料到陈武阳会有顾忌,一把握住陈武阳地手臂,一手握住狄惊雷地手腕,拉着他们在草地上跪了下来,大声道:“今日我们三兄弟对月盟誓,从此刻起,不愿同日生,但愿同日死,刀里来火里去,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狄惊雷双目已然湿润,陈武阳更是激动地热泪盈眶,三人按照年纪,狄惊雷居长,陈武阳次之,龙渊是最小的兄弟,虽然已经结拜,可是龙渊并没有吐露出自身的身份,暗忖道:“还是选一个恰当的时机再告诉狄惊雷!”他微笑着搂住二人的肩膀道:“两位哥哥,我年幼无知,日后若是做错了什么不当紧的事情,一定不可以怪罪我。”
狄惊雷哈哈大笑,他重重拍了拍龙渊的肩膀道:“好兄弟,那是自然!”,他当然不知道跟自己结拜地小兄弟竟然是大康的皇上,如果知道,他是断然不敢与之结拜的。
三人一路向北,渡过曲沽河,两天之后已经来到宣城大门外,宣城乃是神武帝龙胤空创业之地,北方越过阴山就是胡境,原本是战事频发之地,后来随着大康势大,两国缔结盟约,已经多年未起战事。现任城守护国将军唐瀚,勇武过人,他身兼胡汉两国血统,与胡国和阴山各部关系十分的融洽,自从五年前唐瀚夫妇一怒脱离大康而自立,他们与胡国的关系变得更加亲密起来。
城门前有不少胡人出入,他们和汉人之间看来相处默契,不时可以看到胡汉之间谈笑风生,宣城城墙高阔,这是五年前唐瀚自立后开始修葺,为了抵御大康派军讨伐,所幸最终这场战争并未打响。
狄惊雷之前曾经到宣城来过,对这里的一切十分熟悉,带着龙渊和陈武阳来到宣城东南的景乐客栈落脚,三个大男人带着一个女婴投宿,也招来不少人好奇的眼神。
趁着狄惊雷出门给弄玉找奶吃地时机,龙渊将陈武阳招到房内,低声道:“二哥,我要尽快跟姑母见面。”
陈武阳道:“公子,有句话我始终都想问你,长乐公主究竟值不值得信任?”虽然他们已经是结义兄弟,可是陈武阳在龙渊地面前仍然保持着那份尊敬。
龙渊充满信心道:“我绝对相信我的姑母!”
“公子有没有想过,如果泄露了你的行踪,这件事只怕会让整个大康为之一震,你地处境只怕会变得危险起来。”
龙渊低声道:“最坏的时候,我已经遭遇过,这世上已经没有任何事值得我恐惧。”
陈武阳默然看着龙渊,龙渊的目光淡定而平静,从中找不到悲伤,找不到激情,然而这样的眼神更让人感到平实和温暖,他的双目宛如经历暴风骤雨洗礼后的天空,那般纯净却又那般深远,陈武阳由衷的感觉到,这次的康都失陷,对龙渊产生了深远的影响,眼前的龙渊或已经脱胎换骨。
龙渊将自己亲笔手书的信函递给陈武阳,叮嘱道:“一定要将这封信亲手交给我的姑母!”
“长乐公主未必肯见我!”
龙渊淡然笑道:“我想,自从康都城破之后,她一直都在关心我的下落,你只需说自己是康都前来的特使,她一定会召见你。”
陈武阳按照龙渊的吩咐,前往位于宣城中心的护国将军府,宣城虽然几经改建,城池的真正面积并不大,从他们所住的景乐客栈到护国将军府只有两里多的路程。
护国将军府占地约有两亩左右,庄园四四方方,白墙黑瓦,府邸外有一条小溪环围,小溪两侧栽种着不少的长青草木,建筑颇有一些江南的风味。
大门前仅有两名门僮守在那里,看到陈武阳过来,两人脸上都是笑容满面,这在康都并不多见,需知官阶越高,仆人的气派也就越大,唐瀚身为宣城最高长官,他的门僮能够如此和蔼,的确是难能可贵。
其中一名小僮笑眯眯道:“这位公子有事情吗?”
陈武阳道:“在下从康都而来,有要事求见长乐公主!”
名小僮都是微微一怔,彼此对望了一眼,然后道:“来?”
陈武阳点了点头。
“公子请!”一名小僮向陈武阳做了个邀请的动作,带着他向将军府内走去。
陈武阳想不到一切竟会如此顺利,心中暗喜,看来主公猜得果然不差,长乐公主一定在关注着康都的消息,不然这两名小僮也不会对自己如此礼遇。
进入将军府内,首先要走过一座小桥,桥下溪水潺潺,是从外面的小溪引入的水源,小溪内五颜六色的游鱼历历可数,每隔一段距离,便会利用山石造出一定的坡度,溪水层次分明,落水潺潺。
庭院内以玲珑的山石为主,多数产自太湖,形态各异,仪态万千,自成一格,间或点缀着绿色的兰草,当真让人赏心悦目,心旷神怡。
小僮引着陈武阳来到品石斋内坐下,为他沏了一壶茶水,微笑道:“公子稍待,我这就去请公主殿下!”
陈武阳点了点头,目光环视这间雅阁,却见四壁的木架之上全都摆放着各类奇石,心中暗道:“看来这位唐瀚将军倒是一个玩石头的行家。”他对石头了解不多,不过从外观上已经看出这里面的每一块石头都是稀世珍品。
陈武阳等了一会儿始终不见长乐公主到来,连几上的那壶茶也由热变温,由温变冷,他内心中的满怀希望也渐渐冷却了下去,算起来已经整整过去了一个时辰。假如长乐公主真地知道自己前来,肯定不会如此怠慢,难道这其中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陈武阳等得不耐烦,正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却听到门外响起节奏分明的脚步声,陈武阳重新坐了回去,端起早已冷却的茶盏,凑近唇边。目光向门外望去。
一位身材高大的年轻男子大步走入品石斋内。他肩宽膀阔。黑发虬须,国字型大方脸,双目黑白分明,顾盼生威,身穿棕色武士便装,腰间悬着一柄青铜剑,一双大手负在身后。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陈武阳等的是长乐公主,没想到出来的却是一个粗犷大汉,这样地反差让他心头不禁一怔。
那大汉乐呵呵向陈武阳伸出手去:“我叫唐逵!唐瀚是我大哥,长乐公主是我嫂子!”
陈武阳伸手和他相握,只觉着唐逵手头猛然加力,陈武阳面不改色,手掌突然变得坚逾钢铁,唐逵根本是想给陈武阳一个下马威。让他尝点苦楚。却想不到陈武阳反手握住他地手掌,潜运力量,唐逵地骨骼顿时感到压榨般的疼痛。他这次可谓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幸好陈武阳及时放开了他的手掌,微笑道:“原来是唐二将军!失敬失敬!”心中对唐逵的印象已然打了折扣。
唐逵尴尬笑了笑,此时方才开始重新审视眼前的来客,低声道:“公子高姓大名?”
“陈武阳!我有要事求见长乐公主!”
唐逵呵呵笑道:“上茶!”
门外走入一位美婢,为陈武阳重新沏了一壶茶。
陈武阳内心微感不悦,他恭敬道:“还请唐将军通报一声,我有要紧事要见公主!”
唐逵却叹了一口气道:“陈公子,我也不瞒你,自从康都城破,我嫂子便病了,如今被送往绿海原散心养病,你有什么要紧事,对我说也是一样。”
陈武阳想不到这次来的竟然是如此不巧,内心一阵失望,他自然不会将龙渊的亲笔书信交给唐逵,起身道:“既然如此,我还是先告辞了!”
唐逵乐呵呵笑道:“既然陈公子不远千里而来,我怎么也要代表大哥大嫂表示一下心意,不如今晚就留在府上,由我为陈公子接风洗尘如何?”
陈武阳摇了摇头道:“多谢唐将军美意,陈某还有要事在身,这次就不打扰了!”
唐逵看到陈武阳如此说,也不强留,将陈武阳一直送到府门外,望着陈武阳渐渐走远地身影,唐逵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低声向身边的两名黑衣武士道:“跟着他,看看他究竟去什么地方?”
“嗨!”
陈武阳并没有直接返回景乐客栈,唐逵留给他的印象并不好,他隐约觉着此人对自己充满了敌意,现在主公的处境极其艰难,他们做每件事都要异常谨慎,任何的疏漏都可能导致最坏的结果。
果不其然,陈武阳刚刚离开不久,便觉察到身后有人尾随。陈武阳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不慌不忙地向前方集市走去,来到一个水果摊前,装成询问价格地样子,趁机向后方望去,却见两名黑衣武士慌慌张张向墙角处躲去。
陈武阳唇角泛起一丝鄙夷的微笑,从唐逵开始想要给自己下马威,现在又派人跟踪自己来看,这家伙绝不是什么善类,假如这一切都是在唐瀚的授意下进行,这次主公地宣城之行显然是不容乐观。
陈武阳买下三斤桃子,走过集市,闪入右侧僻静的小巷之中。
那两名黑衣武士看到陈武阳进入小巷,慌忙追赶了过去,那小巷极其狭窄,仅仅能够两人并肩通行。
两人向巷内张望,却看到看到陈武阳的身影竟凭空失踪了,两名黑衣武士对望了一眼,匆匆向巷内跑去。跑到中途,却听到头顶传来一声大笑:“两位兄台,你们是在找我吗?”
两人同时抬头向上望去,只见陈武阳双腿各自蹬踏在两旁的高墙之上,一双虎目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两人下意识的摸向刀柄。陈武阳冷哼一声,双手同时扔出一个桃子,重重撞击在两人的鼻梁之上,两名武士被砸得涕泪直流。不等他们做出进一步的反应。陈武阳一跃而下,双脚分别踏中两人地心口,将两人踹倒在地,冷冷道:“回去告诉你们的主子,他
之道,我陈武阳铭记于心!”
两名武士从地上爬起身来,捂着鼻子向巷口处跑去,在巷口处不意却被一名少女阻住去路。当两人看清那少女的容貌之时。都是惊恐莫名。骇然道:“三姑娘!”
原来这被称为三姑娘的少女乃是长乐公主的贴身侍女林姗,她今年十九岁,十年前便随着长乐公主一起来到宣城,身份虽然是侍婢,可实际上长乐公主将她当成自己的亲生妹子一般看待,林姗身穿蓝色武士装,长发用金环束起。柳眉倒竖,美眸冰冷,怒斥道:“没用的东西,将军府地脸面全都让你们给丢尽了!”
两名武士又是惭愧又是害怕,好在林姗并没有继续追究下去地意思,缓步向陈武阳走去,明澈地美眸流露出清冷的寒光:“你胆子很大,知不知道你打的是谁?”
陈武阳平静笑道:“我不打狗。恐怕就会反被狗咬。所以根本不会去关心他们的主人到底是谁!”
林姗俏脸之上怒容闪现,在宣城内她还从未见过如此狂妄的家伙。白晢的手指轻轻搭在剑柄之上:“拔刀!”
“我不跟女人动武!”陈武阳漫不经心的说道,其实他已经从林姗地步伐上判断出。此女的武功绝非寻常。他看似轻敌的语气,真正的用意却是激起林姗的怒气。
林姗果然中计,怒斥道:“狂妄之徒!”她纤手握住剑柄,冰冷的剑锋已经从剑鞘中抽出一半,陈武阳的启动速度却更为惊人,在林姗抽剑的同时,他一个箭步已经冲向林姗,瞬间将两人地距离缩短至两尺之内。
突然拉近地距离让林姗无法自如拔剑,她抬腿向陈武阳踢去,陈武阳前进的势头不减,屈膝挡住林姗的一脚,又继续向前跨出一小步。
林姗不得不向后倒退,假如不退,势必要和陈武阳撞一个满怀,她此时方才明白陈武阳并非故意托大,实则是武功高出自己一筹。
陈武阳适可而止,逼退林姗之后,便止步不前,微笑道:“舞刀弄剑实在大煞风景,不如我们就此住手如何?”
林姗咬了咬樱唇,她向来好强,今日这样地屈辱还从未经历过,她猛然抽出长剑,向陈武阳胸口刺去。
陈武阳虽然心中不悦,可是毕竟不想和将军府的人发生过激冲突,他冷哼一声,脚步连连后撤,林姗手中长剑如影相随。
陈武阳终于抽出腰间长刀,出人意料的是,他并未使用长刀与林姗相斗,脚步微微一个侧旋,左手刀鞘迎击而出,准确无误的将长剑的锋刃套住,手腕一个微妙的旋转,林姗再也无法拿捏住手中长剑,娇呼一声,长剑被陈武阳夺了过去。
陈武阳手臂微震,长剑脱鞘飞出,坠落在他和林姗之间的地面之上,陈武阳还刀入鞘,脸上的表情平静依旧,气定神闲道:“承让!”
林姗俏脸一热,对方显然并没有伤害自己的意思,在自己的连番攻击下也给自己留下了不少的情面,假如自己继续不依不饶,当真成了蛮不讲理,不知进退。她默默拾起长剑,还入剑鞘,轻声道“他们为什么要追你?”
陈武阳叹了口气道:“这件事,你还是直接去问唐逵的好!”
林姗隐然觉着其中必有蹊跷,小声道:“我看你的样子,应该不是本地人!”
陈武阳点了点头:“实不相瞒,我从康都来,这次特地前来求见长乐公主,却想不到公主去了绿海原养病。”
林姗微微一怔:“谁说公主去了绿海原?她一直都在将军府中。”
陈武阳愕然道“姑娘此话可当真?长乐公主没去绿海原?”
林姗重重点了点头道:“陈公子若是信得过我,我这就带你去见公主!”
龙渊表面上虽然镇定,可是内心中却开始忐忑不安,陈武阳已经走了一个多时辰,从景乐客栈到护国将军府,并没有多远的距离,难道中途出了什么差错?
狄惊雷看到弄玉已经入睡,这才来到龙渊的对面坐下,低声道:“三弟,出了什么事情?”
龙渊淡然笑道:“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了过去的一些事。”
狄惊雷拍了拍龙渊的肩膀道:“三弟,记不记得我们结拜之时说过的话,我看得出,你心中有事,你不说,大哥也不会问,可是你要记住,无论遇到任何事,都有大哥的一份,无论欢乐还是悲伤,大哥都要和你一起分担!”
龙渊内心一阵激荡,早在结拜之时,他便想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狄惊雷,可是当时毕竟还有一丝顾虑,所以最终选择了隐瞒,经过和狄惊雷这几日的相处,他确信狄惊雷绝对是一个可以信任的朋友,龙渊低声道:“大哥还记不记得,当初我们结拜之时,我曾经说过,要是我做错了什么不当紧的事情,还望大哥能够谅解我。”
狄惊雷哈哈大笑道:“三弟不要绕弯子了,有什么话,只管对我直说!”
龙渊凝视狄惊雷的双目,一字一句道:“我的真名并非黄远,而是龙渊!”
狄惊雷虎躯剧震,目光之中充满了错愕和震骇的神情,过了许久,他方才回过神来,想要站起,却被龙渊一把握住手腕:“大哥!形势所迫,我不得不作此隐瞒,还望大哥不要怪我!”
狄惊雷缓缓摇了摇头,虎目之中流露出激动的光芒:“三弟!我怎会怪你,你是黄远也罢,你是龙渊也罢,在我心中,你永远都是我的好兄弟!”
“大哥!”
两人的双手紧紧相握。
国将军府内,长乐公主龙德蓉含泪读完信笺,樱唇不将信笺紧紧贴在胸口,从信上的字迹,她已经确信是龙渊亲笔所书,颤声道:“陈武阳,我苦命的侄儿现在到底住在哪里?”
陈武阳向林姗看了一眼,虽然林姗将他带到了长乐公主面前,可是他仍然不敢轻易暴露龙渊的落脚地,在这种非常时刻,任何的不慎都可能招来灭顶之灾。
林姗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白了他一眼道:“既然人家信不过我,我还是回避的好!”
长乐公主用罗帕拭去泪水道:“林姗无需回避,陈武阳你但说无妨!”
陈武阳道:“公主若是当真想见他,不如约定时间地点,陈武阳一定尽快转达。”在这件事上,他表现出相当的谨慎。
长乐公主目光中流露出欣赏之色,轻声道:“渊儿有你这么得力的助手,我也就安心了。林姗,你去备车,我们两人和陈武阳一起前去,我只有这么一个侄儿,我连一刻都不能等待!”言辞之中对龙渊的牵挂已经无法掩饰。
林姗应了一声,转身出门去准备了。
长乐公主又道:“我听说你刚才过来的时候,唐逵对你十分的冷落,而且还派人跟踪你?”
陈武阳不卑不亢道:“武阳前来造访的是公主而非唐逵,他待我怎样并不重要!”
长乐公主点了点头,轻声道:“你快带我去见渊儿!”
陈武阳跟着长乐公主出了房门。正看到唐逵带领两名武士大步向这边走了过来,唐逵看到长乐公主,慌忙躬身道:“拜见嫂嫂!”
长乐公主冷哼了一声道:“唐逵,你心中还有我这个嫂子吗?”
唐逵笑道:“嫂子哪里话来?在我心中最尊敬的就是大哥大嫂!”
长乐公主缓缓点了点头:“我不管你做过什么,想做什么?总之你要给我牢牢记住,我龙德蓉地事情,你最好不要管,更不要对我的事情动一丝一毫的歹意。否则。我什么人都不会给面子!”
唐逵被她毫不留情的数落了一通。尴尬道:“大嫂误会了……”
“误会?我就是误会你又如何?你大哥不在宣城,若是他在,我定然要他好好教训你一顿!”
“大嫂……大哥让我保护你……”
“我不要你的保护,你也不要留在将军府,明儿一早,你就给我前往绿海原,把你大哥给我叫回来。我有事要跟他当面说清楚!还有,绿海原若是有什么事情,你就留在那里处理,不必跟着一起过来了!”
唐逵被她说得脸青一阵红一阵,心中虽然恼恨,可是毕竟知道大哥向来疼爱这位大嫂,自己得罪了她只怕没有好果子吃,只能眼睁睁看着龙德蓉和陈武阳离去。
龙德蓉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转向唐逵道:“别怪我没有提醒你。假如你胆敢派人跟踪我,后果怎样,你自己掂量!”
唐逵果然不敢跟着上前。他已经猜到龙德蓉此去必有要事发生,即便是龙德蓉不让他去请大哥,他也要去。
马车在景乐客栈门前停下,夜幕已经完全降临,写有景乐客栈四个大字的灯笼在夜风中摇曳,光影晃动,映照在长乐公主的双眸之上,但见泪光在黑暗中不断闪烁。
陈武阳和林姗将车马在门前停下,长乐公主推开车门,缓步走了下去,林姗上前搀住她的手臂,长乐公主轻声道:“姗儿,你和陈武阳在外面守着,我自己进去!”
房门被轻轻敲响,龙渊拉开房门,他本以为是陈武阳返回,却没有想到这次竟然是姑母亲临,虽然已经十年不见,姑母地容颜却没有太多改变,少了几分少女地单纯,多了几分雍容华贵,依然不变地是双目中的慈祥与温情。
不知为了什么,龙渊看到姑母的时候,双目猛然一热,他仿佛在瞬间回到幼年的时候,斗转星移,匆匆十载,想不到姑侄再度重逢之时,却是家国已破,江山尽失!
长乐公主含泪看着龙渊,在她的印象中,龙渊还是那个幼小的孩童,整日缠在自己的身边,甜丝丝脆生生叫着姑姑,眼前地龙渊已经长成了一个高大的少年,连自己看他的角度也从俯视变成仰视,他的目光中没有悲伤,饱含着温暖与热情,看到他的眼神,长乐公主忽然感到了希望。
她握住龙渊的大手,龙渊的手掌温暖而宽厚,掌心处有不少新生的厚茧,龙德蓉轻轻抚摸着龙渊地掌心,眼圈儿却不由得红了起来,龙渊一路走来想必受了不少地辛苦。
龙渊微笑道:“姑姑!进来陪我说话!”他掩上房门,引着龙德蓉来到圆桌前坐下。
龙德蓉凝望龙渊的面庞,许久方才道:“长高了,也长黑了!”
龙渊笑道:“黑了是因为我在脸上涂了东西,毕竟从康都一路走来,要提防被他人认出!”
龙德蓉缓缓点了点头:“陛下……”
龙渊伸手制止道:“姑姑,在你面前我永远都是你的渊儿,更何况现在家国已失,我也不再是什么皇帝。”
“渊儿,自从康都城破,我便没有一日不在牵挂你地安危,前些日子,忽然传来你被乱军害死的音讯……我……”话未说完,龙德蓉又落下泪来。
龙渊笑道:“不是常有人说我洪福齐天,看来这句话当真不错,想让我死,只怕没有那么容易。”
龙德蓉好不容易方才忍住眼泪:“渊儿,大康的事情便是我的事情,你只管在宣城放心住下,我保证没有人敢动你一根汗毛!”
“姑父那边会怎么看?”
“你不必多想,其他的事情。全都交给我来做,我和你姑父一定全力帮助你复国!”
龙渊低声
姑姑,我前来宣城,并非是想让你们帮我复国,而是头,复国之事千万不可在姑父地面前提起,甚至我来到宣城的事情,你也不要告诉他知道。”
龙德蓉温婉笑道:“你这孩子。难道担心你姑父还会出卖你不成?”
龙渊摇了摇头道:“倘若担心姑父害我。我又何必跋山涉水不远千里的来到这里?姑姑请恕我直言。姑父虽然拥有相当的实力,可是帮助我复国谈何容易,对我而言宣城乃是渊儿最后的避风港湾,只要我受伤的时候,能够来到这里疗伤,能够享受到平静的生活,就已经足够。”
龙德蓉叹了口气道:“难道我们就这样眼睁睁看着祖宗的江山被他人瓜分了不成?”
龙渊低声道:“姑姑。渊儿今日在你面前起誓,无论付出怎样地代价,我都会从头收拾旧山河,将这支零破碎地大康江山重新一统!”
龙德蓉美眸流露出激动地光华,她用力点了点头道:“我信你!”
月色如霜,龙渊、狄惊雷、陈武阳相对坐在小山之上,欣赏着宣城的夜景,品味着坛中的美酒。
狄惊雷显得有些心神不定。慢慢将喝干的酒碗放回石桌之上。低声道:“三弟,弄玉当真没有事情吗?”
龙渊笑道:“大哥放心,我姑母和姑父始终没有子嗣。弄玉如此可爱,姑母视她为掌上明珠,自然会十分疼爱,有她照顾弄玉,你尽管放心!”
陈武阳喝了一口酒道:“三弟,我听说唐瀚已经回来了!”
龙渊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
陈武阳忍不住道:“既然到了这里,为什么不让公主帮助我们?”
狄惊雷也是颇为愕然:“是啊,我也始终想不通这件事!”
龙渊淡然笑道:“就算唐瀚愿意不惜一切代价帮助我们,你们以为,他有和西北蓝循、江南梁靖、东北萧家抗衡的实力吗?”
狄惊雷和陈武阳对望了一眼,几乎同时摇了摇头,唐瀚虽然拥有一定的实力,可是想要和那三股势力抗衡,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龙渊低声道:“天下已经够乱了,我们又何必添乱!”
陈武阳道:“三弟说得虽然不错,可是我们一无领地,二无士兵,三无财富,想要复国岂不是难于登天?”
狄惊雷道:“假如唐瀚真心诚意地愿意帮助你,干脆接受他的帮助,立足宣城振臂一呼,过去大康的遗臣百姓势必争相前来归附,到时候,实力一定会在短时间内迅速增加,领兵打仗,那种事情,你尽管交给大哥来做,来一个我杀他一个,来一万我杀他一万,咱们兄弟齐心,怕他个球!”
龙渊不禁笑了起来,他端起酒碗和两位义兄碰了一碰,微笑道:“我信得过大康的百姓,百姓却信不过我,那些大康的遗臣信不过我,我更信不过他们,打仗!还远远不是时候,正如二哥所说,我们一无领地,二无士兵,三无财富,拿什么去跟别人拼?就算我们三兄弟能够杀掉一万敌人,人家还有十万,二十万,甚至百万!我们杀不完,这样的战争,我们不可能取得胜利!”
狄惊雷叹了口气道:“听你这样说,岂不是什么希望都没有了?”
龙渊摇了摇头:“我之所以不向唐瀚借兵,是因为我知道,他并不会真心帮我!”
陈武阳吃惊不小:“既然他不愿帮助你,我们的处境岂不是异常危险?”
龙渊平静道:“过去我在康都之时便对大康各处的势力做过一番调查,唐瀚是我地姑父,我在他身上花费地功夫自然其他人还要多一些,当初皇室之所以把我的姑母下嫁给他,就是因为唐瀚早有脱离大康自立之心,方才用婚姻将他笼络,唐瀚身有胡人血统,性情上自然和我们汉人不同,不过他极其疼爱我的姑母,虽然婚后十年未育,却没有兴起纳入继室之念,他与各方势力不睦,性情刚猛,可是目光却稍嫌狭隘,偏安一隅已经让他满足,所以他虽然不会帮我,也不会将我出卖。”
陈武阳这才松了一口气道:“你既然对他地性情了解的如此清楚,当初为何要到这里来?”
龙渊道:“不要忘了这里是大康最大的战马产地,也是和胡国之间联系的桥梁,唐瀚虽然不愿帮我,可是我的姑母却会对我尽力,假如我没有猜错,她现在已经向唐瀚说出我的事情了……”
“这娃儿生得好漂亮,当真是粉雕玉凿,瓷娃娃一般!”唐瀚抱着弄玉,满脸喜色,当真是喜爱到了极点。
长乐公主龙德蓉微笑道:“你既然如此喜欢,我们便认她做女儿如何?”
唐瀚喜不自胜连连点头:“好啊!好啊!不过她的父母……”
龙德蓉叹了口气道:“这孩子命苦,父母已经亡故了!”
唐瀚心头一阵黯然,此时弄玉睁开一双乌黑的大眼,居然向唐瀚露出了微笑,这可爱的笑容宛如春风温暖了唐瀚的内心,他的虎目竟然湿润了:“乖女儿……乖女儿……”
龙德蓉暗暗称奇,她很少能够看到唐瀚如此动情的场面,轻声道:“若不是渊儿中途将她救起,只怕此刻这孩子已然死了。”
唐瀚内心一怔,随即便意识到了什么,低声道:“渊儿?哪个渊儿?”
龙德蓉的声音虽然不大,却充满了力度:“大康天子,我的侄儿!”
瀚脸色骤变,虽然从唐逵前往绿海原通知他返回宣城隐约猜到发生了天大的事情,可是一经龙德蓉的口中亲自说出,仍然让他感到震骇不已,他缓缓将弄玉放在摇篮之中,默默在一旁坐下,目光在烛火的映照下闪烁不定。
龙德蓉悄然观察着唐瀚的表情变化,一颗心却也悄悄沉了下去,难怪龙渊不愿让自己将实情告诉唐瀚,看他的样子分明在脸上已经写着为难二字,芳心中不禁恼怒了起来,冷冷道:“这么多天,我一直都没有问你,康都城已经被攻破,大康变得四分五裂,你究竟打算怎么做?”
唐瀚呵呵笑道:“其实这些天,我无时无刻不在思量着这件事,我们是夫妻,你的事情自然就是我的事情,你想让我怎样做,我便怎样做!”他应对的相当巧妙。
听到唐瀚这样说话,龙德蓉才感到怒气稍减,轻声道:“我娘家的江山被那帮乱臣贼子弄得四分五裂,我苦命的侄儿也被从大康之君害得亡命天涯,你心中但还有我的存在,便借兵给我的侄儿,帮他光复大康的河山!”
唐瀚低声道:“蓉儿,现在陛下身在何处,是否安全?”
龙德蓉点了点头道:“他现在身在宣城,平安无事!”
唐瀚的双目凝视烛火,过了许久方才道:“这件事还有没有其他人知道?”
龙德蓉摇了摇头,她仔细观察着唐瀚的表情变化。希望能够从他地脸上找到答案。
“带我去见他!”唐瀚终于下定决心道。
龙德蓉却又摇了摇头道:“你还没有给我答案,到底帮还是不帮?”
唐瀚并没有直接回答妻子的问题,他低声道:“蓉儿,咱们夫妻成亲已有十年,我心中怎样想,你还不清楚吗?”
龙德蓉目光中的希望渐渐消失,最终完全化为冰冷和绝望:“唐瀚!我自然了解你,我自然清楚你!你在意的只是自己的领地。自己的家族。在你心中从未将自己当成过大康的子民!”
“蓉儿!别人可以误会我唐瀚。你却不可以,我对你怎样?你心中应当明白!”唐瀚大声道。
龙德蓉冷笑了一声:“对我怎样?你过去对我好,因为我是大康的公主,现在大康已经亡了,我算什么?一个亡国地公主,你再不要有什么顾忌,大可以娶上三妻四妾。为你们唐家延续香火,再不必终日对着我这个毫无用处地女人!”
唐瀚强压怒火道:“你当真是不可理喻,我何尝说过要娶三妻四妾,这么多年,你虽然没有生下一男半女,我可曾有过一句埋怨?”
“你终于还是将心中实话说了出来,你果然一直都在怪我!”龙德蓉含泪道。
唐瀚再也忍不住心中愤怒,大声道:“蓉儿!你怎可这样想我!难道当真要气死我方才甘心?”
龙德蓉恨恨点了点头道:“你不必生气。我也不想拖累你唐大将军。大康亡了,我龙德蓉活在这世上也没有任何地意义,我这就走。离开你们唐家,离开这座宣城,你我夫妻从此恩断义绝!”
唐瀚心中大骇,他知道自己的这位爱妻性情刚烈,说得出做得到,慌忙拦住龙德蓉的去路,龙德蓉怒道:“让开!”
“好蓉儿,你冷静一下好不好?”唐瀚苦苦哀求道。
两人的争执将熟睡的弄玉惊醒,她惊恐的大声哭啼起来,龙德蓉心中一颤,含泪抱起弄玉,唐瀚凑了上来:“蓉儿,你听我说,我并非不愿帮助陛下,而是因为这件事非同小可,一定要从长计议,只要你说一句话,我唐瀚身为大康臣子,又是大康驸马,就算为大康流尽最后一滴鲜血,也心甘情愿,因为在我心中,没有人比你更加重要!”
龙德蓉看了看唐瀚,突然感到一阵说不出的委屈,美眸中地泪水再也无法抑制住,无声滑落下来,唐瀚搂住她的香肩劝慰道:“你放心,我一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龙德蓉啜泣道:“其实渊儿千叮万嘱,不愿让我告诉你他的消息,他说此次前来宣城并非是求你帮他复国,只是将这里当成他的避风港湾,想在这里平静疗伤罢了!”
唐瀚内心微微一怔:“他当真这样说?”
“我何时骗过你?”
唐瀚沉思片刻又道:“蓉儿,我想单独和陛下会面!”
翌日清晨,唐瀚在品石斋内单独与龙渊会面,对这个昔日大康的皇帝,唐瀚并没有太多的印象,当然更谈不上任何的好感,龙渊比他想象中要朴素许多,看着这个黑瘦地少年平静走入品石斋内,他从容地步伐,淡然自若的表情让唐瀚不禁一怔,在经历这么大的变故之后,龙渊仍然能够保持这份平静地心境,的确拥有着超出常人的胸怀。
“臣唐瀚参见陛下!”
唐瀚上前欲行跪拜之礼,却被龙渊及时扶住臂膀,龙渊低声道:“姑父大人,千万不要如此,大康的皇帝早已死了!”
唐瀚抬起头来,试图从龙渊宛如海洋般深邃的双目中搜寻他此刻真实的想法,可马上他便发觉,自己的努力只不过是徒劳而已。
两人在紫檀雕花木椅上坐下,唐瀚亲自为龙渊斟上香茗,龙渊端起茶盏在距离鼻翼一寸处停下,轻启盏盖,静静品味着淡雅的茶香,目光在四周摆满的奇石上游移,轻声赞叹道:“原来姑父还有这么雅致的情趣!”
唐瀚笑道:“我这点粗鄙的爱好,当真是贻笑大方了!”
龙渊摇了摇头道:“石拥有云根地骨的坚实,还有超越时空地永恒。在我看来
物之基,土壤之源。孕生于苍茫之中,历经万劫而霜而刻骨,懂得欣赏石头的人,必然对人生有着深切的感悟!”
唐瀚肃然起敬,龙渊小小年纪竟然说出一番如此的道理,他的眼界和见识绝非寻常。唐瀚低声道:“我说不出什么道理。只是喜欢它们身上兼有古朴和灵动两种截然不同的味道。”
龙渊微笑道:“大巧若拙。胸怀日月,石中的玄机与奥妙,只有有心人方才能够感悟的到!”
唐瀚马上听出了龙渊话中地深意,不觉又重新审视着眼前这位大康地亡国之君。轻声道:“陛下这次前来究竟有何差遣?”
龙渊摇了摇头道:“姑父,陛下这两个字,你休要再提起,若是你还把我当成侄儿。便叫我一声渊儿,咱们爷俩儿推心置腹地说几句话儿,等我走出这道房门,你权当我从未来过如何?”
唐瀚点了点头,却不知小皇帝要向他说什么?
龙渊道:“姑父!我此次前来,并非是想借助你的力量复国,大康之所以沦落到今日的局面,全都是因为我的过错。我绝不会为了自己的事情。而将你和姑母拖入困境之中。”
唐瀚没有说话,心中暗忖:“他这番话到底是出自肺腑,还是知难而退?这小皇帝的心机当真称得上深不可测!”
“而今的大康已经是四分五裂。蓝家、萧家、梁家三足鼎立,中原地带又被乱贼盘踞,姑父有没有想过日后该怎样做?”龙渊慢条斯理道。
唐瀚终于明白,龙渊是在探自己地口风,想问清自己将要倒向何人的阵营,他饮了一口香茗方才缓缓道:“我的实力虽然无法和他们相提并论,可是他们中任何一个想要攻下宣城,势必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龙渊微笑道:“姑父据有绿海原和阴山脚下的牧场,大康最好的骏马多数产自这两个地方,谁人想要图谋天下,肯定要先打你的主意!”
唐瀚抿起嘴唇,他低声道:“你尽管放心!我唐瀚活在世上一日,便一日不和那些奸贼来往!”
龙渊却摇了摇头道:“姑父,我并非是这个意思,无论是蓝循,还是萧家,又或者是梁靖和那帮逆贼,他们肯定会认识到你的重要性,眼前地局势下,未必有人敢对你动手,可是将来却不好说。”
唐瀚缓缓放下茶盏,他凝望龙渊地双目:“你是害怕我倒向其中任何一家的阵营?”
龙渊毫不掩饰的点了点头:“以姑父地实力,只要倒向任何的一家,便会破坏三者的平衡,那一家就拥有了问鼎天下的实力。据我所知,姑父和蓝循的交情非浅!”
唐瀚呵呵笑了起来,他向龙渊凑近了一些,压低声音道:“不怕你笑话,在我心中最重要的便是你的姑母,也只有你的姑母!”
龙渊淡然一笑道:“姑父!照你看,这几股力量,究竟谁最为强大?谁人最有一统天下的实力?”
唐瀚想了想方才照实说道:“梁靖的地盘最大,蓝循的力量最强,萧家的人才最多财富也最多,可是谈到谁能够一统天下,我却说不清楚!”
“姑父以为我还有没有复国的机会?”
唐瀚微微一怔,看着龙渊宛如古井不波的双目,他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却听龙渊又道:“你只管照实说,这里只有咱们两个,没必要藏着掖着!”
唐瀚摇了摇头道:“机会渺茫!”他随即又道:“如果能够联络大康遗臣,高举复国大旗,或许还有一线机会……”
龙渊大笑了起来:“就算姑父愿意倾力帮助我,宣城马上就会成为众矢之的,蓝循、萧家、梁靖这几股力量说不定就会因此而团结起来,姑父有没有对付他们的把握?”
唐瀚沉默了下去,他最担心的就是这件事,天下分裂的格局已然注定,假如龙渊此时挑起复国大旗,无异于将自己暴露在列强的眼前,宣城就会成为这些力量首当其冲消灭的目标。
龙渊道:“对大家来说,我在世上消失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唐瀚抬起双目,凝视龙渊的面庞,低声道:“你想让我怎样做?”
“不偏不倚!静观其变!”
唐瀚内心剧震:“仅此而已?”
龙渊点了点头道:“仅此而已,姑父只要做到,便等于帮了我一个大忙,帮了大康一个大忙!”
自从康都被攻陷以后,唐瀚曾经无数次思量过这个问题,对他和宣城而言,最好的应对之道就是置身事外,不偏不倚,他不去介入列强的纷争,也不高喊什么勤王复国,守护好自己眼前的一方土地,照顾好这一方民众足矣。
龙渊道:“说起来虽然容易,可是真正做起来并不简单,姑父只有小心控制才能保障各方力量的平衡。”
唐瀚小声道:“你是想让他们在彼此的内耗中衰落下去,然后悄然发展寻找复国的机会?”
龙渊淡然笑道:“我不知道,我的确有复国的雄心,可惜现在我还不知道自己该怎样去做!”
“无论你怎样去做,我都会支持你!”唐瀚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多少有些言不由衷。
龙渊的双目中流露出一丝暖意:“谢谢!姑父的这句话,渊儿将永远铭记于心!”
瀚表情真挚道:“其实只要你说一句话,我就会集合力量站在你的身边,因为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属于大康,属于你们龙家!”这句话虽然是实情,假如龙渊当真提出索要宣城,唐瀚必然不会答应。
对唐瀚的话,龙渊心中清楚得很,这句话虚伪的成分很多,以唐瀚的胸襟,决不会将已经视为自己的东西轻易还给别人,正是因为自己明确表达了不会借用他的力量,唐瀚方才敢作出如此表白。
龙渊轻声道:“姑父,能够听到你这样说,渊儿已经心满意足!”他起身道:“明日我便会离开宣城,关于我的事情,你不要向任何人提起,权当我已经死在康都……”
唐瀚内心感到欣慰之余又不免有些惭愧,龙渊的豁达更让他感觉到自己的自私,从龙渊的话中,他敏锐的觉察到龙渊绝不会就此放弃,然而他并不相信,在天下分裂已经成为定局的情况下,龙渊何以复国?龙渊不用交代,他也不会将龙渊仍然活在世上的消息传出去,那样只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龙渊起身道:“姑母那里,我会亲口向她解释,姑父尽管放心!”
“渊儿!有什么我可以帮到你的地方你尽管开口!”唐瀚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等于在心中已经否定了龙渊大康皇帝的地位。
龙渊内心中感到一阵凄凉和无奈,表情却并未有丝毫的变化。平静笑道:“照顾好姑母,照顾好弄玉,渊儿别无所求!”
走出将军府,久候在门外地陈武阳和狄惊雷二人迎了上来:“兄弟!”
龙渊淡然一笑道:“两位哥哥久等了!”
狄惊雷刚刚去看完弄玉出来,看到她在将军府中被照顾的很好,久悬的一颗心也放了下来,低声道:“先回去再说!”
龙渊点了点头,此时耳边忽然传来门僮的怒斥之声:“你这乞丐!接连来到门前躺了半个多月。哪日不是好饭好菜的施舍你。怎么地不知好歹?”
龙渊转身望去。当他看清那乞丐的模样之时,整个人竟然泥塑般呆在那里,他万万想不到,那名躺在大门口赖着不走的乞丐竟然是当初在康都太庙所遇的赵子服,一时间头脑中思绪万千,他实在想不通赵子服怎么也会来到宣城?当初在太庙之时,此人便一语道破天下大势地未来格局。让龙渊惊为天人,如今他说过地话也已经一一应验,自从康都城破之后,龙渊也不止一次地想到过他,想不到今日竟然在宣城遇到,内心中那份的惊喜实在难以形容。
赵子服显然没有认出眼前这个黑瘦的少年就是龙渊,懒洋洋打了一个哈欠道:“这宣城之中最高的门阀就是将军府,莫说我呆上半个月。就算是呆上一生。你们负担我的吃穿也没有任何问题!”
两名门僮大怒:“嗬!你当真是贪心不足蛇吞象,自己有手有脚,为何要赖在别人门前白吃白喝?”
赵子服根本不去理会他们。将打狗棒和破碗放在一边,竟然躺倒在门前呼呼大睡起来。
两名门僮怒道:“这该死的东西,我这就唤狗来咬你!”
龙渊的唇角不禁露出一丝微笑,他缓步走了过去,朝着赵子服地屁股上轻轻踢了一脚,低声道:“赵子服!别来无恙?”
赵子服听到龙渊的声音,一骨碌便从地上爬了起来,独目凝视龙渊许久,方才哈哈大笑了起来,龙渊也同声大笑,过了好久两人方才停下笑声,龙渊低声道:“走吧!”
赵子服点了点头,连打狗棒和破碗也弃之不顾,一瘸一拐的跟着龙渊向远方走去。
陈武阳和狄惊雷并不知道龙渊和赵子服过去的那段渊源,看到眼前的情景,不由得目瞪口呆。
“我一直在想着你!”
“我一直都在找你!”
这样的对话出现在龙渊和赵子服两个大男人之间,多少显得有些古怪,两人彼此相望,不禁又哈哈大笑起来。
赵子服整理了一下褴褛的衣衫,恭恭敬敬在龙渊的面前跪拜了下去:“赵子服参见公子!”
龙渊微笑着将他扶起:“赵先生不必客气,坐下再说话!”
赵子服这才重新在龙渊地身边坐下,深邃地独目闪烁着睿智的光芒:“公子一定有许多话想问!”
龙渊微笑不语,他倒要听听赵子服是如何找到这里的。
“子服和主公在康都分别后,便来到了宣城,我相信主公若是成功脱困,首选地地方便会是这里。”赵子服停顿了一下,方才道:“这件事不难推想,而今活在世上的龙姓皇族,真正拥有一方势力的只有唐瀚夫妇,所以我便提前来到将军府大门前守着,相信只要我们有缘定然会在此相见!”
龙渊道:“赵先生以为我是来借兵复国的?”
赵子服摇了摇头道:“照子服来看,就算主公想借,唐瀚未必肯给!据我所知,唐大将军早已将宣城看成了自己家的东西,想让他痛痛快快的交还出来,等于要割他的心头肉。”
龙渊欣赏的点了点头,赵子服看问题果然透彻,其实他初来宣城之时,也曾经抱有乐观的念头,等真正见到唐瀚本人他方才彻底死心,唐瀚绝不可能牺牲家族的利益来成全自己的大业。
赵子服道:“子服听说这么多年以来,蓝循部的战马都是唐瀚提供,主公此来不但是为了借兵,还是想说服唐瀚,让他不要倒向蓝循的阵营。”
龙渊低声赞道:“赵先生果然明白我!”
道:“其实公子大可不必担心,唐瀚不但和蓝循做交家、梁靖也是牵扯不清,单凭绿海原、阴山牧场的骏马根本无法提供给以上三家,子服听说唐瀚地货源很大一部分来自于胡地。只要掌控军马的贸易,唐瀚便拥有了和这几股力量讨价还价的本钱。”
龙渊道:“我就是希望他能够掌握其中的平衡,做到不偏不倚。”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是很难!就算唐瀚能够如公子所愿,其中巨大的利益未尝不会让他人动心,假如他国的马商趁机参与其中。主公想要的平衡只能存在于理想之中。”
龙渊沉默不语。赵子服所说的不错。天下间并不仅仅只有唐瀚拥有马源,胡国、女真全都是盛产骏马之地,这些国家地马商一旦看清商机,必然会大举涌入中原。
赵子服笑道:“这件事暂且不提,主公对未来有什么打算?”
龙渊恭敬道:“我迷惘地很,正想请教先生!”
赵子服摇了摇头道:“主公只是嘴上迷惘,心中或许早已有了打算!”
龙渊叹了口气道:“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复国之事。可是现在发现一切真要付诸实施却是举步维艰。”
“国势如棋局,想透了其中地道理,想必一切就会变得明朗起来!”
“先生请指教!”
赵子服的目光落在一旁的棋盘上,他一瘸一拐的走了过去,端起棋盘重新回到龙渊身边,将棋盘摆放在桌面之上,然后道:“子服尝游历三山五岳,将天下大局分为三势。乃是天势、地势、人势。其中应以人势最为重要,人势就是德势,也就是民心。当初子服在太庙初遇主公,并非不想辅佐左右,更不是因为怕死,而是因为主公虽然拥有天势、地势、却德势全失,有道是在德不在险,子服那时候的确没有把握,主公有没有命逃过康都一劫!”
龙渊点了点头。
赵子服又道:“康都的城池不可谓不坚固,主公手下将士的装备不可谓不精良,缘何会在一帮乌合之众面前败下阵来?其根本原因,就是地势在德势面前不值一提!主公能够有命逃离康都,顺利抵达宣城,却有证明天势仍然站在你地一边,子服恭喜主公,三势你已得其一!”
龙渊苦笑道:“那又如何?只不过是我侥幸逃生罢了!”
赵子服道:“子服曾经对主公说过,破而后立,现在主公已经国破家破,天下间几乎所有人都以为主公已经死了,百姓心中对你的怨气自然也就烟消云散,天下四分五裂,分裂必将让百姓陷入战乱和痛苦之中,要知道家园再破毕竟还有安身之处,现在国破家亡,百姓流离失所,肯定会痛定思痛。子服敢断言,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怀念大康统一的日子,就会记挂主公的好处,蓝循、梁靖等人会在争斗中逐渐失去德势,而主公的德势会随着时间的推移,百姓的醒悟,而逐日增加,如此看来,主公终有一日会占尽德势,三势之中,你已得其二!”
龙渊不禁莞尔,听赵子服这么一说,自己已经占尽优势。
赵子服笑眯眯道:“主公既然已经占了天势和德势,只需要考虑地势就可以稳操胜券!”
“愿闻其详!”
赵子服指向棋盘道:“地势也如棋局!想要掌控棋局首要便是控制四角,主公能够看清大康的四角吗?”
龙渊点了点头道:“西北角被蓝循掌控,东北角乃是萧家兄弟,东南角是平南王梁靖,这西南角……”
“西南角最弱!”赵子服捻起一颗黑棋子重重落在棋盘之上。
龙渊双目中光芒猛然一亮,随即又迅速黯淡了下去:“西南地处高原,土地贫瘠,蛮夷肆虐,乱贼横行。”
赵子服哈哈大笑了起来:“西南居长江上游,多崇山峻岭,中有盆地,其防护之厚非其他地域可比,向东有三峡与外界相通,向北嘉陵江及其支流河谷低地是与北方望来地通道,其位置得天独厚,可惜百年来这片土地地动荡掩饰了其本身的富饶,各方势力将目标都放在中原,而忽略了对它的关注。”
龙渊伸出手指轻轻按压在那枚黑棋之上,许久方才道:“赵先生以为我应当在西南走出复国地第一步吗?”
赵子服并没有直接回答龙渊的问题:“十二年前黑旗帅楚裂天从西南起家之时手下仅有七人,倘若他一直固守西南,即便是无法称雄天下,也必将筑下百世基业,只可惜他好高骛远,舍弃根本之地,过早进军中原,让这片土地重新陷入混乱之中。”赵子服又拿了一颗黑棋推向棋盘的中心,低声道:“铁中豪舍不得中原这块肥肉,楚裂天也惦记着这块肥肉,蓝循、萧氏、梁靖全都对中原虎视眈眈,以康都为中心的土地已经成了众目睽睽的焦点,无论它如何富饶,实际上已经成了烫手山芋。”
龙渊点了点头道:“无论是铁中豪还是楚裂天都不会成什么大气候,他们的败亡都是早晚的事情。”
赵子服道:“三势均不站在他们一方,败亡已然注定!”
“赵先生这次前来,还会不会离开我?”
赵子服淡然一笑:“只要主公管我饭吃,子服自然哪里都不会去!”
渊大喜过望,赵子服目光独到,智慧超群,有他在身兴大康又多了几分把握。
赵子服想要的当然并非是吃饱饭那么简单,良禽择木而栖,他年过而立,四方漂泊游历十多年,一直都在等待建功立业的机会,在太庙初遇龙渊之时,便发觉外界眼中昏庸无用的小皇帝实则胸怀大志,无奈生不逢时,当时便有辅佐龙渊的念头,只可惜时机不合,龙渊能够顺利逃离康都,来到宣城,更加坚定了赵子服的信念,龙渊乃是真命天子,天势始终站在他的一方,而龙渊对他的欣赏和看重,更让赵子服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不被人因为外表丑陋而歧视的感觉,心中暗暗下定决心,从今以后,愿为龙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你还是要走?”长乐公主龙德蓉凝望龙渊坚毅的面庞,凄然落泪道。
龙渊微笑着点了点头:“姑姑!宣城并非我长留之地,再说,我想趁着现在的时机,去四处走一走看一看,增加一些历练。”
“你姑父已经答应我,他会倾尽宣城之力,来帮助你复国!”
“以后不要再提复国之事,经过这段时间,我已经冷静了下来,大康分裂已经成为无法改变的事实,想要重新统一谈何容易?大康已经亡了,那个昏庸无用的傀儡皇帝也已经死了。”
“你……”龙德蓉凤目圆睁,仿佛第一次认识龙渊一般。几日前她分明亲耳听到龙渊信誓旦旦要光复大康。重整山河,却想不到在这短短几天内,他的雄心壮志已经消失地无影无踪,龙德蓉的内心感到深深的悲哀,她对家国的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侄儿的身上,现在龙渊已经放弃,等于她的梦想破灭,大康的国运难道当真走了到了尽头?
龙渊的目光中流露出淡淡地歉疚:“姑姑!我累了。我地双肩负担不起这破碎地江山。我的内心承受不起更多的失败。孩儿只想好好休息一下,像个普通人那般活着,未免不是一件好事。”
龙德蓉没有说话,默默望着龙渊,两人之间咫尺间的距离却突然有天涯般遥远。她明澈的美眸中流露出难以掩饰的失望,龙渊不仅仅是她的侄儿,更是她对故国地全部期望。为了龙渊她甚至不惜与丈夫反目,甚至可以投入拥有的一切,可是龙渊却给了她这样的回答。
身后一艘三桅帆船缓缓来到渡口,龙渊恭敬向龙德蓉行礼,龙德蓉的目光却投向远方,有生以来,她还是第一次在侄儿的面前表现出如此的不悦。
“姑姑!孩儿走了!”龙渊转身向渡口走去,如此坚决却又如此平静。他不会让姑母失望。可是他更不想让姑母为自己牵挂,复国这两个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将会是如何的艰难。他深邃的双目遥望东方地朝阳,目光中充满了希望,这条路注定不会平静,注定要布满荆棘,然而他坚信,没有人能够阻止他地成功,没有人能够左右他的命运!
看着龙渊渐渐走远的背影,两行热泪终于从龙德蓉双目中夺眶而出,她用力咬着下唇,鼻翼不由自主地噏动着。
陈武阳和狄惊雷两人都向龙德蓉深深一揖,然后转身离去,龙德蓉好不容易才控制住内心的感伤,叫住陈武阳,让林姗将一个盛满珍宝的木箱交给他,低声道:“这木箱中,全都是昔日我从康都带来的东西,既然是龙家的,还是交还给龙家人吧。”
陈武阳恭敬接过,龙德蓉又道:“你们两个一定要帮我照顾好他,遇到任何困难,就算他不说,也要第一时间通报我知道。”
狄惊雷点了点头道:“公主放心,我们一定牢牢记住你今日的话。”
龙德蓉擦干眼泪,勉强笑了笑道:“弄玉那孩子我很喜欢,日后我会待她如同亲生女儿一样,你何时想过来看她都可以,只是有一件事,我先说明了,若是我没有委屈着这孩子,你千万不可以将她从我的身边带走!”
狄惊雷在知道龙渊的真正身份之后,早已打定主意,日后要陪同龙渊光复大康,重整河山,他一个大男人带着弄玉这个婴儿在身边自然是大大的不便,如今龙德蓉愿意收养她,对弄玉来说算得上是一件好事,在她还不完全理解人世悲伤险恶的时候,给她一个温暖完整的家庭,已经是狄惊雷最大的欣慰,他又怎会去破坏弄玉的幸福呢?他恭敬道:“公主放心,只要您全心待她,这件事在下永远都不会再提起。”
陈武阳和狄惊雷准备上船的时候,林姗来到陈武阳的面前,轻声道:“陈兄要往哪里去?”她和陈武阳接触的时间不长,可是陈武阳的武功和为人风范,给她留下了相当深刻的印象。
陈武阳微笑道:“走一步看一步!”
“还会再来宣城吗?”
“一定会!”陈武阳充满信心道,这信心来自于对龙渊的信任,他相信终有一日,龙渊将重整大康河山。
“希望我们还有机会比剑切磋……”林姗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俏脸不觉有些热了。
龙渊和赵子服并肩站在凭栏处,遥望长乐公主的马车越行越远,龙渊不禁叹了一口气:“姑姑此刻一定对我很失望!”
赵子服笑道:“公子还会在乎别人的眼光吗?”
龙渊摇了摇头:“可是姑姑一直都很疼我!”
赵子服微笑道:“其实唐大将军肯定已经看破了公子的想法,我们离开宣城,也让唐大将军松了一口气,现在想想公子的安排真是不错,长乐公主日后,会将对你的那份爱心转移到那女婴的身上。”
提及这件事,龙渊也不禁露出一丝微笑:“赵先生。咱们还是好好研究研究地图,这第一步该如何走
尽早确立下来才是!”
狄惊雷和陈武阳来到他们地身边,狄惊雷道:“是啊!赵先生,我们究竟要往哪里去?还未听你这个智多星说过呢!”虽然龙渊对赵子服极为看重,可是狄惊雷和陈武阳并不知道他的本事,看到赵子服独眼瘸腿的丑陋模样,内心中不免有些轻视。说话间流露出些许的不屑。
赵子服不以为意。笑了一声道:“狄兄看来脾气很是焦躁。天气眼看着就要炎热,你这样的性子容易上火,还是小心为妙!”
狄惊雷瞪大了眼睛:“我身体好的很,你莫不是在咒我吧?”
龙渊乐呵呵替赵子服解围道:“大哥,赵先生是关心你哩,对了,赵先生。你也别卖关子了,回头咱们去船舱,你把自己的想法跟我两位哥哥说一说!”
四人来到船舱坐定,陈武阳找出一幅完整的大康疆域图铺在小桌之上,他们分别在小桌地一边坐下,赵子服端起茶盏不慌不忙地喝了一口,极其惬意地舒了口气。
狄惊雷最看不得他这幅故弄玄虚的模样,忍不住道:“有话便快讲。磨磨蹭蹭的。该不是自己也没有什么主意吧?”
“大哥!”
赵子服笑眯眯道:“狄兄是不是以为我是个混饭吃的骗子呢?”
“你是不是骗子我不知道,可是谁人敢骗我兄弟,我定然让他后悔来到这个世上!”狄惊雷凶巴巴道。
龙渊本想劝上两句。可是看到赵子服信心满满的模样,干脆由得他表现,赵子服绝非寻常人物,相信经过一段时间的了解,狄惊雷和陈武阳两人肯定会知道他的厉害。
赵子服点了点地图地西南角道:“我和公子商量过,这次前往的目的地乃是这里!”
陈武阳和狄惊雷同时凑了过去,两人的脑袋不小心撞到了一起,狄惊雷捂着脑袋惨叫了一声,陈武阳脸上的表情也是痛苦至极。
赵子服呵呵笑道:“你们两个的好奇心当真很大!”
狄惊雷一边揉着脑袋一边望向地图:“西荒?你要去西荒!”
赵子服点了点头道:“听狄兄的口气,好像对西荒十分的熟悉?”
“我自然熟悉!那个鸟不拉屎鸡不下蛋地地方,无非就是一个乱字!这一百多年以来,西荒那个鸟地方大规模地民乱几乎每年都有发生,抢劫私斗更是比比皆是,巴蜀一带唯西荒最穷最乱,你果然眼光独到,竟然选中了天下间最烂的一块地皮!”
赵子服并没有因为狄惊雷过激的言辞而感到任何地愤怒,他微笑道:“我赵子服本来就一只眼睛,自然是眼光独到!”
狄惊雷说出那句话也是无心之过,有些歉然道:“我对事不对人,你莫要多想!”
赵子服呵呵笑道:“狄兄,我且问你,你对西荒的印象源于何人?你自己是不是亲自去过西荒?”
狄惊雷黯然气道:“实不相瞒,我兄长狄惊风过去就在西荒置业,他拥有两座盐矿,后来因为西荒动乱不宁,他的盐矿也被人捣毁,后来干脆结束了产业,怎料到,他们一家搬到江夏后不久,我大哥便不幸染上疾病,等我听到消息赶去迎他,大哥已然病故了……”
狄惊雷说到这里,一双虎目不由得红了起来,他还是第一次在众人面前主动提起此事。
龙渊低声叹了口气道:“人生不如意十有,大哥,有些事情既然过去了,也就不必太过介怀了!”这句话不单单是奉劝狄惊雷,也是他此刻心境的真实写照。
狄惊雷点了点头道:“谁成想中原动乱,大康在短时间内变得四分五裂,到处都是战火纷飞,放眼天下,也只有宣城这个地方还算安稳,我大嫂小时候曾经在宣城居住过,所以决定让我护送她前来这里……”想起因为自己的疏忽而让大嫂一门惨死在马贼手中,狄惊雷难过的说不出话来。
龙渊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安慰,低声道:“大哥,有些事情并非人力所能挽回,还是不要想它了。”
陈武阳也随声附和。
赵子服道:“巴蜀之地延绵千里,地沃土肥,西荒则位于巴蜀的西南,子服曾在三年前去过那里,狄兄说西荒的地势荒凉偏僻,我却看到西荒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而今天下已经成为三雄逐鹿之势,铁中豪、楚裂天之流,虽然人数不少,可是目光短浅,贪图安逸,舍发家立足之地,而据中原,中原乃安家之地,却非发家之地,此乃乱世,何以安家?主公若想日后雄霸天下,此地不可取也,所以说舍弃康都反而算得上一件幸事。
天下豪杰并起,蓝循坐拥关中之地,雄霸西北,其人用兵有道,威信极高,手下将士全都是能征善战之辈,当初他若是忠心勤王,即便是萧逆寒在世,也兴不起太大的风浪,或许大康的垂危政局仍然能够残喘数年,然此人颇具野心,拥兵自立一呼百应,短时间内已经据有天下间最险要的关隘,汉初张良曾言道——阻三面而守,独以一面东制诸侯;诸侯安定,河、漕挽天下,西给京师;诸侯有变,顺流而下,足以委输。潼关、蒲津关,两关之险,天下皆知,现在已经成为蓝循控制东部地区的第一道门户,用以控制东部地区,黄河——渭河又形成贯通他领地的生命线,这条线是东、西部之间的交通运输线,可以转输东部财赋以供蓝循。
到赵子服如此精辟独到的见解,狄惊雷和陈武阳二人了小觑之心,凝神倾听他下面的剖析。
赵子服指向地图道:“从地图上能够看出,蓝循所占有的关中一带,乃是以关中为中心、向两翼展开的弯月形地带。这个弯月的内侧,北起燕山山脉与渤海的交汇处,向南循燕山山脉南麓、太行山、嵩山、方城山,接长江,直至东南的京口;弯月的外侧,循燕山山脉北麓、沿山西北部、接关中西北外围高地、陇山、岷山、经巴蜀之地、转过巫山、再沿长江南面的低山丘陵而抵京口。
大康的重要关塞基本上都位于这个弯月的内外两侧。如燕山山脉的山海关、居庸关,太行山一线的,紫荆关、倒马关、井关、天井关,嵩山一带的虎牢关、伊阙关、广成关、轘辕关,大别山上的武胜、平靖、义阳三关,均处在这个弯月的内侧边缘线;陇山北端的萧关、南端的阴平关,四川盆地北部的阳平关、剑门关,巫山丛中的江关等,均处在这个弯月的外侧边缘线上。
蓝循实际上据有的乃是一块足以发家立国的宝地,这片土地,势如弯弓射月,进可供退可守,实在是天下间最为重要的一块地盘。”
龙渊暗自嗟叹,蓝循强悍,又拥有了这样的一块土地,自己想要击败他,只怕要花费很大的代价。
赵子服微笑道:“我和主公曾经谈论过,天势、地势、人势之道。蓝循虽勇,关中虽险,可是蓝循拥兵自立已经违逆了天势,此一也,地势虽然绝佳,可是在他的北方却被胡国紧紧包围,大康内部出现如此乱局,胡国必然看地清清楚楚。胡人对中原的图谋之心。几百年来从未改变过。蓝循也正是意识到了这一点,他手下的大军不敢轻易东进,生怕一旦关中空虚,胡人趁虚而入,到时候形成腹背受敌的局面,地势对蓝循来说可以成为利处,也可以成为最大的弊端!”
陈武阳低声赞道:“听先生一言。武阳豁然开朗!”
龙渊唇角流露出欣慰之色,赵子服凡事都讲究事必躬亲,他的所学都是从实际经验中得到,比起从书本上学来的东西更为可贵真实。
赵子服指向东都:“萧氏在大康东北经营多年,所据土地山河形势,足以成就英雄凭资。向南有黄河、淮河、长江三道天险以拒外敌,向西有太行山为天然屏障,西侧有大同、太原和长治等战略要地与中心腹地呈平行对应。几条交通孔道将他们联系起来。几处重要的关隘又扼守这些交通孔道。
东都关山险峻,川泽流通,据天下之脊。控华夏之防。巨势强形|是抵御塞北女真人滋扰地前沿。几处重要关隘扼守着中原与塞外之间地往来通道。
向东有大海和东瀛、高丽隔海相望,萧氏地这片土地在地势之上丝毫不输于蓝循的关中,然天势不在他们那里,人势更无从谈起,萧逆寒虽然已死,可是天下间无人不知他谋逆擅权,祸害大康,他两个儿子拥有这大片的土地,实则是窃国所得,在我看来这片土地却是各股势力中最弱的一环。”
龙渊点了点头道:“萧氏的这笔账,我早晚会跟他们算清楚!”他心中最为憎恨的就是萧逆寒,假如没有萧逆寒乱政,大康不会加速败亡,或许他还有逆转乾坤的机会,如今一切都已经成为定局,萧逆寒也已经死了,可是铭刻在龙渊心中地这段仇恨,却没有一日曾经忘记过。
赵子服道:“古人云:集南方之所长者无如东南。东南恰恰是平南王梁靖立足根本之地,此地河道纵横。长江呈东西向流过,横亘在南北之间,再加上它的无数支流,遂形成一个密集的江河水网,足以缓冲北方任何强大铁骑的冲击力,长江自古以来变是难以逾越的天堑。多年以来,梁靖利用这些江河水道,构筑军事据点,扼守一些主要的通道,发挥自己水战和守城战的特长。在整个南方地区,没有哪个地区能象东南这样有这么多的江河水道可以利用。而且东南方雨季湿热,北方人、畜皆不适应。这样,北方势力若越过淮河继续向南深入,便会面临气候和环境上地巨大困难,而发现自己陷入了弃其所长、就其所短地不利境地。
“梁靖还有一利,长江下游太湖一带,人烟稠密,富商云集,史记曾曰:吴,东有海盐之饶,章山之铜,三江五湖之利,亦江东一都会也。这几百年来,北方的战乱从未停息过,历次动荡都导致大量的流民南迁,其中不乏巨商富贾,更不少巧夺天工地匠人,他们将先进的生产技术带往南方,促进了东南地区的繁荣和昌盛,近些年来,大康形势的动荡,更成就了梁靖的悄然发展,而今东南的富庶应该冠绝天下!不过梁靖也有缺点,其人贪图小利,因循保守,往往会坐失良机。”
狄惊雷听到这里终于明白,这赵子服选定西南之地并非是凭空想像,而是根据天下现有的形势作出最合理的选择。不过他仍然有些不解,西荒乃是整个西南地区最为动乱贫瘠的地方,为何赵子服偏偏要选中这里?
赵子服纵论天下列强形势之后,终于将话题重新转到西荒:“古人云论山川险固,无如四川,巴蜀之地之所以险要闻名于天下,乃是因为此乃山川汇聚之地,天下间东西向的山脉与南北向的山脉在这一带纵横交错,形成封闭完整的一块土地。西有青藏高原,一座座大型山脉东西延绵。至巴蜀西部嘎然而止,成为巴蜀西部屏障;秦巴山地横亘其北,为其北部屏障,也是大康的南北分界之地;巫山则分布于其东;折向西南,经大娄山而与云贵高原相接。
在盆地外围地每个方向,都是重山峻岭,层峦叠嶂,防护之厚非其它地域可比。巴蜀的西、南两面地形地势险恶。在历代多属羁之地。也就是因为混乱闻名的西荒之地。东、北两面是其与外界的主要相通之处。
巴蜀境
[沃的平原,宜于农林耕作。《汉书》地理志载巴、蜀、广汉等地“土地肥美,有江水沃野,山林、竹木、蔬食、果实之饶,南贾、僰偅。西近、马牛。其宝则有壁玉、金、银、珠、碧、铜、铁、铅、锡、赭、垩、锦、绣、犛、犀、象、毡、牦、丹黄、空青、桑、漆、麻、之饶,而且巴蜀之地多盐井,获利丰饶。”
狄惊雷对这段话可谓是深有感触,当初他大哥狄惊风就是看中了盐井之利,方才涉险入川,最后方才落到了一个客死异乡的下场。
赵子服道:“尔兄选择西荒开设盐场,就是因为西荒多盐井。”
狄惊雷点了点头道:“赵先生,盐场虽然利大。西荒虽然盐井丰富。可是有一点你并没有提及,西荒的道路极其险峻,我大哥的盐场制盐虽多。可是真正能够运输出去地却是极少。”
赵子服微笑道:“不错!狄兄所说地地确是其中的关键,整个巴蜀之地要论到道路的险峻,西荒当数第一,巴蜀的中心因为有长江和其支流流通,拥有江河转运之便,而从西荒经行的水道很少,加上道路年久失修,内部动乱不断,所以,这一地区仿佛独立于整个巴蜀之外,用闭塞来形容决不为过,可是你知不知道?西荒曾经有一家天下闻名的富商?”
狄惊雷大声道:“你是说钟隶?”
赵子服笑着点了点头道:“自然是他,二百年前钟隶在西荒开办矿藏,修建工场,盛极一时,曾经拥有天下间最大的铜矿和武器作坊,大康兵武库中地兵刃,半数出自钟隶之手,成为天下第一富商。当时他为了将铜矿和武器运出,在西荒的山岭之中打穿了一条隧道。”
龙渊道:“这件事我也知道,那钟隶曾经富甲天下,我先祖曾经多次召见他并敕封他,后来因为钟隶利欲熏心,竟然将兵器私下卖给西方吐蕃,所以遭到先祖派兵围剿。”
赵子服道:“当初皇室派出五万兵马围剿钟隶,想不到钟隶竟然在西荒拥有一支两万人的军队,双方血战西荒,尸横遍野,就在战斗最为激烈的时候,突然地动山摇,飞沙走石,山峦崩塌,河水决堤,这战斗中的双方竟然被活活埋葬在战场之中,钟隶和他的铜矿工场,也随之湮灭于地下。”
龙渊道:“我曾经看过《康书-巴蜀志》,上面记载了那场两百年前的地震,当时不但交战的双方近五万人死于非命,还有当地地近十万百姓殉难,整个巴蜀之地余震不断,三年后方才彻底停歇,钟隶用来运输货物地隧道也就此塌陷,不知所踪。”
赵子服微笑道:“公子博览群书,让人佩服,地震过后,又逢暴雨洪灾,洪灾过后瘟疫又至,这原本富甲天下的一片大好地域就此荒废下来,直到地震五十年后,方才有人陆续前往这里,井盐掘矿,然而当初钟隶所在的矿藏,却始终少有人敢去,其中也有胆大之人前往那里,但其结果往往是死于非命,我曾经听闻有人从那里活着回来过,还淘得不少地宝物,可是回家不到七日便暴病而亡。”
龙渊倒吸了一口冷气道:“看来此地果然险恶!”
赵子服道:“当地人都传言那里闹鬼,称之为鬼域,我当年游历西荒之时,也深感好奇……”说到这里他故意停顿了一下。
陈武阳抑制不住内心的好奇,低声道:“赵先生可曾进入了那里?”
赵子服露出一丝莫测高深的微笑,他并没有直接回答陈武阳的问题,转而向龙渊道:“公子相信这世上有鬼神的存在吗?”
龙渊的记忆忽然闪回到前些日子和苏红袖一起前往的乱葬岗,目光中流露出些许痛苦的神情,虽然稍闪即逝,却仍然被赵子服捕捉到。
龙渊摇了摇头,并没有说话。
赵子服道:“我也不信!更何况我当时正患重病,以为自己在世之日无多,所以便向当地人问明了方向,壮着胆子向西荒鬼域中摸索而去。”
在场几人全都被赵子服的讲述吸引了注意力,一个个屏住呼吸倾听他的话语,却不知赵子服究竟经历了一场怎样的冒险?
“我进入西荒鬼域方才发现,那里根本不像外界所描述的那般恐怖,进入鬼域之后,看到的都是茂密的丛林,偶尔能够见到一些过去建筑的遗迹,风光之美是我前所未见。”
狄惊雷忍不住打断道:“难道那西荒鬼域之中竟然连一具尸首都见不到吗?”
赵子服点了点头道:“鬼域森林之中,万顷苍翠,云雾笼罩,宛如大海之广远,又如天空之深邃,我感怀森林中的美景,沿着一条古道前行,不知不觉竟然迷失了路途,天黑路险,不慎从高崖之中滚落了下去……”赵子服虽然长相丑陋,可是口才却是极佳,声情并茂将当时的情景渲染的淋漓尽致,不禁让龙渊等人产生了身临其境的感觉。
龙渊脱口道:“怎样了?”
赵子服苦笑道:“我叽里咕噜便狼狈不堪的从山崖上摔了下去,等我醒来,却已经躺在山中的一座茅屋之中,也是我命不该绝,救我性命的那位恩人竟然医术卓绝,不但为我接好了摔断的腿骨,而且还帮助我治好了旧疾。等我伤好以后,便离开了鬼域。”
龙渊听到他终究还是没有伸入鬼域腹地,颇感失望的叹了一口气。
赵子服道:“我虽然没有解开鬼域的秘密,可毕竟搞清楚了几件事,一,这鬼域之中的确还有人居住,二,我进入其中并没有看到什么孤魂野鬼,三,我也没有遭到什么报应……”
帆沿着嘉陵江顺流而下,这条长江最大的支流之一,岭,来自关西凤县的东源与天水的西汉水汇合后,西南流经略阳,穿大巴山,至巴蜀广元昭化纳入白龙江,向南流经南充到合川先后与江、渠江汇合,最终汇入长江。
嘉陵江上游河谷狭窄,水流湍急,常有滑波、泥石流现象。中游河床平缓,水面宽阔,河曲发育。下游河道流向与巴蜀盆地东部平行岭谷相交,形成著名的「小三峡」,峡谷陡峻,阶地河滩相间。
龙渊一行从宣城一路西行,绕过关中,欣赏沿途风物的同时,赵子服也在他做着实地形势的剖析,这一路走来,印象不可不谓之深刻,连原本对赵子服颇为轻视的狄惊雷和陈武阳,也对赵子服的学识智慧深深折服。
历经近两个月的艰苦跋涉,他们乘坐的帆船进入了泊满大小舟船的火山口码头区范围,码头上,数以千计搬运货物的脚夫,穿梭在舟船之间,此往彼来,泊在码头的船有卸下货物运往码头上,也有装上货物准备开走的,其兴旺频繁程度竟毫不逊色于康都码头,不过若是论到规模和气势却是大大的不如。
赵子服仍然穿着一身灰色的粗布衣服,他的模样横竖看上去都不像一个智者,不过现在整个人已经变得齐整了许多,身上的污垢洗净之后,他肤色白皙,头发梳理的前所未有地整齐,用黄杨木发冠束了。颌下也多出了三缕清髯,这是听从了狄惊雷的建议,这样装扮多少能增加一些儒雅睿智的味道。已经盲掉的左眼用黑色皮革眼罩罩住,虽然还是貌不惊人,可是比起过去那幅丑陋模样已经有了天渊之别。
龙渊站在船头好奇的俯视眼前的这座大港,在他的概念中根本想像不到巴蜀之地竟然会拥有这么大的港口,自从离开康都以来,他地意志在不断地考验中变得益发坚强。路途中。他没有一刻停止过对自己地锻炼。赵子服可以教给他天下的形势与相应的办法,陈武阳和狄惊雷两位兄长将他们擅长的武学毫无保留的教给龙渊,而龙渊的武功和应变,也在和两位高手的不断切磋中飞速提高着。
他犀利地眼神隐去锋芒,变得平和但更为神秘莫测,他的微笑友善而平淡,让人无论如何都想不起他曾经是这片土地的王者。
长期的烈日曝晒已经让龙渊的肤色变成健康的古铜色。他的身材又长高了一些,比起离开康都之时健壮了不少,整个人已经开始褪去昔日的青涩和幼稚,随之褪去地还有与生俱来地浮华之色。
由于天气炎热,龙渊身穿棉布褡褂,前襟敞开,露出健硕的胸膛,多日来艰苦的训练。让他地肌肉变得轮廓分明。充满阳刚之美。支撑在凭栏上的双臂,也隆起健美的肌肉。他现在这番模样,即便是回到康都应该也很少有人能够认出。这个突然成熟的男子就是昔日懦弱无能的小皇帝。
狄惊雷来到龙渊的身边,他因为讨厌天热,干脆精赤着上身,周身肌肉极其发达,在加上胸膛上漆黑浓重的胸毛,显得彪悍至极。他摇了摇手中的破烂蒲扇,大声道:“火山口,姥姥的,当真是名符其实,热得我连屁股都要焦了!”
龙渊淡然一笑,他的目光仍然在巡视着这座嘉陵江上的最大港口,越过港口前破破烂烂的箭楼,不远处已经可以看到很多在焦土中建起的新楼,焦土之上虽然吐露出不少的新绿,可是仍然有不少的地方裸露出黑黄相间的土壤,与绿色的对比更加鲜明,这里应该在不久前经历了一场战乱。
他们乘坐的帆船开始减速,缓缓驶入港口之中,远方水道之中,一条小舟破浪而来,小舟之上,一名男子操舟,另外一名男子站在船头挥舞着黑色三角小旗,上面绣着一个荆字。
龙渊并没有觉得什么,狄惊雷却是微微一怔,低声道:“娘的!火山口啥时候改成姓荆的了?”
龙渊微皱眉头:“大哥,火山口原来不姓荆吗?”
狄惊雷点了点头道:“姓楚!”他上次前来这里已经是五年前的事情了,感觉眼前的火山口改变巨大,颇有些物似人非的感觉。
此时那小舟已经行进,挥舞小旗的男子大声叫道:“我家主人有命,但凡进入港口的船只,必须缴纳停泊税,按照规定,你们的船只需缴纳五十两银子,方才能够进入港内。”
狄惊雷低声骂了一句:“娘的!居然敢如此贪婪!这姓荆的三头六臂吗?”他之所以骂这一句实属正常,这火山口虽然地处西荒,却从未向外来船只收过通行费用,想不到这荆姓主人不但开收费之先河,而且一收就是五十两。
龙渊并不想节外生枝,低声向狄惊雷道:“大哥,取五十两银子给他,这笔账我们日后再要回来。”
狄惊雷虽然为人粗豪,可是并不愚鲁,当然清楚在别人的地盘上不可以轻易动武的道理,点了点头,取了五十两银子作为入港之资。
帆船总算得以顺利靠岸,狄惊雷和陈武阳两人取了行李,龙渊则和赵子服两人先行走下帆船,刚刚来到港口之上,便有七名身穿灰色武士劲装的健壮武士迎了上来,为首一人年约三旬,白面无须,笑容和蔼道:“这位公子有礼了,在下陆乔三,乃是这座码头的管事,不知你们一共有几人在火山口登岸呢?”
“四人!”赵子服答道。
陆乔三嘿嘿笑了一声:“那就应该实收四百两银子!”
龙渊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刚刚缴纳了五十两地入港停泊税。一转眼又要缴纳四百两的人头税,即便是大康税收最为苛刻之时,也只能自叹弗如,这里名为收税实际上和抢劫已经没有任何的分别。
赵子服不慌不忙道:“不知陆当家是人人都收取这一百两银子,还是觉着我们人生地疏,特地关照我们几个呢?”
陆乔三阴测测笑道:“走上火山口的土地,便要遵从我们火山口的规矩,看在你瞎眼瘸腿的份上。今日我只收你半份钱。缴给我三百五十两银子就是!”
赵子服被他如此侮辱。尚能做到不动声色,可是身后的狄惊雷却再也按捺不住心中愤怒,大吼道:“混账东西,你他娘的再说一遍!”
龙渊对赵子服相当敬重,潜意识之中已经将他视为自己地师长,听到陆乔三如此侮辱赵子服,心中也是义愤填膺。他冷冷道:“陆乔三,银子我可以给你,你必须为刚才对我兄长地不敬正式致歉!”
陆乔三哈哈大笑起来,冷哼一声道:“你也不看看在谁地地盘上,让我向一个又瘸又瞎的家伙道歉?你们在痴人说梦吗?”
赵子服不想这件事闹大,轻声道:“公子,算了!”
早已按捺不住的狄惊雷猛然从一侧冲了上来,没等陆乔三做出任何的防御动作。一把已经将他的衣领抓住。双臂
陆乔三的身躯高举在半空之中,暴喝一声,宛如空中雷:“娘的!老子摔死你这杂碎!”
事发仓促。等陆乔三手下地六名武士反应过来,陆乔三已经被狄惊雷完全制住,几人本想上前,可是看到狄惊雷不可一世的霸道模样,再看龙渊和陈武阳二人手掌都已经按压在刀柄之上,只要他们胆敢妄动,说不定就会血溅当场,几人被龙渊等人的威势吓住,竟然不敢上前。
那陆乔三更吓得面无人色,整个人瑟瑟发抖,刚才的威风模样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颤声道:“大……大爷……开个玩笑……而……而已,先放我下来再说……”
远处又有一队武士向他们的方向奔跑过来,陈武阳冷冷道:“看来当真有人赶着前来送死!”
狄惊雷哈哈大笑道:“二弟,这火山口上最多也不过百多名武士,等我摔死这杂碎,咱们比比看究竟谁杀的多!”
“好!”陈武阳大声答道,冷酷的目光扫过周围武士地面庞,逼人地杀气让这帮武士不由自主的向后又退了两步。
赵子服低声道:“公子,这又何必?”
龙渊淡然一笑道:“赵先生,在我心中早已将你当成兄长,当成老师,谁人敢对你不敬,我第一个不会放过他!”
赵子服内心中一股暖流激荡,他虽然知道龙渊的这句话有三分真情,七分更是为了笼络自己,可是这三分真情已经难能可贵,拥有一个如此顾及自身感受和尊严地主公,他赵子服还有什么祈求呢?
此时一名身躯高大的男子推开一帮武士,大声道:“做什么?竟然在自己的码头闹事?全都给我散开!”
陈武阳听到那声音,只觉得极为熟悉,他举目望去,目光与那名男子在虚空中相遇,两人都是同时一震,双目中迸射出难以置信的光芒。
陈武阳激动大叫道:“秦晖!”
“陈武阳!”那名男子准确无误的叫出陈武阳的名字,两人大笑着冲向对方,握住对方的臂膀,重重拍了两下。
龙渊马上明白,陈武阳和这个名叫秦晖的男子必有极深的渊源,想不到来到西荒的第一天就能够遇到故人,也许预示着自己在西荒的未来将会拥有一个美好的前景。
秦晖向陈武阳小声说了一句,陈武阳笑着点了点头道:“大哥,把他放下吧!”
狄惊雷固执道:“不成,他还没有向赵先生道歉呢!”
陆乔三倒是很识时务,苦苦哀求道:“我错了,我不该辱骂那位大爷……您……您权当我是一个臭屁,就将我放了吧!”
狄惊雷鄙夷的啐了一口,将陆乔三扔到一边,那陆乔三狼狈不堪的从地上爬起来,揉着腰腹向远方逃去。
秦晖叹了口气道:“各位兄弟,刚才多有冒犯,还请各位看在秦晖的份上不要见怪!”
龙渊笑道:“既然是我二哥的朋友,大家就是兄弟,这些话说得客气了。”
秦晖叫来几名精壮的脚夫,又找来两辆车马,亲自将龙渊等人送到附近的西川古镇之上,安顿他们几个在镇上最大的西江客栈落脚。
安顿停当之后,秦晖又在客栈隔壁的望江楼设下酒宴,为龙渊一行接风洗尘,当然他今晚所宴请的主客乃是陈武阳。
他们五人在明宇阁落座之后,一轮明月刚好从天际升起,明宇阁四面墙上,全都开有格窗,凭窗眺望,风景各不相同。
从龙渊的角度正看到嘉陵江宽阔的江面在夜色中静静奔流,月光洒在江面之上,波光粼粼,宛如一条银色长龙出没于深蓝色夜景之中,当真是赏心悦目,神清气爽。
秦晖举起拳碗,此碗乃是当地土窑生产的粗磁,碗口拳头般大小,故而得名,瓷质发青,色深浅不一,别有一番古朴味道,倒满之后大概有二两酒水的摸样。秦晖微笑道:“想不到在这穷乡僻壤竟然能够得遇故友新朋,我秦晖不胜欢喜,来!大伙儿同干了这一杯!”
狄惊雷率先响应,他为人豪爽,酒量更大,仰首将碗中酒水饮了个一干二净,只觉酒水入喉绵甜,满腹声香,一股暖融融的感觉在五脏六腑间蔓延开来,不禁大声赞道:“好酒!真是好酒!我若是没有猜错,这一定是玉泉墟的两泉春?”
秦晖哈哈大笑:“狄兄果然酒道高手也,此酒的确是产自玉泉墟的两泉春,而且是窖藏十年的两泉春!”
龙渊自从结识狄惊雷之后,酒量也增长了不少,跟随他也学会了一些品酒的学问,品了品两泉春的味道,的确绵甜甘醇,后味隽永,微笑道:“秦大哥和我二哥看来认识了很久!”
秦晖点了点头道:“我和武阳同时入伍,在一同训练了两年,后来武阳常驻京师,而我却被派往了西南护军司马雄麾下!”
龙渊内心一怔,想不到秦晖竟然是大康西南军的将领,低声道:“司马雄?他不是已经死在雁门关了吗?”
秦晖黯然叹了一口气道:“黄兄弟说得不错,当日,司马将军奉圣命前往雁门关接替蓝循的军权,我也是随行将领之一,谁想到蓝循表面上平和恭顺,内心却阴狠歹毒,趁着司马将军不备,一剑将司马将军斩杀于威虎堂前。”
龙渊虽然知道司马雄被蓝循杀死,却并没有亲眼见到当日的情景,如今听到秦晖说起,仍然倒吸了一口冷气,蓝循的阴险毒辣可见一斑。
陈武阳端起酒碗道:“说起这件事,我倒要敬你一杯,后来我才知道,当日蓝循斩下司马雄的首级之后,所有跟随前去的将领都吓得胆战心惊,唯有你秦晖宁折不弯,不但不向蓝循屈从,而且凛然大义向蓝循要走了司马雄的首级,还他一个全尸!”
秦晖谦然笑道:“身为司马将军的属下,自然要维护他的尊严,这本是我应该做的事情!”
龙渊和狄惊雷、赵子服同时举杯道:“秦兄高义让人佩服,我们也敬你一杯!”
秦晖却之不恭,只能接受了众人的敬酒。
赵子服微笑道:“子服有件事搞不明白,秦兄带回了司马雄的尸首,等于为西南军立下大功一件,缘何会来到这巴蜀西荒?难不成火山口已经被西南军统管?”
秦晖叹了一口气,缓缓放下酒碗道:“我带着司马将军的骸骨返回军中之后,谁想到新任护军刘禄禅竟然将罪责全都推到我的身上,还说我是蓝循派来的奸细,让人将我下狱!”
狄惊雷大怒,不禁在桌上击了一拳,震得碗儿碟儿都跳了起来:“真是岂有此理,这帮昏庸无用的将领除了会耍些见不得人的手段,论到战场杀敌,全都是个顶个的脓包!”
渊默然不语,大康的腐朽从根基上已经开始,渗透了层的每一个角落,今日的败亡并非偶然,难怪赵子服会在第一次见面时就提出与其修修补补,不如推倒重建的建议。
“后来呢?”陈武阳低声问道。
秦晖唇角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意:“刘禄禅本想将我置于死地,可是幸好看守我的士兵过去曾经是我的手下,他将我悄悄放了出来,我不敢在西南军的驻地久留,一路向巴蜀腹地而来,在我逃命之时,传来康都沦陷的消息,刘禄禅自然无法顾及我的存在,我伤好之后,便来到西荒,这里地势偏僻,混乱无序,不属于任何一方的力量所管辖,的确是个藏身隐居的大好所在。”
龙渊微笑道:“想不到秦大哥竟然有这么多的坎坷经历!”
“算不上坎坷,我来到这火山口也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这里原本是黑旗帅楚裂天的势力范围,可是最近因为楚裂天进军中原,出现空虚,被蜀中荆家抢占!”
狄惊雷低声道:“蜀中荆家?可是有巴蜀船王之称的霸江龙荆戈?”
“不错!正是他,什么巴蜀船王,只不过是盘踞在巴蜀水域中的强盗头子而已!”
龙渊和赵子服同时笑了起来。
秦晖道:“今儿只顾着谈我自己了,你们还没有告诉我,如何会来到这穷乡僻壤的西荒来?”
陈武阳向龙渊看了一眼,龙渊微微一笑。正要开口说话之时,却听到明宇阁地房门被轻轻敲响,一名灰衣武士从门外走了进来,他乃是秦晖在火山口的手下,来到秦晖身边,低声在他的耳边说了几句,秦晖面色一变,站起身大踏步向临街的窗口前走去。
从秦晖的神情。龙渊已经猜到肯定发生了突然的事情。他神情不变。依然镇定自若的举起酒杯,向赵子服道:“咱们兄弟几个也喝上一杯!”
赵子服不禁微笑举杯,小皇帝经过这段时间的历练,已经变得越发成熟稳重,如此年纪已经能够做到处变不惊,泰然自若,实在难能可贵。
秦晖凭窗望去。却见望江楼前已经聚集了近二百名武士,将望江楼地入口全部封锁,为首一人正是日间被狄惊雷险些痛揍一顿地陆乔三。
陆乔三不知从哪儿弄了一身青铜盔甲穿上,骑着一匹黑色高头大马,手中高扬着一杆长枪,枪头红缨宛如火焰般随着夜风轻舞飞扬,倒也显出几分威风,他高叫道:“秦晖。你给我下来。今儿地这笔帐,老子要彻头彻尾的跟你算清楚!”
秦晖两道剑眉紧锁在一起,嘴唇因为愤怒而抿了起来。他转过身去,歉然向龙渊几人道:“今晚的事情真是有失礼数,秦晖给各位兄弟赔不是了!”
龙渊笑道:“秦兄何须如此客气,说起来今次的麻烦还是我们引起的。”他转身道:“大哥、二哥,咱们一起出去看看!”初来西荒便招惹了一帮揪扯不清的地头蛇,今次看来要好好教训他们一番才是。
狄惊雷和陈武阳同时站起身来,秦晖却摆了摆手道:“今晚我秦晖既然是此间的主人,发生地任何事情自然该有我来处理,武阳,你陪着各位兄弟只管饮酒,我去去就来!”他转身大踏步向门外走去。
陈武阳笑着摇了摇头,重新坐了回去,他对秦晖的实力十分了解,对秦晖的脾气更是摸得清楚,秦晖虽然相貌文静,脾气却最是倔强,胆子也是大得出奇,他揽下来的事情,别人最好不要插手。
他们来到了窗前,静观秦晖将如何处理这件事情。
秦晖缓步走出望江楼的大门,双手负在身后,他脚步的节奏与呼吸配合的极为默契,从走出大门的那一刻,秦晖地脸上再也见不到任何地愤怒,双目宛如千年古井,平静无波,一轮新月从他的头顶洒下清冷的光芒,在秦晖地身体周围留下一圈皎洁的光影。
秦晖在距离陆乔三五丈左右驻足,目光透过漂浮着淡淡雾气的夜空直落在陆乔三的脸上。
宛如被利剑刺入心头,陆乔三脸上的肌肉没来由抽搐了一下,胯下的骏马似乎感受到秦晖身上的那股萧杀之气,向后退了一步,呼吸也变得急促了许多。
秦晖平静道:“陆乔三,我和一帮老朋友正在饮酒,给我一个面子,让他们退下去吧!明日我秦晖做东,请兄弟们饮酒!”
陆乔三仰天狂笑,手中长枪用力在虚空中挥舞了一下:“秦晖!你他娘的算个毛?老子凭什么要给你面子,主人看重你,却不知道你吃里扒外,勾结外人来占自家的便宜,实话告诉你,今儿老子要将你们全部拿下,送到主人面前问罪!”
秦晖缓缓点了点头,他大步向前方走去,陆乔三挥舞长枪:“兄弟们!将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给我拿下!”
两名武士高举铜棍向秦晖冲了上去,两根铜棍劈头盖脸砸向秦晖,秦晖冷哼一声,等到铜棍来到头顶尺许处,方才伸出双手,分别抓住铜棍的末梢,双臂用力,拉扯着两名武士的身体相互撞击在一起。
两根铜棍已然落在秦晖的手中,与此同时十多名武士已经冲了上来,十多根铜棍向秦晖砸落。
秦晖左手扬起铜棍,将对方的攻击全部挡住,右手铜棍横扫了出去,阵阵哀嚎之中,十多名武士的身体翻飞了出去。
“上!”陆乔三大声命令着。
秦晖扬起手中铜棍,瞄准陆乔三全力投掷了出去,陆乔三慌忙扬起手中的长枪去格挡,枪棍撞击在一起,发出刺耳的鸣响声。震得陆乔三双臂酸麻,险些从马鞍上跌落下来。
秦晖前冲地速度陡然加快,在几十名武士的包围下,秦晖宛入无人之境,手中铜棍纷飞,他的攻击无一落空,夜空之中飘洒起阵阵血雨,哀嚎哭喊
绝于耳。秦晖下手极有分寸。他并不想伤害这帮武以免日后和霸江龙荆戈结下大仇。
陆乔三看到挡在自己面前的武士变得越来越少,秦晖只要挥出一棍,便有五六人倒下,更有十多人吓得屁滚尿流,落荒而逃,转眼之间,他的周围只剩下不到二十名武士。陆乔三暗叫不妙,他虽然知道秦晖有些本领,却没有想到他竟然强悍如斯,自己带来的这二百名武士根本不在他的话下。陆乔三哪敢继续再留,慌忙调转马头想要逃走。
秦晖冷哼一声道:“此时想逃只怕有些晚了!”他伸出手去,一把抓住马尾,那马匹本已开始前冲,被秦晖全力拖拽之下。痛得发出一声长嘶。后蹄硬生生钉在青石板路面之上,前蹄高扬而起,几乎要直立起来。陆乔三发出一声惊恐地惨叫,身体从马背之上摔落下去,重重跌倒在秦晖地脚下。
不等他说出求饶地话语,秦晖一脚已经踢在他的腹部,将陆乔三的身体踢得再度腾起到半空之中,随即挥舞铜棍击打在陆乔三多肉的臀部,打得陆乔三身体在空中风车般旋转起来,撞击在望江楼的墙壁之上,然后宛如一滩烂泥般贴着墙面滑下,落地之时头盔也滚到了一旁,头发狼狈不堪的披在了脸上。
秦晖慢慢走向陆乔三,陆乔三双目之中尽是惊恐的光芒,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却见秦晖扬起铜棍,猛然向他地双腿之间插落。
陆乔三终于发出声嘶力竭的惨叫,整个人已然吓得昏死过去,铜棍贴着他的命根子深深插入下方的青石板地面。以铜棍为中心,青石板宛如蜘蛛网般碎裂辐射开来,蔓延至方圆一丈的范围内,足见秦晖的臂力如何强劲。
秦晖扬起头,月光正好,投射在他文雅清秀的面庞之上,秦晖目光中的杀气融化在淡淡地月光中……
身后响起一阵掌声,却是龙渊等人走出了望江楼,每个人地脸上都带着欣赏的微笑,秦晖以一敌二百,这样的场面并不多见。
陈武阳对自己地这位老友一直都充满了信心,他悄然向龙渊望去,却见龙渊的双目始终关注着秦晖,毫不掩饰对秦晖的欣赏之色。
赵子服用胳膊肘悄悄捣了陈武阳一下,附在他耳边低声道:“公子很欣赏你的这位朋友啊!”
陈武阳乐呵呵点了点头道:“赵先生要不要他跟我们一起去西荒!”
赵子服微笑道:“有人一定会很开心!”
龙渊来到秦晖的身前,歉然道:“看来我们给秦大哥带来了一场麻烦!”
秦晖笑道:“什么麻烦?就算你们不出现,我也不打算在火山口做下去,整天跟着他们整天强取豪夺,敲诈勒索,时刻都在出卖自己的良心!”
龙渊自从知道秦晖的事情便生出招揽之意,现在又看到秦晖超人的勇武,想收揽他的心愿越发强烈,低声道:“秦大哥以后有什么打算?”
秦晖洒脱道:“我秦晖孑然一身,了无牵挂,走一步算一步,四海为家就是!”
“这可不像你秦晖说的话!男子汉大丈夫当精忠报国,驰骋疆场,成就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业,难道就这样漂流埋没于江湖之中吗?”陈武阳声音激昂道。
秦晖并不明白陈武阳因何会如此激动,有些奇怪的看着他。
陈武阳道:“看来这西川镇,我们无法久留了,今晚我们就动身前往西荒回龙沟,你对这里的风土人情都是相当的熟悉,这向导的任务,只怕是责无旁贷了!”
秦晖苦着脸看着陈武阳:“武阳,你好像要赖上我了?”
“放眼整个西荒,除了你,我再也找不到别的朋友,你给个痛快话儿,到底帮是不帮?”
秦晖哈哈大笑起来:“反正我也没什么地方可去,跟着你走,至少喝酒多几个伴儿!”
狄惊雷拍手称快道:“好!我一定和秦兄弟在酒量上分个高低!”
行走在分东岭狭窄的山道之上,根本感受不到丝毫盛夏的炎热,向西望去,却见峰峦叠嶂,山势起伏,恰如一条长龙直飞天际,回望身后却见群山重叠,层峰累累,又如海浪奔腾,巨浪排空。
山风贴着崖壁时强时弱的迎面扑来,带着山间丛林翠竹的清凉,将午间的倦意吹得烟消云散,垂头望去,狭窄的山道东侧不远处便是笔直如刀削般的高深峡谷,岷江的水流从狭窄的峡谷之中奔腾咆哮而出,绝大的落差,更显泓窄水急,江水之中明礁暗岩卧虎盘龙,漩涡相套,险浪竞逐,惊涛拍击在高峡两岸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赵子服腿脚不便,走在这狭窄的山路之上颇为费力,目光向下一看,马上又闭上,狄惊雷挽住他的手臂笑道:“赵先生害怕吗?”
赵子服苦笑道:“我天生畏高,不看下面还好,一看连腿肚子都开始打哆嗦了。”
狄惊雷诧异道:“那你当初还敢一个人潜入西荒鬼域?”
“此一时彼一时,那时候我觉着自己就要死了,当然就什么都豁出去了,现在不同,我的病已经好了,当然又开始怕死了。”赵子服又睁开眼睛向下看了看,整个人似乎瘫软了:“不成了,不成了,我当真走不动了。”
狄惊雷叹了一口气:“真是麻烦!来!我背你!”他在赵子服面前蹲了下去。
赵子服故作为难道:“那多不好意思!”
“少婆婆妈妈的,上来吧!”狄惊雷大声道。
赵子服这才有些却之不恭的爬了上去,目光和回过头来的龙渊相遇,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
渊顿时明白自己的这位大哥又钻进了赵子服的圈套,也是一身使不完的力气,让他背着赵子服也累不着他,龙渊也不点破,转身继续前行,追上走在最前方的秦晖。
秦晖转向龙渊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那晚在西川古镇大打出手之后,他便带着自己的两名手下离开了火山口,路途之中,他已经敏锐地觉察到,龙渊虽然年纪最小,可是在众人之中有着不容置疑的威信,他曾经向陈武阳询问过龙渊的背景,可是陈武阳总是含糊不清的搪塞了过去,秦晖隐然推测出,眼前这个名叫黄远的年轻人绝非寻常人物。
“秦大哥,这条山路很是艰险啊!”
秦晖点了点头道:“这是前往回龙沟最近的道路,还有一条大道相对平坦,不过要多花费几天的时间。”
身后狄惊雷道:“回龙沟我曾经去过,那条道路的确比这里好走许多!”
陈武阳不禁问道:“这回龙沟到底还有多远?”
秦晖笑道:“绕过前面的那座山头就是回龙沟了!最迟明晨,我们就能够到达!”他转向狄惊雷道:“狄大哥在回龙沟有朋友?”
狄惊雷道:“我大哥生前在回龙沟开设过两家盐场,其中一个转卖给了别人,另一家并没有卖出去,现在还是他的产业,不过离开的时候已经关门大吉,只雇了两个老头儿替他看门,现在应当已经荒废了……”提起大哥的事情。狄惊雷一阵黯然。
走在他身边地陈武阳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大哥,等咱们到了回龙沟,便将那盐场重新开办起来,对你大哥的在天之灵也算是一个安慰。”
赵子服不禁哈哈大笑了起来:“陈武阳,咱们去西荒可不是为了做生意!”
陈武阳愕然道:“赵先生的意思是……”
“西荒最大的特产是什么?”
“盐!”狄惊雷毫不考虑的抢先答道。
秦晖想了想道:“铜!”
赵子服并没有马上揭晓自己的答案,目光投向龙渊,龙渊虽然没有回头,可是仍然平静回答道:“强盗!”
“然也!”赵子服开心大赞道。
狄惊雷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他充满迷惑道:“难不成我们前往西荒就是为了铲平这些强盗。夺取他们的财富?”
赵子服笑得越发开心。
龙渊已经走在队伍地最前方。巨大地夕阳在他地眼前缓缓坠落下去,橘红色的晚霞仿佛将天空点燃起来,龙渊停下脚步,转过身去,目光逐一扫过众人的面庞,他一字一句道:“我们要当强盗,当西荒最有实力的强盗!”
每个人都被龙渊表现出的强烈自信所感染。狄惊雷率先响应道:“做强盗,我喜欢,等到了西荒,我首先将我大哥的盐场抢回来!”
“我也去!”陈武阳挥舞着拳头。
赵子服哈哈大笑:“盗亦有道,就算做强盗也不能做伤天害理的事情!”
秦晖默默注视着龙渊,一句憋在心头许久地话终于问了出来:“和兄弟们一起做任何事,我秦晖不会皱半分眉头,可是你总要告诉我你是谁?”
龙渊微笑着拍了拍秦晖的肩膀。附在他耳边小声道:“秦大哥。过去我是你的君主,现在我是你的兄弟!”
秦晖双目圆睁,其实他早已隐约猜到龙渊的身份。只是一直无法证实而已,如今经龙渊亲口对他说出,其中的震撼和惊喜实在难以形容,热泪已然将他的双目湿润,他几乎就要跪下去,却被龙渊的手臂用力拖住:“这是我们兄弟之间地秘密,替我保守它,好吗?”
秦晖含泪点了点头,曾几何时,他将精忠报国视为自己生平最大地理想,然而在现实之中,理想一点点暗淡下来,当司马雄被杀之时,他不知自己未来该如何去做,当大康国都被破,四分五裂之时,他的理想也随之完全破灭,心中只剩下报国无门这四个字,原以熄灭的理想在瞬间重新点燃,而且如此贴近又如此真实,他终于明白陈武阳何以会不远万里追随一个少年,他终于知道,自己未来已经完全和这个少年紧密地联系在一起。
西荒的夜色如此清新如此美好,夜空宛如洗涮过一样,没有一丝云雾,深蓝而高远,月光静静倾泻在山谷之中,好像要把一切融入这清冷的月色之中,山间溪流淙淙鸣响,好像一个精灵在暗夜之中浅吟低唱,星月在溪水中的倒影时而颤抖时而被夜风揉碎,变幻着迷人的光影。
龙渊一行历经多日的跋涉,终于来到野马岭上,坐在高坡上宛如绵羊般的山岩之上,畅饮着清冷的泉水。
山下就是回龙沟的所在,从他们的角度望去,回龙沟内拥有一个庞大的村落,在这座长三十里宽十里的巨大山谷内,蕴含着西川最大的盐矿,山谷之中可以看到数以百计的巨大火焰,不时蹿升入黑暗的夜空之中,那里是一座座天然的火井,也是用来煮盐的重要工具。
龙渊和陈武阳都没有见过这种天然的地火奇观,两人看着夜空中不断蹿起的火苗,流露出激动的光芒,龙渊低声道:“这便是火井吗?”
秦晖点了点头道:“公子说得不错,这便是火井,在西荒像这样的火井有很多,又以回龙沟最为集中,据说大型的火井至少有二百眼左右,多数都被盐场控制。”
狄惊雷指向东南方:“那口最大的火井过去就属于我大哥的盐场,后来因为盐场转卖,也变成了其他人的东西。”
龙渊低声道:“大康对盐业贩卖向来管理严格,但凡
私盐者必然遭受严酷的刑罚。这回龙沟内这么多地于何人管辖?”
赵子服笑道:“这回龙沟地处西荒,根本无人管理,一直以来这里的多数盐场都被盘踞在这里的盗贼所控制,过去流通在大康最多的私盐便是出自这里,大康所掌控的盐业多数都是海边盐场。”
秦晖道:“赵先生说得对极,回龙沟是天下间最大的私盐流出地,这里盘踞着多股强贼。因为地势复杂。官府也不敢深入此地进行剿杀。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这些强贼和官府之间都有利益勾结,当官的只要能拿到好处,自然睁一只眼闭一眼,懒得管这里地闲事。”
龙渊正要说话,忽然看到狄惊雷作出一个噤声地手势,他们一群人慌忙在山岩后隐藏起来。
不多时便传来悉悉索索地纷乱脚步声,龙渊从巨石后望去。却见四名衣衫褴褛的百姓正越过草丛向山上逃来。
狄惊雷向龙渊低声道:“可能是逃走的工人……”
这时候山脚下传来急促的犬吠声,那四名百姓听到之后,显得越发惊慌,其中一名老者脚下被山石绊住,重重跌了一跤,身边的两名男子慌忙去扶他。另外一人却顾不上等候同伴,只顾自己向岭上拼命逃去。
此时从山下树林中‘嗖!’地射出一支羽箭,那老者刚刚爬起身来。便被羽箭正中后心。箭射穿了他的胸膛,那老者白苍苍的头颅向后猛然一仰,身体软绵绵向地上倒去。左侧那名青年人大声吼叫道:“爹!”
两头牛犊般大小地恶犬从树林之中高速蹿出,分别向两名未及逃走的工人扑了上去,月光之下,白森森的牙齿更显骇人,那名青年人灵巧的闪过恶犬的扑击,他的同伴就没有那么幸运,被另外一头恶犬扑在肩头之上,利齿向他的颈部咬去。
那青年人怒吼一声,竟然不顾一切的冲了上去,用身体将那头恶犬撞开,将同伴从生死边缘中拉了回来,此时先前错过目标地恶犬从身后再次攻到,一口咬住了青年人地手臂。刚刚从犬口侥幸逃生的那名工人从地上抓起一块石头,大叫着冲了上去,用石头狠狠砸在恶犬的脑袋,全力攻击之下,那恶犬地头颅竟然被他砸开,鲜血和脑浆从中迸射出来。
树林子中八名全副武装的武士已经追到,其中一名弓手看到眼前情景,拉开强弓,羽箭瞄准那青年人的颈部再度施射。
羽箭飞出的刹那,狄惊雷也松开了弓弦,他手中角弓的拉力要数倍于对手,虽然出手稍晚,可是羽箭去势极快,镞尖在夜色中划出一道冰冷寒光,周围的空气被急速像两旁压榨而去,抢在对手箭镞射中青年人之前,准确无误的命中了对手的镞尖。:|星从尖交汇的中心迸射而出,映射出那青年人无助的悲凉面庞。
幸存的那只恶犬无声无息的从黑暗中向青年人袭击而去,秦晖眼疾手快,他早已操弓在手,箭镞瞄准恶犬果断射去,羽箭正中恶犬的右目,贯脑而出,恶犬发出一声呜鸣,扑在青年人身上之时,已经失去了生命。
龙渊和陈武阳两人同时冲了出去,从狄惊雷出手他们就已经下定决心,这些武士绝不能放走其中的任何一个。
龙渊与一名身材粗壮的武士迎面相逢,这些日子以来,他跟随两位义兄勤学不辍,虽然知道自己的武功进境不小,可毕竟欠缺实战来验证,也合该这名武士倒霉,龙渊这一刀劈出用尽了全力,而且是陈武阳教给他最精妙的招式,刀锋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弧旋劈了过去。
那武士只不过是寻常庸手,哪里能够抵挡如此精妙的招式,手中长剑方才伸到半途,龙渊的刀锋已先行切入了他的咽喉。
陈武阳为龙渊掠阵,一刀刺入一名武士的胸膛,反手又将长刀送入另外一名武士小腹之中。
虽然他们战斗在最前方,真正的比拼却在秦晖和狄惊雷之间进行,两人弯弓搭箭箭无虚发,转瞬之间已经分别射杀两名武士,仅剩下的一名武士看到形势不妙,转身向树林之中大叫着狂奔而去。
陈武阳和龙渊也不追赶,目光全都聚集在狄惊雷和秦晖身上。两人都已箭在弦上,目光盯住那名逃亡武士的后心,一直到他即将逃入树林之时,方才同时松开了弓弦,双箭齐发,齐头并进,镞尖同时射入那名武士的后心。
狄惊雷想不到秦晖的箭法也是如此出众,两人双目对视,唇角露出一丝会心的微笑。
龙渊收起长刀,他的战绩最差,只杀掉了一名武士,不过他并没有感到任何的沮丧,对他而言武功只能用来防身,智慧方才能够用来立国,能让这帮高手为自己效力,已经是一个了不起的成绩。
秦晖让他的两名手下去将那些尸首拖到密林之中,狄惊雷抓起地上的死狗,低声笑道:“正愁没有肉吃,这两条恶犬看来十分的肥美,回头有的吃了。”
耳边响起一阵低声的哭泣,却是那名被他们救下的青年人跪在父亲的尸首面前悲戚哭泣,和他一起的那名男子一边劝慰他,一边帮忙为他包扎受伤的手臂。
赵子服来到他们的面前,叹了口气道:“两位兄弟,人死不能复生,你们还是节哀顺变吧!”
青年人抹干脸上的泪水,恭恭敬敬向龙渊等人叩了三子服慌忙将他扶起道:“小兄弟,何须如此大礼,还是尽快安葬了你爹爹,趁早逃命去吧!”
那青年人用力摇了摇头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钟大海虽然没读过书,也知道这个简单的道理!”
赵子服道:“小兄弟,那些人因何要追你?”
钟大海咬牙切齿道:“都是富贵盐场那些强盗,骗我们前来做工赚钱,可是到了这里,却将我们当成牲口一样使唤,稍不如意便严加毒打,有不少乡亲已经死在他们的手中!”
“富贵盐场?你说得可是回龙沟东洼窝的富贵盐场?”狄惊雷瞪大眼睛道。
钟大海身边的工友徐二点了点头道:“恩公说得正是!”
“娘的!那座盐场是我大哥的物业,一直还没有转卖,哪个混蛋占去了?”
钟大海道:“我们被骗到这里方才一年,而且一直都被困在盐场之中,其他的事情,我们并不清楚。”
龙渊暗自叹了一口气,回龙沟拥有如此多的盐场,肯定需要大量的劳动力,仅仅依靠本地解决显然是不可能的,所以这些奸商方才将目光放在了外面,钟大海只是千万不幸苦役中的一个。看着钟大海充满怨念的面孔,龙渊忽然想起如果能够利用这帮苦役,岂不是可以在回龙沟内掀起滔天的巨浪?
赵子服和龙渊其实想到了一处,看来上天果然在冥冥中庇佑着他地主公。他一直在考虑应该从何处打开回龙沟缺口,想不到机会就送到了他们的眼前。
赵子服道:“小兄弟,你们的盐场中还有多少被骗来的苦役?”
钟大海充满悲愤道:“富贵盐场还有三百多人,大都是从我们家乡骗来的乡亲。”
赵子服内心一动,仅仅是富贵盐场就有三百名苦役,整个回龙沟大大小小的盐场不下三十家,如此推算,被骗来这里的苦役竟然有万人之多。假如这些苦役造反。只怕盐场强盗的力量再大也控制不住。他低声道:“小兄弟,你们是如何从盐场中逃出来地?”
钟大海黯然道:“盐场都有地下水道,我们便是从水道中爬了出来!”
赵子服点了点头道:“他们是怎样发觉地?”
“我们逃到中途,方才被在盐场周围巡视地武士发现!”
“这么说,那条地下水道仍然未曾暴露?”
钟大海叹了口气道:“恩公,你没有去过那里,根本想象不出地下水道的污秽。如果不是被逼上了绝路,我们无论如何也不会选择这条通道逃生的。”
赵子服微笑道:“小兄弟,假如我们愿意帮你讨还这个公道,你会不会答应?”
钟大海不能置信的看着赵子服,赵子服稍嫌丑怪的脸上露出和蔼的微笑,钟大海确信赵子服并没有欺骗自己,马上又向赵子服磕了三个响头:“只要恩人愿意帮我报仇,我钟大海就算牺牲这条性命也在所不惜!”
赵子服拍了拍钟大海的肩膀。低声道:“小兄弟。起来吧,一切都等到安葬完你地父亲再说!”
赵子服和龙渊来到僻静之处,低声道:“公子想要用多久的时间将回龙沟拿下?”
龙渊微笑道:“一日!”
“一日?”
龙渊向前走了一步。目光望向远方的回龙沟:“论面积回龙沟不到整个西荒的百分之一,西荒却只占巴蜀的十分之一,大康又要数十倍于巴蜀,若我一日之内拿不下回龙沟,今生今世还有什么希望光复大康?”
“公子是不是有了主意?”
龙渊点了点头道:“擒贼先擒王!从钟大海这帮苦役的身上能够看出,那些强盗虽然控制了这些民工,却无法得到民心,只要我们铲除他们的首领,马上那些民工就会揭竿而起!”龙渊意味深长的望向赵子服道:“赵先生今日跟钟大海说那番话,不正是这个意思吗?”
赵子服低声笑了起来:“那需得想个法子,将回龙沟地强盗头子汇集一处,然后一网打尽!”通过刚才和钟大海地对话他心头已然有了回数,这件事只要处理得当,拿下这座回龙沟并非难事。
黎明在无声无息中到来,当天边的晨曦流露出第一抹嫣红,龙渊已经在溪水之中洗净了面庞,他的衣袖上沾染了几滴血迹,想起昨晚地那场战斗恍如梦境。
龙渊站起身来,遥望回龙沟的方向,回龙沟仍然笼罩在淡青色的晨光之中,整个山谷仿佛仍在熟睡,只有那突然变得暗淡的火井提醒着人们,那里辛苦的劳作从未改变过。
狄惊雷和秦晖两人从不远处的山林中走了出来,两人趁着天色未亮,前往回龙沟去查看情况,得到了不少有用的消息。
两人来到龙渊的身边,狄惊雷愤愤不平道:“想不到短短几年这里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龙渊微笑着指了指对面的岩石:“坐下说话!”
狄惊雷这才和秦晖在龙渊的对面坐了:“回龙沟现在最大的盐场共有三家,分别是焦姓、龚姓和薛姓掌管,这三家全都是江洋大盗,钟大海他们所说的富贵盐场属于龚家,主子叫龚致远,曾经是黑旗帅楚裂天的手下,后来楚裂天进军中原之时,他并没有随军前行,反而躲到这座回龙沟闷声发大财,这混账的势力也是最大!”
“昨晚杀死那八名武士,有没有搞出什么风浪?”龙渊低声道。
狄惊雷摇了摇头:“那龚致远手下的武士有一千人左右,估计他目前还没有留意到。”
龙渊微微一怔。想不到致远手下竟然有这
武士。
赵子服地声音从身后响起:“这一千人不可能都分布在同一个地方吧?”
秦晖点了点头道:“龚致远共有七家盐场,富贵盐场的规模算不上大,防守也相对疏漏,所以钟大海等人方才有机会逃出。”他停顿了一下又道:“还有一件事,这回龙沟除了以上三家力量外,还有一个人绝不可以忽视!”
“什么人?”龙渊剑眉一扬。
“狐狸窝的刀无艳!”
赵子服沉吟道:“狐狸窝?这个女人莫非是个妓院老鸨?”
秦晖道:“我们听说想要在回龙沟做生意,首先就要经过刀无艳的首肯,就算是那三家。也要给她一些面子。”
龙渊饶有兴趣道:“这个女人当真如此厉害?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想会会她!”
狄惊雷好心提醒龙渊道:“兄弟。那狐狸窝可是一间窑子啊!”
龙渊哈哈大笑起来:“我是去谈生意,又不是去逛窑子,你担心什么?”
狄惊雷嘿嘿笑道:“你年轻气盛,血气方刚,万一把持不住,我害怕那个刀无艳把你这个俊俏后生活生生给吃了。”
秦晖和赵子服也同声笑了起来。
赵子服道:“趁着昨晚的事情没被发现,我们兵分两路。一路去狐狸窝和刀无艳谈生意,另外一路打着买盐的旗号去各家探探虚实。”
龙渊点了点头道:“就这么办,我和赵先生一起去逛窑子,秦晖,你和我大哥二哥一起去假扮买盐客商,咱们今儿未时还回到这里会和!”
此时陈武阳也回到营地,他将钟大海和徐二暂时安顿在后山窝中藏身,几人商定主意之后。马上开始分头行动。
回龙沟按照东西南北分成四大部分。都以洼窝命名,狐狸窝位于回龙沟的东南,并不属于这四大洼窝。而是独立的一个小山洼,走入通往狐狸窝地曲折山路,两旁生满高大地青竹,阳光从青翠欲滴地竹叶中透射进来,在青石板铺成的山路之上留下斑驳的光影,微风轻动,吹落竹叶尖上的露珠儿,悠扬落下,滴落在龙渊的前额之上,感到一丝舒爽的沁凉,此情此境的确让人愉悦,耳边却响起赵子服地叹气之声。
龙渊微笑着转过身去:“赵先生为何叹气?”
赵子服苦笑道:“我是感叹公子用人不当!”
“有何不当?”
“我赵子服怎么看也不像一个游戏花丛的老手,公子也不谙此道,我们两个前往狐狸窝岂不是事倍功半?”
龙渊大笑起来:“逛窑子又不是真的去嫖妓,赵先生何必想得太多,我在想,既然那个刀无艳这么厉害,或许也只有赵先生能够对付!”
“公子高看我了,我赵子服生平最怕女人,这次你可真是选错人喽!”
两人正说着话,身后突然响起銮铃之声,龙渊向一旁让去。
却是一名红衣女郎侧身坐在一头白驴背上,悠闲自得的沿着山路缓缓行来,那白驴毛色雪白,一尘不染,四蹄踏在青石板路面上,发出清越的得得声,颈上金铃有节奏的摇曳。
那女郎红纱敷面,红裙下摆,露出一双白嫩细腻的玉腿,足上穿着一双红色木屐,足踝圆润,足趾晶莹,实在是诱人之极。
龙渊二人还从未见过有女子敢做如此大胆的打扮,一时间两人目光都怔怔地看着那女郎。
女郎一双美眸妩媚地向龙渊看了一眼,然后目光经过赵子服丑怪地面庞上,不禁有些厌恶地颦起眉头,怒斥道:“你这人好没有礼貌,盯着我看做什么?”
赵子服暗叫不公,明明盯着她看得还有龙渊,怎么她只针对自己一个,怪只怪自己长得太丑,不招女人待见。
赵子服歉然道:“这位姑娘,前面可是狐狸窝吗?”
女郎冷冷看了他一眼:“你不识字啊?前面石头上刻得什么?根本就是没话找话!”她扬鞭在驴臀上轻轻抽了一记,那白驴加快步伐向前方跑去,拐入竹林深处,转眼不见踪影。
赵子服被那女郎抢白了一通,脸上地表情十分尴尬,向前方望去,果然看到不远处立着一块巨石,上面刻着狐狸窝三个大字。
龙渊忍俊不禁,嘿嘿笑道:“都说巴蜀的女子甚辣,今日我算见识到了!”
赵子服苦笑道:“恐怕这只是开头哩!”
又向前走了百余步,拐过竹林,前方豁然开朗,出现了一片开满鲜花的幽谷,和煦地阳光下,五座精巧的竹楼静静耸立在山谷之中,门前繁花似锦的草坡之上,两名少女正在采摘鲜花。
龙渊忍不住摸了摸鼻子:“这就是狐狸窝?我怎么也看不出这会是一座妓院?”
“公子认为妓院应该是什么样子?”
龙渊被他问得一怔,忽然想起在康都春深巷与芊若相识的情景,那时候还是初春,转眼之间已经是剩下,而自己也从一个一国之君,变成了流落江湖的一介布衣,他仍然记得芊若临别之时的幽怨眼神,自己甚至连一句挽留的话都不敢说出口,他悄然自问,假如现在芊若能够站在自己眼前,他定然会毫不犹豫的说出挽留她的话语。这样看来,现在的自己比起在康都反倒幸福自由得多。
赵子服低声道:“也许狐狸窝根本就不是妓院,只是我们被名字误导了而已。”
名少女捧着刚采撷的鲜花,迎向他们两个,甜丝丝道子,我家主人请你们里面坐!”
龙渊和赵子服对望了一眼,两人都已经猜出,刚才那个骑驴的红衣女郎八成就是此间的主人刀无艳。
赵子服没来由一阵心虚,低声道:“公子,还是你独自过去,我在外面等你!”
龙渊笑道:“赵先生,你不是说过要跟我同甘共苦,怎么?现在就开始打退堂鼓了,走!今儿一定抓你一起过去!”他拖着赵子服的手臂,赵子服无可奈何只能跟着他走入了正中竹楼。
绣楼内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莺莺燕燕,反倒是四壁之上挂满了书法画作,龙渊自小便对书画颇有心得,不由得多看了两眼,但觉无论是书法还是画作,虽然都非凡品,可是笔法过于精细,缺少大开大合,挥洒自如的气度,应当是女子的手笔,龙渊暗忖,难道这个刀无艳还有这等高雅的爱好?
带着满心的迷惑,龙渊两人跟随捧花的少女走上二层。
却见果然是刚才在山路中遇到的那个红衣女郎坐在竹椅之上,前方青绣编织的茶几上,已经泡制好了一壶清茶,她此刻已经卸下红纱,脸型稍圆,眉扫春山,一双妙目顾盼之间充满妩媚的光芒,瑶鼻笔挺,缺少了寻常汉族少女的柔腻,嘴唇丰泽,为她整个人增添出几分野性的诱惑。
龙渊微笑道:“看来我们当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前来造访刀姑娘。却想不到刀姑娘就在我们地身边错过!”
刀无艳嫣然笑道:“小兄弟,没想到你人长得英俊,嘴也这么会说话,快快坐下,尝尝我亲手泡的云雾茶!”
龙渊也不推辞,来到刀无艳的对面坐下,赵子服也陪在他的身边坐了。
一旁美婢端着托盘送到两人身前,龙渊从托盘内拿起雪白的棉巾。将双手擦净。然后端起青瓷茶盏。用其中的清泉漱口。
赵子服虽然目光高远,胸怀经纬,可是对这些事情却不在行,学着龙渊的样子擦了擦手,端起那漱口的茶盏竟然喝了一大口,入口只觉泉水甘甜,他本来走了这半天也有些渴了。觉着这泉水解渴,又连喝了两大口,将漱口地清水喝了个一干二净,耳边听到婢女地哂笑之声,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
刀无艳看着赵子服地目光越发显得鄙夷,赵子服老脸发热,自我解嘲道:“我走了半天山路……实在太渴……”这样一来,连龙渊也不禁莞尔。他生怕赵子服受窘。主动岔开话题道:“刀姑娘不但人长得美,茶道也是如此出色!”
刀无艳本是巴族女子,性情十分开朗。若是汉族女子听到如此直白的恭维,纵然是芳心暗喜,也会表现出娇羞难耐,哪会像她这般喜形于色。
赵子服不禁暗皱眉头。
刀无艳格格笑道:“小兄弟,我请你喝茶,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哩!”
龙渊微笑道:“在下姓黄名远,来到回龙沟是为了经商!”
刀无艳含笑点了点头道:“来到这回龙沟的客人十有都是为了经商,你不说我也知道。”她伸出纤指将茶盏逐个烫了一遍,然后拎起陶壶,斟满茶盏,亲手将茶盏风送到龙渊手中,嫣然笑道:“既然是来经商,你到我这狐狸窝做什么?”
龙渊笑道:“在下出来乍到,对回龙沟的一切都不明白,听说刀姑娘不但是这里最美丽的女人还是最聪明的女人,所以我便前来求教你咯!”
刀无艳笑得一双媚眼眯成了细缝,越发显得妩媚动人,娇滴滴道:“你当真没有骗我?”
“当然不会骗你!”龙渊嗅了嗅茶香,极其优雅地抿了一口。
刀无艳以长袖遮住茶盏也轻抿了一口,柔声道:“却不知……”
耳边忽然传来咕咚一声,却是赵子服一口将茶水喝干,赵子服看到刀无艳的目光,自然明白她是嫌弃自己不雅,讪讪笑道:“好喝……”
刀无艳酝酿半晌的情绪被这个家伙打断,芳心中不由得有些着恼,狠狠瞪了赵子服一眼道:“便是我小白驴也比你懂得茶道!”
赵子服故作愕然道:“刀姑娘的小白驴也会漱口吗?”
刀无艳被他凭空抢白了一句,微微一怔,方才道:“自然懂得!”
赵子服一幅心悦诚服的模样:“佩服佩服,想不到刀姑娘将小白驴教导的如此懂事,平日里一定经常沟通了。”
刀无艳这才发觉这个独眼龙竟然在讽刺自己,冷笑道:“和驴子说话也比你有趣得多!”
“西荒多异人,刀姑娘通晓驴语,改日赵某一定要好好讨教!”
“你……”刀无艳被赵子服噎得说不出话来,龙渊在一旁想笑又不敢笑,不知道这个赵子服犯了哪门子犟劲,跟刀无艳较起劲来。
赵子服见好就收,起身道:“跟刀姑娘说了这番话,赵某获益匪浅,我出去试试,能不能听懂那小白驴的话语。”
刀无艳气的险些没晕过去,倘若不是顾及自身地风度,早已拿起茶盏扔了过去,却见赵子服一瘸一拐地走下了竹楼。
龙渊呵呵笑道:“刀姑娘勿怪,我表哥就是这个怪脾气!”
刀无艳强忍住心中的那口怒气,脸上流露出淡淡的笑容道:“你们表兄弟两个,做人当真是一天一地!”被赵子服这么一搅,刀无艳也没有了刚才地兴致,直入主题道:“黄公子来这里是为了做什么生意?”
龙渊微笑道:“回龙沟最多的就是盐场,我所为的就是这件事。”
艳道:“这件事好办,我和这里盐场地老板都很熟。助公子要到一个合理的价钱。”
龙渊缓缓放下茶盏道:“刀姑娘,我的需求很大,只怕仅仅一家无法供足!”
刀无艳微微一怔,想不到眼前少年人的口气如此之大,从龙渊沉稳的眼神,找不到一丝一毫的年少轻狂,难道他当真拥有这样的实力?
龙渊从怀中掏出一个两寸长度的木匣,放在竹几之上。慢慢推到刀无艳地面前:“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刀无艳打开木匣。却见其中放着一支巧夺天工地镂空金镶玉龙凤发簪。美眸顿时变得明亮异常,抬手做出合拢木匣地动作,却忍不住又瞥了一眼,她已经看出这发簪价值连城,芳心突突直跳,刀无艳轻笑道:“黄公子好大的手笔,这么重的礼物。我可不敢收!”
刀无艳刚才的细微表情,被龙渊敏锐捕捉到了,他可以推断出此女对于财富相当的热衷,微笑道:“刀姑娘又何必客气,假如你能够促成此事,日后在下还有重谢!”
刀无艳格格笑了起来,她终于将那发簪收了起来,轻声道:“生意上的事情我懂得不多。不过黄兄弟若是诚心想做。今晚我便将回龙沟最大的三位老板约到这狐狸窝来饮酒,你们当面商谈如何?”
龙渊此次前来地真正目的就在于此,他拱手致谢道:“劳烦刀姑娘多多费心了。”
刀无艳抛了一个媚眼过来:“你这么懂事。我已经将你当成弟弟看待了,自然会全心全意的帮你。”
龙渊笑道:“刀姑娘怎么看都显得比我小上许多,还是我叫你妹子更合适一些!”
“油嘴滑舌,讨打不是?”刀无艳嘴上这么说,内心却喜滋滋的受用之极。她主动相邀道:“等会儿我让人去将他们三位老板请来!”
龙渊点了点头,目的既然已经达到,下面剩下的就是安排,向到刀无艳告辞后走下竹楼,却见赵子服果然站在那小白驴的旁边,龙渊不禁大笑:“赵子服,你当真在跟他说话?”
赵子服嘿嘿笑了笑,走了过来,低声道:“怎样?”
龙渊低声道:“刀姑娘答应我晚上将他们请来详谈!”
赵子服看了看四周,方才压低声音道:“人心难测,务必谨慎!”
龙渊笑道:“我明白,不过你刚才为何要激怒人家?”
赵子服神秘笑道:“凡是都要有比较才知道,我的丑怪衬出公子地英俊,我地粗俗方能彰显出你的高雅,有我这块瓦砾在前,刀无艳就是不欣赏你也难!”
龙渊开怀大笑起来。
未时,狄惊雷、陈武阳、秦晖准时来到宿营地点和龙渊他们会和,从他们的表情就可以知道,这次他们收获颇丰。
狄惊雷道:“真是想不到,富贵盐场被那个龚致远搞得像监牢一样,单单是围墙就有三丈多高!”
赵子服叹道:“估计不仅仅是他这么做,为了防止苦役逃走,当然要严加防范!”
狄惊雷道:“倘若想冲进去将那些强盗干掉,只怕要花费很大地力气。”
赵子服抚须道:“武阳,你去将那两名苦役带过来,我有话要问他们!”
陈武阳转身去了,没多久便将钟大海和徐二带了回来。
赵子服将钟大海叫到一旁,低声道:“小兄弟,你是不是仍然想着复仇?”
钟大海重重点了点头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钟大海没有一刻忘记过!”
赵子服道:“好!我记得你跟我说过,当初是从富贵盐场的地下水道逃出,你敢不敢再次潜入富贵盐场?”
钟大海微微一怔,好不容易方才逃脱牢笼,假如再次潜入盐场,等于重新落入虎口,可是想起惨死在敌人箭下的父亲,内心中顿时充满了勇气,他大声道:“只要能为我爹报仇就算赔上我这条性命也不算什么!”
赵子服淡然一笑:“我要你潜入盐场,只是为了让你鼓动乡亲闹事!”
“可是,我若是鼓动乡亲们闹事,岂不是要白白连累上许多无辜性命?”
赵子服独目闪动着狡黠的光芒,他附在钟大海耳边道:“你只管鼓动乡亲们闹事,放心,一切都在计划之中,绝没有任何的风险!”他又道:“我会让狄惊雷和你一起进入盐场,就算发生了什么意外,你们也一定可以全身而退!”
陈武阳和秦晖对望了一眼,彼此都看到对方目光中的震骇,虽然他们早已知道这一战迟早回来,可是却没有想到过,刚刚抵达回龙沟第一天就会发生。
龙渊一字一句道:“我已决定,今晚在狐狸窝将回龙沟盐场的三个强盗头子一网打尽!”
秦晖低声道:“公子可曾考虑好了?焦横、薛八重、龚致远三家个个实力雄厚,在回龙沟更是根深叶茂,今晚便对他们下手是不是有些操之过急?”
龙渊微笑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只要将这三个领头的干掉,他们的那些爪牙自然就树倒猢狲散。”
陈武阳谨慎道:“公子有没有考虑过其中的变数?”
龙渊点了点头:“最大的变数就是刀无艳,不过据我观察,此女应当无法拒绝利益的诱惑。”
武阳道:“以我们几人的实力对付几个毛贼应该没有题,不过只怕他们人多……”
赵子服哈哈大笑着走了过来:“人多又怎样?趁着还没有引起他们足够的重视,将这几名贼首铲除,就算今晚的行动不成功,我也想好了退路。”
一直没有发表意见的狄惊雷道:“什么退路?”
“富贵盐场!”
“富贵盐场?”狄惊雷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充满迷惘道:“可是那富贵盐场现在仍然还在龚致远的手中!”
赵子服道:“虽然我们今晚之事稳操胜券,可是凡是总有万一,必须首先选好万全的退路。富贵盐场院墙高阔,易守难攻,有了钟大海和徐二的帮助,我们对其中的形势已经十分的了解。”
龙渊考虑事情毕竟没有赵子服来的周全,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晚上对付贼首的事情上,至于退路却没有考虑过,心中暗叫惭愧,虚心求教道:“赵先生说说,你到底还有什么打算?”
赵子服笑道:“其实昨晚我便已经有了这个想法,钟大海这些人能够从防守森严的富贵盐场逃出,足以证明其中还有疏漏之处,我们可以派人跟随钟大海沿着他们逃出的路线悄然进入富贵盐场,无论今晚我们在狐狸窝的事情顺利与否,只要拿下富贵盐场,我们在回龙沟便有了立足之地,这便是我们的退路!”他地目光望向狄惊雷。
狄惊雷顿时明白了赵子服的意思,嘿嘿笑道:“赵先生是想让我潜入富贵盐场?”
赵子服笑了起来:“狄兄愿意吗?”
狄惊雷重重点了点头道:“除了那两名苦役。便是我对富贵盐场的情况最为熟悉,由我潜入最合适不过!”
赵子服道:“刘柱和张方两人作为你的副手,你们一起进入富贵盐场,按照钟大海所说,盐场内负责守卫的武士大概有三十人左右,我想你们对付这些武士应该绰绰有余!”刘柱和张方乃是秦晖过去的部署,一直追随他来到回龙沟。
狄惊雷咧开大嘴笑道:“赵先生放心,这富贵盐场本来就是我大哥的产业。今晚我一定将它夺回来!”
赵子服意味深长道:“前往盐场的道路曲折难行。狄兄一定要小心从事!”
“知道了!”狄惊雷大声道。
赵子服地独目望向龙渊:“公子。无论今晚狐狸窝地事情成功与否,重要地是全身而退,那个刀无艳肯定没有那么简单,晚上的这场宴会,是不是陷阱还很难说。”
龙渊微笑道:“听赵先生这么一说,更坚定了我快刀斩乱麻的决心!”
秦晖和陈武阳同声道:“赵先生放心,我们同心协力。必然能够成功诛杀三名贼首!”
龙渊伸出手去,赵子服、秦晖、陈武阳、狄惊雷逐一把他们的大手叠合在一起,龙渊有生以来,从未感到过如此激动,胸怀中升腾起豪情万千,这是他迈出重整河山的第一步,他将永生永世铭记今天这个日子。
天空中的光线不断的暗淡下去,太阳也被灰暗地云层吞没了下去。满天昙色。空气沉重,没有一丝风,一场暴雨即将来临。
赵子服凝望回龙沟的方向。独目之中充满了期待的光芒:“我们最大的优势便在于,那帮贼首并没有重视我们,攻其不备,速战速决!”
他用树枝在地上画出狐狸窝的大概形势图:“狐狸窝共有五座竹楼,位于这座小山洼之中,我仔细观察过周围的地形,从最西北角的这座绣楼可以掌控周围的情况,今晚战斗开始之前,秦晖要进入这座竹楼,掌握有利地地形,以你地箭法,就算他们带来百余名护卫,也可以在那些护卫进入会谈场所之前,将之射杀!”
秦晖点了点头道:“我记得了!”
陈武阳又道:“假如今晚三名贼首全都前往狐狸窝,按照每人带两名随从推算,对方的人数大概在九人左右,加上刀无艳和手下婢女,也就是十多人的样子,到时候,由我负责引开刀无艳,公子和陈武阳对付三名贼首,你们肩上地这副担子可不轻。”
狄惊雷充满顾虑道:“这样一来岂不是三弟的处境十分危险?不如这样,我也不去什么富贵盐场,随你们一起前往狐狸窝,把握更大一些。”
赵子服目光一凛:“狄兄,你当我们今晚的行动是儿戏吗?虽然规模上小些,可是今晚之事却是一场关乎生死存亡的大战。”
狄惊雷最看不惯赵子服这般郑重其事的模样,怒道:“咋地?老子提出点意见都不成吗?”
“不成!今晚富贵盐场那里虽然不是主战场,可却是重中之重!”
龙渊深知狄惊雷是为自己的安全考虑,可是也不想这种挑战赵子服权威的事情发生,此时他必须站出来给赵子服支持,他平静道:“今晚赵先生的话就是军令!”
听到龙渊的这句话,狄惊雷沉默了下去,他重重点了点头道:“赵子服,老子答应你,今晚我若是不将富贵盐场拿下来,便提着自个儿的脑袋来见你!”
赵子服反倒笑了起来:“你别吓我,我赵子服向来胆小,若是一个拎着脑袋的无头尸首过来找我,吓都要被吓死了。”
众人同声笑了起来。
临行之前,龙渊单独向狄惊雷道:“大哥,今晚之事一定要小心谨慎,若是形势当真不妙,便不要勉强,我不想你有任何的闪失!”
狄惊雷笑道:“好兄弟,你对大哥还没有信心吗?反倒是你要多多留意,你的武功虽然进步不小。可是毕竟欠缺实战经验,那些贼首个个都是争强斗狠,刀头舔血之辈,对待他们绝不可有一丝一毫地仁慈。”
“我记住了,希望今晚
我们能够坐在富贵盐场内好好的喝上一场!”
“一言为定!”
夜幕初临,龙渊四人出现在狐狸窝的竹楼前,刀无艳换了一身巴族女子的裙装。头戴银饰。短裙色彩斑斓。堪堪及膝,露出一双雪白细腻的美腿,当真是诱人之至,远远看到龙渊便格格笑了起来:“兄弟来得好早!”
龙渊笑道:“这么重要的事情,我自然要早来,以免失了礼数!”
刀无艳看了看龙渊身后的陈武阳和秦晖,笑盈盈道:“怎么今晚上。还多了两名帮手!”
龙渊道:“他们两个是我的随从,陈五和秦三,晚上带他们过来,主要是为了陪我饮酒。”他上前走了一步,凑到刀无艳耳旁,只觉刀无艳地诱人体香随着山风送入鼻息,心头不由得一热,慌忙稳定心神。低声道:“我听说这三位老板都凶得很。所以多两个人壮壮胆子也是应该!”
刀无艳笑得宛如花枝乱颤,身上地银饰发出叮当作响煞为悦耳,她亲热地捉住龙渊的手臂:“放心。在我这狐狸窝没有任何人敢动你!”
龙渊心中暗自冷笑,今晚只怕刀无艳会大吃一惊。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龙渊回身望去,却见狐狸窝的入口处出现了三匹骏马,为首一人身材高大,紫面虬髯,双目充满不怒自威的气势,目光径直落在龙渊的脸上,然后转到刀无艳的俏脸上停留下来,唇角浮现出淡淡地笑意。
刀无艳骂道:“焦横!你这个杀千刀的,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在入口前下马,你全都当作耳旁风吗?”
焦横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却听到身后一个阴测测的声音道:“刀老板,焦大爷是何许人物?人家拥有回龙沟最大的盐场,气势和排场自然和我们不同!”
一名身材瘦小的蓝衣男子带着八名武士从后面缓步走了过来,此人乃是回龙沟的另外一个实权人物薛八重,他和焦横之间向来不睦,每次见面总免不了要唇枪舌剑一番。
焦横翻身下马,将马缰扔给手下,目光冷冷扫了薛八重一眼:“论排场谁都比不上你薛大爷,上个厕所都要四名手下服侍着,今儿少见啊,才带了八名手下!”
薛八重嘿嘿笑道:“我薛某经商多年,方才懂得了小心使得万年船的道理,害人之心不可有,放人之心不可无,多带几名手下总是好事!”
刀无艳娇笑道:“你们两个又不是小孩子,一见面就唠叨个没完,有什么话上楼再说!”
焦横怒视薛八重一眼,大踏步走向刀无艳,刀无艳媚笑着迎了过来,一手挽住焦横的臂膀,一手挽住薛八重。
龙渊心中暗道:“此女果然不同寻常,左右逢源,不知道她利用怎样地手段游走在这几大利益集团之中?”
三人来到龙渊地面前,刀无艳将龙渊引见给二人。
焦横和薛八重两人都没有想到自己的交易对象竟然如此年轻,心中都是微感错愕。
龙渊笑道:“在下出来乍到,还望两位老板多多关照!”
焦横缓缓点了点头,薛八重却阴阳怪气道:“看不出黄老板年纪轻轻居然有如此气魄,难怪刀老板会对你如此推崇。”
龙渊微笑道:“我将刀老板当成姐姐看,若没有她帮我,我在这回龙沟定然寸步难行。”一句话顿时将刀无艳和他的距离又拉近了一些。
薛八重声调怪异道:“真是姐姐这么简单才好!”
刀无艳狠狠在薛八重地手臂上拧了一记,骂道:“你这只老猴子,嘴里总是吐不出象牙!”
焦横冷笑道:“他那张嘴巴若是能长出象牙,何必在这里辛苦井盐?”
此时入口处又传来一阵嘈杂的马蹄声,几人同时向身后望去,只见一支三十人的队伍骑马进入狐狸窝,薛八重已经看出那带领队伍的人正是致远,不由得冷笑道:“都说咱们排场大,跟人家龚大爷相比咱们可真是小巫见大巫咯。”
=:为雄厚的一个,自然引起他们的不满,在这一点上两人出奇的一致,焦横冷哼一声道:“排场再大,也掩盖不了他的出身!”
=:黑色发巾缚住,发巾的正中镶有一颗晶莹的碧玉,双眉花白,虽然他不过四十岁年纪,可是脸上已经是沟壑纵横,皱纹处处,脸上有一道疤痕,左眉骨处一直延伸到左唇角,疤痕让他的面孔扭曲起来,显得格外狰狞。
他似乎并没有下马的意思,纵马一路向前而来,手下的三十名劲装武士全都跟在他的身后缓缓而来。
刀无艳怒道:“龚致远!我好心约你前来喝酒,你带这么多人过来干什么?”
=|,我的盐场之中有四名工人逃走,前去追踪的八名武士,两条猎犬,到现在都杳无音信,我想这件事或许跟你们有关?”
龙渊表情从容淡定,双目与龚致远无畏的对视着:“这位定然是龚老板!我今日前来,是为了跟你们谈生意,其他的事情我不感兴趣!”
=|乳臭未干的小子谈生意?我没有兴趣!”
渊心中暗怒,此人的确可恨,表面上却仍然不动声色“老板既然没有兴趣,那就算了,不过富贵盐场好像本属于我大哥狄惊风的产业,你强占了这么多年,也该给我有个说法!”
=废弃,还雇了两个老头儿负责看场,后来被他强行占去,这件事众所周知,龙渊一提起此事,龚致远不由得勃然变色,焦横和薛八重却是心中暗爽,看来今日之事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这小子分明是来找龚致远麻烦的。
=>
龙渊微笑道:“不敢!黄某前来回龙沟只是为了生意,其他的事情我不想管,更不想惹麻烦!”
刀无艳适时解围道:“龚老板,既然来了,干脆上楼饮一杯美酒,大家坐下来谈清楚,或许会有意外的收获呢?”
龙渊看到龚致远目光流露出犹豫之色,故意出言相激道:“龚老板如此兴师动众,究竟是信不过刀老板呢,还是信不过我的诚意?”
刀无艳娇嗔道:“龚老板!你当真不给我刀无艳这个面子吗?”
=|:意,当下拿定了主意,点了点头道:“今日我给你刀老板这个面子!”他翻身从马上下来。
刀无艳看了看他身后的三十名武士,心中也暗自愤怒。这龚致远如此做分明是没有把她放在眼里,既然已经为龙渊出头联系此事,她必须要有所说法,甜甜一笑道:“今儿我是喊你们过来喝酒,干嘛弄得剑拔弩张地,就算有什么怨气,也要等离开了狐狸窝再说,否则我刀无艳第一个不会答应!”
=>只是有些人的来历实在太过蹊跷。让我不得不产生一些想法!”
刀无艳道:“我看这么着吧!每人只许带两名随从上去,今晚是喝酒谈生意,又不是打架斗狠,全都上去是不是想把我的竹楼给压塌了?”
龙渊率先道:“秦晖,你留下!”他带着陈武阳和赵子服两人率先走入绣楼。
焦横本来就只带了三人,大笑道:“刀老板的面子我焦横必须给的!”他大踏步跟了上去。
薛八重也带了两名得力手下上去。
=|倒显得丢了面子,转身向手下人道:“黑虎、青蛇,你们两人跟我上去,黑虎青蛇,乃是龚致远武功最为高强的两名手下,黑虎全名宗黑虎,神力惊人,性情勇猛。青蛇真名叫赵奎奢。性情阴狠毒辣,出手也极其阴损歹毒,因为两人的绰号太响。反倒没有人记得他们的真名了。
一行人来到竹楼之上,却见厅内早已摆好了酒宴,刀无艳邀请众人入座,龚致远语气生硬道:“有什么话还是先说出来地好,这酒宴嘛,我看还是免了!”
刀无艳正想开口说话,却听龙渊道:“也好!今日我借着刀老板地地界儿跟大伙儿谈生意,也算得上半个主人,既然龚老板这样说,咱们就先谈生意,这生意若是谈不成,硬聚在一起喝酒也没有什么意思!”
焦横道:“好!痛快地说出来也好!”
龙渊双目转向刀无艳微笑道:“刀老板,有些话我想单独跟三位当家说!”
刀无艳当然明白龙渊是要支开自己,心中自然有些不悦,如果不是自己出面,他们三家岂会跑到狐狸窝来见龙渊?龙渊这么干多少有些过河拆桥之嫌,可是在这种局面下又不好说不走,格格笑道:“谈生意便是谈生意,千万不可伤了和气!”
赵子服道:“我陪刀老板下去,顺便请教一件事!”他悄然向刀无艳挤了挤眼睛。
刀无艳看到他这般神态,心中暗道:“这又瞎又瘸的家伙定然有事情向我说!”女人的好奇心一旦被激起,便一定要找到答案,她心甘情愿的跟随赵子服离开。
刀无艳和赵子服走下楼梯,却看到楼下已经站满了龚致远的武士,禁不住皱了皱眉头,怒道:“你们做什么?谁让你们都走进来的,全都给我出去!”
赵子服不禁笑了起来。
刀无艳一口闷气全都撒在了他的头上:“死瘸子,你笑什么?”她这么一骂,赵子服反倒不说话了,刀无艳瞪着赵子服:“你刚才朝我挤眉弄眼地做什么?是不是有什么秘密要说?”
赵子服低声道:“有件事我不知当说还是不当说?”
“有话快说,别吞吞吐吐跟个娘们似的!”刀无艳对赵子服说不出的反感。
赵子服道:“本来我不想说,可是看到刀老板如此尽心尽力的帮助我主人,我还是说了吧,我对兽医钻研颇深,今日看到你的那头小白驴,发现它已经命不长久了!”
刀无艳内心一惊,那头小白驴她颇为喜爱,听赵子服这么一说不禁紧张了起来:“你若敢胡说,我定然要割了你的舌头!”
赵子服平静道:“刀老板若是不相信,我出门指给你看!”赵子服善于把握他人的心态,他看出刀无艳对白驴的关心爱护,借着此事将她轻易骗走。
来到马厩,赵子服装模作样地围着小白驴看了一圈道:“你有没有发现它地眼睛有些不对?”
刀无艳凑近看了半天却没有发现任何异样,摇了摇头道:“没觉得!”
赵子服叹了一口气,他解开缰绳。将小白驴牵了出来,在刀无艳面前溜了一圈:“有没有发现它走路的时候总喜欢向左?”
刀无艳还是没有看出。
赵子服装出一幅恍然大悟地样子:“若是有人骑上去
更加明显!刀老板,你仔细看着!”他跨上驴背,慢“你留意小白驴地左蹄,从后面看!”他骑着小白驴不紧不慢的原地走着。
刀无艳怎么看,小白驴还和过去一样,禁不住怒道:“死瘸子。你不是故意捉弄我吧?”
赵子服叹了一口气道:“刀老板啊。想不到你真的很……聪明……”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猛然一夹小白驴的腹部,挥起手掌狠狠在小白驴的臀部打了一掌,小白驴负痛,惊嘶了一声,全速向正东的山洼中奔去。
刀无艳根本没有想到赵子服会这么做,心中怒极,尖叫道:“你这个死瘸子。等我抓住你,定然要将你扒皮抽筋,方才解心头之恨!”她冲入马厩,解开一匹骏马,跨上马背向骑驴逃走地赵子服追去。
“说吧!”龚致远低声道。
龙渊淡然笑道:“很简单!富贵盐场本是我大哥地产业,我要你交还给我!另外我会花钱卖下你们手中所有地盐场,你们三个从此以后永远给我退出这回龙沟!”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焦横率先拍案怒起。爆吼道:“小子!你他娘以为自己是谁?说梦话吗?”
薛八重阴测测笑道:“想不到你年纪轻轻居然是一个疯子!”
=+|鬼魅,急电般射向龙渊,身在中途。腰间细剑已经弹射而出,剑光宛如闪电,划开室内压抑的空气,让四周烛火为之剧烈跃动。
陈武阳手中的长刀几乎在同时脱鞘而出,一渺青蓝色的璀璨光华已如一汪流水、一片轻烟,刹时溢满这有限的空间,又是晶莹、又是华丽的彩芒闪耀瞬间,映得周围人地面孔须发宛如沾上一层严霜,宛如隐现在淡淡飘浮的雾霭之中。
刀剑瞬间相会,而后瞬间分离,没有人看清具体发生了什么。
青蛇落在地上之时,原本毫无血色的面孔更显苍白,他踉踉跄跄向后退了两步,手中的长剑竟然当啷一声落在了地上,前胸破损的衣襟处,喷射出一团血雾。
所有人都被眼前的一幕深深震骇了,身为龚致远手下两大高手的青蛇竟然抵挡不住陈武阳的一刀!
在青蛇身体倒向地板地同时,陈武阳地身躯已经闪电般冲向龚致远,今日他们前来狐狸窝的目的就是杀人,杀人就要抢占先机!
与此同时龙渊从腰间抽出长刀,他地目标是薛八重,薛八重看到势头不妙,两名负责保护他的武士迎向龙渊,片急剧的金铁交击之声响彻夜空,三道银芒绞射翻腾,幻映出诡异而绚烂的团团华彩,在那耀眼的辉芒中,两条人影分自两个方向袭向龙渊,龙渊迅速向前一冲,又猝然回撤,和两人战在一处,两名武士的武功也绝非泛泛,薄薄的锋刃似一张恶魔的利嘴,贪婪的啮向龙渊颈项、双肩、肚腹、两腿,锐利的剑风带着周遭空气波荡不息,刮面生寒,剑势的来去快到了极点,快得使人震栗。
龙渊深深吸了一口气,面色越见凝重,身躯瞬间作出无数个角度不同的移动,敌人的剑刃却连连自他全身周侧擦过。像这样生死相搏的决战,龙渊已经经历了数次,现在已经能够保持冷静的心态,他两肘一靠,急旋出去,当他的足尖在地上如一个陀螺似的旋转,刀锋已带起一道耀眼的流光,似夜空中的殒星千万,纵横交织的射向右侧武士,此时左侧武士挥剑过来接应,逼迫龙渊刀式运行到中途,不得不回手来防他。
龙渊清楚要想破去两人的联手,必须先行除去其中的一个。他侧身自两人夹击的缝隙中倒飞出去。在两名武士都以为龙渊要后退之时,他却再度冲了上来,一片浩烈的光河绕身而起,似是怒江决堤,狂浪滚滚,令人生起一股束手无策的无助感觉,周遭的空气被他旋转的刀气,挤压了出去,发出一阵阵尖锐得足以撕裂人们耳膜的啸声,强大的压力猝然排挤,宛如寰宇间的重量一下子全已集中于此。全力施为的一刀再度劈向右侧的武士,那武士挥剑去格挡龙渊的一刀,龙渊变招之快远远超出他的想像。刀锋一转,改劈为刺杀,刀锋从这名武士的右肋下刺了进去。
龙渊刺杀这名武士的时候,脚步向前跨出,利用武士的身体挡住另外一名武士的进攻。从武士的身体内抽出长刀,带血的刀锋与另外那名武士攻来的长剑撞击在一起,满是鲜血的刀身由于震动,而泛起一层迷蒙的血雾。
伴随着陈武阳的一声怒吼,黑虎的偌大头颅被他一刀劈开,鲜血和脑浆四处飞溅,陈武阳表现出的超强武力让在场的敌人无不胆寒。
看似最为粗鲁的焦横却是最先逃离的一个,他带着手下两名武士向楼梯口处逃窜,薛八重看到自己的手下已经被龙渊杀死一个,更是吓得心惊胆颤,他跟着焦横向楼梯口处逃了过去。
龙渊奋起神勇,一刀刺入和自己对战那名武士的面门,抬起右脚将他的尸身远远踹了出去。目光觑定尚未来及逃走的龚致远,挥刀向他冲了上去。
=却想不到几个回合之间,陈武阳已经将两人全部干掉,原本他们在人数上占有优势,可是焦横和薛八重无心恋战已经率先逃离,现在只剩下了不及逃走的龚致远。
=|十名弟兄,你们只要敢对我不利,也别想活着走出去!”
龙渊冷笑道:“他们没有机会!”
致远呼救的同时,守候在竹楼外面的三十多名武士同们知道主人定然遇险,慌忙向竹楼内一拥而去。
一支箭镞宛如划破黑夜的流星,从西北角竹楼之上射出,穿越一名武士的颈部,带着他尚未冷却的血液深深钉入一旁武士的部,两人闷哼一声便倒了下去,周围的武士还没有从震骇中惊醒过来,又有两名武士中箭丧命,如此骇人的箭法,已经吓得这帮武士魂飞魄散。
“他在那座竹楼上……”一名武士指向竹楼,话还没有说完,一支羽箭便从他张开的嘴巴内射了进去,镞尖贯通他的后颈,一滴鲜血缓缓从尖端滴落下去。
乌云密布的夜空猛然闪过一道曲折的电光,这瞬间,映射出在场武士因为惊恐而变得惨白的面孔,狂风吹起,狐狸窝平缓的山坡之上绿草宛如海浪般起伏,电光熄灭又是一片漆黑,沉闷的雷声隆隆而起,响到中途,猛然炸起一个霹雷,在众人的头顶炸响。
风势在电光中变得越来越大,夜空中无数条雨道,扯天连地垂落下来,因为雨势过大,看不清雨线,只看到一大片水幕,视野在雨中变得模糊,从地上反射起无数的箭头,竹楼屋檐上落下了千万条瀑布,转眼之间,天地已经分不开,空中大雨瓢泼,地上沟壑横流。
电闪雷鸣中,焦横和薛八重几乎同时冲出竹楼,秦晖屹立在竹楼之上。目光透过一层层水幕,毫无疏漏的把握住从门前冲出地两道身影,弓如满月,箭似流星,箭镞穿透雨幕,而速度未见丝毫的减慢,薛八重似乎意识到不妙,面孔刚刚转过去。镞尖已经高速贯入他的前额。薛八重瘦小的身躯在雨中剧烈的颤抖了一下。然后缓缓向下倒去。
焦横眼睁睁看着薛八重死在自己的面前,瞳孔因为惊恐而骤然扩大,他猛然将身边的武士推到自己身前,有一支羽箭从那名武士的胸口射入,余势不歇,贯通那名武士地身体镞尖射中焦横地右肋,疼痛让焦横发出一声惨叫。他忍痛将羽箭从体内拔出,然后片刻不停地冲入人群之中,他知道,只有进入人群,方才能够很好地隐蔽自己,躲过追命箭的射杀。
十多名武士在暴雨的掩护下已经冲入秦晖所在的竹楼,秦晖转过身去箭瞄准为首武士近距离施射,箭镞射入那名武士的胸膛。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的身体向后倒去。
两名武士已经冲到秦晖地身前。秦晖冷哼一声躲过他们先后攻至的长刀,长弓一挥,将左侧武士的脖颈套入其中。弓弦反绞,那名武士被活活扼死在弓弦之下,又有三名武士同时围了上来,秦晖哈哈大笑,双足在地上用力一蹬,身体向后倒飞出去,在虚空之中,秦晖从身后抽出三截分解的长枪,以最快的速度连成一体,身体在距离地面还有两丈之时,螺旋形旋转,手中长枪笔直前伸,和他的身体连成一线,整个人宛如一支利箭一般射向下方的人群。
秦晖周身凛冽的杀气将周围地雨线激扬而起,远远望去有如一团雨雾包绕在他地周围,雨雾的最前方灌注全力的枪尖宛如星辰般明亮。
首当其冲地那名武士避无可避,挥动手中的朴刀向枪尖砍去,光影闪处,血腥四溢,红色的鲜血涌泉般从武士的后心喷射而出。
秦晖奋起神威,将武士的身体高高挑起,向人群之中摔落,武士的尸体连续撞到了两名同伴。
四柄长刀分从不同的角度砍向秦晖,秦晖单臂弧旋挥出,在雨幕中划出一道亮丽的弧线,不等对方的长刀靠近自身,枪尖已经先后刺透敌人的咽喉,四名敌人逐一向后倒去,秦晖冷哼一声,反手一枪向身后戳去,正中一名想要偷袭他的敌人,枪尖起落,一道红色的血线从敌人的颈部喷出。
银蛇般狂舞的闪电撕裂了漆黑的夜幕,照亮了秦晖冷酷而英俊的面庞,他的目光觑定混在人群中拼命逃离的焦横,右足猛然前跨,脚下积满的雨水被他全力的一跨激扬而起。
=:的攻击从后方又至,龚致远仓促之中,一个极其狼狈的翻滚方才逃过龙渊夺命的一刀。陈武阳大吼一声,手中长刀卷起一团光雾,中途那团光雾忽然集中成一线,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刺向龚致远的前胸,龚致远足跟蹬地向后疾撤,只觉前胸一凉,刀锋已经刺入半寸,一股巨力沿刀传来,重重撞在他的胸口,龚致远‘哇!’地吐出一大口鲜血。
这种时候龙渊才不会讲究什么单打独斗,从侧方又是一刀劈了过去,致远躲避不及,左肩又被龙渊砍中,鲜血飞溅,哀号着退向后方。
陈武阳和龙渊交递了一个眼神,这一击必然要毙敌于刀下。
“且慢!”龚致远大叫道:“我……我什么都可以给你们……”
“太晚了!”
=:
龙渊双目圆睁,流露出不可一世的杀机与霸气,长刀阻挡住龚致远亡命的一击,随即向下一个斜行的削杀,龚致远的腹部被划开一个巨大的血口,他充满惊恐的伸手捂住伤口,鲜血却汨汨从他的指缝中冒了出来。
=||下来,抓住龚致远的头颅大踏步走向窗前,将那颗血淋淋的头颅扬起,大声吼叫道:“都给我仔细看着!龚致远已经死了!”
夜空中一道闪电划过,映射出那颗失去生命力的惨白头颅,鲜血仍
裂地颈部不断滴下。那些仍然坚持战斗的武士。看境,信心已经完全被摧垮,再也无心恋战,一个个慌忙向狐狸窝外逃去。
秦晖对焦横仍然紧追不舍,焦横知道自己根本无力摆脱秦晖的追杀,索性停下脚步,举起九环大刀,怒吼道:“来!老子跟你拼了!”
秦晖的唇角露出一丝冷酷的笑意。长枪宛如天外惊虹般向焦横的胸膛射去。
“当!”地一声尖锐的鸣响。焦横用宽厚的刀身挡住秦晖地一枪。强大地冲击力让焦横立在地上地双足向后滑动起来,雨水在他的脚下形成两道白线,他无力摆脱秦晖的攻击,枪尖魔法般附在了刀身之上,秦晖脚步的节奏越来越快,长枪推着焦横急速向后撤退,焦横知道自己的武功和对方相差太远。他的目光中充满了绝望,他已经看不到活下去的希望,后背重重撞击在一棵大树之上。
秦晖强大地内力集中在枪尖之上。
“娘……”焦横在最后的关头竟然说出了这样一个字。
九环大刀寸寸碎裂,枪尖突破了阻碍,全力向焦横的心口刺去。
“住手!”一个愤怒的女声在远处响起,秦晖的枪尖凝滞在焦横胸膛皮肤上,雨水混合着冷汗沿着焦横的面庞缓缓流下,他似乎听到了死神的脚步声。
刀无艳一手抓着赵子服。一手握着短刀抵在他的颈部要害。怒喝道:“你若敢杀了焦横,我便让这死瘸子血溅当场!”
秦晖怒视刀无艳,目光并没有流露出任何地退让。
龙渊和陈武阳也从竹楼内走出。看到眼前地情景两人都是一惊。
赵子服的脸上却带着微笑,仿佛被人用刀顶着脖子的并不是他一样,他笑道:“秦晖,你别理她,一枪将焦横捅死就是!”
刀无艳怒道:“死瘸子,你不想活了?”
赵子服嘿嘿笑道:“今晚这件事发生以后,所有人都知道是你刀老板设下地这场局,就算我死了,你刀无艳在回龙沟也呆不下去。”
刀无艳咬牙切齿道:“都是你这死瘸子害我!”刀锋不禁向下压了压,割破了赵子服颈部的皮肤,一缕鲜血沿着刀锋流了出来。
赵子服在龙渊心中的地位何其重要,看到眼前情景,他不禁关切道:“刀姐姐,你先放开赵先生再说!”
刀无艳怒道:“你这个奸猾歹毒的东西,枉我刀无艳对你如此热心相助,却想不到你狼子野心,竟然设下陷阱来害我!”
赵子服又叹了口气道:“这件事怨得谁来?只怪公子视你为姐姐,一力阻止我们杀你,不然焉有这件事发生。”
“死瘸子,你果然歹毒!”
赵子服笑道:“承蒙刀老板夸奖,你既然这么恨我,为何又不敢下手?其实想想,我也为你难过,如果不是你出面相邀,他们怎会来到狐狸窝,又怎会无辜送了性命,若是我没有猜错,那些逃走的武士很快就会搬来救兵,将你的这间小小狐狸窝碾成平地!”
“住口!”刀无艳显然被赵子服说中痛处。
赵子服泰然自若道:“事情既然已经发生,还是尽快想出解决之道,无论你愿不愿意,咱们现在已经成了一条线上的蚂蚱,跑不了你也蹦不了我!”
刀无艳目光中的杀机渐渐隐去,赵子服虽然可恶,可是他所说的每一句话确是实情,事情已经闹到这种地步,变得覆水难收,在别人的眼中必然将自己和他们看成同盟。
龙渊大声道:“刀姐姐,我向你保证,今晚过后,你在回龙沟的利益决不会有半点减少。”
刀无艳心中又是一阵松动。
赵子服微笑道:“乱世之中,胜者为王,我家公子无论智谋还是勇武都远在他们之上,刀老板跟我们合作,日后所获得的利益只怕会更大一些。”
刀无艳看着赵子服有恃无恐的模样,恨得牙痒痒的,却偏偏不敢下手,她冷冷道:“用不了多久,他们的援军就会攻来,我们连命都不知道能不能够保住,还谈什么合作?”
龙渊充满信心道:“此时富贵盐场应该已经落在我们的手中,刀姐姐不妨跟我们先撤入盐场,其他的事情稍后再说。”
刀无艳咬了咬下唇,终于作出决定,正如赵子服所说,无论她愿不愿意自己已经被推到风口浪尖之上,现在龚致远和薛八重的手下恨自己恐怕多过龙渊那帮人。她的目光转向焦横:“你们先放开焦横!”
龙渊点了点头道:“焦横,我们可以暂时不杀他,不过却不可以放他走!”
刀无艳暗自叹了一口气,将架在赵子服颈上的短刀放下,怒视赵子服道:“死瘸子,这笔账,我早晚都要跟你算清楚!”
赵子服微笑道:“子服随时恭候!”
因为担心敌人的援军到达,他们不敢在狐狸窝久留,简单收拾之后,匆匆向富贵盐场的方向而去。
还没有看到富贵盐场的高墙,便听到风雨中传来的阵阵喧嚣之声,透过层层的雨幕,看到富贵盐场的火井在风雨中熊熊燃烧着,走近一看,却见富贵盐场的高墙上燃起了近百支火炬,狄惊雷站在门楼之上,双臂将一名武士的身体高举过顶,高声怒吼着:“去死吧!”,那名武士惨叫着被从高处扔了下去,落地之时已经是骨骸俱碎,惨死当场。
渊大喜,知道狄惊雷等人已经顺利得手。一旁的刀寒,看来龙渊这帮人早已做好了一切的计划,杀掉回龙沟的三大巨头只是他们的第一步,占据整个回龙沟才是他们最终的目的,自己糊里糊涂的钻入了他们的圈套,现在已经骑虎难下。
龙渊高声喊道:“大哥!开门!”
狄惊雷看到龙渊等人平安返回,当真是大喜过望,慌忙率领那帮苦役,将富贵盐场的大门打开,迎接龙渊一行入内。
近三十名武士被五花大绑跪在盐场的空旷地带,刚才被扔下去的那名武士是因为在混乱中杀死了多名苦役,激起了众怒。狄惊雷低声向龙渊道:“兄弟,盐场的形势已经控制住了,钟大海的这帮乡亲真是心齐!”
龙渊点了点头,他缓步走上门楼,目光扫过那三百多名苦役民工,流露出怜惜和痛心的神情,龙渊声音沉痛道:“乡亲们,你们受苦了,这富贵盐场原本就是我大哥的产业,这些年被盗贼强行占去,今日我们过来便是为了夺回盐场,将你们从水深火热之中拯救出来!龚致远和薛八重已经被我杀死,焦横也被我们抓住,不过他们的爪牙还在,用不了太久,他们就会集合力量攻击富贵盐场!”
此言一出,那帮苦役吓得脸色剧变,长期以来他们都被这帮强盗欺凌盘剥,如果不是被逼到了绝境,也不会在钟大海的号召下反了。可是冷静下来听到大批敌人就要到来,一个个顿时害怕了起来。
龙渊大声道:“大家不用怕,他们来一个,我们便杀一个,来一千个我们便杀他一千个,富贵盐场院墙高阔,敌人没有那么容易能够攻进来,想要活下去。就要拿起自己地武器。跟他们拼下去!”
钟大海率先高叫道:“黄公子说的对。我们跟那强盗拼了,大不了就是一死,也好过窝窝囊囊的困在这里,继续猪狗不如的日子!”众人齐声应和。
龙渊大声道:“我对天发誓,只要大家联手渡过这次劫难,我便会给你们自由,帮助你们返回家乡!”
龙渊适时地抛出这最为诱人的条件。所有苦役民工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对他们来说自由无疑是最珍贵的礼物。
狄惊雷大吼道:“兄弟们,今晚我们挺过这一仗,明天日出之时,便是你们重获自由之日!”
所有人的血液同时沸腾起来:“还我自由!”
“还我自由!”宛如山崩海啸般席卷了整个漆黑地夜空,夜雨正急,火炬在风雨中摇曳,映红了一张张激动地面庞。
刀无艳听到这雄浑激动地声音。内心不禁颤抖了一下。她此时方才认识到龙渊的厉害之处,难怪他们寥寥几人便敢掀起这场血雨腥风,他们已经看出苦役方才是控制回龙沟最大的力量。掌握这帮苦役的民心,等于掌控了回龙沟最强大的力量,刀无艳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内心中忽然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幸亏自己没有站在他们地对立面。
赵子服懒洋洋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刀老板,想不到我们终于可以并肩战斗了!”
刀无艳看着赵子服丑怪的面孔,不禁怒从心来,这死瘸子,独眼龙,满肚子都是阴谋诡计,等这场风波过去,自己一定要抓住他痛揍一顿。
焦横被反剪双手捆住,由秦晖负责看守着他,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他的情绪反倒冷静了下来,低声道:“集合三家的武力,大概有两千五百人,这富贵盐场守不住!”
秦晖冷冷看了他一眼,并没有理会。
焦横又道:“我不怕死,可是家里还有老娘,还有妻子,只要你们放过我这一次,我焦横愿意交出所有的财产!”
赵子服从一旁走了过来:“焦老板,辛苦经营了这许多年,怎么舍得将财产全都交出来?”
焦横叹了口气道:“财产跟性命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赵子服微笑道:“其实公子看重的乃是回龙沟这块地盘,对你的盐场并没有太多地兴趣!”
焦横从赵子服地话中隐约捕捉到了什么,低声道:“赵先生帮我!”
赵子服意味深长道:“帮你当然可以,不过要看焦老板会不会做?”
焦横抿起嘴唇道:“赵先生可否为我指点迷津?”
赵子服凑到焦横的耳边:“回龙沟论到实力,要数你、薛八重和龚致远三人最强,现在他们两个都死了,你自然是实力最强大的一个。”
焦横脸色骤变颤声道:“不敢……”
赵子服微笑道:“焦老板是聪明人,今晚地情况你从头到尾都看得清清楚楚,公子宏图大志,一个小小的回龙沟他根本不会放在眼里,焦老板如果选对立场,日后公子发达之后,定然会将这回龙沟交给你打理,该怎样做,不用我再教你了吧?”
焦横用力咬了咬嘴唇,他下定决心道:“先生给我纸笔,我马上写信给我二弟,让他率领武士从后方攻击薛、龚两家的后方。”
赵子服大喜过望,拍了拍焦横的肩头道:“识时务者为俊杰,焦老板果然是明智之人!”他向秦晖道:“为焦老板松绑!”
二更时分,得知噩耗的三家,集合两千多武士将富贵盐场团团围住,为首的一人乃是龚致远的助手徐亮,刚刚来到富贵盐场,便下令手下人开始攻门,在百余名弓手的掩护下,二十多名武士抬着一根巨木向大门处冲了过来。
狄惊雷和秦晖对望一眼,两人在门
弓搭箭,瞄准了巨木下的武士,箭镞射出。有两名倒地。圆木失去平衡,顿时滚落在地上,三名武士不及放手,竟然被压在巨木之下,发出惨痛地哀号。
对方阵营射出的羽箭,也有不少命中了高墙上的苦役民工,徐亮大叫道:“给我冲上去!”千余名武士也不管什么战术战略,一窝蜂向富贵盐场的大门冲去。又有人抬起那根巨木。向大门狠狠撞击了过去。沉闷的撞击声中,大门上灰尘簌簌而落。
陈武阳大吼道:“守门!”五十多名民工在钟大海的率领下,举起沉重的盐块向下方砸去,那些盐块和礌石无异,下方不及逃避的武士被盐块砸中头顶,脑浆迸裂,命丧当场。
龙渊看着外面地战局。眉头微微一皱,低声道:“焦横地手下好像没有什么反应?”
赵子服微笑道:“张方已经前去送信,如果不出意外,焦峰应该会突然倒戈!”
狄惊雷拉开他地强弓,瞄准远方的徐亮箭镞直射出去,那徐亮离得距离实在太远,狄惊雷射程虽远,羽箭在距离徐亮一丈处终于力竭。落在了地上。饶是如此。徐亮也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吓得向后又撤了十丈左右,方才叫嚣道:“快把大门撞开!”
盐块雨点般从院墙上砸落。那些武士好不容易才组织起有效的攻势,圆木重重撞击在大门之上,大门承受不住这全力的冲击,粗大的门从中折断,两扇大门从中洞开。
陈武阳大吼道:“火!”十多名民工从早已煮沸的油锅中舀出热油,居高临下泼了下去,热油落雨般洒落到门前,冲在最前方地那帮武士被热油淋到,惨叫着四处逃散,转眼之间门前的地面已经遍布热油,可油锅也已经见底。
敌人在短暂的退缩之后,重新集结到大门处,挥舞着武器冲入已经破损的大门。
秦晖傲然站立于大门前方,双臂拉开长弓,燃烧的火箭紧扣于弓弦之上,箭似流星,目标不是敌人,而是他们脚下的土地,火箭深深射入浸满热油的地面,以火箭为中心,一个巨大的火圈向四周扩展蔓延开来,几十名先发进攻地武士顿时落入火海地包围之中,惨叫声此起彼伏,有人当场被烧死,还有几名燃烧的火人从火海中逃脱出去,疯狂在泥水中打滚。
决战就在眼前,秦晖挺枪在手,威风凛凛的站在风雨之中,大声吼叫道:“谁先来送命!”
春雷般地怒吼让徐亮内心为之一颤,他下意识的向周围看了看,己方的人马要数倍于对手,眼前遇到的只不过是小小挫折,更何况大门已经被攻破,胜利距离自己只有一步之遥。稳定了一下心神,徐亮大声命令道:“兄弟们!用土包掩盖门前大火,冲进去给我杀光他们!”
此时后方的队伍突然陷入一片混乱之中,身边武士惊慌失措地禀报道:“二……二当家……焦峰的人马竟然向我们攻打起来了!”
“什么?”徐亮难以置信的回身望去,却见焦峰引领着手下的五百多人,向己方突施辣手,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有百余名武士已经被斩杀于当场。
龙渊在门楼之上已经看清了外面的一切,他大声命令道:“兄弟们!是向那帮混账东西讨还血债的时候了!冲啊!”
震彻天地的叫喊声从静夜之中响起,狄惊雷秦晖两人一马当先,引领着苦役民工从战火之中冲了出去,秦晖躲过一名武士刺来的长矛,反手一枪刺透了对手的咽喉,狄惊雷在他身边策应,手中巨剑以无可匹敌之势,连续砍下三名武士的头颅。
秦晖以足尖挑起长矛,踢向狄惊雷的方向,大声道:“射人先射马!”
狄惊雷左手接住长矛,右手用力将巨剑插入脚下的地面,暴吼道:“擒贼先擒王!”,扬起长矛觑定人群中的徐亮,奋起全身的力量,猛然将长矛投掷了出去。秦晖连出两枪,将试图趁机偷袭狄惊雷的两名武士刺杀于面前。
长矛破空射去,让人难以置信的速度破开夜幕和层层雨幕,被雨水洗刷一新的矛头,在和空气剧烈的摩擦中发出夺目阴冷的寒光,狄惊雷的目标并非射马,而是要一矛将徐亮射杀于当场。
徐亮感受到这股凛冽的杀机,他的目光定格在空中的长矛上,流露出难以言喻的惊恐,左手的青铜护盾迅速扬起,高速行进的长矛携万钧之力撞击在青铜护盾之上,半寸厚度的护盾,在长矛的强大攻击下,竟然如绢帛般脆弱,矛头突破护盾,余势不歇,深深射入徐亮的前额之中,徐亮发出惊恐而凄惨的大叫,他的身体被矛身巨大的力量从马上冲击了下去。失去生命力的双目中写满了惊恐。
狄惊雷和秦晖看到一击毙敌,同时爆发出一声欢呼,两人举起武器大踏步向敌人阵营中冲去。
徐亮的死亡摧垮了这帮武士团的最后信心,有武士已经开始向远处逃离,胜负马上明朗,现场到处都是一片惨叫哀号之声,许多武士知道大势已去,干脆弃去了武器,跪倒在地上举手投降。
不到半个时辰,富贵盐场的这场战斗便已经接近尾声,龙渊一刀劈翻了面前的最后一个对手,目光落在一名骑马的壮汉身上,那汉子正是焦横的同胞兄弟焦峰,两人外表生得极像,只不过焦峰比起焦横更为魁梧雄壮一些。
焦峰也直愣愣地看着龙渊,大声道:“我大哥呢?”
龙渊微笑道:“他在盐场内负责坐镇!”
焦峰点了点头,翻身下马,和龙渊等人一起走入富贵盐场。
焦横已经重获自由,正在和赵子服悄悄谈着什么,在外面战斗的如火如荼之时,赵子服也不失时机的对焦横进行着一场心理上的攻坚,他已经看出焦横并非穷凶极恶之辈,今日如果不是他及时倒戈,这场胜利也不会来得如此顺利。
“大哥!”焦峰欣喜万分的向焦横走去,他虽然收到了焦横的亲笔书信和信物,可是仍然不敢相信焦横会突然兴起对付薛八重和龚致远两人的心思,毕竟在此之前焦横并没有透露给他这个惊人的计划,他隐约猜到焦横有可能被人胁迫,可是他和焦横兄弟情深,为了救大哥的性命,就算是个圈套他也不得不尝试一下,如今亲眼看到焦横无恙,心中的感慨实在难以用言语来形容。
两兄弟双手紧紧相握,焦横此时内心实在是复杂到了极点。
焦峰拉着焦横的手走到一旁,低声道:“大哥!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焦横摇了摇头:“兄弟,我早有除去他们两家的意思,这次是我和刀老板、黄公子一起合谋。为了谨慎起见,之前并未向你吐露实情!”见识到龙渊等人地手段之后,焦横已经死心塌地的接受眼前现实,就算给他机会,他也不敢和龙渊这些人作对。
焦峰松了一口气道:“大哥没事就好!”
龙渊缓步来到刀无艳的面前,微笑道:“刀姐姐还好吗?”
刀无艳不无嗔怪的瞪了龙渊一眼,然后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你这小子,真够狡猾!”。她抿了抿嘴唇。芳心中暗暗盘算。以后除了合作,她已经没有任何的选择。
龙渊道:“刀姐姐放心,日后这回龙沟由我们共同掌管,其中的具体事务还要劳烦你和焦横,我说过,你们的利益决不会受到任何地损害。”
刀无艳轻轻点了点头,龙渊这是在给自己吃宽心丸。不过以他地智慧和能力应该远在龚致远等人之上,回龙沟落在他地手上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龙渊向赵子服招了招手道:“赵先生,将你的想法和刀老板、焦横他们谈谈!”
赵子服一瘸一拐走了过来,刀无艳看着他一脸猥琐的笑容恨不能将他的门牙拔光,焦横焦峰兄弟也来到赵子服身边。
却见龙渊走上门楼,傲立于风雨之中,大声道:“兄弟们!我答应过你们,从现在起。你们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自由了!”
在场苦役民工发出一阵欢呼。一张张苦难的面孔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龙渊道:“今晚大伙儿好好地吃上一顿,休息一夜,明日上午。发给每人二十两路费,送大家返回故乡!”
欢呼声掌声再次响起,龙渊之所以说出这番话是有把握的,刚才狄惊雷悄然告诉他,在富贵盐场的府库之中,发现了几万两白银,相信这些银子只不过是冰山一角,在掌控所有盐场之后,财富将会大量增加。
龙渊又道:“兄弟们,这盐场还是要继续下去,如果有愿意留下干活的,我们双手欢迎,每月会发给你们工钱,每年会安排你们返家探亲,工钱方面,一定会做到合理优厚!”
这帮民工大都已经被过去的残酷剥削吓破了胆子,没有人主动表示要留下,龙渊点了点头道:“大家都累了,烧火灶饭,吃饱喝足了,明儿送你们返家!”
钟大海来到赵子服面前跪下,含泪道:“恩公大恩大德,我钟大海永世不忘!”
赵子服慌忙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小兄弟,别说这么多的客气话,现在正值乱世,谋生不易,如果你们信得过我,返乡省亲之后,可以回来做工,回龙沟的任何一家盐场,大门都将永远向你们敞开!”
钟大海默默点了点头。
焦峰目瞪口呆道:“若是将这些民工都放走了,谁来煮盐?谁来干活?大哥!”
焦横心中比他要清楚的多,他笑着向赵子服道:“赵先生,请转告公子,这些苦役地遣散费还是由我来出!”他不失时机地表白心迹,证明自己对龙渊绝无贰心。
赵子服微笑道:“焦老板真是明白人,呵呵,其实用不了花这么多的!”
刀无艳瞪了赵子服一眼,小声骂道:“阴险小人!”
赵子服不以为意,淡然笑道:“刀老板也想出一份力吗?”
“出你个头!”刀无艳没好气道。
赵子服呵呵笑道:“龚致远和薛八重死后,回龙沟如果缺乏有效的统管,必将陷入一片混乱之中,公子地意思是,由咱们三家出头,将所有的盐场统一管理,这方面的经验,刀老板和焦老板自然是多一些,以后盐场的经营账目全都公开,所获得的利益,由我们三家均分如何?”
焦横和刀无艳都是内心一喜,这样好的条件是他们做梦都没有想到的,焦横原本在三家中便实力最弱,这样一来他所获得的利益要比过去还要多,刀无艳虽然和盐场的关系很好,可毕竟无法从中获得巨额的利益,现在等于成为盐场的老板之一,她得到的远比焦横还要多。两人不是傻子,遇到这种好事反倒犹豫了起来,龙渊花费这么大的代价得到回龙沟,怎么可能甘心给他们分摊利益呢?
艳道:“死瘸子,你究竟打什么坏主意?会那么便宜
焦横虽然没有开口。可是心中也是充满疑虑。
赵子服的目光望向门楼,却见龙渊正站立在门楼之上,仰首望天,阵阵闪电勾勒出他卓尔不群地英武轮廓,赵子服低声道:“你们以为,小小的回龙沟就能够让公子满足吗?”
刀无艳内心一震:“难道……他想要整个西荒?”
赵子服微笑道:“良禽择木而栖,听赵某一句话,跟公子合作。你们决不会后悔!”
萧牧野怒吼道:“什么?”
礼部侍郎尹原平黯然道:“蓝循将我们派去的使臣全部杀死。把他们的头颅全都送回来了!”
萧牧野右手紧紧握住剑柄:“蓝贼当真可恶!”
尹原平道:“他还让人传言过来。绝不承认我们拥立显王为帝!”
萧牧野冷哼一声:“此事由不得他!”略一沉吟后又道:“我大哥知道这件事情吗?”
尹原平摇了摇头道:“王爷去了新宫那边,查看登基大典的筹备情况,我还没有来及告诉他!”
萧牧野低声道:“看来蓝循果然要跟我们对着干!”
门外忽然传来通报之声,却是萧牧野的岳父宋京石到了,他慌忙出门相迎,宋京石已经知道了使者被杀的消息,向萧牧野微笑道:“牧野。我不进去了,咱们爷俩儿在湖边走走!”
萧牧野点了点头,陪同宋京石沿着湖畔漫步,宋京石道:“蓝循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
萧牧野叹了口气道:“想不到蓝循竟然连使臣都要杀!”
宋京石笑道:“其实我们早有心理准备,不然也会想起要将廖其园送过去。”
萧牧野也不禁笑了起来:“岳父大人,蓝循那边我们该怎么去做?”
宋京石道:“蓝循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没有看清我们地实力,说穿了。他根本没有把你们兄弟放在眼里。”
“不错。这件事不能这么算了!”
宋京石微笑道:“蓝循地事情并不重要,咱们和蓝循之间有那帮乱贼相隔,短时间内不会发生直接地冲突。有个好消息,郭北山今日已经从梁靖那里返回,我刚刚去见过他,显王登基之日,他会派特使过来。”
萧牧野不无感慨道:“梁靖比蓝循要明智得多。”
“那倒未必,梁靖现在是两不得罪,他巴不得我们跟蓝循冲突起来,若是真的打起来,他才是最大的获益者。”
“显王登基岂是他能够阻止了的?”
宋京石停下脚步,低声道:“牧野,其实我有个想法,显王登基之事暂且押后也好。”
萧牧野皱了皱眉头:“岳父大人为何会突然产生这样的想法?”
“你有没有留意到廖其园那帮从康都逃来的老臣子,借着显王登基之事正在大做文章,趁机拉帮结派,培养自身的势力。”
萧牧野冷笑道:“几个跳梁小丑而已,他们翻不起什么风浪。”
“不要小看了那帮人地力量,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如果任由他们在你大哥面前胡说,早晚会兴起巨大的风浪。”
“我大哥应该不会那么糊涂!”
宋京石意味深长道:“我怕得不是他糊涂,而是他装糊涂!”
萧牧野目光一凛,他自然听出了宋京石的言外之意。
宋京石道:“廖其园、林恒安那帮人究竟是什么货色,你大哥不会不清楚,他既然清楚,却仍然对他们委以重任,就不能不让人猜度他的想法和用意。”
萧牧野笑容有些勉强道:“岳父多虑了。”
宋京石道:“我并非有意在你面前搬弄是非,离间你们兄弟之间的关系,我只是想让你凡事都多为自己考虑一点。”
萧牧野点了点头:“孩儿谨记岳父大人的教诲。”
宋京石道:“当务之急并非是扶持显王登基,他只不过是个傀儡,放在那里大家心知肚明就是,至于那个仪式还是等恰当的时候再举行,我以为,你应当首先稳固萧家的地盘,宣城地唐瀚那里也需要走动走动,我方与女真之间一直都是剑拔弩张,现在大康四分五裂,女真人在北方蠢蠢欲动,昨日曦君捎信过来,说近几日在北疆边境发生了多起女真人滋扰地事件。她担心今夏女真人或会南进。”
萧牧野眼前浮现出宋曦君清秀的面庞,内心中一股暖流涌起,他低声道:“下月我就会返回北疆,加强那边的防守。”
宋京石微笑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控制住北疆地兵权,等于控制了这片土地的命脉。”
萧牧野沉默了下去,过了许久方才道:“我回头会和大哥商量,延后登基大典之事。”
宋京石道:“这些日子我让人仔细盘查过庆典筹备的账目,发现林恒安从中捞了不少的好处,证据我都记在这上面了。”他将一封奏折,悄然递给萧牧野,萧牧野缓缓展开,看完那封奏折,内心中不禁怒火填膺,咬牙切齿道:“这混账东西当真死性不改,竟然侵吞了十五万两银子。”
宋京石低声道:“证据确凿,不容他抵赖!”
“我马上奏明大哥!”
宋京石微笑道:“摄政王必然会回护他,假如你真的想解决这件事不如……”
萧牧野从宋京石的眼神中似乎悟到了什么,压低声音道:“先斩后奏!”
牧野在新宫的永和殿广场见到了他的大哥,萧牧远在陪同下检查工程的进度,廖其园正在向他禀报登基大典准备的情况,看到萧牧野,他微笑着迎了上来:“牧野,你来得正好,听说郭北山已经回来了?”
萧牧野点了点头,低声道:“蓝循那边也有了消息,派去的几名使臣全都被砍下了脑袋。”
萧牧远并没有表露出太多的惊奇,叹了口气道:“我听说了,蓝循看来这次是铁了心要跟我们对着干。”
萧牧野道:“过去爹爹在世之时,蓝循便和他结下深仇,隔阂很难消除。”
一旁的廖其园暗自庆幸,幸亏当初自己没去出使,不然被砍下脑袋的就是自己。
萧牧野道:“大哥,我想推迟登基庆典之事!”
萧牧远点了点头道:“我也在考虑这件事,其实龙玄骄已经上位,那仪式办不办都是小事。原本我是想借着登基大典之事,将多方力量都请到东都,大家坐在一起谈一谈,消除一下彼此间的误会,现在看来已经没有希望了。”
萧牧野心中一怔,想不到大哥对这件事看得如此透彻,他看了看廖其园,有些犹豫要不要说出林恒安的事情。
廖其园对萧牧野却是相当的忌惮,遇到萧牧野的眼神,慌忙满脸堆笑道:“其实对付蓝循还有一个方法!”
萧牧野打心底看不起这个只会阿谀奉承的家伙,冷笑道:“那倒要听听廖大人地高见了。”
廖其园道:“禁盐!”
“禁盐!”萧牧远两兄弟同声重复道。
廖其园不无得意的点了点头道:“大康最大的盐场全都位于东部沿海。只要我们禁止一切盐运外卖,蓝循不出一个月必然陷入混乱之中。”
萧牧野不由得重新审视了一下廖其园,这混蛋也并非全无本事,禁盐之计的确是一招妙棋,不过这种阴损的招数也只有这种小人才能够想出。
萧牧远道:“我们的盐业只占大康的一半,梁靖的地盘也产盐,而且我听说巴蜀私盐泛滥,就算我们禁盐。难保其他人不卖给蓝循。“
廖其园奸笑道:“平南王梁靖那里好说。既然他愿意和我们合作。禁盐之事对他百利而无一害,趁机削弱蓝循地力量,对我们两家来说都是好事,至于巴蜀那边地私盐,更不用考虑,那边地盐场各自为政,私盐贩卖途径不一。缺乏统管,根本形不成气候。”
萧牧野点了点头道:“好主意,梁靖想必会接受这个提议,这次就算整不死蓝循,也要让他褪层皮!”
萧牧远道:“廖大人,主意既然是你想出来的,这禁盐的诏书就由你来拟定,从今日起严格监管大康盐运。任何胆敢贩卖私盐的行径。无论轻重一律处斩!”
廖其园喜孜孜的走后,萧牧野方才道:“大哥要提防这家伙,小心他趁着这次禁盐之机。为自己捞取利益。”
萧牧远哈哈笑道:“兄弟过虑了,廖其园没有那么大的胆子。”
萧牧野心中暗自冷笑,林恒安借着筹备登基大典的事情已经吞没了十五万两银子,这件事情出来后,看看大哥会怎样说。
萧牧远道:“禁盐之事,并不可以持久。”
萧牧野深表赞同道:“禁盐太久,对我们地利益也有所损害,我相信梁靖那只老狐狸很可能会偷偷卖盐给蓝循,趁机发一笔大财!”
两兄弟相视大笑起来。
“将军找我有什么事?”林恒安看到中堂上悬挂的那幅猛虎,内心中不由得一阵阵发,萧牧野上下打量着他,唇角泛起一丝冷酷的笑意:“林恒安!你做得好事!”他扬手将那幅证据扔到林恒安面前,林恒安拿起那奏折,看清上面所写的一切,面孔顷刻间变得苍白,他双膝一软跪倒在萧牧野面前:“大将军……现在是非常时期,所有材料人工都在上涨,岂能用过去的标准来衡量,我冤枉啊,我林恒安若是贪污了一……”
“住嘴!”萧牧野怒吼道,林恒安吓得连未及说出的话咽了回去。
萧牧野双目之中流露出凛冽的杀机:“林恒安,你是我爹的门生,他向来视你如同子侄,想不到你竟然用这种方式来回报他老人家地器重!”
林恒安老泪纵横,连连叩首道:“大将军饶命,我林恒安只是一时糊涂,说到贪,我地确贪了一些银子,可是怎么也没有十五万之多,还望大将军明查!”
萧牧野冷冷道:“贪一两也是贪,在我眼中一两和一百万两没有任何的分别!”
“大将军饶命,我林恒安发誓,日后绝不再敢动半点贪赃枉法的心思,誓死效忠大将军!”
萧牧野平静道:“其实这件事原轮不到我来管,我还是将这件事告诉大哥,看看他如何处理这件事!”
林恒安涕泪直流,苦苦哀求道:“大将军饶了我这一次吧,这件事若是捅出去,我林恒安定然死无葬身之地。”
萧牧野故意道:“大哥向来都很看重你,想来他会从轻发落。”
林恒安用力摇了摇头道:“大将军放过我吧,大公子心机深厚,说不定这次真地会杀了我!”
萧牧野内心一怔,怒道:“你胡说什么?”
林恒安含泪道:“我和大公子相识多年,对他的了解只怕比你们兄弟间还要深一些,大公子对我们决不会讲什么情面!”|
萧牧野敏锐地觉察到林恒安定然有事情瞒着他,他不露声色的点了点头:“林恒安,看在我爹爹的份上,我放过你这一次。不过你要给我记住,日后千万不要被我抓住你地错处!”
恒安再度叩首道:“将军大恩大德,我林恒安没齿难结草衔环,涌泉相报。”
萧牧野不屑地笑了笑,那林恒安抹干眼泪,来到萧牧野身边,低声道:“大公子本想将显王杀掉的!”
萧牧野内心剧震。假如林恒安所说的一切属实。大哥的心机之深的确不可估量。他并未向自己说过想杀显王龙玄骄的事情,难道他在心底深处一直都想当王,只是在表面上作出谦让的假象?
林恒安压低声音道:“大公子心中最忌惮的其实就是大将军!”
萧牧野一把抓住林恒安地衣襟,将他拖到自己地面前,一字一句道:“你知不知道,单凭你这句话,我便可以将你碎尸万段!”
林恒安惊恐道:“我是真心为大将军考虑。绝没有其他地意思……”
萧牧野颓然放开他的衣襟:“你去吧!”
龙渊和赵子服、狄惊雷并辔驰行在回龙沟北洼窝内,从清晨起,他们便巡视了回龙沟内的盐场,经过这次的风波,回龙沟的大批苦役掀起了返乡高潮,三十多家盐场如今只剩下七家还能正常经营,其他的盐场全都处于闲置停业之中,形势的确不容乐观。
狄惊雷颇为懊恼道:“真是麻烦。想不到那帮民工走了个一干二净。现在这回龙沟变得死气沉沉。”
龙渊纵马驰向山岗,遥望回龙沟内冒出地地火,微笑道:“至少咱们已经有了安身之处!”
赵子服呵呵笑道:“公子说的不错。现在回龙沟的形势已经初步安定下来,焦横也死心塌地的加入了我们的阵营。再说了,单单是龚致远和薛八重的财富已经足够我们使用一阵子的了。”
龙渊的目光投向远方,他不会长时间地安心守在回龙沟中,下一个目标将是西荒。
赵子服道:“狄兄训练地那帮武士怎样了?”
狄惊雷道:“我只懂得上场拼杀,训练的事情我可不在行,主要是二弟和秦晖在做,他们从过去的那些武士中挑选了五百人,每日都在西洼窝地草场上训练。”
龙渊微笑道:“走!咱们去看看!”
赵子服和狄惊雷同时点了点头,三人纵马向西洼窝方向行去,来到中途,正遇到前来寻找他们的秦晖,龙渊勒住马缰,大笑道:“秦晖,我正要去找你哩!”
秦晖道:“公子,焦横和刀无艳全都到了富贵盐场,他们说有要事和你商量。”
龙渊点了点头,掉转马头道:“好,先去富贵盐场!”
刀无艳和焦横静静坐在富贵盐场的议事堂中,两人的表情都显得异常颓丧,焦横率先打破沉默道:“刀老板,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回龙沟三十八家盐场,现在能够勉强运行的只有七家,如果再不解决这件事,整座回龙沟就快荒废下来了。”
刀无艳白了他一眼道:“现在回龙沟的当家又不是我,你跟我说什么?”
焦横叹了一口气道:“自从富贵盐场的事情发生以后,我手下的那帮民工也不像以前那样听话,最近接连几次提出要增加工钱。过去下的定马上就要到交货的日子,到时候,我拿什么给人家交差?”
刀无艳冷冷道:“我不管别人的事情,总之,你要先把我要的货赶出来!”
门外响起龙渊爽朗的大笑声,赵子服笑眯眯的跟在他的身后,两人一前一后进了议事堂,刀无艳最讨厌的就是赵子服,忍不住狠狠瞪了他一眼。
龙渊来到刀无艳的身边坐下,微笑道:“怎么着,看你们一脸凝重,好像都有心事!”
刀无艳点了点头道:“自然有心事,回龙沟大半的盐场都已经关门,收了别人的定银,却没有东西交给人家,这一件件的事情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赵子服笑道:“刀老板不要着急,公子已经派人去外面招募工人,相信用不了太久时间,回龙沟的盐场就能够复产。”
刀无艳瞪了他一眼道:“过去那些工人是怎样来得,大家都心知肚明,现在你们放他们返乡,还给了他们路费,这帮工人早已是惊弓之鸟,哪有人愿意回来?”
龙渊呵呵笑道:“刀姐姐今日好大的怨气,我和赵先生今日在各大盐场巡查过,发现库中仍然有不少的存货,应该可以对付一阵子。”
焦横低声道:“那些存货根本不够,最近大单的生意络绎不绝,如果产量跟不上,就要眼睁睁看着白花花的银子溜走。”
龙渊颇感惊奇道:“想不到私盐的生意这么好做!”
焦横道:“公子只怕还不知道,大康刚刚颁布了禁盐令!”
龙渊和赵子服对望了一眼,彼此都流露出深深的喜悦。萧氏颁布禁盐令,也就意味着他们刚刚取得的回龙沟价值倍增,整个西荒,整个巴蜀,乃至整个大康的西部,回龙沟的盐产量当属第一。
龙渊沉吟片刻方才道:“平南王梁靖的领地本有盐场,萧氏禁盐对他没有任何的制约力。”
赵子服点了点头道:“萧氏这次禁盐极有可能是针对蓝循。”
刀无艳道:“我才不管他针对哪个!总之他禁盐,市面上的盐价势必上扬,我们挣大钱的机会就在眼前!”
焦横抱怨道:“可惜人工不足,就算那些钱送到我们面前,我们也没有足够的货去交给人家!”
龙渊淡然笑道:“这么说,你们二位今日来找我就是要人的?”
横脸色微变,龙渊之前一战便将回龙沟平定,他这条幸捡来的,龙渊这帮人虽然人数不多,可是实力深不可测,他对龙渊的敬畏发自内心。
刀无艳远比焦横要镇定得多,轻声叹了口气道:“这回龙沟也不是谁一个人的,有钱大家赚,这句话好像是黄兄弟自己说的!”
赵子服不屑笑道:“不就是缺少人工吗!这件事好办,我来处理。”
焦横道:“现在已经有几名货主来到了回龙沟,正逼着要货。”
赵子服大包大揽道:“以后再有来要货者,让他们直接过来找我,你只管监督产盐,其他的事情不用过问!”
刀无艳不屑道:“赵子服,你少吹大气,最多还有一月,所有货主就要杀上门来了,到时候,那场烂摊子你能收拾得了吗?”
赵子服看了看刀无艳:“刀老板这次表现的真是紧张,简直把盐场当成自己家一样!”
刀无艳怒道:“死瘸子,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赵子服笑道:“没什么,只是我听说,这几年大理的盐路基本上都从刀老板这儿经过,想必刀老板的需求一定很大。”
“你……”
龙渊霍然起身道:“不必争执了,明日开始,让那些武士暂时停止训练进入盐场,帮忙生产。”说完他便走了出去,赵子服笑眯眯向刀无艳和焦横道:“两位请便,我还有要事。就不陪你们了。”
刀无艳咬牙切齿道:“滚!”
龙渊站在富贵盐场的门楼之上,双手轻轻拍着箭垛,唇角却露出一丝会心地微笑。自从进入西荒之后,上天果然在处处眷顾着自己,刚刚有惊无险的拿下回龙沟,掌控了三十多座盐场,那边又传来萧氏颁布禁盐令的消息,这等于给自己送钱。只要解决了人工的事情。那产出的食盐会源源不断的变成真金白银。
赵子服来到龙渊的身边站着。学着龙渊的样子将双手扶在箭垛上,微笑道:“公子心情不好?”
龙渊摇了摇头,哈哈大笑道:“为何心情不好?萧家平白无故地给我送银子赚,我开心都来不及呢。”
赵子服点了点头道:“这件事当真是天赐良机,不过现在人工太少,如果不能及时找到足够地工人,等于让这个赚钱地机会白白流走。”
龙渊道:“刀无艳比我们都要着急!”
赵子服笑道:“我查过她的账目。狐狸窝根本就不是妓院,而是一座商行,这几年刀无艳都在向外做着大笔的私盐生意。”
“这个女人很不简单,趁着这次的机会好好查清楚她的背景!”
赵子服嘿嘿笑道:“明白!”
龙渊想起刚才的事情,有些好奇道:“赵先生,你去哪里找工人?”
赵子服凑到龙渊耳边道:“下次但凡来购盐者,只要能提供人工,便可以优先出货。这样或许可解燃眉之急。”
龙渊不禁大笑起来:“赵先生果然厉害!”
赵子服道:“这只是权宜之计。近期必须要招募大批的工人过来,方才能够抓住这次难得地契机。”
龙渊的目光忽然定格在远方,却见远处一支近百人的队伍正向富贵盐场走来。走在队伍最前方的正是钟大海,他们一个个衣衫褴褛,可是脸上却充满了希望。
赵子服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用力眨了眨眼睛,确信看到的一切竟然是真的,方才孩子般跳了起来:“钟大海!”
龙渊内心中涌起一股难言的激动,他忽然想起赵子服所说地那番话,天势果然站在自己地一方,就在他们一筹莫展的时候,事情往往会出现转机。
富贵盐场的大门缓缓打开,钟大海第一个冲到了盐场之中,来到龙渊和赵子服地面前跪下:“公子,赵先生,我钟大海又回来了!”
龙渊上前亲手将钟大海扶起,用力拍了拍他健壮的双臂,重重点了点头,他大声道:“兄弟们,我当初便说过,盐场的大门永远向你们敞开,我保证,你们在这里可以安居乐业,可以吃饱穿暖,绝不会受到任何不公正的对待!”
钟大海含泪道:“公子,是你从水火中将我们拯救出来,我们不懂得什么大道理,可是我们相信,跟着公子干,绝不会有错!”众人齐声应和。
尚未来及离开的刀无艳和焦横刚好看到眼前情景,两人都是惊奇到了极点,他们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这帮苦役竟然会去而复返。
赵子服哈哈大笑道:“你们以后也不要住在盐场,公子让人在北洼窝整理出一片房子,那里的环境更好一些,今日先去安顿,晚上我让人准备好酒好菜,给大伙儿接风洗尘,明日再说上工之事。”
钟大海这帮苦役过去在这里过得可谓是猪狗不如的日子,现在得到他们如此的礼遇,一个个感激涕零,他们之所以返回盐场,一是因为怀着报恩的心理,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世道艰难,谋生不易,现在盐场是龙渊掌权,在他们心中,是龙渊一手将他们从水火中拯救出来,和救世主无异,回来也不失为一个极好的选择。
赵子服将钟大海叫到一边,低声道:“大海,除了你们这次前来的一百多个兄弟,还有其他人过来吗?”
钟大海点了点头道:“徐二和我临乡,这次因为他老母病了所以要耽搁几天,他那里也有五六十人过来。”
赵子服笑道:“如此甚好,不过我们的人工还是有些不足。”
钟大海道:“赵先生,今年家乡大旱。我回去方才知道,乡亲们饿死不计其数……”说
,钟大海眼圈儿都红了。
赵子服深表同情的拍了拍钟大海地肩膀,低声道:“大海,这回龙沟虽然偏僻,可是毕竟能够吃饱穿暖,若是你乡亲中有愿意来此做工者,我们定然欢迎。”
“真的?”
“自然是真的。今晚你歇一歇。明天我给你准备好银两。去将你的乡亲们带来这里,只要给咱们回龙沟出一份力,咱们就不能让他饿着!”
众人散去,赵子服方才发现刀无艳还在那里站着,他笑眯眯走了过去:“刀老板是在等我吗?”
刀无艳点了点头道:“赵子服,你在查我交易的账目?”
赵子服毫不掩饰的点了点头道:“不错,既然要帮助公子打理盐场。我自然要将这些年的账目简略过目一下。”
刀无艳冷笑道“真是尽心尽力,看不出你除了馊主意以外,还会做些正事!”
“我赵子服虽然经常出一些馊主意,可是从来不做违背良心的事情,有件事我忘了告诉你,从今日开始,回龙沟生产地所有货物,由我统一调拨。想必咱们两个见面地次数会越来越多!”
刀无艳心中一沉。她凝视赵子服道:“你在威胁我!”
“不敢!刀老板是何许人物,我赵子服尊敬都来不及呢,又怎敢谈上威胁二字?不过有件事我觉得奇怪。刀老板过去在焦横处拿货,价格多年不变,现在咱们之间已经是合作关系,价格方面嘛,我看还是统一地好,其实对你来说并没有什么损失……”
“你够狠!”刀无艳的手指就快戳到了赵子服的鼻子,她一拂袖转身向门外去了。
一切都在好转着,随着民工的回流,回龙沟盐场的生产也已经完全恢复正常,萧氏的禁盐令让私盐的行情一路看涨,回龙沟三十八家盐场日以继夜地赶工着,当然民工的生活环境得到了很大的改善,赵子服将人分成三班轮换生产,然后又按日计酬,绝不克扣任何民工的工钱。
这些苦役民工做梦都没有想象到能够得到这样的待遇,做工的热情也是空前高涨。赵子服在短时间内已经了解到整个盐场的运作,经过他的整顿,这三十多家盐场已经牢牢地掌控在他们地手中,陈武阳则负责统管盐场的安防和货场。秦晖带领精心挑选出的五百名武士艰苦训练,在最短地时间内已经打造出一支拥有一定战斗力的队伍。
龙渊身穿白色亚麻长袍,盘膝坐在竹楼之上,面前摆放着一张青竹茶海,刚刚泡好的竹叶茶,清香四溢,他一手拿着一本《康史》,一手拿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自从逃离康都,这种悠闲惬意的时光还是第一次享受到。
楼梯上响起轻盈的脚步声,龙渊缓缓放下书卷,却看到刀无艳身穿蓝色印花短裙,长发盘在头顶,插着龙渊送给她的镂空金镶玉发簪,玉颈如雪,美腿修长,赤裸双足,婷婷袅袅来到龙渊的面前。
龙渊笑道:“姐姐真是如同仙子下凡,这一身的装扮,看得我连眼睛都要蹦出来了!”
刀无艳嫣然一笑,在龙渊的身边坐下,端起茶壶,为龙渊将茶盏添满,柔声道:“好兄弟,我看你终日为盐场的事情奔波,想必是相当辛苦,特地做了些小菜,邀你今晚去狐狸窝饮酒。”
龙渊双目微转,低声道:“礼下与人必有所求,姐姐该不是有什么事情让我做吧!”
刀无艳伸出纤纤玉手,在龙渊的额头轻轻戳了一记:“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人家是打心底疼你,你还看不出来吗?”
龙渊对于刀无艳始终抱有戒心,知道她表现出的诸般媚态真正的用意是想迷惑自己,微笑道:“姐姐,今晚我有事,不如改日吧!”
刀无艳撅起樱唇道:“人家一片苦心,难道你就这么无动于衷?”
龙渊看到她妩媚诱人的模样心中也微微一动,正想松口之时,却听到下面传来一阵驴嘶之声,刀无艳心中一惊,慌忙起身来到凭栏处。
正看到赵子服揪着小白驴的耳朵好像说着什么,刀无艳怒道:“赵子服!你干什么?”
赵子服不但不理会刀无艳,反而将耳朵凑了过去,似乎和小白驴说着悄悄话一般。
龙渊也被吸引了过来,看到眼前情景,不禁大笑道:“赵先生在做什么?”
赵子服这才满意的拍了拍小白驴的脑袋,下手颇为用力,打得那小白驴又江昂!江昂!地叫了起来。
刀无艳看到赵子服绝对是恶意报复,气冲冲从竹楼上跑了下去,龙渊担心两人发生冲突,慌忙也跟了上来。刀无艳指着赵子服的鼻子就骂道:“死瘸子,我和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你要处处跟我作对?你有什么怨气对我来就是,何必对着一头畜生发威!”
赵子服笑道:“刀老板误会了,我刚才是跟小白驴说话呢!”
“它是一头畜生,你听得懂畜生的话啊?”
赵子服笑道:“刀老板能够听懂,我自然也能听懂!”
刀无艳差点没被这个赵子服给气晕过去,她一张俏脸涨得通红,恨恨点了点头,突然握紧粉拳,一拳打在赵子服的腹部,打得赵子服惨叫一声,弓腰蹲在了地上,龙渊慌忙上前阻止,可惜发生的太过突然,已经不及。
刀无艳跨上小白驴连告辞的话也不说一句,一溜烟向远方驰去。
龙渊扶起赵子服,赵子服痛得倒吸凉气,过了许久方才缓过劲来:“悍妇!悍妇猛如虎啊!”
渊忍不住大笑起来:“你既然知道她那个脾气,为何她!”,赵子服揉着肚子寻了块石头坐下:“她并不是恨我打小白驴,而是恼我压着她的货物不发!”
龙渊饶有兴趣道:“你何必为难她,反正都给银子,给她调拨就是!”
赵子服嘿嘿一笑:“她这次要了四十车货,重新定价之后,要比以往多付五倍的价钱!”
龙渊笑道:“别说是她,换成任何人也会心疼!”
赵子服道:“我只是奇怪,她要这么多的盐货难道仅仅是为了交易?据我调查,经她之手转卖的私盐多数流入了大理,至于她和大理之间的关系,我始终无从查出。”
龙渊低声道:“我发现赵先生对她的兴趣越来越大了。”
赵子服听出龙渊的言外之意,不由得老脸发热道:“公子别取笑我了,子服绝无半点私心!”
龙渊道:“其实刀无艳也算得上一个货真价实的美女,赵先生不妨考虑一下。”
赵子服苦笑道:“公子,我这幅模样哪有美女喜欢我啊!”他生怕龙渊抓住这事情不放,慌忙转移话题道:“今日来了两个大主顾,公子要不要亲自去见见?”
龙渊微微一怔:“大主顾?好,我去见见!”
赵子服道:“那盐商气魄不小,张口就要包下我们所有的货物!他的同伴更是不凡,现在陈武阳正在领着他们四处参观。”
“他从哪里来?”
“听口音应该是西北人!”
龙渊内心一怔。蓝循现在拥军关中,此人是不是和蓝循有关?他想了想道:“我还是亲自去看看!”
赵子服本想跟龙渊一起过去,可是刚才被刀无艳打得那一拳实在很重,龙渊看到他那幅可怜模样,让他留在原地歇息,独自来到富贵盐场的议事堂,这里已经成为接待外来盐商地固定场合,平时龙渊很少出面。都是赵子服代为招呼。这次亲来主要是因为赵子服的那番话已经勾起了他的好奇心。他倒要看看,来得两人究竟是何许人物?
龙渊走入议事堂的时候,陈武阳刚好领着两人走了进来,为首一人身材矮胖,肤色黝黑,嘴唇之上留着两撇八字胡,眼睛不大却异常有神。身穿紫色丝绸长袍,腰间围着一根镶金玉带,肚子很大,宛如怀胎五月的孕妇一般,步幅虽然不大,可是走路的频率却是很快。
当龙渊的目光落在他身后中年人脸上之时,内心剧烈震颤了一下,那人相貌清癯。面带微笑。一双深邃的双目静静盯住龙渊,此人却是铁中豪地军师谢庸,几乎在同时谢庸也认出了龙渊。
陈武阳从龙渊震骇地目光之中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那矮胖子率先拱手道:“公子好,在下汪福隆,来自关中,今次前来特地和公子接近接近!”
龙渊淡然一笑,目光仍然定格在谢庸地脸上,平静道:“谢先生别来无恙?”
谢庸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龙渊,表情宛如古井不波,轻摇手中羽扇道:“托公子的洪福,谢某这段日子过得还算安逸!”
汪福隆从两人的对话中方才得知两人是旧相识,他欣喜异常道:“原来是老朋友,这下更好办了!”
龙渊笑道:“二哥,快去准备酒宴,今晚我要设宴款待汪老板谢先生一行!”
汪福隆大笑道:“既然黄公子如此盛情,我们就不客气了!”
谢庸深邃的目光凝滞龙渊的双目,似乎想要看透他的心思,龙渊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眼神宛如大海般深沉,莫测高深。
汪福隆也是好酒之人,和狄惊雷、秦晖喝了个不亦乐乎,龙渊和谢庸却是满怀心事,两人饮了几杯便心领神会地来到前方平台之上。
谢庸凝望夜空,远方竹涛起伏,上弦月宛如薄冰般挂在空中,竹林掩映着轻微的月光,显得分外清凉而幽静。
谢庸缓缓摇动手中羽扇,轻声道:“汪福隆只是一个商人,却又是一个不错的朋友,当初铁大王被打到山窝窝里面的时候,我们濒临绝境,只有他敢卖粮食给我,这份情意我始终记得!”
龙渊淡然道:“商者无不惟利是图,风险越大利润越大,想必汪福隆一定想透了这个道理,不然他怎会涉险越过秦岭,来到西荒买盐?”
谢庸笑道:“萧氏颁布了禁盐令,现在天下间最为紧俏的就是盐货,价格节节升高,作为商者,汪福隆自然会看到这一点,放眼整个西部,唯有西荒盛产此物,冒点风险来到回龙沟实属正常。”
龙渊微笑道:“记得当初我和谢先生初见之时,谢先生说过一句话!”
“哦?”
“小隐于野,大隐于市,这天下大乱,再无平静安宁之地,老夫究竟该去何处隐居呢?”龙渊将谢庸当时的口气学了一个十足。
谢庸不禁哈哈大笑道:“不错,记得那时候公子还只是苏将军府上的一名马夫,想不到短短数月之间已经摇身一变成为回龙沟的大当家!”
“谢先生那时候还是逆天王地军师,现在却莫名其妙地变成了关中富商身边的账房先生!”
“天意弄人,真是天意弄人!”谢庸一边笑,一边拍着身边的凭栏。
龙渊脸上却没有任何地笑容,犀利的目光盯住谢庸道:“谢先生擅长看相,现在可否为我再看一次?”
谢庸凝视龙渊的面庞,双目阴晴不定,过了许久他方才叹了一口气道:“公子的面相,老夫看不了!这天下间的任何一个相师也看不了!”
龙渊双目骤然一亮。
谢庸轻声道:“回龙沟!老夫怎么事先没有从这三个字上看出端倪?”
龙渊低声道:“谢先生后悔来到这里了?”
谢庸摇了摇头道:“谢某只是后悔,为何将汪
过来。谢某这样做算不算恩将仇报呢?”
龙渊叹了口气道:“谢先生以为我会杀你们?”
谢庸道:“或许会,或许不会!”
“愿闻其详!”
谢庸不慌不忙道:“谢某见到了不该见到的人,知道了不该知道地事,公子想要保住这个秘密,自然要做一些违心之事。”
龙渊的唇角浮现出一丝笑意:“或许不会呢?”
“假如谢某什么都不说……”
“我凭什么相信你?”龙渊脸上的笑容突然褪去,双目中迸射出逼人的寒芒。
“因为谢某刚刚生出了一个打算,这回龙沟的景色不错,老夫留在这里盘桓几日。顺便陪着公子聊聊天叙叙旧。不失为一桩美事。公子想必不会吝惜那几顿酒饭吧?”
龙渊笑得越发开心:“只是这个理由恐怕还不够啊!”
谢庸笑道:“其实就算你想要永远留我在这里,我也不肯在这里呆下去。”
“先生以为走得掉吗?”
谢庸大笑道:“公子以为困得住我吗?只要我想走,自然走得掉,我只要修书一封,告诉红袖我被强盗羁押,我想红袖定然会第一时间过来救我!”
龙渊顿时明白,谢庸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弱点。苏红袖,这个让他魂牵梦萦的名字,足以让他改变任何已经成形的想法,龙渊竭力控制内心地激动,低声道:“谢先生知道红袖地下落?”
“她去了云阳!”
“云阳!”龙渊已经无法掩饰自己地激动,云阳也在巴蜀,想不到苏红袖竟然也来到了这片土地,从西荒到云阳至多不过十天的路程。听闻了苏红袖的消息。龙渊恨不能飞过去见她,然而当脑海中浮现出苏红袖充满幽怨的美眸,胸中沸腾的热血顿时又凉了下去。苏红袖决不会原谅自己的过错。
谢庸从龙渊的表情变化之中敏锐地捕捉到了什么,他摇了摇羽扇:“我离开康都之时,并没有想到形势会变化地如此恶劣,听说红袖遇到那场劫难之时,我正在铁血关,所以便留在那里等她,见到红袖之后,方才知道你们一起从康都逃了出来。”
龙渊叹了口气道:“她有没有提起过我?”
谢庸微笑道:“就算她不提你,自然有人提你!”
龙渊默默点了点头,冬雯等人全都知道发生在他和苏红袖之间的事情,应该瞒不过谢庸:“谢先生当日第一次见我之时便识破了我的身份?”
谢庸笑道:“公子面相气质本来便异于他人,当日在红袖府中我便看出公子绝非池中之物!”
“谢先生当时为何不揭穿我?”这也是龙渊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谢庸道:“实不相瞒,当时我去意已决,对铁大王的事情不敢问,也不想问!”
龙渊微笑道:“这么说我应当向先生说声谢谢!”
谢庸点了点头道:“看来我们多少还是有些缘分,从康都来到这边陲之地竟然能遇到一起!”
龙渊低声道:“那封信,先生还愿意写吗?”他心中仍然记挂着苏红袖的事情。
“有些事,终究还是要做个了断,我看得出红袖心中比你更加痛苦,想要从痛苦中解脱出唯一的方式便是学会原谅!”谢庸的这句话如同春雨般滋润了龙渊地心田,他一直以为自己和苏红袖之间今生今世不会再有化解冤仇地机会,可是谢庸的出现让他重新燃起了希望。
谢庸微笑道:“现在公子还想杀我吗?”
龙渊意味深长的笑道:“先生是我地座上贵宾,我怎会兴起这种念头?”
“汪福隆的盐路?”
龙渊笑道:“只要给我一个合理的价钱,汪老板是我关中合作的首选!”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两人伸出右手,响亮地对击了一掌。
汪福隆走后,谢庸遵照承诺留在了回龙沟,龙渊专门为他安排了一间幽静竹楼入住,平日里谢庸除了游山玩水,便是饮茶下棋,倒也怡然自得,赵子服对谢庸极为推崇,一有空便往他的竹楼钻,陪着谢庸下棋聊天。
龙渊知道苏红袖收到谢庸的求救信之后,一颗心变得不安起来,他不知该如何面对苏红袖,假如苏红袖知道这是一场骗局之后,会不会更加痛恨自己?
“将!”谢庸落下棋子,笑眯眯摇起了羽扇。
赵子服咬着下唇,仔细回想着谢庸的棋路,许久方才道:“高!果然是高!谢先生棋艺高妙,子服自愧不如!”
谢庸笑道:“你并非是棋艺不如我,而是心境不如我,我终日寄情于山林,心无旁骛,你要帮助公子运筹帷幄,殚精竭虑,所以在棋盘上败给我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
赵子服感叹道:“不知赵某何时才能有谢先生的这份超然物外的心境。”
谢庸笑道:“你若是超然物外,我在公子面前可就成了罪人喽!”
龙渊虽然表面上在观棋可是思绪却不知飞到了什么地方,听到言及自己方才如梦初醒般哦了一声。
庸猜到龙渊的心思,微微一笑道:“公子最近好像有焉!”
赵子服笑道:“从谢先生来到回龙沟公子方才变成了这个样子,解铃还须系铃人,劳烦谢先生给公子指点迷津吧。”
谢庸摇了摇头道:“我帮不了他!有些事只能自己去做!”
龙渊笑道:“我没什么事情,只不过昨晚睡得太晚有些疲倦,对了,赵先生,我今儿上午从盐场视察回来,发现库中积压了许多的货物,按理说不应该发生这种事情。”
赵子服道:“我正要跟你说这件事,这几日,回龙沟的盐场已经全都启动,产盐量也是成倍增加,我们并非没有买主,之所以积压在库中,是因为无法及时将生产出的盐运出去。”
谢庸道:“进入回龙沟的路途艰险,很多地方道路中断,想要将你们的货物运出去必须依靠独轮车,辗转迂回山道方才能够进入大道,耽搁的时间自然要多一些。”
龙渊点了点头,这件事的确是个问题,过去盐场产量小的时候,这个弊端还不突出,随着盐场产量的增加,运输不及的问题变得越发严重,已经成为他们发展的瓶颈。龙渊站起身,来到位于东墙上的西荒地图前,从回龙沟到通往火山口的官道,需要经行一条迂曲艰险的路线,绕过的那片巨大区域就是当年天下第一富商钟隶当年开设铜矿之地。
赵子服从龙渊的眼神中猜到了他心头的想法,低声道:“两百年前的那场地震已经让钟隶修建的那条隧道多处坍塌。”
龙渊用手指从回龙沟向出山官道处划出一条笔直的轨迹:“假如那条隧道还在,至少可以节省五天地路程!”
谢庸轻抚轻髯道:“公子一切都建立在假设的基础之上,现在据那次地震已经有二百多年,那条隧道或许早已崩塌,或许仍然还在。除非实地查看一番,很难做出定论!”
龙渊的目光转向赵子服,在他们之中只有赵子服去过鬼域,对那里的事情,自然是赵子服最有发言权。
赵子服脸上的表情极为奇怪,过了好半天方才道:“那条隧道应该还在,只是我不清楚它是不是仍然全程贯通!”
赵子服的这句话显然在暗示他知道隧道的所在地,龙渊大喜过望:“赵先生,只要你能够找到隧道的入口,咱们便可以进入隧道实地查探。看看这条隧道是否仍然贯通。”
赵子服叹了口气道:“她们曾经救过我的性命,我现在这么做算不算恩将仇报?”
谢庸率先笑了起来:“男儿立世当有所为有所不为,你们只不过是去借一条路罢了,只要不去骚扰他人的宁静,又有什么妨碍?”
龙渊点了点头道:“谢先生说得对,这条隧道对我们日后地发展至关重要!”
赵子服终于下定了决心:“好,那入口我仍然记得,明日我便带人过去探查一下!”
赵子服返回盐场筹备出发的事宜,龙渊则继续留下,谢庸知道他有话想私下说。重新沏了一壶清茶,和龙渊边饮边聊。
龙渊道:“谢先生写得那封信,我已经遣人送往了云阳,我想这几日苏姑娘就会过来救你!”
谢庸淡然笑道:“公子是不是还在犹豫?”
龙渊点了点头道:“谢先生。虽然当初杀死苏梦泽一门并非我所情愿,然而圣旨之上有我的朱批玺印,无论如何这都是一个不可改变的事实!”
谢庸微笑道:“我听说红袖本有机会杀你?”
龙渊点了点头:“不错,死在她手中我绝无遗憾!”
谢庸叹了口气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却知道红袖绝没有恨你,她之所以选择和你分开。真正的原因是她无法原谅自己。”谢庸顿了顿又道:“其实她何尝不知道将苏氏灭门的元凶乃是萧逆寒。你虽然也有责任。可是并非不可原谅。”
龙渊黯然道:“如果红袖能够原谅我,我将用一生来补偿犯下的罪孽!”
谢庸充满深意的目光凝视龙渊的双眸。语重心长道:“你犯下的最大罪孽,就是无力阻止社稷崩塌,江山分裂,让百姓陷于水火之中。”
龙渊心头一酸,双目已然湿润了。
谢庸道:“我知道很多事你有心无力,然而上天既然又给了你一次机会,你便要珍惜,你不但要证明给红袖看,更要证明给天下人看!”
龙渊重重点了点头道:“我龙渊一定会做到!”,虽然谢庸早已知道了内情,这还是龙渊第一次在他面前表露自己地身份。
谢庸双目之中流露出欣赏之色,虽然苏红袖从未亲口告诉他在康都发生了什么,可是从苏红袖的言行神态之中他能够猜到,苏红袖对龙渊已经产生了难以割舍的情愫,他向来将苏红袖当成自己的女儿一般看待,绝不忍心看着苏红袖就此消沉难过下去,与龙渊地相遇是他始料未及的事情,他更相信这是上天的安排,是上天要借着自己将这对珠联璧合的年轻人再度联系在一起。
龙渊恭敬道:“谢先生当初为何要离开铁中豪?”
谢庸平静道:“你离开康都比我要晚,后面发生地事情你都看到了,其中的缘由不要我说了吧。”
龙渊道:“我离开康都之时本以为用不了太久时间,康都就会再度被其他势力攻破,想不到铁中豪居然撑了这么久的时间。”
谢庸微笑道:“铁大王能够从布衣起家,到现在手下二十几万兵马,其中虽然有些运气成分,但也绝非偶然。”
龙渊深表赞同地点了点头。
谢庸道:“以目前地形势铁大王应该还能控制康都
间,主要是因为蓝循、萧氏、梁靖三方彼此都处于试地时候,谁都不敢贸然起兵,所以他暂时无忧。”谢庸又叹了口气道:“其实对铁大王来说,外患并不可怕,真正能够危及他的乃是内忧。”
对谢庸地这番说法。龙渊有着深切地感受,铁中豪所听信的都是左驰、袁九生这帮奸佞之辈,他若失败就是败在自己的手中。
龙渊缓缓放下茶盏,低声道:“谢先生以后有什么打算?”
谢庸微笑道:“隐身世外,不问是非!”
龙渊的目光诚挚而热烈,一字一句道:“谢先生可愿意帮助我吗?”
谢庸的目光转向远方的竹海,答非所问道:“回龙沟的风景当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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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近一日的跋涉,赵子服带着他们来到号称鬼域的苍莽森林边缘,这次除了龙渊亲来以外,狄惊雷也带领五十名武士随行。走入森林。便找不到任何的道路和足迹,赵子服下意识地吸了一口气,目光投向天空,却见夕阳正在缓缓向下坠落,用不了太久,夜幕就会降临。
“还有多远?”龙渊擦去额头的大汗。
赵子服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方位:“大概还有三里多路!”
狄惊雷大声道:“咱们加快点步伐,天黑之前应该可以到达!”
前方道路愈见崎岖,赵子服腿脚不便,狄惊雷忍不住上前道:“嗨!我来背你!”
赵子服笑道:“算了,我自己走得动!”
狄惊雷大声道:“你走得动。可是我们却拖不起!”他不由分说将赵子服背了起来,龙渊大笑道:“大哥有的是力气,赵先生就由得他吧!”
又在森林中摸索行走了半个时辰,方才来到赵子服所说的百丈崖。此时夜幕已经悄然降临,龙渊让武士点燃火炬在百丈崖下暂时安营,百丈崖下布满大小不等的白色卵石,正中有一条湍急的小溪奔腾流过。他们的营地便位于溪边。
赵子服静静看着悬崖,低声道:“当日我便是爬上了这座山峰的顶端,然后从另外一座高崖上失足落下。”
狄惊雷禁不住叹道:“想不到你当真命大。这么高摔下去居然没有摔死!”
赵子服瞪了他一眼道:“狄兄很希望我死吗?”
狄惊雷呵呵笑道:“我只是佩服你命大!”
赵子服道:“我的伤势复原之后。便被人送入一个山洞。从那里一直前行,出口便位于百丈崖。我想,那山洞应该就是当初钟隶所挖掘地隧道!”
龙渊道:“赵先生还记得出口在哪里?”
赵子服低声道:“我要等到月出之后,方才能够辨明出口的方向!”
狄惊雷道:“咱们这么多支火炬照着还不是一样,为何还要等待?”
龙渊道:“大哥稍安勿躁,赵先生是通过月亮来辨明方位,此事是急不来的!”
狄惊雷听到龙渊如此说,这才耐住性子,和手下武士一起,在溪边空旷地带生起篝火,准备晚饭。
晚饭后,赵子服独自来到河滩巨石旁,手足并用爬了上去,站在巨石之上,凝望高崖的顶端呆呆出神。
龙渊来到他地身边,微笑道:“赵先生是不是想起了过去的事情?”
赵子服点了点头:“公子,有些事让人永生无法忘记!”
“鬼域之中到底住着一群怎样的人?”
赵子服沉默了下去,许久方道:“我不知道!”
龙渊却清楚,赵子服并非不知道,而是不愿说出鬼域的内情,他地性命被鬼域中人所救,或许在那时,赵子服便许下了某种承诺,龙渊没有继续追问,低声道:“赵先生放心,我这次只是寻找那条古代的隧道,决不会去骚扰鬼域的宁静!”
赵子服叹了口气道:“希望咱们今晚地举动不要被她们发觉!”
一弯新月从高崖之上缓缓升出,月光映照得整个溪谷宛如白昼般明亮,赵子服地双目片刻不离地追寻着月光,他的右手指向东南方地位置:“那里!那里应该是当时我逃出的洞口!”
狄惊雷带人将挡在山岩前的灌木丛清理干净,然后拨开重重蔓藤,果然在后方现出一个洞口,这洞口,仅仅能容纳一个人通过。狄惊雷不禁大失所望:“赵先生,这洞口也忒小了点,就算这条隧道能够通往外面的官道,也无法让车辆自如通过。”
赵子服道:“这应当只是一个通风孔道,隧道的主体还在内部!”
龙渊拿起一支火炬,凑近孔洞之中看了看,里面黑魆魆的看不清其中的具体情形。
赵子服道:“不如咱们今晚在外面安营休息,等天亮了再进入其中探查?”
龙渊笑道:“赵先生怎么糊涂了?进入这隧道里面白天黑夜又有什么分别?事不宜迟,今晚就进去看看,累了便在隧道中休息。”
赵子服焉能不知道隧道内白天黑夜都是一个样的道理,不知为何,他忽然对这条隧道产生了一种莫名的畏惧感。
龙渊看出赵子服的犹豫,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道:“赵先生,咱们只探查这条隧道,其他的地方绝不会去。”
惊雷已经率先向洞口钻去,他身材魁梧,勉强能够钻前爬行了十丈左右,感觉洞口开始渐渐变大,再往前行,已经能够可以蹲起身子,心中暗喜,看来赵子服指得这条道路没错,转身道:“大家都进来吧!”
身后响起龙渊的大笑声:“大哥快走,我跟着你哩!”
狄惊雷举起火炬,却见前方渐渐宽敞起来,再走二十几丈,已经能够站起身来,龙渊加快脚步,来到狄惊雷身边和他并行,虽然已经是盛夏,隧道内却是十分阴凉,他们身穿着武士服,仍然感到周身冷飕飕的感觉。
沿着隧道走了半里路程,前方出现了一个岔道,赵子服叫众人停步,辨认了一下方才道:“左行应该是大道!”
龙渊心中暗暗道:“看来向右的通道定然和鬼域相通。”他向右侧的隧道望去,却见右侧的隧道比起左侧要狭窄许多,应该只是旁道。
赵子服接下来的话也证实了这一点:“这边我也未曾来过!”
狄惊雷道:“这条隧道应该不是主道,假如钟隶要利用隧道运输大量的物资,势必还要再宽阔一些。”
龙渊点了点头道:“我在康史中曾经读到过这样的一段,说钟隶当年向外输送物资之时,车马在隧道中川流不息,这条隧道显然无法供车马自由驰骋!”
前方道路突然中断,有许多石块将隧道填塞,狄惊雷举起火炬仔细观察了隧道的主体,确信那些石块应该不是从隧道上方滚落下来的,这才让武士将那些石块移开。
因为担心上方隧道坍塌,武士每移开一块石头都是小心翼翼。生恐一时不慎,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狄惊雷向龙渊道:“三弟,其实这么冒险的事情,你没必要亲自来!”
龙渊笑道:“我不觉得有什么危险,这些石块应该是人为填塞的,隧道地主体没有任何裂缝。”
赵子服深有同感的点了点头,正想说话,却听到前方武士发出一声惊呼,几人同时围了上去,却见从搬开的石块中滚落出两个白森森的骷髅头。
狄惊雷大笑道:“娘儿们似的。叫个鸟啊!活人还能被死人吓着?姥姥的,快搬!”
那些武士稳定了一下心神,方才重新搬走石块,忙活了一个时辰,方才将道路清理出来,依次进入前方隧道,却见道路之上遍布白骨,黑暗之中发出点点磷光,不少武士脸上流露出惊恐之色,这点点磷光在他们看来就是鬼火。一时间不少武士驻足原地,不敢向前移动一步。
龙渊笑道:“没什么,就算真的有鬼魂,咱们这么多人也一定把它给打趴下!”火炬向前一挥。光退散,狄惊雷也走了上去,手下武士看到首领如此勇敢,心中的恐惧感自然消退了许多。一个个重新跟了上来。
踩着累累白骨前进,脚下不时的发出咔啪咔啪的声音,纵使是强悍如狄惊雷。心中也不禁有些发毛。他悄然向龙渊望去。却见火光闪烁之下,龙渊神情自若。深邃地双目流露出坚定的光芒。心中暗暗佩服,龙渊年纪虽然比自己小很多,可是他的这份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心态却超出自己很多。
白骨堆之中还散乱着许多的武器,看得出过去在这里应该发生过一场生死战斗,狄惊雷捡起一把青钢剑,却见它虽然历经年约久远,却没有任何锈蚀的痕迹,剑身造型古朴,剑刃锋利无比,在剑锷之上铸有钟字铭文。赵子服留意观察隧道的四壁,没有任何坍塌和裂隙,看来这条隧道的主体保持的相当完整,并没有在当年的大地震中受到太多地损坏。
走过白骨堆,耳边隐约听到水声,他们循着水声向前走去,火光映照下,可以看出前方隧道的地面两旁各有一条水渠,其中有流水经行,赵子服伸手探入水中,触手冰冷彻骨,他低声道:“想不到这排水渠道历经二百多年仍然正常!”
他们所在的这段隧道已经十分的宽敞,足以容纳两辆四乘马车并排通过。
狄惊雷留意到右侧墙壁上似乎绘有图形,他举起火炬凑到近前,赵子服也被他吸引了过去,却见上面画得却是一幅路线图,虽然因为年月久远已经褪色,可路线图仍然保持完整,赵子服大喜道:“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哈哈,这是古隧道地路线图!”他的手指循着路线图搜索,首先确定了他们的位置,然后指向左侧道:“一路前行,前方是主隧道!”
沿着主隧道一直前行,走了约半个时辰,看到前方再次出现路堵,赵子服根据记忆中的路线图知道,这里距离出口至少还有半时辰地路程,拥堵隧道的全都是巨型石块,单凭他们的力量只怕无法将这些重逾千斤地巨石挪开。
赵子服不禁叹了口气道:“想不到终究还是功亏一篑!”
狄惊雷懊恼地在墙上击了一掌:“娘地,走了这么远竟然白费力气!”
龙渊心中也是相当烦闷,他仔细向四周看了看,前方应该无法继续前行,可是目光落在两旁水渠之上,水流并没有阻塞的现象,仍然流淌顺畅。龙渊低声道:“或许堵塞地并不严重,咱们要生个法子将这些巨石移开!”
赵子服在堵塞的巨石上拍了拍:“想要移开这些巨石,只怕要花上一些时日!”
“难道没有其他的道路了?”龙渊内心中仍然存有一丝希望。
狄惊雷大声道:“大家四处搜搜看,是不是有什么机关!”
百余名士兵开始分散搜寻,利用手头的兵刃敲击墙壁地面,试图找到隐
口。
龙渊的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吱吱的鸣响,垂头望去,却是一只肥硕的水老鼠在不远处看着他,那只水老鼠并不怕人。两支圆溜溜地眼睛呆呆看着龙渊,龙渊跺了一下脚,试图将它吓走,那水老鼠吱吱叫了一声,迅速逃入水渠之中,转眼之间就已经不见。
龙渊一时兴起童心,抽出长刀向水渠中捅去,他本以为那水老鼠逃入前方的缝隙,可是长刀却结结实实撞击在石头之上,内心不觉一怔。伸手沿着水渠摸去,这才发现水流并非向他想象中流向堵塞岩石的后方,而是另有出口。
他的手掌循着水渠的底部摸索,此时方才发现水渠的底部凸凹不平,他的手指摸到一个金属质感的长柄,长柄的旁边有一个小小的水洞,水流便是通过这个洞口流下,刚才那只水老鼠也肯定是钻入了这个洞口,龙渊心中大奇,难道这里暗藏机关?他用力一拉。那手柄似乎有所松动,龙渊单手支撑在地面之上,然后全力牵动那个手柄,从水渠之中拉出一根乌黑地金属手柄。
耳边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所有人都被这声音吸引了过去。
龙渊已经将手柄拉到尽头,看起来一切如常并没有任何的变化。
赵子服和狄惊雷几乎同时道:“小心!”
龙渊上下看了看,摊开双臂道:“看来应该没有机关……”,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便听到两旁岩壁发出轰隆隆的巨响,脚下地面也是剧烈震动,龙渊面色微变。他正要逃离此地。脚下的地面突然开裂。两侧的墙壁也裂开一个大缝,两道湍急的水流从中喷射而出。正喷射在龙渊的身体之上,龙渊一口气还没有提上来,脚下的地面已经完全开裂,身体被迅猛地激流从上方冲了下去,隧道之中顷刻间全都是奔腾咆哮的水流。
赵子服和狄惊雷拼命向龙渊的方向冲去,等到了近前方才发现刚才龙渊立足的地方已经裂开了一个丈许地大洞,从两侧墙壁涌出的水流不断流入这个大洞之中。
赵子服惊慌失措,大声叫道:“公子!”
狄惊雷担心到了极点,他脱下外衣,将大剑扔到一边,就要向地洞中跳下去,却被赵子服一把拉住:“狄兄,冷静一些,不知道地洞到底深度如何,跳下去只怕会盲目送死!”
狄惊雷目眦欲裂:“还冷静个屁啊!老子不管,我兄弟若是死了,老子也不活了!”他一把推开赵子服,从地洞中跳了下去。
赵子服慌忙让手下武士拿来绳索,先后放下去几人。
那地洞只不过五丈深度,狄惊雷落下的地方乃是一个水洼,眼前漆黑一片,看不清周围的景物。身边传来几声呻吟之声,狄惊雷大声叫道:“三弟吗?”
这时候有数名武士拿着火把先后沿着绳索下来,上方水流地强度此时已经减弱了许多,火把将地下漆黑的环境照亮,借着火光,狄惊雷看到,发出呻吟的是三名跟着龙渊一起跌下来地武士,他们不幸落在岩石上受伤,让狄惊雷惊恐地是,龙渊并不在其中。
狄惊雷怒吼道:“我三弟呢?”
其中一名受伤稍轻地武士,指向身边的水流道:“公子……公子被激流给冲……冲走了……”
狄惊雷循着水流大踏步向前走去,没走几步便已经看到那水流从岩壁角落地一条狭窄的缝隙中流了进去,缝隙有一丈多长,却只有寸许宽度,根本不可能容纳一个人的身躯通过。狄惊雷大叫道:“三弟!三弟!”,实在想象不出龙渊的身体如何通过这条缝隙。
赵子服也来到这地下隧道之中,他举起火把四处张望,惊叹道:“原来这隧道乃是上下两层!”
狄惊雷怒道:“去他娘的隧道,我三弟找不到了!”
赵子服放眼望去,果然没有龙渊的影踪,他比起狄惊雷要镇定沉稳,大声命令道:“兄弟们分散搜索,务必要将公子找到!”
龙渊被那股激流冲得昏头昏脑,落入地洞之后,被激流一路下冲,似乎进入了一个四四方方的水道,他的双手胡乱挥舞,试图抓住能够依托的东西,却听到身后发出落石之声,显然是刚刚进入的这条水道又被巨石封闭,流量顿时减少,水流突然变得平缓。
龙渊在这水道之中无法透气,整个人就要窒息过去,心中暗自惊惶,难道自己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在这里?想起自己尚未完成的大业,想起就要前来的苏红袖,龙渊心中涌起莫名的悲哀,他不可以这样死,他不甘心!
就在龙渊即将无法支撑下去的时候,前方隐约有光线透入,出口!他的心中刚刚生出这个念头,身体便随着水流冲出水道,从高空中跌落下去,摔落在一泓清澈的水潭之中。
龙渊从水潭中浮起,深深吸了一口气,却发现自己的周围都是竹林环绕,他从水潭边缘爬了上去,仰望上方,却见明月当空,夜空疏朗无云,顺着刚才落下的方向望去,那水道出口仍然在不断有水流涌出,不过势头已经越来越小。
龙渊脱下武士服,拧干之后重新穿好,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在什么地方,看到前方竹林之中有一条蜿蜒小径,龙渊沿着那小径走了过去,月影稀疏,风吹竹动,传来阵阵沙沙的响声,如此静谧的情景让龙渊心中渐渐放松下来,穿越竹林,前方现出一个青翠的幽谷,龙渊驻足张望,却见幽谷的东南角,分布着几座木楼,这里应该有人居住。
风迎面吹来,龙渊身上的衣衫本来就已经湿透,山风不禁打了一个冷颤,然后接连打了两个喷嚏,心中暗道:“若是在这山野中继续呆着,只怕会被冻病,还是前往那木楼去借宿。”他快步向木楼走去。
来到木楼前,却见那正中木楼仍然亮着灯光,龙渊暗喜,看来此间的主人还没有歇息,轻轻敲了敲房门道:“有人吗?”
过了许久方才听到一个苍老嘶哑的声音道:“什么人?”听声音好像是一位老婆婆。
龙渊礼貌答道:“在下不慎在荒山中迷失了道路,夜冷风寒,特求婆婆能够借我一隅容身,歇息一晚,明日就走!”
房门吱地一声开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妪挑着灯笼走了出来,她表情冷漠,一双混浊的双目阴森无比,冷冷看了看龙渊,嘶哑着嗓子道:“右边的木屋,门开着,你自己过去睡吧!”
“多谢婆婆!”
那老妪又叫住他,将手中的灯笼递到龙渊手中,然后交给他一盘燃香:“荒郊野岭,蚊虫众多,你睡觉时将这盘香点了,可以睡个安稳觉!”
龙渊点了点头,又谢过这老妪,拿着灯笼,来到右侧木屋前,木屋的房门果然没锁,龙渊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他将桌上的油灯点燃,这间木屋虽然简陋,可是桌椅板凳、床铺家具一应俱全,龙渊掩上房门,将门闩插好,脱去身上湿漉漉的武士服,用绣竿挑起,搭在窗前。床铺十分干净,龙渊本想将盘香点燃,可是发现这房内并没有什么蚊虫,想起刚才那老妪阴森可怖的眼神,心中暗暗生疑,难不成这盘香乃是迷香?凡事还是小心为妙。
他来到床上躺好,被褥舒爽干净,看得出这间木屋经常有人清理,龙渊拿起长刀放在一旁,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他躺在床上思来想去,久久无法入眠,夜风从格窗徐徐吹入,送来一阵淡雅的花香,嗅着这香气,龙渊整个人不知不觉放松了下来,或许是因为实在太过疲倦,眼皮变得异常沉重,悄然进入了梦乡。
当龙渊再度醒来,只觉着浑身酸软无力。想要从床上坐起来,几经努力却仍然无法实现,阳光从格窗中透入,外面应该已经是正午。龙渊摸到自己的长刀还在,心中暗暗道:“难道我病了吗?”
费劲全身的力气,龙渊终于从床上坐起,他勉强向前迈出了一步。却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一头便栽倒在地上。
房门被缓缓推开,那老妪颤巍巍走了进来。龙渊此时虚弱地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他伸出右手。示意那老妪帮助自己。
老妪看了看桌上的盘香,冷笑了一声道:“想不到你年纪轻轻竟然如此多疑。这木屋外遍植魔鬼花,我给你的盘香能够抵消魔鬼花香中的毒素,你不信我的话,并没有点燃盘香,所以才吸入了太多的花香,现在是不是感觉到身体酸软,无力动弹?”
龙渊甚至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唯有苦笑。
那老妪的目光落在龙渊的长刀之上:“我好心留你住宿,可是你却对我诸多猜疑,是不是有恩将仇报之嫌?”
龙渊摇了摇头,他还从未有过这般无助的感觉,心中暗暗后悔,早知如此,自己昨晚在山野中窝上一夜就是,也不至于遭遇这个性情怪癣地老妪。
老妪道:“你擅闯鬼域本已是必死之罪,现在又对我不敬,乃是罪上加罪,我本该杀你,可是现在你身中魔鬼花之毒,已经必死无疑,我也懒得再费力气!”她说完这句话,转身向门外走去。
龙渊趴在木屋的地板之上,一颗心仿佛沉入深渊,原来这里就是赵子服所说的鬼域,当年钟隶根基之所在。此时唯有寄希望于狄惊雷和赵子服那些人,能够及时找到自己。他扬起左手食指,在嘴中用力咬了一口,不知是否因为中毒的缘故,并没有感到太多的疼痛,他竭尽全力咬了下去,终于咬破指尖,鲜血从肌肤中渗透出来,指尖传来的疼痛让他的神智暂时清醒了一些。
木屋的房门并没有关闭,温暖的阳光从外面透入,龙渊忽然鼓起了勇气,他绝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在这里,强大地意志支撑着龙渊一点点爬向门外,他的身体从台阶上滚落下去,落在松软的青草地上,迎面轻柔的晨风吹过,带着露气地清凉花香悄然袭来,龙渊抬起双目望着空中的朝阳,眼前却突然浮现出一个个色彩缤纷的气泡,他感到一阵阵的眩晕,双手深深地抠入泥土之中:“难道……我当真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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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上次便是从这条隧道过来的!”素来镇定的赵子服此时也乱了阵脚,他们在隧道之中整整找了一夜,仍然没有找到龙渊地踪影,赵子服怀疑龙渊被水流冲入了鬼域,这才下定决心带着狄惊雷等人沿着过去自己离开鬼域地隧道一路搜寻过来,可是搜到中途便发现这条隧道已经完全坍塌,前路完全被毁,根本不可能继续前行。
狄惊雷怒吼道:“老子不管,就算将这混账隧道翻他个底儿朝天,我也要找到我地兄弟!”
赵子服叹了口气道:“狄兄,公子失踪,我也一样着急!”
“鸟!不是你出馊主意来这里探路,我兄弟怎会失踪?”狄惊雷忍不住爆粗。
赵子服苦笑道:“若是你骂我两句能够找到
我赵子服随便你骂!我看眼前最重要的是回去通报,手过来,在这里展开大规模地搜查,或许能够找到公子。”
狄惊雷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只能点了点头道:“你带几名武士回去通报。其他人跟着我继续在这里搜查,我不信找不到我兄弟!”
赵子服点了点头,慌忙带着几名武士连同受伤的几名武士一起返回回龙沟,这件事非同小可,秦晖、陈武阳等人若是知道龙渊失踪,一定会方寸大乱。
临到回龙沟之前,赵子服严令吩咐,让手下武士绝不可透露半点口风。
赵子服考虑再三,还是先去了谢庸的住处,谢庸足智多谋。或许能够想出应对之策。
谢庸听到龙渊离奇失踪也是一惊,他沉思片刻方才道:“赵子服,照你所说,公子应当是被激流冲入暗道之时,触动了机关,所以你们才无法找到他地下落。”
赵子服后悔不迭道:“早知如此,我就不该答应公子前去,现在他无音讯,不是是生是死,让我该如何向兄弟们交代?”
谢庸挥动羽扇。低声道:“子服,我看过公子的面相,他绝非短命之人,我想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你还是尽快将此事告诉秦晖和陈武阳,加派人手搜寻公子的下落。”
赵子服道:“我只担心公子被水流冲入了鬼域,若是到了那里,只怕麻烦得很!”
谢庸皱了皱眉头:“你好像对鬼域相当的忌惮?”
赵子服点了点头道:“鬼域中人相当的封闭。他们不喜外人造访,我上次之所以能够从那里走出来,是因为。我的祖上和他们有些关系……”
谢庸早就猜到赵子服能够安然离开鬼域必有内情。现在听他这么说果然不错。
赵子服道:“可惜的是。上次我离开鬼域的道路已经完全坍塌,就算我想前往那里也不可能了。”
谢庸低声道:“当初你怎样前往那里的?”
赵子服苦笑道:“我是误从悬崖上掉了下去。那悬崖高约百丈,就算是猿猴也无法自如攀援下去,若不是我命大,当时已经粉身碎骨。”
谢庸道:“此事绝不可拖延,你马上将陈武阳和秦晖两人找来,无论公子此时是不是在鬼域,必须前往查明!”
赵子服点了点头:“我这就去办!”
谢庸又道:“公子失踪之事千万不能外传,回龙沟形势刚刚稳定,难保有人不会借机生事,若是后院失火,这件事岂不是大大的不妙?”
赵子服叹了口气道:“我也是这般想法,所以才先过来和先生商量。”
谢庸道:“其实你心中早有了回数,只不过旁观者清,当局者迷,你身处事内,自然无法像平时那般冷静。”
赵子服正要告辞,谢庸想了想又道:“我还是跟你一起过去!”
两人一起来到富贵盐场,陈武阳和秦晖二人早已经听闻赵子服回来地消息,正在奇怪他为何没有先回来通报情况,现在看到他和谢庸同来,脸上的表情沉重无比,心中都是一惊,隐约觉察到定然发生了大事。
“三弟呢?”陈武阳低声道。
赵子服看了看周围,黯然道:“咱们进去说话!”
几人来到议事堂,秦晖将大门反手掩上,低声道:“赵先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赵子服内心实在是难受到了极点,他正要原原本本的将这件事告诉两人,却听到门外响起刀无艳的娇笑声:“大白天的,你们关着个房门作甚?难道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要做吗?”
赵子服眉头一皱,陈武阳低声道:“不用理她!”
谢庸平静道:“子服,你出去看看,她到底有什么事情,公子的事情我会向他们说!”
赵子服点了点头,他拉开房门走了出去,却见刀无艳身穿红色长裙,侧身坐在小白驴身上,满面春风,仿佛遇到什么大喜事。
她一双妩媚的眼眸在赵子服的脸上转了转,娇滴滴道:“赵子服,拜托,你长得已经够难看了,再哭丧着脸,就快把人家吓到了!”
赵子服此时正是满腹的心事,倘若在平时还有心情跟她调侃几句,现在说不出地烦躁,冷冷道:“刀老板,你有话快说,我没心情陪你唠嗑打屁!”
刀无艳娇柔万分的啐了一声:“该死的东西,简直粗俗透顶,我听说你们家公子失踪了?不知可有此事?”
赵子服内心一惊,此事自己并没有传出去,这刀无艳因何会知道?
刀无艳白了赵子服一眼道:“讨厌啦,人家长得好看也不能老是直勾勾的看着我!”
赵子服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他慢慢上前走了一步,低声道:“刀无艳,你说什么?”
刀无艳撅起娇艳地樱唇:“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公子失踪的事情,想要瞒过我的确太难了!”她甜丝丝一笑,从腰间取出一封信笺,白生生的右手在赵子服地面前晃了晃,然后轻轻抛在地上:“信,我帮你已经看过了,他们只给了你三天,三天之后,让你们这些人从哪里来还是撤回哪里去,否则就等着给黄公子收尸吧!”
赵子服拾起地上的信笺,展开看完,整个人宛如坠入冰窖之中,从信上所说,龙渊果然被困在了鬼域,可是这鬼域和刀无艳之间究竟有什么关系?这封信为何会落在她的手上?
无艳居高临下看着赵子服,俏脸上充满了胜利者的骄道:“我真的很同情你们,辛苦的来的回龙沟,马上又要送回去。”
赵子服反倒平静了下来,他低声道:“刀老板和鬼域之间究竟有何关系?”
刀无艳叹了口气道:“你不要多想,我也不知他们为何会将这封信送到我的手中,时间宝贵,你们还尽快准备撤出回龙沟,或许能够保住公子的性命!”
谢庸和陈武阳、秦晖也走了出来,赵子服将手中信交给他们传阅。
刀无艳甜甜笑道:“西荒的每一个人都知道,鬼域中人是绝不能得罪的,看在咱们相识一场的份上,我送你们一句话,尽快离开回龙沟,千万不要自找麻烦!”
赵子服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却陡然变得冷酷而果决,他突然厉声喝道:“陈武阳、秦晖,把刀无艳给我拿下!一日没有找到公子,便一日不可放她出来!”
刀无艳根本没有想到赵子服翻脸如此之快,她调转小白驴的方向想要逃走,前方黑影一闪,却是秦晖已经拦住她的去路,右手握枪负在身后,一双冰冷的眸子死死盯住刀无艳。
刀无艳格格笑道:“怎么你们这么多大男人要欺负我一个弱女子吗?”
秦晖的声音没有任何的感情色彩:“在我的概念中,只有活人和死人,没有女人!”
刀无艳遭遇到秦晖冷酷至极的目光不由得芳心一颤,回望身后陈武阳刀已出鞘,她虽然身负武功,可是却清楚自己绝没有可能在两大高手的夹击下逃生,嫣然笑道:“既然想留我,那我索性就在你们盐场白吃白住几天!”
刀无艳被五花大绑扔入盐仓之中。赵子服一瘸一拐走到她面前,其余人全都退了出去。
刀无艳怒视赵子服道:“死瘸子,你今日对我所做的一切我都会记得!”
赵子服冷笑道:“刀无艳,我没工夫跟你磨嘴皮子,你老老实实给我交代,到底知不知道通往鬼域的道路!”
刀无艳毫无惧色的和赵子服对视着:“知道又如何?我偏偏不告诉你!”
赵子服一张丑怪地面孔因为愤怒而变得狰狞,他恶狠狠道:“你会后悔的!”
刀无艳不屑笑道:“怎样?你敢拿我怎样,杀了我?强奸我?我刀无艳什么风浪没有见过?会害怕你这个死瘸子?”
赵子服恨恨点了点头:“杀了你,我不忍心,强奸你。我没有兴趣,既然你这么喜欢叫人瘸子,我便打断你的双腿,扎瞎你的眼睛,划花你的脸蛋,让你变得比我还要丑怪百倍!”赵子服猛然从腰间抽出匕首,雪亮的寒芒慢慢凑近刀无艳吹弹得破的面庞。
刀无艳本来还强装镇定,可是遇到赵子服阴冷残酷的眼神,顿时慌乱了起来,她死都不怕。可是若是赵子服当真要毁去她的容貌,那对她来说可是生不如死。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赵子服冷哼一声:“信你才怪!”他扬起手中匕首。
“不要……”刀无艳极度惊恐之下,竟然吓得昏厥过去。
赵子服不屑道:“平时这么嚣张,原来这么不禁吓!”他苦笑着摇了摇头。起身向盐仓外走去。
刀无艳却悄悄睁开一只妙目,看着赵子服一瘸一拐地身影,心中暗骂道:“死瘸子,想整我。哪有那么容易!”
谢庸道:“假如这封信属实,公子应该暂时没有什么生命之忧!”
赵子服仔细审视着那封信,他语气肯定道:“这封信的确是鬼域之人所写!她们惯用鸟篆。而且落款的印章是一个特制的鬼脸。”
秦晖和陈武阳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鬼域的地形图上。秦晖道:“按照赵先生所说。通往鬼域唯一的途径就是这座高崖,我们想要进入鬼域。首先就要徒手从高崖上爬下!”
赵子服叹了一口气道:“恐怕是不可能的事情!”
陈武阳低声道:“就算再不可能,我们也要尝试一下,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都要将三弟救出来!”
秦晖道:“我现在就去准备铁凿和绳索,连夜赶过去!”
谢庸道:“回龙沟这里必须有人坐镇,既然她们的条件是让公子带领所有人退出回龙沟,那么我们不妨做出开始撤退地假象!”
赵子服点了点头道:“营救公子的事情,由我和秦晖带人前去,陈武阳还是留下来坐镇,劳烦谢先生多多帮忙!”
谢庸叹了口气道:“老夫越是想不问世事,偏偏麻烦事情就要找到我,好吧,看在叨扰公子这么久的份上,我便为回龙沟出一份力!”
龙渊仰首躺在草地之上,他的身边全都是娇艳地魔鬼花,香气如此浓郁又如此醉人,龙渊双目静静望着高远的天空,碧空如洗,万里无云,烈日毫无遮拦的照耀在他的身躯之上,他赤裸地胸膛随着呼吸不断起伏着,在这样幽静的环境中静待死亡,仿佛可以听到自己生命流逝的声音。
他地脑海中晃动着一张张俏脸,紫芜不知怎样了?离开康都之后,秉善和小贵子应该会妥善地照顾她,倘若她当真有了身孕,大康龙氏地血脉仍然可以延续下去,对紫芜他从未主动表露过爱意,不仅仅因为她是萧逆寒对付自己的工具,更是因为当时他身处在压抑地皇城之中,他没有机会去考虑感情。
龙渊又想起芊若和自己离别的一幕,身为一国之君,竟然没有勇气向喜欢的女孩子说出心里话,该是一种怎样的悲哀,怎样的不幸。
石崇燕的出现让他第一次感受到同甘共苦,相濡以沫的真情,然而发生在他和苏红袖之间的变故,让他不得不逃离康都,自此以后,再也没有石崇燕的音讯。
龙渊缓缓闭上双目。苏红袖倔强而美丽地俏脸在他的眼前闪动,此时他方才发现,他对苏红袖原来用情如此之深,可是自己却偏偏是伤她最深的一个,在谢庸的帮助下,原本他还有机会向苏红袖当面道歉,或许还能够得到伊人的谅解,可现在……龙渊不禁心头黯然,他悄然自问:“我还有机会
“你在等死吗?”一个天籁般的声音道。
龙渊的唇角露出微笑:“是,原来死亡并不是那么可怕……”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方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好像恢复了一些力量,他欣喜万分的从地上坐了起来。
却看到一位鲜花般美丽地少女,静静站在魔鬼花花丛之中,采撷着鲜花,她身穿白色亚麻长袍,黑色长发用黄色发带随意束了,晨风拂过,长发如丝绸般飘起,淡扫蛾眉,星眸如画。眼波纯净如清澈的泉水,肌肤胜雪,俏脸之上透露出健康的红晕,樱唇饱满。唇角露出一丝恬淡的微笑。
龙渊根本没有想到在这荒山野岭之中,竟然能够遇到如此倾国倾城的美色,他活动了一下手臂,发现自己已经能够活动自如。这才向四周看了看,确信那怪癣的老妪并没有在附近,他小声道:“小姑娘。那魔鬼花有毒。你千万不要碰它!”
那少女嫣然一笑。宛如鲜花一般灿烂:“魔鬼花再毒,也毒不过人心!”
龙渊微微一怔。想不到那单纯少女竟然说出这番深刻的话语,龙渊轻声道:“你住在这里?”
少女点了点头,拿起手中的魔鬼花在可爱的鼻翼间闻了闻,神情陶醉道:“这世上没有比魔鬼花再好闻的味道!”
龙渊道:“它虽然看着美丽,闻着清香,可是却蕴含奇毒!”
少女微笑道:“世上地很多事情都是如此,美丽之中往往包容着丑陋和罪恶,所以永远不要相信你所看到的,因为那通常都是假象!”
龙渊哑然失笑,想不到这个少女说出的每句话都包含深意,按照她的说法,在她美丽地外表下,是不是拥有一颗歹毒的心灵呢?
少女凝望龙渊的双目:“我知道你一定在想,我究竟是不是一个坏人?”
龙渊淡然笑道:“对于我不清楚的人和事,我从来不去妄自猜度。”
少女幽然叹了一口气:“你很聪明,可惜你却要死了!”
龙渊低声道:“我现在感觉已经好了许多!”
少女淡然笑道:“佘婆婆地脾气很倔,不知你因何会得罪了她?”她转身向龙渊昨晚居住的木屋走去,龙渊心中充满好奇,跟随着她的脚步来到木屋之中。
少女将刚刚采撷地鲜花插入床前木桌上地花瓶之中,托腮出神欣赏着鲜花,龙渊此时已经感觉到身体没有任何地异样,难道说自己体内的毒素已经化解?他此时方才想起自己仍然赤裸着上身,拿起已经晾干地武士服,来到屏风后穿好,重新来到那少女面前,轻声道:“小姑娘,我只是无意中误入此地,你可否为我指引一条离开这里的道路?”
少女抬头看了看他:“你中了魔鬼花之毒,最多还有三日阳寿,是否能够走出去还重要吗?”
龙渊看到她神情不似作伪,心情又沉重了起来,低声道:“这魔鬼花之毒当真没有解药了吗?”
“解药是有,不过全都掌握在佘婆婆手中,她此刻外出采药去了,不如等她回来,我帮你求她?”
龙渊大喜过望:“这样便多谢姑娘了!”
谁想到那少女却又摇了摇头道:“还是算了,佘婆婆肯定不会答应,更何况我都不认识你是谁?为什么要帮你?”她的目光又望向窗外。
龙渊看着那少女的身影,内心中忽然产生一个险恶的念头,假如自己抰持住这名少女,一定能够迫使佘婆婆屈服,或许可以让她交出解药,可是这样的行为会不会太过卑鄙,短暂的犹豫过后,他终于下定决心,生死关头绝对容不得半点犹豫。
“你叫什么?”
“黄远!”
“我叫云瑶!”她黑长的睫毛轻轻扇动了一下,明澈的美眸充满了凄迷:“我从小便生活在这片土地上,从不知道外界世界是什么样子。”
龙渊淡然笑道:“假如我可以活着走出去,一定请你去外面看一看!”
“真的?”云瑶的双眸中闪烁着星辰般美丽的光芒,然后又迅速黯淡了下去:“你在骗我!”
“没有人忍心欺骗一个像你这么美丽的女孩子!”龙渊说的是真心话,假如他当真可以安然离开鬼域的话,他一定兑现自己的承诺,可是想起自己所中的魔鬼花毒,内心顿时黯淡了下去,假如他的生命真的如同云瑶所说,只剩下了三天,那么他还能做什么?
云瑶嫣然一笑:“你死后,我会把你埋在魔鬼花丛中,这样每天我采鲜花的时候,就可以来看你了。”她的表情如此单纯可爱,仿佛并不知道所说的这句话对龙渊来说何其残忍。
龙渊缓缓点了点头,他的目光投向窗外,却看到佘婆婆带着两名白衣少女正向木屋的方向走来,云瑶站起身来,轻声道:“婆婆回来了,我要走了!”
龙渊此时已经下定决心,错过这次机会,只怕自己唯有接受毒发身死的现实,他不甘心!无论采取怎样的手段,他都要冒险一试。
【从一号上架到今天已经近半个月,章鱼每天保证保底八千字的更新,因为码字速度的缘故,写作修改至少要花去我十个小时,身体和精力都十分疲惫,章鱼自问写作态度算得上严谨,这次之所以如此投入主要是想证明给读者看,章鱼不会再犯过去的错误,要以稳定的更新,完美的故事给关心我的每一个读者一份满意的回报,章鱼的每一个章节是四千字,假如我缩减章节的字数,每月至少能够做到两次的超级爆发,然而那样做又有什么意义?无非是朝三暮四,真正的文字数还是那么多,影响到读者的长期阅读快感,我相信,喜欢本书的每一位读者,不甘心看到三宫2排名落在别人的后面,因为这本书不但是章鱼的心血,也是大家的希望,已经是月中,相信兄弟姐妹们的第二张月票已经产生,章鱼继续求票,三宫2在逐渐进入它的高潮,你的每一张票对本书的最终成绩都相当重要!
渊低声道:“云瑶,你帮我求佘婆婆为我解毒好吗?
云瑶轻轻摇了摇头,一幅爱莫能助的神态:“佘婆婆决定的事情,我很难改变!”
她的这句话坚定了龙渊心中的想法,他猛然冲了上去,藏在身后的长刀闪电般扬起,架在云瑶雪白无暇的粉颈之上:“对不起!只能为难你一次!”
云瑶的俏脸之上却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惊慌之色,平静道:“我早就知道你不是好人,只是没有想到你会卑鄙到这样的地步,难道你以为要抰我就能够拿到解药吗?”
面对云瑶如此纯洁淡定的目光,龙渊多少有些惭愧,然而形势所迫,他却不得不为:“给我出去!”龙渊低声道。
云瑶的步伐优雅而镇定,在龙渊的挟持下来到木屋门外。
佘婆婆和手下两名少女看到眼前情景都是一惊,佘婆婆嘶声叫道:“小子!放开我家主人!”
龙渊内心一怔,想不到云瑶这如此年少单纯的少女竟然是这里的主人,欣喜之余又产生些许的迷惑,她既然是这里的主人,想必知道魔鬼花毒的解毒方法,刚才为何又要欺骗自己?
龙渊大声道:“我并不想伤害任何人,交出解药,送我离开鬼域,我决不会涉足这里,干扰你们的宁静!”
佘婆婆怒极,一张面孔越发显得阴森可怖:“小子!你的心肠当真歹毒到了极点!”
龙渊淡然笑道:“那也是被你逼的!如果不是你用花毒害我,我又怎会出此下策?”
云瑶幽然叹了口气道:“佘婆婆,你果然没有说错。这世上最为歹毒地就是人心!”她美眸流转望向龙渊道:“知不知道你为何又突然能够行动自如?”
龙渊内心忽然感到一丝不安。
云瑶樱唇微启道:“因为我已经为你解去了身上地花毒。可是却想不到你竟然歹毒如斯,想要挟持我换取解药!”云瑶明澈如水的美眸浮现出两道凛冽的杀机。
龙渊下意识的屏住呼吸,生恐在不知不觉间,再遭到她们的暗算。
云瑶扬起粉颈:“想杀便下手吧,我云瑶决不会皱一下眉头!”
龙渊虽然不忍下手,可是却知道生死关头,任何的心慈手软都会把自己送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他冷冷道:“带我离开这里!”
云瑶嫣然笑道:“黄公子以为手中地这把刀可以威胁到我吗?”
龙渊微微一怔,忽然看到刀锋处一道绿色的细线倏然向整个刀身蔓延开来,转瞬之间绿色已经遍布整个刀身。蔓延到刀柄之上。竟然是一个个比蚂蚁还细小的小虫,龙渊心中大骇,他下意识地松脱了刀柄。长刀当啷一声落在地上,竟然化成飞灰,那绿色小虫在龙渊地脚下聚拢,将他包围在一个三尺范围的圆圈内。
云瑶轻轻拢好腮边的乱发,轻声道:“这小虫名叫铄金。以吞噬金属为生,即便是万钧青铜。也会被它们在顷刻间吃得干干净净!”
龙渊望着周围蠕动地铄金虫,喉头上下动弹了一下,额角的一滴冷汗顺着鼻尖缓缓滴落在足前的地面上。他自从离开康都,经历过无数次凶险,可是像现在这样令他毛骨悚然的场面还是第一次遭遇。
云瑶叹了一口气,眼波之中流露出无限幽怨:“我本来并不想杀你,今日前来就是特地为了给你解毒,然后送你离开鬼域,却想不到你竟然包藏祸心,想要用这样卑鄙的手段对付我!”
龙渊此时方才明白云瑶刚才对自己所说地那句话——世上的很多事情都是如此,美丽之中往往包容着丑陋和罪恶,所以永远不要相信你所看到地,因为那通常都是假象!看似单纯的云瑶竟然拥有如此复杂的心机。
生死关头,龙渊重新冷静了下来,他并没有为自己刚才的举动而后悔,鬼域之中,无论是佘老太,还是云瑶,她们对外界有着超乎寻常的戒备心理,假如自己进入鬼域之后,一切都遵照她们的吩咐,或许会安然无恙的离开这里,可是在这种诡秘的环境下,很少有人不会产生戒备心,以他的精明产生的疑虑会更多,所以反而落入了对方的圈套之中,这无数次偶然之中却又蕴含着必然的结果。
凝望云瑶不食人间烟火的皎洁姿容,龙渊微笑道:“现在我终于明白,你才是鬼域之中最娇艳的魔鬼花儿!”
云瑶甜甜一笑,当真是倾国倾城:“你是个相当有趣的人,我还真有点不舍得杀你!”
此时佘婆婆来到云瑶身边,附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云瑶俏脸之上立时笼上一层严霜,她厉声道:“是不是你带人进入古隧道之中?”
龙渊落在如此境地已经没有任何好怕,他点了点头道:“是!”
云瑶怒道:“我鬼域与世隔绝,独守一方净土,为何你要滋扰我们的宁静?”
“我只想借路,并非有意滋扰你们的宁静!”
“撒谎!”
谢庸独自坐在竹林之中,望月听风,想起杳无音讯的龙渊,不由得发出一声长叹。
身后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军师看来安然无恙,为何要写那封信将我骗到此地?”
谢庸手中的羽扇凝滞在那里,唇角却流露出会心的笑容:“红袖,我早已不是什么军师,你也不是将军!”他缓缓转过身去,却见苏红袖身穿黑色武士装静静站在月光之下,一张清丽绝伦的俏脸充满了迷惑和悲哀,几月不见,她又清减了许多,仍然未变的是她目光中的那份倔强和坚强。
谢庸一字一句道:“为了你,也是为了龙渊!”
苏红袖的娇躯宛如触电般颤抖了一下,她潜入回龙沟之后。便听说了回龙沟近期发生的事情。而这些事情都
有关,她已经意识到黄远就是龙渊,但是并没有怀疑己那封信地真实性,或许龙渊故意囚禁谢庸,以此来胁迫自己过来和他相见,直到亲眼看到谢庸,苏红袖方才明白。一切全都是谢庸地筹谋。
苏红袖向后退了一步:“既然谢先生没有事,红袖就此告辞了!”
谢庸叹了口气道:“我虽然没有事,可是他却发生了大事!”
苏红袖芳心剧震。表面上却仍然装出冷漠异常的模样:“他是死是活与我无关!”转过身去。刚刚走出两步,芳心中却是烦乱到了极点,龙渊微笑的面庞浮现在她的脑海之中。无论怎样也挥之不去。
谢庸道:“他已经失踪了整整两天,根据现在掌握的迹象,十有八九他被激流冲入了鬼域……”谢庸停顿了一下又道:“历来误入鬼域者,还没有生还的先例!”
苏红袖的柔荑情不自禁地紧紧攥在一起,她终于停下了脚步:“他这么狡诈。怎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人生好多事情都很难说清,也许只有等他回来才能将一切解释清楚。”
苏红袖缓缓点了点头:“告诉我鬼域的方位。我去找他!”
谢庸低声道:“我总觉着,有人应该知道最近道路。”
盐仓地大门缓缓开启,刀无艳从睡梦中惊醒,她大骂道:“死瘸子,你快放我出去……”让她惊奇地是,进来的竟然是一位美丽绝伦的少女。
刀无艳自问在江湖上混迹多年,什么样地场面都能够应付,即便是精明如赵子服,她一样能够在他的眼皮底下蒙混过去,可是当苏红袖走入盐仓之中,周身弥散出的凛冽杀气,让她不寒而栗。
苏红袖缓缓自刀鞘之中抽出长刀,宛如一泓秋水般的刀刃慢慢凑近刀无艳的面庞:“你知不知道通往鬼域地道路?”
刀无艳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
“好!”刀光一闪,刀锋贴着刀无艳的发髻掠过,头顶地金镶玉发簪一分为二,一缕长发贴着刀无艳的耳边轻悠悠飘荡下来。刀无艳吓得面无血色,整个身躯僵直在那里。
苏红袖厉声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到底知不知道通往鬼域的道路?”
“我……不知……”刀无艳的声音都颤抖了起来,苏红袖不同于赵子服,自己惯用的妩媚温柔手段在她的面前没有半分施展的余地。
苏红袖点了点头,手中长刀全速向刀无艳的颈部斩去,刀锋凛冽,距离刀无艳的颈部还有三尺,逼人的杀气已经割裂了她娇嫩的肌肤,刀无艳大骇,尖声叫道:“住手!我……我知道……”
苏红袖手中长刀在距离刀无艳粉颈半寸处停下,凛冽的刀气已经将刀无艳的粉颈割出一道血口,鲜血沿着她的颈部汨汨流了出来,好在没有伤及主要的血脉,倘若刀无艳再晚上一步,只怕此刻已经身首异处,她颤声道:“我……我只是……偶尔才和她们联络,自己从未到鬼域去过!”
苏红袖一把抓起刀无艳:“现在便带我去,假如他有任何的闪失,你也休想活命!”
秦晖和七名武士利用铁凿和绳索已经从高崖向下攀行了十余丈,此时他们周围的雾气已经变得越来越浓。几乎隔断了他们的视线,即便是距离一丈以内的景物都变得无法分辨,几名武士的脸上都露出惊恐之色,他们雾中大声道:“秦统领,雾越来越大,这种情况下,咱们根本不可能下得去!”
秦晖怒道:“少废话,今日便是天上下刀子,也要进入谷底!”他的话尚未说完,却听到空气中隐约传来嗡嗡之声,因为周围都是雾气笼罩,秦晖并不能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耳边忽然传来一名武士的惨叫,秦晖定睛望去,却见一只足有拇指大小的红蜂向自己迎面飞来,秦晖手起掌落,将那只红蜂拍死在崖壁之上。几乎在瞬息之间,成千上万的红蜂出现在他的身体周围,秦晖虽然勇武无双,可是这毕竟是在万丈高崖之上,他避无可避,加上红蜂数量众多,在空中疯狂发动攻击,一时间身上无数处被叮咬,又痛又痒。
在崖顶观望情况的赵子服听到连声的惨叫已经知道大事不妙,慌忙命令道:“快!快吧他们拉上来!”
守在崖顶的几十名武士同时动手,将秦晖和那七名武士从下面拉了上来,说来奇怪,当他们被拉上悬崖,那成千上万的红蜂马上停止了攻击。
赵子服和狄惊雷冲到秦晖身前,却见秦晖的脑袋因为被蜂群叮咬,已经肿起老大,双目也完全成为一条细缝,狄惊雷大叫一声:“秦晖!”一双虎目因为担忧已经红了起来。
秦晖周身痛痒无比,他强忍疼痛,嘶声道:“一定要尽早将……公子……解救出来……”
方有光亮从外面透射进来,刀无艳停下脚步:“我曾誓,绝不可以继续前行了!”
苏红袖冷冷看了看她:“这里走出去便是鬼域吗?”
刀无艳惨然笑道:“我何必骗你?”
苏红袖吩咐道:“春菱、夏青,你们两个将她给我牢牢看住,我自己过去!”
春菱不无担忧道:“将军,你根本不清楚里面的情况,一个人过去岂不是太危险?不如我们跟你进去,多一个人,也多一份照应!”
苏红袖摇了摇头道:“我是去救人,又不是去打仗,人越少,目标也就越小,秋棠和冬雯马上就会来到回龙沟,你们和她们会和之后,先去找谢先生,他会教你们该怎样做!”
夏青道:“将军,你一定要多加小心!”
苏红袖淡淡一笑,快步向前方走去。
望着苏红袖的倩影消失在前方转弯处,刀无艳不禁叹了口气道:“看来你们的这位将军对黄公子好像是情根深种?”
春菱怒视刀无艳道:“少废话,若是你敢欺瞒我们将军,我定然要将你身上的血肉一刀刀零割下来,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刀无艳落在这帮女将手中也是无计可施,苦笑道:“看来我这次是凶多吉少了!”
前方隧道越走越是狭窄,已经可以听到轰隆隆的水流之声,苏红袖循着亮光走去,却见前方的出口处,有一道瀑布将洞口完全覆盖。这鬼域的入口果然隐秘。苏红袖来到洞口处,深深吸了一口气,猛然一个腾跃,冲入瀑布湍急地水流之中。
水流从高处落下,强大地冲击力将苏红袖的娇躯冲击下去,落入一面深潭之中,苏红袖在潭水中摆脱水流的向下冲击力。然后在另外一侧向上浮起,螓首浮出水面,却见周围全都是濛濛水汽。仰首望去。那瀑布雄伟壮观,气势磅礴,从百丈高的山崖飞流直下。落入水潭之中,拍石击水,发出震耳欲聋的轰轰巨响,水流入潭,激起无数水花。
苏红袖爬上水潭。擦拭了一下长发重新束好,然后走入前方树林之中。
时值正午。阳光从树林的缝隙之中投射进来,照在身上暖烘烘的十分舒服,来到树林地边缘,举目望去,却见远方的山谷之中掩映着几座木楼,七八位白衣少女正在不远处的山坡上采摘着茶叶。
苏红袖暗暗奇怪,想不到这鬼域之中全都是些年轻美貌地女子,难道龙渊并非是被别人羁留于此,而是贪图这些少女地美色……想到这里俏脸却是一热,为何自己还牵挂着这个卑鄙无耻的家伙。
林外忽然传来女子的交谈声,苏红袖慌忙隐藏好身形,以免被他人发现。
没过多久,便看到两名少女手挽竹篮走了进来,篮中采摘了不少地野果,其中一名少女道:“那位少年也真是可怜,误闯禁地,只怕这次要死定了。”
身边另外那名少女笑道:“婷婷,是不是你看到他长得英俊动了春心?”
那名叫婷婷的少女轻声啐道:“莫要胡说,若是让佘婆婆听到,她岂会饶了我们?”
另外那名少女听到佘婆婆的名字果然神情一凛,她四处看了看,俏皮的吐了吐舌头道:“这里四下无人,难道连句话儿都不能说了吗?”
婷婷从树上摘下一颗野果,叹了口气道:“其实我也想不明白,外面的人当真如此可怕吗?为何佘婆婆总是阻止我们出去?在她眼中,外面地人如同洪水猛兽一般!”
“也不尽然,你记不记得,前几年有个瘸子从山崖上跌落下来,佘婆婆非但没有杀他,反而为他治好了恶疾。”
婷婷将野果放入篮中:“我发现佘婆婆总是对丑陋的人宽容一些,遇到英俊地男子非要将人家置之死地,在她心中凡是长得英俊的男子,便没有一个好东西,不知道年轻的时候是不是被男人骗过!”
两位少女同时笑了起来,她们说话的时候不时四处张望,生怕被人听到。
婷婷又道:“你说,这次宫主会不会将他杀了?”她所说的人自然是龙渊。
苏红袖听到她这句话,知道龙渊目前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一颗心顿时放松了许多。
却听另外那名少女道:“宫主虽然年少,可是脑中的想法却是我们琢磨不透的。”
婷婷道:“我看宫主未必肯杀他!”
“何以见得?”
“若是宫主当真想杀他,为何要解去他身上的魔鬼花之毒,为何直到现在仍然没有下手?”
“也许宫主另有打算……该不会宫主也像你一样,看他英俊所以舍不得下手了……”
婷婷笑骂道:“看我不扯破你这张缺德的嘴儿!”,二女在林中闹成一团。
苏红袖觑准时机,悄声无息的冲了上去,一掌击打在其中一名少女颈后,将她打得晕厥过去。手中长刀闪电般抵在婷婷的咽喉处,压低声音道:“不许喊叫,否则我一刀杀了你!”
婷婷哪里想到会突然杀出一个人来,看到那凛冽的刀锋,整个人顿时僵在那里,手中的竹篮也掉在地上,野果散落了一地。她张开嘴巴,刚想尖叫,却被苏红袖一指点中哑穴,苏红袖怒道:“你不怕死!好!我便先杀了你的同伴!”苏红袖深谙攻心之道,从婷婷的眼神中她能够看出这名少女并不怕死,但是威胁她同伴却又不同。
苏红袖扬起长刀作势要刺杀那名少女之时,婷婷拼命摇头,泪水已经从美眸中滚落出来。
苏红
道:“我前来这里只是为了救人,绝不想多造杀孽,我。到底将黄远囚禁在哪里。我便不会为难你们。”
婷婷含泪点了点头。
苏红袖轻声道:“我解开你的穴道,你若是胆敢呼救,我便当着你的面杀了她!”
婷婷拼命点头,示意自己决不会发声求救。
苏红袖这才重新解开了她地穴道,低声道:“黄远究竟被囚禁在何处?”
“他被锁在栖云洞!”
“带我去!”
婷婷摇了摇头道:“若是被宫主发现,我们都难逃一死!”
苏红袖冷冷道:“你若是不带我去,现在就得死!”
她来到另外那名少女身前。看了看她地身材,和自己有些相近,她脱下湿透的武士服。从那少女身上褪下长裙换在自己的身上。
婷婷看着苏红袖晶莹修长的玉体。虽然她也是女人也不禁暗暗赞叹,想不到苏红袖的身材如此性感诱人。苏红袖照着那少女的模样挽好发辫,淡然一笑。当真是风姿无限。
她点了那名少女的穴道,将她藏入草丛之中,向婷婷道:“你放心,她地穴道只要过上两个时辰自然解开,不会造成任何的伤害。”
婷婷道:“你当真只是为了救人而来?”
苏红袖点了点头道:“我从不骗人。你快带我过去,只要救出黄远。我们便永远离开这里!”
婷婷拾起地上的竹篮,苏红袖学着她地样子挽起了另外一个。两人先后走出树林,婷婷生怕被远方地姐妹们看到,带着苏红袖从偏僻小径走了上去,此时太阳已经开始西沉,天边露出淡淡的暮色,山谷四边峰岭对峙,投下暗影,到处都是陡立的峭壁,山上草深林密,看不出有没有通道可以离开这座山谷。
苏红袖低声道:“通往外界地道路是不是已经封闭了?”
婷婷点了点头道:“二百多年前的那场地震,将过去的山路全部封闭起来,这座山谷从那以后开始与世隔绝。”
苏红袖暗自称奇,却不知这帮少女因何会流落到鬼域之中生活?
栖云洞前并无一人看守,苏红袖心中一喜,看来今日营救龙渊要顺利的多,来到洞口前,婷婷不禁叹了口气道:“其实就算你救了他,只怕也逃不出去,还是趁着宫主没有发现你的行踪之前尽快离去吧!”
苏红袖冷冷道:“我地事情不用你管,你只需带着我找到龙渊,我自然不会为难你!”
栖云洞口烟云缭绕,山洞很浅,只不过是在两山衔接处的一个深凹地缺罅罢了,因为洞内始终见不到日光,又有水滴不断从岩石缝隙中滴下,在洞内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水潭,水滴落下之时,发出锵锵然清澈的声音,虽然是盛夏,洞内却非常清冷,岩石之上生长着许多绿苔,让整个洞内显得绿油油的。
龙渊的身体浸泡在水潭之中,他的双手被铁索缚住,捆绑在后方的钟乳石之上,双目紧闭,竟然已经睡去,苏红袖看到龙渊这番凄惨模样,心中对他的百般仇恨顷刻间竟然烟消云散,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她轻咬樱唇,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感情,目光转向婷婷:“只怕还要委屈你一下!”她抬起手点中婷婷的肋下,婷婷娇躯一软蜷曲倒在地上。
龙渊朦胧中听到苏红袖的声音,他的嘴角轻动:“红袖……”,缓缓睁开双目,却见云雾缭绕之中,一位清丽绝伦的少女正含含幽带怨的看着自己,不是苏红袖还有哪个,龙渊瞪圆了双目,他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激动道:“红袖!当真是你吗?”
苏红袖一张俏脸旋即又笼上一层冰霜,她一言不发的来到钟乳石前,挥动长刀,全力劈砍在铁链之上,她手中的这柄长刀乃是削铁如泥的宝刃,刀影闪过,只听当啷一声,铁链应声而断。
龙渊从水中湿淋淋的爬了上来,他想不到苏红袖竟然会亲涉险地前来营救,显然她对自己仍然余情未了,心中实在是开心到了极点,恨不能大声叫上几声方才能够抒发心中的快慰。
“还走得动吗?”苏红袖的语气仍然是冷冰冰的。
龙渊知道苏红袖越是表现出对自己的无情,越是证明她在乎自己,微笑着点了点头道:“走得动,陪你走一辈子也不会觉得累!”这种危险关头他仍然不忘向苏红袖表达自己的情意。
苏红袖瞪了他一眼,低声道:“此地不可久留,我们要尽快离开这里!”
两人刚刚走出栖云洞,却听到头顶传来一声轻笑:“想不到当真有人敢冒着生命危险过来救他!”
龙渊从声音中已经听出定然是云瑶来到了这里,他和苏红袖同时止步,抬头望去,果然是云瑶站在头顶树梢之上,娇躯随着树梢上下起伏,白色长裙被山风吹起,衣袂飘飘宛如凌波仙子一般,一双明澈美眸望着龙渊,唇角露出淡淡的笑意。
龙渊早已见识到了她的手段,低声提醒苏红袖道:“她擅用毒虫,你千万小心!”
苏红袖微微皱了皱眉头,明眸望定云瑶道:“我们无意中打扰了贵地的轻静,实在是不好意思,现在我们便离开这里,日后再也不会回来!”
云瑶嫣然笑道:“姐姐生得好美,这次不顾性命前来救他,难道他是你的情郎吗?”
红袖秀靥微热,这少女开口毫无遮拦,这种话竟然也来,她既不好说是,也没有说不是。
龙渊看着苏红袖的神情,心中暗喜,知道苏红袖对自己一定还有情意,他清了清嗓子道:“云瑶,我打扰了你们几天,今儿也该告辞了,叨扰之处,还望多多谅解!”
云瑶娇滴滴道:“你当真要走?人家有些不舍得!”她清纯之中流露出几分妩媚,这样的姿态显得更为诱人。
龙渊笑眯眯道:“有道是天下无不散的筵席,我留在你这里白吃白住好几天,已经很不好意思了!”
云瑶撅起可爱的樱唇道:“你当真不是好人,看到自己的小情人来了,转眼间就把人家对你的好处忘了个一干二净!”
苏红袖忍不住瞪了龙渊一眼,龙渊暗自苦笑她若是知道云瑶对待自己是何种好处,只怕不会向自己怒目而视了。
苏红袖道:“我们走,不用理会她!”
两人正要离去,云瑶从空中一个曼妙的旋转,轻飘飘落在他们前方的道路上,挡住他们的去路,笑盈盈道:“想走吗?”
苏红袖怒道:“让开!”手中长刀铿然出鞘,寒光一闪,宛如一抹惊虹向云瑶砍去,云瑶足尖轻轻一点,娇躯已经向后退出三丈左右,轻飘飘落在草地之上,笑容依然不变:“哇!姐姐好霸道的刀法!人家一心想要和你亲近,你却为何要出手便要伤人?”
苏红袖已经看出云瑶轻功惊人,她正要再次攻上前去的时候。却看到云瑶笑靥如花:“我打不过你。只能让它们帮忙了!”她撮起樱唇发出一声轻啸,只听到草丛中树上到处都是沙沙的声音,成千上万条青蛇从蜿蜒爬出,将苏红袖和龙渊包围在中心。
苏红袖虽然武功卓绝,可是毕竟还是女孩子家,加上她生平最怕地就是蛇虫,看到眼前情形。俏脸煞白,花容失色,退到龙渊地身边。
龙渊看出苏红袖的恐惧。挡在苏红袖的身前。沉声道:“你不必怕,若是它们要吃,也先把我吃了!”他握住苏红袖的纤手。苏红袖轻轻一甩,却没有甩脱掉他的手掌,只能任由他握着,两人感受着彼此掌心的温度,心中都感到一阵温暖。
周围青蛇却是越聚越多,来回蠕动。吐出鲜红的蛇信,发出嘶嘶地声响,龙渊内心也是毛骨悚然,表情却仍然镇定,笑道:“云瑶,我忽然想起了一个名词——蛇蝎美人!”
云瑶格格笑道:“说地没错,很适合我,不过,你要不要再多些蝎子来陪你?”
苏红袖看着周围蠕动不已的蛇虫,心中感到一阵恶心,凝视云瑶道:“你小小年纪,竟然这么多歹毒的手段,今日就算拼掉我这条性命,我一样要杀掉你!”
云瑶甜甜一笑:“姐姐只怕有心无力吧!”她剪水双眸转了转,轻声道:“看到你不顾生死地过来救他,其实我心中也是十分地感动,不如这样,我今日索性发一发善心,你们两个只能有一个活着离开鬼域,尽快选择吧!”
龙渊和苏红袖对望了一眼,龙渊柔声道:“红袖,你走吧,今生今世能够再见到你,我已经了无遗憾了!”
苏红袖没有说话,目光却在悄然计算着和云瑶之间的距离,她要尽全力完成一次绝杀!
云瑶觉察到了苏红袖目光中的杀机,她悄然又向后退了一段距离,嫣然笑道:“你们两个还真是情深义重,可是活下去地机会只有一个,我数到十,若是你们再不选择,便一起死在这里吧!”她美眸之中迸射出冰冷无情的杀意,脸上的纯真稚气转瞬间烟消云散。
龙渊哈哈大笑道:“你何必那么麻烦?要杀便杀嘛!我们便是死也要死在一处,总好过你一生一世孤零零呆在这死谷之中!”
云瑶想不到龙渊死到临头居然还如此嘴硬,不由得微微一怔。
龙渊双目中流露出无限杀机:“云瑶,既然我们可以找这里,我的兄弟一样可以找到这里,你今日最好将我杀了,否则,只要我留下一口气在,定然要将你这鬼域中所有人杀个一干二净,寸草不生!”他这番话掷地有声,充满了不可抗拒的威严和霸气。
云瑶遭遇到龙渊阴冷无情地目光,芳心下意识的颤抖了一下,旋即又流露出一丝甜甜地笑容:“死到临头,你居然还敢威胁我!”
龙渊淡然笑道:“生亦何欢,死亦何惧!能够和心爱的人死在一起,该是一种怎样的幸福!”他用力捉住苏红袖的纤手,双目深情凝望苏红袖道:“红袖,对不起,我将用自己的生命补偿我对你犯下的罪孽!”
苏红袖眼圈儿不由自主的红了起来,她望着龙渊真挚深情的双目,内心中混杂着委屈和感动的复杂情愫,化成晶莹泪水缓缓流下,她轻声道:“一切都已经不重要!”
“你还在恨我?”
苏红袖摇了摇头:“我此时方才知道,自己从未恨过你……”
龙渊张开臂膀将苏红袖紧紧拥入他宽阔的怀抱,苏红袖星眸半舒,仰起俏脸,樱唇半启半闭,一幅任君采摘的诱人模样,龙渊俯下身去,深情吻住苏红袖的嘴唇。
看着两人竟然当着自己的面缠绵起来,云瑶羞得俏脸绯红,目光转向一旁,轻声啐道:“你们好不知羞耻……”
就在她神不守舍的瞬间,苏红袖忽然扬起右手,藏在袖中的袖箭追风逐电般射了出去,云
到她突施冷箭之时,再想躲避已经来不及了,袖箭闪的左肩,鲜血顿时透过她白色的亚麻长裙渗透出来。
云瑶俏脸煞白,想不到两人刚才故作亲热。用意却是为了迷惑自己。
苏红袖冷冷道:“云瑶。要死还是大家一起死,黄泉路上多个人作伴,也不寂寞!袖箭上有我地独门毒药,就算你再有手段,短时间内也配不出解药!”
“你够狠!”
苏红袖淡然笑道:“对付你这么歹毒地小姑娘,不狠心些,岂不是自寻死路?”
云瑶恼羞成怒:“今日就算拼上我的这条性命。也让你们全都喂了蛇虫!”
远处忽然传来佘婆婆惊慌失措的呼唤声,云瑶回身望去,却见佘婆婆发髻散乱。带着几名白衣少女惊慌失措的向这边跑来。云瑶怒道:“怎么了?”
佘婆婆上气不接下气道:“宫主,不好了……有……有一百多名武士闯入了谷中……”
话音未落,远处响起狄惊雷的怒吼声:“娘的!想逃到哪里去!”
龙渊大喜过望。想不到自己的援军这么快就已经到来。
苏红袖却是微微一怔,她潜入鬼域之事并未张扬,显然是春菱和夏青将自己地行踪透露出去。此时狄惊雷一行已经来到了附近,夏青和春菱二女果然在队伍之中,狄惊雷手上已经擒获了六名白衣少女。看到龙渊和苏红袖被群蛇围困,狄惊雷大叫道:“三弟不必惊慌。我来救你了!”
云瑶怒道:“你救得了他吗?”一双冰冷的美眸掠过众人的面庞,她手臂轻扬,一阵嗡嗡声由远而近,却是千万只红蜂从远方飞来,狄惊雷已经见识过红蜂地厉害,大声喝道:“兄弟们,把这些妖女全都给我砍了!”
“宫主……”那些被擒地白衣少女齐声哀鸣。
佘婆婆也不由得惊慌起来:“宫主,我看这件事……”
云瑶怒视佘婆婆,她看了看自己的手下,又转身看了看龙渊和苏红袖,毕竟投鼠忌器,目光中的杀机终于渐渐隐去,她长袖一挥,已经飞到头顶地红蜂倏然四散离去。
龙渊平静道:“与其拼下去两败俱伤,不如咱们做一个交易,我带领兄弟们离开你的山谷,你撤去这些毒虫,咱们从此以后井水不犯河水如何?”
“不行!”云瑶仍然不肯接受眼前的现实。
苏红袖道:“你还年轻,世上很多的事情你还没有经历过,若是这样便死了,岂不是太可惜?”
云瑶的左肩之上隐隐传来麻酥酥地感觉,她心中暗叫不妙,看来苏红袖射出的这支弩箭果然有毒,她虽然愤怒,可是也明白在今日地形势下,如果继续坚持,唯有拼个鱼死网破,对双方都没有任何的好处,左右思量,终于叹了一口气道:“你们走吧,今日之事就此作罢!”
围绕在龙渊和苏红袖面前的青蛇开始四散离去,钻入草丛之中,很快便消失的一干二净,只剩下地上一道道亮银色的粘液痕迹。
苏红袖来到云瑶面前递给她两个小瓷瓶,轻声道:“青色的外敷,红色的内服,确保你日后不会留下疤痕!”
云瑶接过解药,冷冷道:“谢了!”今日无论斗智斗勇,她都落在苏红袖的下风,心中异常沮丧。
苏红袖又道:“你的那几名手下,我们还要借用一下,离开山谷之后,自然会放她们平安返回!”
云瑶怒道:“我既然答应放你们走,便不会反悔,你们这么做究竟是什么意思?”
龙渊微笑道:“云瑶,我向来都是说得出做得到,今日我们离开山谷之后,决不会再来骚扰你们的宁静!至于你的那几名姐妹,我决不会伤害她们!”
云瑶瞪了龙渊一眼:“你满脑子的坏主意,我信你才怪!”
苏红袖忍不住想笑,却怕被龙渊看到自己的神情,悄然垂下螓首。
久未说话的佘婆婆道:“既然你们信不过,还是老身带你们离开吧!”
龙渊点了点头,正要举步离开之时,却听云瑶道:“且慢,我还有话要问你!”
龙渊停下脚步:“云瑶姑娘请指教!”
“你为何要进入那条古隧道?”
龙渊想了想照实答道:“只因我在回龙沟开设了众多盐场,盐货转运出山极为不便,必然要翻山越岭,几经辗转,我听说过去大商人钟隶曾经在山腹之中打通隧道,所以才冒险进入其中探查,谁成想误撞机关,被激流冲入这里,实在是阴差阳错的事情。”
云瑶点了点头道:“你日后不得再入我山谷一步,否则我决不会饶你!”
“放心,除非姑娘请我来,否则我决不会登门的!”
云瑶的目光又投向苏红袖:“你们是怎么知道他在这里的?”
苏红袖道:“如果不是姑娘送了封信过去,我们又怎会知道?”
“信?我从未写过什么信!”云瑶的表情显得十分错愕。
苏红袖和狄惊雷都是一惊,事已至此,云瑶并没有欺瞒他们的必要,苏红袖顿时想到,或许那封信都是刀无艳编造出的谎言,她之所以将自己骗来这里,目的极有可能就是让双方发生冲突,拼上一个两败俱伤。芳心中暗暗恼怒,等出去以后,定然要和刀无艳好好清算这笔帐!
渊向云瑶微笑一揖:“云瑶姑娘,告辞了!”
“不送!”
一行人在佘婆婆的引领下来到鬼域西南角,佘婆婆带着他们走入一道溪谷,从水帘之中找到密道机关,拧动机关打开密道,阴测测道:“从这条道路一直前行,便可以找到出口!”
龙渊笑道:“多谢佘婆婆相送!”他向狄惊雷点了点头,狄惊雷下令将那六名少女放了,众人逐一走入密道。
龙渊进入密道之时,忍不住回头望去,却见云瑶站在远方山坡之上,凝望着自己的方向,两人的目光在虚空中相遇,云瑶嫣然一笑风姿无限。龙渊却露出一丝苦笑,这看似单纯的小妮子心机却是深不可测,果然如同那魔鬼花儿一样。
龙渊向她挥了挥手,转身大踏步走入密道之中。
石门在他们的身后落下,狄惊雷让手下武士点燃火炬,龙渊的目光找寻着苏红袖的位置,却见她和春菱夏青落在队伍的最后,
龙渊放慢脚步和苏红袖并行,春菱和夏青二女心领神会,慌忙加快脚步向前方走去,龙渊低声道:“红袖!”
苏红袖冷冷道:“出去以后,我们马上就会离开这里!”
龙渊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想不到苏红袖经历此事之后,对他仍然如此冷淡。在这种环境下,龙渊不可能向苏红袖敞开心扉作出解释,只能默默陪着苏红袖一路前行。
离开隧道,赵子服带领几十名武士正在外面翘首以盼,看到龙渊平安归来。一个个都是热泪盈眶。对赵子服来说,这两日无时无刻不处在煎熬之中,若是龙渊发生任何意外,他将终生都无法原谅自己。
在众人的簇拥下龙渊返回了回龙沟,他回来后第一件事便去探望了秦晖,秦晖脸上仍然肿得厉害,不过照大夫所说。蜂毒不会致命,过两天就会没事,龙渊这才放下心来。
秦晖双眼肿得无法睁开。握住龙渊的手掌。激动道:“公子回来了就好……”
龙渊拍了拍他地手背道:“秦大哥放心,我以后决不会再疏忽,害得你们为我如此操心!”
狄惊雷恨恨道:“娘地!都是那小妖女作孽!日后让老子遇到她。定然一刀将她劈成两段!”
赵子服叹了口气道:“这件事恐怕也是一个误会,照你刚才所说,鬼域中人并没有逼迫我们离开回龙沟,或许这一切都是刀无艳的圈套!”
狄惊雷大声道:“那个刀无艳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老子这就去砍了她!”他转身正要离去。却看到陈武阳走了进来,低声道:“不用去了。刀无艳已经逃了!”
几人都是同时一怔,赵子服愤怒之余又感到心头一松,此时他方才意识到自己内心深处并不想刀无艳被抓住。
龙渊笑道:“她逃得倒是挺快,难道真的甘心将回龙沟这块肥肉就此放弃吗?”
赵子服道:“此女极为狡猾,依我来看她是知道自己的奸谋已经败露,害怕我们一怒之下将她除掉,所以才逃走以避风头,我想在适当的时候,她或许还会回来。”
龙渊笑道:“赵先生对她好像很了解呢!”
赵子服笑道:“此女最看重的乃是利益二字,为了这两个字她一定会冒险回来!”
龙渊道:“姑且不去管她,还是尽快将回龙沟的形势安定下来,赵先生,焦横那里你最好去走动一下,刀无艳这么一逃,想必他心里定然会有所波动,此人对盐场地运作极为熟悉,对我们很有用处。”
“是!子服这就过去!”
狄惊雷拍了拍龙渊的肩膀道:“三弟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赵子服忍不住笑骂道:“狄兄当真是口无遮拦!不过这句话倒也有几分道理,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公子无意中打开了下层隧道的机关,原来这条古隧道共有两层,我让人探查过,这条隧道全程贯通,只要我们在两条隧道地交界处稍加整修,再将入口和出口拓大,便可以供车马自由通过!打通了这条隧道,回龙沟以后地发展定然可以一日千里!”
这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个好消息,龙渊微笑道:“好,这件事还是交给赵先生全盘筹划,大哥从旁协助!”
狄惊雷点了点头:“好说,我虽然没多少主意,可好在有的是力气!”
众人同声大笑起来,此时门外忽然出现了一个少女的身影,却是苏红袖地手下春菱。
陈武阳看到春菱慌忙提醒龙渊,龙渊转过身去,看到春菱的目光望向自己,显然有话要对自己说,他缓步走出门外,来到春菱面前,微笑道:“春菱姑娘找我有事?”
春菱点了点头道:“公子快去谢先生那里,将军要走!”
龙渊内心一惊,顾不上向春菱道谢,取了坐骑,纵马便向谢庸的居处狂奔而去。
“红袖,你还是要走?”谢庸的声音中充满了惋惜。
苏红袖轻声道:“谢先生,你的心意我全都明白!”
谢庸叹了口气道:“红袖,其实放下仇恨远比去仇恨别人更为艰难,假如你放不开心中地仇恨,只怕今生今世都无法快乐起来。”
苏红袖淡然道:“我已经不再恨他,可是我也不想再和他发生任何的瓜葛!”
谢庸道:“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只身涉险去鬼域救他?”
苏红袖幽然叹了一口气道:“有些事情连我自己也说不明白。”她轻声道:“不可否认,他身上地确拥有着一代帝王的潜质,大康之所以落到今日的局面,只能怪他生不逢时。”
谢庸双目流露出激
芒:“不经历风雨怎能见彩虹,我却认为。大康经后。王朝的根基将越发稳固!”
苏红袖很少会见到生性平淡的谢庸流露出如此激动,轻声道:“谢先生如此看重他,是不是已经打定了主意,日后视他为主公呢?”
谢庸叹了口气道:“经历铁大王地事情之后,老夫早已心如止水,那里还有什么争强好胜之心,只不过眼看着泱泱大康陷入四分五裂之中。百姓流离失所亡命天涯,眼前地一切老夫也有责任,若是能够为一统大康出一份力。也算是抵消了老夫犯下的罪孽……”
苏红袖点了点头道:“龙渊不失为一个明主。他有过如此惨痛的挫折和经历,势必会更为珍惜所得到的一点一滴,谢先生。你自己保重吧!”
谢庸还想说话,却听到外面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举目望去,却见龙渊已经纵马赶到。
苏红袖看到龙渊来到,心中也是一阵烦乱。轻声道:“谢先生,我先走了!”
谢庸点了点头。
苏红袖来到门前。龙渊满头大汗的从马上跳了下来,拦住她的去路,大声道:“红袖!”
苏红袖怒道:“红袖是你叫地吗?”
“你刚刚来到回龙沟,为何又要匆匆离去?”
“我的事情好像轮不到你来过问!”
龙渊道:“好,就算我没有资格过问你的事情,不过这次如果没有你帮我,只怕我已经死在了鬼域,至少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好好向你表达一下谢意如何?”
“好像没有必要!”
在苏红袖面前接二连三地碰了钉子,龙渊却毫不气馁,看到苏红袖如此坚决地想要离去,龙渊心中忽然生出一计,低声道:“你如果坚持要走,我便将咱们之间发生的事情向所有人说个清清楚楚!”
苏红袖凤目圆睁,她哪里能够想到龙渊竟然会如此卑鄙的要挟于她,怒道:“你说什么?”
龙渊毫不畏惧地和她对视着:“我龙渊说得出做得到!”
“你不怕我杀你?”
“我的性命原是你救的,还给你又有何妨?”为了阻止苏红袖离开自己,龙渊不惜采取死缠烂打的方法,他之所以如此,实则是害怕苏红袖今日一别,永无相见之日。
苏红袖无可奈何道:“你究竟要怎样才肯罢休?”
龙渊充满真挚道:“给我一个和你单独相处的机会,说两句肺腑之言……”
绣林之中万籁俱静,棵棵翠竹刚劲清新、生机盎然,清风吹过,绿绣摇曳着迷人地身姿抖起一片片青纱,临风起舞,婀娜多姿。
龙渊带着苏红袖来到他位于竹林中的茅舍,苏红袖环视这清雅静幽地景色,心中却微微有些打鼓,不知龙渊为何要将自己带到如此僻静的地方,转念一想,谅他也不敢对自己怎样,更何况自己的武功和龙渊有天渊之别,他若敢对自己有非分之想,定然打他一个鼻青脸肿,满地找牙。
龙渊微笑道:“每次当我想静一静,便会到这里来,这里会让我想起过去,想起我们在康都同甘共苦的时候。”
苏红袖俏脸一热,那段记忆对她来说却是不堪回首,龙渊此时向自己提起不知又是什么目的?
两人在茅舍内坐下,龙渊取出一坛美酒:“这里只有我们两个,有什么心事,有什么恩怨,只管痛痛快快的说出来,说完之后,咱们各散东西,我龙渊决不拦你!”
龙渊拍开泥封,在面前的酒碗内斟满美酒,一股醉人的酒香在茅舍内蔓延开来。
“想灌醉我?”苏红袖冰冷的美眸盯着龙渊的双目。
“是!我更想灌醉自己,因为醉了,我便可以不去想那么多的事情,也不必感受那么多的痛苦!”
龙渊端起一碗酒,充满内疚道:“苏氏灭门之事,我龙渊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不求你原谅我,但求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扫平奸佞,重整河山,告慰苏大人在天的英灵!”他仰首将那碗酒一饮而尽。
苏红袖道:“谢先生说的对,你最大的罪孽乃是误国,放任奸佞横行,山河破碎,陷大康百姓于水火之中,令无数生灵涂炭,你上对不起大康列代先皇,下对不起将全部希望依托在你身上的黎明百姓。”
龙渊重重点了点头,他又为自己满上一碗:“红袖,我对不起你,若不是因为我,你不会陷入这样的痛苦之中,和你分开以后,我没有一刻忘记过你,大错已然铸成,我只怕今生今世也无法补偿你,我这颗脑袋权且寄在身体之上,只要你想要,随时都可以拿去!”他又将这碗酒饮尽。
苏红袖神情黯然,她和龙渊之间发生的那件事,谁对谁错,又怎能说清,如果不是龙渊冒险救出自己,说不定自己已经遭到了左驰的毒手,她心中却明白,自己早已不恨龙渊,否则又怎会深入险境,营救他的性命,自己对他的那种关怀,只有在生死关头时才能体会到。
龙渊叹了口气道:“如果不是抱着复国的信念,我早已无法支撑下去,失去江山,失去子民,对我而言已经是人世间最惨痛的打击,然而我又要眼睁睁看着你离我远去……我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义?”龙渊眼圈儿不觉红了,嘴唇微微颤抖,神情痛苦到了极点,他原本抱着七分真心三分做戏的心态,可是真正进入角色,却发现这痛苦来自于内心深处,一旦触发便不可收拾。
已经是龙渊饮下的第三碗酒,苏红袖看到他如此痛苦也宛如刀割般疼痛,自从和龙渊分离之后,她心中又何尝好受过,只有分离方才知道原来自己对龙渊是如此的在意,只有经历生死方才知道那份真情是如何的可贵,耳边忽然回想起谢庸所说的那句话,自己唯有放下仇恨才能真正快乐起来。
龙渊再去倒酒之时,却被苏红袖捉住手腕,明眸之中充满无限痛苦却又充满无限深情:“不要再喝了……”
龙渊摇了摇头:“让我喝下去,这样我的痛苦才能够减轻一些!”
苏红袖抿起樱唇,她默默放开了龙渊的手腕,却端起了面前的酒碗:“我陪你喝!”
“干!”龙渊和她碰了碰酒碗,两人同时饮尽了这一碗。
烈酒沿着苏红袖的喉头滑落,她感觉到胸腹之中有团火蹿升了起来,这暖融融的温度瞬间传到了她身体的每一部分,心中的痛楚似乎减轻了许多。
龙渊烈酒般炽热的目光凝望着苏红袖:“有句话我始终想问你,假如我不是龙渊,你会不会接受我!”
苏红袖拉过酒坛,将两只酒碗斟满,她端起酒碗仰首饮尽美酒,拭去唇角的酒渍,一缕散乱的长发垂落到她的额前,她细腻宛如牛乳般的嫩白肌肤泛起一丝红晕,目光也柔化了许多。
龙渊端起酒碗不甘示弱的一饮而尽,如果不是这段时间跟随几位兄弟的历练,龙渊只怕早已酒醉钻到了桌子下面。
苏红袖思量许久。方才轻轻点了点头道:“会!”说出这句话地时候。她地美眸宛如春水荡漾的全都是绵绵的深情。
龙渊轻声道:“如果我不是龙渊,那该有多好!我仍然记得在康都我们藏身的茅舍,我依然记得你为我亲手烹制的那尾青鱼,若然我有一个机会可以选择,我宁愿不要做什么皇帝,我也不想争什么天下,只想和你朝夕相对。享受这份恬淡便已经足够!”他这番话说得情深意切,让苏红袖感动的几欲掉下泪来。
苏红袖强忍内心的感触,摇了摇头道:“从我知道你地身份起。我便知道你将永远无法改变。上天将大康交给你,而你却辜负了他的期望,你的生命不属于我。甚至不属于你自己,你地命运与大康同在,感情对一个王者而言何其地奢侈,想要成为一个真正的王者,便不能沉溺于儿女私情。”
龙渊用力摇了摇头道:“一个人如果连心爱的女人都得不到。征服天下又何从谈起?尽然你心中有我,为何又要一次次地离开我?”他用力捉住苏红袖的纤手。
苏红袖无法回答龙渊的问题。因为她自己也不知道答案,泪水模糊了她的美眸,轻声道:“今晚能不能抛开所有的烦恼,我们只是这样静静地饮酒,或许有一天,我终于能够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绣林地夜色如此静谧,仿佛听得到月光掠过竹叶的声音,月光下竹叶的颤悸,宛如刚刚栖定蜻蜓的翅,风来颤抖,风去又静止,夜色与月光相溶,宛如湖面柔和透明的鳞波,笼罩着竹林茅舍,泛浮着青色的幽光。
两坛烈酒已经见底,龙渊的目光已经朦胧,苏红袖嫣红色的俏脸在烛光下越发显得娇艳欲滴,春水般的眼波再也没有昔日的冰冷与寒澈,剩下的只有脉脉温情。
“我……去拿酒……”苏红袖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一生之中能有几次这样的放纵。
龙渊拍案大笑道:“喝……今日定然要喝上个一醉……方休……”
苏红袖脚步虚浮,刚刚拿到酒坛便失手落在了地上,她娇呼一声,险些跌倒,龙渊及时揽住她的纤腰,苏红袖向后一退,竟然坐入龙渊的怀中,两人目光相对,便再也无法分开
“放我起来……”只有苏红袖自己才知道,这句话说得如此无力如此苍白,她的武力远胜于龙渊,若想挣脱肯定可以轻易做到,可是被被龙渊有力的双臂抱住,她只觉着娇躯酥软,竟然一分力都发不出来。
龙渊炽热的眼神让苏红袖的体温上升起来,她象征性的挣扎了一下,却被龙渊更加用力的拥入怀中,开始亲吻她精致的耳垂,最后落在迷人的樱唇之上,苏红袖紧闭的双唇,终于被龙渊的舌尖突破,她放弃了抵抗,当湿糯的香舌和龙渊的唇舌紧紧缠绕在了一起,热吻宛如触电融化了他们心头的隔阂,如此美好又如此沉醉,彼此舌尖缠绵,互相吸吮着,久久不愿分开。
龙渊的右手探入苏红袖的长裙之中,抚摸着她修长细腻的玉腿,手指从她晶莹的足踝轻轻摩挲到圆润的膝盖,苏红袖的呼吸变得越发急促,长裙的领口已经被龙渊扯开,美妙绝伦的娇躯显露出来,
胸膛紧贴着一人柔嫩温软的娇躯,感受着她柔软坚挺
他的大手勇敢的探入感受着那双玉乳的温热与弹性,苏红袖因为龙渊肆无忌惮的抚摸,胸膛剧烈的起伏着,龙渊感受到她娇躯的微妙变化,手掌间充满着细腻弹性的美妙肉感,令他血脉贲张。他俯下身去,找到那一粒娇小玲珑的嫣红。嘴唇轻轻吻住那娇软柔小的蓓蕾,伴随着龙渊时轻时重的吸吮。苏红袖的娇躯不禁发出一阵阵快意的颤悸,芳心感到羞涩之余,却又感到莫名的刺激。
苏红袖意乱情迷之中,纤手探入龙渊的衣领,开始撕扯他的衣物,清丽绝伦的俏脸之上已经布满娇羞难耐的红晕,龙渊的手指再度沿着苏红袖丝缎般润滑的玉腿向上抚摸而去,指尖沉入那片温软柔腻的湿润。
苏红袖发出一声无法控制的呻吟,玉腿下意识的紧紧并拢,将龙渊的手掌夹在其中。
龙渊抱起她的娇躯,将她小心的放在地席之上,苏红袖的长裙早已被龙渊褪去,烛光摇曳之中,雪白耀眼的美丽胴体,仿佛抹上了一层羞涩的红晕,胸前的蓓蕾宛如风中颤抖的鲜花,星眸半睁半闭,黑长而蜷曲的睫毛微微悸动。
龙渊扑倒在苏红袖温软的玉体之上,两人的唇刚刚接触在一起,苏红袖便主动送上香舌,两人唇舌交缠。龙渊试图分开她紧紧并拢的玉腿,却被苏红袖一次次逃开。
夜风悄然从窗外潜入,吹熄了烛火,一切顿时黯淡了下去,黑暗让苏红袖紧张而羞涩的内心放松了许多,这片刻的松弛却被龙渊准确无误的把握,龙渊一声低吼,身躯沉入那片久违的温热之中。
苏红袖轻声呻吟,娇躯因为龙渊霸道的侵入,而下意识的绷紧,想要摆脱龙渊的身体,却被龙渊牢牢抱住纤腰,她的玉臂用力撑开龙渊的肩头,两人在黑暗中无声的抗争着。然而来自体内的那份炙热很快便将苏红袖的娇躯软化,撑在龙渊肩头的双手,改成搂住他的肩膀,牵引着龙渊和自己的娇躯紧紧相贴。
虽然两人之间已经有过合体之缘,苏红袖却是在失去意识的情况下失身于龙渊,这次全然不同,淡淡的痛楚过后,感受到的是一种销魂蚀骨的味道,随着龙渊的动作,苏红袖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从她的瑶鼻之中发出断断续续的轻哼,这诱人的喘息和呻吟简直是对龙渊意志的折磨。
苏红袖的纤纤十指猛然用力掐入龙渊肩胛的肌肉之中,喉头发出如泣如诉的轻吟,龙渊的身体骤然收缩了一下,苏红袖清晰的感受到龙渊激情的每一次膨胀和爆发,她紧紧拥抱着龙渊的身体,一颗晶莹的泪水顺着她的眼角缓缓滴落,在暗夜之中闪烁着星辰般璀璨的光芒……
龙渊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苏红袖已经不在身边,茅舍已经被清理的干干净净,看不出昨晚在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唯有枕席之上仍然留有余香。
龙渊迅速穿上衣服,冲向门外:“红袖!”他的声音惊起一群山鸟,久久回荡在竹林之中,朝阳已经缓缓升起,橘色的晨光却无法温暖龙渊逐渐冷却的内心。
他发疯般向竹林外跑去,口中大声呼唤着红袖的名字,然而却始终无人回应,龙渊黯然跪坐在地上:“红袖……你终于还是走了……”
龙渊失魂落魄的返回竹林,心中的痛楚实在难以形容,他举目向茅舍前望去,整个人宛如被霹雳击中,泥塑般站在那里。
却见茅舍前苏红袖身穿蓝色长裙静静站在那里,宛如春花般美丽,樱唇轻启,露出颠倒众生的微笑,轻声道:“我一直都在等你!”
龙渊的双目湿润了,这句话是当初他们在康都落难之时自己亲口对苏红袖所说,现在苏红袖又说了出来,其中又有怎样的辛酸,怎样的曲折,历经千辛万苦,他终于等到苏红袖向自己敞开心扉的一刻,两人同时向对方跑去,苏红袖纵体入怀,龙渊紧紧将伊人娇躯搂在怀中:“答应我,永远不要再离我远去!”
苏红袖点了点头,美眸中荡漾着幸福的泪水,唯有放下仇恨才能找到自己的幸福,这句话如此简单,可是真正做到却又如此的艰难……
可以改变一个人,苏红袖终于打开了多年的心结,久于回到了她的脸上,原来以宽容的眼光去看世界,一切竟然可以如此美好。
谢庸望着携手站在自己面前的这对璧人,轻抚清髯,脸上露出会心的微笑,龙渊将精心挑选的茶叶放在谢庸的面前:“谢先生,这是盐商送来的茶叶,我特地挑了一些给你尝尝!”
谢庸笑眯眯道:“有道是,礼下与人必有所求,公子送我茶叶,不知有什么事情想让老夫效劳呢?”
龙渊微笑道:“今天前来是特地向谢先生致谢,绝无其他的意思!”
谢庸呵呵笑道:“好!好!既然你如此诚心,我便收下了!可巧赵子服也送来一些新茶,我泡给你们尝尝!”他招呼龙渊和苏红袖在茶几旁坐下,取出他的一套钧瓷茶具,当即将赵子服送给他的茶叶泡了,谢庸虽然热衷饮茶,可是于茶道却不甚精通,苏红袖起身过去帮他,龙渊望着红袖泡茶的手法,眼前仿佛出现了初次见到紫芜时候,她为自己煮茶的情景,那一切仿佛发生在面前,可是有恍若隔世。
谢庸从龙渊突然变得迷惘的眼神似乎觉察到了什么,微笑道:“公子有心事?”
龙渊淡然笑道:“只是忽然想起了以前的事情!”
谢庸意味深长道:“大丈夫若是想成就一番大业,必须拿得起放得下,若是终日都想着以前的事情,只不过徒增惆怅,于未来的发展没有任何的意义!”
龙渊点了点头。
苏红袖嫣然笑道:“这个道理连我都懂得,过去的事情还是放下的好!”
谢庸微笑看着苏红袖,心中感到一阵欣慰,放下仇恨之后,红袖的心境果然平和了许多。
苏红袖将茶盏放在两人面前,谢庸端起茶盏品了一口道:“好茶!”
龙渊也饮了一口,茶水入水虽然香醇。可是却缺少清新之气,应当不是新茶。
苏红袖出身名门,见识广博,也尝出这茶叶的不足之处,轻声道:“此茶并非新茶!”
谢庸呵呵笑道:“老夫虽然喜爱饮茶,可是对茶道的钻研却是浅薄,不怕你们笑话,我还真尝不出其中的差别呢。”
龙渊道:“这方面我倒略知一二。鉴别新茶有几个要点,其一是观其色,新茶绿叶色泽青翠碧绿,汤色黄绿明亮。二是闻其香。旧茶因为储藏日久,味道不断散去,随着时间地延长,茶叶的香气就会由浓变淡。味道就会由新茶时的清香馥郁而变得低闷混浊。三是品其味,新茶的滋味醇厚鲜爽,而陈茶却显得淡而不爽。”
苏红袖看到龙渊见解非凡,美眸之中流露出欣赏的目光。在她心中已经不知不觉将龙渊当成了自己的男人,看着他显露自己的才华,心中自然生出骄傲的感觉。
谢庸又喝了一口道:“我还是尝不出来。这茶叶也称得上清香馥郁啊!”
苏红袖嫣然笑道:“那是因为里面添加了香料地缘故。这样。我再将那些新茶泡给您尝尝!”。
谢庸连连点头。
苏红袖将茶壶清空洗净,重新换了他们带来的茶叶。谢庸饮茶入口,但觉一股清新淡雅的香气从喉头一直流入肺腑,当真是神清气爽通体舒泰,和刚才的那种香味又全然不同,他乐呵呵道:“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老夫今日算增长了不少地见识!”
龙渊笑道:“其实想要成为此道高手倒也不难,无非是多饮多品,熟能生巧,无他耳!”
苏红袖笑道:“我倒不这么看,任何事情都有天资之说!”
谢庸苦笑道:“看来我定然属于天资愚笨之人,否则因何连新茶旧茶都分不出来?”
门外忽然传来赵子服的大笑声:“谈什么呢?这么热闹?”
谢庸看到赵子服进来,笑着站起身来:“正在谈你,送我的全都是旧茶叶,居然糊弄我说是新茶!害得我在公子和红袖面前出糗!”
赵子服嘿嘿笑道:“谢先生应该知道我的品味,我叫花子出身,吃饱了不饿我知道,这种风雅地事情我赵子服是一窍不通,别人告诉我是新茶,我自然就信了,在我看来,还不如白开水解渴呢!”
众人齐声大笑了起来。
龙渊一口茶险些没有喷出去,强忍住笑道:“赵先生,隧道的事情怎样了?”
赵子服道:“进展的还算顺利,入口部分已经完全打通,再有半个月应该能够将全程贯通,真是想不到,两百年前的那场地震对隧道波及甚小,整条隧道几乎都是完整地。修整之后,主隧道应该能够供四驱马车自由通行。”
龙渊大喜道:“这样一来我们运盐货出去的时间岂不是大大缩短?”
赵子服点了点头道:“至少可以节省五天的路程,更何况隧道贯通以后,运货地数量大大增加,比起过去地效率不知要提升多少倍!”
谢庸笑道:“此事当真是可喜可贺,要知道当年正是这条隧道,方才成就了钟隶这个天下第一富商!有了这条隧道,日后公子再不愁盐货无法及时送运出回龙沟。”
龙渊道:“这条隧道对我们日后地发展至关重要,必须严加防守,绝不可出现任何的差错!”
“公子放心,警戒方面由狄惊雷亲自去做,现在在隧道全程布防地武士共有三百人,应该不会发生什么事情。”
龙渊松了口气。
苏红袖道:“再过几日秋棠便会带着红袖营的姐妹们过来,陆陆续续会有三百人以上,到时候她们也可以协助你们增强隧
戒。”
龙渊心中一暖,自从苏红袖解开心结之后,一颗芳心已经完全系在自己的身上,对自己的关心无处不在,有了她的帮助自己日后的发展定然如虎添翼。
赵子服笑道:“有苏姑娘帮忙,这件事更加稳妥,据我所知,你的红袖营可是相当的厉害,那帮娘子军个个都是能征善战的巾帼英雄。有了她们加入,何愁公子大业不成!”
苏红袖叹了口气道:“她们都是我共患难的姐妹,这次为了我地事情,不少人都被迫流落天涯,希望秋棠能够找到她们,让她们在回龙沟暂时安定下来。”
龙渊想起鬼域的事情,低声道:“赵先生,云瑶那些人有没有过来找麻烦?”
赵子服摇了摇头道:“这次我们修整隧道小心得很。任何旁支隧道几乎都没有去探查,务求和鬼域之间保持距离,以免发生冲突。”
谢庸道:“这鬼域中人倒神秘的很,不知这些女子是何时在其中居住。竟然在那与世隔绝的山谷中生活了这么久的时间?”
赵子服并不愿触及这个问题,咳嗽了一声道:“相安无事最好,那些女子并不好对付!”
苏红袖深有同感的点了点头道:“她们擅使毒虫,而且那个云瑶古怪精灵。智计百出,若是和她敌对,肯定会有不少的麻烦!”
龙渊笑道:“不错,这些麻烦还是少惹为妙。大家井水不犯河水,有道是远亲不如近邻,做个好邻居倒也不错!”
几人正在说话。却看到两名武士从隧道工地前来禀报情况。
两名武士的表情十分复杂。赵子服也没有想到自己刚刚回来。那边又发生了事情,隐约觉察到有些不妙。低声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其中一名武士苦着脸道:“启禀公子,隧道刚才发生了塌陷,有三人被砸死,近二十人受伤!”
“什么?”龙渊双目圆睁,内心中震惊非常。
赵子服暗叫不好,慌忙向龙渊请罪道:“此事都怪子服指挥不当,请公子降罪!”
龙渊摇了摇头道:“这件事以后再说,我们先去现场看看!”
龙渊当即和苏红袖、赵子服一起前往隧道现场,当日他们在鬼域进入隧道,那个入口主要是通风之用,并非主道,现在所打通地入口距离回龙沟不过二十里的距离,不到一个时辰便已经赶到现场。
隧道入口外的空旷地带,传来一阵阵痛苦哀嚎之声,却是那十多名受伤的武士正在接受救治,龙渊心情沉重地走了过去,逐一安抚受伤的武士,安排人手尽快将伤者送返回龙沟。
赵子服看到眼前惨状,心中越发自责,这次捅了这么大的漏子,自己定然要主动承担。从龙渊阴郁的脸色能够看出,他虽然没有什么表示,可是心中一定恼怒到了极点。
龙渊看了看刚刚开凿好地隧道入口,低声道:“进去看看!”
赵子服慌忙走了过去:“公子,还是我先去看看情况再说,若是有什么危险……”
龙渊怒道:“兄弟们能够进去,我自然也能够进去!”
赵子服还想劝说,苏红袖向他悄然使了一个眼色道:“赵先生不必担心,我陪他一起过去!”
龙渊已经大步走入隧道之中,入口处乃是他们重新开凿的一条长约五米的隧道,直接与古隧道相通。走入其中,又听到前方传来惨叫之声,几名武士抬着两名伤者向外面匆匆赶来,看到龙渊,本想行礼,却被龙渊阻止:“先救人再说!”
武士抬着伤者匆匆从他们的身边经过,龙渊担心地不仅仅是这些武士的安危,他更为担心的是隧道地状况,若是隧道发生大段地坍塌堵塞,对他来说可谓是乐极生悲,回龙沟地发展前景将蒙上一层厚重的阴云。
苏红袖能够体谅到龙渊此刻地想法,轻声道:“或许事情并没有我们想象中的恶劣!”
龙渊点了点头,远处火光晃动,传来狄惊雷粗豪的大叫声:“喂,小心点,不要再弄塌了墙壁!”
狄惊雷看到龙渊亲自前来,慌忙分开众人向他走了过来,赵子服紧张道:“狄兄,情况怎样?”
狄惊雷叹了口气道:“死了三个,伤了二十一名弟兄,不过好在坍塌并没有将隧道堵住。”
赵子服暗暗松了一口气。
龙渊道:“这次的事情一定要处理得当,厚葬死去的弟兄,抚恤他们的亲属,那些受伤的弟兄,全部都要重重的赏赐!”历经挫折磨难之后,龙渊更知道民心的重要,这件事虽然不大,可是如果处理不当,势必影响到士气,甚至会损坏他的威信。
赵子服恭敬道:“公子放心,我一定处理好这件事!”
狄惊雷低声道:“这件事本不该发生,只是武士发现了隧道旁边有一处空墙,没有向我禀报便擅自凿开,方才发生了坍塌事件。”
龙渊点了点头,知道这件事情已经基本控制住,内心方才渐渐安定了下来。
狄惊雷道:“我已经让人将这段隧道先用木梁暂时加固,相信很快就可以清理出那些崩塌的石块,应该不会耽搁工程的进度。”
龙渊正要开口说话,忽然又听到前方传来惊呼之声,几人现在都已成了惊弓之鸟,生怕再出任何的意外,狄惊雷慌忙冲了过去,大吼道:“又怎么了?”
其中一名武士充满惊奇道:“狄统领,这里有一个洞口!”
渊几人也闻声走了过去,却见搬开塌陷的石块后方果黑的洞口,狄惊雷拿着火把在洞口处晃了晃,沉声道:“这洞口先前藏在墙壁后方,刚才因为塌陷才暴露出来。”
龙渊对上次搬动机关误入鬼域的事情仍然记忆犹新,低声道:“难道这洞口也与鬼域相通?”他心中却是充满了好奇,不知这洞口之中究竟有什么秘密?
赵子服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公子,咱们还是先把隧道打通再说!”
旁边一位中年工匠道:“还是先派人下去看看这洞口究竟有多大,若是这地洞过大,深入隧道的底部,随时还有可能发生崩塌,假如那样,我们必须先在洞内进行填塞。”
龙渊点了点头道:“查清楚也好,坍塌的惨剧千万不可再度发生。”
狄惊雷大声道:“谁愿下去?”
周围武士面面相觑,因为今日刚刚目睹了坍塌的惨剧,所有人心中都有所顾忌,看来无人愿意主动上前。
狄惊雷骂了一句:“都他娘的是孬种,我下去看看!”
龙渊担心他出事,正想阻止,却听到人群中一人大声道:“狄统领,还是我下去看看,你身体太重,只怕绳子撑不住你!”
却是一个瘦小的少年分开人群走了出来,狄惊雷笑道:“石娃子,你小子果然带种!”
“我虽然瘦小,可东西不比你少长一样,自然带种!”石娃子个头虽小,说起话来却铿锵有力。
不少人因为这少年的话语笑了起来,紧张压抑的气氛冲淡了许多。狄惊雷让人找来一团麻绳,亲自给石娃子缚在腰间,拍了拍他瘦削的肩头道:“石娃子,一定要多加小心,遇到什么危险,记得马上折返回来!”
石娃子点了点头道:“我若是平安回来。狄统领怎么奖赏我?”
狄惊雷笑骂道:“龟儿子,你若是平安回来,老子便认你当干儿子!”众人同声大笑了起来。
石娃子拿起火炬从狭小的洞口钻了进去,四名武士小心放着绳子,过了好久,洞口方才传来石娃子的声音:“到底了!好像还有一个洞口……”
狄惊雷冲着洞口大声道:“你看看里面是什么,若是有什么不对马上回来……”
“明白……”
石娃子说完这番话,便继续在洞内探索。自此以后,近半个时辰都没有声息,在上方等待的众人都焦躁起来。
狄惊雷率先沉不住气了:“不成,我要下去看看。那孩子若是出了什么事情,该如何是好?”
赵子服道:“再耐心等等!”
龙渊也感到有些不对,低声道:“还是尽快下去看看,多去几个武士!”
狄惊雷正要进去的时候。却听到下方传来石娃子的声音:“拉我上来!”,他大喜过望,帮着那几名武士将石娃子拉了上来。
让众人意想不到的是石娃子地手中竟然拿着两柄长剑,他一张脸抹得尽是污渍。将手中长剑分别递给龙渊和狄惊雷:“下面是个巨大的兵器库!”
那剑鞘多半已经腐朽,龙渊缓缓抽出长剑,一道逼人的寒芒闪烁在黑暗之中。这长剑和他们在隧道白骨堆之上捡到的几乎相同。都是在剑之上刻有钟字铭文。应该是当年钟隶的铜矿和作坊所生产。
赵子服心思缜密,他凑到石娃子面前。将他拉到一旁,低声道:“石娃子,你仔细说给我听,下面到底有什么?”
石娃子喘了口气方才,道:“下面好大,看样子是个巨大的工场,还有仓库,库中都是堆积如山的武器!”他的这番话宛如惊雷般重重击中了赵子服地心头,这地洞十有八九是当年钟隶存放武器的仓库,钟隶之所以拥有天下第一富商之称,便是因为他拥有大康最好的铜矿,最优秀的武器作坊,假如真地发现了他的仓库,等若得到了一座价值无法估量的宝库。
赵子服率先反应了过来,平静道:“石娃子,这件事千万不可以张扬出去,知道吗?”
石娃子点了点头:“我晓得!”他乐呵呵走到狄惊雷的面前,大声叫道:“干爹!”
狄惊雷被他叫得一愣,然后不禁哈哈大笑起来,大手用力揉了揉石娃子地头发:“龟儿子,当真是好样的!”
龙渊微笑道:“恭喜大哥了!”
狄惊雷笑着点了点头,转身道:“兄弟们,今日咱们务必要将坍塌的地段清理干净,确保这条古隧道准时贯通!”
众人同时答应了一声。
龙渊又向狄惊雷交代了几句这才和苏红袖离开。
来到外面,赵子服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他向龙渊道:“公子,子服暂时还是留在这里,等这件事情处理完之后,我一定给公子一个交代。”
龙渊知道赵子服仍然为此事深深自责,轻声叹了口气道:“赵先生,这件事也怨不得你,乃是天意使然,只要将善后地事情处理好就行了,你也不必自责。”
赵子服低声道:“公子,我刚才问过石娃子,那地道之下应当是钟隶当年的工场和仓库,照他所说下面存放的武器数量相当惊人。”
龙渊其实从刚才石娃子地口气中也已经觉察到了这一点,他想了想方才道:“赵先生,你回头转告我大哥,地洞一定要严密封锁起来,发现地洞地消息绝不可传出去,想个法子将这件事先压下去,至于那段地隧道,这次的坍塌刚好是个机会,想个办法,将那段地隧道做些手脚,将地洞隐藏起来。”
赵子服也是这个意思,连连点头道:“公子放心
一定将这件事情办妥。”
风云阁上,一身便装的蓝循站在窗前,充满忧郁的双目盯着街心,眉头紧锁,内心之中充满了愤懑,萧氏兄弟的禁盐政策果然给他带来了很大的麻烦,关中地带原本缺盐,萧氏联合平南王梁靖封锁盐运之后。盐价节节攀升,虽然他严令禁止私盐买卖,可是高额的利润仍然让很多商贩铤而走险,这两日贩卖私盐哄抬盐价的商人一共捉了四十六个,蓝循暴怒之下,下令将这些不法商贩全部问斩。
下面就是北市口,是那些商贩即将当街被公开问斩的地方,蓝循本来将这件事交给了赵锐虎主持。可是不知为了什么,临行刑之前,他悄然换了便衣来到这风云阁上,一边饮酒一边观看着行刑的情况。
外面传来凄惨的哭嚎之声。那四十六名不法商贩已经分成两排跪在北市口街心,再过一会儿就是他们地问斩之时,那些商贩有苦苦求饶者,有泣不成声者。还有怒骂蓝循者。
身后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伯父,一次杀死这么多的商人,一定会让百姓心寒,还是三思而后行吧!”说话的是周龙山。他是死去的大康礼部尚书周安泰的儿子,也是蓝循未来的姑爷,来到关中投靠蓝循也是不久前的事情。今日陪着蓝循一起出来观看行刑。
蓝循转过身去。却见周龙山英俊地面庞上充满同情和忧虑。嘴唇抿在一起,显然被外面的哭嚎声所干扰。
蓝循淡然一笑。向周龙山招了招手,他和周安泰相交莫逆,萧逆寒之所以逼死周安泰,根本上的原因是仇恨自己,所以他因为老友之死深深自责,将周龙山视为亲生儿子一般看待。
周龙山走了过去,蓝循亲切搂住他的肩膀指向街心:“龙山!你所看到地都是他们悲惨和无助的一面,你却没有看到因为他们坐抬物价,混乱市场,造成多少百姓无盐可吃,因为盐价的上涨而造成关中经济混乱,有多少人又因此而无辜送命?”
周龙山叹了口气道:“伯父,龙山看得到,可是即使你杀掉他们,也只是治标不治本的权宜之计,大康地盐业本来就以海盐为主,现在萧氏和梁靖联手禁盐根本就是针对我们的,想要解决眼前的混乱局面,必须要开拓盐路,解决内需,而不是一味的杀人,以儆效尤固然可以起到一定地威慑作用,可是用不了太久的时间,人心深处的欲望一定会死灰复燃,更多地人会为此而不惜生命铤而走险!”
蓝循地目光一凛,目光投向街心:“照你看来,如何开拓盐路,调动内需呢?”
周龙山道:“龙山有一句话压在心底很久,今日不吐不快,如有冒犯之处,还望伯父不要见怪!”
蓝循笑道:“你只管说,我不会怪你!”
周龙山道:“我以为伯父应当接受眼前地现实,抛弃心中的私怨。”
“什么意思?”蓝循脸上地表情显得不可捉摸。
周龙山低声道:“大康已经亡了,无论伯父怎样看,这已经是一个无法改变的事实!而今的天下处于分裂之中,萧氏兄弟据有大康的东北,梁靖坐拥长江之南,乱贼盘踞中原地带,只有这西北关中的大片土地,还在伯父的统领之下。”
蓝循轻轻哦了一声,大康的格局即便是普通的谋士也能够看得清楚,周龙山的这番言论算不上什么惊人的见解。
周龙山道:“前些日子,萧氏兄弟想要立显王龙玄骄为帝,并借此时机向伯父示好,伯父却将前来的使臣全部杀死,龙山以为这件事才是禁盐事件的导火索。”
蓝循不屑道:“两个奸佞小儿,以为把持了一个傻子王爷,便想学他们的老爹挟天子以令诸侯!想跟我谈条件,真是天真!”
周龙山叹了口气道:“伯父,对您这件事的做法,我始终不敢芶同,萧老贼害死我爹,若是论到仇恨,我和萧氏可谓是血海深仇,然而我却知道,凭我现在的实力无法为爹爹报仇,即便是伯父您,也没有一举消灭萧氏的力量。”
蓝循沉默了下去,周龙山所说的的确是实情。
周龙山又道:“伯父先杀了萧氏的使臣,萧氏马上针对此事颁布禁盐令,两方关系变得极为紧张,这样的情景恐怕只有一个人会偷偷发笑,那人就是平南王梁靖。在三大势力之中,你们没有一家能够拥有消灭其余两家的能力,所以彼此间关系的亲疏极有可能影响到未来天下的格局。若是伯父因为仇恨萧氏而将萧氏不断地推向梁靖一方,两家最终形成联手,关中的形势只怕就要危险了。”
蓝循点了点头,这件事他考虑过无数次,如果萧氏和梁靖联手,对他绝不是什么好事,他低声道:“昨日梁靖派使者过来,说可以向我提供盐路。不过价格却高的离谱,哼!这老狐狸,一边跟着萧氏害我,一边想从我这里捞好处,天下间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
周龙山道:“龙山以为,眼前的形势下,伯父不妨抛开心中的仇恨,将眼光放得更为长远一些,大康已亡,天下分裂既然已经成为定局,萧氏拥立什么人当皇帝又有什么关系,和萧氏之间的关系没必要搞得剑拔弩张,话说回来,他们禁盐于自己也没有任何的好处,假如伯父当真转而购买梁靖的盐货,最后您和萧氏的利益都会蒙受损失,唯有梁靖这个小人从中得利。”
循笑道:“龙山,你和你父亲有太多的不同!”他之此的感叹,是因为周安泰性情刚烈倔强,绝不肯向任何人低头,为人忠义却欠缺对时局的认识,最终才导致了那场朝堂血案,周龙山虽然年轻,可是对形势把握的清清楚楚,头脑灵活多变,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父亲当年,周龙山今天的这番话也大大推翻了蓝循对他往日的固有印象,原来这孩子并非表面上显现出的那般文静懦弱。
周龙山道:“私盐泛滥之事,既然无法彻底禁止,便干脆将之放开,我们可以采取大康建国之初的做法,由我们统一发放经营盐业的许可令,增加营业赋税,这样既可以活跃关中的盐路,也可以获取相当的利益。”
“嗯,这倒是一个不错的提议!”
街心的哭嚎声突然变得响亮起来,原来是行刑的时间就要到了。
周龙山低声劝道:“伯父,你看这些商贩……”
蓝循唇角泛起一丝冷酷的笑容:“有件事你应该知道,我下达过的命令从不更改!”
“斩!”伴随着赵锐虎响亮的大吼声,北市口闪起一片雪亮的刀光,这刀光映得周围围观的民众下意识的闭上了双眼。当他们再度睁开双眼,先是看到那触目惊心的满地鲜红,然后才嗅到空气中浓烈至极的血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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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惨了!我眼看着那四十六颗人头就这么落在了地上,呕得连苦胆都出来了!”汪福隆一边夸张的向谢庸描绘着现场的惨状,一边不停用衣袖擦拭着额头的冷汗,那场屠杀已经过去了近一个月,汪福隆却仍然记忆犹新,每每在梦中念及此事,都会霍然惊醒。
谢庸叹了口气,轻轻抿了一口茶水,脖子向灰色长袍内缩了缩:“想不到蓝循竟然如此残忍!汪老板这次定然受惊不小!”
汪福隆感叹道:“幸亏我在关中还有些人脉,在事发前便收到了消息。否则现在只怕脑袋早已被砍下来了。”
苏红袖禁不住轻声笑道:“汪老板横竖看也不像一个短命人呢,那蓝循如此倒行逆施,难道不怕激起民愤?”
汪福隆苦笑道:“苏姑娘,蓝循手握重兵,威震关中,有道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咱们生意人遇到兵,更是什么主意都没了。”
苏红袖笑道:“那你还敢来回龙沟大量采购盐货?”
汪福隆道:“计划不如变化。原本我都打算将私盐的生意停了,却不曾想,蓝循这边把那帮商人杀了,这边又颁布了新令。将盐货贸易放开,我们这些有意经营盐货的商人,只需要缴纳一定的保证金,便可以换取经营盐业的许可。开始我也不信,可是后来有人先这么做了,我看他没事,也就壮着胆子去买了这个许可。蓝循还特地将我们这些获得经营盐业许可的商人召集到一起,设宴款待,并亲口承诺。让我们安心经营。在他的治下。决不会类似地惨剧。”
谢庸眉头一皱,低声道:“看来蓝循终于想通了。既然制止不了,干脆就将盐业放开,不得不说他走了一招妙棋!”
汪福隆道:“不仅如此,我还听说蓝循专门让使者前往东都,为上次杀死东都使者之事致歉,看来他们有和好的意思,若是当真和好,这盐货的生意可就不那么好做了。”
谢庸道:“无非是得到的利益少些就是,只要蓝循仍然放开盐业经营,你就不用担心盐货的销路!”
汪福隆点了点头道:“对了,我听闻几个关中商人前往回龙沟买盐,不知可有此事?”
苏红袖自然知道汪福隆担心什么,轻声笑道:“汪老板不必担心,公子既然答应关中一带只供货给你一个人,便不会反悔,那些商人都已经被打发走了。”
汪福隆万分感激道:“此事多亏了公子仗义,日后若有用得上我汪福隆之处,必倾尽全力相帮。”
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苏红袖从窗外看到是龙渊和秦晖来到,嫣然笑道:“正说着他,可巧他就来了!”
龙渊走入竹楼,汪福隆慌忙站起向他行礼,龙渊笑道:“今儿吹什么风?居然把你汪大老板吹过来了?”
汪福隆笑道:“因为公子的盐货太好,关中一带供不应求,这不,我又厚着脸皮要货来了!”
龙渊大笑道:“汪老板是我们回龙沟的老朋友,供货方面没有任何地问题,回头你去找赵先生,盐场的具体事务都是他负责!”
汪福隆连连点头。
苏红袖为龙渊和秦晖倒了两杯茶,递到他们的手中。龙渊接过茶盏,目光和苏红袖相遇,彼此都流露出几分刻骨铭心的思念,龙渊这几日都在忙于隧道地事情,已经近十日未能和苏红袖单独相处,在众人面前,他仍然要克制内心的情意。
谢庸向秦晖道:“秦晖,把那柄剑让汪老板看看!”
秦晖从腰间解下长剑,平托在双手中送到汪福隆面前。
汪福隆接过长剑,向外抽出了两寸,只觉着一股逼人的寒气扑面而来,剑身用料之精美,锋刃之锐利,实在是前所未见。
“好剑!”汪福隆衷心赞道。
谢庸微笑道:“以汪老板的眼光,这样地兵刃能卖上一个好价钱吗?”
汪福隆也
过兵器的营生,过去就偷偷弄来兵器卖给铁中豪的起谢庸特地通过他的眼睛来估量一下这柄剑。
汪福隆将长剑完全抽离剑鞘,翻来覆去地看了看,然后伸出粗短的手指在剑身上弹了弹,鉴赏良久,方才低声道:“这柄剑工艺十分的奇怪,从剑身上来看,应当是过去地工艺,而且这种工艺已经失传多年。可剑柄和剑锷又似乎是刚刚加工完成,不过整体仍然不失为一柄好剑,照我来看,至少值七十两银子!”
龙渊心中暗暗惊喜,汪福隆地估计应该不错,他们在修整隧道中偶然发现地这个地洞,其实是钟隶过去地武器工场之一,经过更为细致地探查。才发现地洞之中惊喜连连,在那座武器工场的附近,找到六个规模庞大的武器库,其中的武器数量足以装备一支强大的军队。根据库中找到的重重迹象来看,这些武器应当是当年钟隶生产后,还没有来及卖出去的一批。
秦晖手中地那把剑是龙渊让工匠去掉钟隶的铭文,重新标记打造而成。剑身上只是做了少部分的改动,所以汪福隆并没有看出其中的秘密。
汪福隆还剑入鞘,将长剑奉还给秦晖。
龙渊道:“汪老板这次过来,尽量多留两日。明儿我陪你好好喝上两盅!”
汪福隆眉开眼笑道:“多谢公子,您地心意我领了,不过今晚我见了赵先生。明日一早就要返程。对我而言现在是不可多得的良机。我要抓紧时间在禁盐令没有取缔之前,多赚些银子!”
龙渊并没有听到他们刚才的对话。不由得微微一怔。
苏红袖轻声道:“回头我细细说给你听!”
龙渊点了点头,几人又闲聊了两句,他和苏红袖借口有事,先行告辞。
两人多日未见,心中都有满腹的话儿要说。
离开竹楼,苏红袖眼角儿瞥了瞥龙渊,小声道:“我晚上答应了冬他们,要宴请这两日来到回龙沟地姐妹。”
龙渊笑道:“还早呢,咱们找一处僻静的地方好好说些知心话儿!”
龙渊翻身上马,小声道:“不如咱们还去我在竹林中的那间茅舍?”
苏红袖看到他灼热而暧昧的目光,顿时明白龙渊心中在打着什么主意,俏脸飞起两抹嫣红,轻轻咬了咬樱唇,忽然挥鞭抽了一记,娇笑道:“你追上我再说!”
龙渊抬头看时,苏红袖纵马扬鞭已经冲到远方,望着苏红袖地飒爽英姿,龙渊唇角不由得泛起一丝会心的笑容,他大吼一声:“驾!”骏马带着他追逐而去。
两人一前一后狂奔出十多里地,龙渊终于在进入竹林之前将苏红袖追上,苏红袖放缓马速,龙渊从后方赶了上来,伸出手臂揽住苏红袖的纤腰,将她整个人从马背上抱了过来,揽入自己地怀中,苏红袖俏脸绯红,美眸已经羞得闭了起来。长发流瀑般垂在脑后,龙渊轻轻在她雪白地颈部吻了一下,扯开苏红袖地领口,露出她弧线优美的双肩。
苏红袖小声道:“你放我下来说话!”
龙渊俯下身去嘴唇用力揉搓着苏红袖地樱唇,苏红袖张开了檀口,娇嫩的舌尖渡入龙渊的口中,龙渊用力吸吮着她的柔舌,手指从她的领口探入,轻轻地捏住她粉红的突起,轻柔的爱抚。龙渊热力惊人的掌心抚摸着苏红袖的丰盈双丘,指尖轻轻捻动两点嫣红,苏红袖娇嫩的双峰已经起伏起,曲线柔美的下颌竭力后仰,任凭龙渊亲吻着她的粉颈部。
两人从马背之上滚落下去,苏红袖抓住龙渊可恶的双手,近乎祈求般说道:“进房再说……”
龙渊抱住苏红袖的娇躯,手指温柔地抚摸着书她敏感的耳朵、颈部,然后慢慢地滑向柔嫩的肩膀。
两人的身躯在茅舍前的花丛中翻滚,一旁的花草将他们的身躯遮掩住,龙渊的手指滑过充满弹性的双乳后后,继续深向苏红袖平坦细腻的小腹。
苏红袖黑色的长发散乱在花丛之中,露出光滑白皙的美颈,龙渊温柔地吻着她的玉颈,苏红袖的胸膛起伏的越来越剧烈,龙渊扯开她的衣带,将苏红袖的长裤向下褪到膝弯,阳光让苏红袖羞涩地捂住俏脸,热情却终于还是被龙渊的抚摸和亲吻撩起。她用力搂住龙渊的头,扬起俏脸,娇艳的樱唇迎向龙渊,两人的嘴唇凑在一起互相吸吮,然后变成唇舌激烈的交缠,
在激烈缠绵之中,苏红袖的长裤已经被龙渊褪下足踝,玉腿因为龙渊身体的阻隔而不得不分开,龙渊品味着伊人的樱唇,极度膨胀的身体用力摩擦着她玉腿间的那点诱人娇嫩。
苏红袖的娇躯变软,玉臀却用力抬高,对龙渊而言,等待他的已经是无法抗拒的诱人陷阱,他轻轻蠕动,在苏红袖适应了他的动作之后,猛然全力一击。
苏红袖失声发出一声娇呼,双臂搂住龙渊的身躯,娇躯向前,玉颈极度后仰,雪白的双峰在阳光下泛起性感而充满媚惑的光晕,她兴奋的剧烈喘息着,享受着龙渊充满深情的冲击。
苏红袖咬住左手的手指,竭力控制自己不要发出声音,然而她越来越急促的喘息声,还是暴露了此刻真实的感受。娇躯宛如像飘浮在半空之中,美眸之中充满了迷乱的情欲。
不行了……我……我不行了……”苏红袖的声音颤抖
龙渊感受到她体内突然湿润的热力,他用力抱紧了苏红袖,用尽全力的挤压着她诱人的娇躯,一股股滚烫的热流从身体内爆发而出。
苏红袖发出凄艳哀婉的呻吟,她的双手用力将龙渊的身体拉向自己,两人用力相拥,久久不愿分开。
微风吹过,几片花瓣落在龙渊赤裸的背上,还有一瓣飘落在苏红袖雪白的香肩。
龙渊用嘴唇吻去落在她肩头的花瓣,苏红袖轻轻抚摸着龙渊的面庞,为他擦去额头上的汗水,娇嗔道:“你这个荒唐的小子,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
龙渊微笑着在苏红袖的鼻子上轻轻一点:“怪只怪你太过诱人,我连一刻都无法忍耐。”
苏红袖轻声啐道:“快起来了,若是被人看到我们这样,羞也要羞死了!”
龙渊不由得哈哈大笑,这里是他的禁地,地势偏僻根本没有人会来到这里打扰他们。两人在花丛中穿上衣服,携手走向茅舍。
苏红袖推开茅舍的格窗,望着窗前盛开的鲜花,如花秀靥露出羞涩的笑容,龙渊从身后拥住她的娇躯,闻着她的发香,轻声道:“这两日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你!”
苏红袖转向龙渊,撅起樱唇道:“想我还是想那件事?”
龙渊故意装出糊涂的样子道:“哪件事?”然后忍不住大笑起来。
苏红袖红着俏脸在龙渊的手背上打了一下,然后抱住他的双臂道:“隧道那边的进展怎样了?”
“隧道已经全程贯通,只有少许的细节还需要改动,相信三天之内就可以供车马通行了,说起来真是不幸中的万幸,这次的坍塌事件,竟然让我们找到了钟隶的武器工场!”
苏红袖柔声道:“看来上天果然是站在你一方的。”
龙渊深情道:“过去我曾经埋怨过上苍对我不公,可是自从你重新回到我地身边,我便觉得上天当真待我不薄,之前的种种无非是对我的磨砺。不经历挫折,我可能永远也学不会珍惜二字!”
苏红袖轻轻点了点头,娇躯偎依在龙渊的怀中:“我何尝也不懂得珍惜这两个字的意义,遇到你之后,我方才明白,原来这个世界上不仅仅有仇恨,还有其他值得我去留意的东西。”
龙渊双手轻抚她的双峰,故意道:“你是说那件事?”
苏红袖红着俏脸啐道:“你好没正经。故意曲解我的意思!”
龙渊看到她如此撩人地羞态,禁不住又凑了过去,轻轻吻了吻她的俏脸。苏红袖的俏脸原本红潮还未消褪,又因为龙渊的亲吻变得更红。轻声道:“我现在真地有些怀疑,你究竟在意的是我的身体,还是我这个人?”
龙渊笑道:“有分别吗?我想得到的是完完整整地苏红袖,不但要你的芳心。还要你身上的每一寸肌肤,每一根毛发。”
“讨厌!”苏红袖感觉到龙渊的双臂越箍越紧,轻轻挣扎了一下道:“那武器库中地兵器你打算怎么处置?”
龙渊的手掌从轻轻抚摸着苏红袖的丰胸:“暂时封存在那里,等到日后起兵之时会派上用场。”
苏红袖道:“刚才听汪福隆所说。蓝循最近和萧氏方面有关系缓和地迹象,如果这样,禁盐令极有可能会在短期内取消。
龙渊点了点头道:“取消禁盐令是早晚地事情。蓝循不是傻子。现在天下分裂。对他们几大势力来说,当务之急乃是稳定自身实力和地盘。而后谋求发展,他若是和萧氏过早树敌,对他没有任何地好处,禁盐令的事情已经让他得到了教训。”
苏红袖叹了口气道:“如果他们三大势力当真达成了默契,对我们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龙渊淡然笑道:“想让他们摒弃前嫌彼此合作无间根本是不可能地事情,我看就算他们能够合作也不过是短时间的事情,用不了太久,彼此之间的争斗肯定会再度掀起。
苏红袖道:“无论他们怎样斗,咱们只需要埋头发展就是!”
龙渊微微一笑:“还是红袖最懂得我的心思。”嘴唇凑了过去,舌头探入苏红袖的檀口之中,苏红袖含糊不清道:“正事还没有说完呢……”只觉着玉臀后被硬邦邦的一物顶住,龙渊轻声道:“这样谈正事岂不是更加的有趣?”
他的大手已经将苏红袖的长裤扯下,露出羊脂玉般雪白的丰满玉臀,苏红袖想要扭动娇躯,却被龙渊的身体压住,双臂不得不撑在窗台之上,两条曲线优美的白嫩玉腿,微微分开,在龙渊的抚摸下,一滴晶莹的露珠儿沿着她玉腿内侧细腻肌肤慢慢流下。
龙渊望着苏红袖的修长美腿不由得看呆了,苏红袖羞得捂住俏脸,龙渊的手指轻轻捻住那颗露珠,在苏红袖娇嫩的肌肤之上旋转上行,异样的感觉让苏红袖娇躯宛如微风中的花朵般颤抖起来,上衣被龙渊从领口处褪下,胸前的白嫩双峰也随着身体的颤抖泛起诱人的波浪。
这样诱人的画面已经让龙渊血脉喷张,他扶住苏红袖的玉臀从身后进入了她的娇躯,采摘着那诱人的花露,苏红袖的目光变得迷离而朦胧,秀眉微颦,鼻息间传来一阵阵急促的喘息。龙渊一手揽住她盈盈一握的纤腰,一手握住她丰盈的玉臀,两人的身体在激烈中碰撞缠绵着。
苏红袖望着窗外满山遍野的鲜花,娇躯传来阵阵的愉悦,让她整个人仿佛飞上了云端。
龙渊忽然离开了她的娇躯,极度的空虚感让苏红袖失落的嗯了一声,俏脸不解的转了过去,却被龙渊有力的双臂将娇躯整个抱了起来,胸前白嫩的双乳紧紧抵在龙渊的胸口,雪白修长的美腿交缠在龙渊的身体之上,两人死命纠缠在一起
;
狂乱过后,苏红袖慵懒无力的靠在龙渊的胸膛上,龙渊用长袍盖在她的身前。彼此的肌肤仍然在亲密的摩擦着,时间在这一刻变得无比缓慢。他们静静倾听着彼此的呼吸,彼此地心跳。
过了许久,苏红袖方才缓缓舒了一口气,张开檀口在龙渊的肩膀上轻轻咬了一口:“坏蛋,人家几乎要被你弄死了……”
听到心爱的女人说出这样的话,龙渊地心中升起一种极度的满足,他附在苏红袖晶莹的耳珠旁道:“不如今晚哪里都不要去。咱们留在这里大战三百回合!”
苏红袖红着俏脸啐了一口:“你不要命了吗?”
龙渊笑道:“现在我方才明白石榴裙下死做鬼也风流的道理,原来红袖地娇躯竟然拥有致命的吸引力。”
苏红袖伸出纤手,在龙渊双腿之间轻轻捏了一下:“我可不要你成为一个沉溺温柔乡里的昏君。”她伸出雪白细腻的手臂,将散乱在地面上地衣服拾起。走到一旁穿好了,然后拿起木梳将发辫梳好。
龙渊也穿上长袍,看到苏红袖宛如被春雨滋润过的海棠花儿,整个人变得越发娇艳。心中越发的喜爱,走过去,又将她搂入怀中。
苏红袖搂住龙渊地脖子,在他嘴唇上轻轻一吻道:“不闹了。今晚我答应了红袖营地姐妹们,无论如何都要过去地。”
龙渊微笑道:“不如我陪你一起过去?”
苏红袖摇了摇头道:“你这几日太辛苦,还是休息一会儿……”话说出来。却联想起刚才的事情。俏脸又是一热。
龙渊不禁大笑起来。一语双关道:“为了我地苏大将军,辛苦一点又有何妨?”
苏红袖含羞瞪了他一眼。轻声道:“再说,我红袖营的姐妹刚刚过来,我们在一起说话也方便一些。”
龙渊点了点头,将苏红袖一直送到马前。
苏红袖翻身想要上马,却觉着双腿间微微有些疼痛,不禁轻哼了一声。
“怎么了?”龙渊关切道。
“还不是因为你这个坏蛋!”苏红袖在他手背上打了一记然后翻身上马,轻咬下唇道:“下次你再对我如此胡作非为,我便再不理你了……”美眸竟然羞得不敢向龙渊看上一眼,纵马向远方驰去。
龙渊微笑着摇了摇头,直到苏红袖的背影消失于暮色之中,他方才返回茅舍,从衣柜中找出一套干净的武士服换上。正准备离开木屋的时候,却听到门外传来骏马的哀鸣声!
龙渊拉开房门,眼前的情景让他大惊失色,却见自己栓在门前的那匹骏马,身上爬满了绿色的小虫,转瞬之间躯干已经被蛀蚀一空,只剩下一个血淋淋的马头落在地上。
龙渊不用想都知道是什么人找上门来,右手警惕的扶在刀柄之上,双目冷静环视四周,平静道:“云瑶姑娘既然来了,为何不现身相见?”
片刻的功夫,连那颗血淋淋的马头也被吞了个一干二净,烁金虫如烟雾般消失在暮色之中。
云瑶身穿白色长裙,笑盈盈站在万花丛中,宛如盛放在暮色中的百合花儿一般清雅动人,龙渊却知道此女表面单纯可人,内心却是狠辣非常,周身的神经顿时紧绷起来。
云瑶轻声道:“我今日前来是特地找你!”
龙渊虽然内心对她十分忌惮,可是表面上却带着淡淡的微笑:“云瑶姑娘找我有什么事?”
云瑶轻移莲步,婷婷袅袅向龙渊的面前走来:“这里当真是一个幽雅僻静的好地方,做任何事情,想来都不会被外人留意。”
龙渊脸上一热,他听出这小妮子话中有话,难道自己刚才和苏红袖欢好的场面被她看到了不成?转念一想就算看到了也没什么了不起。
云瑶道:“你打通了那条钟隶留下的隧道,这件事我暂且不去管你,可是你又涉足钟隶留下的矿场,难道想将他留下的财富全都据为己有吗?”
龙渊这才知道云瑶今次前来的真正目的,一颗心渐渐安定下来,平静道:“记得我当初离开鬼域之时,和姑娘约定,日后不再踏足鬼域一步,决不干扰你们的宁静,其他的事情我好像没有作出过承诺!”
云瑶道:“钟隶的矿场几乎遍及鬼域地下的每一个角落,你口口声声不踏足鬼域一步,实际上早已干涉到鬼域的宁静,背地里却不停干着偷鸡摸狗的事情,这样的行径和强盗何异?”
龙渊笑道:“姑娘是钟隶的后人吗?”
云瑶摇了摇头:“不是!”
“那这件事情好像跟你无关!”
“你!”云瑶大怒。
龙渊呵呵笑道:“不过看在云瑶姑娘的面子上,这件事我可以停下来!”
云瑶听到他这样说,芳心微微一怔,轻声道:“你说什么?”
龙渊道:“明日开始,我会让人停止在地下的探查,至于发现的那些矿场和武器库,我会让手下全部将之封存,这样处理云瑶姑娘可还满意吗?”
瑶点了点头道:“总算你还有些良心!”她心中又有疑,轻声道:“那些矿场和武器库价值连城,你当真就如此放弃了?”
龙渊微笑道:“对我而言,信守承诺才是最重要的,既然我答应过你决不干扰鬼域的宁静,就算那些东西再值钱,我也会选择放弃!”其实龙渊只不过是权宜之计,现在他还并不需要那些矿藏和武器,今日先敷衍云瑶,等到日后真正需要武器的时候再说,到那时他的实力已经雄厚,就算云瑶想要阻止,也是有心无力。
此时一轮圆月缓缓从山边升起,如水的月光瞬间笼罩着整个小谷,夜色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到来。
龙渊轻声道:“云瑶姑娘第一次来到回龙沟,身为地主,我理当为你接风洗尘,不如咱们去回龙沟最好的酒馆竹庐墟,我请你尝尝这里最好的小菜,最甘醇的美酒。”
云瑶淡然笑道:“我不喜欢热闹,这小谷清幽雅致,月色当空,万花齐放,我心中喜欢得很呢!”
“花前月下的确是很有意境,可惜我的肚子已经饿了,总不能饿着肚子陪姑娘聊天吧?”
云瑶嫣然一笑,即便是周围盛开的鲜花也在她笑容面前失去了颜色,龙渊心神也不由得为之一荡,他素来知道云瑶诡计多端,慌忙收敛心神道:“云瑶姑娘怀疑在下的诚意吗?”
云瑶美眸轻轻眨了眨,缓步向龙渊的茅舍走去,龙渊不知她在打什么主意,充满警惕的跟在她的身后,云瑶环视那间茅舍,轻声道:“空气中充满了女人的脂粉气,是不是你那个小情人儿刚才来过?”
龙渊笑道:“云瑶姑娘的鼻子当真灵敏的很,佩服佩服!”
云瑶白了龙渊一眼,指了指墙角木架上的酒坛:“有酒啊!咱们去前面的山坡上喝两杯,一边赏月一边谈心。该是如何的惬意?”
龙渊心中暗暗叫苦,看来今晚这个小妖女认准了自己,表面上却还要装出欢天喜地地样子:“如此甚好!可惜有酒无菜,岂不是扫兴?”
“这小谷之中到处都是野果,我去采摘一些就是!”
龙渊过去抱起了酒坛,和云瑶一起来到茅屋后方的山坡之上,云瑶在附近采摘了一些野枣山杏,在小溪中洗净。来到龙渊身边,嫣然一笑,明眸如水,目光纯净的不含有一丝杂质。龙渊心中暗道:“这小妮子当真会伪装自己,如此心机却装成了一个单纯无知的少女,假如自己没有和她交锋过,肯定想不到她的厉害。”
明月高悬。为开满鲜花的山坡笼上一层银色的薄纱,望着在夜风中轻轻颤抖的花瓣,龙渊不觉想起刚才和苏红袖在花丛中缠绵地情景,心头不禁一热。
云瑶将两只酒碗斟满。轻声道:“我从不饮酒,今儿破例一次,不过我只喝一碗。”
龙渊笑道:“云瑶姑娘害怕我用酒灌醉你吗?”
云瑶浅浅一笑道:“说到害怕。只怕有人害怕我才对。”
“姑娘这么漂亮。我喜欢都来不及怎会害怕?”
云瑶笑得如花枝乱颤:“你嘴上虽然不停的恭维我。可是心中却恨我恨得要命,你表面上虽然竭力装出平静。可是内心中却又怕得我要命。”
龙渊哈哈大笑:“真是有趣,我恨你什么?又怕你什么?”
“你恨我上次险些将你害死,怕我随时都可能弄出一条小蛇或者一群烁金虫儿,将你咬死然后毁尸灭迹!”
龙渊端起酒碗和云瑶碰了碰,仰首一饮而尽:“云瑶,你将我的心胸看得太窄了,也把我的胆子看得太小了。在我眼中,你只是一个刁蛮成性地小丫头,试问我一个大男人岂会跟邻家小妹一般见识?”
云瑶轻啜了一口烈酒,禁不住突出娇嫩的舌尖:“好辣……真的好辣……搞不懂为何你们会喜欢喝酒,这东西如此难喝?“
“一醉解千愁,人烦恼的时候,用酒来麻醉自己,不失为一减轻痛苦地绝佳选择。”
云瑶明澈的美眸充满了迷惘:“喝醉当真可以减轻痛苦吗?”
龙渊笑道:“你还小,并不懂得人世间痛苦究竟为何物,等你长大一些自然就会明白。”
云瑶皱了皱可爱的瑶鼻:“少在我面前摆出一幅老人家的面孔,你比我大不了多少!”
“年龄又怎能只看表面?”
云瑶主动和龙渊碰了碰酒碗,这次仍然是浅尝辄止,捻了一颗山杏轻轻咬了一口,神态显得极为享受。
龙渊好奇道:“你不吃肉吗?”
云瑶道:“我向来都吃素地!”
“难怪……”
“难怪什么?”
龙渊笑道:“怎么看你怎么像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小妖精!”
云瑶笑了起来,伸出雪白的皓腕,纤手轻轻将被晚风吹乱地长发拢到耳后,她小声道:“告诉你一个秘密!”樱唇凑到龙渊地耳边,一股淡淡地诱人体香传入龙渊的鼻息之中,让他不禁心神摇曳。
却听云瑶小声道:“我就是一个妖精,一个如假包换地妖精!”
龙渊望向她的美眸,云瑶却已经站起身来,张开双臂,舒展长袖,月光勾勒出她绝美的轮廓,这样的倩影本不该属于人间。
“好美的夜晚,好美的山谷!”云瑶转过螓首,眼波落在龙渊的面孔之上:“你原来并不是那么讨厌!谢谢你今晚的款待!”足尖在草地上轻轻一点,娇躯已经凌空飞起,纤足在花丛之中几个起落,转眼之间,已经消失在夜色之中。
龙渊呆呆看着她的身影,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看来这小妮子今晚前来对自己并没有恶意,否则只怕麻烦。
龙渊
被云瑶弄死,想要走回去,恐怕要花上一段时间,他天,此刻也觉得有些疲惫,干脆放弃了返回盐场的想法,当晚就在茅舍之中住下。
清晨的阳光从窗外照入室内。龙渊揉了揉双眼,却看到苏红袖正笑盈盈趴在窗前看着自己,一双美眸之中满是缠绵的情意。
龙渊一骨碌爬了起来:“我怎么睡了这么久!”
苏红袖娇笑道:“我还以为你昨晚返回了盐场,今儿一早过去,方才知道你并没有回去。”
龙渊叹了口气道:“我还以为你和那帮姐妹饮完酒之后就会回来,所以老老实实呆在这里等你,却想不到你居然抛下我一个人去快活,整夜都没有回来!”
苏红袖推门走入房内。俯身在龙渊嘴唇上轻吻了一记:“算我给你陪个不是!”
龙渊一把搂住她的纤腰:“诚意不够!”
苏红袖在他胸前拍了一掌:“讨厌了,赵先生他们都在富贵盐场等你,一个个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你收起脑子里的坏主意。赶快洗漱,跟我马上回去!”
龙渊虽然初尝男女欢好滋味,对欢爱之事乐此不疲,可是心中也能够分清事情地轻重缓急。儿女情长千万不可耽误复国的大业,他慌忙起身,草草洗漱之后,跟苏红袖一起乘着她的马儿离开了竹林茅舍。
苏红袖纵马前行。龙渊在身后牢牢搂住她的纤腰,两人经过昨日缠绵的野花丛中,却看到那野花被压倒了一大片。彼此目光相对。眉眼之中全都是浓浓的春意。
龙渊的大手轻抚苏红袖的丰臀:“好怀念昨天销魂蚀骨地滋味!”
苏红袖娇嗔道:“是时候去做正经事了!”她用力一抖马缰。骏马全速冲了出去,龙渊害怕从马上掉下去。慌忙将手移开牢牢搂住她的纤腰。
赵子服等人全都在富贵盐场的议事堂内等着龙渊,看到龙渊到来,一个个全都匆忙迎了出去。
龙渊翻身下马,微笑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你们全都这么早过来?”
谢庸轻摇羽扇道:“并非是我们来得早,而是公子来得太晚!”
陈武阳笑道:“三弟想来是近来太过操劳了,好好睡上一晚也是应当!”
苏红袖将缰绳扔给手下,也跟随众人一起走入议事堂。
龙渊拿起为他准备好的清茶喝了一口道:“到底什么事情?怎么?又是隧道出事情了吗?”
赵子服笑道:“隧道那边进展地十分顺利,哪有什么事情,只是今天我们收到了一些消息,所以特地过来和公子商量一下。”
龙渊看了看赵子服:“赵先生少卖关子,快说!”
赵子服道:“根据我们刚刚收到的消息,蓝循已经和萧氏达成和解,下个月他们会在东都会谈!”
龙渊压根没有想到形势发展的竟然如此迅速,昨天才跟汪福隆提及蓝循的立场有所松动地事情,今天就传来三家打算在东都会谈的消息,他双眉紧锁道:“这件事情确实吗?”
“千真万确!”赵子服低声道。
龙渊缓缓放下茶盏,三家和谈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他们之间若是当真能够看清形势,捐弃前嫌,共同谋求发展,对自己日后的复国大业肯定是件不好的事情。
苏红袖美眸看了看龙渊,昨日他们还在谈起这件事,想不到这么快就已经变成了现实。
龙渊道:“他们三家在东都会谈,主旨是什么?”
赵子服道:“对外宣称为了剿匪之事!”
龙渊微微一怔:“不是说为了拥立显王为帝吗?”
赵子服叹了口气道:“正因为如此,我才感到忧心忡忡啊!”他停顿了一下又道:“他们只谈剿匪不谈拥立帝王之时,这件事表面上看没有任何地异状,可是仔细一想却不是那么简单,萧氏兄弟二人,当初之所以拥立显王为帝,便是打着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主意。蓝循和他们的冲突也在于此,现在他们不谈拥立显王为帝,蓝循也主动放低姿态,看得出双方已经摆出了诚意十足地架势。”
谢庸低声道:“现在看来拥立显王为帝倒是一件好事了,显王虽然愚鲁,可是他毕竟是龙姓子孙,正儿八经地皇族血脉,就算他是个傀儡,在外人看来,好歹大康地皇位仍然在龙姓子孙的手中,萧氏兄弟若是放弃了立他为帝地想法,这件事可是大大的不妙,假如他们达成协议,就此认同大康灭亡的事实,各自称王,割据一方,天下的大局将更难逆转!”
赵子服和谢庸想到了一处,对他们而言最理想的格局就是三大势力相互之间争斗不休,只有这样龙渊方才有悄然发展壮大的时机,可若是三大势力相互间达成默契,对他们刚刚开始的大业不啻是一个深重的打击。
苏红袖道:“他们各自都拥有自己的利益,就算能够达成默契也只是暂时的,日后定然还会陷入争斗之中。”
谢庸轻摇羽扇道:“若是上天多给公子五百年,公子大可不去管他们的关系,只管默默在西荒发展即可,可是任何人的一生只怕都没有这么长的时间。”
龙渊缓缓站起身来,慢慢走向议事堂的大门,然后停下脚步,凝望天空许久,方才转过身来,又慢慢走了回来,他的目光变得异常坚定,一字一句道:“我准备一下,马上前往东都!”
有人都没有想到龙渊会突然做出这样的决定,一个个渊,过了许久谢庸方才打破沉默道:“公子前往东都不觉得太过冒险了吗?”
龙渊淡然笑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两位先生刚才的话点醒了我,想要复国不单单要靠兵马、地盘、财力,更重要的是胆量和策略!”他双手负在身后:“我想这应当是我了解自己对手最好的机会,他们想要坐下来和谈,我偏偏不让他们得逞,他们想要稳定发展,我偏偏要将他们陷入无休止的争斗之中!”
赵子服其实也有派人前往东都的想法,可是却没有想过由龙渊亲自去,他充满担心道:“公子,你是何等身份,就这样前往东都,实在太过冒险,不如我们另选他人过去!”
龙渊哈哈笑道:“选谁?在场的所有人中,又有哪一个比我更加适合?又有谁会比我更了解大康的官制?又有谁比我更了解这些臣子的为人?又有谁会懂得该如何打击他们心底最脆弱的部分?”
龙渊犀利的目光逐一望向在场的每一个人,目光到处众人一个个垂下头去,龙渊的目光最终停留在谢庸的脸上,却见谢庸双目中流露出欣赏之色。
赵子服从龙渊坚定的表情已经看出,他的主意肯定不会更改,暗暗叹了一口气,低声道:“公子不怕被别人认出来吗?”
龙渊微笑道:“我的身材样貌和在康都之时已经有了不少的变化,只要我稍稍易容,他们想要认出我只怕难于登天,更何况天下人都以为我早已经死了,又有谁能够想到我居然敢大摇大摆的走入东都之中?”
赵子服道:“公子打算以何种身份过去?”
“商人!我们拥有西南最大的盐场,天下间最大的铜矿和武器库,单单是这两点已经能够引起不少人的兴趣!”
赵子服看到龙渊踌躇满志的模样,心中却仍然有些顾虑,低声道:“公子有没有想过,这次前往东都万一失败会怎样?”
龙渊充满信心道:“我不会失败!从走出康都的那一刻起。我便发誓,自己决不会重蹈覆辙,哪怕是一点点的失败,我也不会让它发生!”
龙渊强大地信念感染了在场的每一个人,赵子服独目之中迸射出激动而热烈的光华,他重重点了点头道:“公子,我再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了,不过有件事你要答应我。前往东都要算我一个!”
龙渊却摇了摇头道:“赵先生,这件事我可不能答应你,回龙沟形势初定,很多事情都是你来处理。你要是离开,这边岂不是要乱成一团?这次前往东都,人并不需要太多,我看秦晖和我大哥跟我过去就行。其他人都留在回龙沟,我们好不容易才打下的这片儿地盘千万不容有失!”
苏红袖虽然也很想跟着龙渊一起过去,可是理智却告诉她,在龙渊离开这里之后。自己更应该驻守回龙沟,红袖营的姐妹最近络绎前来投奔,好不容易才将她们重新聚在一起。自己若是一走。所有人又失去了主心骨。她不得不选择留下。
龙渊的目光向苏红袖望去,从苏红袖突然变得忧伤的眼神之中。他已经猜透了她地心思。
苏红袖勉强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轻声道:“回龙沟的事情,你尽管放心,在你回来之前,我们会将这里打理的井井有条。”
龙渊微笑点了点头。
苏红袖害怕自己继续呆下去会控制不住内心地感情,轻声道:“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谢庸早已从苏红袖的表情中看出她的痛苦,也微笑道:“我跟你一起过去,红袖营的那帮小妮子我也很久没有见到了。”
两人出了盐场大门,苏红袖再也抑制不住内心地酸楚,眼圈儿一红,泪水悄然落了下来,她担心被谢庸看到,慌忙转过身去,抹去脸上的泪珠儿。
谢庸叹了口气道:“红袖,你若是不开心,哭出来也好!”
苏红袖擦干泪痕,轻声道:“我知道他是去做大事,可是想到东都危机重重,心中便无法安宁,恨不能跟他一起过去。”
谢庸微笑道:“你走了,红袖营的姐妹们怎么办?她们之所以来到回龙沟,可全都看在你苏大将军的面子上,散了!更何况公子一走,这回龙沟需要有人坐镇,赵子服虽然智慧超群,可是并不是统军之才,想必公子正是看出了这一点,方才没有让你陪他一起过去。”
苏红袖道:“可我还是担心他!”
谢庸道:“你对公子没有信心吗?”
苏红袖小声道:“不是……大概是关心则乱吧。”
谢庸道:“其实我本来打算请缨和公子一起前往东都,可是后来听到公子地那番话后又打消了主意,我们之中的确没有比公子更适合的人选,无论是赵子服还是老夫,虽然擅长筹谋,可是真正谈到朝堂之中地角逐争斗,我们便是加起来也不是公子地对手,跟在公子身边,反而会干扰他地判断,我想公子让赵子服留守也是出于这个原因。”
苏红袖叹了口气道:“谢先生这么一说,我心中方才明白过来,他考虑的果然周全。”
谢庸笑道:“其实你根本不用担心,天下间拥有公子这样智慧地人本来就不多,拥有如此他如此胆色的人更是少之又少,如此年轻,便经历了如此巨大的变故,他内心承受能力之强远远出乎常人的想像,如果还有人可以将他击败,那个人定然是他自己!”
苏红袖忍不住笑了起来:“先生就快把他夸成了一朵花。”
谢庸正色道:“并非是夸,而是事实!”
众人散去之后,龙渊将陈武阳
下,郑重道:“二哥可知道我为何要将你单独留下?
陈武阳微笑道:“你定然是有些话想要交代我!”
龙渊道:“二哥,你性情沉稳,又从康都一路跟随我来到西荒边陲,所有人中,你是最了解我的一个。”
陈武阳恭敬道:“我愿为兄弟做任何事!”
龙渊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口中虽然叫我兄弟,可是心中始终还和我保持着距离,二哥。在我心中,咱们早已和亲兄弟没有任何的分别,在我面前你不要表现出如此的尊敬。”
“我记得了!”陈武阳点了点头。
龙渊道:“赵先生虽然智慧出众,可是却缺乏统领之才,无法服众,红袖虽然勇敢,可毕竟是个女子,而且我不想她为我的事情太过操劳。谢先生虽然人在西荒,和我是友非敌,可是我看得出他仍然念着旧主,终日寄情于山水之中。暂时不会全心全力的帮我,所以我必须让你留在回龙沟,帮助我稳定这里的局面,谋求进一步的发展。”
陈武阳内心一阵激动。想不到龙渊竟然如此看重自己。
龙渊微笑道:“秦晖和大哥都是以一当百的猛将,可是他们两个一个性情过于冷酷,一个又过于鲁莽冲动,让他们打仗可以。若是让他们留在这回龙沟闷着性子过活,只怕早晚都会惹出事来。”
陈武阳笑道:“他们两个都是闲不住地脾气,这次跟着公子前往东都去见识见识也好。”
龙渊道:“我当红袖是自己妻子一般看待。她性情刚烈。二哥凡事都要让着她一些。”
“你放心吧。苏姑娘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怎敢去得罪她。更何况她还是三弟的心上人。”陈武阳大笑道。
龙渊笑道:“我看那个冬雯对你倒是有些意思,不如我和红袖商量商量,让她给二哥做个大媒如何?”
陈武阳慌忙摆手道:“大丈夫寸功未立,何以成家,我早已打定主意,在三弟大业未成之前,决不考虑成家之事,还望兄弟多多体谅。”
龙渊在日暮时分单骑来到回龙沟南洼窝,苏红袖的红袖营的宿营地便选在了这里,现在红袖营先后前来的女兵已经达到了四百多人,有一百人被派往隧道协助警戒,其余三百多人扎营在南洼窝的清风山下。
龙渊进入红袖营大门的时候,正遇到从红袖营离去地谢庸,龙渊恭敬道:“谢先生!”
谢庸策马向龙渊的身边而来,微笑道:“我估摸着公子今日一定会过来,却想不到会那么迟!”
龙渊笑道:“刚才和赵子服去各处盐场转了一下,然后又去隧道那边看看,这不,我来到红袖营混饭吃来了。”
谢庸笑道:“公子好兴致,我晚上约了赵子服下棋,这就要赶回去。”
龙渊道:“赵子服这个家伙居然没跟我说过,若是知道你们有棋局,我也好早作准备,前去凑个热闹!”
谢庸意味深长的笑道:“公子留在回龙沟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还是忙着跟朋友道别吧!”
龙渊拱手告辞,却听谢庸又道:“老夫有个建议!”
龙渊正要下马洗耳恭听,谢庸却又摆了摆手道:“刚才已经告诉红袖了,你去问问她就知道了!”他抬头看了看日头:“我要先走了,耽误了棋局可是大大地遗憾!”
龙渊看着谢庸的身影消失在远方的暮色之中,这才策马进入红袖营的辕门,守门地女兵对龙渊都是相当的恭敬,她们已经从风闻中知道龙渊和首领之间的关系。
来到清风山脚下,龙渊翻身下马,将马缰交给一名女兵,仰首望去,却见郁郁葱葱的山林之中,隐约露出竹楼地一角,这清风山并不高,只是一个长满树木的土丘,那竹楼便是苏红袖的住处,建在半山腰处。
龙渊拾阶而上,中途遇到几名女兵走了下来,看到龙渊都报以甜甜一笑,因为知道他是首领地爱人,每人都对龙渊刻意关注,龙渊接受她们地注目礼检验,感到颇有些不自在。
来到小楼前,又遇到冬雯,想当初她还冒险前往皇宫行刺自己,想不到转眼之间,她又和自己站在了同一立场上。
冬雯垂下头去,想避开龙渊,却被龙渊唤住:“冬雯!”
冬雯不得不停下脚步,向龙渊报以一笑:“黄公子好!”
“苏将军在吗?”
冬雯点了点头道:“她在楼上等你!公子若是没有其他地吩咐我先走了!”苏红袖特地交代过,身边的几名亲信女将绝不可泄露龙渊地真正身份。
龙渊笑道:“刚才陈武阳还提起你呢,对了,来回龙沟这么久有没有去找过他?”
冬雯一张俏脸儿变得绯红,她根本想不到龙渊会提起这件事,含羞道:“他不来找我,我为何要去找他?”
龙渊大乐,看着冬雯含羞逃走,不由得哈哈大笑。头顶忽然被一物击中,好不疼痛,抬头望去,却是苏红袖拿着一根竹筷从楼上掷到了自己的头上,一双柳眉倒竖,美眸圆睁,唇角却带着一丝无法忍住的笑意:“你不上来,在下面胡扯些什么?”
渊这才笑眯眯走入竹楼,来到苏红袖房内,被她一把朵,娇嗔道:“好你个无耻下流的家伙,竟然敢调戏我的部下!”
龙渊叫苦不迭道:“天地良心,我刚刚是跟她说陈武阳的事情,哪有调戏她的半点心思。”
苏红袖这才放开了他的耳朵,娇嗔道:“谅你也没有那么大的胆子。”
龙渊张臂抱住她柔软的娇躯,轻声道:“苏大将军因何突然打翻了醋坛子,连我和冬雯说句话儿都要胡思乱想?”
“好好的你跟她提陈武阳做什么?”
龙渊这才将他的想法告诉苏红袖,苏红袖不禁笑了起来:“想不到你竟然要给他们当媒人!”
“不是我,而是我们!我看冬雯这小妮子不错,对你忠心耿耿,长得又漂亮。”
苏红袖在龙渊的鼻梁上轻点了一下道:“我怎么听着好像是你自己对她有意思一样。”
龙渊不禁大笑了起来,伸出手掌在苏红袖的丰臀之上用力捏了一记:“有你苏大将军如此诱人的尤物在我怀中,我又怎会对她产生那样的念头。”苏红袖在龙渊的手背上打了一下:“讨厌,快吃饭吧!”
龙渊在苏红袖的颈部嗅了嗅:“我只想吃你,就算山珍海味摆在我面前,也不会感任何的兴趣。”
苏红袖嫣然一笑,牵着龙渊的双手来到桌前,龙渊举目望去,却见桌上摆放着六道小菜,全都是苏红袖亲手烹制,色香俱佳,龙渊拿起银筷夹起一片肉片放在口中,细细一品其中却有几种不同的味道,他品了一会儿方道:“猪耳朵,猪肚,牛百叶。哇!你居然把这三种不同滋味的材料调和在了一处。”
苏红袖赞道:“到底是见多识广,这道菜叫三道弯,是洪伯教我做的!”
龙渊叹了口气道:“我过去在宫中却未曾尝过这道菜,当真是美味啊!”
苏红袖笑道:“这些杂碎是上不了宫廷台面的,若是厨师当真给你端上去,少不得被你砍了脑袋!”
龙渊哈哈大笑,端起酒杯道:“来!敬我的美厨娘一杯,今晚你亲自下厨。我方才能够尝到如此美味。”
苏红袖和龙渊碰了碰酒杯,两人各自将杯中的酒水饮尽。
苏红袖道:“谢先生刚刚才走,他让我转告你一件事!”
龙渊正想问这件事,他点了点头道:“刚才我在辕门外遇到他。他说对我这次的行程有个建议,让我过来问你。”
苏红袖道:“谢先生说,你这次前往东都,锋芒千万不可太露。最重要的是和各方处理好关系,想要让他们相互之间彼此猜疑,最好的方法就是激起他们地贪欲。”
龙渊微微一怔:“贪欲?对他们而言最想得到的就是大康的全部江山,最想做到的事就是登上大康的皇位。成为真正的一国之君!我实在想象不出还有什么别的事情能够激起他们的贪欲!”
苏红袖笑道:“谢先生只是建议,他也没有说出什么具体地做法,先吃饭。以后再想这件事!”她掀开正中的盖碗。里面却是一尾鲤鱼。龙渊对上次在康都吃过的青鱼仍然记忆犹新,微笑道:“这道菜又叫什么名字?”
苏红袖故意买了个关子:“你尝过之后再说!”
龙渊伸出银筷夹了片鱼肉。方才发现鱼腹之中还常有肉丸,他品了品鱼肉,鲜嫩可口,又夹起一颗肉丸放在口中,只觉鱼肉的鲜美,全都进入肉丸子中,肉丸松软多汁,让龙渊赞不绝口:“好吃,真地太好吃了!”
苏红袖笑道:“这道菜叫做两相依,你此次离开西荒,估计要许久才能回来,无论你走到哪里,都不可将我忘了。”
龙渊连连点头,又夹了一颗肉丸,忽然笑道:“这菜虽然好吃,可是名字起得却不太好。”
苏红袖道:“怎么不好?你既然这么本事,你来起一个名字给我听听!”
龙渊摇头晃脑道:“不如叫肉在肉中更为贴切!”
苏红袖俏脸绯红,她焉能听不出龙渊暗指什么,伸出纤手在龙渊的大腿上拧了一记,嗔道:“你好下流,居然起这么恶心名字,听到这个名字,谁还吃得下去。”
龙渊呵呵笑道:“肉丸藏在鱼肉之中,肉在肉中即贴切又易懂,你自己想到了别的地方,怎么能怪我下流呢?”他的左手探入苏红袖地长裙之中,抚摸着她凝滞般细腻的美腿,苏红袖娇躯一颤,竟然将酒杯碰到了地上,当啷一声碎成了几片。
“我再去拿个酒杯!”苏红袖想要站起身来,却被龙渊拉住:“不用,咱们两人用一个杯子就成!”
苏红袖点了点头,龙渊喝了一口酒,抿起嘴唇凑到苏红袖樱唇前,苏红袖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含羞扬起俏脸,灼热的樱唇与龙渊地嘴唇相贴,樱唇轻启,只觉着一股热流从樱唇之间射入自己的檀口之中。甘醇的酒香沿着喉头一直下行,在胸腹间暖暖地融化开来。
龙渊用力吸吮着苏红袖地樱唇,直到她将娇嫩地舌尖吐露过来,两人唇舌交缠,直到吻得透不过气方才分开。
苏红袖秀靥娇艳欲滴,柔声道:“若是这样喝下去,我只怕马上就要醉了!”
龙渊轻声道:“吃了这么多地小菜,是时候该让我大快朵颐了。”
苏红袖咬了咬下唇道:“今儿你休想把我灌醉,趁着我酒醉再欺负我。”
龙渊看着苏红袖妩媚温柔的眼神,眼前浮现出他们欢好地种种情形,随即又变幻成一幅幅的画面,他脑海中却是忽然一亮,惊喜道:“我怎么忘了!”
苏红袖原本沉醉在绵绵的情意之中,经他这么突然一喝,也是吃了一惊,美眸不由得瞪了龙渊一眼,芳心中暗怨他不懂风情。
龙渊却喜孜孜道:“红袖,我有件东西给你看!”他从怀中将那幅春宫图取了出来,苏红袖凑了过去,当她看清上面所绘制的图形之后。不由得‘呀!’地惊
,一张俏脸羞得通红:“你果然下流,竟然藏着这种嘴上虽然这么说,可是毕竟心中好奇,目光不由得向上面瞟了瞟。其中自然有她和龙渊实践过的样式,还有一些花样却是她前所未见,想都未曾想过的,靠在爱人怀中。看着这淫靡的春宫图,娇躯在龙渊的恣意抚弄之下,不由得热了起来。要知道再矜持的少女,一旦被挑逗起埋在内心深处的情欲。表现出来的热情都是极其惊人地,更何况是初尝欢好滋味的苏红袖。
龙渊将她的娇躯拉入怀中,将她的领口扯开,暴露出她雪白的香肩和粉嫩双峰。面孔埋入她丰满而充满弹性的胸前,用舌尖轻轻逗弄着开始战栗的两点嫣红,苏红袖美眸紧闭,黑长的而微微上翘地睫毛不断颤抖着。樱唇微微开启,露出娇嫩的舌尖,龙渊把嘴唇压下去。用嘴唇夹住她的嘴唇。又用舌尖挑逗她的舌尖。在她香舌地引导下探入她的檀口内。
苏红袖跨坐在龙渊的身上,长裙被撩到盈盈一握的纤腰处。两条雪白修长地美腿分开,诱人的玉臀曲线惊人,龙渊一手揽住她的纤腰,一手放在她的玉臀之上,将苏红袖地娇躯用力贴向自己,苏红袖面色绯红,身下忽然感到一阵灼热,玉腿因为龙渊的侵入而下意识的夹紧,裸露地玉臂用力抱紧了龙渊地脖子,将他地面孔紧紧贴在自己温软的胸膛之上。
龙渊只觉着下身陷入一片火热柔嫩之中,内心中说不出地愉悦和兴奋,他抚摸着苏红袖娇艳如雪的诱人胴体,苏红袖在龙渊的全面攻势之下,娇躯不断扭曲蠕动,迎合着爱人的攻势,修长的美腿宛如常春藤一般盘在龙渊的身上,一双晶莹的玉足,足趾紧紧攥在一起。粉嫩的脚底由于兴奋而变得如桃花般娇艳。
龙渊驰骋在苏红袖诱人的娇躯之上,瞧见她诱人的妩媚神态,不觉加快了节奏,低声道:“红袖,我这道菜的滋味如何?”
苏红袖凝脂般细腻的秀靥红的宛如三月桃花,充满羞赧道:“坏家伙,这便是你所说的肉在肉中……”话未说完已经觉得不雅,连粉颈也红了起来,在龙渊的肩头轻轻拧了一下道:“恨死你了,尽教人家说这些淫秽话儿……”
龙渊微笑道:“既然恨我我就……”他假意要离开苏红袖的娇躯,却被苏红袖用力揽住腰臀,在他耳边梦呓般叫道:“不要……”
两人的身躯更加疯狂的纠缠在一起。
在龙渊激烈的动作下,苏红袖整个人几乎舒服的就要晕了过去,忽然苏红袖低头用力吻上龙渊的嘴唇吐出丁香柔舌和龙渊纠缠在一处,她的喉头发出意乱情迷的呻吟,晶莹的鼻翼不断翕动着。娇躯不由自主的一阵无节律的收缩,仿佛要将龙渊融入自己的体内。龙渊低吼一声,达到巅峰的欲望如火山般爆发。
苏红袖俏脸之上春潮泛滥,媚眼如丝,几近赤裸的玲珑玉体瘫软在龙渊的身上,龙渊轻轻抚摸着她的诱人肉体,温柔亲吻着苏红袖的樱唇,低声道:“走遍天涯,永不相忘!”
两颗晶莹的泪珠顺着苏红袖绝美的俏脸缓缓滑落:“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
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窗外忽然传来风雨之声,却是一场风雨悄然到来。
苏红袖整理好长裙,挨着龙渊坐下,龙渊收起桌上的春宫图,低声道:“谢先生的计策果然高妙,经他提点我方才想起了一个主意。”
“什么主意?”苏红袖并没有猜到龙渊的想法。
龙渊道:“这幅春宫图乃是当年神武皇留给我们这些后世子孙的,被我偶然得到,据萧逆寒那老贼死前所说,这里面可能蕴藏着一个巨大宝藏的秘密。”
苏红袖将那幅春宫图又拿了过来,翻来覆去的看了看,却没有发现其中有什么玄机,轻声道:“难道这春宫图是一幅地图吗?”
“很有可能,可惜我看不出其中的玄机所在,神武帝雄才伟略,他的用意绝非那么容易让人猜到。”
苏红袖轻声道:“萧逆寒当真死了?”虽然天下人都传言萧逆寒死去,可是并没有人看到尸首,故而苏红袖会有此问。
龙渊沉默了下去,杀死萧逆寒的一幕他始终不愿回首,至今他没有向任何人提起过这件事,过了许久,方才道:“我亲手将他杀死,这件事千真万确!”
苏红袖眼圈儿一红,纤手紧紧握住龙渊的手臂,含泪道:“我爹爹泉下有知,若是知道奸贼授首,一定会含笑九泉。”
龙渊道:“当初我便是利用了这幅春宫图方才对付了这个老贼,想不到如今又可以派上用场。”
苏红袖低声道:“你打算抛出这幅春宫图,调动起他们几大势力的贪欲?”
龙渊点了点头:“这件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并不简单,这些人无一不是心机深沉老谋深算之辈,想将他们玩弄于股掌之中必须要仔细筹划,我心中虽然有了大体的轮廓,可是具体从哪一步开始仍然没有回数。”
苏红袖知道,龙渊这句话的确是实情,她偎入龙渊的怀抱中,轻声道:“答应我一件事,平平安安回来,无论你走到哪里,都不要忘记,我一直都在这里等你……”
牧远的手指有节律的敲击着书案,眉头锁在一起,看的心情十分沉重,廖其园静静候在一旁,不敢轻易打扰他的思绪,过了好一会儿,萧牧远方才抬起头来:“廖大人,对于下个月的会谈你怎么看?”
廖其园嘿嘿笑了一声,恭敬道:“这么重要的事情,在下不好妄作评论。”
萧牧远不禁皱了皱眉头道:“你总是这个样子,凡事都模棱两可,谨小慎微,我只是让你说说看法,又没有逼你做什么大事,你不说就算了,我去找别人问!”
廖其园慌忙道:“王爷不要生气,其实我的确有些想法,本想等考虑成熟了再向王爷禀报。”
“说吧!”
廖其园点了点头道:“蓝循这次之态度之所以软化下来,是因为我们的禁盐令让他吃到了苦头,他现在总算明白,跟我们对抗下去对他自己没有任何的好处,所以才答应派出特使前来出席下月的会谈。”
萧牧远低声道:“希望蓝循这次真的有诚意,这样至少动乱的形势可以稍稍稳定一下。”
廖其园道:“其实眼前的形势,如果任其混乱下去,对于任何一家都没有好处,蓝循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萧牧远叹了口气道:“只是在显王的事情上稍稍有些麻烦,看蓝循的意思,好像并不同意立显王为帝。”
廖其园道:“那是自然,假如他认同显王的位置。那么等于承认他是臣,显王是君,显王根本就是一个摆设,王爷清楚,百官清楚,天下人心中都清楚,让蓝循向显王称臣,等于让他向王爷称臣,岂是那么容易地事情。我想他这次前来东都,一定还会在显王这件事上大做文章。”
萧牧远道:“新宫就快建好,显王登基之礼势在必行!”
廖其园低声道:“其实那个登基之礼,只不过是表面文章。在下反倒认为,从开始立显王为帝就是一个错误。”
萧牧远看了一眼廖其园,面露不悦之色,要知道扶植显王这个傀儡皇帝是他老爹临终所托。真正的用意是挟天子一令诸侯,让萧氏的篡权变得师出有名。
廖其园道:“王爷以为现在的东都应当是姓萧还是姓龙?”
萧牧远目光一凛:“你为何会有此一问?”
廖其园微笑道:“王爷照实说就是!”
萧牧远低声道:“自然是姓萧!”
廖其园点了点头道:“王爷够坦诚,其实天下人心里都明白,这大康的皇朝已经亡了。蓝循、梁靖他们虽然口口声声要光复河山,重振朝纲,可是背地里干着的却都是稳固自己地盘。拓展自身势力的事情。咱们这边拥立显王那个傻子皇帝。等于向他们宣布咱们才是大康的正统,你想想蓝循和梁靖心中能够服气吗?”
萧牧远微笑道:“照你看该怎么做才好?”
廖其园道:“既然大康败亡已经成为事实。咱们也就没必要捧着个傻子皇帝当宝贝,给已经亡掉的大康充脸面,依我看天下有能者居之,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显王那个傻子杀了,大家各自称王,从开拓一个崭新地王朝。”
萧牧远早在来到东都之初,便觉着立显王有些不妥,现在经廖其园这么一说,心头又是一阵犹豫:“可是龙玄骄毕竟是大康皇室的正统血脉,若是死在我们的手中,岂不是给了外人一个联手攻击我们的机会?”
廖其园哈哈大笑道:“这天下何其大,每日死于暴病地又何止百人千人,多一个龙玄骄倒也无妨。倘若这次三家当真能够达成默契,凭借王爷的实力,稳固根基之后,想要一统江山又有何难?”
萧牧远道:“这件事还是要等牧野从北疆回来和他商量一下。”
廖其园禁不住又叹了一口气道:“王爷,您才是摄政王,凡事都和大将军商量,岂不是要落人口舌?不是我多嘴,二公子不但控制了北疆的军权,而且朝内的大臣多数都向着他说话,在众人眼中,只怕二公子才是他们地摄政王!”
“廖其园!我跟你说过多少次,绝不可在我面前说我兄弟的坏话!”萧牧远拍案怒起。
廖其园讪讪点了点头,他不想继续呆在这里挨骂,向萧牧远告辞离去。
望着廖其园的背影,萧牧远的目光忽然变得阴森而恐怖,他平摊在书案上地双手紧紧握起拳头,然后手指又交缠在一起,不知为了什么,当他成为摄政王之后,感觉和兄弟之间的距离变得越来越遥远,这不仅仅是因为两人在很多事情上见解不同而产生分歧,更重要的原因是地位和权力地变化。
轻轻地敲门声打断了萧牧远地沉思,他清了清嗓子道:“进来!”
房门被推开,却是身穿湖绿色骑马装的纵雪走了进来,她一双明澈地美眸带着淡淡的笑意,吹弹得破的俏脸之上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当真是人比花娇,清纯可人:“大哥!”
萧牧远微笑道:“纵雪!你不去玩儿,来到我这书房中干什么?”
纵雪来到他的书案前,将他面前堆着的卷宗推到一边:“喂!大哥,你心中还有没有娘?”
萧牧远微微一怔:“怎么了?是不是娘有事?”
纵雪瞪了他一眼道:“自从你来到东都,每日不是去朝中和那帮老臣子议事,就是到处考察什么民情,偶尔来到家中也是将自己关在书房内,你口口声声说孝顺娘,把我和娘接到这新宫居住,本以为住得近了,能够多见你几面,可是从我们住进这里已经就快半年了,加起来才见你的次数不到五面!”
萧牧远叹了口气道:“纵雪。近日国事繁忙,大哥我也是身不由己!”
纵雪怒道:“二哥也是这般说话,他在东都还没有呆上几天,一转眼又去了
可怜娘每日都念叨着你们,茶饭不思,真不知道你们铁石做的?到底还有没有娘的位置!”
萧牧远起身道:“算你厉害,我这就跟你去见娘!”,纵雪这才嫣然一笑。走上前来,挽住大哥的手臂:“走吧,今天晚上陪娘好好吃顿安生饭,千万不要在她的面前谈什么国家大事!”
萧牧远呵呵大笑。连连点头道:“放心,我今晚绝不提那些事烦她!”他此时方才发现纵雪长高了许多,只比自己矮上半头,禁不住感叹道:“纵雪。几日不见已经出落成一个大姑娘了,若是我没记错,你有十四岁了吧!”
纵雪撅起樱唇:“我生日都已经过去了大半年,你现在方才想起来吗?”
萧牧远暗自惭愧。歉然笑道:“好妹子,回头大哥给你挑选一样贵重的首饰送过去。”
纵雪笑道:“这才是我的好大哥!”
两人边走边谈,绕过御花园。来到萧夫人所居住的普恩宫。两名守在门前的宫女看到他们兄妹俩一起过来。欢天喜地地进去通报。
走入普恩宫内,萧牧远便听到一个发颤的声音道:“是远儿……吗?”
“娘!”听到母亲的声音萧牧远更觉内疚。这些日子以来,他整个身心都扑在家族的大业之上,竟然忽略了母亲,想起父亲遗书中地留言,心中更是暗暗责怪自己。
萧牧远来到母亲的床前跪下,颤声道:“不孝儿牧远叩见娘亲!”
萧夫人伸出瘦骨嶙峋的双手,抓住萧牧远的手臂:“傻儿子,快起来,娘何时怪过你……”她不幸早瘫,至今已经缠绵病榻整整十二年,自从听闻康都失陷,萧逆寒以身殉国地消息,整个人迅速的苍老下去,身体也变得越发虚弱。
萧牧远在母亲的床边坐下,看着她花白的发髻,日间苍老地容颜,鼻子一酸,眼泪几乎就要流了下来。
萧夫人紧紧握着儿子的大手,轻声道:“纵雪,快去准备晚饭,让我跟你大哥单独说上两句话儿。”
纵雪开心的应了一声带着几名宫女离开。
萧夫人仔细端详着儿子,眼圈儿不由得红了,颤声道:“远儿,你瘦了!”
“娘!孩儿没瘦,身体结实着呢!”
萧夫人用力摇了摇头:“我知道,你们兄弟为了这个家都捱得很辛苦。”
萧牧远笑道:“孩儿不觉得辛苦,娘多虑了!”
萧夫人叹了口气道:“远儿,有句话娘早就想跟你说,可是你终日忙碌,我始终没有和你单独相处地机会。”
“娘,你说,今晚孩儿哪里都不会去,就在这里陪着娘说话!”
萧夫人含泪点了点头:“远儿,你信不信这世上有报应二字?”
萧牧远内心一震,他不明白母亲为何突然会这样问他?缓缓摇了摇头道:“娘想说什么?”
萧夫人道:“我是个没有什么见识地妇道人家,又在床上瘫了十多年,可是我地眼睛还未瞎,我的耳朵也不聋,很多事情,我看得到,也听得清。当年你爹爹身处太师之位,深得两代帝君地宠幸,论到权势之威,一时无两,我知道,他素有雄心大志,绝不肯屈居人下,果不其然,后来随着他权势地位的日益提升,他的威风已然在帝王之上。”
萧牧远默然无语,娘亲现在所说的全都是事实。
萧夫人道:“我患病之后,你爹爹开始时还关心我,后来他便对我逐渐冷淡下来,这并不仅仅是因为我患病的缘故,而是在他眼中,我永远无法和权力二字相提并论,我之所以在三年前来到东都,就是因为无法接受他的所作所为,既然我无法阻止他,便只能选择远离他。”
“娘,你误会爹爹了……”
“我没有误会,你知不知道,自从大康亡国之后,我每晚都在做噩梦,梦见天下百姓在我们萧氏的背后指指戳戳,骂着那些不堪入耳的话,……说我们萧氏是祸国殃民的奸臣……”萧夫人激动之下,不断的咳嗽起来。
萧牧远慌忙为母亲轻揉着后背:“娘,你不要说了!”
“我要说!牧远,你口口声声立显王为帝,其实真正把握权柄的仍然是你们兄弟,这一幕何其的熟悉,你们兄弟二人分明在走着你爹爹的老路!”
萧牧远额头上渗出一片冷汗,他万万没有想到瘫痪在床的母亲对形势看的如此透彻,如此清晰。
萧夫人道:“我知道,你们孝顺我,将我接到这新宫居住,可是我住在这里,却每夜梦到自己流落街头,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我们萧氏现在拥有的每一件东西都并不属于我们,儿啊……娘老了,我不想看到你们兄弟像你们的爹爹一样不得善终,我只想你们能够平平安安的守在我身边便已经足够,什么江山,什么权力,那都是过眼烟云,你们又何必太过执着呢?”
萧牧远摇了摇头道:“娘,很多事你不懂……”
“我是不懂,可是我知道一件事,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绝不可以要!”萧夫人大声道。
萧牧远的笑容显得异常的生硬,他轻声道:“夜深了,孩儿忽然想起还有公务没有处理,必须要走了!”
萧夫人看着儿子突然变得陌生的表情,双目中再度涌出泪花:“牧远,你过去不是这个样子,你宅心仁厚,与世无争,看看你现在的模样,娘好害怕,你怎么越来越像你死去的爹爹!”
宛如一个霹雳在萧牧远的内心中炸响,他唇角的肌肉下意识的抽搐了一下,自己变了!直到现在他方才真真正正意识到,自己已经变了!
走在新宫之中,萧牧远觉着胸膛内好像塞满了东西,无比烦躁,脑子里仿佛有千军万马在那里闹腾,他极力想摆脱这样的感觉,可是他提不起精神,也唤不起力量。
前方忽然传来说话之声,萧牧远走了过去,原来是显王龙玄骄领着两名太监正在那里打着灯笼捉蛐蛐。龙玄骄目光专注在蛐蛐之上,并没有留意到萧牧远的到来,他挪着胖乎乎的身躯猛然冲了上来,挥动丝网想要将前方的青头蛐蛐捉住,可惜他的动作毕竟缓慢,那蛐蛐儿在被丝网罩住以前跳了出去,正落在萧牧远的足前。
萧牧远猝然抬起右脚将那蛐蛐碾死在脚下。
龙玄骄看到蛐蛐被踩死,忍不住骂道:“哪个瞎了眼……眼的奴才……”当他看清对面站着的是萧牧远时,脸色立时变得煞白,不过对龙玄骄而言,心底更害怕的还是萧牧野,他挤出一个笑容道:“我……我当是……是……谁……,原来……来是……王……王……”
“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萧牧远的声音阴森可怖。
龙玄骄有些心虚的向后退了一步:“我……我……”
萧牧远忽然抬起右脚狠狠地踹在龙玄骄的小腹之上,龙玄骄肥胖的身子被他踹得连连后退,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萧牧远怒道:“混账东西!你睁开自己的狗眼看看,大康的江山已经完了。你居然还有心情在这里捉蟋蟀!你们龙氏列祖列宗地心血全都断送在你们这些不肖子孙的手中。”
“饶命……”龙玄骄哀号道。
萧牧远一把抓住他的领口,挥动拳头照着他的鼻梁就是一拳,打得龙玄骄鼻血长流,那两名太监都知道龙玄骄根本就是一个傀儡,可是也没有想到平时看起来和善可亲的摄政王竟然变脸,宛如恶魔一般对龙玄骄毒打起来,他们虽然同情龙玄骄,却不敢上前,反而远远躲到一边。
龙玄骄哀号道:“饶了我吧……我……我不做皇帝了……你……你想做……便自己做吧……”
听到他这样说。萧牧远更加的愤怒,怒吼道:“混账东西,你以为这是儿戏吗?你想做便做,想不做就不做?”他一脚踢中龙玄骄的小腹。痛得龙玄骄满地打滚。也合该龙玄骄倒霉,萧牧远正是一肚子的闷气,此刻刚好将他当成了出气筒。
萧牧远拳打脚踢,觉着还不解恨。又抬脚向龙玄骄的大肚子踢去,却听到身后传来一个愤怒地声音:“住手!”
萧牧远的脚停在半空,他缓缓放下,转过身去。却见纵雪俏脸煞白,一双美眸充满伤心和幽怨怒视着自己,显然刚才他毒打龙玄骄的情景已经被纵雪看到。
萧牧远想要对纵雪露出一个微笑。却感觉到此刻自己脸部的肌肉如此僵硬。无论怎样都笑不出来。他点了点头,一言不发地转过身去。看都不看龙玄骄一眼,大踏步向远方的宫阙走去。
纵雪来到龙玄骄的身边,挽起他的手臂,关切道:“你有没有事?”
龙玄骄看了看纵雪,只觉着鼻子一酸,两行热泪流了下来,他鼻青脸肿,脸上到处都是血污,形容实在是狼狈到了极点。
纵雪歉然道:“我大哥喝醉了,所以才会打你,你千万不要生气……”
“我不生……生气……”龙玄骄仍然没能从刚才被打地惊恐中摆脱出来,牙关不断发颤。
纵雪让两名太监将龙玄骄扶到不远处的淳熙阁内,找来清水和金创药,为他擦去脸上的血迹,又帮他敷上伤药。龙玄骄有生以来还没有人待他这么好过,心中感动万分,忍不住又落下泪来。
纵雪只当他心中委屈,轻声道:“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你大可以说出来,就算我无法帮你解决,至少你说出来也会好过一些!”
龙玄骄听到她这样说,竟然呜呜哭了起来。
纵雪笑道:“男儿有泪不轻弹,你一个大男子汉,只不过受了少许挫折,为何要哭得如此伤心,要知道,你越是哭得厉害,别人就越瞧不起你。”纵雪性情单纯,从未将眼前地这个显王当成皇帝。
显王听到她的这番话,慌忙用袖子抹去眼泪:“我……我……不哭……”
纵雪嫣然笑道:“这样才对,你伤口还痛不痛?”
龙玄骄摇了摇头,纵雪这样关怀他,让他感到身上被打得地方似乎已经不痛了。
纵雪道:“这金创药十分的灵验,几天后你一定会完好如初!”
龙玄骄连连点头:“真是……谢谢……谢你了……”他口吃地厉害,说上一句话总要中断数次。
纵雪莞尔笑道:“说起来都是我大哥地不是,应该我这个当妹子地向你道歉才对!”
龙玄骄结结巴巴道:“你……你和……和他们不同……你……你好善良……他……他们……都好凶……恶……”
纵雪看到天色已晚,收拾好药箱,起身道:“天色不早了,我要回去了,你自己也要小心一些,以后晚上不要出来到处乱走,若是被……”她本想说被我大哥遇到就麻烦了,可是话到唇边又咽了回去,轻声道:“忘掉不开心的事情,多想高兴地事情,你的日子就会过得轻松许多。”
龙玄骄连连点头,看到纵雪要走,他一瘸一拐的跟了上来:“我……我……送你……外……外面……黑……黑得很……”
纵雪笑道:“不必了,你身上有伤,再说,这宫里到处都有侍卫巡视,没有什么事情,我还带着灯笼呢!”她拿起宫灯翩然离开了淳熙阁。
走到普恩宫前,回过头去。却看到后面龙玄骄一瘸一拐的带着那两名太监远远跟了上来,看到纵雪回头,龙玄骄向她用力挥了挥手,直到纵雪进入普恩宫,方才转身离去。
龙渊离开回龙沟之日并没有让苏红袖送他,因为他很怕看到那种儿女情长地分离
天色还未亮的时候,他便和狄惊雷、秦晖三人纵马离沟,沿着古隧道一路驰骋。正午的时候已经穿越整条隧道,来到距离西荒最近的官道之上。
回头凝望回龙沟的方向,龙渊心中浮现出淡淡的失落,这边的一切刚刚有些起色。自己就不得不离开朋友和爱人前往危机四伏的东都,想起他将面临的那场惊心动魄地角逐,龙渊心中顿时感到一阵难言的兴奋,这兴奋感瞬间将些许的失落冲淡。他整个人或许就是为了挑战和冒险而生。
秦晖道:“公子,咱们是走水路前往东都吗?”
龙渊微笑道:“按照原来的计划,从水路出川,然后一路向北前往东都!”
狄惊雷哈哈大笑道:“这下。我可以好好见识见识东都地风光,我还从未去过东都哩!”
龙渊道:“这一路咱们辛苦一些,务必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东都!”
他们三人在火山口登船。从嘉陵江进入长江。然后乘船沿着长江顺流而下。在江陵登陆,一路向东北行进。二十天后已经顺利进入萧氏的势力范围。
为了能够及时赶到东都,他们一路之上都不敢停歇,现在已经是人困马乏,龙渊算了算日程,最多再过五日就能够抵达东都,一颗心顿时松快了许多,他指向前方红日西坠的城池道:“咱们今晚便好好在那座城内休息一下,明日正午再继续出发!”
狄惊雷道:“好啊!今晚总算可以痛痛快快地喝上一场了。”
秦晖道:“前面是封州城,我曾经到这里来过,城中有一个名叫三回头的客栈不错,当时我喝过他们店里窖藏的秦江春,那酒的滋味,我到现在还记得。”
龙渊哈哈大笑道:“好,咱们今晚就去三回头好好地喝上一场!”
听到喝酒,已经勾起了狄惊雷肚子里的馋虫,他早已迫不及待,扬鞭在马臀上抽了一记,大声道:“兄弟们,俺老狄先去占个位置啊!千万不要让秦江春都被别人喝光喽!”
龙渊和秦晖齐声大笑,两人策马扬鞭向狄惊雷追了上去。
三匹健马几乎在同时冲到了封州城前,封州地处内陆,远离边境,所以城门前并没有什么严密的盘查。这里是南方各部前往东都地必经之路,出入城门地百姓来来往往络绎不绝。
龙渊放缓了马速,随着人流缓缓进入城内,他们就在三回头住下,可巧三回头还留有两间上房,秦晖过去全部订下,他这边刚刚下了定银,却看到又有十多人走了进来。
为首一人二十多岁年纪,相貌英俊,身材高大,衣饰华美,腰间悬着一柄黄金镶嵌象牙手柄地长剑,剑鞘也是上等的鲨鱼皮制成,显见身份高贵不凡,他面上始终带着说不出地倨傲之气,嘴唇微微抿起,整个人显得冷傲不可接近。
人群中走出一名身材魁梧的汉子,大声道:“老板,还有上房吗?”
那老板笑眯眯答道:“真是不巧,两间上房刚刚被这位公子订下,普通的客房倒是还有六间,各位不如将就住下!”
那汉子怒道:“我家公子是何等身份,普通客房如何住的?快给我腾出两间上房,否则老子便将你这客栈给拆了!”听他的口音应该是楚地附近,脾气性情倒是异常的火爆。
狄惊雷不禁皱了皱眉头,龙渊知道他眼里素来揉不得沙子,悄然向他使了个眼色,提醒他不要惹事。
那老板的脾气也颇为硬朗,听到那汉子出言不逊,不由得被激起火来,冷笑道:“我敞开门做生意,你爱来不来,住在我这里,我敬你是我的主顾,若是出言不逊,请恕我概不伺候!”
那汉子勃然大怒,忽然扬起手来朝着那店老板就是一个大耳刮子打了过去,那老板躲闪不及,被他打得原地转了一个圈,半边面孔已经肿了起来,那汉子怒道:“妈的!今儿我们还偏偏住定了,没有上房,我便将你这三回头一把火给烧了!”
狄惊雷强忍住怒气,咬牙切齿的在一旁看着,如果不是龙渊拉住他的手臂,他早就冲了上去。
看到老板被打,店里的伙计全都围拢了上来。
那公子身边的武士全都抽出兵刃,眼前一场打斗就要发生。
就在这时,从门外又进来了一人,他大声道:“这是干什么?我们住店,人家做生意,为何要为难别人?”
龙渊听到那人的声音内心不禁一震,他悄然转身望去,却见那发话之人竟然是大康过去的刑部侍郎虚翰良!龙渊此惊非同小可,要知道虚翰良乃是相国虚无我的儿子,而且差一点就要成为自己的岳丈,想不到他竟然会在这里出现。
龙渊暗忖道:“虚无我已经告老还乡,为何虚翰良会重新来到萧氏的地盘,他周围的这群人是谁?那名年轻贵公子看起来应该是其中的首领,他又是何等身份?”
虚翰良的出现让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出现了转机,他走到那年轻公子面前道:“轩宇,出门在外自然比不得在家中方便,凡事还要将就一些。”
龙渊此时方才知道,那位看上去冷酷傲慢的贵公子竟然是平南王梁靖的孙子梁轩宇,虚翰良既然和他在一起,十有八九是陪他参加这次在东都的会谈,想起虚无我父子当初明哲保身的立场,坐视大康陷于水火之中却不闻不问,现在竟然借着告老还乡的借口投奔了平南王梁靖,龙渊心中已然愤怒到了极点。
梁轩宇看来对自己的这位世伯颇不买账,冷冷道:“不就是银子吗?东福!问问他这客栈究竟值多少银子,我花双倍的价钱买下来!”
店老板也是动了真怒:“不卖!就算你出一百倍,一我都不卖!”
梁轩宇双目之中闪过一丝阴冷的杀机,虚翰良对他的脾性已经十分了解,知道平南王梁靖素来宠爱这个孙子,过度的溺爱让梁轩宇养成了骄横狂妄的性情,他平日里喜怒无常,稍不如意便会拔剑伤人,这次他们是奉了平南王梁靖的命令前往东都会谈,本来由虚翰良承担此事,临行之时平南王梁靖却突然改变了主意,让梁轩宇随同虚翰良一起前往,一路之上这小子让虚翰良头痛不已。
封州已经是萧氏的势力范围,这梁轩宇竟然还像过去在平南王的领地上一般任性胡为,虚翰良暗暗感叹之余,也不得不硬着头皮为他出头,务必要将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看到双方僵持不下,他的目光落在龙渊三人身上,龙渊此时已经经过易容,肤色黝黑,再加上他身材已经比在康都之时长高了许多,虚翰良并没有将他认出,缓步来到他们面前,微笑道:“三位兄台,不如我出双倍的价钱换取你们的上房,至于你们住宿的开销也全部算在我的账上如何?”
狄惊雷醋钵大的拳头重重在桌上一顿,震得筷笼中的竹筷都跳了出来,他怒吼道:“不换!”
龙渊却微微一笑:“大哥,不过是两间上房罢了,何苦为难这位先生!”他起身向虚翰良做了一揖,微笑道:“那两间上房先生就让给先生。至于银两,我们也不缺少!大家萍水相逢就是有缘,你们只管拿去用就是!”
龙渊既然发话,狄惊雷也不好发作,只能上柜台前让那掌柜将上房换成普通客房,店老板也是十分感动,他毕竟是开门做生意,也不想得罪主顾,一场风波就此平息。反倒是那个梁轩宇没有表现出任何的谢意。一双眼睛冷冷盯住龙渊,心中暗骂龙渊多事。
龙渊三人返回房内安顿停当,来到大堂吃饭,那店老板看到龙渊他们过来。慌忙让伙计去准备酒菜,真挚道:“今晚多亏公子帮我解围,这顿饭就算在我地账上!”
龙渊呵呵笑道:“出门在外,一定要与人方便。与己方便,区区小事,老板何须记挂在心上,吃饭自然要给银子。你只需让厨子把拿手的好菜给我们端上来就是!”
店老板连连点头。
酒菜很快便端了上来,狄惊雷迫不及待的打开酒坛,给自己先倒上满满的一碗。仰首一饮而尽。长舒了一口气。抹干唇角道:“痛快,真他娘的痛快!”
秦晖笑着摇了摇头。为龙渊和自己斟满了美酒,龙渊端起酒碗道:“今儿晚上咱们兄弟放开肚子喝,明儿睡个懒觉,什么时候醒来,什么时候出发!”
三人同时举起酒碗碰了一下,一起把酒喝干,这秦江春酒性甚烈,龙渊喝到喉中只觉着一股辛辣的热流滑了下去,周身的体温噌地一下提升了起来,他张大了嘴巴,好久方才缓过劲来:“好劲!好辣!”
狄惊雷哈哈大笑:“辣才够劲!这秦江春果然名不虚传!”
龙渊笑道:“我的酒量只能喝这一碗,不然明天只怕爬不起来了!”
狄惊雷兴致颇高,向秦晖道:“咱们两个比拼一下酒量,看看究竟是谁更大一些。”
秦晖微笑道:“我不如你,何须再比!”
“不比怎么知道?”
龙渊开怀笑道:“今晚反正没有什么事情,你们敞开怀抱只管喝,我来做个公道!”
秦晖点了点头,向那店老板道:“老板!先拿两坛秦江春过来,这样一碗碗的喝忒不过瘾!”
狄惊雷瞪大了眼睛,秦晖在气势上已经先压了他一头。
两坛秦江春放在桌上,狄惊雷和秦晖同时拍去坛口地泥封,端起酒坛仰首大口大口的喝下。
店老板和那帮伙计还从未见过有人拥有如此酒量,一个个看得目瞪口呆。龙渊轻抿烈酒,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狄惊雷和秦晖都是好酒之人,两人都称得上海量,这一路之上因为急于赶路,他们不敢有开怀畅饮的机会,今日来到封州,总算可以好好地休息放纵一次,等到了东都,周围危机四伏,每一步都要异常的小心。再想像今晚这样尽情畅饮,已经不可能了。
此时虚翰良独自一人从楼梯上走了下来,目光与龙渊相遇,他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向那店老板道:“这几位兄弟的帐算在我的身上!”
龙渊也不跟他客气,笑道:“谢了!先生若是不嫌弃,一起过来喝上两杯如何?”
虚翰良点了点头,来到桌前坐下,龙渊让伙计拿来干净地碗筷,亲自为虚翰良斟满酒水。
虚翰良端起酒碗道:“今日之事多亏了公子,虚某借着这碗水酒向公子略表谢意!”
“先生客气了!”龙渊端起酒碗和虚翰良碰了碰,同时将碗中酒饮尽。
虚翰良道:“在下姓虚名翰良,不知公子高姓大名?”
“在下王远镇,乃是川南西荒的商人!”龙渊这次并没有用常用的黄远,而是为自己起了一个全新的名字,这王远镇地谐音乃是王原真,乃是提醒自己才是这片疆土的真正王者。
虚翰良自然想不到他名字中隐含的意义,微笑道:“西荒?我还从未去过,听说那里形势动乱,民风彪悍,想必王公子在那里经营应该不易。”
龙渊淡然笑道:“而今天下时局动荡,在哪儿经营都是一样,其实越是混乱地地方赚钱地机会也是越大!”
虚翰良哈哈大笑:“王公子虽然年轻,见解却是非凡
龙渊低声道:“虚先生地姓氏并不多见,我记得过去大康地相国便是姓虚,大康刑部侍郎也是姓虚,而且好像和虚先生同名!”
虚翰良微微一怔,他虽然为官多年,可是论到政治上地手腕和心机却始终难以登堂入室,不然以他的家世出身,也不至于最终只坐到刑部侍郎的官位,后来更落得个削职为民的下场。虚翰良倒也诚实。他点了点头道:“在下便是虚翰良,相国乃是家父!”
龙渊心中早已明白,却装出错愕万分的样子,慌忙站起身来。深深一揖道:“在下有眼不识泰山,不知大人亲临,失礼之处还望大人多多包涵!”
虚翰良握住龙渊的手腕,苦笑道:“王公子何须多礼。虚某现在也只是一介布衣,哪里还是什么大人!”
龙渊言不由衷道:“虚相国当年为国操劳,鞠躬尽瘁,我对他老人家敬仰的很呢。”心中却是暗暗冷笑。这虚氏一门明哲保身,在萧逆寒面前缩头畏尾,辜负了大康皇室三代帝王对他们一家的信任。他永远无法忘记。当初在自己苦力支撑大局之时。虚无我落井下石地一幕,历经磨难。龙渊已经做到喜怒不形于色,表面上仍然露出淡淡的微笑道:“我听说相国已经告老还乡,不知虚大人这次前来封州为了什么?”
虚翰良自然不会将实话告诉龙渊,想了想方才道:“也是为了做生意!”
龙渊笑道:“什么生意?”
“丝绸生意!”
龙渊想都不想就知道虚翰良说得是谎话,微笑道:“看虚先生的气魄,生意做得一定很大。”
“勉强糊口而已,王公子做得什么生意?”
“盐货生意!”
虚翰良双目一亮,盐货的行情一路看涨,西荒是仅次于沿海地产盐地,那里的动乱也是天下皆知,眼前的年轻人能够在西荒经营盐货生意,定然有着相当不凡的实力,他微笑道:“王公子地生意一定不错!”
龙渊点了点头,故作神秘道:“前些日子萧氏颁布的禁盐令着实让我赚了一大笔,可惜我风闻禁盐令又要取消,看起来盐货的好光景已经不多了。”
虚翰良呵呵笑道:“就算没有禁盐令,盐货也属于稳赚不赔的生意,王公子又何须担心。”
龙渊故意叹了口气道:“天下时局动荡,哪里还有什么长久地生意,我现在最看好的乃是粮食和兵器。”
虚翰良低声道:“王公子打算转行?”
龙渊微笑道:“民以食为天,无论局势如何动荡,老百姓首先想到的就是要吃饱饭,若是真打起仗来,兵器地价格想必会节节攀升,实不相瞒,我在西荒拥有一座铜矿,日后地发展机会或许就在其中。”
虚翰良越发觉着眼前地年轻人不同寻常,他虽然没有什么识人之能,可是在父亲身边耳濡目染,于天下的形势也了解地十分清楚,他知道这分裂的几股势力之间早晚会有一战,只要战争打响,武器和粮食必将成为最紧俏的商品。
狄惊雷和秦晖已经喝干了四坛美酒,秦晖笑道:“今晚上就喝这么多,再拼下去只怕我要醉倒了!”
狄惊雷已经有些发晕,看到秦晖仍然头脑清醒,口齿清晰,知道自己的酒量还是不及他,再喝下去,倒的恐怕是自己,他笑了笑道:“好,日后再比!”
虚翰良赞道:“两位兄弟都是好酒量,来!虚某敬你们一碗。”
狄惊雷和秦晖看到龙渊对他如此客气,自然也表现的彬彬有礼,和虚翰良碰了碰碗沿,将碗中的酒水饮得一滴不剩。
虚翰良正要起身告辞,却听到门外传来一阵调笑之声,原来是梁轩宇搂着一名打扮妖娆的风尘女子,在众人的簇拥下走入客栈。不由得吃了一惊,慌忙起身拦住梁轩宇道:“公子,你这是从哪儿来?这女子又是何人?”
梁轩宇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头道:“虚叔叔,我的事情你最好少管。”
虚翰良怒道:“我受你爷爷委托,自然要照顾你!”
那妖娆女子乃是封州城内的一个娼妓,生得倒也有几分姿色,偎依在梁轩宇的怀中娇滴滴道:“公子,他是你什么人?”
梁轩宇冷冷看了虚翰良一眼,搂着那娼妓大摇大摆从虚翰良的身边走过,虚翰良无可奈何的跺了跺脚,暗骂这梁轩宇不成气候,回想当初女儿曾经和这混账小子定下口头婚约,幸亏女儿中途逃走,若是当真嫁给了这个混账东西,岂不是等于将她推入了火坑,虚翰良又是生气又是庆幸,一时间呆呆站在那里发愣。
龙渊从梁轩宇对待虚翰良的态度已经看出,虚翰良在梁靖那里应当并不得志。根据日程推算,他们这次前往东都定然是为了会谈之事。
虚翰良经历刚才的事情,显然已经没有了喝酒的心境,向龙渊三人告辞后返回房内休息。
狄惊雷低声道:“兄弟,要不要我去教训一下那个梁轩宇?”
龙渊笑道:“算了,等到了东都,我们和他一定还有很多机会见面。”
狄惊雷愤愤然道:“瞧他那嚣张模样,我便一肚子气。”
龙渊拍了拍狄惊雷的肩膀道:“先回去休息,明天还要赶路呢!”
人各自返回房内,龙渊独自一间,狄惊雷和秦晖住在间,狄惊雷酒劲发作,头脑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倒头就睡。
秦晖本来也准备睡了,却听到外面传来敲门声,开门一看却是龙渊,龙渊向他招了招手,秦晖掩上房门来到隔壁龙渊房内。
“公子有何吩咐?”
龙渊微笑道:“没什么要紧事,就是约秦大哥一起出门散散步。”
秦晖想不到龙渊竟然有这么大的雅兴,只能点了点头,和龙渊一起走出客栈,龙渊指向对面的古塔道:“咱们上去看看。”
两人来到古塔三层,从窗外刚好能够看到三回头客栈内的情景。
龙渊指向客栈道:“那一间便是梁轩宇的住处!”
秦晖定睛望去,却见龙渊右手所指的房间内灯光闪烁,窗户也大开着,梁轩宇和那名娼妓脱得光溜溜的滚在一起,此时秦晖方才明白龙渊将自己叫出来的本意。
龙渊其实在刚才便已经观察了周围的地形,从这座古塔之上刚好能够看到梁轩宇的房间,可巧的是,他居然没有关窗,室内的情景从古塔上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公子要我杀了他吗?”秦晖估算了一下距离和角度,从这里他有足够的把握将梁轩宇射杀。
龙渊笑道:“他是平南王梁靖的孙子,杀了他岂不是惹出一个大大的麻烦,暂时留着他地性命。”他附在秦晖的耳边小声道:“吓吓他就行。先给他一个教训!”
秦晖点了点头,龙渊交代之后,先行返回客栈。
秦晖取出长弓,搭上了一支火箭,瞄准了梁轩宇的窗口,看到梁轩宇正和那名娼妓滚成一团,心中暗骂,这混账东西好厚的脸皮,竟然开着窗户干出这芶且之事。火箭倏然离弦而去,准确无误的射入室内,正钉在梁轩宇的床帐之上,床帐遇火迅速燃烧起来。
梁轩宇正和那娼妓激烈缠绵。哪想到凭空会飞来如此横祸,吓得惨叫了一声,此时又一支火箭射中了他的床头,梁轩宇连衣服都顾不上穿。光溜溜从床上跳了下去,拼命向门外跑去。
那娼妓也吓得尖叫起来,裹着棉被从床上滚了下去。
此时仍然有许多客人并未入睡,举在大堂内喝酒聊天。却看到一男一女两个光溜溜的身子先后从失火的房内逃了出来,全都是一惊,梁轩宇气喘吁吁道:“快……快来人……失火了……”
他地那帮手下从周围房内冲了出来。
虚翰良脱下长袍为梁轩宇披在身上。其余手下已经冲入火场中去救火。
室内的火势并不大。很快就已经被控制住,东福用湿布缠在手上从床头拔下那只已经烧得通红的镞尖。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他丢下镞尖,缓步来到窗前,从窗口向外望去,看到对面的古塔,顿时明白了,一定是有人在塔上对房内施射。
东福大声道:“跟我去对面塔上看看!”
大堂之中已经挤满了看热闹地客人,那娼妓裹着棉被想逃出去,下楼梯的时候,却不慎一脚踏中了被角,整个人叽里咕噜的从楼梯上滚了下去,落地后赤裸裸的从棉被中滚了出去,围观地众人爆发出一阵哄笑。
“笑什么笑,没见过老娘这么漂亮的女人!”那娼妓怒骂道,然后慢悠悠捡起棉被裹在身上扭着屁股走出了客栈大门。
秦晖已经趁机返回客栈之中,和龙渊并肩站在人群里,彼此对望的目光中露出会心的微笑。
梁轩宇在众人面前受此奇耻大辱,一张俊脸变得苍白,他穿上长袍,怒吼道:“看什么看?惹恼了我,将你们地眼珠子全部挖出来!”
东福带人在古塔搜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的线索,来到梁轩宇面前道:“公子,没有找到刺客!”
梁轩宇恨恨点了点头,虚翰良低声叹了口气道:“先回去再说,这件事传出去对公子的面子不好看。”梁轩宇就算再狂妄,经虚翰良提醒也顿时冷静了下来,他目光扫了众人一眼,转身向房内走去。
此时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大喝:“都不许走!”
众人转身望去,却见那店老板陪着一名武将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十多名盔甲鲜明地士兵,客栈内发生纵火案,他自然要第一时间通报上去。
虚翰良暗叫不妙,这种事情若是张扬出去,梁轩宇岂不是颜面尽失,要知道他们这次是代表平南王梁靖前来和谈,还没有抵达东都便发生了这种棘手地事件。
店老板向那名武将道:“就是他们纵火烧了我地客栈!”他伸手指向梁轩宇。
虚翰良顿时明白,这店老板显然和那名武将交情匪浅,今次是借着失火之事前来找他们的晦气来了。有道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虚翰良深知强龙不压地头蛇地道理,慌忙上前笑道:“这位官爷,今晚的事情只是一场误会,我家公子失手打翻了油灯,方才引燃了床褥,你们放心,今晚客栈中所有的损失都包在我们的身上。”
那武将看了看虚翰良,冷冷道:“有钱了很不起吗?我身为一方治安官,自然要保证这里安宁平静,任何人胆敢在我的地盘闹事,就算是天王老子,我也不给面子!”
周围围观的客人齐声叫好,其中多数人都对梁轩宇一行的嚣张跋扈颇感不忿,遇到这种机会更是借机起哄,发泄心中对他们的不满。
梁轩宇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愤怒,大叫道:“有种你便来拿我,我是平南……”他本想抬出爷爷的名号,却被虚翰
制止。虚翰良最怕的就是身份暴露。他走向那名武位官爷,咱们借步说话!”
那武将虽然嘴上硬朗,可是也看出梁轩宇这帮人绝非普通客商,点了点头和虚翰良来到僻静地角落,虚翰良低声道:“实不相瞒,我们是平南王派往东都会谈的特使,今晚之事实属误会,还请官爷通融一下。”
那武将微微一怔,他此时方才明白这件事如此复杂。绝非他能力所能管辖的范围之内,嘿嘿笑了一声,挥了挥手道:“原来是一场误会,大家散去吧!”
龙渊看到那武将突然转变了态度。马上猜到虚翰良一定是自揭身份,心中暗笑,看来这次梁轩宇的丑事想盖都盖不住了,只怕他人还没到东都。这件事已经传到了东都。
这件事最后以梁轩宇向客栈赔钱而告终,众人看到没有其他热闹可看,一个个也谈笑着散去。
梁轩宇返回房内,一张面孔气的铁青。他狠狠在桌上擂了一拳:“东福!我不管你用怎样的手段,一定要将那个店老板给我杀了!”
东福应了一声。
虚翰良怒道:“轩宇,你知不知道我们此行的任务是什么?王爷让你前来东都。不仅仅是为了历练。还有更深层的意思。你未过长江之时放纵一些倒也罢了,可是你抵达萧氏的势力范围。仍然不懂得丝毫收敛,到处惹是生非,这件事若是传到王爷地耳中,他定然要雷霆大怒!”
梁轩宇冷笑道:“虚叔叔,好像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虚翰良怒道:“我懒得教训你,我之所以说这么多话,费这么多的唇舌,无非是看在我们虚梁两家三代深交的份上,你要知道你现在代表的不仅仅是自己地颜面,也是你爷爷的颜面!”
梁轩宇怒极,双目圆睁,阴冷的目光死死盯住虚翰良的双眸,虚翰良毫无畏惧地和他对视着:“有件事我从未告诉过你,王爷在临行之前,让我好好看着你,这次前往东都不仅仅是为了和谈,还要为你向萧家小姐提亲,今晚的事情若是传出去,你以为萧牧远会将妹子嫁给你吗?”
虚翰良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不由得想起自己的女儿,心中暗暗道,就算是慧妍还在自己身边,自己也不会让她嫁给这个不争气地东西。
梁轩宇的目光终于软化了下去,虽然他打心底瞧不起虚无我父子,可是毕竟知道爷爷和虚无我之间友情深笃,自己得罪了虚翰良,必然要受到爷爷的责骂。
虚翰良叹了口气道:“轩宇,无论你对我有什么怨气,都等回去再说,这次和谈地任务非同小可,千万不要辜负了大王对你地期望!”
翌日正午,龙渊三人饱餐一顿之后,方才从封州出发,梁轩宇那些人早早便离开了客栈,狄惊雷因为睡着,错过了昨晚地那场好戏,路上听到龙渊提及,后悔不迭道:“这么精彩的场面居然让我错过,秦晖,你因何没有叫醒我?”
秦晖笑道:“你睡得跟死猪一样,就算想叫,也叫不醒你。”
狄惊雷叹了口气道:“梁轩宇那个龟儿子没什么看头,那小娘皮一身地细皮嫩肉没有看到真是可惜。”
龙渊哈哈大笑道:“大哥若是看上她,咱们回程的时候将她买下来,带回西荒给你做妾!”
狄惊雷摸了摸后脑勺道:“这小娘们不知被多少人弄过,我若是当真要了她岂不是亏大了!”
龙渊和秦晖笑得前仰后合,狄惊雷这才明白龙渊故意捉弄自己,笑骂道:“你小子满脑袋的鬼主意,当我冤大头啊,闲着没事儿找绿帽子戴?我将来就算娶妻也要找个贤良淑德知书达理的正当女子,长相俺不在乎,性情嘛,一定要温柔体贴!”
龙渊笑道:“大哥放心,你的婚姻大事包在我的身上,遇到合适的女子我一定给你留意着。”
“只怕看到好的你自个儿先下手了,我老狄的事情还是自己去做,呵呵,说起来,等到了东都,我一定要好好去逛逛窑子,尝尝新郎官的滋味!”
他们一路前行,因为东都就在眼前,所以也放缓了行进的速度,第四日的下午终于顺利抵达东都,东都原为秦都,神武帝龙胤空一统中原之后,将这里改名为东都,一直沿用至今。东都的实际面积并不次于康都,萧逆寒把持朝政的最后十年,他将东都视为萧家日后发展的根基所在,在财力物力之上暗地支持东都,东都现今的规模已然超出了康都。
龙渊望暮色中的东都,却见紫色的暮霭笼罩着东都巍峨的城墙,城墙原本高七丈,自从康都被义军攻占之后,萧牧野下令在城墙原有的基础上增高三丈,显得越发巍峨雄壮,城墙每隔五十丈修筑敌台一座,突出于城墙之外,顶部与墙面齐平。这是为了攻城战时专为射杀爬城的敌人所设计设。敌台之间距离的一半,恰好在弓箭的有效射程之内,便于从侧面射杀攻城的敌人。城墙上共有敌台一百三十八座,上面都建有驻兵的敌楼。
东都城共有东、西、南、北四座城门,分别有正楼、箭楼、闸楼三重城门。闸楼在最外,其作用是升降吊桥,箭楼位于正中,正面和两侧设有方形的箭孔,弓箭手驻守其中。
楼位于最里,乃是是城池的正门。箭楼与正楼之间成瓮城,是用来屯兵的地方。瓮城之中还有通向城头的马道,坡道向上没有台阶,便于战马上下,东都城墙共建有马道十八处。城墙四角都有突出城外的方形角台,角台上修有城墙上最为高大的建筑——角楼,在城池攻防战之中,角楼也是最为重要的地方。
城墙外侧筑有雉堞,共计六千一百七十八个,上有垛口,战时用来射箭和瞭望。内侧女墙,无垛口,是防止兵士往来行走时失足跌下。城墙顶部每隔十丈就有一道用青砖砌成的水槽,用于排水。
东都城四周环绕着又宽又深的护城河,正对城门处设有可以随时起落的吊桥。吊桥一升起,进出城的通路便被截断。
龙渊凝视这座巍峨的城垣,心中感慨万千,自己在位之时,从未想过东都竟然已经被萧氏经营到了这种地步,他的目光关注于朝堂,却没有想到大康几乎遍及每个角落的根基早已动摇,王朝的崩塌绝非偶然。
东都的规制最大限度的保持秦都遗韵,建筑风格古朴粗犷,然而细微之处仍然可以看到康人文化对她无所不在的影响,大康近几十年来,国内贫富差距日益悬殊,这一点在城内居民的分布上表现的特别明显,东都中心位置乃是新宫皇城,向外周圈住着名门望族,达官贵冑。在往外居民划分成四个区域,其中东区居住的富户最多,此地也是东都地商业中心,其余三区居住的多是贫困的百姓。
龙渊三人入住在号称东都第一楼的鸿雁客栈,鸿雁客栈在东都虽然算不上最大的客栈,可却是最为高档的一个,价钱也是最贵,能够住在这里的非富即贵,想在这里订下上房。更需要花费价值不菲的银子。
走入自己的房间,却见室内布局清雅,并没有过于繁琐地装饰,家具桌椅都是上好的鸡翅木。墙上挂着的字画全都是名家手笔,桌上的茶具瓷器,也都是官窑出产地上品,窗前长案之上摆放着一张古琴。古琴旁放有一棵雏菊装点,清风透过薄纱从窗外吹入,雏菊的香气溢满室内。
龙渊点了点头,看得出这间客栈的老板一定拥有不凡的品味。这房间虽然算不上奢华,可是每一件器物都能够看出主人独具地匠心。
伙计为他送来木桶和热水,龙渊脱去外袍。进入木桶之中沐浴。微烫的水温熨贴着他的身躯。让龙渊舒服得就要睡去,他双臂搭在木桶之上。全身的肌肉和神经在慢慢放松。就在龙渊迷迷糊糊似醒非醒之时,窗外却忽然飘来一阵苍凉古朴地乐声,那乐声刚柔待用,五音迭进。龙渊霍然睁开双目,仔细倾听,只觉着那乐声充满苍凉哀怨,意境幽远,和中原乐曲大不相同,辨别好久,方才确定这乐曲乃是胡所奏出。
微凉的轻风送着悠扬的胡声进入窗内,雏菊也似乎感受到这凄清地气氛,花瓣在微微颤抖。声夹杂着凄凉之气,在低沉婉转之时忽然出现了一个转折,如海浪层层推进,又如雪花阵阵纷飞,忽然又戈壁卷起暴风沙尘,急剧而上,忽又如金戈铁马万军血战沙场,龙渊还是头一次听到如此雄浑激越地胡之声,心头忽然生出一阵说不出地激荡。
他擦干肌肤,穿上棉质灰色长袍,来到长案之前,扯去覆盖在琴上的绸布,缓缓在琴前坐下,目光之中闪动着激动地光芒,这胡之声勾起了他对故国的思念,挑起了他胸中的万丈豪情。
龙渊闭上双目,许久他的手指方才触及琴弦,琴声铿然,随着龙渊手指的颤动悸动而出,龙渊的眼前仿若浮现出燃烧中的皇城,被攻陷的康都,流血的护城河,硝烟弥漫的城墙,又仿若听到无数百姓痛不欲生的哀号大哭。
一琴一宛如秋风逐云,又如惊雷随电,响彻在这黄昏的天空之中,轻柔之时,宛如春风绿过原野,如雨笋落壳竹林,激荡之时如同拍岸涛声,山崩地裂,回归宁静之后,又仿佛黑夜里亮出一轮明月,山野之中百花齐放。
[|同时收声,空寂的暮后余音袅袅,绕梁不绝。
龙渊的双手仍然触摸在琴弦之上,随着琴弦的起伏而微微颤动,他的目光流露出灼热的光华,体内的热血已然沸腾。
直到所有声音完全消失,才听到窗外一个粗豪的声音大吼道:“楼上弹琴的是那位兄台!咱们认识一下如何?”
龙渊站起身来,缓缓走向窗前,举目望去,却见窗下的花园之中站着一位胡人大汉,他身材高大鹰鼻深目,发须微微发红,身穿黑色粗布长袍,足蹬鹿皮薄底快靴。
两人的目光在虚空之中相遇,彼此都是露出会心一笑,龙渊点了点头道:“兄台稍等,我这就过去。”
龙渊来到花园之中,那胡人汉子早已来到入口处等待,看到龙渊仔仔细细上下端详了他几眼。
龙渊笑道:“在下王远镇,刚才听到这位大哥如此激荡动人的声,忍不住手痒,打扰之处还望见谅!”
那胡人大汉哈哈大笑,将胡在腰间系上,然后乐呵呵道:“我叫拓跋烈,乃是前来东都卖马的胡国商人,初到贵地觉着无聊,所以才吹起胡玩儿,想不到居然抛砖引玉,将王兄这位高人引了出来,哈哈……”他性情极其豪爽,声音异常洪亮,宛如鸣钟。
龙渊道:“有件事我还不明白,拓跋兄刚才并没有看到我的样子,怎么知道是我是个男人?”
拓跋烈大笑道:“那等萧杀雄壮的琴声绝非女子能够弹奏出来。我虽然是胡人,可是长期在中原经商,对你们汉人地文化也了解
记得有首诗词写到——
昵昵儿女语,恩怨相尔汝。
划然变轩昂,勇士赴敌场。
浮云柳絮无根蒂,天地阔远随风扬。
喧啾百鸟群,忽见孤凤凰。
跻攀分寸不可上,失势一落千丈强。
嗟余有两耳。未省听丝篁。
自闻颖师弹,起坐在一旁。
推手遽止之,湿衣泪滂滂。
颖乎尔诚能,无以冰炭置我肠。
“王兄弟刚才的琴声便让我感同深受。今日我方才知道原来汉人的音乐并非只是风花雪月,汉人的琴声能表达出万丈豪情!”
龙渊微笑道:“拓跋兄刚才说诵念的这首诗乃是李贺的《听颖师弹琴》,真是折杀在下了,我那点微末道行。岂能和颖师相提并论,反倒是拓跋兄的胡之声意境高远,胸怀广阔,让我至今胸中热血仍然激荡不已。”
拓跋烈笑道:“咱们琴相识算得上一段奇缘。兄弟若是不嫌弃,今晚便由我做个东道,咱们痛饮一番如何?”
龙渊喜他豁达豪爽。连连点头道:“拓跋兄既然盛情相邀。兄弟我自然没有理由拒绝。不过我还有两个大哥一起。”
拓跋烈哈哈大笑道:“王兄弟的朋友便是我的朋友,快快去请他们一并过来。今晚咱们去西漠村痛痛快快地喝酒!”
西漠村距离鸿雁客栈有三里多路程,这里是胡人所开设的一间酒馆,平日里除了胡人客商以外,很少有其他人光顾。
看着眼前充满异域风情的建筑,龙渊几乎以为自己来到了塞外,一行人翻身下马,门外已经有两名妖娆胡女过来迎接,她们指挥小厮将马匹拴好,其中一女笑盈盈向拓跋烈道:“拓跋大爷,您好像已经一年多没有过来了!”
拓跋烈大笑道:“这两年的生意不好,总不能把金子全都白白抛在路上,今儿我带来了几位好朋友,快去给我烤一只肥羊,准备最好地马奶酒。”
狄惊雷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情景,喃喃道:“想不到这东都之中竟然还有这样的去处。”
拓跋烈笑道:“狄兄虽然是汉人看来还不如我这个胡人对东都熟络,我来到这里不下二十次,最长地时间曾经呆过三个月之久。”
狄惊雷半信半疑道:“看你的年纪也不过是二十多岁,难不成你从十几岁便开始来东都做生意吗?”
拓跋烈点了点头:“我五岁便跟着爷爷前来中原逃难,后来爷爷开始在中原和胡国之间经商,我跟着他往来其中,到我十七岁的时候,便开始独自带领商队,狄兄以为有什么新奇吗?”
龙渊笑道:“拓跋兄的经历果然丰富。”
他们几个一起进入西漠村,除了龙渊他们三人以外,拓跋烈也带来了两名手下,秦晖和狄惊雷从两人地举止已经看出,他们全都是一等一的高手,看来拓跋烈的身份也不同寻常。
众人在西漠村地草地上坐下,这里地环境刻意营造出塞北胡地地气氛,不过毕竟水土不同,建筑房舍能够模仿,草木的生长却无法模仿。
两名胡人小厮将刚刚宰杀地一只肥羊架在篝火之上,拓跋烈微笑道:“这里的羊全都是从胡地引进,为了保持它们的纯正风味,途中所吃的水草,全都专门从胡地装车随运。”
一名胡女端着铜壶来到众人面前为他们倒上奶茶,龙渊喝了一口,他虽然过去贵为天子,可是这种胡地的饮食却从未品尝过。入口香甜甘醇,别有一番醇浓的滋味,龙渊道:“我虽然研习过茶道,可是却不懂得品尝奶茶的方法,拓跋兄可以指点一二吗?”
拓跋烈道:“品尝奶茶的优劣也从茶色、香气、形态和味道四个方面进行,和你们汉人的茶道并没有太多不同,需要细细品尝,才能够体会到其中的韵味之美。要熬出一壶醇香沁人的奶茶,除茶叶本身的质地好坏外,水质、火候、和茶乳都很重要。可口的奶茶并非奶汁越多越好,而是应当茶乳比例相当,既有茶的清香,又有奶的甘酥,二者偏多偏少味道都不好。还有,奶茶煮好后,应即刻饮用,保存时间过久,就会影响奶茶的色、香、味。”
龙渊频频点头,这其中的学问的确不少,拓跋烈虽然貌似粗犷,可是其人的见识却是广博。
肥羊已经被烤得焦黄,周身吱吱冒油,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狄惊雷禁不住咽了一口唾沫:“这羊肉何时才能吃哩,我肚皮都开始打鼓了!”
拓跋烈哈哈大笑:“就快了!”他转身催促道:“我要的手抓羊肉和马奶酒先上来,慢待了我的贵客,我就拿你们试问!”
很快热腾腾的手抓羊肉便端了上来,胡人饮食除了牛羊肉没有太多的花样,可是对龙渊他们而言,这里的每一道菜都是十分的新奇。
拓跋烈端起一碗马奶酒,大笑道:“今天晚上能够结识三位好朋友,我拓跋烈不胜荣幸,来,咱们共同干了这一碗酒!”
龙渊微笑道:“承蒙拓跋兄盛情相邀,今晚咱们不醉不归!”
马奶酒度数不高,对于狄惊雷和秦晖这样的海量根本不在话下,即便是龙渊也是连喝数碗面不改色。
狄惊雷抹干唇角道“这马奶酒虽然好喝,可惜酒味太淡,不够劲!”
拓跋烈笑道:“我们胡人并非只有马奶酒,有种白玉浆性情最烈,我是害怕几位兄弟不习惯它的烈性!”
惊雷道:“再烈的酒我也喝过,什么白玉浆,我还真哩。”
坐在拓跋烈左边的那矮壮敦实的胡人道:“白玉浆是我们胡国最烈的酒,产于北胡严寒之地,平日里都是牧民用来御寒,普通人连一碗也喝不下去,狄兄的酒量也未必能够喝过三碗。”
狄惊雷听到他口气如此之大,自然一千一万个不服气,大声道:“我还不信了!”
拓跋烈击了击手掌,已经有胡女将盛放在铜壶中的白玉浆呈上,那胡女为每人面前倒上了一碗白玉浆,酒色看起来仍然是奶色,跟寻常的马奶酒似乎没有任何分别,可是一股浓烈的辛辣之气扑面而来,味道之中隐然还带有一股腥臊的气息。
龙渊还好,狄惊雷向来直来直去禁不住皱了皱眉头,这酒虽然很烈,可分明不是什么好酒。
拓跋烈微笑道:“我之所以未将这白玉浆拿出来,一是害怕几位兄弟喝不惯,而是因为这种酒只是牧人为了御寒之用,登不得大雅之堂。”他端起酒碗,向狄惊雷道:“今晚我拓跋烈和几位兄弟虽然是初次相见,可是一见如故,我也就不跟几位兄弟客气,来!尝尝我们胡地的白玉浆!”
几人同时端起酒碗,龙渊喝了一口,只觉着一股辛辣苦涩的味道沿着喉头滑了下去,仿若有小刀在割裂着自己的喉头一般,一张脸登时涨得通红,这白玉浆的味道地确让人难以下咽。
狄惊雷一饮而尽。砸吧了一下嘴巴,这边拓跋烈也是将白玉浆喝完,笑眯眯道:“这白玉浆的味道如何?”
狄惊雷舒了一口气道:“够辣,够烈,只是后味苦涩,算不得好酒!”
众人齐声大笑起来,拓跋烈道:“北胡寒苦,水源本来就少,且含有苦涩的滋味。酿出的酒水自然也有这种味道。”
秦晖道:“这白玉浆的味道和雁门关的塞外春差不多,不过味道更为苦涩一些。”
拓跋烈右边的胡人忽然道:“那雁门关本来便是我们胡人的土地,酿出的酒味自然相同。”
秦晖目光一凛,冷冷道:“雁门关自古便是大康地领土。跟你们胡人又有何关系?”
那胡人怒道:“大康立国之前,雁门关内三百里的土地都属于我们胡国,是你们强霸了过去!”
拓跋烈面色一沉,怒道:“扎哈。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
那名叫扎哈的汉子面露惭愧之色,缓缓垂下头去。
龙渊淡然一笑,端起酒碗道:“咱们只是商人,经营挣钱才是本分。什么国家大事应该轮不到我们过问,今夜只谈交情,不谈国事!”
拓跋烈哈哈大笑:“王兄弟说得对极。今夜咱们只谈交情。什么狗屁国事跟咱们有个鸟干系。经商的只要有太平日子过,赚得到银子便是最开心地事情。”
龙渊和拓跋烈双目对视都流露出淡淡的微笑。心中却都隐然生出警惕之心,龙渊暗暗道:“这拓跋烈绝非是一个普通胡国商人那么简单。在这种微妙时刻,他来到东都难道当真是为了经商?”
拓跋烈暗暗道:“这个叫王远镇的少年绝不简单,今日从琴声之中便能够听出他气吞山河声震五岳的豪迈气概,一个市侩重利地商人绝没有这样的心胸。”
此时肥羊已经烤好,扎哈站起身来,在铜盆中洗净了双手,在托盘中拿了弯刀走到肥羊前,却见他手中弯刀宛如蝴蝶一般穿梭飞舞,转瞬之间一只完整的肥羊已经被他分解成数块,秦晖目不转睛的盯着扎哈地刀法,却见他每一刀都把握的恰到好处,快慢适度,出刀没有半分拖泥带水,秦晖心中到吸一口冷气,此人乃是用刀的一流高手,就算自己和他对敌也没有确然取胜地把握。
狄惊雷虽然为人粗枝大叶,可是大事上从不糊涂,他缓缓放下酒碗,暗自提醒自己,今晚饮酒一定要适度,务必保持头脑地清醒。
拓跋烈已然觉察到秦晖和狄惊雷地警惕,脸色却仍然如同古井不波,他的目光望向龙渊,却见龙渊仍然如同没事人一样,饶有兴趣地看着扎哈分解全羊,不由得暗暗佩服龙渊的镇定功夫。
拓跋烈从扎哈手中接过分解好的羊腿亲手奉送到龙渊的面前,龙渊双手接过,微笑道:“相信这烤羊的味道一定鲜美非常!”
拓跋烈真诚笑道:“我们胡人向来都把最鲜最美的那部分留给尊贵的客人!”
龙渊笑道:“就冲着这句话,拓跋兄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返回鸿雁客栈的时候已经是夜半时分,狄惊雷和秦晖都来到龙渊的房内,关上房门,秦晖低声道:“公子,那个拓跋烈绝不是普通的胡国商人!”
狄惊雷道:“我仔细观察过他身边的两个人,全都是一等一的高手,那个扎哈刀法出众,我看他的武功应该不在我之下,另外的那名胡人目光锐利,呼吸缓慢悠长,应该是内外兼修的高手,他们两人都对拓跋烈十分的尊敬,这个拓跋烈在胡人中的地位应该相当尊崇。”
龙渊点了点头道:“能够吹出如此荡气回肠豪气干云的胡声,拓跋烈绝不会是一个追逐利益的普通商人,我想,他来到东都的目的或许跟我们一样。”
“公子是说,他也是为了这次三大势力的会谈而来?”
狄惊雷道:“这还不容易,他们也住在这鸿雁客栈之中,今晚我便去探探他们的虚实。”
龙渊摇了摇头道:“不可,拓跋烈无论抱有怎样的目的,这次前来东都和我们是友非敌,我能够从胡中听出他的抱负。他想必也能够从琴声中了解我地胸怀,假如他当真是代表胡国而来,最不想见到的就是三方和谈成功,一个稳定的中原绝
胡人以趁虚而入的机会。”
秦晖到吸一口冷气道:“公子是说,胡人想趁机进犯中原?”
龙渊低声道:“今日你和扎哈争执之时,我留意到拓跋烈的目光骤然迸射出狂热的光华,虽然只是刹那之间,却已经暴露了他对中原江山的野心,这几百年来。胡人入侵中原的心思从未停止过,现在大康四分五裂,对他们来说已经是千载难逢的良机。”
狄惊雷道:“若是他们这时候南下岂不是麻烦?”
龙渊淡然笑道:“胡人南侵短时间内不会实现,大康虽然分裂。可是蓝循重兵仍然布防在边境线上,守住雁门关,便守住了大康地门户,蓝循虽然是个逆贼。可是大是大非面前他应当可以分得清,如果任由胡人入关,受害的首先是他!”
秦晖道:“照公子这么说,他们这次前来东都也是以观望为主。真正的用意是搞清楚中原的形势!”
龙渊缓缓点了点头,他向狄惊雷道:“大哥,明日你去查清蓝循一方地特使有没有到达。他们究竟在何处落脚!”
狄惊雷笑道:“这件事容易。包在我的身上!”
龙渊又道:“秦大哥。你去查查梁轩宇和虚翰良他们一行的落脚处!”
翌日清晨,狄惊雷和秦晖分别出去办事。龙渊换上崭新的蓝色长袍,缓步走出鸿雁客栈,出门时正遇到拓跋烈,两人相视一笑,不约而同道:“好早!”
拓跋烈道:“王兄弟去哪里?”
龙渊微笑道:“我听说东都大佛寺地香火特别灵验,所以准备去上香!”
拓跋烈道:“大佛寺?呵呵,我上次烧香许愿还未曾还原呢,走,我跟你一道过去!”
两人取了马匹,一起向大佛寺策马行去,大佛寺位于东都城北,距离他们居住的鸿雁客栈大约有六里的路程,北区乃是贫民聚居的地方,放眼望去到处都是低矮简陋地民房,和他们居住地方的繁华模样大不相同。
拓跋烈感叹道:“这东都和康都一样全都是表面繁华,其实却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龙渊淡然笑道:“无论任何时候,这天底下都有贫有富,有强有弱,拓跋兄所在的胡国也不会例外!”
拓跋烈道:“若是贫者有其屋,弱者有其地,这天下才会安宁,否则只会动乱不停。”
龙渊点了点头道:“能像拓跋兄所想,当然最好不过!”
两人谈话间来到了大佛寺前,却见寺庙前人头攒动,却是庙里地和尚正在施粥,等待施粥地百姓队伍已经排成长龙,一个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眼神中充满凄苦神情,龙渊看得心头一酸,这便是自己地百姓,这便是自己的子民,东都并未经受战乱便已经如此,其他地方地情况更不知会怎样恶劣。
拓跋烈和龙渊在庙前柳树上拴好了马匹,却留意到一旁也拴着几匹马,其中一匹白色骏马尤为显眼,拓跋烈不由得多看了两眼,他生活在胡地,对于相马颇为精深,低声向龙渊道:“这匹雪夜狮子骢不错,只可惜病了!”
龙渊充满好奇道:“我看它精神得很,拓跋兄从何处看出它生病了?”
拓跋烈指了指那匹狮子骢的睫毛道:“睫毛全都打圈儿了,尾部也开始落毛,用不了太久它的全身都会落毛,应当是吃了有毒的野草。”
龙渊凑过去一看,果然看到马尾的地方落了不少的马毛。
一个愤怒的声音忽然道:“你们两人鬼鬼樂樂在干什么?”
龙渊和拓跋烈都是一怔,转身望去,却见五名女子正朝着他们的方向走了过来,两人的目光几乎同时被正中的女子所吸引。
却见那女子二十岁左右年纪,身材高挑,黑色长发挽成男子般的发髻,身穿黑色武士服,瓜子型的俏脸轮廓时分完美,五官宛如精心雕琢出的一样,美眸之中充满睿智的冷静之光,樱唇红艳,弧线优美,湿润而不失去丰泽。
她身上唯一的饰物就是粉嫩耳垂之上挂着的蓝色水晶耳环,气质神秘中透露着说不出的雍容华贵,暴露在外的粉颈如娇雪般细嫩洁白,完美的曲线洋溢着别样的性感。
说话的却是那女子身边的女武士,女武士怒冲冲道:“说你们两个的,围着我们夫人的马做什么?想偷马吗?”
拓跋烈哈哈笑道:“你这丫头好没道理,我们只是好奇看看,怎么就诬蔑我们偷马?”
想不到那女武士居然不依不饶道:“你们胡人没几个好东西!”
拓跋烈听到她这句话顿时怒从心起:“丫头,你说什么?”
一直没有说话的那名女子终于开口道:“聂岚,不得无礼!”
那个名叫聂岚的女武士垂下头去,显然对女主人相当的尊敬。
那女子向两人歉然笑道:“抱歉,她们几个平日里被我宠坏了,得罪之处还望两位多多海涵。”
龙渊看到这女子谈吐文雅,举止高贵,心中顿生好感,微笑道:“其实也怪我们两个,看着姑娘的马儿神骏所以多看了一眼,所以才遭到你们的怀疑。”
拓跋烈笑道:“算了,我堂堂一个男子汉岂会和一个小丫头片子一般见识,王兄弟咱们走吧!”
龙渊仍然记挂着拓跋烈刚才所说的话,低声提醒拓跋烈道:“拓跋兄,刚才的事情是不是……”
拓跋烈看了看那狮子骢,终于点了点头道:“姑娘,你的这匹马儿好像病了!”
女子本来正准备上马离开,听到拓跋烈的这句话,又到他们的面前,轻声道:“这位大哥说什么?”
拓跋烈道:“这马儿的睫毛打卷,尾毛脱落,乃是轻度中毒之兆,若是我没有猜错,它最近是不是食欲不振?”
“是啊!这两日我也正在奇怪,不知它的食量为何突然下降,还以为是天气突然变凉的缘故。”
拓跋烈道:“应当是吃了有毒的野草,姑娘若是想医好它,准备两斤巴豆,混合在草料中给它吃了,让它将体内残留的毒素全都拉出来,然后在弄些车辙草喂给它吃,马上就可以恢复如初。”
一旁聂岚忍不住道:“夫人,不要相信他,我们怎么知道他是不是骗子!”
那女子娇叱道:“不得胡说!”
拓跋烈虎目一翻:“你信就信,不信便算了,懒得多管你们的闲事!”他转身向大佛寺走去,龙渊向那女子拱了拱手,也追了过去。
这大佛寺已经有近四百年的历史,那时秦还未被大康吞并,在神武皇龙胤空一统中原之后,下旨重修寺院,重缮佛身,大佛寺达到空前的鼎盛,辖七十二禅、律院,占地六百亩,成为大康数一数二的佛门圣地。
七十年前,大佛寺在黄河决口中,被大水淹没,后来大康两任帝王下诏重新休整,不过仍然没有恢复过去的恢宏气派,寺院地面积仅是过去的三分之一。萧牧野前来东都之后,才复建了钟鼓楼、放生池、山门殿、牌坊,又让人重新修整大佛的金身,佛寺的香火也渐渐兴旺起来。
拓跋烈还有要事去办,还愿之后,先行离开了大佛寺。龙渊进香之后,来到碑林之中观赏着历代帝王的墨迹,直到正午时分方才返回客栈。
刚刚来到鸿雁客栈门前,却看到三名美女武士站在门前。龙渊仔细一看其中一人正是在大佛寺前诬蔑他们偷马的聂岚,心中不禁一怔,不知道她们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住!”
龙渊听到她语气不善,心知不妙。微笑道:“聂岚姑娘怎么知道在下住在这里?”
>名美女武士道:“把这个妖言惑众地家伙给我带走!”两名美女武士冲上前来抓住龙渊的臂膀。
龙渊微微一怔:“我究竟何处得罪了姑娘?”
>给我交出来!”
龙渊这才明白他们冲着拓跋烈来地,难道拓跋烈是故意设了个圈套害这帮女子?不由得暗叫倒霉,此时拓跋烈等人全都不在这里。想不到这笔账会算在自己的头上。
此时周围不断有人围了过来,聂岚怒道:“全都给我闪开,将军府的事情轮得到你们管吗?”
龙渊早已看出这些女兵有些来头。却不知聂岚口中的将军府是何人地府邸。他微笑道:“岚姑娘。我跟你前去向夫人解释,在下有手有脚。用不着你们照顾吧!”他甩开两名女兵的手臂,取了自己的坐骑,跟随聂岚一起向将军府行去。
将军府位于胭脂湖畔和心瑶行宫毗邻,地处胭脂湖一角,府门外有一座完全开放的花园,一条弯曲地溪流和几道木篱笆将花园和府邸分开,将军府府门并没有龙渊想象中的雄伟气魄,只是两扇普通的黑漆大门,门前对立着两座石灯。
走入大门,豁然开朗,又是一座不小地花园,迎门,一个汉白玉地座子上摆放着一块细长而玲珑地太湖石,远处是一座植被丰满的土丘,土丘之上建筑着两栋木制小楼,通往小楼地石阶两侧全都长满了各色的花木,其中虽然没有什么名贵的品种,可是清风浮动,暗香袭人,让人不仅心旷神怡。
龙渊知道能够住在这胭脂湖畔的绝非普通人物,低声向聂岚道:“岚姑娘,这里究竟是什么人的府邸?”
>
龙渊内心剧震,他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低声道:“可是大将军萧牧野?”
>打?”
龙渊沉默了下去,一切都已经搞明白了,这里竟然是萧牧野的府邸,想来那位美丽的女郎一定就是他的妻子宋曦君,在龙渊的心中萧氏兄弟无疑是他生平最憎恨的仇人,萧逆寒亲手将自己的江山夺走,而享受这些江山的却是他的两个儿子。
小楼后方的空旷草地之上那匹雪夜狮子骢正有气无力的躺在那里,宋曦君身穿蓝色长裙,半蹲在爱驹前方,美眸之中充满忧伤关切的神情。
从龙渊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她雪白乳丘的上缘,宋曦君颈部延伸到胸前的曲线惊人的完美,她觉察到龙渊的到来,转过俏脸,异常冷静的美眸在龙渊的面孔上扫了一眼,轻声道:“这位公子,请问你的朋友现在在什么地方?”
龙渊摇了摇头道:“他刚才和我分手,我也不知他去了什么地方。”
宋曦君叹了口气,目光重新转向爱驹,黯然道:“这匹马儿已经陪伴我整整五年,在北疆先后两次救过我的性命,今日若是我得罪了你们,曦君这就向你赔罪,还望公子帮我找到你的朋友,救回我的马儿。”
看到宋曦君凄楚的目光,龙渊也觉着有些不忍心,他来到那狮子骢的面前,却见狮子骢的眼睛无力的闭上又睁开,显然是虚弱到了极点。心中暗自奇怪。
烈地为人,按理说不会作出这种卑鄙的小人行径,他术并不太懂,低声道:“夫人是不是喂了巴豆给它?”
宋曦君点了点头道:“按照那位大哥所说喂了两斤巴豆,想不到它腹泻的厉害,转瞬间就变成了这幅模样。”
龙渊向狮子骢尾部望去,却见它拉出的全都是黄色的稀水,似乎已经不受控制,汨汨从后方流出。
龙渊忽然想起拓跋烈临走前的吩咐:“他所说的车辙草你们可喂了?”
宋曦君指了指一旁。她已经让人弄了一堆车辙草过来,可惜这狮子连看都不看。
龙渊暗叫麻烦,他忽然想起一件事,这马儿不断的拉稀。体内水分源源不断的流出来,是不是因为失水过多渴了地缘故?他大声道:“或许是它渴了,快弄些水过来!”
龙渊是抱着死马当成活马医的念头,反正暂时也找不到拓跋烈。干脆拖延一下时间也好。
几名女武士拎着木桶走了过来,想不到那狮子骢看到清水,竟然将头抬了起来,跪在地上。嘴巴探入木桶中,转眼间,一桶水已经喝了个一干二净。喝水的同时仍然在不断拉着黄水。直到喝完了四桶清水。这狮子骢好像才精神了许多,摇摇晃晃从地上站了起来。主动走到那车辙草前大吃了起来。
看到眼前的变化,宋曦君惊喜到了极点。
龙渊也没有想到这狮子骢竟然让自己误打误撞地给治好了,其实就算没有他治疗,那狮子骢也一样没事,刚才躺在那里只不过是拉得虚脱,失水过多的缘故,缓过劲来就会一切如常。
在宋曦君看来,龙渊是救了她爱驹的神医,恭敬向龙渊道:“多谢公子救了我的马儿!”
龙渊笑道:“小事一桩,只要夫人不误会是我们害了你地马儿就成!”
宋曦君让聂岚打来了热水,让龙渊洗净双手,微笑道:“公子请楼内饮茶!”
龙渊恭敬不如从命,跟随宋曦君来到小楼客厅坐下,一名绿衣婢女奉上香茗,宋曦君做了个邀请的手势,龙渊端起香茗饮了一口,微笑道:“好茶!”
宋曦君淡然笑道:“还未请教公子的高姓大名呢!”
“我叫王远镇,这次前来东都是为了经商!”
宋曦君点了点头:“王公子日后在东都若是有什么麻烦,只管向我开口,能够帮上你的地方,我一定倾力相助。”
龙渊笑道:“多谢夫人!”,心中暗赞这宋曦君为人地确很有一套,给人的感觉不即不离贤淑适度,萧牧野能够娶到这样秀外惠中的妻子,也算他地福气,他缓缓放下茶盏道:“萧大将军何时回来?”
“他在北疆巡防,恐怕要过些时候才能过来,王公子认得我家相公吗?”
龙渊道:“在下认得萧大将军,可是萧大将军并不认识我!”
宋曦君道:“有机会我一定介绍王公子和我家相公相识,他为人热诚喜好交友,认识王公子也一定开心得很呢。”
龙渊内心中涌起一股莫名地仇恨低声道:“一定!”他地目光落在前方的墙壁之上,那墙壁上挂着地一幅卷轴,却是著名画师吴立本所画的薛将军出猎图,这幅画原藏于大康皇宫,后来被萧逆寒拿走,想不到现在竟然挂在了此处。
龙渊越看越恨,这萧家的行径和强盗无异,自己的江山社稷,乃至皇宫内的一件器物,他们都不曾放过。
宋曦君留意到龙渊的目光,轻声道:“王公子认得此画?”
龙渊点了点头:“这幅画是吴立本所画的薛将军出猎图,我在几年前曾经见到过一幅同样的画卷,不过可惜是赝品,今日方才得以见到真迹!”他仔细看了看这幅出猎图,此时方才发现这幅画卷之上的用笔润色好像和真迹有些不同,曲折回旋的地方略显生硬,心中顿时明白,这幅画乃是临摹之作,不过因为画者的技巧实在高超,看起来几乎可以乱真。
他愕然道:“这幅也是赝品?”
宋曦君露出淡淡笑容,不无赞许道:“王公子果然是此道高手,实不相瞒,这幅画乃是曦君临摹之作,真品现藏于心瑶行宫的书房之中。”
龙渊啧啧称奇,能够将这幅画作临摹的如此之像并不稀奇,难得的是宋曦君一个女子竟然能够模仿出吴立本洒脱豪迈的笔法,大胆奔放的用色。
龙渊深深一揖道:“夫人的才学让王某钦佩!”
宋曦君温婉笑道:“我这画肯定还有不少的毛病,不然怎能被王公子一眼便识破是赝品!”
龙渊笑道:“但凡临摹之作,因为要可以模仿原作之形,笔法必然出现生硬的痕迹,正所谓,得其形,得其势,却无法得其神,夫人这幅画作已经有了六分神韵,也算难得,以夫人的笔法,若是自己随心所欲的画出作品,想必水准已经可以直追吴大师!”
宋曦君谦然笑道:“我哪有那样的本领能够和大师相比!”
龙渊正想说话,却听到门外响起一个清脆的声音:“嫂子!”,一位年约十四五岁的美貌少女笑盈盈从门外走了进来。
渊微微一怔,却见那少女稍显稚嫩青涩,可是眉目如动无不流露出动人风姿,顾盼之间流露出少女特有的羞涩味道,明澈的双眸看了看龙渊,俏脸情不自禁红了起来,显得异常可爱,抿起樱唇道:“原来嫂子这里还有客人!”
宋曦君微笑着走了过去,上前亲切的捉住那少女的柔荑,轻声赞道:“几个月不见,我们家纵雪出落得越来越美丽了。”
纵雪俏脸绯红,轻轻摇了摇宋曦君的手臂,示意她还有外人在场。
龙渊这才明白,眼前这位美丽的少女乃是萧逆寒的女儿纵雪,他恭敬向宋曦君告辞道:“既然夫人有贵客来访,在下便不再打扰,告辞了!”
宋曦君笑着点了点头,扬声道:“聂岚,帮我送王公子回去!”
纵雪小声询问宋曦君这龙渊究竟是什么来头,姑嫂两人感情很好,不时窃窃私语发出开心的笑声。
龙渊出了小楼,跟着聂岚取了自己的马匹,聂岚将他送到门前大路之上,龙渊看到天色已经渐渐暗淡,慌忙策马扬鞭向鸿雁客栈疾驰而去。
等到了客栈已经是夜幕降临,早已回来的狄惊雷和秦晖正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看到龙渊平安回来两人高悬着的心方才算放了下来,跟随龙渊来到房内。
狄惊雷迫不及待问道:“兄弟去了哪里?”
龙渊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们,秦晖愕然道:“这么说今次在东都地会谈萧牧野并不回来?”
龙渊点了点头道:“应该不会回来。在东都主持大局的应该是萧牧远。对了,你们打听的事情怎样了?”
秦晖道:“梁轩宇和虚翰良如今住在南城驿馆,那梁轩宇自从来到东都以后,整个人好像收敛了许多,我打听过,那小子进入驿馆已经有两日,还从来没有出过大门。反倒是虚翰良频繁外出,拜会过去大康的一些旧臣故友,应当是为这次和谈做准备。”
龙渊笑道:“这倒奇了。难道他当真转性了不成?”
狄惊雷冷笑道:“狗改不了吃屎,那腌臜东西早晚还会将狐狸尾巴露出来!”
龙渊和秦晖齐声大笑,狄惊雷道:“蓝循一方的特使并没有住在驿馆,而是住在东山的落霞阁。听说那里是蓝循昔日的产业。”
龙渊低声道:“蓝循那边一共来了几个?”
狄惊雷道:“我打听过,这次共来了二十人,负责会谈的使臣共有两个,一个是蓝循的儿子蓝洛。还有一个是前礼部尚书周安泰地儿子周龙山,他也是蓝循大女儿蓝芷云的未来夫婿。”
龙渊道:“倒是忠臣之后。”
秦晖道:“公子打算怎么办?”
龙渊沉吟片刻方才道:“秦晖,你帮我备好一份礼物,明天我亲自去落霞阁拜访他们!”他又想起一件事:“大哥。你去拓跋烈那里一趟,请他今晚一起饮酒!昨晚人家请了咱们,咱们总得礼尚往来才是!”
狄惊雷点了点头转身去了。等到了拓跋烈门前才发现他仍然外出没有回来。回转房内告诉了龙渊。
龙渊道:“只好改日再说。对了咱们也该吃饭了,不知这东都之中还有什么好去处?”
狄惊雷道:“我今个儿倒是听说了一个绝好的去处!”
“什么地方?”
“万花楼!”
秦晖一口刚刚喝到口中的热茶‘噗!’地喷了出来。
狄惊雷愕然道:“**。你小子用不着这么敏感吧?”
秦晖大笑道:“那万花楼乃是东都最有名地妓院,难道你当真要前往那里感受一下做新郎官的滋味?”
狄惊雷嘿嘿笑道:“我岂是那种好色之人,不过我听说万花楼的历史悠久,当年神武皇入秦为质之时便光顾过那里。而且万花楼共有三绝,其一是美色,其二是美酒,其三是美食!俺就算对美色没什么兴趣,可是那里的美酒和美食已经将肚子里地馋虫勾了出来。”
龙渊笑道:“万花楼的名头我也听说过,既然来到东都,咱们不去看一看的确有些遗憾,走!咱们这就过去看看。”
三人说笑着走出鸿雁客栈的大门,迎面正遇到拓跋烈和两名随从返回,龙渊大笑道:“来得正好,我们正要找你喝酒哩!”
拓跋烈大笑道:“兄弟客气了,反正今晚我们也没有什么事情,喝便喝,去哪里?我刚刚谈成了一笔大生意,我来做东!”
龙渊笑道:“礼尚往来,往而不来非礼也,来而不往,亦非礼也,今晚既然是我先提出地,自然由我做东,拓跋兄不会跟我抢吧?”
拓跋烈只得点了点头,微笑道:“咱们今晚去哪里?”
“万花楼!”
他们一行来到万花楼之时,夜色已经完全降临,东都西城的春雨街街道两侧亮起华灯,柔和的光芒为整条洁净幽雅地街道增添了几分说不出地神秘。
眼前地这座万花楼已经不是过去的那座,战火将万花楼三次焚毁,又三次重建,而今地这座万花楼重建于十五年前,风貌还是按照旧时的图纸,门前的匾额万花楼三字据说是出自神武皇龙胤空的亲笔,龙渊驻足门前仔细看了看,虽然这三个字的确都是神武皇龙胤空的笔迹,可是从风格上还可以看出稍稍的不同,应当是神武皇不同时期的作品,后人取了其中的三个字拼凑而成。
万花楼门前早已停满车马,门前站着的两位妙龄少女向龙渊浅浅一笑,柔声道:“公子可曾预订?”
龙渊笑道:“并未预订,不知今晚可有席位?”
其中一名少女嫣然笑道:“没有了。公子若是想来,只能十日以后了。”
龙渊和拓跋烈都是一怔,
没有想到区区一间妓院生意竟然能红火到如此的地步声道:“我们不要女人,只是喝酒聊天就成!”
那少女还未来得及回答,却听身后传来一声酥媚入骨地娇笑:“你们不找女人来我这万花楼作甚?”众人举目望去,却见一名妩媚的女郎婷婷袅袅向他们走了过来,她身穿艳丽的红色长裙,一头流瀑般的秀发整齐的拢在脑后。娇雪般的皮肤白嫩细腻,俏脸之上不施粉黛,优雅之中流露出说不出的诱人妩媚,丰泽的樱唇微微开启。俏脸含春,风情荡漾,红裙质地轻薄,无法掩饰她长腿的绝美曲线。随着她充满韵律地步伐,玉腿的轮廓若隐若现,一双细嫩玉足踩着红色木屐。足面的肌肤雪白如玉,白嫩可人。透过细腻半透明的皮肤,隐隐可见皮下深处细小地血管。足踝圆润,足趾匀称整齐。涂着粉红色丹蔻的趾甲如颗颗珍珠嵌在白嫩的足趾之上。又如盛开的两朵海棠花般娇艳。
一行人地目光全都注视在这美女的脸上。那美女秀色无伦勾魂摄魄的目光在龙渊和拓跋烈的面上扫过,纤手扬起绣花团扇。轻轻掩住性感樱唇,娇滴滴宛如出谷黄莺般说道:“还算你们地运气不错,今晚新月阁的客人退了房,就让给你们吧!”
龙渊微笑道:“多谢姑娘!”
那美女宛如春水般的美眸在龙渊地脸上又看了一眼,轻声道:“我叫安妙婵,公子叫我妙婵就是!”
拓跋烈哈哈笑道:“妙婵姑娘眼中只有我地兄弟吗,我叫拓跋烈!”
妙婵眼波一转,向拓跋烈抛了一个媚眼儿过去,拓跋烈心头一热,他走南闯北见惯风浪,可是像安妙婵这种诱人妖娆地尤物还从来没有见到过,心中的欲望已然让安妙婵勾起。
偏偏那安妙婵目光中只是蜻蜓点水般在他脸上停留了一下,又回到龙渊身上,主动为龙渊引路。
走入万花楼中,便闻到空气中若有若无地淡雅香气,大堂内铺着厚厚的波斯长绒地毯,大厅四壁挂着数十幅名人的字画,其中不乏大康几位先皇的真迹,龙渊看了看,从中并未找到神武皇龙胤空的墨迹。
妙婵轻声道:“公子对书画也感兴趣?”
龙渊淡然笑道:“略知一二,没有什么精深的研究!”
妙婵嫣然笑道:“公子还未告诉我你的名字哩!”
“我叫王远镇,这东都还是头一次过来!”
妙婵美眸之中流露出醉人的柔光:“公子初到东都便前来我这万花楼,看来也是个花丛老手!”
龙渊仍然笑道:“略知一二,也没有什么精深的研究!”
这次不但是妙婵,连拓跋烈一帮人都被龙渊充满睿智的话语逗得大笑起来,拓跋烈不禁暗暗道,难怪这安妙婵会对王兄弟青眼又加,这小子的确有过人之处。
在妙婵的引领下,众人走上楼梯,龙渊留意到这万花楼共分五层,一层乃是大堂,二层之上开始挂起红灯,越是往上红灯越少,悬挂红灯的门前都有两名美婢在外面伺候。
妙婵柔声道:“凡有客人的房间便会燃起一盏红灯,二层红灯五百两银子,三层一千两,四层两千两,五层五千两银子。”
众人举目四顾,这才发现其中的奥妙,楼层越是往上燃灯越少,到了五层,只有一盏红灯点燃。
狄惊雷咂舌道:“五千两银子!恁贵吗?”
龙渊微笑道:“只要物有所值,五千两银子算不得什么!”
拓跋烈对妙婵表现出极大的兴趣:“不知道妙婵姑娘今晚亲自陪我们吗?”
妙婵笑道:“我只是经营这间万花楼,其他的事情并不在我的职责之内。”巧妙地暗示拓跋烈,自己和其他歌姬的不同。
拓跋烈又道:“陪我们饮酒也不成吗?”
妙婵微笑不语,带着众人走入新月阁,穿过门前的清澈水渠,两旁遍植花木,暗香在夜色之中无声袭来,熏人欲醉,两名垂髫美婢掀开珠帘,请众人入内。
厅内的正中摆放着水晶桌椅,众人入座之后,那妙婵轻声道:“今晚的菜肴和酒水我已经让人去准备,姑娘们也马上就会过来相陪!”
拓跋烈一双虎目盯住妙婵,胡人性情本来就外向奔放,他对妙婵的欣赏之情根本毫不掩饰,大声道:“只要妙婵姑娘愿意陪我们饮酒,我再出一万两银子!”气魄如此之大的手笔,在万花楼的贵宾中也不多见。
那妙婵嫣然一笑:“今晚我真的有要事在身,这样,回头若是我有空闲,马上便过来陪各位饮酒!”
龙渊微笑道:“妙婵姑娘只管去忙,我们或许会喝得很晚,只要记得过来就成!”
妙婵一双妩媚动人的美眸流露出温柔至极的眼波,娇声道:“王公子叫我来,我就是再晚都会过来!”手中团扇遮住半边俏脸,作出娇羞难耐的样子,转身婷婷袅袅出了新月阁。
拓跋烈张着个大嘴,呆呆看着妙婵的倩影,许久方才在大腿上拍了一记:“此女当真是人间少有的尤物,我拓跋烈若不能追求到她绝对是此生憾事!”
狄惊雷从水晶果盘中捻了一颗葡萄放入嘴中,呵呵笑道:“我看她好像只对我兄弟有意思,你只怕是没有机会了!”
拓跋烈不以为意的笑了一声:“你要知道但凡女子越是喜欢上了谁,目光越不敢看谁,她虽然和王兄弟说话多一些,未必心中对我没有意思!”
狄惊雷摇了摇大脑袋道:“找你这么说,她连一眼都没有看过我,应当是喜欢上了我才对!”
跋烈身边的扎哈和蒙尔泰虽然没有说话,可是也觉着有理,安妙婵也没有看过他们,也就是说安妙婵对他们可能也有意思,面对如此尤物,几人都有些心动。
龙渊大笑道:“咱们兄弟今晚是过来喝酒,怎么?到了这里突然一个个变得英雄气短儿女情长起来!”
拓跋烈不好意思的拍了拍后脑勺,大声道:“怪只怪这女人太过迷人,喝酒,其他的事情暂时放到一边!”
门外四名美婢鱼贯而入,将准备好的酒菜放在水晶桌上,看得出每一样酒菜都是精心制作的佳品,丝竹之声杳杳传来,六名身穿粉色薄纱的美丽女郎从花丛中婷婷走来,透过她们身上的薄纱,酥胸粉腿依稀可见,更难得的是她们一个个容颜俏丽风情万千。
这样的妖娆场面龙渊也是第一次见到,拓跋烈那帮胡人汉子也是头一回看到如此娇艳迷人的景色,一个个睁大了双眼,连凑到嘴边的酒水都忘记喝了。
龙渊端起水晶杯,轻轻咳嗽了一声道:“拓跋兄,干杯!”
拓跋烈这才回过神来,摇头哈哈笑了一声:“我拓跋烈来到这东都二十几次,每次都是为了经商而来,这万花楼如此美妙的地方却从没有来过,当真是遗憾,遗憾啊!”
龙渊笑道:“今日拓跋兄放开玩耍就是,所有的一切全都包在兄弟身上!”
拓跋烈哈哈大笑,和龙渊干了一杯。向其中一名女郎招了招手,那女郎含羞来到拓跋烈身边,被拓跋烈一把抓住手腕拉入怀中,俯下身去,满是虬须的大嘴吻住那女郎地柔唇响亮的香了一个嘴儿,那女郎娇柔的发出一声尖叫,诱人的娇躯却趁机偎入拓跋烈的怀中。
其余诸女也是分别来到龙渊等人的身边坐下,龙渊虽然早已不是初哥,可是想要在众人面前表现出拓跋烈那般放纵仍是不能。
来到他身边的那名女郎乃是众女之中最为清秀可人的一个。她樱唇微抿,俏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裙下地玉腿润泽浑圆,丰满的臀部紧贴在龙渊身侧,在为龙渊斟酒之时。小蛮腰轻轻扭动,玉臀有意无意的在龙渊的身体上摩擦,双腿悄悄在桌下夹磨着龙渊地右腿。龙渊能够感受到她那对润滑而充满弹性的玉腿,时紧时松有节奏的夹磨着自己。曼妙的眼神正努力引诱着他。
这种***场合中地女子擅长的就是取悦客人,一时间新月阁内莺莺燕燕,旖旎非常,有道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仅仅喝下了两壶酒,号称海量的狄惊雷一张大脸都红了起来,鼻尖上也冒出了细汗。却是那身边的女郎小手悄然摸到了他地双腿之间。
拓跋烈看到狄惊雷端着酒杯的手剧烈颤抖了起来。顿时明白那女郎在下面做什么。呵呵笑道:“狄兄,咱们喝上一杯。”
狄惊雷端起酒杯。却不意那女郎在他命根子上不轻不重的捏了一把,再也握不住酒杯,当啷一声竟然将水晶杯落在了桌上。
众人看到他那幅尴尬模样,不禁齐声大笑起来。
狄惊雷率先道:“不喝了不喝了!俺老狄头晕了!”
那女郎娇柔道:“官人既然累了,不如我带你回房间去休息!”
狄惊雷面露难色,那女郎妩媚地咬了咬樱唇道:“官人害怕我吃了你吗?”
狄惊雷不甘示弱道:“我会怕你?”
众人齐声怂恿:“狄兄不怕就跟着去啊!”,狄惊雷看了看龙渊,却见龙渊也是面露微笑,他终于下定决心,跟着那女郎向一旁地通道中走去。
在场人中唯有秦晖仍然是那幅冷冰冰地模样,在他身边的那名女郎看到他冷酷地目光也不敢过于接近,规规矩矩在一旁为他斟酒伺候。
拓跋烈一心等着妙婵,可是左等不来右等还是不来,整整过了一个时辰,几人已经饮尽了六壶美酒,拓跋烈不动,他的两名手下自然也不敢动。
龙渊和拓跋烈聊着一些胡国的风情,几名美女听得无趣,不由得打起了哈欠。
此时一名美婢过来上酒,拓跋烈忍不住问道:“妙婵呢?”
那美婢笑道:“官人是说我们家老板,她正在影月阁和客人喝酒呢!”
拓跋烈等了这许久心中早已有些不耐烦,现在听到妙婵并未走远,而是在陪其他客人饮酒,心中的怒火蹭地一下升腾了起来,大手在水晶桌上重重一拍,震得杯儿碟儿全都跳了起来,怒道:“别人是客,难道我们不是客人,为何恁地厚此薄彼!我这就去找她!”他起身向门外走去。
几名女郎都吓得俏脸煞白,想不到这拓跋烈发起火来竟如此吓人。
龙渊几人一时没有来及拦住他,再看之时,拓跋烈已经走出了新月阁,慌忙向他追了上去。
这万花楼的五层一共只有两个房间,除了他们所在的新月阁,便是对面的影月阁,拓跋烈还没有来到影月阁的门前,便大吼道:“妙婵姑娘!不知里面有哪位贵客值得你如此相陪!”
龙渊已经来到他的身边,握住他的臂膀道:“拓跋兄,算了,人家不愿来,咱们何必勉强!”
拓跋烈怒道:“难道人家的银子是银子,我们的银子便是粪土不成!”
珠帘轻动,妙婵缓缓从影月阁内走出,如丝美眸向拓跋烈千娇百媚的看了一眼道:“拓跋大爷当真好急的性子,难道人家想跟老朋友说说话都不成吗?”
拓跋烈看到她千娇百媚的模样,心中燃起的那团怒火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一时间无言以对,只觉着自己就这样跑出来大吼大叫实在是有欠气度。
龙渊微笑道:“妙婵姑娘勿怪。拓跋兄只是多喝了两杯,再加上妙姑娘原本答应了我们过来,他等不及,
亲自前来相邀了。”
妙婵眼波流转,落回龙渊的脸上,柔声道:“王公子,真是对不住,今晚我原想早些过去陪你们喝酒,只可惜来了老朋友。所以只能失约了。”
龙渊心中暗自奇怪,不知是什么人这么重要,表面上却仍然神情淡定平静,微笑道:“今晚我们几个玩得十分开心。此时倒也累了,正准备向妙婵姑娘告辞哩!”
拓跋烈愕然道:“这就走吗?”看着妙婵如此动人地一个尤物,拓跋烈还真有些舍不得走。
龙渊道:“拓跋兄,既然妙婵姑娘没空。咱们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意思,不如回去睡个安稳觉,也好过在这里望眼欲穿!”
妙婵嫣然一笑,宛如花枝乱颤。高耸的胸脯急剧起伏著,媚眼如丝,看得他们目瞪口呆、唇焦舌燥。
龙渊的目光却并未被妙婵所吸引。转向秦晖道:“去叫大哥出来。咱们该走了!”
“恕不远送!”妙婵居然一转身重新走回了影月阁内。
看到妙婵如此冷遇。拓跋烈不禁有些垂头丧气,低声道:“看来咱们的银子终究还是臭的!”
龙渊微微一笑。此时狄惊雷已经穿好衣服来到他们的身边,脸上带着满足的微笑,今晚来到万花楼,他才是最有收获的一个,果然尝到了新郎官的味道。
离开百花楼,拓跋烈显得无精打采,龙渊和他并辔而行,笑道:“看来今晚我选错了地方,没能让拓跋兄尽兴。”
拓跋烈叹了口气道:“想不到这朵野玫瑰竟然有这么多地刺儿,我拓跋烈还从未见到对我不假颜色的女人!”
龙渊道:“改日我们再过来,一定让这个安妙婵给你端酒赔罪!”
拓跋烈摇了摇头道:“这种场合偶尔来一次便罢,好男儿岂能将意志消磨在温柔乡中!”
龙渊点了点头,对拓跋烈的这句话深表赞许,拓跋烈抬头看了看空中的明月,忽然道:“我今晚还有要事去做,王兄弟,我们先走一步!”说完他拱了拱手,带着两名手下,径直向正东地街道策马行去。
看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身影,龙渊不禁苦笑着摇了摇头,转过身去,却看到狄惊雷脸上仍然是笑眯眯的表情,显然还沉浸在刚才的温柔滋味中,不禁笑道:“大哥!该醒过来了!”
狄惊雷尴尬地应了一声,一旁秦晖阴阳怪气道:“怎样,新郎官的滋味如何?”
狄惊雷抿了抿嘴唇,许久才蹦出一个字:“爽!”
龙渊和秦晖同声大笑,此时却听到一个娇柔妩媚的声音道:“什么事情这么开心,说出来大家一起乐呵乐呵!”
从声音中已经听出说话的竟然是妙婵,龙渊微微一怔,举目向前方望去,却看到妙婵正站在拱桥之上,她双手扶在身后,曼妙地曲线被月光刻意的强调出来,不得不承认,此女无论摆出怎样的姿态都是如此地颠倒众生,媚惑无穷。
夜风轻动,拂起妙婵地红色长裙,她整个人如同就要凌空飞去地仙子,如水美眸在月光下荡漾着神秘而妩媚的光芒,樱唇带着极具诱惑地笑容:“怎么?王公子不认得我了吗?”
龙渊微笑道:“像妙婵姑娘这样美丽的女孩子让人很难忘记!”
妙婵轻声嗔道:“人家比你大许多,你居然对我这样说话,讨厌啦……”薄怒轻嗔更显妖娆风姿。
龙渊暗自提醒自己,妙婵出现在这里绝不是偶然,自己现在黑不溜秋的模样应当称不上英俊,难道她看上了自己的银子?从她在万花楼的表现来看,应该也不是。
妙婵走向龙渊,一股诱人的体香随着夜风送入龙渊的鼻息之中,让龙渊的心神不觉为之一荡,妙婵娇滴滴道:“人家说过,再晚都会陪王公子饮酒!”
龙渊呵呵笑道:“今晚我们这帮兄弟可谓是望眼欲穿。”
妙婵眼波儿一转:“我只答应陪你,可未曾答应陪别人!”
龙渊虽然知道妙婵这句话充满了虚情假意,可是心中却也感到一阵满足,毕竟被美女看重能够满足男人的虚荣心理,龙渊也不例外。
妙婵指了指河中,却见一位老者摇着一艘小船缓缓从桥下经过,夜色中飘来一股臭乎乎的味道,其中又带着一丝诱人的香气,那老者却是沿河叫卖臭豆腐的,妙婵叫住那老者,来到岸边买了一包臭豆腐,又要了一壶烫好的小酒,在河边草地上坐下,她向龙渊招了招手,龙渊走到她的身边坐下。
狄惊雷和秦晖远远看着他们,并不好上前打扰,心中对妙婵的出现充满了警惕。
妙婵用竹签儿穿了一块臭豆腐送到龙渊的面前:“周老头的臭豆腐可是东都一绝,算你有口福!快趁热吃吧!”
龙渊捻着竹签将臭豆腐放入口中,只觉入口外焦里嫩,口感绝佳,不禁赞道:“果然好吃!”从妙婵手中接过那壶小酒仰首喝了一口。
妙婵道:“我岂会骗你!”
龙渊感叹道:“清风明月,美人相伴,吃着臭豆腐品着小酒,这等滋味便是给我个神仙也不做!”
妙婵格格娇笑:“王公子当真风趣的很呢。”
龙渊看到她笑得宛如花枝乱颤,如此娇柔神态宛如有一支轻柔的羽毛在撩拨他的内心,轻声道:“这臭豆腐好吃是好吃,可惜吃过以后,只怕没有女孩子敢跟我亲嘴儿!”
妙婵俏脸含春,她自然能够听出龙渊话里的挑逗含义,也捻了一块臭豆腐,优雅地含入口中:“若是两个人都吃过这臭豆腐,亲嘴儿的时候,便再也感觉不到你口中的味道……”
渊看到她妩媚迷离的眼神,体温不禁上升起来,可是他,此女根本在故意撩拨着他的意志,他暗自收敛心神,双目重新恢复到波澜不惊,妙婵暗暗称奇,以龙渊的年纪能够拥有如此定力的确少见。
“我和妙婵姑娘虽然是初次相逢,可是说来奇怪,见到你我却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妙婵点了点头道:“人家也是一样。”她向龙渊身边微微靠近了一些,身体的诱人香气无孔不入的钻入龙渊的鼻息之中,对龙渊的神经无疑是一种考验。
龙渊看着她娇雪般艳丽的俏脸,心中暗忖:“此女一定怀有不为人知的秘密,难道她知悉了自己的身份?无论怎样,还是和她保持距离的好!”想到这里,他将那壶小酒一饮而尽,起身懒洋洋舒展了一下双臂:“好累,应当回去休息了。”
妙婵微微一怔,想不到龙渊竟然主动撤离,这对她向来自信的魅力是一个无声的打击,妙婵娇声道:“可是人家还想要你陪我再坐一会儿。”
龙渊微笑道:“夜冷风寒,妙婵姑娘身娇肉贵,还是尽快回去休息吧!”说完这句话,他竟然独自一人向狄惊雷和秦晖处走去。
妙婵目瞪口呆:“夜深人静,我一个女人留在这里,难道你不担心?”
龙渊意味深长道:“妙婵姑娘既然能走到这里,一定也能够找到回家的道路。我相信这东都之中,打你主意地不少,可是真敢对妙婵姑娘动手的却没有一个……”
望着龙渊几人的背影消失在远方的夜色之中,妙婵气得怒冲冲顿了顿粉嫩的玉足,然后又不禁嫣然笑了起来。
那条小船又缓缓回到她的身边,从船舱内走出了一名黑衣女子,赫然正是狐狸窝的老板刀无艳。
刀无艳来到妙婵面前,神情颇为恭敬,低声道:“属下参见主人!”
妙婵一张俏脸陡然变得冷若冰霜:“你可认清了。便是他将你从回龙沟赶了出来?”
刀无艳点了点头道:“便是他,他就是黄远,虽然将面色涂黑,改变了一些形容。我仍然能够认出他。身边的两个一人是狄惊雷,还有一个叫秦晖,全都是一等一的高手。现在回龙沟已经完全落入他们地手中,钟隶的那条隧道也已经被他们贯通。我听说好像他们已经发现了钟隶当年的兵器库。”
妙婵冷冷道:“刀无艳,缘何你在回龙沟两年未能办成的事情,他们在短短地半年内就已经完成?”
刀无艳面露惊慌之色,颤声道:“属下无能……还请主人治罪……”
妙婵叹了口气:“此人很不简单。恐怕他并不仅仅是一个商人而已。”
刀无艳慌忙道:“上次我从他手下的武士口中得知他被鬼域中人捉了过去,想借机挑起双方的争斗,可惜那件事却因为苏红袖的出现而解决。现在他地实力比起初到回龙沟之时又有壮大。连苏红袖的红袖营也有不少人前往那里投奔。这样下去,只怕不单单是回龙沟。连整个西荒都将成为他的囊中之物。”
妙婵美眸宛如星辰般猛然一亮,她轻声道:“我倒要看看,他究竟是何等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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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牧远静静坐在勤政殿内,目光闪烁不定,脸上的表情十分地复杂,廖其园和林恒安在两旁看着他,没有人敢率先打断萧牧远的思绪。
萧牧远终于道:“你们对这件事怎么看?”
林恒安低声道:“我以为这是件大好事,如果答应了平南王梁靖的联姻要求,等于萧氏和梁氏之间地关系又走进了一步,蓝循就算再强,也没有办法和我们两家相互抗衡,更何况梁靖地孙子梁轩宇我已经见过,他算得上一表人才,郡主嫁给了他也不算门当户对,郎才女貌。”
萧牧远叹了口气道:“我只有这一个妹子,这件事还要看二弟地意见!”
廖其园道:“大将军正在北疆巡防,相信会谈期间他不会突然返回,不过我听说宋曦君已经回来了,这件事她应该可以做主。”
林恒安道:“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要老夫人答应,大将军自然不会反对,更何况郡主已经到了当嫁之年,嫁给平南王的孙子,便是日后地平南王妃,身份尊崇,绝没有辱没了她的身份。”
萧牧远低声道:“这件事,我娘已经答应了,不过最好还是要跟牧野商量一下。”
廖其园道:“老夫人既然答应,大将军自然不会反对。”
萧牧远缓缓点了点头,门外忽然传来通报之声:“工部尚书宋大人求见!”
萧牧远微微一怔,想不到宋京石竟然会主动来见他,在他看来,自从自己来到东都之后,宋京石始终对他抱有反感,对他一直都冷淡疏远,向今日这种主动求见,还是第一次。
“快请宋大人进来!”
宋京石走入勤政殿内,廖其园和林恒安两人识相地退了出去。
萧牧远来到宋京石面前,微笑道:“今日什么风把宋大人吹过来了?”宋京石毕竟是萧牧野的岳父,萧牧远对他自然要表现出相当的尊敬。
宋京石笑道:“我来是因为听说了一件事。”
“宋大人直说无妨!”
“我听说平南王梁靖这次专门让人为他的孙子向郡主提亲,不知可有此事?”
萧牧远点了点头道:“不错,我正在考虑这件事!”
宋京石道:“我刚才去普恩宫探望你母亲。听她言及此事,并向我询问梁轩宇为人如何。”
萧牧远低声道:“我娘听说他家世显赫,相貌英俊,也欢喜得很呢。”
宋京石淡然笑道:“选婿不能只看外表!最重要的是
善待你妹子。”
萧牧远极其敏感地问道:“宋大人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宋京石点了点头道:“地确听说了一些事情,不过只是传言,并没有什么确实的证据。”
“宋大人但说无妨!”
“我听说梁轩宇虽然相貌英俊,可是此子行为不端,在南郡之时便风流成性,终日混迹于***场合。而且性情喜怒无常,经常滥杀无辜,这次他来到封州,又闷不住性子。在城内公然嫖妓。”
萧牧远皱了皱眉头:“可是据我的观察,他在来到东都之后,表现的倒是中规中距。”
宋京石不屑笑道:“假象人人都会做,只不过境界高低不同而已!”
“宋大人以为我应当将这件亲事回绝?”
宋京石道:“这件事我不好说!”
萧牧远微笑道:“宋大人。咱们可是一家人,有什么话千万不要掖着藏着,说出来就是!”
宋京石叹了口气道:“若是从一家人出发,我绝不同意将纵雪嫁给梁轩宇。可是从眼前的局势来看,纵雪嫁给他却是不得不走的一步。”
萧牧远指了指一旁的座椅,和宋京石同时坐下。他低声道:“宋大人。你这句话正是我想说的!”他停顿了一下。目光中流露出悲悯之色,声音低缓道:“梁轩宇的为人。我怎会没有听说过?他们提出联姻之事,我第一时间便想回绝,可是我思前想后,这件事却不能这么做。而今正是最为敏感地时候,梁靖主动向我方示好,我们若是推开他,他势必向蓝循一方靠近,倘若他们两家因此而形成联盟,我萧氏必将陷入两面夹击的境况之中。将纵雪嫁给梁轩宇,虽然并非我所愿,可是考虑到萧氏的未来,这一步却又是不得不走。”
宋京石感叹道:“只是委屈了纵雪这孩子。”
萧牧远道:“相信平南王梁靖看在我们的份上,一定会善待纵雪,梁轩宇日后若敢欺负她,我第一个不会放过这个小子。”
宋京石已然明白,萧牧远早已打定和平南王梁靖联姻地主意,无论其他人的意见怎样,他都不会改变这个决定,他缓缓点了点头低声道:“萧大人泉下有知,一定会明白你的苦衷……”
走出勤政殿,宋京石抑制不住内心的郁闷和压抑,长长舒了一口气,绕过前方回廊,却看到女儿宋曦君迎面走了过来,俏脸之上充满了愤然之色。
宋京石慌忙拦住她地去路:“曦君,你来这里做什么?”
宋曦君怒道:“我要当面问问他,纵雪的事情他要如何决断?”
宋京石拉住女儿的手腕,将她拖到僻静之处,低声道:“我刚才已经去过,你不必再去见他!”
宋曦君微微一怔,低声道:“大哥怎么说?”
宋京石叹了口气道:“他已经决定将纵雪嫁给梁轩宇。”
“怎么可以这样?我这就去找他,让他收回这个决定!”宋曦君怒道。
宋京石道:“曦君,即便是让我选择,我也一样会作出同样的决定,萧氏在眼前地局面下没有其他的选择了。”
宋曦君美眸含泪道:“可是……可是纵雪如此单纯善良,怎能将她推入火坑呢,她是我们最小的妹子啊!”
宋京石道:“我担心地并非纵雪……”他目光向四处看了看,确信无人方才压低声音道:“他变了,变得越来越冷静,城府越来越深,像极了昔日地萧太师,曦君,马上让牧野回来,这件事不能继续拖延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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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渊和狄惊雷一起前往东山落霞阁,在门前送上拜贴,求见蓝循一方地特使蓝洛。
不多时门前的老仆走了出来,微笑道:“两位请。蓝将军和周公子都在府内等着呢。”
龙渊微笑着点了点头,跟随那老仆走入落霞阁中,这落霞阁并不大,只不过是一座三进三出地院落。建筑也极其简朴,不过里面却十分的整洁干净,看得出一直应该有人打理。
随着那老仆来到客厅,却见一名身穿灰色长袍的男子静静站在门前,相貌英俊,面带淡淡的微笑。乃是周龙山。
龙渊之前并未见过周龙山,可是从他的相貌之中依稀能够找到周安泰的轮廓,快步走上前去,拱手行礼道:“在下西荒商人王远镇。听闻蓝将军和周公子前来,特地过来拜候,还请周公子恕我冒昧,不请自来。”
周龙山微笑道:“王公子客气了。快请里面坐!”
龙渊和狄惊雷随他进入客厅,分宾主坐了,又让狄惊雷将带来的礼盒呈上,礼盒乃是一个长长的木匣。不知其中装着什么东西,狄惊雷又将一幅特地准备的卷轴双手奉送给周龙山,低声道:“我家公子听说周公子喜好书法。特地选了一幅字送给你!”
周龙山笑道:“咱们刚刚认识便送给我礼物。这让周某如何好意思接受?”。他对书法地确有着非同一般的兴趣,虽然并不想接受龙渊的礼物。仍然好奇的展开了那卷条幅,想不到目光落在那卷轴之上便再也无法离开,那卷轴之上却是书法大家羲之亲笔手书地《出塞曲》,通篇一气呵成,笔走龙蛇,气势磅礴,酣畅淋漓。周龙山看了许久方才发出一声感叹:“如此珍品……我周龙山怎敢接受……”声音却已经激动地发颤了。
龙渊微微一笑:“这幅字是我昨日偶然在东都买到,因为卖主并不识货,所以没花几个银子,送给周公子权当是个见面礼,你千万不可推迟啊!”
龙渊送出的礼物的确让周龙山无法拒绝,正可谓投其所好这四个字,周龙山瞬间觉得跟龙渊已经亲近了许多,慌忙让人上茶。
龙渊向四周看了看:“好像蓝将军并不在呢!”
周龙山道:“他在后院练剑,每天这个时候都
不动,现在应该过来了。”
龙渊点了点头,端起泡好的香茗饮了一口,然后开门见山道:“周公子认识汪福隆吗?”
周龙山想了想道:“认得,他是关中很有名地商人,也是首批拿到贩盐经营许可的大户。”
“汪福隆的盐货便是从我那里进得。”
周龙山双目一亮,他隐然已经猜到龙渊来此的目地,微笑道:“这么说,公子在西荒的生意很大。”
龙渊淡然笑道:“回龙沟的盐场而今全都是我地产业。”
周龙山内心一惊,假如龙渊所说地一切属实,他能够掌控回龙沟地全部盐场,此人的能量之大,远超出自己地想象之外。
门外响起一阵有节奏的脚步声。
龙渊抬头望去,却见一位身材中等,相貌清秀的年轻公子缓步走入客厅,他肤色微黑,双目明澈,唇上生有两撇八字胡须,身穿褐色武士服,腰间悬着一柄长剑。目光之中充满理性和冷静,想必他就是蓝循的长子蓝洛。
周龙山起身道:“将军来了!”
蓝洛点了点头,目光落在龙渊的脸上。
周龙山慌忙向他介绍道:“这位是王远镇公子,来自西荒的商人,今日过来特地拜会将军的。”
蓝洛露出淡淡笑容,示意龙渊坐下,然后在周龙山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接过仆人送来的香茗,一饮而尽,看他的样子应该是练剑练得渴了。缓缓放下茶盏,微笑道:“我们和王公子素昧平生,不知今日王公子登门有什么事情?”
龙渊来此之前早已作出充分的准备,淡然笑道:“对于一个商者,最看重的自然是利益二字,我来见将军,是为了与将军攀个交情,日后在关中经商之时,希望将军能给我行个方便。”他这句话开门见山,不过其中没有任何的破绽。
蓝洛皱了皱眉头:“王公子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你呢?”
龙渊道:“我向来都不喜欢拐弯抹角,其实这次我前来是为了给两位送一份大礼!”
蓝洛的目光落在身边地木匣之上:“大礼?”。他开启木匣,却见其中放着一柄长剑,这柄长剑也是龙渊在东都购得,乃是当世铸剑大师凌松子的作品。蓝洛拿起长剑,黑鲨鱼皮剑鞘握在手中质地十分的舒服,右手握住象牙雕花的剑柄,缓缓将利剑从中抽出,自觉一股冷森森的气息扑面而来,剑身并无光泽。可是双刃锋利无比,凌松子特有的铸造手法,将剑刃铸造成了细小的锯齿状,仅仅依靠肉眼是看不出来的。这种设计在实战中极其实用,不但可以轻易割裂对手的咽喉,剑身地强度也高出寻常武器数倍。
“好剑!”蓝洛由衷赞道。
龙渊却意味深长道:“我所说的大礼却非这柄剑……”目光转向周龙山道:“也不是那幅字!”
周龙山和蓝洛对望了一眼,都流露出极其迷惘的目光。
龙渊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茶。这才道:“萧氏颁布禁盐令,让我成为最大的受益者之一,现在流通在关中地盐货至少有一半来自西荒。”
蓝洛的目光明显地闪烁了一下,他开始意识到龙渊绝对是有备而来。
周龙山道:“西荒的盐场多数都位于回龙沟中。这些盐场都是王公子的产业,也就是说,关中百姓吃到地盐大都是王公子所生产。”他恰到好处的将龙渊的身份介绍出来。
蓝洛淡然笑道:“这么说萧氏的禁盐令。让王公子地确从关中捞了不少的好处。”
龙渊哈哈笑道:“从我开始经商开始。我便知道最长久的利益乃是互利互惠。而非是一方获利。”他目光盯住蓝洛:“萧氏之所以颁布禁盐令其中地原因世人皆知,现在蓝将军前来东都和谈。是不是意味着蓝大将军已经向萧氏示弱?”
蓝洛双眉竖起,双目中流露出冷森森地光芒:“这与你何干?”
龙渊故意叹了口气道:“这次和谈如果顺利,禁盐令自然能够取消,你们所面临地盐货危机便可迎刃而解。”
蓝洛冷冷道:“王公子是担心自己的盐货日后再没有那么好地价格,再没有那么好的销路了吧。”
龙渊微笑道:“对我而言,无非是利益的多少问题,西荒的盐货向来不愁销路,因为我的成本很低,即便是你们能以过去的价格从萧氏获得盐货,我可以用更低的价格将关中的商人吸引过去。”
蓝洛不屑笑道:“我们对待私盐的惩罚向来严厉。”
“听闻蓝大将军因为私盐之事一怒之下斩杀了四十六名大小商贩,可是事后却马上发出盐货经营许可,不知这件事可否属实?”
蓝洛面色一变。
一旁周龙山低声道:“不错,的确有这件事!”
龙渊道:“商人为何而生?乃是为利而生,有道是富贵险中求,只要是能够看到让他们心动的利益,他们便会不惜代价,甚至不惜生命去追逐这份利益!”
蓝洛道:“可惜我们不是商人!”
“无论任何事任何人都摆脱不了这个道理,如果不是为了禁盐令,想必蓝大将军未必肯和萧氏议和,我虽然不懂什么国家大事,可是也能够看到,你们主动走出这一步,在天下人的眼中都是主动退让,倘若萧氏也是这么想,势必会在盐货的事情上再做文章,即便是这次你们能够成功议和,顺利解决盐货之事,请问蓝将军能够保证日后同样的事情不再发生吗?”
蓝洛微微一怔,周龙山却陷入沉思之中,他仔细关注着眼前的年轻人,此人的眼光绝对是超人一等,他看到的乃是事情的关键所在,周龙山道:“王公子的意思是,你愿意帮助我们解决盐货危机?”
龙渊也暗自惊奇,表面上不露锋芒的周龙山却是一个不同寻常的智者,他点了点头道:“还是那句话,互利互惠,你们保证我在关中的利益,我将帮助你
盐市的稳定,相信你们也不想过多的依靠萧氏。”
周龙山抿起双唇,他虽然建议蓝循和萧氏议和,可是也不希望以后在盐业方面过多的依靠萧氏,不然肯定会如同龙渊所说,日后同样的危机还会爆发。假如能够开辟新地盐业渠道,那么日后在盐业再也不会受到萧氏的制约。
蓝落道:“你需要怎样的利益?”
龙渊微笑道:“我的价格会和萧氏相同,以此换取一条畅通无阻的商路!”
周龙山吃惊道:“你要和胡人贸易?”
龙渊平静道:“皮货、马匹可以让我获得巨额的利益!”
蓝洛道:“你果然有些本事!好,这件事情,我记下了,等我回去后一定会向父帅禀报。”
龙渊淡然笑道:“有了西荒的盐业作为保障,蓝将军此行的筹码是不是又增加了许多?这算不算得上一份大礼呢?”
蓝循露出一个神秘莫测的笑容,目光久久停留在龙渊地脸上:“你这样的商人当真很少能够见到。”
“我和其他的商人并没有什么分别,无非是胆子更大一些!”
离开落霞阁。龙渊勒住马缰,回身凝望。
狄惊雷道:“事情好像进展的相当顺利!”
龙渊低声道:“真是想不到!”
“想不到什么?”
龙渊微笑着转过身去:“难道你看不出蓝洛其实是个女人!”
狄惊雷瞪大了眼睛:“什么?女人岂会长着胡子?”
“胡子可以贴上去!”
“他没有……”狄惊雷伸出双手在胸前夸张地比划着。
龙渊笑道:“胸可以束起来,又或许她天生就是个平胸。”
狄惊雷忍不住大笑起来。
龙渊又道:“我开始的时候也没有留意到,可是后来看到周龙山每次看她。总是充满着脉脉温情,这种眼神绝不会存在于两个男人之间。”
“那倒未必,难道你没有听说过不少人都有龙阳之癣。”
龙渊哈哈大笑:“周龙山是蓝循的未来女婿,给他一个胆子他也不敢对未来大舅子产生龙阳之癣吧?再者说。我虽然没有见过蓝洛,可是却听说过此人勇冠三军,不过性情暴躁,这种和谈的大事。蓝循不会放心让他过来,我仔细观察过,她虽然竭力掩饰。可是不经意之中仍然流露出女儿家作态。更何况她刚刚练剑回来。身上汗气未消,我能够闻到她身上地那股女人气息。”
狄惊雷赞道:“三弟。我还不知道你有这样的本事哩!”
龙渊道:“我也是刚刚发现,自己对女人身体的味道变得越来越敏感!”
狄惊雷神神秘秘凑了过去:“我也是,昨晚在万花楼,闻到那小翠身上的味道,我便坐卧不宁,恨不能……”说到这里,他也不好意思继续说下去,一张老脸涨得通红。
龙渊哈哈大笑,纵马扬鞭向远处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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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我不要嫁人!”纵雪眼圈儿都红了,泪水在美眸中打着转儿,随时都会滴落下来。
萧牧远微笑道:“傻丫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难不成你要一辈子守在我们地身边,做个老姑娘不成?”
纵雪用力摇了摇头道:“可是我才十四岁……”
“我记得你已经就快十五岁了!”
纵雪咬了咬下唇,她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忍住眼泪没有掉下来:“若是爹仍然活在这世上,决不会眼睁睁看着你欺负我……”
萧牧远心中感到一丝内疚,他忽然想起父亲遗书上特地关照,让他们兄弟要善待纵雪,可如今……,萧牧远挤出一丝笑容道:“纵雪,梁轩宇一表人才,更何况他的爷爷是平南王梁靖,咱们两家门当户对,这样地好姻缘并不多见,我跟娘说过,娘也替你开心得很呢。”
纵雪怒道:“娘只是被你骗了!”
“我从未骗过娘,也不会伤害你!”
纵雪大声道:“倘若这句话我是在过去听到,我一定会相信你,可是现在你所说地话,我一句都不会相信,因为你已经变了,你再不是昔日那个疼爱我地大哥,你心中想着的只有权势和地位……”
“放肆!”萧牧远霍然站起身来,目光因为极度地痛苦而不断抽搐起来。
纵雪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痛楚,泪水宛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滑落,她一边摇头一边向身后退去:“我恨你,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望着纵雪单薄的背影,萧牧远的双目突然湿润了,他向前走了一步,却发现自己站在阳光之中,仿佛受惊一般又向后退了一步,整个人重新回到阴影之中,只有这样他的内心方才感到好过一些。他在心中悄然自问,自己难道真的改变了吗?他不知道,只知道肩上的担子变得越来越重,压得他就快喘不过气来,这份痛苦谁又知道,这份孤独又有谁和自己分担……
雪坐在桥栏之上,望着池塘中怡然自得的游鱼,不由的命运,两颗泪水滴落了下去,被风吹散,轻悠悠飘荡在水面之上,泛起两点涟漪。
“你……你……快……快下来……”显王龙玄骄不知何时出现在纵雪的身后,看到纵雪坐在桥栏上,一双纤足在来回晃荡,心中感到莫名的恐惧。
纵雪回头看了看他,脸上的泪痕仍然没有擦去。
龙玄骄关切之情溢于言表“纵雪……我……我唱……唱个……曲……儿给你……听听……好……好不好?”
纵雪仍然没有理会他。
龙玄骄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他忽然想起一个主意,乐呵呵躬下身躯,在地上爬了起来:“纵雪……你……你看我像……像什么?”
纵雪忍不住向他望去,却见龙玄骄扭着肥硕的大屁股在桥面上爬行,两只胖乎乎的手掌还竖在头上,活脱脱像一口大肥猪,看到他笨拙地样子纵雪终于忍不住破涕为笑,从桥栏上跳了下来。
“我……我像不像……一只小白兔……”龙玄骄仍然记得初次和纵雪相见时的那只小白兔,可惜他的动作太过笨拙,与其说像只小白兔还不如说像只大肥猪。
纵雪的神情重新黯淡了下去,忧伤道:“小白……它已经死了……”
龙玄骄想不到无意中又触及了纵雪的伤心事,反手给了自己一个耳光:“都……都怪我……不会说……说话……”
纵雪叹了口气道:“其实我应当谢谢你才对。有你陪着我说话,我地心情此刻轻松多了。”
龙玄骄欣喜万分,他拍了拍双手从地上爬了起来:“只要……你……你开心,我……我日后每天……都……都过来陪你说话……”
纵雪点了点头,可马上有摇了摇头,美眸投向高空中的浮云,轻声道:“只怕我很快就要离开这里了。”
“什么?为……为什么要走……”龙玄骄大惊失色。
“算了,那些不开心的事情我不想再提!”
龙玄骄急得就快哭了出来:“纵雪……你……你告诉我……若……若是有人欺负……负你……我……我跟他拼命……”
纵雪拭去脸上的泪痕露出一个温暖的笑靥:“我知道你是好人,可是你帮不了我!”
龙玄骄虽然愚笨。可是心中也明白自己根本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哪里有那个本事去帮助别人,他咬了咬下唇道:“你……你说出来……我……我一定会帮……帮你……”
纵雪叹了口气,忽然道:“在这宫里呆久了。心中感到说不出的烦闷,好想出去走走?”
龙玄骄看了看周围,自从来到这新宫之中,他还从未有过出门的机会。可是在他看来纵雪的任何想法都是最重要的事情,他点了点头道:“我……我陪你出去……”
龙玄骄虽然很想陪着纵雪,可是刚刚走到花园门前便被卫士拦了下来,他感到一种莫名地伤心。眼看着纵雪如此忧伤,自己却不能为她分忧解难,他好没用。他甚至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清楚。望着纵雪渐渐远走的身影。龙玄骄低声呜咽起来,哭得是如此伤心。如此难过。
纵雪心情不好的时候,第一个想起地就是她的二嫂宋曦君,出了宫门,她本想往将军府走去,可是没走几步却发现有人在身后跟踪,纵雪猛然勒住马缰,转身怒斥道:“再敢跟着我,我便砍了你们的脑袋!”
两名远远跟在身后的武士慌忙藏身到墙角。
纵雪咬了咬樱唇,用力一夹马腹,骏马一声长嘶向前方闹市地方向疾驰而去,等两名武士醒悟过来的时候,却发现纵雪已经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
两名武士面面相觑,只能先回宫向萧牧远通报。
纵雪心神恍惚的策马前行,不知不觉竟然来到了南城,抬头看了看天空,竟然已经是夜色初临,想不到她竟然走了这么远地路程,空气中飘来诱人的香味,她举目望去,却见街边的小贩正在叫卖着甜饼,此时方才感觉到肚子有些饿了,翻身下马,牵着马儿来到那饼铺前,甜生生道:“老板,给我两个甜饼!”
那老板点了点头,包了刚刚烤好地两个甜饼递给纵雪:“三文钱!小姐!”
纵雪摸了摸腰间,却发现自己走得匆忙根本没有将钱袋带在身上,一时间尴尬异常,红着脸儿道:“我……我没带钱……”
那老板顿时脸色一变,怒道:“想不到你长得如此俊俏竟然是个骗吃骗喝地丫头!”他伸手愤然去夺纵雪手中地甜饼,却不意将甜饼落在地上,他不依不饶道:“你弄脏了我的甜饼,今日一定要赔给我,否则别想走!”伸手想要去抓纵雪地手腕。
纵雪那里见过这样的市井无赖,惊慌之中向后退了一步,那老板仍然大步冲了上来,恶狠狠道:“你也不问问我朱老三是什么人,竟然敢白吃我的东西!”
周围看热闹的人全都围拢上来,几名无赖怪笑道:“小妞儿长得不赖,干脆做我小媳妇儿,那饼钱我给你付了!”
纵雪来回躲避,急得就快哭了出来。
众人多半抱着看热闹的态度,不时发出大笑之声,有人道:“朱老三,可别让她跑咯,这么漂亮的小美人儿可不多见!”
那朱老三本来就是这市场上的一个泼皮,刚才看到纵雪生得美丽,已经生出调戏之心,看到众人如此怂恿,他变得越发猖狂,狞笑道:“要不,你让我亲上两口,大爷我今日不要这两个饼钱也罢!”
众人又是
笑。
纵雪花容失色,惊声道:“你……你再敢过来我……我便打你了!”
朱老三拍了拍自己肥胖多肉的面颊道:“来!朝这儿打。狠狠打!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地力量!”
眼前青影一闪,众人只听到一个清脆响亮的耳光,重重打在朱老三的脸上,这一巴掌力道奇大,打得朱老三原地转了两圈,牙齿都飞了出去,唇角汨汨流出一缕鲜血,右边的脸颊瞬间肿起老高,他哪能想到这小姑娘如此大的力量。捂着脸哀嚎道:“你……”
面前却是一个肤色黑的少年,他笑眯眯道:“大家都听到了,是你主动要求我打的!”这少年正是龙渊,此地距离他所居住的鸿雁客栈不远。他本想出门吃饭,却听到门外的喧闹之声,发现遇到麻烦地竟然是萧逆寒的女儿纵雪,于是在关键之时为她出手。
朱老三被龙渊的这一巴掌打得懵在那里:“我……让她打……又……没让你……”
龙渊微笑望向纵雪道:“纵雪姑娘。他让你打呢!”,纵雪看到龙渊温暖的目光,心中突然充满了勇气,一扬手给了朱老三一个响亮地耳光。
朱老三被打得晕头晕脑。杀猪般大叫道:“杀人了!”
龙渊扬起拳头冷冷道:“你再敢叫嚷,我今日便真杀了你!”
朱老三遇到龙渊充满杀气的眼神,吓得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围观众人看到他如此不济。又齐声哄笑起来。
龙渊也不想跟这个市井无赖纠缠下去。掏出一锭银子扔在朱老三面前:“拿去买伤药吧!”他护着纵雪走出人群,纵雪委屈得眼圈儿都红了。四处张望,她的坐骑在混乱中也不知被谁给牵走了。
龙渊笑道:“那混蛋是个无赖,别跟他一般见识!”
纵雪点了点头,此时方才想起在二哥的府邸见过龙渊,轻声道:“你是给我二嫂医马地王公子。”
龙渊微笑道:“纵雪,你是不是饿了?”
纵雪慌忙摇了摇头,可是看到龙渊的犀利的目光,感觉到自己的心思都已经被他看穿,红着俏脸又点了点头。
龙渊指了指前面:“那儿地荣翔居生意不错,我请你吃饭!”
“那怎么好意思……”
“一回生二回熟,咱们第二次见面,也算得上是老朋友了,别跟我客气了!”龙渊盛情相邀,纵雪轻轻点了点头,跟他一起走入荣翔居。
龙渊向小二要来几样特色菜肴,又要了几个馒头,招呼纵雪吃饭。
纵雪为人矜持,吃饭的时候,俏脸的红晕仍然未能褪去。
龙渊道:“怎么你一个人来到这里?是为了找朋友,还是为了游玩?”
纵雪摇了摇头道:“都不是,我只是心情不好,出来随便走走。”
龙渊虽然和纵雪接触不久,却发现她是一个单纯善良地女孩,和她地父亲萧逆寒全然不同,对于纵雪地身世龙渊也有所了解,此女并非萧逆寒亲生,乃是从小被他们夫妇收养,和萧氏兄弟并无直接的血缘关系,龙渊轻声道:“其实心情不好地时候,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找一个倾诉的对象,你若是愿意,可以把我当成那个倾诉的对象,权当我是个又哑又聋的家伙,我不会介意的。”
纵雪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可是我会介意!”
龙渊笑道:“介意就不用说!”他挥了挥手,让小二送来一壶酒,自己斟满了面前的酒杯:“想不想尝尝,一醉解千愁,说不定喝点酒能够让你忘记烦恼。”
纵雪美眸一亮,果真拿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感觉入口甜丝丝的并无辛辣之感,好奇道:“这是什么酒,居然没有辛辣的味道?”
龙渊笑道“产自波斯的葡萄酒,我也是偶然发现这里有这种酒。”
纵雪将那杯酒一饮而尽,感觉胸腹间暖烘烘的。
龙渊道:“葡萄酒虽然好喝,可是也能醉人,你还是少饮一些。”他端起酒杯喝了一口,低声道:“其实每个人都会有烦恼,几年前我失去父母,失去家园,当时内心比起你此时还要难受,可是后来我却发现,越是想着伤心的事情,心情便越不好过,既然那些不幸已经发生过,我为何还要终日留在心中,让自己的日子变得低沉郁闷,还不如忘记所有的烦恼,快快乐乐的过好每一天!”
纵雪又将面前的酒杯斟满,端起酒杯道:“可是我忘不掉,明明我有亲人,可是却不得不离开亲人的身边,明明我有家园,却又不得不远离我的家园。”
龙渊心中一怔,从纵雪的话中他敏锐地觉察到了什么,轻声道:“既然是亲人,又怎么舍得你离开呢?”
纵雪被问到伤心之处,泪水又忍不住落了下来,龙渊掏出自己的丝帕递了过去:“你千万不要哭,让别人看到还以为是我欺负你呢,这样,我扮个鬼脸给你看好不好?”,龙渊一根手指顶住自己的鼻子,另外两根手指向下拉扯眼睑。
纵雪看到他的滑稽模样‘嗤!’地一声笑了起来,宛如一朵闪烁着晨露的百合花。
龙渊微笑道:“你笑起来好看的多,所以说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沟沟坎坎,最重要的是开心!”
纵雪点了点头,秀眉微颦道:“我大哥让我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人!”
渊内心一惊,表面上却平静依然,轻声道:“这世上在拜天地以前都是不认识的,有什么奇怪?”
“可是,我不想离开我娘,更不想去什么南郡,我还不到十五岁,还没到必须出阁的年龄!”
龙渊此时方才知道纵雪因何而烦恼,萧牧远要将她嫁给梁轩宇,以两家的联姻而稳固彼此的关系,假如这桩婚事成功,萧氏和梁氏之间必将形成一个极其默契的联盟,他所期望的三股势力的平衡肯定会被打破,龙渊静静审视着面前单纯的纵雪,在瞬间已经做出了决断,无论采用怎样的手段,他都要阻止这件事的发生。龙渊微笑道:“只要你不喜欢,大可以不必去做,没有人可以勉强你!”
纵雪的目光黯淡了下去:“我不想让大哥失望……,我知道他一定有自己的苦衷。”
龙渊轻声道:“我若是有你这样一个可爱的妹子,决不会让你受半点的委屈。”
纵雪抬起头,美眸中流露出一丝感激。
龙渊道:“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纵雪点了点头,龙渊结账之后,叫了一辆马车,本想将纵雪送往新宫,可是纵雪却小声道:“我今晚不想回去,你送我前往二哥的府邸吧。”
“好吧!”龙渊让车夫改变方向,朝着胭脂湖将军府的方向驰去。
一路之上,纵雪仍然满怀心事,无论龙渊怎样逗她。她也不笑。来到将军府前,龙渊跳下去,将车门拉开,纵雪随之走了下去,望了望将军府黑漆漆的大门,眼圈儿却又红了起来。
“你还不进去?”龙渊好奇道。
不知为了什么,纵雪心中忽然生出一种难言的畏惧感。她甚至害怕面对自己地家人,一个人默默向湖边走去。
龙渊能够体会到她此时地心情,挥了挥手让马车去远处等待。夜色中的胭脂湖朦胧而静谧。湖的三面只有沉沉的山影。夜色之中,有几点微弱的***,要仔细看才能分辨出来。几颗淡淡的星光,倒映在湖水之中,微风吹来,摇碎了一湖的星光。
几颗萤火虫从树丛中飞出,萦绕在纵雪地身边。夜风轻动,纵雪单薄的衣衫随风轻动。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龙渊慌忙脱下自己的外袍,为她披在肩头。
纵雪看了看龙渊地面孔,轻声道:“谢谢你,耽误时间陪我!”
龙渊微微一笑:“其实我也要谢谢你陪我,不然我今晚也会在孤单无聊中渡过。”
纵雪道:“有些时候,我真地羡慕那些普通的女孩子,虽然家境清贫,可日子要过得比我自由自在的多。”
“每个人都有自己地烦恼,你看到的只是别人快乐的一面,她们只是把痛苦收藏起来罢了!”
纵雪凝望空中的明月,临近中秋,明月格外明亮,她幽然感叹道:“或许明年的中秋我便不能在这里欣赏明月了。”
龙渊轻声道:“也许未来并非你想象中那样可怕。”
纵雪转过俏脸,淡然笑道:“和你说了这番话,我心里舒服多了。”
龙渊笑道:“只要纵雪姑娘需要,我地时间都可以借给你!”
纵雪俏脸微红,轻轻点了点头。
身后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两人回身望去,却见宋曦君向他们走来,或许是因为月光地缘故,宋曦君的脸色显得有些苍白,目光也失去了平时的明亮。
龙渊慌忙向宋曦君行礼道:“参见萧夫人!”
宋曦君点了点头,美眸凝望纵雪轻声道:“我们到处在找你!你先回去,我和王公子有两句话要说!”
纵雪咬了咬下唇,目光却已经湿润了,她垂下头向将军府快步走去。
宋曦君充满睿智的目光盯住龙渊的双眼,小声道:“王公子和纵雪看来很熟!”
龙渊微笑道:“昨日在夫人府上第一次见到,今日可巧在鸿雁客栈门前相遇,纵雪姑娘的马儿被人偷了,所以我才送她过来。”
宋曦君叹了口气道:“多谢王公子费心了!”
龙渊淡然道:“区区小事,何必客气!”
宋曦君道:“夜深了,王公子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龙渊却没有离开的意思,低声道:“萧夫人,有句话我不知当讲还是不当讲?”
“请说!”
龙渊道:“我听说摄政王打算将纵雪许配给平南王的孙子梁轩宇?”
宋曦君点了点头道:“不错,纵雪正是因为如此方才会不开心!”
“夫人既然知道她不开心,为何不帮帮她?我虽然是一个惟利是图的商人,可是也知道亲情之可贵,你们身为纵雪的家人,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她如此伤心,如此难过,而无动于衷吗?”
宋曦君默然不语。
龙渊道:“实不相瞒,我前来东都之时,在封州曾经和梁轩宇相遇,此子性情张狂傲慢,为人心胸狭窄,而且在封州客栈公然嫖妓,夫人若是不相信,大可派人去封州了解详情,我王远镇绝非搬弄是非之人!”
宋曦君看了看龙渊:“你好像很关心纵雪的事情?”
龙渊道:“我和纵雪姑娘相识虽然短暂,可是能够看出她是一个单纯善良的女孩子,若然我有这样的妹子,决不会亲手将她送入火坑之中。”
宋曦君神情渐渐变得冷淡,轻声道:“我们萧家的事情,萧家自然会处理,王公子关心的未免有些太多了吧!”
龙渊呵呵笑道:“萧家的事情?我虽然不懂什么国家大
是也能够看出,萧氏和梁氏的联姻无非是一场利益的婚姻之事。形成攻守同盟。共同与关中蓝循抗衡!”
宋曦君明眸闪过一丝惊奇地目光,想不到龙渊对形势看得如此透彻。
龙渊道:“没有永远地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即使纵雪嫁给梁氏,两家的和平也只是暂时的,终有一天,萧氏和梁氏之间也要面临一战。到时候纵雪该何去何从?”龙渊凝视宋曦君的双眸,压低声音道:“你们将纵雪送上的是一条死路啊!”
宋曦君芳心一颤,她原本就对纵雪嫁给梁轩宇持反对意见。现在龙渊当面将事情剖析的如此透彻。更让她感到难以言明地愧疚,她无声点了点头,转身向将军府走去。
龙渊看着宋曦君落寞寂寥的背影。双目中却流露出一丝阴冷的光芒。
龙渊准备离去地时候,却发现那载他过来地马车已经不见,想是那车夫等得不耐烦独自一人走了,龙渊不由得暗暗叫苦,看来这段路只有自己走回去了。
沿着湖畔的小路向鸿雁客栈的方向缓缓而行。龙渊始终觉着有人在身后跟着自己,转身望去。却连一个鬼影子都没有找到,龙渊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
忽然听到头顶风声飒然,龙渊下意识地向前冲了一步,以左足为中心,身体迅速旋转了过来,右手从腰间抽出长刀闪电般向来人劈去。
耳边传来格格娇笑,一股诱人的香气随着夜风潜入鼻息之中,妙婵一身红裙,俏生生站在龙渊的身后,一双白嫩的纤手负在身后,美眸望着龙渊,找不到任何的惧意。
龙渊劈到中途地长刀硬生生收了回来,额头上却已惊出了一片冷汗。妙的长发被刀气激起,如丝绸般飘向耳后,俏脸之上仍然带着妩媚诱人地笑意:“王公子当真舍得杀了我吗?”
龙渊还刀入鞘,长舒一口气道:“妙婵姑娘,我还以为是什么人偷袭我呢!”
妙婵撅起红艳艳的小嘴儿,娇滴滴道:“人家早就跟在你身后,可是你一颗心全都牵系在那个小姑娘的身上,根本没有留意到我的存在。”
龙渊自然不会相信她的话,此女行踪诡秘,为人狡诈诡异,却不知她究竟站在何人的立场上,龙渊淡然笑道:“妙婵姑娘跟着我做什么?”
“人家想你了嘛……”妙婵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秀靥之上飞出两片红霞,十根嫩白的手指儿羞涩万分的缠绕在了一起。
如果龙渊不是对她的为人有所了解,几乎就要相信她所说的就是事实,龙渊笑道:“我何德何能,能够得到妙婵姑娘的赏识。”
妙婵轻声叹了口气道:“可惜人家对你如此心意,你却丝毫不领情,宁愿陪着那小姑娘无聊漫步,也不愿意陪我说两句知心话儿,难道妙在你的心中连一丁点的位置都没有吗?”
龙渊微笑道:“并非是在下故意冷落妙婵姑娘,怪只怪妙婵姑娘实在太过美丽诱人,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始终心猿意马,意乱情迷,害怕自己一时把持不住,会对姑娘作出不敬的事情。”
妙婵轻声啐了一口,一双媚惑众生的美眸含羞瞪了龙渊一眼,樱唇轻启道:“你想做什么事情只管做,人家未必会怪罪你呢!”
龙渊心头一热,这妙婵的确厉害,她善于挑逗男人内心中最深层的欲望,倘若是定力稍差者定然已经被她迷得晕头转向。
妙婵把握到龙渊目光中的那丝狂热,心中暗自得意,看来龙渊也无法抗拒自己的魅力。想不到龙渊目光中的炽热稍闪即逝,深邃的双目瞬间又回复古井不波,淡然道:“妙婵姑娘找我究竟有什么事?”
妙婵心中不由得感到一阵失望,龙渊的定力果然超出她的想像,脸上的媚态忽然消失,缓步来到龙渊的对面,轻声道:“王公子看来不是普通的商人哦!”
龙渊平静道:“妙婵姑娘也不是普通的老板!”
妙婵道:“这两日我一直都在留意你,公子先去拜访蓝氏,而后又对萧氏的家事如此关心,前者还可以用为了生意来解释,却不知纵雪的婚事跟生意又有何关系?”
龙渊微笑道:“妙婵姑娘既然如此好奇我便解释给你听,我喜欢上了纵雪,所以我不想让她嫁给任何其他的男人,这个理由够不够充分?”
妙婵笑靥如花,摇了摇头道:“你在撒谎,你分明昨日才见过她,今日只不过是第二次见面,又怎会突然变得如此一往情深?”
“世上的事情很难预料,直到今日我方才相信,这世上果然有一见钟情的存在!”
妙婵幽然叹了口气道:“公子这样说,对妙婵实在太过残忍!”
“我可以理解为妙婵姑娘对我也是一见钟情吗?”
妙婵格格笑道:“好像我已经晚了一步!”
龙渊意味深长道:“像妙婵姑娘这样的妙人儿,只要付出真心,什么时候都不会晚的!”
妙婵道:“再过两日,便是萧氏、蓝氏、梁氏的和谈之日,最近的东都来了不少的人,每个人都抱着不同的想法,看来眼前的平静已经没有几天了!”
渊道:“我却是一个喜欢热闹的人,这天下的局势越的机会便越多!”
妙婵轻声道:“听闻王公子来自西荒,那里虽然是块偏远之地,却不折不扣是块风水宝地。”
龙渊敏锐地觉察到妙婵终于转入正题,平静道:“西荒混乱不堪,妙姑娘身娇肉贵,应该无法适应那里的清苦。”
妙婵娇声道:“混乱也只是这百年来的事情,王公子有没有听说过钟隶,那位曾经富甲天下的大商人,当初便发迹于西荒。”
龙渊点了点头道:“自然听说过,而且我一直将钟隶视为自己努力的方向。”
“可惜钟隶的下场却极其悲惨,我听说当年地震之后,钟隶的铜矿全都离奇消失,王公子在西荒有没有这方面的消息?”
龙渊内心一震,妙婵对西荒表现出如此强烈的兴趣,显然她的背后另有目的,难道说自己在西荒的发展已然触犯了她的利益?龙渊凝视妙明澈的眼眸,许久方道:“我终于相信了!”
“相信什么?”
“妙婵姑娘对我果然很有兴趣!”
妙婵轻声道:“我虽然不知道你有怎样的目的,可是我相信,王公子此次前来真正的用意是在破坏三方联盟。”
龙渊哈哈大笑,心中暗暗佩服妙婵的观察力:“我听说太聪明的女人很难嫁得出去!”
妙婵嫣然笑道:“我虽然聪明,可是比起你来总还是笨一些,假如我当真嫁不出去,公子愿意收容我吗?”
龙渊装出一幅冥思苦想的样子,显得异常为难的叹了一口气:“若是一个有太多心计的女人睡在我身边,只怕我会寝食难安!”
妙婵格格笑道:“那是因为你没有体会到我的好处!”她指向湖畔不远处停泊的小舟:“如此良辰美景,泛舟湖上,边饮边谈该是怎样惬意的事情。”
龙渊点了点头道:“不错!”
小舟内摆着一张小小木桌,桌上放着四碟小菜,一壶美酒。看来妙早有准备。
龙渊摇动船桨,将小舟划入湖心,月光下的胭脂湖,水平如镜,水色深蓝,月光照在湖面之上,银光如锦,飘荡在湖面的小舟惊起一群水鸟。舒展着白色的羽翼飞向空中地明月,此情此境宛如梦境。
妙婵将桌上的酒杯斟满,和龙渊碰了碰酒杯,轻声道:“知不知道我约你前来为了什么?”
龙渊淡然一笑:“在我看来。人世间的任何事都逃不开交易二字,妙姑娘也难以免俗!”
妙婵道:“我帮你破坏萧氏和梁氏的联姻,以此换取钟隶铜矿中的一件东西!”
龙渊微微一怔,凑到唇边的酒杯又缓缓放下:“我并没有找到什么铜矿,妙婵姑娘的要求我只怕有心无力。”
妙婵笑道:“我既然敢跟你谈条件,事先便已经对西荒的形势有了充分地了解!咱们开门见山的说,我知道你在古隧道之中发现了地下铜矿,我的要求并不过分,只要你带我前往铜矿走一趟,从其中拿走一样东西。其他的一切我决不涉及。”
龙渊沉默了下去,此女对西荒如此熟悉,显然自己地内部有她的内应,难道说刀无艳是她的人?龙渊忽然想起,刀无艳的行动举止,有了妙的三分神韵,他仔细端详着妙婵。低声道:“妙婵姑娘和刀无艳应当是老相识了吧?”
妙婵内心一惊,想不到龙渊的头脑如此灵活,从自己的口风之中已经猜测到她和刀无艳之间的关系,脸上露出甜甜的笑容:“刀无艳是哪个?我从来没有听说过。”
龙渊知道从她嘴中很难得到实话,淡然道:“妙婵姑娘既然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我也不怕跟你明说,这次若是三家和谈成功,禁盐令必然取消,回龙沟盐场的利益势必受到损害,这便是我前来东都地真正原因,不知妙婵姑娘打算怎样帮我?”
妙婵对龙渊的理由只是半信半疑。她捻起酒杯,将杯中的美酒一饮而尽,姿态诱人的拭去唇角的酒渍:“这次东都会谈紧张的并不仅仅是公子一个,据我所知,胡国,女真都派人前来东都。”
龙渊低声道:“你说的是拓跋烈吗?”
妙婵嫣然笑道:“他地真名叫拓跋洪烈,乃是当今胡国大汗拓跋真武的侄儿,胡国的西院大王!”
龙渊虽然早就猜到拓跋烈不会是普通的商人,却没有想到他的身份竟然如此尊崇。
从龙渊地表情,妙婵已经能够猜到他对拓跋洪烈并不了解,轻声道:“女真国的三王子完颜兀赤也来到了东都,据我所知,他已经和蓝氏一方接触过。“
龙渊默默端起酒杯,女真国的突然加入是他始料未及的,他们的目的何在?接触蓝氏,难道要和蓝氏联盟?
妙婵道:“女真和胡国之间素来不睦,他们这次前来地目的不问自明,一定是想和蓝氏联盟,共同牵制胡国的扩展。所以说这次拓跋洪烈的主要敌人是女真。”她为龙渊夹了一块鱼肉放在碟中,轻声道:“现在你仔细考虑一下我的条件,对你好像百利而无一害啊!”
龙渊将那块鱼肉放在嘴中,慢慢咀嚼,一幅极其陶醉的样子,过了许久方才感叹道:“好香……咱们这样算不算间接亲嘴儿呢?”
妙婵格格笑了起来,一双美眸宛如星光那般灿烂,娇滴滴道:“若是咱们合作成功,便是让你……亲上一口人家也心甘情愿……”
龙渊看着她妩媚娇柔的模样,整个人似乎已经痴了。
萧牧远低声道:“此话当真?”
廖其园点了点头道:“这件事的真假无从查考,不过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先帝临终以前的确交给了虚无我一封密函,据说那封密函和神武帝留下的巨大宝藏有关。”
萧牧远皱了皱眉头,那封遗诏的事情他曾经听父亲提过,也知道虚无我在辞官之前亲手将遗诏交给了父亲。他低声道:“据我所知,那封密诏虚无我已经交给了我爹。”
廖其园道:“虚无我原本向太师说过,他要告老还乡,再不问天下事,可是一转眼竟然从海路前往了南郡。携虚氏一门投奔了平南王梁靖,此人老奸巨猾,交给太师的密诏未必是真的。”
萧牧远低声道:“这件事真的有些奇怪,从康都城破,藏宝图的事情始终无人提起,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传出风声?”
廖其园压低声音道:“宁信其有,莫信其无,虚无我当初为何会甘心放弃权势?只怕不仅仅是慑于太师的威风。一定另有其他地原因,我看藏宝图或许就在他的手中。”
“就算藏宝图当真在他手中又能如何?在眼前这种敏感时刻,我可不想因为区区一张藏宝图而打乱了原有的计划。”萧牧远想了想又道:“这件事日后再说,当务之急乃是将和谈之事顺利解决。”
廖其园道:“女真国三王子完颜兀赤也来到了东都。王爷打算何时召见他们?”
萧牧远冷冷道:“他来做什么?现在北疆两国的战事一触即发,难不成是过来向我下战书的?”
廖其园笑道:“无论他抱着怎样的目的,我以为王爷最好还是见见,也许会有意外的收获。”
萧牧远沉思片刻,终于点了点头:“你安排一下,今晚让他前往心瑶行宫见我!”
廖其园恭恭敬敬道:“是!”
萧牧远又嘱咐道:“这件事千万不可告诉他人知道,毕竟我们两国地关系十分紧张,若是传出去会造成不必要的猜疑。”
廖其园低声道:“王爷是害怕二公子知道?”
萧牧远深如古潭的双目中流露出一丝怒意,吓得廖其园慌忙垂下头去,低声道:“属下先行告退!”
完颜兀赤虽然是女真人。却生有女真人少有的一张清秀面孔,肤色白晢,眼珠微黄,为了避免招人耳目,他进入大康境内以后便改成汉人地装扮。
萧牧远静静坐在白虎堂中,他并没有起身相迎的意思,目光仔细审视着这位女真国的三王子。
完颜兀赤也在打量着萧牧远。这位萧氏的大公子比他想象中更加年轻:“女真国完颜兀赤见过摄政王!”
萧牧远点了点头,指向一旁的座椅:“坐!”
完颜兀赤缓缓坐下,微笑道:“我突然前来造访,王爷是不是感到有些突兀?”
萧牧远凝望完颜兀赤的双目,脸上却没有任何的笑容:“三王子。近日女真国频繁骚扰我方边境,我方损失了不少的百姓士卒,你这种时候过来,是不是为了向我解释此事?”
完颜兀赤哈哈笑道:“王爷似乎对我的来访充满了敌意,边境争端由来已久,双方各有死伤。孰对孰错根本无法说清,今日我过来是想和王爷商量如何彻底解决这件事。”
“彻底解决?三王子有什么好办法,说出来让我听听!”萧牧远知道女真人素来狡诈,对于完颜兀赤始终保持着警惕之心。
完颜兀赤道:“王爷,我千里迢迢的过来,便是想跟你说几句真心话!”
“请讲!”
完颜兀赤道:“有件事只怕王爷并不知道,北疆地军情并非你表面看上去那样严峻,我父汗并没有南下的意思!”
萧牧远微微一怔,他随即又冷笑道:“近几个月来,你们女真人多次滋扰我方边境,屠戮我方百姓,这不是侵略还是什么?”
完颜兀赤道:“王爷好像还不明白,边境的滋扰事件乃是我大哥的意思,跟父汗无关!我想这件事,萧大将军应该很清楚!”
萧牧远内心剧震,他隐约听出完颜兀赤话中另有深意,目光在虚空中和完颜兀赤相遇,声音变得缓和了许多:“三王子可否将话再说得明白一些?”
完颜兀赤道:“如果我掌握的情况没有偏差,近日王爷是不是又将五万兵马派往北疆?”
萧牧远沉默不语。
完颜兀赤道:“在外人看来北疆形势紧张,双方的战事一触即发,王爷必然会加重北疆的防御,军事地重点在悄然之间已经北移。”他停顿了一下,看了看萧牧远的表情,方才又道:“你们在北疆增加驻军,无形之中已经给我国很大的压力,我大哥已经奏请父汗,加派边境的兵马。”
萧牧远冷冷道:“假如你们一心南侵,这一仗看来万难避免!”
完颜兀赤道:“实不相瞒,父汗近日便会决定汗位的归属,未来地大汗将会在我大哥和二哥之间产生!而且无论是父汗还是官员们的意思全都倾向于我二哥继承汗位。”
萧牧远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低声道:“北疆的紧张形势全都是你大哥一手策划,他的用意便是趁机加强自身的军权?”
完颜兀赤重重点了点头道:“国无二君!我大哥知道自己即位的希望渺茫,唯有制造军情,借机掌握更多地军队,若然军权完全掌握在他的手中,即便是父汗也要忌惮他几分!”
萧牧远倒吸了一口冷气,假如完颜兀赤所言非虚,那么萧牧野最近频繁调兵,加强北方的驻军又是何种目的?难道他和女真大王子之间已然达成了默契,这想法让他感到莫名的恐惧,而今萧氏的军权大半已经掌握在牧野的手中,假如他有任何异心,只怕自己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颜兀赤道:“我此次前来东都乃是奉了二王兄的委托告王爷,只要他顺利登上汗位,女真将与萧氏世代友好,永不发兵!”他的表情充满了诚挚,其中没有任何的虚伪成分。
萧牧远的唇角流露出一丝淡淡地笑容:“三王子打算怎么做?”
完颜兀赤道:“此次我带来了二王兄亲自拟定的合约,希望能够和王爷将此合约签订!”他将合约取出,恭恭敬敬奉送到萧牧远的面前,萧牧远接过合约,仔细看了,其中并无任何过分的条件,对于萧氏和女真之间的确相当的公平。
完颜兀赤道:“若是王爷愿意签订盟约,北疆的危机便不复存在,我大哥便没有了增兵的理由,这场战争更无从打起,对女真,对萧氏都是一件好事,我想王爷也不愿意将萧氏所有的兵马都汇集于北疆,只为了一场根本不可能打起来的战争。”
他的每一句话都说到了萧牧远的心坎上,萧牧远点了点头道:“好!我现在就可以答复你,这盟约,我签了!”
完颜兀赤大喜过望,他向萧牧远伸出手去,萧牧远微笑着站起身来,和完颜兀赤的右手紧紧相握,两人同声道:“愿萧氏女真世代友好,永不发兵!”
送走了完颜兀赤,萧牧远内心久久不能平静,他忽然意识到萧氏真正的危机乃是在萧氏内部,萧牧野手握重兵已然成为他心头的大患,虽然他在表面上拥护自己。可是内心究竟怎样作想?萧牧远对此没有任何地把握,自从萧牧野前往北疆巡防,借口女真人滋扰边境,而不停调兵遣将,萧牧远开始变得惶恐不安,刚才和完颜兀赤的对话让他不能不警觉,国无二君!在萧氏的这片领地上,他们兄弟两人究竟谁才是真正的王者?
门外忽然传来通报之声:“启禀王爷,护国将军夫人有要事求见!”
萧牧远微微一怔。他想不到宋曦君会在深夜来访,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方才道:“快请她进来!”
宋曦君身穿蓝色长裙。缓步走入白虎堂内,对于心瑶行宫的一切她并不陌生,在萧牧远没有来到东都以前,这里曾经是他们夫妇的府邸。
萧牧远起身来到门前迎接。微笑道:“弟媳!此时过来是不是有什么要紧事?”
宋曦君歉然道:“大哥,这么晚过来打扰您真的不好意思,可是关于纵雪,有几句话我不吐不快!”
萧牧远请宋曦君坐下。让婢女沏上一壶新茶。
宋曦君道:“大哥,你当真已经决定将纵雪嫁给梁轩宇?”
萧牧远道:“这件事我已经请示过娘亲,她也赞同这桩亲事!”
“可是你并没有问过牧野的意见!”
萧牧远笑道:“弟媳听说过长兄为父地说法吗?”这句话他含蓄地指出。自己才是萧氏的当家。
宋曦君俏脸之上仍然流露出淡淡的微笑。她轻声道:“牧野曾经告诉我一件事。公公遗书中特别提醒你们要善待纵雪。”
萧牧远的笑容显得有些僵硬,他干咳了一声方道:“梁氏和我们萧家门当户对。纵雪嫁过去决不会委屈了她!”
“大哥有没有想过纵雪地感受?她根本不想一个人背井离乡,远嫁南郡,她的身边便再也没有亲人!”
“孤独和失落对她而言只不过是暂时的事情,我相信当她适应新的生活以后,会感激我为她作出地选择!”萧牧远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内心中却感到一阵愧疚。
宋曦君明澈的美眸掠过一丝不快:“大哥,你之所以答应梁轩宇的求亲,是不是出于和梁氏结盟地目的?”
萧牧远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
宋曦君又道:“为了政治上的利益而牺牲纵雪地幸福,大哥以为值得吗?”
萧牧远低声道:“这桩婚事既可以给纵雪一个美满地归宿,又可以让我们萧家多一个强有力地伙伴,我有什么理由要拒绝?”
“因为纵雪是你妹子,你们兄弟只有这一个妹子!”宋曦君站起身来,目光之中充满了失望:“大哥,你口口声声为了萧家,可是你不要忘了,纵雪也是萧家的一员,比起其他人,纵雪更需要我们地关怀,更需要大家的呵护,我想说的只有这些,希望你能够重新考虑这件事!”她转身头也不回的走出门去。
萧牧远颓然坐了下去,握紧的右拳忍不住微微颤抖了起来。
无风之夜,万籁俱静,一切景物都像是虚贴在空气中的剪影,周围如此寂静,好像连空气都融化在无边的沉寂之中。
完颜兀赤纵马扬鞭,驰骋在队伍的最前,在他的身后三名忠心耿耿的武士紧紧跟随。
完颜兀赤的心情很好,想不到一切进行的如此顺利,萧牧远签下了盟约,他和二王兄便有了和大王兄对抗的资本,只要二王兄完颜兀都顺利登上汗位,以后的女真国将会成为他们兄弟二人的天下。
一身黑衣的武士耶律锋加快马速,和主人并辔而行,微笑道:“主公好像很开心!”
完颜兀赤笑道:“想到明日我们便可以返回故土自然开心!”
耶律锋惊喜道:“明日我们便可以回去?”
完颜兀赤点了点头,这次的任务已经顺利完成,留在东都也没有太多的意义,更何况汗位的归宿已经到了最为关键的时候,越早一步将盟约上呈给父汗,越早能够粉碎大哥的阴谋。
树林之中忽然传来几声尖锐利啸,几道寒光追风逐电般向他们的身上射来
身后两名武士躲避不及,被箭镞射中颈部。连声音都未曾发出便从马背上栽落下去,两匹骏马突然受到惊吓,发出一连串惊恐的嘶鸣,向前方拼命逃去,其中一人地尸首仍然挂在马镫之上,在地面上拖出一条长长地血迹。
耶律锋怒吼一声,腰间弯刀脱鞘弹射而出,鞠起一抹月光,闪电般劈中高速射向完颜兀赤的箭镞。刀箭相交,发出刺耳的鸣响,随之迸射出无数火星,那凝聚全力射来的箭镞因为碰撞而改变了方向。歪歪斜斜地落入草丛之中。
从旁边大树之上两道黑影迅速跳下,他们手中斩马刀分从左右向耶律锋的身体力劈而去。
“主公快走!”耶律锋一声爆吼,双腿用力在马腹上一夹,连人带马一个急速的前冲。手中弯在头顶弧形划过,与对方居高临下砍来的斩马刀先后撞击在一起,一时间火星四射,耶律锋在对方两人接连大力地撞击下。身体不得不向后仰去。
左侧黑衣蒙面人刀速奇快,身躯在空中一个翻腾,水平冲向耶律锋。森寒的刀锋刺向耶律锋的胸口。耶律锋地身体几乎平躺在马背之上。弯刀立起。以宽阔的刀身抵住对方的全力一刺,在对方强大的力量下。刀身弯曲成凹陷地弧形,刀身良好的韧性瞬间又向外反弹而出。
右侧黑衣蒙面人已经落在地上,手中斩马刀平削而出,将耶律锋坐骑的后腿齐齐斩断,那马儿发出一声哀鸣,偌大的身躯扑通一声向后仰去。
耶律锋在骏马倒地之前,身体已经离鞍倒飞而去,弯刀震开前方敌人手中地斩马刀,双足在后方树干之上重重一顿,顷刻之间化守为攻,刀锋闪亮的边缘突然扩展成一片雪亮的平面,向对手席卷而去。
对手冷哼一声,从耶律锋施展出的大片刀影之中准确无误地把握住刀锋地所在,斩马刀迎击而出,正劈在耶律锋的弯刀之上。寂静的夜色之中发出咄地一声巨响,两人同时向后退了一步,脚下地灰尘激扬而起,随着凛冽地杀气向四周辐射出去。
刚刚斩杀耶律锋坐骑地那名杀手无声无息地从身后冲了上来,耶律锋反手将他的偷袭架住,前方杀手地攻击又到眼前,耶律锋知道两名敌人的武功都不在自己之下,在这样前后夹击的情况下只怕连自保都难,他必须寻找时机逃离两大高手的包围,手中弯刀以快得难以言喻的速度,已刺向前方杀手全身十二处大穴。对手冷哼一声,下,斩马刀宛如一道惊鸿般的闪电划亮夜空,双刀交错一阵刺耳的金铁交击之声传来,耶律锋暴风骤雨般的攻击将对手逼迫地不得不向后退了两步。
后方杀手的攻击如影随形,逼人刀气袭向耶律锋的后心,耶律锋身躯突然向左一侧,让过斩马刀的锋芒,然后闪电般向后退去,瞬间拉挤了两者之间的距离。他的动作大大出乎对手的意料,反应过来的时候,耶律已经贴近他的面前,这一招实在是冒险到了极点,等于将整个后背都暴露给了敌人。
然而过近的距离让身后敌人手中的斩马刀无法自如施展开来,黑衣人扬起左拳拳击中耶律锋的后背,与此同时,耶律锋手中的弯刀向后刺入他的小腹之中。
耶律锋被对手的重拳击中,后心剧痛,眼前一黑险些没有昏倒在地上,他强忍疼痛,不敢做片刻的停留,竭力向右侧胭脂湖全速冲去,当两名黑衣人同时意识到他目的的时候,已经追之不及,眼睁睁看着耶律锋跳入湖水之中。
完颜兀赤纵马狂奔,他惊惶回望,却见身后已经没有任何人跟上来,就在他六神无主的时候,前方道路的中心却突然出现了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
完颜兀赤惊恐叫道:“让开!”
那蒙面汉子宛如山岳般峙立在那里,双目冷冷盯住完颜兀赤,周身的凛冽杀气弥散到方圆十丈的范围内,连路边的野草都已经感受到这股萧杀的气息,在夜色中发出微微地颤抖。
完颜兀赤从腰间抽出长刀,他一手牵住马缰,一手高举长刀,策马高速前冲,他要一刀将敌人毙于马下。
那汉子握紧双拳,骨骼发出噼啪作响的声音,眼看着马匹距离他越来越近,他猛然前跨一步,右拳携万钧之力向骏马的头部击去,完颜兀赤的长刀同时挥出,长刀方到中途,他便听到清脆的骨骼碎裂声,那汉子一拳竟然击入骏马的额头,骏马因为颅骨被那汉子的铁拳击碎,在垂死之前竭力扬起前蹄,完颜兀赤的一刀终于没有能够完成攻击,他的身体从马背之上掀翻下来。
不等完颜兀赤落地,那汉子又是一拳已经击中了他的胸口,完颜兀赤听到咔嚓一声,然后身体向后飞出,重重撞击在树干之上,软塌塌落在地上,他惊恐的垂下头去,却见胸口处一个碗口大的血迹在迅速扩展开来。完颜兀赤长大了嘴巴。
那大汉慢慢走到他的身前,从他的衣襟中取出那张沾满血迹的盟约,冷冷道:“你放心去吧!”
“你……”完颜兀赤双目中流露出悲凉和惊恐交织的神情,他仿佛听到自己生命流逝的声音。
那汉子凑近他,缓缓解开面巾的一角,却见他浓眉重须,轮廓分明,正是胡国西院大王拓跋洪烈。
完颜兀赤的头慢慢垂了下去,夜风仍然轻柔,可是空气中却弥散出浓烈而刺鼻的血腥味道……
律锋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躺在一座破庙之中,他坐起身来,却感到身后传来一阵剧痛,忍不住闷哼了一声,重新躺倒在地上。
一个神情冷峻的年轻男子从门外走入,他手中端着一碗刚刚熬好的草药,来到耶律锋面前,低声道:“你醒了?”
耶律锋点了点头:“这是哪里?我……我主公呢?”
那男子正是龙渊的手下秦晖,他奉了龙渊的命令留意耶律锋一行人的动向,想不到昨晚却目睹了耶律锋带人刺杀完颜兀赤的一幕,在耶律锋等人离去以后,秦晖从胭脂湖上救起已经昏迷不醒的耶律锋,将他带到附近的一座荒废破庙之中。
秦晖帮助耶律锋坐起身来,将草药喂他喝下,然后方才低声道:“你的同伴全都被人杀了!”
耶律锋虎目含泪,唇角的肌肉剧烈颤抖了一下,过了许久他方才控制住内心的悲愤之情,嘶哑着声音道:“是谁杀了他们?”
秦晖摇了摇头:“我只是偶然经过,发现你的时候惨案已经发生!”
耶律锋悲吼道:“我要去找他们拼命!”他试图站起身来,却被秦晖牢牢摁住:“你这个样子去找谁拼命?更何况你连杀手究竟是谁都不知道!”
耶律锋双目布满血丝,他怔怔的看着秦晖,终于无力的垂下头去。
秦晖拍了拍他的肩头:“一切都要等到你养好伤再说,这里十分地僻静。应该不会有人找到,我每天会定时给你送吃的过来,等找到更为稳妥的落脚地,再带你离开。”
耶律锋咬了咬下唇,转向墙角,热泪已经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
秦晖暗自叹了口气,转身走出了庙门,来到庙前空地,龙渊和狄惊雷正在那里等着他。
龙渊道:“他情况怎样?”
秦晖苦笑道:“应该不会有性命危险。不过伤势很重,没有一个多月只怕难以彻底复原。”
龙渊点了点头,低声道:“那三名死者的身份已经查出来了,是女真国三王子完颜兀赤和他的两名手下。看情形他们是从心瑶行宫的方向过来。”
狄惊雷道:“这拓跋洪烈当真辣手,竟然毫不犹豫的将女真国三王子诛杀!”
龙渊的双目望向远方地胭脂湖,内心却始终无法平静,拓跋洪烈杀死完颜兀赤。将东都本已错综复杂的局势进一步推向混乱之中,这样的结果虽然也是他乐于见到,可是心中却蒙上一层厚重的阴影,拓跋洪烈这样做地目的不仅仅是处于对女真国的仇恨。更是想让已经四分五裂的大康局势陷入不可收拾地混乱局面。完颜兀赤之死,很快就会传入女真国内,他的父兄十有八九会将这笔账算在萧氏的头上。
秦晖低声道:“公子。要不要将这件事的真相透露出去?”
龙渊摇了摇头“没有必要。在这场争斗之中。我们只是看客!”他向前走了一步:“完颜兀赤之死势必会让北疆地形势突然变得紧张,萧氏未来的情况不容乐观。我相信这更促进了他们和谈的决心,不过蓝氏和梁氏会不会趁机开出条件就不知道了。”
狄惊雷感叹道:“真他娘地复杂,想想我地脑袋都大起来了。”
龙渊笑道:“我本来以为胡国首要地目标乃是蓝氏,现在看来,他们最想对付的还是女真。”
狄惊雷道:“你让我散布先帝密诏地事情,我已经四处传了出去,不知道有没有效果?”
龙渊道:“有没有效果并不重要,我们的目的是将东都这池水搅得越混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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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萧牧远整个人宛如被霹雳击中,泥塑般坐在那里,陷入深深的震惊中。
廖其园颤声道:“女真国三王子完颜兀赤和两名手下被诛杀于胭脂湖畔,他们的首级被人割走,高悬在东都祭天坛门外……这件事只怕已经张扬出去了。”
萧牧远怒吼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今日凌晨!”
萧牧远霍然从座椅上站了起来:“传令出去,马上全城戒严,寻找杀害完颜兀赤的凶手!”
廖其园苦笑道:“王爷,这根本就是一桩无头血案,我们哪里去查?今日便是三方会谈之时,若是搞得东都风声鹤唳,人家又会作何感想?当务之急乃是以会谈为重,稳定中原局势,然后在想如何应对女真之事。”
萧牧远不安的来回踱步,整个人已经完全乱了方寸,完颜兀赤之死是他始料未及的,这件事的影响非同小可,萧牧远已经预感到北疆骤然严峻的局势,这件事宛如一座沉重的大山压在了他的心头,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廖其园又道:“臣还有一件事想要禀报!”
萧牧远不耐烦的摇了摇头道:“我没有心情,日后再说!”
“可是这件事关乎到二公子!”
萧牧远微微一怔,声音低沉道:“你说!”
“臣发现林恒安最近和二公子接触频繁,所以特地去查了查他!结果发现,林大人在前些日子借着筹备登基大典之事中饱私囊,这件事已经被人呈给了工部尚书宋大人,可是事后不知为何不了了之,想来是被二公子压下来了。”
萧牧远双目掠过一丝寒意。
廖其园道:“其实林大人在康都之时便犯过几次同样的事情,只不过太师念他是自己的门生,所以对他格外宽容。”
萧牧远冷冷道:“这
以后自会追究!”
廖其园道:“王爷,完颜兀赤前来心瑶行宫的事情只有很少人知道,朝内除了你我之外。便只有林恒安!”
萧牧远倒吸了一口冷气:“你是说……”
廖其园道:“假如林恒安和二公子之间有所默契,这件事他未必不会透露出去!”
萧牧远恨恨点了点头,他忽然想起昨晚宋曦君地出现,一切究竟是巧合还是本在计划之中?他压低声音道:“你去将林恒安给我找来,我马上要见到他!”
萧牧远越是生气的时候,表情却变得越发和蔼,望着眼前的林恒安,他的唇角泛起一丝淡淡的笑容:“林大人这两日帮我招呼各方特使,想来一定十分的辛苦。”
林恒安恭敬道:“王爷能将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微臣。那是对我的信任,臣唯有鞠躬尽瘁方能报答王爷的恩情。”
“很好,林大人真是让我感动!”萧牧远慢慢走到林恒安地面前,双目含笑看着林恒安:“女真国三王子死在了东都。你知道吗?”
林恒安点了点头:“王爷,这件事在东都之中已经传开了,只怕对萧氏不是什么好事!”
“你以为我应当如何做呢?”
林恒安道:“完颜兀赤的死讯只要传入女真,势必引起女真国举国震怒。北疆的战火一触即发,我看当务之急乃是迅速加派兵马前往北疆,提醒二公子留意女真人的动向,尽快做好战争地准备!”
“很好!”萧牧远在林恒安的面前停下脚步。目光却陡然变得严厉起来:“我听说林大人得到了不少的银子,还没有来及向你道贺呢。”
林恒安面色一变,颤声道:“臣不明白王爷说什么?”
萧牧远哈哈大笑道:“我将登基大典的事情交给你。你便是如此对待我地吗?”
林恒安吓得面如土色。此时他已经明白。萧牧远确实知道了自己中饱私囊之事,慌忙在萧牧远的面前跪下。颤声道:“王爷……臣……臣知道做错了事情,可是我……我已经将所有的银子都补了上去,这件事二公子知道……”
“二公子知道?”
林恒安连连点头。
萧牧远冷笑道:“二公子还知道什么?”
林恒安看到萧牧远的表情,方知自己又说错了话,跪倒在萧牧远面前连连叩头道:“臣知错了,日后再也不敢欺瞒王爷一句话,求王爷饶了我这一次。”
萧牧远叹了一口气:“林大人,你是我爹地门生,咱们相交多年,我一直都很看重你,贪没的那点银子跟咱们的交情比起来,又算得上什么?”
林恒安痛哭流涕。
萧牧远拍了拍他地肩头:“你认识我这么多年,竟然不了解我,我为人最是宽容,可是……”萧牧远停顿了一下,室内地空气陷入可怕地沉默之中,林恒安能够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萧牧远地声音再度响起:“我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背叛!”
他左手抓住林恒安的发髻,右手闪电般抽搐了腰间的短剑,狠狠从林恒安的咽喉处划过,林恒安的眼前看到一片狂喷而出的鲜红,当他意识到那是自己的血液,惊恐的想要嚎叫,却发现自己已经发不出任何的声息,身体在抽搐中慢慢向地上倒去。
萧牧远充满鄙夷的看着林恒安倒在血泊中的尸首,冷冷说道:“廖大人!你进来!”
廖其园战兢兢从门外走入,看到室内凄惨的一幕,他险些被吓得昏了过去。
萧牧远指了指林恒安的尸首道:“剩下的事情你来处理!”
廖其园剩下的只有点头的份儿,他忽然发现没有人真正了解萧牧远,此人过去表现出的宽容大度根本就是一种伪装,看着眼前的萧牧远,他感到一种错觉,似乎萧逆寒又回到了他的身边。
萧牧远低声叹了一口气道:“难道我注定没有一日的安稳日子可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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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曦君望着铜镜中的自己,明显的感觉到憔悴了许多,她轻轻拢起长发,拿起胭脂在苍白的俏脸之上涂抹了少许,房门被轻轻敲响。
宋曦君轻声道:“聂岚,我就快好了,你们去备车吧!”
房门被缓缓推开,萧牧野卓尔不群的身影出现在她的面前,宋曦君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她迅速站了起来:“牧野!”,明澈的美眸中涌出晶莹的泪光。
萧牧野英俊的面庞带着温暖的笑意,他张开双臂,将妻子的娇躯拥入怀中:“曦君,你辛苦了!”
宋曦君摇了摇头,忍不住落下泪来:“你怎会突然回来?”
萧牧野低声道:“如此重要的和谈,我怎会错过?”
宋曦君挽着他的手臂来到室内坐下,轻声道:“回来就好,你可知道这段日子,东都发生了多少事情?”
萧牧野点了点头:“我已经知道!”
“大哥变了!”
萧牧野的嘴唇紧紧抿在一起,双目之中流露出深深的痛楚:“他仍然是我的大哥!”
“可是他未必还当你是他的兄弟!”
萧牧野沉默不语。
宋曦君道:“他要将纵雪嫁给梁轩宇!”
萧牧野黯然叹了一口气道:“若然我处在大哥的位置上,我也会这样做!”
曦君脸上的表情充满了错愕,继而又变得冷漠:“纵妹子!”
萧牧野低声道:“女真三王子完颜兀赤死在东都,萧氏和女真之间的战事一触即发,假如我们再拒绝了梁氏的联姻要求,势必陷入两难的境地之中。”
宋曦君凝望夫君的面庞,许久方道:“你这次回来是为了什么?”
萧牧野深吸了一口气道:“岳父大人说得对,这片土地之上只需要一个主人!”
宋曦君忽然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惧,她扑入萧牧野的怀中用力抱紧了他的身躯,颤声道:“牧野,为何终究还是要走到这一步,一定要手足相残吗?”
萧牧野缓缓摇了摇头:“我不会伤害他,只是想让他回到娘的身边尽孝,振兴萧氏的重任,我会一力承担!”
萧牧远坐在母亲的身后,轻轻为她揉捏着肩头。
萧夫人的唇角露出淡淡的笑意,儿子很久没有对她这样细心了,她轻声道:“牧远,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开心事,所以才想起过来看娘?”
萧牧远并没有说话,萧夫人诧异的转过头去,却看到萧牧远的双目之中已经满是热泪,她惊声道:“牧远……你……你为何要落泪?”
萧牧远默默跪了下去:“娘!孩儿对不起纵雪!”
“你……这是什么话?”
萧牧远道:“孩儿只有纵雪这一个妹子,我知道她不想远嫁。可是萧氏眼前的形势却逼迫我不得不作出这样地抉择……娘!女真三王子昨日在东都被人暗杀,这件事女真人决不会善罢甘休,北疆的战火一触即发,和梁氏联姻是我们萧氏唯一的出路。”
萧夫人伸出右手,充满慈祥的抚摸着萧牧远的头顶,她颤声道:“我知道,从你开始决定和梁氏联姻的那一刻起,我便知道,你一定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难。娘是个废人,无法帮你,可是我相信,你此刻的痛苦决不会比我少上半分。”
萧牧远眼含热泪。用力点头。
萧夫人道:“我曾经劝过你,远离开这场争斗,可是冷静下来想想,今日的一切。却是你爹爹早已种下地因果,我们萧氏注定要卷入这场争斗之中,你肩上背负的担子比任何人都要沉重,儿啊!娘知道。你比任何人都要辛苦……”
“娘!”母子二人抱头痛哭,萧牧远此刻的泪水没有任何的虚伪,只有在母亲地面前他方才敢尽情的宣泄自己的感情。
离开普恩宫。萧牧远看到了站在宫门外的纵雪。纵雪美眸微红。显然刚刚哭过。
“纵雪!”萧牧远露出一丝笑容。
纵雪摇了摇头:“你不要对我再说什么,刚才你跟娘地对话。我已经全部听到……我答应你,我会嫁给梁轩宇……”
萧牧远的笑容如此苦涩,他忽然发现自己竟然不敢面对纵雪的目光,缓缓点了点头,大步向远方的宫室走去。
纵雪来到鸿雁客栈地时候,龙渊正想和狄惊雷出去,看到纵雪来找自己,他多少有些意外,轻声道:“你怎么来了?”
纵雪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只是想找一个人听我说说话儿!”
龙渊看出她的神情有异,低声向狄惊雷耳语了几句,陪着纵雪来到门外,微笑道:“我答应过你,只要你需要,我的时间都可以借给你!”
纵雪黯然道:“其实我是来向你告辞地,以后只怕我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你了!”
龙渊心中一怔,马上猜到发生了什么,低声道:“是不是你已经答应嫁给梁轩宇?”
纵雪点了点头,泪水忍不住落了下来。
龙渊道:“纵雪,答应我一件事,忘记所有不开心地事情,你想做什么,我都会陪着你,真正地享受一天属于自己的时光!”
两人并肩漫步在荣欣街头,纵雪拿着一串糖葫芦,笑盈盈看着远处老人手中地提线木偶,笑容如此纯真如此恬淡,她似乎已经忘记了心中的忧伤。
龙渊悄然凝望着纵雪的笑靥,心中却生出一种莫名的感触,即便是他对纵雪不抱有任何的目的,他也不希望这个单纯善良的女孩嫁给梁轩宇。
“我小的时候,爹爹经常带我出门玩耍!”纵雪看着在老人操纵下不断跳动的木偶,眼前浮现出昔日跟在父亲身后开心玩耍的情景。
龙渊充满感触道:“我已经记不清父亲的样子!”
纵雪吃惊的看着龙渊,龙渊叹了口气道:“我娘生下我便死了,我爹在我三岁的时候便已经过世,我对他们已经没有任何的印象,和我相比你还算幸运的,至少曾经感受过父母的关爱。”
纵雪点了点头:“爹娘对我的恩德,我今生今世都不会忘记。”
龙渊低声道:“有句话我始终都想问你,为何你会突然改变了主意?”
纵雪没有回答龙渊的话,轻声道:“我有些饿了!”
龙渊微笑道:“我们买些酒菜,去胭脂湖荡舟!”
纵雪笑盈盈点了点头。
小船飘荡在平静无波的胭脂湖上,纵雪望着高远的天空,纤纤素手探入清澈的湖水中,指尖感受着水的沁凉与温柔,她轻声道:“王大哥,我此时方才明白,人不能只为自己活着!”
龙渊已经明白,这单纯的少女已经决定为萧氏牺牲自己的幸福。
纵雪撩起湖水,微风吹过,湖水从她的手指缝中如同断了线的珍珠般缓缓落下,落在水中激起一圈圈的涟漪,恰如她此时纷乱的内心。
龙
道:“为什么一定要让你成为政治斗争中的牺牲品?
纵雪凝望龙渊,稚嫩地俏脸之上流露出前所未有成熟的表情。仿佛在这一瞬间她已经长大:“假如我的牺牲能够换取家人的安宁,我会毫不犹豫的去做!”
龙源怒吼道:“你醒醒吧!你大哥维护的并不是什么萧氏的利益,他在乎的是他自己,就算你嫁给梁轩宇又能如何?能够让两家的关系牢不可破吗?”他用力摇了摇头:“不会!无论是你大哥萧牧远,还是平南王梁靖,他们地关系绝不可能因为你的原因而改变,能够让他们联盟的是利益,日后他们必将因为利益而发生争斗!”
纵雪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日后会怎样?我只知道现在是萧家最需要我回报的时候!”
龙渊怒道:“你有没有考虑过自己?”
纵雪凄然笑道:“我权当自己已经死了,这世上也没有人会在乎我!”
“我在乎!”龙渊大吼道。
纵雪娇躯一颤。美眸遭遇到龙渊充满激情地目光不由自主颤抖了一下。
龙渊一字一句道:“我从未像现在这样关心一个人,我无法忍受你成为别人的妻子!”
纵雪的美眸中流露出几许羞涩,其中又混杂着几许惊惶,在她的生命中。还从未有人对她做过如此深情地表白,芳心忽然产生一种剪不断理还乱的感觉,红着俏脸儿道:“王大哥,我……我向来当你是我的好朋友。好大哥一样……”
龙渊点了点头,他忽然伸出手去勇敢地抓住纵雪的柔荑,用力将纵雪拉入自己地怀中,纵雪惊慌中想要挣脱。却被龙渊不可抗拒的眼神所制止,他的脸紧紧贴在纵雪地玉颈之上,修长而光滑地脖颈下是清浅可爱地肩窝。龙渊将脸颊尽可能的贴在这一抹温滑如玉地肌肤上。贪婪而放肆的呼吸着充溢少女肌肤的香气。
“放开我……”纵雪的声音如此惊慌又如此无力。龙渊用力搂紧了她,嘴唇向她的樱唇凑上去。他们的嘴唇瞬间接触到了一起,湿润、丰满、柔软的触觉让龙渊血脉喷张。
纵雪竭力把俏脸侧到一边,龙渊的面庞却趁机紧紧贴在了她一侧的脸颊上,感觉到纵雪光滑细嫩的肌肤热得发烫,娇躯宛如受惊的小鸟般微微颤抖。龙渊强劲有力的拥抱让纵雪娇嘘喘喘,芳心在龙渊强有力的拥抱下加速跳动。龙渊的双唇狠狠的压在纵雪的柔唇之上,真切的感觉到她柔软的双唇在颤抖。纵雪那急促的呼吸将一阵阵处子的芬芳扑在龙渊的脸上。难以遏制的喘息让她的牙齿分开,香热的气息顿时淹没了龙渊的舌尖,龙渊近乎野蛮的把舌尖挤了进去。紧张和恐惧让纵雪的舌头不知所措的畏缩着,龙渊的嘴唇成功捉住了她绵软娇嫩的舌尖,用牙齿轻轻地咬住,将自己的舌头在上面亲呢的摩擦着。纵雪的呼吸开始变得越发急促,俏脸在龙渊热情的亲吻之下浮现出娇艳的红色,黑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两颗晶莹的泪珠儿顺着俏脸缓缓滑落。
看到纵雪的泪珠,龙渊忽然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内疚,他颓然放开了纵雪,反手给了自己一个响亮的耳光,然后趴在船边,将头颅整个浸入湖水之中。
纵雪手足无措的坐在那里,头脑中一时间空空荡荡,一切来得如此突然,她竟然在全无准备的情况下失去了自己的初吻。
龙渊宽阔的肩头似乎在微微抽动,难道他正在哭泣?纵雪忽然意识到,自己并没有因为他刚才的粗鲁冒犯而生气,她的纤手伸出,中途犹豫了一下,终于落在龙渊的臂膀之上,轻轻摇了摇他的手臂。
龙渊从水中抬起头来,分不清他的脸上究竟是湖水还是泪水,他的双目微微有些发红,声音嘶哑道:“对不起,我……我无法控制自己……”
纵雪看着龙渊如此伤心的模样,芳心中忽然感到一阵痛楚,她躲开龙渊悲凉的眼神:“我不怪你……送我走吧!”
龙渊默默点了点头,将小船靠向岸边,纵雪跳上湖岸,快步向远方走去。
“纵雪!”龙渊在身后大声呼喊着她的名字。
纵雪芳心一颤,却终于停下了脚步。
“只要你愿意,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我都会带你离开!”
纵雪缓缓回过头去,美眸之中已经满是泪水,她久久凝望着龙渊的面庞,俏脸之上露出一个会心的笑容,泪水宛如晨露一般慢慢滑过她春花般美丽的面庞……
新宫永和殿内,来自三大势力的代表终于坐在了一起,萧牧远的表情并没有他人想象中那般沉重,看来完颜兀赤的死好像没有给他造成太多的影响。
萧牧远微笑道:“近日东都发生了一些事情,希望没有影响到诸位的心情!”完颜兀赤之事既然已经人尽皆知,萧牧远决定还是从这里开始。
蓝洛淡然笑道:“我听说女真国三王子完颜兀赤昨夜被人杀死,首级高挂在祭天坛外,这件事只怕十分的棘手啊!”
虚翰良低声道:“不知王爷可曾找到线索?”
萧牧远叹了口气道:“完颜兀赤偏偏在我们三方会谈的时候死掉,真的很不是时候,若是无法查出真凶,那女真人还以为是我们三家联手害了他呢!”他这句话说得相当巧妙,暗示他人,这件事不仅仅是萧氏的事情,他们也脱不了干系。
翰良还没有来得及说话,梁轩宇却率先沉不住气了,“完颜兀赤在你们萧氏的地盘上被人杀死,跟我们有何关系……”
虚翰良慌忙在他腰间捣了一下,阻止梁轩宇继续胡说下去。
萧牧远仍然是那幅笑眯眯的样子:“梁公子,再过一段时间,我就要改口叫你一声妹夫了,这句话岂不是太过见外?什么你们我们的?咱们三家今天坐在这里为了什么?”
蓝洛淡然道:“王爷以为咱们坐在这里是为了什么?”
萧牧远敏锐地觉察到,因为完颜兀赤的突然死亡,让这次会谈开始变得扑朔迷离,两家都已经看出萧氏陷入困境之中,在自己的面前表现的底气十足,萧牧远禁不住感到一阵愤怒,现在他算是体会到局势瞬息万变的滋味了,看来想让他们两家跟自己共度难关很难,能保证他们不落井下石已经不容易了。
萧牧远抛出第一个试探性的议题:“大家对立显王为帝有什么看法?”
蓝洛斩钉截铁道:“我方绝不同意立显王为帝!”。
萧牧远微微一怔,想不到会谈伊始,蓝循一方便旗帜鲜明的提出反对拥立显王为帝,而在此之前他们却表现出同意拥立显王为帝的意思,这突然的改变是不是因为完颜兀赤的死亡?萧牧远平静道:“蓝将军,国不可一日无君,显王是正宗的皇室血脉,放眼大康境内。唯有他才有资格登上帝位。”他地目光转向虚翰良,此前萧氏与梁氏在显王称帝以上已然达成默契,这种时候需要梁氏一方站出来支持自己的提议。
虚翰良低声道:“我此次前来东都之前,平南王特地交代,显王称帝之事还请王爷稍后再议!”
萧牧远呵呵笑了起来,他边笑边点头,心中暗骂梁靖那个老畜生出尔反尔,这次的会谈本来就是以显王登基为主题,现在他们两家竟然一致反对显王登基。看来彼此想要顺利结盟没有那么容易。他转向蓝落道:“蓝洛军既然不同意立显王为帝,是不是心中还有更好的人选?”
蓝洛摇了摇头,反问道:“王爷以为这大康还是过去的大康吗?”
萧牧远静静望着蓝洛,两人从对方的目光中似乎都已经猜到了对方的心思。彼此却都沉默了下去。
梁轩宇却突然叫道:“哪里还有什么大康?大康已经亡了,一个灭亡的大康自然不需要什么皇帝!”
虚翰良暗自叹息,这梁轩宇当真不成气候,这件事虽然大家心知肚明。可是却没有人主动点破,想不到仍然被他说了出来。
蓝洛叹了口气,轻声道:“梁公子,咱们都是大康的臣子。你这样说话是不是有对大康不敬之嫌?”
梁轩宇瞪大双眼道:“听蓝将军地意思,你才是忠心不贰的臣子,既然如此。当初那些乱贼攻入康都之时。你们蓝大将军为何拒不发兵?眼睁睁看着康都沦陷。皇上最需要你们的时候你们又在哪里?”
蓝洛目光一凛,他冷冷道:“平南王也未见有任何动作!”
梁轩宇道:“我仍然记得。当初皇上下诏调遣蓝大将军前往平乱,蓝大将军反而将前往接管雁门关的司马雄杀了,这件事却不知又为了什么?”
蓝洛拍案怒起,双目冷冷看了看梁轩宇,向萧牧远抱拳道:“话不投机半句多,蓝洛还有要事,今日先告辞了!”他大步向永和殿外走去,任凭身后萧牧远如何呼唤终未回头,周龙山向萧牧远歉然一笑,也随着蓝洛走出。
两人走出永和殿外,彼此目光相遇,都流露出一丝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地笑容。周龙山悄然向蓝洛竖起了拇指,选择这个时候离开的确是一招妙棋,东都的形势变得对他们越来越有利,开始他们前来是为了解决禁盐令之事,可是随后龙渊的出现,已经让禁盐令变得并不是那么重要,而后又发生女真国三王子被杀地事情,他们从会谈之前的被动已经悄然转为主动。
萧牧远心中实则愤怒到了极点,可是当着梁轩宇和虚翰良的面又不好发作。
虚翰良也站起身来:“王爷,我们也回去了!”
萧牧远慌忙道:“两位留步,咱们商量一下舍妹和梁公子的婚事!”
虚翰良微笑道:“王爷一直还没有给我回复呢!”
梁轩宇对这桩婚事显得并不是那么热心,他也清楚自己和纵雪联姻只不过是双方政治上地需要,不过既然爷爷让他做好这件事,他也只能遵从。
萧牧远道:“我问过娘亲和妹子的意思,她们都答应了。”
虚翰良笑道:“如此甚好,日后我们双方更是亲上加亲!”他用手肘捣了梁轩宇一下,小声道:“轩宇还不快见过你未来的大舅!”
梁轩宇勉为其难地向萧牧远拱了拱手。
萧牧远热情地拍着他地肩膀道:“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不必那么客气!”
虚翰良道:“王爷,有几句话我想单独对你说。”
萧牧远点了点头,梁轩宇早已呆得气闷,他倒也识趣,向二人道:“你们聊着,我出去在你这新宫内随处走一走转一转。”
萧牧远微笑道:“梁兄弟请自便!”因为两家地姻亲关系初步定了下来,他对梁轩宇的称呼也亲近了许多。
虚翰良看到梁轩宇走后,方才向萧牧远道:“王爷勿怪,平南王让我转告你,他已经作出决定,不会拥立显王为帝。”
萧牧远没有说话。
虚翰良又道:“梁公子虽然年轻气盛一些,不过他有句话没有说错。大康已经亡了
地天下已经不需要什么皇帝。”
萧牧远过去和虚翰良同朝为官,对此人有着相当地了解,知道虚翰良还算得上一个厚道人,微笑道:“若然我坚持要拥立显王为帝呢?”
虚翰良道:“相信王爷不会做出如此不智的事情,在我临行之前,平南王还说过一句话,天下大势已然注定,王爷若是真有诚意。便要面对眼前的现实。”
萧牧远低声道:“平南王的意思是大康已经亡了?”
虚翰良叹了口气道:“王爷认为大康还在吗?”
萧牧远抿了抿嘴唇,向前走了一步,许久方才低声道:“虚大人,这件事容我考虑考虑再说!”
虚翰良道:“在王爷做出最后决定以前。有句话我还是先说出来,平南王对于这次的和谈相当看重,需知当务之急并不是我们三家之间的内斗,而是共同联手稳定局势。争取早日将乱贼肃清。”
纵雪独自站在龙岩溪前,默默望着那澄澈的溪水,眼前却浮现出龙渊的面庞,她轻轻咬了咬下唇。用力闭上了美眸,短短的几天之内,无忧无虑地时光已经离她远去。就在她刚刚决定接受未来的命运之时。龙渊却偏偏在这个时候向她表白。一颗芳心已然陷入混乱之中,她从未有过这样的经历。被龙渊强吻之后,甚至没有感到生气,所感到的只是羞涩和心跳,难道自己当真喜欢上了龙渊?
美眸凝望水中地倩影,纵雪俏脸之上流露出一丝羞涩。
身后忽然响起一个陌生的声音:“小姐,请问你可是纵雪姑娘?”
纵雪有些惊慌的向后望去,却见一名相貌英俊的男子站在那里,脸上带着淡淡地笑意,这男子正是在新宫内无聊游荡的梁轩宇,他看到这美貌少女一个人形单影只的站在龙岩溪前,忍不住走了过来,从纵雪的穿着打扮来看已经猜出她地身份定然不凡,所以才会有此一问。
纵雪轻轻点了点头,有些迷惘的看着梁轩宇道:“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梁轩宇心中大喜,想不到误打误撞当真遇到了自己的未婚妻,看到纵雪清丽绝伦,单纯可爱,一颗心喜不自胜,能够娶到如此美貌地小佳人,这次地东都之行没有白费,他脸上地表情愈见开心,向前走了一步道:“纵雪,你连我都不认识吗?我叫梁轩宇,是你未来的夫君……”他看到纵雪美貌,恨不能将她现在便拥入怀中恣意爱怜一番,眉眼之中不由得流露出一股轻佻地味道。
纵雪芳心一震,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颤声道:“你……你来这里做什么?”
梁轩宇笑道:“我只是在宫中随便转转,却想不到遇到了你,看来我们真的有缘!”
他的目光让纵雪感到有些不安,她轻声道:“对不起,我还有事,先告辞了!”转身匆匆想要离开这里。
梁轩宇看她要走,还以为是女孩儿家初次见到未婚夫而感到害羞,大步追了上去,微笑道:“纵雪,咱们很快就是夫妻了,趁着这次机会,说说话也好!”
纵雪看他追来,心中越发感到惊慌,快步向前跑去。
梁轩宇笑道:“你不用害羞嘛!我只是和你说说话,没有其他的意思……”
冷不防从假山后一个身影冲了上来,手中的木棍狠狠打在梁轩宇的后脑勺上。“你这混……混帐……竟然敢……欺……欺负……纵雪……”,突然发动袭击的乃是显王龙玄骄。
梁轩宇正在意乱情迷的时候根本没有留意到周围变化,再加上龙玄骄是突施袭击,这一棍打了个正着。梁轩宇痛得惨叫了一声,捂住后脑勺,鲜血沿着他的手指缝缓缓流了出来。
龙玄骄又是一棍砸在他的手臂之上,梁轩宇从开始的惊慌之中迅速镇定了下来,当他看清眼前是个穿着华服的胖子,不禁勃然大怒,一把抓住棍稍,抬起右脚狠狠踹在龙玄骄的小腹之上,将龙玄骄踹得仰面倒在地上。
梁轩宇扬起木棍劈头盖脸地向龙玄骄砸去,那龙玄骄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勇敢和强悍,从地上爬起来不顾一切的冲了上去,搂住梁轩宇的双腿。
梁轩宇怒吼道:“死肥猪,给我放开!”他一肘向下击中龙玄骄多肉的后背,他动了真怒,出手毫不留情,打得龙玄骄脸色都变了。
纵雪觉察到后方的变化,转身一看,花容失色,拼命向他们两人跑了过来,尖叫道:“快快住手!”
梁轩宇被打得火起,在纵雪面前更不想丢半分面子,他扬起木棍砸在龙玄骄的后背之上,木棍在全力挥击之下从中断成两截,龙玄骄剧痛之下,张开大嘴一口咬在梁轩宇的手臂之上,痛得梁轩宇也是大声嚎叫,两人此时满脸是血,死命纠缠在一起好不吓人。
纵雪哭喊着想要分开他们,龙玄骄反反复复道:“谁都不……不可以欺负……纵雪……”
梁轩宇摸向腰间的匕首,他心中杀机已起,要不顾一切的夺去这胖子的性命。
匕首刺向龙玄骄肋间的时候,却被一只强劲有力的手掌牢牢握住,梁轩宇愤然抬起头来,却见一位身穿玄色武士服的年轻将领来到了他们的身边,冷冷道:“想在这里行凶吗?”
纵雪美眸含泪,惊喜万分的叫道:“二哥!”
牧野虎目之中流露出逼人寒光,看得梁轩宇不禁内心腕被萧牧野捏得好不疼痛,强忍着没有叫出声来,额头上冷汗却已经簌簌落下
萧牧野放开了梁轩宇的手臂,却见龙玄骄趴在地上喘着粗气,脸上满是鲜血,显然伤的不轻,纵雪一边哭一边将龙玄骄从地上搀扶了起来。
梁轩宇身上的衣袍也已经被鲜血染红,他向后退了一步,冷冷看着萧牧野道:“这便是你们萧家的待客之道吗?”
萧牧野并没有理会他,转向纵雪道:“纵雪,你先送陛下去处理一下伤口,这里交给我!”
梁轩宇这才知道偷袭自己的大胖子竟然是萧氏拥立为帝的显王,心中一阵懊恼,看来自己刚才肯定要白白挨打了。
萧牧远和虚翰良听到动静带着十多名侍卫从远处赶来,看到站在那里的萧牧野,萧牧远心中吃了一惊,他根本没有想到二弟会突然回到康都,而且又出现在新宫之中,再看梁轩宇浑身是血的样子,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脸色阴沉的问道:“二弟,到底怎么回事?”
萧牧野淡然笑道:“我也是刚来,其中的原因我想梁公子最清楚!”
梁轩宇恨恨点了点头道:“你们萧家想拥立的皇帝便是那个傻子吗?真是笑话!”他拂袖而去,竟然不向萧牧远兄弟二人告辞。
虚翰良唯有暗自苦笑,向萧牧远拱了拱手。跟着梁轩宇离去。
萧牧远看着这位突然出现在新宫的兄弟,心情顿时变得沉重异常,他自然清楚,萧牧野在这种时候出现绝非偶然,从北疆到东都并不是一天两天能够赶到地,看来他早就做好了返回东都的准备,而且一切都安排的如此周密,途中没有透露出任何的风声,这次的回归也没有任何的征兆。
他挥了挥手。示意周围侍卫退了下去,然后上前握住萧牧野的双手,情真意切道:“好兄弟,你总算回来了!”
萧牧野从大哥的脸上并没有找到任何作伪的成分。可是他心中仍然充满了疑惑,大哥地心中未必真的会这么想。
两兄弟走入不远处的洗砚斋中,关上房门,萧牧野躬身赔罪道:“大哥。牧野擅离北疆,还望你降罪!”
萧牧远拍了拍他的肩头:“二弟,你这是什么话,这两天我无时无刻不在盼你回来!”
萧牧野低声道:“我今日才到东都。立刻便听说了完颜兀赤被杀地消息。”
萧牧远点了点头道:“梁氏、蓝氏,原本已经答应拥立显王为帝,可来到东都却突然改变了念头。现在完颜兀赤一死。他们以为我们萧家和女真人之间的一战难以避免。更向我们摆出居高临下的态势,在和谈之中便被动为主动。意在向我们施压,从而提出更有利他们的条件。”
萧牧野冷笑道:“他们只怕忘了,这中原不仅仅是我们萧家自己地,唇亡齿寒,若是我们萧家出了什么事情,他们也没有几天的好日子可过。”
萧牧远道:“在他们看来,完颜兀赤被杀之事,只是我们萧家自己的事情,现在若是跟我们联盟,等于雪中送炭,好像施舍我们萧家一样。”
萧牧野冷冷道:“去***,便是没有他们两家,我一样可以将女真地大军阻挡在北疆防线之外!”
萧牧远忽然想起完颜兀赤之前曾经暗示他,萧牧野和女真大王子之间有所默契之事,心中不由得又是一沉,微笑道:“二弟真有信心吗?”
萧牧野点了点头道:“大哥放心,咱们的兵力在北疆已经布防完毕,那女真人来多少,我便杀他多少。”
萧牧远却叹了一口气道:“二弟,有句话,我一直都想对你说……”
“大哥请讲!”
萧牧远道:“你离开东都的这段日子,我始终都有一种透不过起来地感觉,肩上地这副担子太重,压得我就快要窒息过去,看来我真地没有那个本事领导萧氏。”
萧牧野愕然道:“大哥你为何要突然说这些?”
“牧野,今日我忽然明白,当初拥立显王为帝,乃是一招错棋,无论是蓝循还是梁靖,他们都不想承认一个被我们控制的傀儡皇帝,梁轩宇今天说了一句话点醒了我,他说大康已经亡了,一个灭亡地大康自然不需要什么皇帝。”
萧牧野怒道:“他算什么东西?一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败家子而已!”
“虽然如此,可是他的这句话倒是说出了他们两家的心声,大康的确已经亡了,咱们想要和梁氏、蓝氏联盟,就必须承认这一点。”
萧牧野心中暗道:“大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若是承认大康败亡,显王在他们的手上便已经没有任何的利用的价值,等若承认天下三分,每块土地都会拥有自己的王者,难道他想称王?”
萧牧远道:“牧野,我想从摄政王的位置上退下来,这萧氏当家人的位置理当你来坐!”
萧牧野心中暗暗猜疑,大哥说出这番话莫不是在试探自己?他用力摇了摇头道:“大哥,当初爹爹遗书之上便让我辅佐你,你是萧家的老大,自然要担负起振兴萧家的责任,这种时候你为何老是说出这番丧气话来?”
萧牧远眼圈发红,他几乎就要掉下泪来,忽然他竟然屈膝在萧牧野的身前跪了下去。
萧牧野大骇,慌忙也跪了下去,扶住他的双臂:“大哥,你做什么?”
萧牧远含泪道:“牧野,咱们兄弟这许多年,我从未求过你任何事,今日你一定要答应
说我没用也罢。说我无能也罢,这萧氏的担子我一日去了!”
萧牧野看到他地神情不似作伪,可是心中仍然半信半疑。
萧牧远道:“自从我做了这个摄政王,娘疏远了我,纵雪因为联姻的事情,心中一定怨我,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讨厌,这样的日子我就连一天都过不下去,牧野。就当我求你,你帮我这一次好不好?”
萧牧野叹了口气道:“大哥,你起来说话!”
萧牧远道:“你若是不答应我,我便跪死在你面前。绝不起来!”
“大哥,你记不记得爹遗书上所说的话?让我们兄弟联手振兴萧氏,难道你打算就这样放弃吗?”
萧牧远摇了摇头:“牧野,这位置根本不适合我。我心中最大的愿望便是能够守在娘身边尽孝,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如果硬要逼我继续在这个位置上呆下去,只怕我很快就会崩溃。你只有我这一个大哥,难道你真的忍心眼睁睁看着我死在压力之下吗?”
萧牧野低声道:“大哥,眼前正是我们萧家最为困难的时候。即便是你想退下来。也要等渡过这道难关再说。你放心,再重的重担有我和你一起承担。再大地风雨我们兄弟一起共同渡过!”
“二弟!”萧牧远颤声叫道,两行热泪再也控制不住,从他的双目之中缓缓滚落。
****
看着被打得鼻青脸肿的龙玄骄,纵雪忍不住落泪,她轻声道:“你根本打不过他,为何要突然冲出来?”
龙玄骄虽然浑身上下无处不疼痛,可是有纵雪在他身边心中却感到无比的满足,心中暗暗道:“便是为纵雪死了,也心甘情愿!”
纵雪为龙玄骄处理完伤口,目光望向窗外不由得呆呆出神。
龙玄骄看出她有心事,低声道:“你……你……在想什么?”
纵雪轻声叹了口气道:“我在想一个人!”
龙玄骄小心翼翼道:“想谁?”心中却暗暗祈祷,千万不要想梁轩宇那个混蛋。
纵雪叹了口气道:“你不认得他,说了你也不会知道!”
龙玄骄也叹了口气道:“你……你……难道……不……不……把我当成朋友……?”
纵雪摇了摇头道:“怎么会?在我心中不但把你当成朋友,而且已经把你当成我地亲哥哥一样。”
龙玄骄激动地眼圈都红了起来,他结结巴巴道:“我……我好开心……你……你……”一时间他想不出合适的话语来表达此刻的心情。
纵雪道:“不知为了什么,我心中总是想着他,可是我却知道不应该再见他!”,想起龙渊的模样,纵雪明澈地美眸之中涌出晶莹的泪光。
龙玄骄并不明白纵雪所说的是什么意思:“你……你……既然想……想着他,为何又不……不想见他?”
“我不知道,再过一段时间,我就要离开东都,只怕今生今世都不会再回来……”说到伤心之处纵雪不禁怆然泪下。
龙玄骄大惊失色道“为……为……为何要离开?”
“因为我要嫁给梁轩宇,就是跟你打架的那个!”
“不要……他……他是坏人!”龙玄骄地双目中流露出惊恐的光芒,在他看来梁轩宇无疑是最让人憎恶的家伙。他紧张地挥舞着双手:“千万不……不要……”
纵雪露出一个凄凉地笑容:“今日见到梁轩宇之后,我方才知道原来心中想着地全都是他……”
龙玄骄看着纵雪泪流满面的俏脸,不觉已经痴了……
***
宋京石低声道:“他当真这样说?”
萧牧野点了点头道:“不错,大哥亲口对我这样说!”
“你信他?”
萧牧野摇了摇头:“他从登上摄政王位置地第一天起,就应当清楚自己肩负的责任,现在才这样说,显然并不是出自真心。”
宋京石叹了口气道:“牧野,还好你能看清这一点。”
萧牧野道:“萧氏的军权全都掌握在我的手中,东都的重臣多数都站在我的一方,现在梁氏、蓝氏不同意拥立显王为帝,女真国的三王子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被人杀死,有件事可以肯定,如此错综复杂的局面,大哥他的确应付不来。”
宋京石道:“完颜兀赤死得蹊跷,我让人查过,完颜兀赤死在前往心瑶行宫的道路之上,而且在他死前曾经和摄政王见过面,可是关于见面的事情,摄政王却只字未提。”
萧牧野道:“我大哥没理由杀他,就算是蓝氏和梁氏也没有理由将他杀死。”
“不错,这件事一定另有他人所为,难道是为了破坏三方会谈,又或者是为了将萧氏陷入窘境之中?”
萧牧野低声道:“完颜兀赤这次前来十有八九是为了和我大哥议和,北疆边境虽然女真人也在增兵,不过他们并没有打仗的意思,据说他们的大汗就快不行了,在这种时候发动战争显然是不明智的事情。”
宋京石道:“当务之急乃是稳定中原的局势,既然蓝循和梁靖都不同意用力显王为帝,我们只能放弃这个想法,将显王这个废物弃之不用。”
萧牧野咬了咬下唇,压低声音道:“难道我们要主动提出三分天下的建议?”
京石点了点头道:“其实蓝循和梁靖都是这个意思,了,大家都是心知肚明,只不过没人愿意主动提起这件事罢了,既然萧氏将他们召集到东都来,干脆就由萧氏提出这件事,以后三方都承认对方的独立地位,彼此间的邦交按照国与国的原则进行。”
萧牧野苦笑道:“想不到兜了一个***终究还是回到这个地方,我们千辛万苦的捧出显王,结果都是白费功夫!”
宋京石道:“萧氏、梁氏、蓝氏已然成为事实上的三国,所不同的无非是称谓而已,三方若能在东都达成共识,至少中原的情况可以在一段时期内稳定下来,我们萧家对外先平息女真国的这件事,对内可以联手他们两家对付盘踞在康都的乱贼,至于其他的事情可以日后再说。”
萧牧野连连点头。
宋京石道:“你大哥既然提出主动让权,那么干脆就趁机将他彻底架空,和谈之后,要马上扫清他身边的那帮党羽,必要的时候……”宋京石的双目之中流露出一丝杀机。
萧牧野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用力摇了摇头道:“他毕竟是我的大哥!”
宋京石道:“他现在的退让是不得已而为之,等萧氏的危机过后,若然让他喘过气来,只怕他不会甘心接受这样的结局。”心中却默默叹息,萧牧野终究不够狠辣,始终抛不开心中的那段亲情。
萧牧野充满信心道:“他没有机会,我相信经过这件事。或许他会彻底死心!”
宋京石意味深长道:“他会不会死心,或许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对了,纵雪地婚事你打算如何处理?”
萧牧野叹了口气道:“这种时候,萧家没必要树立梁靖这个强大的敌人!”
宋京石点了点头,他低声道:“家里面的事情,最好还是让你大哥出面,毕竟……你还是要顾及曦君的感受。”
萧牧野明白宋曦君和纵雪的感情向来深笃,假如她知道自己仍然要坚持将纵雪嫁给梁轩宇。必然会生自己的气,他淡淡笑道:“岳父大人放心,我会处理好这件事。”
宋京石又道:“完颜兀赤不明不白的死在东都,女真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北疆的局势变得空前紧张,你打算何时返回那里?”
萧牧野道:“北疆那里短期内不会有任何的事情,军中我已经安排妥当,应该不会有任何地异动。等东都这边的事情彻底完结,我再返回那里不迟。”
宋京石低声道:“明日我便让人弹劾廖其园,拿他给那帮康都过来的老臣子一个下马威。”
萧牧野微笑着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此次我回来怎么没有见到林恒安?”
“我也有几日没见到他了,不知他在搞些什么?”
门外忽然传来通报之声,却是平南王梁靖的使臣虚翰良到了。
宋京石和萧牧野交递了一下眼神。低声道:“你出去见他。想来这虚翰良必然有要事找你。我和他过去有些交情,现在反倒不太方便介入。”
萧牧野点了点头。让人将虚翰良请到书房去等候,马上便前往那里与他相见。
等到了书房,却看到妻子宋曦君正陪着虚翰良说着话儿,两人同时抬起头来,宋曦君笑道:“我和虚叔叔正在谈过去地事情,你们先聊着,我不妨碍你们了。”
虚翰良却道:“萧夫人听听也好,今天我是为了公子和郡主的婚事而来!”
萧牧野和宋曦君都是微微一怔,萧牧野缓缓坐了下来,微笑道:“这件事不是大哥已经定下来了吗?虚大人还有什么想法?”他心中却暗叫不妙,该不是因为梁轩宇今日在宫内挨打,恼羞成怒想要退了这门亲事吧。
虚翰良微笑道:“其实我这次临来之前,王爷曾经嘱咐过,尽量促成梁公子和郡主见面,若是两人感到投缘,干脆就在东都将婚事办了,让他们小两口一起返回南郡。”
萧牧野微微一怔,这种事情当真是闻所未闻,虽然他们萧家已经答应了梁氏的联姻请求,可是这婚礼之事却半点马虎不得,这东都乃是纵雪的娘家,难道这婚事要娘家人出头给他们办吗?平南王地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萧牧野还没有说话,宋曦君却忍不住了:“虚叔叔,难不成平南王连这顿喜酒都请不起吗?”
萧牧野听她语气不善慌忙道:“曦君,不得无礼!”
宋曦君怒道:“照我看这婚事不成也罢!”
虚翰良笑道:“萧夫人好大的火气,难得他们两个孩子相互看着喜欢,反正都是要成夫妻,这婚事在东都办还是在南郡办还不是一样,再说,平南王对他这个孙子向来疼爱的很。”
萧牧野顿时明白,在东都马上完婚肯定是梁轩宇自己地意思,这家伙八成是看到纵雪美貌,所以恨不能马上将她娶入家门,所以才让虚翰良前来提这样的要求,想到这里萧牧野不慌不忙道:“其实这件事我做不了主,虚大人还是去问问我大哥。”
虚翰良低声道:“实不相瞒,王爷那里我已经问过了,他说一切全都照您的意思办!”
萧牧野呵呵笑了起来,虚翰良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有些发愣地看着他。
萧牧野许久方才止住笑声:“虚大人说地不错,这婚事在东都办还是在南郡办地确都是一样,不过若是在东都为他们完婚,我想梁公子虚得按照我们萧家的规矩
都住上一个月方可离开!”
虚翰良微微一怔,萧牧野这么做分明是将梁轩宇当成了驸马般看待。其实如果不是梁轩宇逼他,无论如何他都不会上门提起这件事。
萧牧野道:“虚大人不必多想,我也没有其他地意思,纵雪乃是我们最小地妹子,让她婚后在东都多住一月,一来是让娘亲放心,二来是让她为我们死去的爹爹尽些孝道,仅此而已。”
虚翰良虽然老实,可是也能够猜到萧牧野的意思。这一个月肯定是萧家最难熬的日子,内部的危机暂且不说,单单是完颜兀赤被杀之事已经让他们的边境岌岌可危,梁轩宇和纵雪成亲等于将梁氏和萧氏捆在了块儿。这萧家的事情,梁氏一定要尽力。
他低声道:“有句话我还想问问将军,关于拥立显王为帝之事……”
萧牧野果断道:“大康已经亡了,龙氏皇族已经从这片江山之上抹去!明日我就会让显王从新宫中搬出去!拥他为帝之事。我们再不会提起!”
虚翰良想了许久,方才点了点头道:“我答应你!”他之所以答应萧牧野的这番要求,是因为平南王梁靖特地交代,只要萧氏打消拥立显王梁轩宇为帝的念头。顺利联姻之后,其他地问题都可以商量,也就是说平南王梁靖对此次和谈有着相当的诚意。
萧牧野心中大喜。想不到和梁氏之间的障碍如此轻易便已经扫除。他微笑道:“自此以后。萧梁两家缔结姻亲,永无纷争!”
*****
宋曦君却已经默默离开了书房。独自来到后院树林之中,望着从空中轻轻荡荡飘下的一片片枫叶,美眸已然湿润了,不知为何,萧牧野刚才地表现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陌生。她原本以为萧牧野会帮助纵雪,却想不到萧牧野在这件事的处理上竟然和他大哥惊人的一致。
宋曦君轻声叹了一口气,身后响起熟悉地脚步声,萧牧野踩着落叶向她走来。
宋曦君并没有回头,冷冷道:“牺牲纵雪,难道当真可以换取萧氏的安宁吗?”
萧牧野低声道:“纵雪是我妹子,我比任何人都要疼爱她!”
宋曦君霍然转过螓首,美眸之中已经充满泪光:“谁会相信?”
萧牧野抿起嘴唇,眼角的肌肉却因为痛苦而抽搐了一下:“曦君,我没有其他的选择,这一连串地事情对我们萧氏极其不利,萧氏必须与梁氏联盟,假如因为这件事而得罪了平南王,我们的处境将更加艰难。”
宋曦君道:“假如你们的大业必须用女孩子地幸福来换取,我看这样地大业成与不成都没有任何地意义!”
萧牧野摇了摇头道:“你是女人,你不会懂!”
“我怎会不懂?今日你为了联盟梁氏,可以将自己最疼爱的妹子送出去,他日,若是别人拿我做交换条件,你会不会也将我送出去?”
萧牧野怒吼道:“住口!”
宋曦君和他无畏地对视着:“我嫁你之前,便将你视为我心目中的英雄,今日我方才发现,你只是个懦夫!”
萧牧野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愤怒,他扬起手来狠狠给了宋曦君一个耳光,打得宋曦君摔倒在地上,鲜血沿着宋曦君的唇角缓缓流出,她的目光变得凄凉而冰冷,却没有流泪,用手背缓缓擦去唇角的血痕,轻声道:“你甚至连一个男人都算不上!”
萧牧野的愤怒被彻底点燃了,他冲上去抓住宋曦君的肩膀,将她狠狠压在地面上,嘴唇吻住宋曦君的樱唇,宋曦君用力将俏脸扭到一旁,她的反抗更激起了萧牧野的愤怒,他的大手探入宋曦君的长裙内,粗暴地揉搓着她娇嫩的肌肤,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喉头发出野兽般的嘶吼:“我这就让你知道……我要让你知道……”,他感到高涨的情欲几乎就要让他爆炸,可是却找不到宣泄的出口,他撕扯着宋曦君的长裙,看到妻子雪白的肌肤裸露出来,目光中布满了血丝,他的身体激动地微微颤抖,可是他却清楚的感觉到自己身体的某一部分仍然死气沉沉,它仿佛从来都不属于自己。
宋曦君似乎放弃了反抗,她静静躺在落叶之上,目光呆呆的仰望高远的天空,思绪似乎已经随着浮云飞到了天外。
萧牧野抚摸着妻子诱人的娇躯,可是英俊的面庞却变得越发的扭曲,他猛然趴了下去,用牙齿撕咬着宋曦君的肩头,直到他感受到唇齿间的血腥和咸涩,方才抬起头来,狠狠抓住宋曦君的头发,伸手想要打她,可是看到宋曦君冷漠的俏脸,他的手又慢慢放了下去:“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血液中的情欲渐渐冷却了下去,他摇摇晃晃站起身来:“我知道,你一直都看不起我,所谓的恩爱只是在外人面前做做样子,在你心里面一直都看不起我……”
宋曦君摇了摇头:“我既然成为你的妻子,便已经接受了你的一切,是你自己看不起自己!”
萧牧野点了点头,失魂落魄般向后退了两步:“不错!是我自己看不起自己,我不是男人……我连一个男人都算不上……”他摇摇晃晃向远方走去。
宋曦君看着他的背影,只觉着柔肠寸断,两行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宛如决堤般从美眸中狂涌而出。
连你也要走?”纵雪望着前来道别的龙玄骄惊声道。
龙玄骄点了点头:“今天……天……你……你二哥让人……来……来过……说……说……不要我……我做……做皇帝了,让我……回……回……王府……他……他说……不再……管……管我了……”想到自己终于可以离开这座牢笼般的新宫,龙玄骄的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可是想起走后再也见不到纵雪,却又感到说不出的惆怅。
纵雪幽然叹了口气道:“以后,我连个说话的朋友都没有了。”
龙玄骄急切道:“你……你……要是……不……不想我……我走……我便留下!”
纵雪摇了摇头:“你留在这里只会受委屈,快离开这里吧,恭喜你了,再说过几天,我就要嫁给那个梁轩宇,你就算留下来,我们以后也无法见面了。”
龙玄骄急得眼圈都红了“可……可……你不……不想……想嫁给他……为……为什么……还……还要……答应?”这个问题他已经不止一次问过纵雪。
纵雪凄然一笑,轻声道:“可不可以帮我做一件事?”
龙玄骄用力点头。
纵雪将一卷长轴递给龙玄骄:“你去城南的鸿雁客栈,把它交给一位名叫王远镇的公子!”俏脸却不禁有些红了。
龙玄骄道:“我……我……这就送……送过去……”他已经失去了利用的价值,萧氏兄弟也撤去了对他地监视。现在已经可以自由进出新宫,明天就会搬回王府。
龙渊在就快天黑的时候方才返回客栈,等到了客栈方才知道有人在这里等了自己整整一个下午,当他看清来找自己的人竟然是显王龙玄骄不由得微微一怔,他实在想不出这位老兄怎么会找到自己,缓步来到龙玄骄面前道:“这位兄台找我?”
龙玄骄点了点头,他双手仍然牢牢抱着那幅长轴:“进屋……屋里说……”
龙渊心中暗笑,不知道他手里拿得什么宝贝,竟然如此看重。他向狄惊雷和秦晖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们在外面等着,自己则带着龙玄骄来到房内。
两人进入房内,龙玄骄反手将房门插上。目光上下打量着龙渊,过了许久方才道:“你……你……你是王远……远镇?”
“不错!”龙渊点了点头。
不知为了什么,龙玄骄从龙渊的眼神中感到一种极其熟悉的感觉,他说不出为了什么。只是感觉到一种亲切感,觉得眼前的这位王公子应当可以信任。他将长轴郑重其事的交到龙渊手中:“她……让……让我给……给你的……”
龙渊不禁莞尔,这位老兄当真糊涂的可以,到现在也没有说清到底是谁让他将这幅长轴送来地。龙渊也懒得问他。解开包在长轴外面的灰色绸缎,徐徐展开那幅长轴,却见长轴之上画着一位秀眉微颦。清丽绝伦的少女。不是纵雪还有哪个?画卷上的题跋却是一首易安居士地词——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物是人非事事休。流。闻说双溪春尚好,也拟泛轻舟,
龙渊内心忍不住颤抖了一下,他仿佛看到纵雪流满泪水的俏脸,画卷之上,还有两点早已风干的泪痕,龙渊的指尖轻轻触在那泪痕之上,内疚之情油然而生,凭心而论,他对纵雪所做地一切并非处于男女之间的情爱,而是抱有其他的目的,可是却在无意中已然触动了纵雪少女地情怀,从这画卷上能够看出纵雪已然对自己产生了情意,在眼前的处境之中,这可怜的女孩不得已接受命运地同时,却又将最后地希望放在了自己身上,龙渊沉默了下去,自己为何要扰乱她原本宁静地芳心,想要利用她来打击萧氏和梁氏的想法是不是太过卑鄙?
龙玄骄目不转睛地看着龙渊,他越看龙渊越是觉着熟悉,他生性愚鲁,看事情的角度自然和他人不同,普通人见到陌生人之时首先观察的乃是别人的外貌形容,然后才留意到举止动作,龙玄骄看人却是从眼神和细微的神态,他慢慢向龙渊走了过去,突然一把拉开了龙渊右边的衣袖。
龙渊微微一怔,不知道这位糊涂王兄又玩什么把戏?龙玄骄的目光落在龙渊的右肘后,那里有一道疤痕,他记得清清楚楚,这道疤痕是几名皇子聚在一起玩耍之时,龙渊从宫墙上失足落下摔伤,其他人即使知道,这种小事也很快就会忘记,甚至连龙渊自己都已经淡忘了这件事。唯有龙玄骄思维和一般人不同,他想要记住的事情终身都不会忘记。
“你是皇上……你……你是……是我……我兄弟……”龙玄骄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热泪滚滚而下。
龙渊一时间呆在那里,他根本想不通这糊涂皇兄是如何认出了自己,他迅速反应了过来,笑道:“这位大哥说笑话吗?”
龙玄骄激动万分,他牢牢握住龙渊的双臂道:“兄……兄弟……你……你瞒得过……过别人……却……却……却骗……骗不了……了我……你……虽然……样子……变……变了……可是你……你的举止……神态……你手臂上……上的疤痕都……都没有……没有改变……你……你化……化成灰……我……我都认得!”
龙渊暗自苦笑,想不到这位糊涂皇兄竟然有这样的本事,这件事可谓是大大的不妙,若是被他将自己的身份泄露出去,只怕在这东都之中要危险重重了。
龙玄骄道:“咱……咱……们……们兄弟之中,只有……有你待我……最……最好……”
龙渊心中暗道:“怎么办?他认定了我就是龙渊。难道我要将他困住吗?”他和龙玄骄毕竟是骨肉亲情,杀他的念头稍闪即逝,心
拿定主意,还是先将这位糊涂大哥拿住,将他找个偏来再说。
龙玄骄含泪道:“兄……兄弟……你……你为何不认我……你……你生我气了吗?我……我……我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事情……不该……害……害怕……他们威胁……不该当……当什么……皇帝……”
龙渊看到龙玄骄真情流露地模样,心中感到一暖,毕竟这是他的哥哥,他轻轻拍了拍龙玄骄的肩膀:“你先坐下,有什么话。慢慢说。”
龙玄骄经他提醒方才想起自己这次前来的真正目的,他抹干眼泪道:“兄弟……他们……们逼着纵雪……嫁……嫁给……梁……梁混蛋……纵雪很伤心……我……我也很伤……伤心……我……我才知道她……她喜欢的人是……是你……心中……高兴……兴的……很呢……”
他虽然说得语无伦次,好在龙渊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轻声道:“她还好吗?”
龙玄骄用力摇了摇头道:“不好……”他抓住龙渊的手臂。近乎哀求道:“你……你她……她走……我……我不要她……她不开心……”
龙渊苦笑道:“纵雪身在深宫,就算我想带她走,只怕也有心无力!”
龙玄骄双眉紧皱,他忽然想起一个主意:“我……我明日……搬……搬……回……回王府……我……我想个法子……带……带纵雪离开。你……你去王……王府……接……接她……走……再……再不……不要回来……”
龙渊内心剧震,他想不到自己地这位皇兄对纵雪竟然是如此的深情,龙玄骄虽然没有什么本事,却在尽一切努力拯救着纵雪。而自己对纵雪除了出于利用的目的又做过什么?龙渊感到无比惭愧,龙玄骄所说地计划并非没有可能,假如他当真可以带着纵雪离开新宫。自己便趁机带走纵雪。拯救纵雪逃离火坑的同时又对萧氏和梁氏造成了一次深重的打击。这的确是一箭双雕地好事,然而这位糊涂皇兄当真有这样的本事吗?
龙玄骄看到龙渊久久没有说话。以为他还在犹豫,低声道:“我……我虽然……没……没什么本事……可……我……我也是龙姓……子孙……我……我也知道……咱们家的江山……被……被他们吞了……兄弟……我……我只有你这一个兄弟了……你在……在……咱们龙家……便在……我……我永远站……站在你……你一边……”
龙渊双目一热,几乎就要掉下泪来,大手覆盖在龙玄骄的手背之上,他虽然至始至终没有承认过自己就是龙渊,此时地表现却无异于一种默认。
龙玄骄和龙渊双手相握,他点了点头道:“我……我明晨便……便离开新宫……你……你只需去……去王府等……等我……我一定把……把纵雪……带……带到你……你的身边……”
龙玄骄离去之后,龙渊方才将这件事告诉狄惊雷和秦晖,两人都是一惊。狄惊雷道:“他竟然识破了你的身份,这件事地确不妙,若是他向别人说,我们在东都地处境岂不是非常危险?”
秦晖低声道:“公子,不如我去将这个后患清除掉!”
龙渊怒道:“说什么?他是我兄长!”
秦晖有些惭愧地垂下头去,龙渊道:“我小的时候他经常照顾我,为人虽然笨了一些,可是并没有任何地歹心,这世上我的亲人本就不多,这样绝情的事情,我做不到!”
狄惊雷道:“可是万一这件事要是暴露了怎么办?”
龙渊低声道:“我们马上离开这里,换一家客栈安歇,以他的为人应当不会乱说,而且现在他已经失去了利用的价值,马上就会从新宫搬出来,没有人会留意到他。”
秦晖和狄惊雷同时点了点头,秦晖道:“我刚才留意过,并没有人跟踪他前来。”
龙渊道:“这两天耶律锋那边有没有什么动静?”
秦晖摇了摇头道:“他伤势恢复了一些,已经勉强能够走路,不过完颜兀赤之死对他的打击很大,情绪十分低落。”
龙渊道:“想要破坏萧氏和梁氏的联盟,我必须带走纵雪。”
“可是你要是将她从东都带走,势必会掀起一场暴风骤雨!”
龙渊冷笑道:“有什么好怕?想破坏两家联盟的不仅仅是我一个。”
狄惊雷道:“照我看,还不如杀了那个梁轩宇,一了百了,干脆利索!”
龙渊叹了口气道:“事情若是那么容易解决才好,杀掉梁轩宇势必让萧氏陷入绝境之中,就算他们两兄弟再大的本事,萧氏在女真人和梁氏的共同夹击之下也难以保全,我比任何人都想灭掉萧氏,可惜现在并没有到对他们赶尽杀绝的时候,灭掉萧氏只会让其他两家趁机坐大,缺少了相互间的制衡,对我日后的大业毫无帮助。”
狄惊雷道:“所以你只想他们矛盾重重,彼此间钩心斗角,却不要他们立刻拼上一个你死我活?”
龙渊微笑道:“主要是我们根基未稳,他们现在拼起来,我们却得不到利益,这样为他人作嫁衣裳的事情,我为何要做?”
秦晖道:“就算公子能够成功将纵雪带走,放眼东都城内到处都是萧家的势力,你又有什么办法将她带出去?”
龙渊低声道:“我没有办法,可是有个人一定会有办法!”
渊所说的那个人就是安妙婵。
安妙婵身穿白色长裙,坐在窗前,长裙从中分开一条隙缝,露出她嫩白细腻的美腿,如云的长发慵懒的披在肩头,美眸之中闪烁着柔媚至极的光芒,娇滴滴道:“想不到你居然会亲自登门造访,我还当你心中只记挂着那萧家的小郡主,将人家彻底忘了呢。”
龙渊早已领教过她的厉害,知道此女虽然表现的深情款款,可是心中对自己却没有半分情意,他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在妙婵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低声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我过来,的确是有要紧事求你。”
妙婵娇轻笑道:“咱们两人之间还用得着卖关子吗?只要妙婵能够满足你的地方,一定尽力而为。”
龙渊心头一热,心中暗骂妙婵无时无刻的不在挑逗自己的欲望,微笑道:“我想让你帮我安排一个人出城!”
“什么人?”
“他叫耶律锋,是女真国三王子完颜兀赤的贴身护卫!”
妙婵芳心剧震,惊声道:“怎么?你竟然和女真人搅到了一起?”
龙渊笑道:“只是偶尔救了他的性命,有道是送佛送到西天,我既然救了他,便索性将好事做到底。”
妙婵道:“这件事闹得东都风声鹤唳,想不到完颜兀赤的手下居然还有人活着,你知不知道,到底是哪个杀了完颜兀赤?”
龙渊摇了摇头:“反正不会是我!”
妙婵格格笑道:“那倒未必,说不定你心中恨着萧氏。借着这件事引起女真国对萧氏的仇恨。”
龙渊道:“女真国和萧氏打起来对我有什么好处?只不过是让别人得到利益罢了,妙婵姑娘以为我是傻子吗?”
妙婵悠然叹了一口气道:“其实这件事我反反复复想过,蓝氏和女真此前接触过,他们还期望用女真人牵制胡国,应当不会是凶手,萧氏更不可能,他们没必要在自己地地盘上惹麻烦,梁氏就要和萧氏联姻,也不会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现在想想在东都出现的力量中。最可能杀死完颜兀赤的就是胡人。”她分析的头头是道丝丝入扣。
龙渊暗自佩服妙婵的头脑,却听妙婵又道:“我让人查过拓跋洪烈这几日的动向,完颜兀赤死后,他和手下便搬去了西漠村。”
这件事龙渊也知道。点了点头道:“那又如何?”
妙婵道:“恐怕你还不知道,拓跋洪烈已经离开了东都,现在留在西漠村的只是他的手下而已。”
龙渊笑道:“其实你还忽略了一个人!”
“谁?”
“你啊!”
“我为何要杀他?”
“或许完颜洪烈欠了万花楼地银子,或许妙婵姑娘想将东都这池水搅得越混越好。”
妙婵禁不住格格笑了起来:“你果然是个异想天开的家伙。好吧,我答应帮你将耶律锋送出去,不过你也要告诉我一件事。”她顿了顿方才道:“你三番两次的挑逗人家小姑娘为了什么?该不是抱着破坏萧氏和梁氏联姻的目地吧?”
龙渊笑道:“原来妙婵姑娘这么好奇,难道你没有听说。梁轩宇和纵雪就快在东都成亲,我就是想破坏,也没有机会了。”
妙婵小声道:“很难说。你如此奸猾。说不定早就打定了坏主意!”
龙渊叹了口气道:“过两天。我也要离开东都,这里的一切都让我感到压抑。我巴不得早点离开这个地方。”
妙婵撅起可爱的樱唇,薄怒轻嗔道:“难道人家也不值得你留恋吗?”
龙渊又叹了一口气:“眼看着肥肉却吃不到口,才是让我最为沮丧的事情呢!”
“呸!你好没良心,难道人家在你心中只等于一块肥肉地地位吗?”
龙渊微笑不语。
妙婵道:“今晚我会在东城凌波巷老宅,你带他过来见我就是!”
龙渊之所以将耶律锋的事情委托给妙婵,真正的目的是在探路,看来妙地本事很大,她既然能够将耶律锋送出去,自然也有办法为自己安排退路,龙渊并不担心妙婵会出卖自己,她看上的乃是钟隶铜矿中的东西,在没有得到那件东西以前,妙婵一定会无条件地帮助自己。
他心中已经形成了一个完整地计划,他要一步步将妙婵拖入自己地圈套之内,让她在不只不觉中入局。
龙玄骄的物品装了整整五辆马车,里面多数都是他过去从显王府带来地东西,在外人看来里面无非是一些无聊的玩具,可是龙玄骄却显得异常珍惜。
离开新宫对他而言是件大喜事,他不停的跳来蹦去,显得欢天喜地。
萧牧远和萧牧野兄弟两人并肩站在朝天楼上,眺望着徐徐远去的车马,两人同时摇了摇头,萧牧野道:“这废物只知道玩耍。”
萧牧远道:“管他作甚,再让他过几天好日子!”
萧牧野道:“真应该将他赶到街头,免得白白糟蹋了我们的粮食。”
萧牧远笑道:“牧野,别忘了这里还有不少的老臣子,咱们若是做得太绝,只会让他们心冷。”
萧牧野点了点头道:“大哥,梁氏那边已经没有任何的问题,只要纵雪和梁轩宇成亲之后,两家的关系便更近一层。”
萧牧远道:“女真那边怎么办?”
萧牧野道:“我已经修书,让人日夜兼程送往女真国,答应他们这件事,我们萧氏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而且……完颜兀赤死在东都,我们毕竟脱不开干系,我备了份厚礼,表示诚意!”
萧牧远并不明白
思。低声道:“什么礼物?”
“蛮州,我答应他们,割让蛮州送给他们表示歉意。”
萧牧远点了点头:“女真人应当能够明白咱们地苦衷,不过,蛮州是我们萧氏北疆防线上的重要一环,这样送了出去,只怕会留下隐患。”
萧牧野笑道:“你放心,这只是权宜之计,等到萧氏稳定阵脚之后。我会收回蛮州,更何况他们的大汗就快死了,只怕几位王子正在忙着争夺汗位,哪有精力顾及到我们?”
“还是你有办法!”萧牧远说这句话的时候。内心中感到一种异样的滋味。
萧牧野道:“明日我打算召集蓝氏、梁氏两家重新会谈一次,在拥立显王的事情上,我们已经让出了一大步,我想他们应当表现出一些合作的诚意。”
萧牧远笑道:“想想这些朝政上的事情。我就头大,牧野,你自己看着办吧,对了。你这两日忙个不停,似乎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吧?”
萧牧野微微一怔:“什么日子?”
“中秋之夜啊!”萧牧远笑道:“今晚我答应了娘,咱们兄妹三个全都陪她去吃饭!”
萧牧野深有感触道:“好久没有那么团圆过了!”
“对了。你晚上带着曦君一起过来。我们一家人好好乐呵乐呵。趁机缓和一下跟纵雪的关系……”
萧牧野点了点头,心中却想起宋曦君那日地表现。只怕到现在她仍然没有原谅自己呢。
这时候一名宫女慌慌张张跑了上来,惊慌失措道:“不好了……不好了……”
萧牧野怒道:“什么事情?用得着那么慌张吗?”
那名宫女道:“我刚才去郡主那里,方才发现她不知去向!”
萧氏兄弟二人此惊非可,纵雪无疑是他们计划中最为重要的一环,假如她在此时逃走,和梁氏之间的联姻定然会落空,双方的联盟也有可能会因此而告吹。
萧牧远马上便想起了显王龙玄骄,他低声提醒萧牧野道:“纵雪在宫内没有什么朋友,只是和那个傻子说话多一些!”
萧牧野咬牙切齿道:“如果真地是他从中作樂,我饶不了他!”
两兄弟匆匆向显王府的方向赶去。
龙玄骄将车马全都停在后院,让仆佣将几口箱子搬到了自己的房内,然后将众人全都赶走,事实上就算他不赶,也没有几个愿意给他出力的,原本负责看守显王府地两名老仆也是又老又瘦,看到主人不让干活,乐得清闲,全都躲到前院去晒太阳了。
龙玄骄看了看周围,确信没有其他人在,这才掩上房门,从帷幔后,身穿灰色武士服的龙渊大步走了出来。
龙玄骄又惊又喜,龙渊果然信守承诺依言前来,他上前握住龙渊的手臂,结结巴巴道:“你……你……真的来了……”
龙渊笑道:“我答应了你,自然会来!你这显王府戒备疏松地很,我已经在你这房内等了一个时辰,就快睡着了。”他并没有看到纵雪的身影,低声道:“纵雪呢?”
龙玄骄神秘一笑,他来到身后的那口木箱前,将木箱打开,却见纵雪静静躺在箱内,似乎仍在熟睡。
龙渊惊声道:“她怎么了?”
龙玄骄道:“我……我劝……劝不动……她,只能趁……趁她不留意……将……将她打晕……带了出来……”
龙渊不禁愕然,想不到这位糊涂皇兄关键之时做事倒是果断,看来他并非表面上显露出地那样蠢笨。
纵雪黑长地睫毛轻轻一动,缓缓睁开美眸,第一眼看到地便是龙渊,她惊奇万分的睁大了双眼:“我这是在哪里?”看到龙玄骄,她方才回忆起刚才发生地事情,自己在送龙玄骄的时候,他苦苦劝自己和他一起离开新宫,被她拒绝,想不到龙玄骄竟突然出手把自己打晕。
龙玄骄脸上露出会心的笑容:“纵雪……我……我……把……他……带……带来了……”
纵雪遇到龙渊的目光,俏脸不禁一红。
龙玄骄道:“你们说……说话儿……我……我出去看看……”他转身出去。
龙渊向前走了一步,握住纵雪的柔荑,纵雪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却没有挣脱,小声道:“能够见到你……我便心满意足了……”
龙渊低声道:“纵雪,我带你走,远远离开东都,离开这个让你伤心的地方!”
纵雪美眸一亮,随即又迅速黯淡了下去,她摇了摇头道:“我不可以走,我不可以对不起我娘我哥,我不可以对不起萧家!”
龙渊叹了口气道:“他们早已将你当成了利用的对象,心中哪里还有你这个妹子!”
纵雪含泪摇了摇头:“谢谢你能来见我,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与其他人无关。”
望着纵雪如此纯净的目光,龙渊心中一阵黯然,这女孩外柔内刚,心中决定只怕无法轻易改变,他低声道:“纵雪,你有没有怪过我?”
纵雪自然明白他所说的是什么,俏脸微微一红,点了点头,然后又勇敢地抬起头来:“我想要怪你,可是却找不到理由……”
渊真挚道:“纵雪,给我一次机会,也给你自己一次离开东都,不要成为你哥哥他们利用的工具。”
纵雪咬了咬樱唇:“没有人利用我,没有人逼迫过我……”
房门却突然被推开,龙玄骄气喘吁吁地关上房门,脸色苍白道:“他们来了……快……快躲起来……”
龙渊微微一怔,马上便听到门外传来萧牧野的怒吼:“龙玄骄,你给我出来!”
龙玄骄指向墙上悬挂的山水画卷,掀开那卷轴,后面竟然藏着一道暗门,他拉开暗门,让龙渊和纵雪藏进去,低声道:“无论……发……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要出来……”
刚刚放下卷轴,房门便被暴怒的萧牧野一脚踹开。
龙玄骄站在那里,充满恐惧的看着萧氏兄弟。
萧牧野看了看房内,然后和萧牧远两人逐一将室内的木箱打开,从中并没有找到纵雪的身影,他一步步逼向龙玄骄:“我妹子呢?”
龙玄骄挤出一个僵硬地笑容:“她……她又不是我妹子……我……我……怎……怎会……知道……”
萧牧野猛然一拳打在龙玄骄的小腹上,打得龙玄骄惨叫一声跪倒在地上,萧牧远怒吼:“你说,还是不说!”
龙玄骄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来,萧牧远从一边走了上来,狠狠一脚踢中他的下颌,龙玄骄仰头倒了下去。口鼻之上满是鲜血。
萧牧远怒喝道:“混账东西,你把纵雪藏到哪里去了?”
龙玄骄满脸是血,却呵呵笑了起来,他摇摇晃晃从地上站起,扶着墙壁,怒视萧氏兄弟:“你们……猪……猪狗……不如……竟然……这……这样出卖……自己地妹子……纵雪是我带走的……但是我死都不会告诉你们她……她的下落……”
萧牧野冲上抓住龙玄骄的发髻,狠狠抓住他的头颅连续撞击在墙面之上。
藏身夹墙内的龙渊身躯因为愤怒和痛苦而瑟瑟发抖,他死命搂住纵雪的娇躯,手掌捂住她的樱唇。热泪止不住的落了下去。
龙玄骄仍然大笑着:“你们……当……当我是傻子吗……我虽然没用……可我……我姓龙……我……我地身上留着龙氏的血液……我便是化成厉鬼,也……也不会放过你们……这些奸贼……”
萧牧远怒吼一声,抬脚踹在龙玄骄的胸口,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喀嚓声。龙玄骄地胸骨已经被他踢断。龙玄骄的笑容却仍然未变,他的口鼻之中不断涌出血沫:“我……兄弟……会为我……我报仇……”
萧牧野宛如疯狂般冲了上去,拳头雨点般向龙玄骄的身上打去。
沉闷地击打声打在龙玄骄的身上,却打在了龙渊的内心深处。他恨不能冲出去和萧氏兄弟同归于尽,然而理智却又告诉他,假如他这样走出去,大康便再也没有希望。龙氏便再也没有希望,他清楚的感觉到一柄刀在他地内心深处刺着,又连肉带血的撕开。一寸寸的疼痛着。纵雪地娇躯因为愤怒和惊恐而在龙渊地怀抱中瑟瑟发抖。
龙玄骄嘶声吼叫道:“天佑大康。龙氏不灭!”他地双目中忽然迸射出一股无所畏惧的光焰,他满是鲜血地面庞由于疼痛而扭曲变形。可是他的神情却充满了豪迈与希望,有生以来他还是第一次如此顺利,如此畅快的说出心中所想,原来死亡并非如此可怕!
萧牧远恨恨点了点头,他缓缓从腰间抽出长剑,猛然刺入龙玄骄的胸口。
龙玄骄含笑注视着这柄长剑,仿佛没有感到任何的疼痛,他沾满鲜血的手掌忽然抓住萧牧远的手腕,萧牧远却感到一种莫名地恐惧,竭力摆脱开他的双手,颤声道:“牧野……他疯了……”
萧牧野举起在半空中的拳头也慢慢放了下去,看到眼前的龙玄骄,他似乎在顷刻间丧失了所有的勇气:“我们走!”他们两人迅速离开了房门,向站在门外的武士怒吼道:“给我把这里烧了,烧得干干净净,寸土不留!”
大火包围了整个显王府,浓烟遮蔽了上方的天空,龙渊冲出了夹墙,抱起地上龙玄骄的身体,他的喉头哽咽着,龙玄骄含笑看着他,然后又看了看一旁泣不成声的纵雪,他用力握住龙渊的手腕:“我……我……没给……祖宗……丢人……”
龙渊止不住的泪水一滴滴地落在龙玄骄渐渐失去生命光泽的脸上,他附在龙玄骄的耳边低声道:“大哥……我会照顾好纵雪,这笔账我会让萧家加倍偿还!”
“井……井……”龙玄骄的手臂缓缓垂落下去,唇角仍然带着满足的笑意,龙渊用力抱紧了他的身躯,紧闭双目,面孔贴在龙玄骄满是鲜血的胸膛之上,过了许久方才发出一声压抑至极的痛苦嚎叫。
显王府的大火震惊了周围的街坊,也让在后方街巷等待接应龙渊的狄惊雷和秦晖两人惊恐不已,在大火引燃之后不久,他们便冲入火场。然而在火势没有控制住的前提之下,根本无法救人。
大火在夜色来临之时方才熄灭,天空中下起潇潇秋雨,被大火完全焚毁的显王府更显凄凉,空旷的废墟之上,只有狄惊雷和秦晖两人还在搜寻,他们心中的希望也在一点点褪去。
狄惊雷低声道:“假如我兄弟有任何事,我会拼了这条性命杀掉他们……”他的声音已经颤抖。
身后的瓦砾忽然发出悉悉索索的声响,狄惊雷和秦晖同时转身望去,却见
着已经昏迷的纵雪从瓦砾堆下艰难的爬了出来。
他们几乎不能相信自己地眼睛,第一时间冲了上去。这才发现,龙渊爬出的那堆废墟下,有一眼古井,正是这眼院落中的古井方才让龙渊和纵雪躲过了这场死劫。
秦晖慌忙上前接过纵雪,龙渊的神情极其疲惫,可是他的双目中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坚韧与顽强:“马上离开这里!”
黑暗之中却有六道身影突然闪出,这六名武士全都是萧牧野的手下,显王府大火过后,他们并没有及时离去。一直在留意火场的动向,本来已经打算撤离,却让他们发现火场仍然还有人幸存。
狄惊雷低声道:“今日绝不可放过一个……”
话音未落,龙渊已经抽刀冲了上去。一名武士刚刚举起长剑,龙渊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手中长刀全力劈了下去,竟然将对手地长剑从中劈断。长刀深深劈入对手的额头之中,殷红色的鲜血和白色的脑浆汨汩而出。
声势骇人地攻击让剩下几名武士吓得魂飞魄散,面对龙渊他们几乎失去了继续战斗的勇气,转身想要逃离。
龙渊全速前冲。一刀刺入另外一名武士的后心。
狄惊雷同时发动,手中大剑从一名武士的右肩斜斜劈了下去,将他整个人劈成两半。
秦晖单手抽出腰间短枪。觑定一名武士地颈部猛然投掷出去。枪尖贯穿了那名武士的脖子。带着他的身体钉在地面之上。
仅剩的两名武士惊恐地嚎叫着,他们想要逃走。却被龙渊快步追赶了上去,从身后将其中一人踹倒在地,然后双手举刀全力挥落,将那武士的头颅齐根砍断,最后那名武士看到眼前的惨景吓得一步都走不动,瘫倒在地上。
龙渊举起长刀,一刀刀疯狂地砍在他地身上,血肉混在夜雨中四处翻飞。
狄惊雷热泪盈眶,他从身后冲了上去,牢牢抱住龙渊地双臂。
“放开我!”龙渊大吼道。
狄惊雷死死抱住龙渊:“他已经死了……”
秋雨没完没了地下着,一辆乌蓬马车停靠在凌波巷民宅前方,身穿蓑衣头戴斗笠的秦晖从马车前跳了下来,用力拍响了大门。
过了许久,方才有一个白发苍苍地老者过来开门,他顶着竹笠,挑着灯笼,借着昏黄的灯光观察着门外的来客。
龙渊抱着仍然处在昏迷中的纵雪走了下来,他身上沾满鲜血,在摇曳的灯光下显得形容骇人,那老者情不自禁向后退了一步:“你……”
“我找妙婵!”
那老者四处望了望,确信无人跟踪,迅速将龙渊他们请入院内,门外狄惊雷驾驭马车迅速向远方而去。
老者掩上房门,带着他们走过过前庭,后方是一座四合院落,右侧房内亮着灯光,老者嘶哑着声音道:“主人,他们来了!”
房内传来妙婵娇柔的声音:“让他进来!”
龙渊抱着纵雪推门走了进去,秦晖本想跟进去,却被那老者拦住。
妙婵正坐在灯下看书,听到龙渊的脚步声,她缓缓转过螓首,当她看清龙渊怀中抱着一个少女的时候,不由得微微一怔,脸上妩媚的笑容在瞬间消失。
龙渊向她勉强笑了笑,将纵雪放在床上。
妙婵凑了上来,她已经认出龙渊带来的这位少女竟然是萧氏三小姐纵雪,顿时明白龙渊日间所说的让她安排耶律锋离开东都之事根本就是一个谎言,他的本意就是试探自己,并引自己入局,妙婵芳心中感到一阵愤怒,冷冷道:“你当真好手段,耶律锋何时变成了一个女孩子?”
龙渊低声道:“妙婵姑娘好像很生气?”
妙婵怒道:“她是萧家的小姐,你捅了一个天大的漏子!”
龙渊面无惧色道:“那又如何?”
“你是不是存心将我牵涉到这场麻烦之中?黄远,萧氏和梁氏已经订下婚约,你在这种时候将纵雪带了出来,他们岂会善罢甘休?”
“你害怕了?”
妙婵狠狠瞪了龙渊一眼:“我不会出卖你,这件事我也不会插手,你自己捅得漏子自己解决!”
龙渊冷笑道:“妙婵姑娘以为说出这句话便可以脱开干系吗?既然你想跟我合作,便要拿出你的诚意!”
“你在要挟我?”
“随便你怎样理解!”
“只要我将你带走纵雪的事情告诉萧家兄弟,后果你自己掂量!”
龙渊不屑笑道:“妙婵姑娘想怎样做都可以,不过这件事若是真的暴露,对你只怕也没有任何的好处吧!”
妙婵的目光渐渐软化了下去,无论她愿意与否,都已经被龙渊牵涉到这个麻烦之中,他们现在已经在一条船上,她唯一的选择就是帮助龙渊逃过此次的麻烦,假如事情败露对她也没有任何的好处,她的万花楼在东都也不会有容身之地。
妙婵轻轻叹了一口气道:“你这个冤家,当真是我命中的魔星,我去给你准备热水,今晚你便在这里住下,明日看看动静再说。”
龙渊知道妙婵终于接受了现实,然而内心的沉重却并没有因此而减轻半分,龙玄骄临死前的一幕始终都在他的眼前晃动,他忽然想起今晚是中秋,在这个落雨的中秋,本该是团圆之夜的中秋,却永远失去了他的兄长……
渊静静躺在浴桶之中,水温早已变冷,他整个人就这之中,默默流泪,在龙玄骄为他而死的刹那,他感受到身为龙氏子孙的那份尊崇与骄傲,他的身上不仅仅流淌着龙氏家族高贵的热血,更肩负着每一位龙姓子孙的期望。为了惨死的兄长,他更要好好活下去,他要善待纵雪,他要报复萧氏兄弟,让他们兄弟品尝到失去亲人的那种痛彻心扉的苦楚。
妙婵轻轻叩响了房门:“你有没有事?”,龙渊已经在里面呆了整整一个时辰,却始终没有见他出来。
龙渊如梦初醒般应了一声,他慌忙在水中将脸上的泪痕洗净,擦干身躯,换上专门为他准备的蓝色武士服。走出门外,看到妙婵静静站在那里,身穿黑色长裙,更显肌肤娇艳如雪,手中握着一把红伞,如丝般的细雨仍然在夜空中延绵不绝的飘荡着。
“她受了些惊吓,有些发烧,我哄她刚刚睡下!”
龙渊点了点头,抿起嘴唇看了看阴沉的夜空,看不到月光,也找不到一颗星辰。
妙婵轻声叹了一口气道:“今晚是中秋佳节!我备了两样小菜,一壶薄酒,咱们一起喝上两杯吧!”
烛光下纵雪双目紧闭,黑长的睫毛之上犹自挂着两颗晶莹的泪珠,宛如晨间饱含露水的鲜花。
妙婵看了看纵雪小声道:“若我是你,也舍不得让她嫁给别人。”
龙渊仍然没有说话。拿起酒壶自己斟满了酒杯,默默倾洒在地上。
妙婵看出他神情有异,一概往日妩媚调笑的模样,小声道:“你哭过?”
龙渊双目圆睁看着妙婵,嘶哑着喉咙道:“我为何不可以哭?”
妙婵咬了咬下唇,若是在平时定然会跟龙渊针锋相对地争吵起来,此时却鬼使神差般选择了忍受,拿起酒壶为龙渊重新斟满,轻声道:“你心情若是不好。便少喝两杯,免得伤了身子!”
龙渊仰首将那杯酒饮尽,妙婵又为他倒满,却听龙渊道:“有个人我从未真真正正去珍惜过。当我失去的时候,方才发现他的可贵……”
妙婵望着龙渊在烛光下悲怆的轮廓,一双美眸宛如烟雨般朦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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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牧远和萧牧野兄弟二人对坐在那里,两人的脸色都显得有些苍白。桌上摆放着满满一桌酒菜,两人却都没有动筷的意思。
身为兄长的萧牧远率先打破了沉默,低声道:“牧野,弟媳为何今晚没有过来?”
萧牧野脑海中仍然在晃动着龙玄骄临死前的一幕。直到萧牧远再次呼唤他的名字,他方才从沉思中惊醒过来,低声道:“我从未见到他这个样子……”
萧牧远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心中明白萧牧野口中的他自然指的是显王龙玄骄。他同样忘不了龙玄骄临死前的眼神。这窝囊一辈子地蠢材,在死前竟然爆发出如此的勇气和胆量。仿佛换了一个人一样。
萧牧野道:“他还有兄弟?”
萧牧远愣了愣,随即想起龙玄骄被自己刺杀时的那句话:“兄弟?他哪里还有什么兄弟……”
萧牧野充满迷惘道:“难道他说的是皇上?”随即又摇了摇头道:“可是皇上已经死了……”
萧牧远低声道:“并没有看到他地尸首,也许他从康都逃走也未必可知?”
两人的目光相遇都情不自禁颤抖了一下,萧牧远自行否定了这个念头:“想来是那傻子胡说八道,牧野,纵雪的事情怎么办?咱们虽然暂时瞒过了娘,可是这件事终究还是要被她知道!”
“只要她还在东都,就一定逃不出去。”
萧牧远颤声道:“你说她……她会不会藏在显王府中?”
萧牧野摇了摇头道:“放火之前,我已经让人仔仔细细将整座王府搜了个遍,应当没有任何的疏漏,再说我还留下了几名武士观察王府火场地动向,力求万无一失……”
萧牧远道:“龙玄骄只是一个傻子,这件事的背后是不是有人指使?”
“很有可能,如果这件事有人指使,那么纵雪的出逃极有可能在事先便有了详尽地计划。”
萧牧远咬牙切齿道:“一定要将隐藏在幕后地人抓出来!”
此时门外一名将领带着风雨走了进来,在两人面前跪下,惊声道:“启禀王爷,启禀大将军,大事不好,负责在王府火场驻守地六名武士全都被杀了,现场惨不忍睹……”
萧牧野霍然站起身来,失声道:“怎会这样?”
萧牧远大声道:“有没有找到凶手的踪迹?”
那将领摇了摇头。
萧牧野怒吼道:“马上传令出去,东都城全城戒严,就算将这座城池翻他个底儿朝天,我也要将凶手找到!”
那将领点了点头准备离去,却被萧牧远阻止,萧牧远低声道:“牧野,处理这件事一定要谨慎,万万不可冲动,今日是中秋节,如果我们突然实行全面戒严,势必会让百姓惊慌,更何况梁氏、蓝氏地使臣还在,纵雪失踪之事能压住一天还是暂且压下来。”
萧牧野握紧拳头狠狠捶打在身边的墙面上,声音低沉道:“娘那边我们该如何去交代?”
萧牧远道:“我也不知该怎么向她说……”
话音未落一名宫女慌慌张张进入房内,惊声道:“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萧老夫人她……她忽然昏了过去……”
兄弟二人都是一惊,萧牧远率先清醒过来,暴吼道:“快去找请太医!”
萧牧野已经大步冲了出去。
普恩宫
夫人面如金纸,气若游丝的躺在床榻之上。一旁两碌着。
看到眼前情景,萧氏兄弟地双目同时湿润了,萧牧野抓住其中一名太医关切道:“我娘她怎样了?”
那太医叹了一口气道:“老夫人身体本就虚弱,再加上受了些惊吓,所以……”
萧牧野双眉紧皱:“她老人家住在深宫之中,怎会受到惊吓?”他转过身去,几名守在一旁的宫女一个个吓得垂下头去,萧牧野正要发问之时,却听到母亲舒了一口气。悠然醒了过来。
两兄弟慌忙围了上去,萧老夫人神情极其虚弱,目光从他们两人的面上逐一扫过,无力道:“你……你们……把纵雪给我找回来……”
兄弟二人对望了一眼。都知道这件事终于还是有人走露了风声,萧牧远装出笑脸道:“娘……纵雪去了二弟府上,弟媳病了,所以特地让她过去相陪。我们已经让人去接她过来了!”这个理由听起来倒是合理,萧牧野连连点头。
萧老夫人含泪摇头道:“你们觉着我老了,骗我是不是?这宫内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纵雪被人掳走了。你们却偏偏瞒着我,以为我这个老太婆不中用是不是?”
萧牧野含泪道:“娘,你听哪个胡说。纵雪明明就在我府……”
萧老夫人忽然扬起手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萧牧野被打得懵在那里。
萧牧远陪笑道:“娘……”萧老夫人也是一个耳光打了过去。
周围众人看到情况不妙。一个个悄悄退了出去。
萧老夫人手指颤抖的指向他们:“刚才你们来陪我吃饭的时候,我便知道……你们……你们一定有事情瞒着我……”愤怒让她瘦弱的身躯不断发抖。
萧牧远含泪道:“娘。你别生气……我们再不敢骗你什么……”
萧老夫人重重点了点头道:“我不论你们用什么方法,什么手段,一定要把纵雪给我找回来,纵雪一日不会来,我便粒米不进,我便把自己活活饿死!”
两兄弟闻言都是大惊失色,连连向母亲叩头,萧老夫人重新躺了下去,双目紧闭再不向他们看上一眼。
虽然萧氏兄弟竭力想掩盖纵雪失踪的消息,可是在一夜之间整个东都城已经传遍,几乎所有人都在悄然谈论着纵雪失踪地事情,这件事是龙渊刻意放出风去,让萧氏兄弟的处境越发窘迫。
萧牧远自从表示自己要从权位上退出后,便将所有的事情交给了萧牧野,自己当真不再过问外面的事情,安安心心守在母亲地身边尽孝,他苦口婆心的劝道:“娘,你好歹吃一些……”
萧老夫人已经连续两天没有进食,整个人身体状况很差,再这样继续下去,只怕她就要支撑不住了。她缓缓睁开双目,由于脱水严重,此刻她眼窝深陷,双目凸出,眼神黯淡无光:“我要纵雪……”
萧牧远叹了口气道:“娘,牧野已经派人去找,我想很快就能够找到纵雪!”
萧老夫人流泪道:“我错了,明明知道纵雪会不开心,我为何要她嫁给那个梁轩宇?我为何这么糊涂?”
身后传来一个轻柔的声音道:“婆婆!你今日好些了吗?”
萧牧远回身望去,却是弟媳宋曦君到了,他站起身来,神情黯然道:“弟媳,你来得正好,娘始终不不愿意吃饭,你帮我好好劝劝她吧。”他转身向宫外走去。
宋曦君点了点头,将带来的食盒放在床边几上,握住萧老夫人瘦削地手臂,颤声道:“婆婆!你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牧野和大哥他们正在到处寻找纵雪,就算能够找到纵雪回来,您若是不吃不喝,只怕身体也撑不住了……”
萧老夫人泣声道:“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儿子儿子一个个忙着做什么大事,女儿又生气离开了我,难道我注定要孤孤单单一辈子吗?”
宋曦君看婆婆如此难过心中也是柔肠寸断,打开食盒道:“娘,我刚刚为你熬了一些燕窝粥,您多少吃一些,若是纵雪回来看到你这个样子,只怕也要伤心落泪,你不想她再为你伤心是不是?”
萧老夫人含泪点了点头。
宋曦君扶着萧老夫人坐起,然后打开食盒,取出燕窝粥,小心喂她吃下。
萧老夫人一边吃着,泪水却忍不住流了出来,她坚持将那碗粥吃完,低声道:“曦君,还好有你这位好媳妇在我的身边……”她忽然留意到宋曦君白璧般的颈部有一道青紫的淤痕,内心一怔,颤声道:“你脖子上怎么了?”
宋曦君下意识地向后缩了缩,惊慌道:“没……没什么……”
萧老夫人抓住她的手腕,将她用力拉到自己的身边,拉开她地领口,却见她地肩头之上也有数道伤痕,这下看得更加清楚:“是不是……是不是牧野打你?”
宋曦君拼命摇头:“不是,是我自己不小心!”她仓惶站起身来,想要逃走,却听身后萧夫人凄然哭泣起来,老夫人捶胸道:“我今日才明白,为何中秋那日你不过来,原来都是那个孽障作恶……”
“婆婆……你误会了……”宋曦君想要劝慰萧老夫人,自己却感到一阵酸楚,忍不住落下泪来。
萧老夫人紧紧握住宋曦君地纤手,含泪道:“曦君,回头我便找那个孽障算账,他怎样打你,我百倍给你讨回来,我要让他知道,谁敢欺负曦君,我这个老太婆绝饶不过他!”
牧远冷冷看着一脸惊惶的廖其园,低声道:“你跑到做什么?是不是有急事?”
廖其园连连点头:“王爷,难道你当真打算从此再不过问政事?”
萧牧远叹了口气道:“我累了,这两日发生的事情的确太多,我想歇一歇……”
“王爷,现在是什么时候?您要是放手,我们就都完了!”廖其园急得差点没哭出来。
萧牧远漠然看着廖其园:“廖大人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廖其园道:“以宋京石为首的那些东都臣子拉帮结派,正准备党同伐异,在他们眼中,二公子已然成了萧家的当家人,昨日朝会之上,竟然有人提出二公子理应称王,王爷啊!我廖其园不过是贱命一条死不足惜,我担心您被奸人设计,当断不断,悔之晚矣。”
萧牧远板起面孔道:“廖大人,现在萧氏的麻烦事已经够多了,你还要给我添乱吗?”
廖其园一幅忠肝义胆的模样,含泪道:“王爷,只怕这些外面的麻烦解决之后,他们就要转而对付您了!”
“混账东西!”萧牧远怒不可遏的骂道,他向廖其园大步走了过去,廖其园吓得扑通一声跪在了他的面前,萧牧远杀死林恒安的事情他亲身经历,对这个年轻的主子从心底充满了畏惧,到现在他仍然摸不清萧牧远的真正心思。
萧牧远来到他的面前,并没有说话。过了许久方才拍了拍他地肩头,轻声道:“你起来吧!”
廖其园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抬头望去却见萧牧远的脸上并没有太多的怒意,这才放下心来,他慢慢站起,却不敢像刚才那般说话了。
萧牧远道:“廖大人,其实你只要做好自己的本分,其他的事情暂且不用过问。”
廖其园听出他话里有话,低声道:“王爷要是有什么差遣。下官必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萧牧远微笑道:“显王府失火的事情在朝内有什么影响?”
廖其园道:“从康都过来的老臣子都很难过,虽然显王昏庸,可是他死了,等于龙氏再也无人能够继承大康江山了。”
萧牧远低声道:“眼前的乱局必须有人出来收拾!”
廖其园微微一怔。随即明白了萧牧远的用心,重重点了点头道:“其园明白了!”
纵雪憔悴了许多,自从目睹龙玄骄死去,她整个人沉默了下去。连续几日都很少说话,妙婵在第二日便将她悄然带到了万花楼藏身,因为她失踪地缘故,东都的气氛变得突然紧张了起来。透过窗口,可以看到下方的街道上,不时有盔甲鲜明的士兵在来回巡视。昔日繁华热闹地街道也突然变得冷清起来。
房门被轻轻叩响。纵雪仍然无动于衷。
龙渊推开房门缓步走入屋内。看到纵雪孤单落寞的倩影,心中感到莫名的悲伤:“纵雪!”
听到龙渊的声音。纵雪轻轻咬了咬下唇,却仍然没有回头,轻声道:“他们在找我!”
龙渊点了点头,慢慢来到她地身后,从窗口向下望去,看到那成队而行盔甲森严的起兵,低声道:“你放心,他们不会找到这里来。”
纵雪叹了口气,抬起头,昔日无忧无虑的单纯目光中蒙上了一层深重的悲伤,她地嘴唇有些苍白,轻声道:“如果不是我……他便不会死……是我害了他……”
龙渊摇了摇头:“那件事与你无关!”
“不!是我害了他!”纵雪无力的靠在墙上,颤声道:“我不可以呆在这里,我不可以连累你,连累你的朋友……”她鼓足勇气想要向门前走去,却被龙渊一把抓住她地手臂,龙渊低吼道:“他地死跟你无关!是你地两位兄长杀死了他,他只想帮助你离开那座牢笼,不要你受到你那两个混账兄长的伤害,你现在回去?是不是要他地苦心全废?是不是要他白白的牺牲?”
纵雪含泪摇了摇头,捂住樱唇扑倒在桌上大声哭泣起来。
龙渊充满悲伤的看着她,低声道:“对不起,我并不想伤害你!”
走出门外,妙婵正在外面等他,轻声道:“我有些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龙渊跟随她来到房内,妙婵走到窗前,目光投向街心道:“外面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最近东都盘查的很严,这段时间内很难将她送出去。”
龙渊点了点头道:“她的情绪似乎很不稳定,这种情况下还是让她留在这里静静修养,等风头过去后再送她出城不迟。”
妙婵叹了口气道:“你当真给我惹了一个天大的麻烦,有件事你给我老老实实说清楚,显王府失火的事情和你有没有关系?”
龙渊知道她一定听说了不少的消息,以她的头脑,自己想瞒过她并不是那么容易,于是坦白承认道:“不错,就是显王帮助纵雪从新宫逃离。”
妙婵道:“你和显王认识吗?”
龙渊冷笑道:“你果然是个好奇的女人!”
妙婵怒道:“你将我牵涉到这个麻烦之中,口口声声将我当成朋友,我看,咱们是连普通的合作伙伴都算不上,我对你倾力相助,你却处处提防着我,任何事情都瞒着我,这样还谈什么合作?”
“你究竟想知道什么?”
妙婵咬了咬下唇:“你说自己是一个商人,来到东都之后不见你谈任何生意,做过的事情全都是为了破坏三家联盟,你和拓跋洪烈的目的根本就是一样,这次前来的目的是为政而不是为商!”
龙渊面无表情的看着妙婵,这妮子实在太聪明。
妙婵道:“从你开始有目地的接近纵雪我便知道。
正用心是破坏梁氏和萧氏的联姻,纵雪单纯善良,自你的险恶用心,可怜她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便落入了你刻意营造的圈套之中。”
龙渊缓缓点了点头:“你的想象力真是惊人!”
妙婵冷冷道:“你无须对我冷嘲热讽,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我自然要查清你地底细,在显王府失火的当天,你便离开了鸿雁客栈,这原本没有什么奇怪。可是从和纵雪对话之中我又知道,显王曾经受她的委托去客栈找过你!如果我没有猜错,一定是你让显王从新宫之中带走纵雪,是你策划了所有的一切!从你让我帮你送耶律锋出城地那一刻。你就已经准备将我拖入这个麻烦之中,可笑我竟然没有看出你的用心,被你一步步拖入了这个泥潭。”
龙渊淡然道:“想跟我合作便必须付出一些代价!”
妙婵叹了口气道:“这两日我无时无刻都在想着一件事,你为何要做这件事?你到底出于怎样的目的?你和拓跋洪烈不是一路。你想要破坏三家和谈,显然又不属于其中地任何一家,我曾经怀疑你是女真人,可是后来完颜兀赤的被杀又推翻了我的想法。你救出耶律锋,明明知道杀死完颜兀赤的真正凶手却秘而不宣,一步步陷萧氏于困境之中。现在又带走了纵雪。让萧氏和梁氏之间地联姻彻底破灭。什么事情能让你如此憎恨萧氏?”妙婵秀眉微颦,明澈的美眸流露出犀利的目光。似乎想看透龙渊地内心。
龙渊地脸上反倒浮现出淡淡地微笑,让妙婵无法捉摸出他此刻究竟在想着什么?
妙婵道:“我也曾经怀疑你来自铁中豪那帮义军,可是那晚的一件事却扫清了我心头所有地疑云!”
“什么事?”
“你哭了……”
龙渊平静的目光宛如被搅乱的湖水,他的双唇用力抿起。
妙婵低声道:“你是为显王龙玄骄而哭,因为我在你的身边,所以我能够体会到你那种刻骨铭心的痛楚,我敢断定你和显王之间必然有着极其密切的关系,人世间最大的悲痛莫大于眼睁睁看着亲人的离去,我敢断定,你和显王一样都是大康皇室,天下人都知道,龙姓皇族所剩无几,显王已经是唯一有资格继承大康皇位的一个,你的身份让我百思而不得其解……”她停顿了一下,压低声音道:“你是龙渊!”
龙渊静静看着妙婵,妙婵和他无畏的对视着,过了许久,龙渊方才慢慢鼓起掌来:“精彩!当真是精彩之至!”
妙婵道:“你现在心中一定在想着一件事!”
龙渊微笑道:“什么事?”
“杀我灭口!”
龙渊哈哈大笑,他霍然站起身来,一步步走向妙婵,犀利而威严的目光看的妙婵芳心一颤。龙渊道:“我是谁,并不重要,龙玄骄是我的手足,是我的兄弟,我为他流泪,我更要为他复仇!”他虎目圆睁:“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挡我!”
妙婵幽然叹了一口气道:“你不用装出一幅杀气腾腾的样子吓唬我,其实你已经把我害得很惨,如果你对我多一点温柔,多一点关心,或者人家更会心甘情愿的帮助你呢!”
龙渊也叹了口气道:“无论怎样,我都很感激你,如果没有你帮忙,我现在的处境会险恶许多。”
妙婵正想说话,忽然听到窗外传来一声大喝:“萧老夫人病重……萧老夫人病重……”
龙渊和妙婵对望了一眼,他们几乎同时向窗外冲去,却见一队士兵纵马在街道上跑过,口中不停呼喊着萧老夫人病重的话。
妙婵低声道:“不好,纵雪一定听到了!”
龙渊皱了皱眉头,姑且不论这件事情的真假,纵雪知道母亲病重一定会不顾一切的回去探望她。如果纵雪返回新宫,势必让他们所做的一切努力白费。
妙婵小声道:“我们先去看看她再说!”
纵雪已经听到母亲病重的消息,她的目光充满了痛苦和忧虑,凝望龙渊,她低声道:“我要回去!假如我娘出了什么事情,我今生今世都不会原谅自己。”
龙渊想不出阻止她的理由,可是就这样让她离去又心有不甘,纵雪只要走入深宫,便意味着这件事的全盘失败,龙玄骄的生命等于白白牺牲。
妙婵轻声道:“纵雪,这件事有很多的疑点,不如我们查清之后再说?”
“那是我娘!你们有没有听到,她现在病得很重!”纵雪美眸之中满是泪水。
妙婵道:“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只要你返回皇宫,你的两位兄长就会逼你嫁给梁轩宇,大家为你所做的一切就全部白费!”
纵雪尖声道:“我并没有要求你们为我做什么!火坑也罢,深渊也罢,你们只管让我去跳,如果上苍一定要我去死,让我一个人死好了,你们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要让我连累别人无辜枉死,我不想害人……我不想再连累你们,你们不要管我,让我自生自灭好不好!”
“让她走!”龙渊低吼道。
妙婵点了点头,却忽然扬起纤手闪电般击打在纵雪的颈后,纵雪眼前一黑,娇躯软绵绵倒了下去,妙婵伸出手臂及时将她抱住。
“你做什么?”龙渊愤怒道。
妙婵冷冷看着龙渊:“你做这么多事为了什么?到现在这种地步又要放弃吗?既然你选择了这么做,就不可以让感情干扰到你的判断,我不会让她走!更不会拿着整个万花楼陪她冒险!”
渊的目光终于软化了下来,妙婵叹了口气道:“这两情太多,你应该好好的冷静一下。”
龙渊望着她怀中的纵雪:“她怎么办?”
妙婵道:“我会处理好这件事,当务之急,你最好马上查清楚萧老夫人到底有没有生病!也许这只是萧氏兄弟的一个圈套。”
龙渊苦笑道:“看来这东都并非久留之地。”
妙婵将纵雪放在床上,回到龙渊的身边,轻声道:“我会帮你!”她的美眸之中流露出真诚的目光,并没有昔日那妩媚妖娆的味道。
龙渊低声道:“为什么?”
妙婵道:“我姐姐死在萧牧野的手中,我要杀了他,为姐姐报仇!”
龙渊微微一怔,这件事他从未听妙婵说过。
妙婵道:“这座万花楼原本是我姐姐的物业,两年前因为她突然死去,我方才接管这里。”
“是萧牧野杀了她?”
妙婵美眸含泪道:“姐姐临死以前告诉我,她这一生之中唯一爱过的人便是萧牧野,可是萧牧野却一手将她折磨致死……”想起那不堪回首的一幕,妙婵的樱唇颤抖了起来。
龙渊心中暗自迷惑,却不知萧牧野为何要杀死她的姐姐。
妙婵低声道:“姐姐告诉我,萧牧野表面上看似风光无限,可是他内心之中却深藏着不为人知的一面,他根本就不是男人……”
龙渊内心一震。不知为何眼前却突然浮现出宋曦君清秀明艳的面庞,低声道:“可是他已经成亲……”
“也许成亲只是他掩盖自身秘密地手段,他和宋曦君已经结婚两年,却一直没有生育,说不定宋曦君至今还是女儿身呢。”妙婵充满不屑道。
龙渊心中却感到一阵欣慰,他忽然发现自己在内心深处对宋曦君抱有一定的好感,萧牧野假如真像妙婵所说的不能人道,这件事的确让他感到欣慰。
妙婵道:“现在东都的形势十分微妙,过去所有人都知道是萧牧远主持大局。可是这两日萧牧远却突然选择隐退,萧牧野从北疆返回,将萧氏的权柄一手揽过,其中一定发生了不为人知的事情。”
龙渊冷笑道:“无非是争权夺利罢了。萧逆寒当初并没有考虑到,他的儿子根本无法经受权力的考验。”
“不止是萧氏兄弟,任何人在权力地面前都会暴露出本性。”
龙渊望着床上仍然处在晕厥中的纵雪,轻声道:“照顾好她。我忽然想起了一个办法!”
妙婵小声道:“什么方法?”
龙渊微笑道:“萧牧野越不想让人知道,我们便越要将这个消息散布出去!”
“你好歹毒,只怕这件事会影响到人家小夫妻的感情,萧牧远若是知道这件事只怕会开心的跳起来!”
龙渊低声道:“最开心地自然是他。一个没有后代的人,决不会成为萧氏当家的首选!”
宋曦君沐浴过后,本想去歇息。这几日她都留在新宫照顾萧老夫人。的确有些身心俱疲。贴身侍女岚此时进来通报:“夫人,王公子前来求见。”
“哪位王公子?”
“就是上次帮你医马地那个!”
宋曦君点了点头道:“好。你让他去轩华厅等候,我马上就过去。”
龙渊在轩华厅内等候了一盏茶的功夫,却见宋曦君身穿淡绿色长裙,从正门步入,她应当是刚刚沐浴,黑长的秀发随意束在脑后,嫩白的肌肤饱含水分,整个人宛如一朵盛开地鲜花,散发出淡淡的幽香。
宋曦君笑道:“王公子今日怎么有空?”
龙渊微笑道:“无事不登三宝殿,实不相瞒,今日在下是特地前来求助的。”
宋曦君点了点头,想起之前自己答应过,只要他有麻烦便过来找自己地话,在龙渊一旁地座椅上坐下,轻声道:“王公子遇到了什么麻烦事?”
龙渊看了看聂岚,宋曦君顿时明白了他地意思,轻轻挥了挥手,聂岚暗骂龙渊装神弄鬼,故作神秘,转身出了房门。
龙渊这才道:“我听说萧老夫人生病了?”
宋曦君淡然笑道:“只是受了些风寒,应该没有什么大碍。”
龙渊放下心来,其实他知道宋曦君仍在将军府便已经猜到萧老夫人并没有什么大病,否则身为儿媳的宋曦君便不会离开新宫。
宋曦君看了看龙渊,有些迷惑道:“王公子对我们地家事好像很感兴趣。”
龙渊道:“今日东都城内士兵到处高喊萧老夫人病重,所以我才会有此一问。”
宋曦君皱了皱秀眉,她对于萧氏兄弟的做法有些反感,虽然知道他们是利用这个方法骗纵雪回宫,可是这种手段毕竟有失光彩:“多谢王公子关心,不知你找我究竟有什么事情?”
龙渊道:“我听说郡主失踪了?”
宋曦君微微一怔,目前他们仍然在严密封锁纵雪失踪的消息,他何以会知道?她敏锐地觉察到龙渊此行定然有着非同寻常的目的,目光审慎地看着龙渊,低声道:“你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龙渊缓缓放下茶盏,不慌不忙道:“我知道纵雪的下落!”
宋曦君芳心一颤,她充满惊疑的看着龙渊,马上明白龙渊肯定和纵雪的失踪有直接的关系,压低声音道:“单单是诱拐郡主这一项罪名便够你死上一百次!”
龙渊微笑道:“怕死我就不会到将军府来,更不会将这个消息告诉夫人。”
宋曦君凝视龙渊:“你想要得到什么?”
龙渊道:“从你们决定将纵雪嫁给梁轩宇,我便对此事持反对态度。虽然我不是你们的家人,没有资格干涉此事,可是以外人地观点,你们利用一个单纯少女的幸福去换取政治利益的做法的确
鄙。”
宋曦君冷冷道:“你的确没有资格干涉此事!”
龙渊笑道:“我本不想管你们的闲事,可是纵雪找到了我,我绝不可以辜负她的信任,你说我不自量力也罢,说我别有居心也罢,这次纵雪的事情我偏偏管定了!”
宋曦君久久凝望龙渊。沉默许久方才道:“你想让我帮纵雪逃走?”
龙渊点了点头道:“现在东都城防守森严,单靠我的力量无法将纵雪从东都带走!”
宋曦君道:“你以为我会作出背叛萧氏地事情吗?”
龙渊摇了摇头:“可这件事并非背叛,而是帮助纵雪逃离火坑!”
宋曦君缓缓站起身来:“让我见见纵雪!”
“等到时机合适的时候,我自然会安排你们见面!”
宋曦君道:“你害怕我出卖你?”
“我相信萧夫人的品德。你既不会出卖萧氏的利益,也不会亲手将纵雪推入火坑之中!”龙渊站起身来:“在下先行告辞,我目前暂时居住在景德巷东首第三座民宅中,夫人有什么事情。尽管去那里找我。”
宋曦君点了点头。
龙渊走出轩华厅地时候,正遇到萧牧野迎面走来,他微笑着迎了上去,拱手作揖道:“萧大将军好!”
萧牧野上下打量了龙渊一下。面色阴沉道:“你是何人?”
宋曦君听到门外的动静,慌忙从厅内走出,微笑道:“相公。他是前来东都做生意的王公子。上次就是他帮我医好了马儿!”
萧牧野满面狐疑的看着龙渊。龙渊面色从容地微笑着:“在下久仰大将军的威名,几次过府前来拜候。只可惜缘一面,今日得见大将军,果然风采不凡!”
萧牧野听到龙渊的奉承之辞,不禁皱了皱眉头,冷冷道:“你还有事吗?”
龙渊焉能听不出他话语中对自己的敌意,微笑道:“在下不打搅将军和夫人了,告辞!”他意味深长向宋曦君道:“那件事情就拜托萧夫人了!”
望着龙渊远走地背影宋曦君的唇角不禁浮现出一丝苦笑。
耳边却传来萧牧野的冷哼:“你还没看够吗?”
宋曦君秀眉微颦,没有理会萧牧野地冷嘲热讽,转身向房内走去。
萧牧野面色阴沉,紧跟宋曦君走入房中,冷冷道:“他找你什么事情?”
宋曦君仍然没有理会他,萧牧野心中无名火起,一把抓住她地纤手,怒道:“我问你话呢!”
宋曦君明眸之中流露出倔强和愤怒交织地目光:“我没必要向你解释!”
萧牧野恨恨点了点头,咬牙切齿道:“他是你的奸夫对不对?”
宋曦君美眸圆睁,她根本没有想到萧牧野地头脑竟然如此龌龊,愤然甩开他的手臂道:“你就算不尊重我,也要尊重你自己!”
萧牧野冷笑道:“尊重?你有没有尊重过我?竟然将奸夫带到了我的府上!”
“不可理喻!”宋曦君怒极,转身想要出门,却被萧牧野一把抓住长发,痛得她发出一声尖叫。
萧牧野冷冷道:“我看得出,你眼中对他的情意,我才是你的丈夫,怎么从来没有见到你如此深情地看我?”
宋曦君怒道:“你放开我!”
萧牧野用力拉扯着宋曦君的秀发:“为了见奸夫,还特地洗了澡,换了衣服,贱人!如果不是我突然回来,还不知道你背着我做出了这种事情!”
宋曦君脸色苍白,咬住下唇,竭力控制着不让泪水落下来。
萧牧野道:“我不是男人?你四处散播这个消息,果然是别有用心,贱人,我现在就让你知道我是不是男人!”他抓住宋曦君长裙的领口,猛然扯了下去,宋曦君一声尖叫,长裙被他扯开一个长长的裂口,露出她雪白粉嫩的香肩。
宋曦君掩住被扯破的长裙向后退去,颤声道:“你若是再敢如此对我,我们便恩断义绝!”
萧牧野恨恨道:“恩断义绝?你自然想跟我恩断义绝,这样你就可以和你的奸夫双宿双栖,做梦!”他一步步向宋曦君逼迫过去。
宋曦君向后退到墙角,一把将悬挂在墙上的长剑抽了出来,剑刃横在粉颈部之上,颤声道:“你再敢前进一步,我便死在你的面前!”
萧牧野微微一怔,随即面孔又变得格外狰狞,冷笑道:“你舍得死吗?”
宋曦君望着萧牧野因为嫉妒和仇恨而扭曲的面孔,心中一时间万念俱灭,她用力咬了咬樱唇,猛然扬起利刃向粉颈划去。
锋利的剑刃割破了宋曦君的肌肤,萧牧野闪电般探出手去,抓住宋曦君的皓腕在长剑造成更大伤害以前,将它夺了过去,虽然如此宋曦君雪白的粉颈已经被割破,鲜血沿着伤口涌出。
萧牧野一时间呆在那里,此时门外忽然传来聂岚的惊呼声:“宋大人!”
却见宋京石怒气冲冲的闯入房内,眼前的凄惨一幕让他目眦欲裂,他老泪纵横大声悲吼道:“曦君!”
宋曦君看到父亲一时间悲从心来,眼前一黑竟然晕厥过去。
萧牧野万万想不到事情会闹到这个地步,他上前想要扶起宋曦君,却被宋京石一把推开,宋京石抱起女儿,宛如疯虎一般怒视萧牧野:“曦君若是出了任何的事情,我会让你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岳父……”
“滚开!”宋京石抱起女儿大吼道:“快去请大夫,快去给我请大夫!”
着女儿苍白的俏脸,宋京石神情黯然,若非亲眼所见他们夫妻之间相濡以沫举案齐眉,原来他们表现出的恩爱只是在自己面前作出的假象。
宋曦君含泪看着父亲,想不到刚才的一幕竟然会被他看到,她努力露出一丝微笑:“爹,刚才我和牧野只是闹着玩儿,你别生气!”
看到女儿到了这种地步仍然维护着萧牧野,宋京石心中更是难过,他轻抚女儿的秀发道:“爹还没有老糊涂!”
萧牧野站在门外,却不敢走进去,冷静下来之后,他也感到一阵后悔。
宋京石转身看了看萧牧野,起身向他走去,冷冷道:“你跟我过来!”
萧牧野老老实实跟了过去,两人来到隔壁房内,萧牧野歉然道:“岳父大人,刚才我因为心情不好,所以才和曦君吵闹,都是我的错!”
宋京石低声道:“我这一生最看重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曦君,她自小便失去了娘亲,我们父女两人相依为命,我将她许配给了你,并不是觉着你们萧家如何势大,而是念着你年轻有为,以为曦君嫁给你不会受委屈,可是现在看来,我错了!”
萧牧野歉然道:“岳父大人,我保证以后不再有同样的事情发生。”
宋京石冷笑了一声,他之所以突然来到女儿家中,是因为听到外面的风言***,本想单独询问一下女儿。却想不到亲眼看到了刚才的一幕。宋京石道:“我想带曦君回去!”
“岳父大人……”
宋京石道:“也许大家都应该冷静一下。”
萧牧远低声道:“这件事你从哪里听来地?”
廖其园面带笑容道:“现在整个东都都在传着这件事,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我专门让人查过,听说宋京石昨日已经将女儿接回了娘家,看来这件事十有八九是真的!”
萧牧远低声道:“难怪他娶妻这么久,一直都没有生下一男半女!”
廖其园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若是二公子不能生育,这萧氏的江山断然不可交到他的手上。”
萧牧远道:“廖大人,这件事千万不可以乱说。毕竟是牧野的私事,传出去他如何做人?”心中却是得意之极。
廖其园道:“不是我要传,而是整个东都到处都在传,二公子这两日都不敢正眼看人了。”
“今日的会谈定下来没有?这盟约拖得时间已经够长了。”
廖其园道:“我刚才打听说。听说二公子下午在景阳宫和他们两方会谈,怎么?王爷没有收到消息吗?”
萧牧远冷笑道:“还没有人告诉我呢!”
廖其园叹了口气道:“二公子好像是故意这样做!”
萧牧远淡然道:“随便他做什么,纵雪到现在仍然没有下落,梁氏那边未能够交代过去!”
萧牧野的目光环视众人。却发现梁轩宇并没有到场,低声道:“虚大人,梁公子怎么没来?”
虚翰良叹了口气道:“公子这两日身体不舒服,一直留在驿馆休息!”
萧牧野道:“我已经让人拟好了盟约。请几位过目!”身边的内侍将事先拟好的盟约呈给蓝洛和虚翰良。
蓝洛仔细看了看盟约地内容,然后交给周龙山,微笑道:“萧大将军果然很有诚意!”
萧牧野道:“只要咱们三家联手。一定可以尽快结束中原的混乱局面。重新恢复昔日的安宁!”
虚翰良却忽然道:“结盟之事看来要以后再议!”
萧牧野愕然道:“什么?”
虚翰良道:“我来东都之前。王爷特地交代,公子方才有权作出最后的结盟决定!”
萧牧野道:“三方结盟对你们百利而无一害。虚大人连这都要问梁公子地意思吗?”
虚翰良道:“这盟约看似合理,可是其中却对我方极不公平,联手围剿康都的乱贼,我方出兵出力,日后能有什么好处?拿下康都你又打算如何分配?这是以后的事情姑且算了,萧大将军在上面划定的疆域要以长江为界,难道要我们放弃淮河以南地地盘吗?”
萧牧野虽然对有可能出现的恶劣状况有所顾忌,却没有想到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竟然是虚翰良这个老实人。
萧牧野仍然笑道:“虚大人,这淮河以南到长江以北的土地原本就不属于梁氏!”
虚翰良寸步不让道:“过去地确不属于梁氏,可是现在大康已经亡了,你又代表谁人为我们划定区域?照我看,这疆域的划分非但不合理,而且大大的不合理,这种盟约我断然是不敢签地!”
蓝洛也笑了起来:“虚大人言之有理,就算是三方联盟,这疆域地事情却是丝毫马虎不得,照我来看萧氏与梁氏应当以黄河为界方才公平!”他根本是在故意煽风点火。
萧牧野强忍怒气,低声道:“疆域划定之事可以以后再议,咱们此次东都地议题主要是如何尽快肃清乱贼!”
蓝洛道:“彼此之间停战我举双手赞成,可是肃清乱贼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虚大人说得很有道理,日后康都附近土地地归宿最好先商量清楚,否则这边肃清乱贼,咱们为了争夺地盘肯定还会打起来,什么停战的盟约只能是一纸空谈。”
萧牧野道:“三家停战结盟并不是对我们萧氏一家有好处,现在中原内部乱贼肆虐,北有女真、胡国对中原江山虎视眈眈,两者相比,胡国比起女真更加势大,说句不客气的话,自从女真三王子在东都被杀,各位突然对盟约失去了兴趣。是不是担心女真会对萧氏出兵?
周龙山道:“萧大将军,如果我们对联盟没有诚意,何必要千里迢迢的来到东都会谈?如果答应联盟,自然不会将女真人放在眼里,可是萧氏从提出联盟开始,便推出显王龙玄骄,这件事对我们两家算不上公平吧?”
虚翰良道:“开始我也相信萧氏联盟地诚意,可是来到东都之后却发现你们并非以平等的眼光来看待梁氏!”
萧牧野道:“虚大人这是什么话?为了这次结盟,我们一直都在退让!”
虚翰良大声道:“王爷和大将军先后答应将郡主嫁给梁公子。我方对此次联姻极为看重,可是我却听说你们又改变了主意!”
萧牧野笑道:“这件事我们何时改变过主意?虚大人不要听别人胡说!”
虚翰良道:“既然萧大将军没有改变主意,劳烦请纵雪姑娘出来相见吧!”
萧牧野面露难色,纵雪已经从宫内失踪。他自然不能将她请出来让虚翰良见面,声音低沉道:“纵雪这两日生了重病,正在宫内休养,虚大人只怕不便相见。”
虚翰良低声道:“我却听说郡主跟别人逃走了!”
萧牧野冷笑道:“虚大人也相信这种街头巷尾无聊的流言吗?”
虚翰良道:“萧家势大。可是梁家也并不是什么小户人家,梁公子不能任由别人耍弄,这婚事不提也罢,我已经问过公子的意思。之前订下的婚约只当是没有发生过!”
萧牧野也没有想到虚翰良会突然变得如此强势,心中积攒许久的怒火终于再也忍不住,大声道:“作罢便作罢。那梁轩宇品行不端。让我将妹子嫁给他我还不放心呢!”
蓝洛看到两人当场反目。不由得笑了起来:“两位大人,咱们今日是来谈盟约的还是来吵架的?即便是婚约不成。也应当以大局为重,这盟约还是要继续谈的。”
虚翰良霍然起身道:“除非萧氏答应淮河以南地地方属于我方,否则这盟约我们是不会签的!”他拂袖向宫门外走去。
萧牧野怒火中烧,双目死死盯住虚翰良的背影,想不到这个以老实懦弱出名的虚翰良竟突然变了一个人。
蓝洛道:“梁氏地要求的确有些过分,淮河以南的土地若是给了他们,等于将长江淮河两大天堑拱手让出,如果我是萧大将军也不会答应。”
萧牧野心情烦乱到了极点,低声道:“蓝将军怎么看?”
蓝洛道:“联手肃清反贼的事情我们可以答应,不过肃清反贼之后,萧氏和蓝氏也将面临划分疆域之事,萧大将军如果拿不出一个两全齐美地方案,我也不敢擅自替爹爹作出决定。”
萧牧野凝视蓝洛道:“蓝将军有什么提议?”
蓝洛道:“攻下康都之后,我们以康都为界,划分东西!”
萧牧野点了点头道:“我也这样想!”
蓝洛道:“不过康都要归入蓝家的管辖!”
萧牧野眼角的肌肉不由自主跳动了一下,他算是看出来了,这蓝氏和梁氏两家分明是看到他们窘迫的处境,趁机落井下石,他忽然想起大哥地主动退让,现在看来他根本就是将这个烂摊子推给自己,萧牧野脸色阴沉道:“蓝将军,康都之事我有一个提议,先到者先得如何?”
蓝洛淡然一笑:“萧大将军还是好好考虑一下,假如仍然坚持己见,蓝某只能徒劳而返了!”
萧牧野望着蓝洛离去的背影,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愤怒,一拳狠狠击打在盘龙抱柱之上,身边内侍吓得一个个垂下头去。
耳边却忽然响起萧牧远地大笑声:“牧野,什么事搞得你如此生气?”
萧牧野转过身去,低声道:“大哥!”
萧牧远走到他地身边拍了拍他地肩头,向周围内侍道:“你们都退下!”
那帮内侍慌忙离开了景阳宫。
萧牧远叹了口气道:“牧野,是不是他们又变卦了?”
萧牧野怒道:“他们两家根本没有结盟的诚意,看到我们陷入困境,一个个落井下石想要抢占地盘。”
萧牧远道:“现在急着分地盘是不是早了点?当初他们刚到东都我就知道这些人根本没有什么诚意!”
萧牧野低声道:“这盟约不结也罢,没有他们地帮助我们萧氏一样可以站稳脚跟。”
萧牧远道:“纵雪仍然没有消息,娘这两日的精神又差了许多,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对了为何这两日不见弟媳过来?”他是故意有此一问,悄然观察着萧牧野的表情变化。
萧牧野脸上掠过一丝痛苦的神情,岔开话题道:“说起来我应该去看看娘了!”
萧牧远笑道:“走,咱们一起过去!”
萧牧野却又摇了摇头道:“算了,我还是别去了,省得娘看到我又要生气。”他主要是害怕被问起宋曦君的事情。
萧牧远笑道:“怎么会?娘今日清晨还念起你呢,对了,你最好带着弟媳一起过来。”
萧牧野勉强笑了笑,他低声道:“大哥,纵雪的婚事已经作罢,这件消息我们可以散布出去,她知道后或许会回心转意。”
萧牧远道:“连娘病重的消息都不能让她回来,我想这次她走得真的很坚决。”他忽然压低声音道:“牧野,你说纵雪会不会在火场中没有逃出……”
萧牧野脸色一变,他也想过同样的问题,假如真的这样,他们岂不是成了杀害自己妹子的凶手?
少爷!咱们回去吧!”东福苦苦劝道。
梁轩宇乜着一双醉眼,大声道:“滚开……我……我要好好开心一下……”他一把抓住身边的一名歌姬,大声道:“你怎么不喝?你为何……不陪着我喝……是不是看不起本公子?”
那歌姬吓得俏脸煞白,起身想要退出去,却被梁轩宇抓住不放,怒吼道:“妈的!连你这个贱人也敢看不起我!”他扬手给了那歌姬一个响亮的耳光。
那歌姬吓得花容失色大声呼救。
东福担心梁轩宇将事情闹大,慌忙上前劝说道:“少爷,你醉了!”
“我没醉,我好的很!”梁轩宇摇摇晃晃站起身来,他抓起桌上的酒壶大声道:“给我喝,你给我全部喝下去!”
门外忽然响起一个冷冷的声音:“我当是谁那么威风,那么煞气,来到我这万花楼闹事,原来是梁大公子!”妙婵俏生生出现在室内,一双美眸充满愤怒的盯住梁轩宇。
梁轩宇不知妙婵为何会认识自己,不过看到妙婵如此娇俏妩媚的模样,一颗心顿时酥了,他放开那歌姬的手腕,怪笑道:“美人儿,你来陪我更好……”
他摇摇晃晃向妙婵冲了上去,伸手想要去抓妙婵,却被妙婵轻巧的躲开,此时他方才留意到妙婵身边还站着一位男子,他上前一步刚好将妙挡在身后。
梁轩宇怒道:“滚开!”他看都不看便挥拳向那男子打了过去。
手腕被对方准确无误的握住,对方强有力地手掌握得梁轩宇手腕剧痛。抬头一看,想不到眼前人竟然是在封州遇到的王远镇。
龙渊冷笑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我和梁公子果然很有缘分!”
东福担心梁轩宇有失,慌忙向龙渊冲了上去,却被龙渊犀利的目光所制止,龙渊放开梁轩宇的手臂,不屑道:“这里不是南郡,梁公子闹事之前还是多多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不要把事情闹到不可收场的地步!”
梁轩宇怒道:“你为何总是跟我作对?”
妙婵笑盈盈来到龙渊身边。亲昵地挽住龙渊的手臂:“因为你想欺负我,他自然会为我出头!”
梁轩宇看着两人亲密的样子心中又嫉又恨,从来到东都他几乎没有一件事顺利过,内心中产生强烈的挫败感。看到龙渊,他满腔地无名火都迁怒到龙渊的头上,咬牙切齿道:“东福,把他给我杀了!”
东福面露难色。这里毕竟是萧氏的地盘,他们眼看就要离开东都,他可不想在此地闹事,低声道:“公子。咱们还是回去吧……”梁轩宇看到东福不听自己的指派,气得抬手狠狠给了他一个耳光,怒道:“我说地话你全都当成耳边风吗?”
妙婵冷冷道:“梁轩宇。是你自己走出去。还是让我找人把你扔出去?”
龙渊此时留意到虚翰良从万花楼的大门走入。微笑道:“虚大人,你来的正好。梁公子正要杀人呢!”
虚翰良看到眼前的情景顿时心中明白了七八分,来到梁轩宇面前,低声道:“公子,快回去吧,你表兄来了!”
梁轩宇微微一怔,脸上竟然流露出一丝恐惧,看来他对这位表兄相当地忌惮,酒意瞬间也清醒了大半,低声道:“他……何时到的?”
“回去再说!”虚翰良向龙渊拱了拱手,带着梁轩宇匆匆离开了万花楼。
龙渊和妙婵来到窗前看着他们上了马车,妙婵怒道:“真是一个狂傲自大的废物,梁靖如此英雄人物竟然有这种败类子孙。”
龙渊笑道:“可惜难为了虚翰良了。”
妙婵忽然惊声道:“那两人好像在跟踪他们!”龙渊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却见两名灰衣骑士,在暮色之中出现,两人远远跟在虚翰良他们车马地后方,龙渊隐约感觉到有些不对,低声道:“不好,他们想干什么?”
妙婵小声道:“想要知道他们的目的,不如我们也跟上去看看!”
龙渊忍不住看了她一眼:“你好奇心真强!”
妙婵眼波流转嫣然一笑:“比起你来只怕还差那么一点。”
两人迅速取了马匹,远远尾随在两名灰衣人地身后,此时夜幕已经悄然降临,街道上行人如织,很好地掩护了他们地身形,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那两名灰衣人并没有想到他们也会被别人追踪。
走过正源大街,向东进入彤云巷,那在马车后跟踪的灰衣人竟然变成了四人。
龙渊暗叫不妙,低声向妙婵道:“只怕他们不仅仅是为了跟踪!”
妙婵秀眉微颦道:“难道是想对他们不利?”她对这一带地地形极其熟悉,轻声道:“前方是风波街,平时行人稀少,可能他们会在那里动手,咱们要不要继续跟下去?”
龙渊的好奇心已经被完全激起,小声道“自然要跟下去,必须想办法阻止这件事,不能让完颜兀赤的事情重演。”
妙婵轻笑道:“你这么恨萧家,若是梁轩宇在东都被杀,平南王梁靖自然不会跟他们善罢甘休,岂不是正中你的下怀?”
龙渊微笑不语,他虽然恨萧家,可是他最终的目标是重整河山,维系中原这三股势力的平衡就变得极为重要,在他羽翼未丰之前,希望三家彼此的力量达到均衡,而非一家独大,萧氏若是迅速衰落下去,对他日后的大计没有任何的好处。
进入风波街,那四名灰衣骑士顿时加快了马速,东福觉察到身后异常的情况,低声向那名驾车的武士道:“你带公子和大人先走,我!”
他调转马头。此时那四名灰衣骑士齐齐抽出腰间的长刀向东福包围了过去。
东福怒吼道:“不要命地全都给我过来!”腰间长剑弹射而出,催动胯下坐骑全速向四名骑士的方向冲去。
刀剑在黑暗之中数度相交,刺耳的金属鸣响之声数度传出。
龙渊和妙婵看到他们已经交手,两人加快马速,从他们的战团旁通过。
马车在武士的操纵下全速狂奔,车厢内梁轩宇和虚翰良都是神情惶恐,他们想不到在东都城内居然有人敢对他们下手。
右侧的屋脊之上,一名黑衣蒙面人静静站在那里,他手中弩箭瞄准了驾车的车夫。连续射出五支弩箭,弩箭撕裂了渐渐浓郁的夜色,发出尖锐的破空之声,驾车地武士留意到的时候。已经躲闪不及,两支弩箭分别射入他的咽喉和侧,他惨叫一声,身体从马车前栽落了下去。
梁轩宇吓得大叫一声。虚翰良在危急关头反倒比他要镇定许多,他一脚将车门踹开,那马车此时失去了控制,疯狂向前方冲去。虚翰良大声道:“跳出去!”
梁轩宇用力摇了摇头,虚翰良已经先行从马车上跳了下去,此时那名黑衣人瞄准虚翰良又射出一排弩箭。
虚翰良双目流露出惊恐万分的光芒。他没有修习过武功。面对对方地射击唯有闭目受死。
几乎就在同时。龙渊拍马已经来到虚翰良的身边,手中长刀挥出。将射向虚翰良的那排弩箭全部格挡出去。
那名黑衣蒙面人看到射杀虚翰良未遂,并没有继续向他发动攻势,而是沿着上方屋脊全速飞奔,却见他兔起鹘落,在屋脊之上行走如履平地,转瞬之间已经超越了失去控制的马车。
梁轩宇瘫软在车内,声嘶力竭地嚎叫道:“救命……”
虚翰良顾不上向龙渊道谢,颤声道:“快去救我家公子!”
龙渊和妙婵对望了一眼,同时纵马向那辆疯狂奔行地马车冲去。
黑衣刺客在屋脊之上奔跑腾跃,转眼间已经超越了马车,他从身后抽出一柄雪亮长刀,从屋脊之上飞身纵下,身体和长刀仿佛形成一体,前方的那一抹刀光宛如暗夜中的闪电,高速向车厢内刺去。
梁轩宇虽然身在车内,仍然能够感受到那股凛冽的杀气,他吓得面无人色,身躯瑟瑟发抖。
此时龙渊和妙婵仍然距离马车有十丈左右地距离,想要出手阻止那名杀手的刺杀,已经来不及了。
就在这时,一支羽箭穿透层层夜幕以惊人的速度向那名黑衣人射去。
黑衣人马上觉察到,这羽箭蕴含着惊人地力量与强大至极地杀气,他不得不放弃对车内梁轩宇地刺杀,调转刀锋去格挡那强大的一箭。
刀锋与精钢箭镞撞击在一起,发出‘当!’地一声锐响,刀身在箭强大力量地激荡下,迅速震颤了起来,宛如湖面上荡起的涟漪。
黑衣人手臂被震得微微发麻,心中暗暗吃惊,想不到这一箭竟然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
马车在四匹疯狂健马的拖拽下拼命向前方冲去,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马车的侧方,他手中长刀果断迅速地挥了出去,将车厢和马匹之间的牵绊分开,四匹健马继续狂奔,马车由于惯性前冲了一段距离,方才缓缓停靠在他的身后。
这名突然出现的男子年约三十岁左右,身材高大,相貌儒雅,顾盼之间不怒自威,身穿藏蓝色武士服,手握一柄长约四尺的细窄弯刀,双目平静看着前方的黑衣刺客。
他们屹立对峙相距只有一丈左右,黑衣人双目中发出逼人的寒光,那蓝衣男子的脸上却不见任何的喜忧,神情镇定自若,稳如山岳。
夜色似乎被两人周身弥散出的强烈杀气而凝固,一丝夜露轻轻落在黑衣刺客的脸上,他的攻势突然发动,手中长刀划出一道精亮的光芒,连续三刀向蓝衣男子攻去,一刀快似一刀,一刀比一刀更为霸道,蓝衣男子唇角流露出淡淡笑意,手中长刀以同等的速度准确的迎击在对方刀刃之上,双刀撞击的声音令两人周围的空气都为之震荡。
黑衣刺客冷哼一声转守为攻,凝聚全身功力劈出惊天的一刀,刀身被内力催动,泛出夺目的光华。那蓝衣男子在对手强大而凌厉的攻势下仍然表情轻松自如,一刀横向斩在对手刀刃之上,强大的撞击力让对手不得不向后退出一步。
蓝衣男子在这一瞬之间已经转守为攻,手中长刀宛如追风逐电般向黑衣此刻狂劈而去。
黑衣刺客目光中流露出惊奇的光芒,他全力和对方的刀势抗争,两股刀气撞击出震耳欲聋的轰然声响,他手中的长刀在蓝衣男子的强大压力下慢慢变得弯曲,他的身体不断后退,刀身已然被压迫成了弧形,周身的每一寸肌肤在蓝衣男子的压力下几乎就要裂开,黑衣刺客的双目猛然睁大,长刀几乎在同一瞬间抖得笔直,他的身躯仿佛离弦之箭,向后闪电般反冲而去,蓝衣男子施加给他的压力已被他转化为强大的动力。
他的双足重重顿在后方墙壁之上,双膝曲起,借着墙面的反弹之力,人刀合一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再次冲向蓝衣男子。
衣男子觑准对手的来刀,手中长刀斜行反削。
双刀再度接触在一起,发出‘锵!’地一声轻响,黑衣刺客借着刀身传来的反震之力,向后连续两个翻腾,落下时已经身在围墙之上,目光冷冷看了看那蓝衣男子,知道对手的武功绝对在自己之上,有他保护梁轩宇,刺杀根本不可能得手,他恨恨点了点头,腾空向远方的屋脊掠去。
蓝衣男子也没有继续追赶的意思,缓步来到马车前,一把将变形损坏的车门扯了下来,却见梁轩宇满脸血污,狼狈不堪的从车厢内爬出,他显然还没有完全从惊恐中恢复过来,嘶声叫道:“表哥救我……”
那蓝衣男子冷冷看了看梁轩宇一眼:“你真的很有本事!”言语中充满了嘲讽的味道。
此时虚翰良和东福也已经赶到他们面前,虚翰良低声道:“丘朗,幸亏你来得及时!”原来这位及时出现的蓝衣男子正是梁轩宇的表哥,平南王梁靖手下最优秀的年轻将领——大都督丘朗。
丘朗微笑着向虚翰良点了点头:“我担心你劝不动他,所以过来看看,没想到果然发生了事情!”
东福有些敬畏的看着丘朗,小声道:“都督,都是我疏忽了!”
丘朗并没有理会东福,目光向周围看了看,低声道:“刚才的那两人是谁?”
虚翰良转身望去,才发现龙渊和妙婵已经不见了踪影。
那黑衣刺客的身影出现在与风波街有两街相隔地永济桥下。他向周围看了看,确信无人跟踪,这才扯下蒙在面上的黑巾,轻轻舒了口气,月光映出他面部的轮廓,却是代表蓝氏参加和谈的蓝洛。
他双眸之中流露出些许沮丧的神情,今晚本来想要将梁轩宇置于死地,却想不到中途杀出了大都督丘朗,让他的计划全盘落空。
他迅速褪去外面笼罩的黑衣。将衣服扔到河水之中,然后慢慢走上河岸,缓步来到小桥之上,迎面却看到龙渊和妙婵并肩向他走来。
蓝洛心中一怔。表面上却波澜不惊,淡然笑道:“这么巧,王公子美人相伴,月下漫步。当真惬意的很啊!”
龙渊笑道:“当真巧的很,这东都城实在是太小!”
妙婵嫣然笑道:“蓝公子刚才在桥下做什么?”
蓝洛呵呵笑道:“人有三急,说出来却是大大地不雅!”
妙婵妩媚的瞄了他一眼,凭直觉已经判断出蓝洛根本就是一个女子。
蓝洛道:“不耽误两位花前月下了。蓝某先行告辞!”
龙渊却笑道:“蓝公子,前面有间酒馆,相逢不如偶遇。咱们去喝上两杯如何?”
蓝洛推辞道:“我还有要事。王兄的好意我心领了!”
妙婵道:“再有要紧事也要吃饭不是。蓝公子该不会不给我们这个面子吧!”
蓝洛只能点了点头,和他们一起来到前方那名叫味香居的酒馆。妙叫来老板,要了四碟小菜,一个砂锅全鸡,一坛美酒。
龙渊看着蓝洛,他刚才和妙婵一路追踪,本来已经被黑衣人甩开,却想不到会在这里偶遇蓝洛,虽然蓝洛穿着打扮和那名刺客不同,可是两人地身型极其相仿,想起萧氏、梁氏、蓝氏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龙渊几乎可以确定,今晚的刺杀一定是蓝洛所为。
蓝洛神情自若,闻着砂锅中诱人的香气,不禁赞道:“好香啊!”
龙渊一语双关道:“蓝公子累了这么久想必一定饿了,咱们边吃边说!”
蓝洛微笑看着龙渊:“王公子好像也累得不轻!”
妙婵为两人斟满酒杯,格格笑道:“难道是天气炎热吗?你们地头上都有这么多的汗水,快,大家喝上两杯!”
蓝洛端起酒杯跟龙渊碰了碰,仰首饮尽,轻声道:“王公子在东都呆了不少的时候,难道打算在这里安家了吗?”
龙渊笑道:“我的确在东都购置了一套宅子,蓝公子若是有空,可以去看看。”
蓝洛摇了摇头道:“这两日我忙着和谈之事,看来是没有闲暇时间登门拜访了。”
龙渊道:“有句话我本不该问,现在和谈地进展怎样?”
蓝洛叹了口气道:“实不相瞒,和谈已经陷入僵局之中,每人都为自己的利益着想,想要达成一个大家全都满意的结果谈何容易?”
妙婵也学着他地样子叹了一口气道:“自从你们来到这东都,这里就变得不平静起来,一件事接着一件事,先是女真国地王子被杀,这边又发生了梁氏地公子遇刺……”
蓝洛故意装出惊奇的样子道:“梁轩宇遇刺了?”
龙渊暗笑他在自己面前做戏,低声道:“看来有人想破坏三家联盟,陷萧氏于困境之中。”
蓝洛和龙渊地目光相遇,彼此从对方的眼中都看出了其中的深意,蓝洛心知肚明,龙渊肯定已经怀疑自己才是刺杀梁轩宇的真凶,他轻声道:“这件事不知是谁做出来的?”
龙渊道:“三家若是联盟,肯定有不少人会不开心,外面有胡国、女真,中原内部还有那群乱贼,他们心中只怕都不想让联盟顺利达成,更何况那个梁轩宇行为不端,骄横狂妄,他的仇家应该不少。”
蓝洛道:“看来很难查出幕后真凶了?”
龙渊笑道:“的确很难,今晚的事情发生以后,只怕结盟的事情会更加曲折。”
蓝洛道:“事情真是多变,看
做好准备无功而返了。”
龙渊道:“蓝公子何时离开,也许我们可以结伴而行!”
蓝洛笑道:“只怕还要等上几天。怎么?王公子打算去关中吗?”
“只是顺路,如果时间充裕的话也许会领略一下关中风情。”
他们各怀心事,喝了几杯,蓝洛便起身告辞,龙渊也没有挽留,将他送出门外,重新回到店中,妙婵笑道:“她果然很会演戏!”
龙渊低声道:“看来蓝氏地野心最大,假如今晚杀掉了梁轩宇。势必将萧氏推入到四面楚歌的境地,中原的战局将一触即发。”
妙婵感叹道:“想不到我们今晚误打误撞竟然帮助了萧氏!”
龙渊道:“就算没有我们出手,梁轩宇也一定不会有什么事情,刚才出现的那名男子武功高强。蓝洛不会是他的对手。”
妙婵道:“那名男子可不是什么寻常人物,他是平南王手下第一儒将,兵马大都督丘朗!”
龙渊到吸一口冷气,他早就听说过平南王有位得力助手丘朗。武功智慧出众,想不到也来到了东都。他皱了皱眉头道:“真是奇怪,丘朗当初为何没有跟着他们一起过来?”
“也许他有事,或许平南王不放心虚翰良和他的孙子。让丘朗随后赶来!”
龙渊点了点头,虚翰良和梁轩宇一个过于老实迂腐,一个则娇纵蛮横。两人的确处理不了这件大事。
妙婵道:“蓝洛这个丫头倒是让人感到惊奇。她竟然敢在东都对梁轩宇下手。真正的意图是挑起萧氏和梁氏的矛盾,从中获得利益。”
龙渊笑道:“你怎么看出她是女人?”
妙婵妩媚笑道:“你有没有留意到她看你多过看我。一个正常地男人怎么会对我全无兴趣呢?”
龙渊望着妙婵美丽绝伦的俏脸,心头不禁一热。
妙婵娇滴滴道:“你也不是个正常男人!”
蓝洛静静站在院落之中,双眸凝望夜空闪烁不定。
周龙山站在她的身后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终于打破沉默道:“王远镇认出了你?”
蓝洛点了点头:“此人很不简单,我相信他来东都不单单是为了做生意!”
周龙山道:“他会不会揭穿我们?”
蓝洛摇了摇头:“应该不会,揭穿我们对他没有任何的好处,不过经历今晚地事情后,我们以后在东都行事要更加小心谨慎,丘朗也来到了东都,他可是平南王手下最厉害的角色。今晚如果不是他及时出现,我一定已经割下了梁轩宇的脑袋!”
周龙山叹了口气道:“芷云,我总觉着你对梁轩宇下手有些操之过急,看来他的确命不该绝。”
蓝洛正是蓝芷云所扮,她低声道:“你让今晚参加刺杀行动地那些武士尽快离开东都,我不想节外生枝!”
周龙山点了点头:“联盟的事情怎么办?”
蓝芷云道:“萧氏比起我们预想中还要混乱的多,现在他们两兄弟到底是谁人当家都不清楚。”
周龙山笑道:“现在看来应当是萧牧野当家,他手握军权说话自然有分量一些。”
蓝芷云道:“明天你帮我联系一下梁氏一方,我们两家应当好好谈一谈!”
周龙山低声道:“你是想联手梁氏对萧氏施压,让他们在盟约上做出退让?”
蓝芷云微笑道:“爹爹让我前来结盟,我们自然要按照他所说的办,如果三方协议无法达成,跟梁氏结盟也没有什么坏处!”
周龙山道:“不过梁氏想要淮河以南大片土地地要求的确过分,假如他们拥有了那片土地,等于占据了江北的有利地形,日后发展不可预估!”
蓝芷云道:“萧家兄弟不是傻子,这样过分地要求他们不会答应,我看,梁氏和萧氏之间最终可能不欢而散。”
周龙山笑道:“你还打算跟萧氏结盟吗?”
蓝芷云反问道:“为何不呢?变三家结盟成为分别与两家结盟,好像对我们蓝家更为有利!”
周龙山感叹道:“芷云,你当真是蓝伯父地好帮手啊!”
返回驿站,梁轩宇总算从惊恐之中摆脱出来,整个人又恢复了过去地骄横,他怒吼道:“让我查出是什么人想吃杀我,我决饶不了他们!”
虚翰良看着他的样子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丘朗淡然一笑,轻声道:“虚大人,萧氏那边有什么反应?”
虚翰良道:“让他们放弃淮河以南地土地只怕很难。”
丘朗点了点头道:“这件事的确不太可能,我们也不可以将萧氏逼得太紧,否则他们将倒向蓝循一方。”
虚翰良道:“萧氏最近的麻烦不少,女真人那边的事情还没有解决,今晚又发生了这件事。”
丘朗道:“今晚的事情相当奇怪,萧氏自然不可能对我们下手,那些人的目的很明显,就是想杀掉轩宇,想以此来引起我们和萧氏反目成仇。”
虚翰良道:“想让我们两家反目的并不在少数!”
丘朗道:“所以说幕后的真凶并不好查,对了今晚出手相助的王远镇和妙婵或许知道一些事情,明日我抽空去拜访一下。”
虚翰良点了点头。丘朗转向梁轩宇道:“表弟,明天你返回南郡!”
轩宇微微一怔,虽然他已经被吓破了胆子,早就生出心思,可是丘朗这么突然一说仍然感到有些惊奇,愕然道:“为什么?”
丘朗道:“既然两家的婚约已经取消,你留在东都也没有任何的意义,更何况这里危险处处,我不想你有什么闪失!”
梁轩宇点了点头,低声道:“我爷爷……”
丘朗冷冷道:“你放心,王爷那边我一定会如实禀报,你这一路之上大大小小的事情他一定会知道。”
梁轩宇吓得脸又变白了,颤声道:“表哥,你千万不要全都告诉他,他若是气病了岂不是麻烦!”
丘朗冷笑道:“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现在知道害怕了?可惜已经晚了,等我回到南郡,马上带你去军中,看来不给你一点教训,你是不会改变的。”
梁轩宇虽然性情狂傲,可是对丘朗这位表兄却是大大的敬畏,表情颓丧的垂下头去。
丘朗又道:“虚大人,你留在东都,其他的人全都跟他一起回去。”
虚翰良点了点头:“丘朗,你打算怎么做?”
丘朗道:“这两天我们便把联盟之事定下来,东都不可久留,这件事处理完之后,我们马上离开!”
虚翰良苦笑道:“联盟哪有那么容易?现在大家都在为自己的利益盘算,想要达成共识很难。”
丘朗微笑道:“三家达成共识的确很难,可是与两家私下达成协议却并不算难。萧氏地那边仍然交给你去做,淮河以南的土地可以不在坚持,不过江城我们一定要拿下来,有了江城我们便在长江北岸有了立足点,日后若是举事也方便许多,蓝氏那边由我亲自去谈。”
蓝芷云微微一怔:“丘朗求见?”,明眸之中掠过一丝惊慌,昨晚她才和丘朗交手,今日清晨丘朗便来拜会。难道丘朗已经识破了她的身份,转念一想应该没有可能,在整个交手的过程中自己始终蒙面,更何况丘朗此前从未见过自己。根本不可能把自己认出来。
周龙山从蓝芷云变幻的表情上已经猜到了她心中所想,低声道:“你还是暂时回避一下,我来会会他!”
蓝芷云点了点头,轻声道:“此人很不简单。你好好探探他的口风,看看他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放心吧!”
蓝芷云起身离去,周龙山让手下人将丘朗请进来,自己则来到门前相迎。
丘朗身穿银灰色长袍。头戴蓝色发巾,潇洒自若的走入落霞阁,双目流露出淡淡笑意。看到周龙山率先拱手作揖道:“在下丘朗特来拜会蓝将军周公子!”
周龙山笑道:“丘都督好。蓝将军今儿一早出门去办事。至今还没有回来,有什么事跟我说也是一样。”
丘朗点了点头。和周龙山并肩走入花厅。
两人分宾主坐定,周龙山让人奉上香茗,丘朗喝了一口,轻声赞道:“上好地西湖龙井!”
周龙山微笑道:“这是日前一位老朋友送给我的!”
丘朗道:“看来周公子喜欢饮茶,等我返回南郡,让人给你送些上好茶叶过去。”
周龙山笑道:“何必麻烦!”
丘朗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我和周公子一见如故,真心想交你这个朋友。”
周龙山暗赞丘朗处事灵活,让人很容易生出好感,他忽然想起龙渊,眼前的丘朗做事风格跟他倒有几分相似。
丘朗道:“听说周公子和蓝家大小姐自小便订下姻亲,不知何时完婚呢?”
周龙山微笑道:“现在天下动乱,我等自然要以家国为重,成亲之事只能先放在一边了。”
“周公子的胸怀地确让人佩服,不过国事重要,家事也很重要,周公子成亲之时一定要派人知会我,丘朗只要得闲一定前往关中讨一杯喜酒喝。”
周龙山笑着点头,他将谈话引入正题:“丘都督为何现在才到东都?”
丘朗叹了口气道:“江阳附近出现了民乱,所以耽搁了几天,想不到东都也并不宁静,昨日我要是晚了一步,只怕公子也要被暗害了!”
周龙山心中一沉,表情却依然如古井不波,关切道:“梁公子怎样了?”
“幸好我及时赶到,公子并没有受到任何的伤害。”
周龙山松了一口气:“没事最好,看来我们这三家的和谈让很多人不爽,先是完颜兀赤被杀,现在又轮到公子,和谈偏偏又没有什么进展,看来应该考虑离开东都的事情了。”
丘朗微笑道:“咱们现在走是不是徒劳无功呢?”
周龙山故意叹了口气道:“大家始终无法达成共识,留在东都也无济于事。”
丘朗道:“其实这次和谈地关键并非在于我们两家,重点乃是萧氏!”
周龙山内心微微一动,昨晚蓝芷云提出与两家分别结盟的主意,今日丘朗便主动登门,看来他们极有可能想到了一处,低声道:“丘都督请详谈!”
丘朗道:“最早平南王提出联姻之事,我曾经反对过,联姻虽然表面上可以让萧氏和梁氏走得更近,可是无形之中却疏远了蓝氏,这件事跟此次的和谈混在一起便会显得另有目的,让外人不能不产生想法。”
周龙山点了点头道:“都督言之有理,当初我们也是那么想。”
丘朗道:“这次地和谈虽然是萧氏提起,可萧氏却处处为自己的利益盘算,如今女真三王子在东都被杀,萧氏内部政局又混乱不清,咱们两家不能始终这样被动下去。”
周龙山已经听出了丘朗的意思,轻声道:“其实蓝氏和梁氏之间并没有太多冲突地地
代,要我们两家好好谈一谈,上次禁盐令地事情想来是平南王被萧氏蛊惑,尽量将误会化解,重新修复彼此的关系。”
丘朗道:“禁盐令乃是萧氏提出,当日他们借着显王地名义发号施令,大王本不想针对蓝氏。因为禁盐对我们而言没有任何的好处。”
周龙山自然明白丘朗说这番话的目的,心中暗自冷笑,当初梁靖根本就是故意针对蓝氏,现在又出来做好人。看来政治上果然没有永远的敌人更没有永远地朋友。他微笑道:“只不过是一些小误会而已,现在萧氏也已经答应,取缔禁盐令,咱们三家之间的关系已经不像过去那样紧张。”
丘朗道:“其实萧氏提出联盟倒是一件好事。如今中原四分五裂,我们三家若是再发生内部纷争,定然会让外敌寻找到侵入的机会,咱们彼此间更需要一种宽容。让中原混乱的局面首先安定下来。”
周龙山道:“丘都督此言深得我心,其实三方联盟对谁都有好处。”
丘朗道:“周公子,实不相瞒我此次前来主要是奉了平南王地命令与你们一方沟通。解释过往的那些误会。力求双方能够达成共识。”
周龙山笑道:“丘都督。咱们算是想到了一块去了!”
宋曦君从马车上下来,看了看前方的民宅。聂岚走到门前。伸手在门上重重捶了两下。
没过多久,大门便从中打开,狄惊雷看到宋曦君显然吃了一惊,他想不出为何萧牧野的老婆会主动登门。
宋曦君淡然笑道:“王公子在吗?”
狄惊雷点了点头,又道:“他昨晚很晚才回来,此刻仍然在睡着哩!你们进来等他吧!”
宋曦君举步走入庭院之中,却见这座民宅院落很大,前庭之中并没有栽种花草,只有一棵大树,树旁地石桌上杯碗狼藉,显然昨日他们饮酒后还没有来及收拾。
狄惊雷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乱了些,还是去书房坐吧!”
此时龙渊听到动静,穿好衣服从房内走出,看到是宋曦君亲自前来,他也是微微一怔,略显尴尬的笑道:“大哥,你请萧夫人去书房坐,我马上过来!”
宋曦君和聂岚两人走入书房,迎面看到墙上挂着一幅字,上面写着‘秋意浓’三个大字,字体笔走龙蛇,力透纸背,看得出写字之人必豪情万丈胸襟非凡。
龙渊洗漱过后走入书房,看到宋曦君仍然在盯着那幅字,不禁笑道:“写着玩儿的,让萧夫人见笑了!”
宋曦君转过身看了看龙渊,淡然道:“王公子地书法已经炉火纯青,当世之中少有人及!”
龙渊笑道:“折杀我也,王某听说过,萧夫人的父亲宋大人便是当世书法大家,有机会倒要求他赐我一幅墨宝。”
宋曦君淡然一笑,龙渊慌忙邀请她入座。
宋曦君向聂岚道:“聂岚,你去外面守着!”
>上。
宋曦君开门见山道:“我想见见纵雪!”
龙渊不禁皱了皱眉头:“她现在很好,萧夫人尽管放心!”
宋曦君道:“你只怕还不知道,现在萧家和梁家已经将婚约取消,不会再有人逼迫纵雪嫁给梁轩宇!”
龙渊微微一怔:“当真?”
“此事千真万确,还有,这两日我婆婆病情突然加重,若是纵雪再不回去只怕见不到她最后一面了。”宋曦君明眸之中隐然闪烁着泪光。
龙渊心头一沉,低声道:“看来最近萧家诸事不顺啊!”
宋曦君道:“王公子,纵雪的事情已经了解,如果你真心想帮助她,现在也算得上仁至义尽,假如你执意不让她回去,我不能不怀疑你地用心。”
龙渊暗自盘算,想不到萧氏兄弟终于还是放弃了和梁氏联姻,这样一来纵雪地危机等于完全化解,自己自然没有理由将她留下来,更何况纵雪地母亲突然病重,正如宋曦君所说,如果坚持留下纵雪肯定要被人怀疑自己别有用心。
龙渊想了想终于道:“萧夫人放心,假如他们真的放弃了让纵雪嫁给梁轩宇地念头,我自然不会再插手此事,不过这件事最好还是尊重纵雪自己的选择,是去是留还得她来作出决定。”
宋曦君道:“你仍然不肯让我见纵雪?”
龙渊道:“萧夫人的人品我自然信得过,这样,请萧夫人耐心在我这里等待,我马上便让人将纵雪带回来。”
宋曦君轻轻点了点头。
龙渊走出门外,将狄惊雷和秦晖二人找来,低声交代他们去将纵雪接来,秦晖仍然存有顾虑,低声道:“公子,她信得过吗?”
龙渊微笑道:“若是她想出卖我们,此刻萧牧野的士兵已经将这里围困起来了,她对纵雪的关心绝无任何虚假。”他嘱咐两人道:“一定要留意途中动静,千万不可以被人发现。”
两人点了点头转身去了。
龙渊重新回到书房内,却见宋曦君正欣赏着墙上的书法,龙渊笑道:“萧夫人若是喜欢这幅字,便送给你了!”
宋曦君欣喜道:“王公子既然如此说,我便不客气了。”
龙渊留意到宋曦君颈上围着的白绢,本想开口询问,可是话到唇边又咽了回去,宋曦君既然为了萧氏的事情主动来到这里找他,想必她和萧牧野之间的关系未必像外间传言的那么恶劣。
纵雪步入书房内,看到宋曦君,美眸之中流露出不可情。
宋曦君迎了上去,姑嫂二人抱头痛哭,这些日子两人心中各有各的委屈,此时方才宣泄了出来。
龙渊看到眼前情景自然不便继续留下,转身来到院落之中,秦晖来到他身边,低声道:“今日街道之上又增加了不少的士兵巡防,看来风声越来越紧了。”
龙渊不以为然道:“昨晚梁轩宇险些被刺,萧家兄弟肯定万分紧张。”
秦晖道:“公子打算送纵雪姑娘回去吗?”
龙渊没有说话,默默在石凳上坐下,他最初的出发点只是利用纵雪破坏萧氏和梁氏的联姻,现在双方的婚约已经取缔,纵雪也失去了原有的利用价值,因为此事他失去了自己的兄长,也因为此事他在某一层面上撩动了纵雪的少女情怀,凭心而论,他对纵雪更像是对待邻家小妹一般,缺少和苏红袖之间的那种激情,也没有和妙婵之间的那种让他心跳加速的欲望,面对一个如此单纯的少女,龙渊已经不忍心去欺骗她的感情,更重要的是,每每看到纵雪,他便会不由自主的想起龙玄骄临死的情景,这让他感觉到一种沉重的压力。
龙渊闭上双目,许久方道:“就现在的情况而言,她离开这里对每一个人都有好处。”
秦晖道:“
龙渊摇了摇头道:“昨晚地刺杀事件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就算我不去分裂他们三家。他们三家之间也不会达成什么共识,所谓的三家联盟,只不过是表面上做做样子罢了,他们每一家都抱有私心,就算现在能够达成协议,用不了太久的时间就会兵戈相见。”
秦晖道:“假如公子不来,或许现在梁氏和萧氏已经联姻成功。”
龙渊的唇角浮现出一丝苦笑:“平南王梁靖不是傻子,联姻的成败不会影响到他和萧氏的关系,丘朗来到东都也许能够改变眼前的困局。让三方的会谈重新走入正轨之中。”
************
书房内宋曦君将萧老夫人的病情详细告诉了纵雪,纵雪听得不断流泪,颤声道:“都怪纵雪不孝,娘病成了这幅模样。我都不能在她老人家身边侍奉。”
宋曦君道:“你和梁轩宇地婚约已经取消,现在不用担心有人逼你嫁给他了。”
纵雪噙着眼泪道:“可是……可是我不想见到大哥二哥……”
宋曦君低声道:“为什么?他们虽然逼着你嫁给梁轩宇,可现在已经知道错了,你们毕竟都是兄妹。过去的那些不快就不要放在心上了。”
纵雪用力摇了摇头道:“我永远不会原谅他们……”
宋曦君有些不解的看着纵雪,不明白为何纵雪会说出这样绝情的话。
纵雪樱唇微颤道:“他们杀死了显王……他们是凶手……”
宋曦君芳心剧震,她虽然知道显王府发生火灾,却没有联想到显王之死和萧氏兄弟有着直接地关系。她惊声道:“你说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纵雪含泪道:“他好心救我出来,可是大哥二哥他们为了追问我的下落。竟然……竟然将他活活打死……”
宋曦君颤声道:“然后他们便下令放火?”
纵雪点了点头。一时间悲不自胜已经泣不成声。
宋曦君俏脸煞白。在她看来显王只是一个庸碌无用的过气王爷而已,对萧氏应该没有任何的危害。萧氏也没有杀死他地必要,可是因为纵雪的缘故,他们兄弟二人竟然对显王下此辣手,的确让人胆寒。
纵雪抹去脸上泪痕道:“显王是为我而死,我今生今世都不会原谅他们!”
宋曦君道:“纵雪,我只问你一句话,你愿意回去吗?”
纵雪沉思良久,轻轻咬了咬樱唇,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我要去见娘!”
宋曦君清秀无伦的俏脸上浮现起一丝苍白地笑容:“纵雪,一切还是等回去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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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雪默默来到龙渊身边,还没有说话,两行晶莹的泪珠儿已经滑落了下去。
龙渊笑了起来,笑容中包含着淡淡的伤感,轻声道:“总算可以回去,又不要嫁给那个纨绔子,你应当开心才对。”
“王大哥……我……”纵雪满腹地话儿要说,可是一到嘴边却不知如何开口。
龙渊微笑道:“什么都不要说,我明白!”
纵雪樱唇轻动,俏脸忽然转向一旁,她不想龙渊看到自己流泪地模样。
看到纵雪宛如风中百合般颤抖地双肩,龙渊的内心刀割般疼痛,他忽然发现自己并非没有在乎纵雪地感受。
纵雪再度面对龙渊之时,俏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我娘病了,我必须回去照顾她!”
龙渊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纵雪的眼泪又不争气的流下,轻声道:“我们以后还会不会见面?”
龙渊凝望纵雪的如水双眸,目光坚定而笃信,他低声道:“只要你愿意,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我都会带你离开!”这是他曾经在胭脂湖中亲口对纵雪说过的话,纵雪含着眼泪,却露出一丝会心的微笑,她一步步向后方退去:“我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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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牧野得知纵雪返回宫内的消息时已经是夜晚,他第一时间来到普恩宫,看到纵雪侍奉在母亲的床前喂她吃药,宋曦君在另外一侧侍奉着。
萧老夫人精神好像恢复了许多,看到萧牧野微笑招手道:“牧野。赶快过来,你妹子回来了!”
萧牧野挤出一丝僵硬地笑容向纵雪走了过去:“纵雪……”
看都不看他一眼,轻声道:“娘,你快吃药,不然就
萧老夫人将他们从小抚养长大,自然能够看出兄妹之间已经产生了深深的裂痕,她瞪了萧牧野一眼道:“牧野,都是你们两兄弟干得好事,那个梁轩宇是个什么货色。岂能跟我们家纵雪相提并论,这次险些连我这个当娘地都被你们骗了,不孝的东西,还不快给你妹子陪不是?”
萧牧野会意慌忙上前陪笑道:“纵雪……”
纵雪冷冷道:“娘。你若是还想让女儿留在这里陪你,以后不要提起这些无聊的事情,我的亲人只有娘一个!”她这句话说的斩钉截铁,断无半点回旋的余地。
萧牧野心中当然清楚纵雪为何会这样。他笑道:“纵雪,二哥知道之前委屈了你,日后我再不会强迫你做任何事情。”
纵雪放下药碗,挽住萧老夫人的手臂道:“娘。刚才我们商量的事情是不是已经说定了?”
萧老夫人点了点头道:“牧野,明天我便搬回心瑶行宫,这新宫我住的气闷。连一天也呆不下去了。”
萧牧野愕然道:“娘。现在心瑶行宫已经给大哥做了府邸。嫂子他们都在那里,难道你打算跟大哥同住?”
萧老夫人气呼呼道:“你让他们全都搬到新宫来。反正这里空着也是空着,我和纵雪过去住,这儿地烦心事我不想管,也不想问!”
萧牧野正想劝说母亲改变想法,此时萧牧远也来到了普恩宫,乐呵呵道:“娘,您老还生什么气,现在纵雪也回来了,咱们一家又团圆了,应该高兴才对!”
萧牧野苦笑道:“娘明日想搬回心瑶行宫居住!”
萧牧远微微迟疑了一下,马上笑道:“好啊,心瑶行宫濒临胭脂湖,空气清新,适合休养,今晚我回去就让他们收拾东西,明日中午送娘回去。”
“大哥……”萧牧野想不到他答应的会如此痛快。
萧牧远向他使了一个眼色,向宋曦君微笑道:“弟媳,这次能够找到纵雪应该好好谢谢你才对!”
宋曦君淡然道:“都是一家人,说谢谢岂不是太生分了?”她俯身向萧老夫人道:“婆婆,这两天我爹受了风寒,我还要回去照顾他,先走了!”
萧老夫人点了点头,看到宋曦君离去,慌忙向萧牧野使眼色,示意他前去追赶。
萧牧野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追了出去。
******
宋曦君离开普恩宫加快了脚步,身后萧牧野大步追了上来,低声道:“曦君!”
宋曦君并没有理会他,仍然快步向前走去。
萧牧野跑到她的前方,拦住宋曦君的去路,低声道:“曦君,你至少要给我一个解释地机会!”
宋曦君停下脚步,一双美眸冷冷看着萧牧野的面庞:“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
萧牧野向周围看了看,确信没有宫人在左右,这才叹了口气道:“那日的事情是我不对,可是我之所以如此生气,是因为我在意你,所以我才会嫉妒!”
“嫉妒?我宋曦君自从嫁给你,便恪守妇道没有一丝一毫越礼之处,你因何会嫉妒?”
萧牧野道:“你为何背着我跟那个商人来往?”
宋曦君目光之中流露出一丝失望:“我没有必要向你解释!”
萧牧野重重点了点头道:“好,就算你不给我解释清楚,有件事你必须告诉我,你从哪里将纵雪找来地?是不是这些日子,你根本就知道纵雪的下落,故意对我隐瞒不报?”
宋曦君眼圈儿不由得红了起来,她摇了摇头道:“萧牧野,我嫁给你已有两年,这两年之中,我何尝隐瞒过你一件事?是!我的确先你知道纵雪的下落,可是我担心你们逼她嫁给梁轩宇,所以才没有将这件事告诉你们。”
萧牧野冷笑道:“原来一直都是你在害我!”
宋曦君芳心中刀绞般疼痛,她强忍住眼泪不要在萧牧远面前落下,颤声道:“你以为我在害你?”
萧牧野怒道:“你是我地妻子,却帮着外人拐走我的妹子,不是害我又是什么?”
宋曦君点了点头道:“你恨我也罢,当我害你也罢,从今日开始我们之间再无瓜葛!”她和萧牧野擦肩而过,泪水在夜色中宛如决堤般涌了出来,自从嫁给萧牧野之后,她虽然发现婚姻并非如预期般美好,可是她一直在竭力维护着自己的丈夫,维护这个家庭,可是万万想不到最后竟然换来萧牧野地这句话。
萧牧野望着妻子渐行渐远地背影,一时间怒从心来,挥拳狠狠击打在一旁雕栏之上,将雕栏上方地石狮打得粉碎。
萧牧远从黑暗中向他缓缓走了过来,将眼前的一幕看得清清楚楚,轻声叹了口气道:“牧野,你为何如此失控?”
萧牧野显然不想跟他提起自己地家事,低声道:“我先走了!”
萧牧远却拉住他的手臂,语重心长道:“牧野,咱们是亲兄弟,你心里有什么不开心,不舒服的事情只管对我说,大哥就算不能帮你,至少能够替你分忧。”
萧牧野并没有说话。
萧牧远道:“自从那日显王府大火之后,这两日我没有一夜能够安寝,倘若纵雪真的在大火中遇难,只怕我今生今世都无法原谅自己,二弟,我越来越发现,什么江山,什么权力,比起家人的亲情根本就不值一提!”
牧远亲切的拍了拍萧牧野的肩膀:“兄弟,有句话我来了,自从来到这东都,咱们之间也不像过去那般无话不谈,同胞兄弟也变得生分了许多。”
萧牧野叹了口气道:“主要是因为最近事情太多,咱们兄弟没有时间好好的坐下来谈一谈。”
萧牧远道:“近日东都城内有许多不利你的传言,大哥不想说,也不想问,可是曦君是个好妻子,看得出她对你很重要,我想你们之间或许有些误会。”
萧牧野淡淡笑了笑:“算了,咱们还是别谈这些繁琐的家事了。”
萧牧远道:“牧野,既然娘想搬回心瑶行宫去住,咱们也不要反对,因为联姻的事情纵雪对我们这两个做哥哥的心生怨恨,无论她怎样对我们,心中都不要介意。”
萧牧野苦笑道:“她是咱们的妹子,我岂会跟她一般见识!”
萧牧远搂住萧牧野的肩头道:“二弟,我有一个想法,趁着明天娘搬回心瑶行宫,我们便以娘的名义将宋大人和弟媳请过来,一家人一起吃顿饭,顺便将彼此的误会解释清楚,你们毕竟是多年夫妻,做哥哥的不想看着你们陷入冷战之中,更不想看到你不开心。”
萧牧野内心涌起一阵感动,萧牧野毕竟是自己的大哥,即便是最近疏远了他,他仍然记得关心自己,他有些顾虑道:“可是我担心她不会来。”
萧牧远笑道:“你是当局者迷,我却是旁观者清。如果弟媳当真生你的气,为何会过来照顾娘,知道娘想着纵雪,还千方百计地将纵雪找回来,可见她心中仍然是念着你的,二弟,放心吧,这次让娘出面,弟媳一定不会驳了她老人家的面子。”
萧牧野点了点头:“这件事便拜托大哥了!”
萧牧远大笑道:“咱们兄弟还用得上说客气话吗。回头我就去找娘,让她老人家出面促成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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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京石从女儿的表情上已然看出她定然刚刚哭泣过,内心中不禁感到一阵难过,想不到这今年女儿在自己面前表现出的幸福全都是假象。他将今日的结果全都归咎到自己的身上,假如不是他老眼昏花,也不会给女儿选了这样一个丈夫。
“这么晚了,爹您还没有睡?”宋曦君的声音微微有些沙哑。是因为刚刚哭过的缘故。
宋京石叹了一口气,将手中地书卷扔到一边:“你去看萧老夫人了?”
宋曦君点了点头:“纵雪回来了!”
宋京石并没有感到太多的惊奇:“既然婚约已经取消,纵雪自然应该回到她母亲的身边,一个女孩子在外面东躲西藏也不是办法。”
宋曦君淡淡笑了笑:“爹。我有些疲倦,回房休息了!”
宋京石看着女儿寂寥落寞的身影,终于忍不住道:“曦君。你等等。爹有话问你!”
宋曦君停下脚步。她已经猜到父亲要问她什么,轻声道:“爹有什么话只管直接问我。”
宋京石点了点头。缓步来到女儿身边,低声道:“你和牧野之间打算怎么办?”
宋曦君轻轻咬了咬樱唇:“他对我已经失去了起码地信任……我不知道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
宋京石握住女儿的肩头,一字一句道:“曦君,无论你做出怎样的抉择,爹都会毫不犹豫的站在你身边,我们宋家没有怕过任何人,为了我地女儿我可以牺牲掉我的一切!”
“爹……”宋曦君扑入父亲的怀中,无声啜泣起来。
宋京石轻抚女儿的长发,低声道:“乖女儿,若是你当真不打算再回去,明日我便去找他们萧家当面说清楚,这东都咱们也不呆了,我带着你返回关中老家,从此以后他们萧家地事情跟我们两父女毫无关系!”
宋曦君却叹了口气,目光之中仍有不忍之色。
知女莫若父,宋京石从女儿的神情中已然猜到,宋曦君对萧牧野只怕仍然割舍不下,心中暗自嗟叹,不知他们宋家是不是上辈子欠了萧家的,竟然要用女儿地一生幸福去偿还。
宋曦君拭去泪水,看到书案上父亲刚刚写得一幅书法仍然墨迹未干,想起龙渊送给她地那幅字,微笑道:“爹,今天别人送给了我一幅字,你是行家,欣赏一下!”
宋京石点了点头,宋曦君取出条幅,展平放在书案上。
宋京石凑了过去,当他看清上方秋意浓三字,双目猛然一亮,他乃是当世有数地书法大家之一,鉴赏力自然高人一等,秋意浓三字比例迅疾刚劲,一气呵成,字体大小如拳,笔法精奥。
宋曦君轻声道:“爹爹看这幅字如何?”
宋京石道:“字势豪健,痛快沉着,严而不拘,逸而不逾规矩,的确是好字,不过这字里行间戾气太重,写字地人应当遇到了什么重大的变故,不过从字体构造来看,此人的控制力应当极强。”
宋曦君笑道:“爹爹到底是夸还是贬?”
宋京石道:“这种气势我是写不出来的,不过字势大于字形,单从书法之上来看还是有些缺憾!”他又看了一会儿方才放下条幅:“此人若是假以时日,应当可以成为当世大家!”
宋曦君道:“他对爹爹的书法推崇得很呢,还让我帮他向你求一幅墨迹!”
宋京石笑道:“有机会,我倒要和他见见面,需知书法修为到一定的地步所欠的只是只言片语的点拨而已。”
宋曦君也笑着点了点头。
*****
妙婵和龙渊坐在万花楼内下棋,以龙渊此时的心境并不适合下棋。果不其然一会儿功夫已经被妙婵杀败了两盘。
妙
笑道:“你地棋艺太差,跟你下棋即便是赢了也没有感。”
龙渊苦笑道:“是你应抓着我下棋,我根本无心应战,结局早已注定,胜败又有什么意义?”
妙婵瞪了龙渊一眼道:“你心中只怕仍然在想着萧家小姐吧?既然想着人家为何要将她送走?”
“其实真正想让我将她送走的人是你吧!”
妙婵笑道:“我当然想她走,这么大一个包袱留在我这里,早晚都会惹出麻烦,更可况,我的心上人竟然喜欢他。我也是女人喛,我当然懂得嫉妒!”
龙渊根本不会相信她能将自己当成心上人,将棋子扔在棋盘上:“不下了,出去走走。你这万花楼中着实气闷得很!”
妙婵却笑盈盈抓住他的手臂:“不许走!你还没有说接下来的打算,现在萧氏和梁氏的联姻已经取消了,三家和谈也陷入了僵局,按理说你应该高兴才对。”
龙渊瞪大了眼睛。低声道:“我现在憋了一肚子的火,你少来烦我!”
妙婵娇滴滴道:“火气太大了对你的身体不好,要不要……要不要人家帮帮你嘛……”
龙渊看到她妩媚地样子,心中欲念顿生。点了点头道:“这可是你主动投怀送抱,我权且答应你这一次。”他展臂去搂妙婵的纤腰。
妙婵却趁着他不备,扬起几上那盏已经凉透的香茗。朝着龙渊头上浇了过去。龙渊被淋了个正着。
妙婵格格娇笑着逃开:“怎样现在火气小了一些吧?”
龙渊这才知道这妮子又在戏弄自己。哭笑不得道:“今日我定然让你尝尝我的厉害!”起身想要去追妙婵。
妙婵却轻盈地闪到门外,樱唇边露出丝丝浅笑。正要逃走的时候,正看到丘朗在一名美婢的引领下向楼上走来。两人目光相遇,丘朗露出和蔼的微笑。
妙婵也回以一笑,龙渊从房内冲了出来,本想对妙婵施以惩戒,看到丘朗,不由得微微一怔,有些尴尬地向丘朗笑了笑。
丘朗看到龙渊身上的水渍,似乎猜到了什么,笑得越发开心。
妙婵柔声道:“来得莫不是丘大都督?”
丘朗笑道:“江东丘朗,特地前来拜会安老板!”他又向龙渊拱手致意道:“王公子在就更好了,这下我不用到处寻找王公子致谢了。”
妙婵邀请丘朗来到润香阁内。
龙渊也来到其中,三人坐下之后,丘朗微笑道:“这万花楼果然名不虚传,过去我在江东之时便久闻这里的大名,今日一见方才知道,万花楼坐拥人间绝色,暗藏天下娇娆,难怪是天下英雄豪杰竞相想往的地方。”
妙婵掩住樱唇格格笑道:“丘都督真会说话。”
龙渊道:“都督也喜欢留恋于欢场之中吗?”
妙婵对龙渊用上欢场二字颇为反感,悄悄踢了他地小腿一记。
丘朗笑道:“没有男人可以抵挡美色的诱惑,丘朗虽然愚鲁,可是也有爱美之心,可惜过去忙于军务,并没有太多的时间去享受人间大好***。”
妙婵笑道:“丘大都督真会说话,比起那些不通风情地傻子当真是天壤之别。”
龙渊知道妙婵暗骂自己,唇角露出淡淡微笑,懒得理会于她。
丘朗却笑道:“妙婵姑娘这句话让丘朗糊涂了,我跟傻子相比天壤之别,究竟是贬还是褒呢?”
龙渊忍不住将喝到口中地茶水喷了出去,呛得他连连咳嗽。
妙婵怒冲冲看着他,小声道:“呛死你才好!”
丘朗笑了笑,马上转入了正题:“王公子,安老板,丘朗此次前来是为了昨晚营救公子地事情向两位致谢,如果不是两位仗义出手,后果想必会不堪设想。”
龙渊微笑道:“丘大都督不必客气,我们也是碰巧遇上了,我和虚大人也算有些缘分,看到他落难自然要出手相救。”
丘朗知道梁轩宇之前在万花楼闹事的事情,从龙渊地口风之中也能够听出龙渊对梁轩宇没有任何的好感,淡然笑道:“我家公子已经离开了东都,他年少轻狂,过去如有得罪两位的地方,还望多多谅解。”
妙婵道:“他当真走了?丘大都督难道没有听说萧家小姐已经回宫了,难道梁氏不打算和萧家联姻了?”她是故意说出来这件事,一是想探探丘朗的口风,二是故意气气龙渊。
龙渊暗骂她唯恐天下不乱。
丘朗道:“有道是强扭的瓜不甜,萧家小姐既然因为联姻之事出逃,想必对我家公子没有什么好感,梁氏虽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高门大户,可是一相情愿的事情也是不会去做的,公子现在已经相通,这件事就此作罢,我方不会再提起,以免弄得两家不快。”
妙婵道:“你的胸襟果然比那个梁轩宇强多了。”
丘朗呵呵笑道:“谢谢安老板夸奖,对了,不知两位对刺杀公子的杀手有没有一些线索?”
龙渊和妙婵对望了一眼,知道丘朗此行的真正目的在于此。
妙婵道:“他们全都蒙面,我们怎会认出他们的身份?”
龙渊却道:“这种事情其实丘大都督根本不应该过来问我们,你自己想想,倘若梁公子被杀,你们会将责任归咎到谁的身上?”
丘朗微微一怔,他听出龙渊话里有话,低声道:“丘某愚鲁,还望公子说得明白一些。”
渊微笑道:“以丘大都督的智慧不会不明白我的意思
丘朗道:“公子是在暗示我有人在故意挑起我们与萧氏之间的矛盾吗?”
龙渊淡然笑道:“这种事情,明眼的人一看就知道。”
丘朗叹了口气道:“实不相瞒,我也能够想到这一层,可是想要挑起两家争端从中得利的人实在太多,丘某的确很难猜到究竟是哪个在背地动手!”
龙渊也叹了口气道:“这东都的确是个是非之地,看来我还是尽早离开得好!”
丘朗道:“王公子日后如果有机会到南郡,一定要过来找我,丘某当和王公子把酒言欢,秉烛夜谈!”
龙渊笑着点了点头,心中却暗自盘算,丘朗在这种时候出现一定另有目的,其人的头脑和见识都远在虚翰良和梁轩宇之上,看来三家的和谈将朝着不可预知的方向发展。
******
宋曦君坐在车厢内,双眸凝望窗外,目光却显得无比迷惘。
坐在她身边的宋京石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道:“曦君,不用想得太多,今晚只是过去吃饭!”
宋曦君黯然道:“爹,都是女儿不好!”
宋京石笑道:“傻丫头,咱们父女之间用得上说这种话吗?”
宋曦君道:“婆婆对我一直都很好,今晚假如她想劝我回去,我不知该如何答复她!”
宋京石叹了口气道:“我打算跟萧老夫人开诚布公的谈谈,曦君。你还没有告诉爹,你自己心里究竟有什么打算?”
宋曦君沉思良久,方才幽然叹了一口气道:“或许这便是我地命吧!”
宋京石从女儿的话中已经听出,她并没有从此和萧牧野一刀两断的决心,不由得暗自嗟叹,心中默默道:“女儿终究还是长大了,无论她怎样做,自己都会尊重她的选择。”
马车行进到心瑶行宫前,看到行宫前方长桥两侧挂起红灯。一幅喜气洋洋的景象,萧牧远和萧牧野兄弟二人正站在桥前迎接着前来的宾客。
宋京石此时方才知道今晚萧氏宴请的并非仅仅是他们父女二人,心中不禁感到一阵不悦,本想是一场家宴。却想不到牵涉如此之广。
萧牧野看到宋京石父女到了,主动向他们走了过去,宋曦君垂下螓首,目光并没有看他。
宋京石也是表情严肃。对萧牧野那日险些逼死自己女儿的事情仍然未能释怀。
萧牧野恭敬道:“岳父大人!”
宋京石冷冷哼了一声。
此时萧牧远笑容满面的走了过来:“宋大人来了,弟媳也来了!”
宋京石向他点了点头:“王爷好!”
萧牧远道:“今晚本来我们只是普通地家宴,可是娘回到这里心情大悦,说要看戏。让我把东都的各位大臣故友全都请来,让大家一起乐呵乐呵,所以我和二弟商量了一下。便增设了几桌。不过咱们的家宴仍然还是家宴。我在清心园已经准备好了酒宴。”
远处又有一辆车马停下,却是东都城守郭北山也来到了门前。看到宋京石,他慌忙过来相见。
宋京石的目光落在他身后地一名年轻人身上,不由得微微一怔:“郭霄,你何时回来的?”
那名年轻人身穿银灰色长袍,面如冠玉,长身玉立,正是郭北山的堂弟,他还有一个身份是宋京石的弟子,曾经跟随宋京石学习过诗文书法,也是宋京石最为得意地学生之一。
“弟子郭霄参见恩师!”郭霄上前屈膝想要行大礼,被宋京石握住手臂,大笑道:“你这小子,回来也不跟我说,心中还记得我这个老师吗?”
郭霄微笑道:“老师,我也是今日下午才到东都,听大哥说两位公子在这里请客,所以便不请自来了!”
萧牧野脸色却是微微一寒,郭霄曾经是宋京石的弟子,而且有过追求宋曦君的经历,后来因为宋曦君嫁给了自己,郭霄伤心之下便离开了东都,前往济州海边领军操练,这两年都没有踏足过东都的土地,不知今晚他竟然会突然出现。
郭霄向萧牧远兄弟二人行礼过后,来到宋曦君面前,恭敬道:“郭霄见过师妹!”
宋曦君向他微笑还礼,萧牧野看在眼里心中宛如被毒蛇咬噬一般难受。
萧牧远似乎觉察到萧牧野地内心变化,微笑道:“牧野,你先陪宋大人他们进去,由我来招呼大家!”
萧牧野点了点头陪着宋京石走入心瑶行宫,宋曦君落在后面,那郭霄不知是有意无意,悄然快步跟了上去,微笑道:“师妹,两年没见,想不到你风采依旧,看来萧大将军对你照顾的一定是体贴入微吧!”
萧牧野唇角的肌肉不禁抽动了一下,他霍然转过身去,郭霄地目光极其坦然,毫无畏惧地和萧牧野对望着:“萧大将军,记得当年咱们长长一起切磋兵法武功,这次我可能要在东都呆得时间长一些,不知大将军还有没有兴趣?”
宋京石对自己地这个弟子性情最清楚不过,知道他无论武功还是智谋都是年轻一代的翘楚,可是为人却是过于狂傲,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当年自己拒绝了他地求亲,今时非同往日,现在的萧牧野已经是萧氏的大当家,更将会是这片土地的未来王者,郭霄竟然主动向他挑战,实在太过自不量力。
萧牧野冷笑道:“随时奉陪!”
宋曦君似乎想要缓解这种紧张的气氛,轻声道:“师兄离开东都两年,怎么还像当初那般争强好胜?”
郭霄笑道:“呵呵,只怕我这个臭脾气始终是无法改变了。老师今日千万不要骂我啊!”
宋京石笑道:“
得骂你呢,对了戏台在哪里?”
萧牧野指向前方,却见胭脂湖畔的草地之上已经搭起了一座戏台,戏台之上***通明,锣鼓声中,几名武生正在上面打来斗去好不热闹,正戏并未开始,只是之前地预演。
萧牧野将宋京石和宋曦君引领到正对戏台的大帐之中,萧老夫人正在纵雪的陪伴下。看着戏台上的演出,不时发出笑声。她原本就没有什么重病,纵雪回到身边之后,整个人奇迹般恢复了过来。精神好的出奇。
看到宋京石父女,她慌忙招手道:“亲家公,乖媳妇,你们快进来坐!”
宋京石淡然一笑。父女两人走入大帐,纵雪迎上来拉着宋曦君的手在一旁做了,让侍女奉上瓜果。
宋京石看了看桌上,酒菜已经摆好。淡然笑道:“刚才不是说咱们一家是在清心园吃饭吗?”
萧老夫人笑道:“是我让他们搬出来的,外面那么热闹,咱们一家人自然要凑个热闹!”
宋京石道:“萧老夫人的身体好像恢复了许多!”
“说来奇怪。我今日从新宫搬出来之后。感觉到气也顺了。心里也舒坦了,看来那座皇宫当真不是我这老婆子居住的地方!”
宋京石微笑点头。
萧老夫人向宋曦君招了招手。宋曦君来到她地身边,伸出纤手让她握着。
萧老夫人道:“曦君,我这辈子最开心的时候,便是当初你和牧野新婚之时,跟你们住在一起的时候,我看不如这样,你们小两口也搬过来住吧,咱们还像过去一样。”
宋曦君何其聪颖,自然明白萧老夫人说出这番话的真正用意所在,轻声道:“只要婆婆开心就好!”
萧牧野及时上前道:“娘,我和曦君明日就搬过来陪你!”
纵雪却冷冷道:“你是堂堂大将军,有时间陪娘吗?”
萧牧野愣了愣,宋曦君主动为他解围道:“我想牧野处理完眼前地事情自然不会像现在这般忙碌!”
萧牧野连连点头,心中感到一阵温暖,看来妻子仍然是护着自己的。
外面锣鼓喧天,宋京石起身道:“你们先聊着,我出去和各位同僚打个招呼!”
“岳父大人,我陪你去!”萧牧野站起身来。
宋京石没有说话,也没有表示反对,他缓步走出大帐,却并没有走向那些正在高谈阔论的官员,而是默默走向不远处的湖岸。
萧牧野悄然跟了过去,他知道宋京石之所以出来是想找个机会和自己单独谈一谈。
两人在湖边站定,萧牧野低声道:“岳父大人,牧野这两日总想找一个机会向你道歉!”
宋京石转向萧牧野,双目之中流露出前所未有地冷漠:“你没必要向我道歉,我为你做的一切都是因为曦君,如若不然,咱们之间什么关系都不会有!”
萧牧野陪笑道:“我知道自己做错了,岳父大人,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以后我一定善待曦君,绝不会让她再受到任何的委屈。”
宋京石神情冷淡道:“可能吗?”
萧牧野内心不由得一颤,宋京石的口气让他产生一种被蔑视被侮辱地感觉。
宋京石道:“最近东都之中有着很多关于你的流言,我虽然老了,但并不是聋子,也不是瞎子,很多事情我看得出也听得到,曦君既然嫁给你便是你的妻子,她作出地决定,我不会干涉,她幸福也罢,痛苦也罢,既然选择了你,便是她自己命该如此,然而你不可以因为自己地事情迁怒于她,更不可以让她受到半点委屈,我宋京石虽然没有什么本事,可是谁要敢欺负我地女儿,我会舍了这一身的老骨头跟他拼命!”
萧牧野唯有赔笑,心中却已经猜到,宋京石定然是听说了关于自己地事情,内心中又羞又恼,现在自己的那点儿隐私竟然被传得人尽皆知,这件事究竟是谁传了出去?难道是曦君?
身后传来萧牧远的声音:“宋大人,二弟,原来你们躲到了这里,娘让我过来找你们,正戏开场,咱们的晚宴也要开始了。”
宋京石点了点头,转身和萧牧远并肩而去。
萧牧野望着宋京石的背影目光中竟流露出一丝怨毒之色。
众人回到帐内坐定,正戏已经拉开帷幕,萧老夫人让萧牧野坐在宋曦君身边,微笑道:“咱们一家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坐在一起了,今晚你们要尽情畅饮,忘记过去的不快,只想开心的事情,谁都不能提起不开心的事儿!”
萧牧远率先响应,举起酒杯道:“来!咱们一家人共同喝了这一杯!”
宋京石看着女儿,心中酸涩不已,女儿仍然决定和萧牧野维持着这表面的夫妻关系,这样的抉择注定她今生今世不会得到真正的幸福,身为父亲他却无能为力,这是一种怎样的悲哀,他端起酒杯却又缓缓放了下去,低声道:“我还是出去陪同僚喝酒,你们一家人好好乐呵乐呵!”
宋曦君看到父亲如此模样,芳心如同刀割,强颜欢笑道:“爹,咱们都是一家人啊!”
萧老夫人慌忙道:“亲家,咱们本来就是一家人啊!牧野,快去给你岳父大人敬酒赔罪!”
牧野端起酒杯向宋京石走去,宋京石虽然心中不舒坦思当众拂了萧老夫人的面子,接过萧牧野递来的酒杯,将杯中酒水饮尽,低声道:“只要你善待曦君,老夫别无他求!”
萧牧远一旁笑道:“好了,误会烟消云散,咱们是一家人,有什么不快说开了就会没事。”他起身道:“我去给外面的各位大人敬酒,你们好好聊聊!”
萧老夫人关切嘱咐道:“牧远,你要少喝一些!”
“娘尽管放心,孩儿心中有数!”他大踏步走出门去。
萧牧野为宋京石将面前的酒杯斟满,又端起酒杯道:“岳父大人,这些年多谢你一直辛苦帮我,没有你,也就没有牧野的今天。”
宋京石遇到萧牧野诚恳的目光,暗自叹了一口气,心中暗道:“这便是命吧!”,他接过萧牧野手中的酒杯道:“萧氏内忧外患,你肩上的担子不轻!”
萧牧野点了点头,自己也倒了一杯酒,陪宋京石饮尽,他对宋京石表现的如此尊敬,不单单是因为他是自己的岳父,更因为宋京石在东都诸多臣子之中有着相当的威信,如果缺少了他的帮助,他在和大哥的明争暗斗中不会拥有如此的优势,日后的发展将会受到极大的影响。
萧老夫人笑道:“好了,这下好了,牧野你也该和曦君喝一杯,从现在起你们谁都不许再生气,安生给我过日子。早日给我生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孙子!”
此言一出,萧牧野和宋曦君却是同时变色,两人地神情都显出几分尴尬,还好宋曦君率先反应了过来,端起酒杯道:“相公,我敬你……”心中的酸楚实在难以用言语形容。
萧牧野缓步来到宋曦君面前,四目相对,内心之中感到难言的愧疚,自己的确让宋曦君受了不少的委屈。一时间千头万绪不知该如何开口。他默默和宋曦君碰了碰酒杯,仰首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
萧牧远此时已经来到众位大臣之中敬酒,戏台之上,锣鼓正响。几名武生轮流上阵,打成一团,萧牧远向身边廖其园微笑道:“廖大人,这戏台上唱得究竟是哪一出啊?”
廖其园嘿嘿笑道:“金沙滩!”
萧牧远点了点头。转向左侧的郭北山:“郭大人,你看这出戏演得怎么样?”
郭北山一张面孔不知为何却突然变得苍白,握着酒杯的右手也微微颤抖起来,几滴酒水泼到他的官服之上。可是他却浑然未觉。
萧牧远的唇角流露出一丝意味深长地微笑,他站起身来,高举酒杯:“父子情、手足情!当真是一出好戏。来!大家一起干了这杯!”
周围的官员同时举起酒杯。
萧牧远率先将杯中酒饮尽。大声道:“希望各位大人能够尽力辅佐我兄弟。振兴我萧氏大业!”
所有人都是内心一震,虽然他们都清楚现在这片土地真正的主人就是萧氏兄弟。可是他们兄弟始终没有公然提出过,萧牧远的这句话等于告诉天下人,以后再不会打着大康地旗号,他们才是这片土地的真正王者。
廖其园率先响应,大声道:“祝王爷振兴萧氏,成就千古大业!”
萧牧远却摇了摇头道:“廖大人并不明白我的意思,以后萧氏的带头人将会是我地兄弟,我和你们一样,都将尽力辅佐他,只有他方才有能力统领萧氏江山,成就千古大业!”
在场要以东都臣子居多,听到萧牧远这样说话,一个个心中暗自喜悦,看来在他们两兄弟谁才是萧家主人的角逐中,萧牧远已经选择了主动退让,这对萧氏来说毕竟是一件好事,萧牧野在这方土地的威信应该远远胜过他的兄长,萧牧远作出如此选择不失为一个明智地决定。
萧牧远又将酒杯倒满,高举酒杯大声道:“这杯酒祝愿咱们的家人幸福平安!”
他的祝酒辞得到了一片热烈地响应,萧牧远举杯欲饮地时候,一名武生却突然腾跃到戏台地半空之中,弯弓搭箭,觑定萧牧远的后心,‘嗖!’地射出了一支冷箭,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这欢快祥和地氛围之中竟然突露杀机,那箭镞射速奇快,追风逐电般射向萧牧远的身躯,萧牧远惊觉之时,镞尖距离他的身体不过三尺,仓促之中,他的身体向右侧移动,可惜仍然稍晚,寒光凛凛的镞尖带着一声尖啸,深深射入他的右肩之中。
萧牧远发出一声大吼,身体被箭镞强大的冲击力震得向后退去,撞击在酒桌之上,那酒桌被撞得整个翻起,杯盘碗碟飞得到处都是。
廖其园惊慌失措的大喊道:“来人……抓刺客!”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现场陷入一片惶恐之中,那戏台之上***突然熄灭,在周围武士前往包围那群戏子之前,他们已经从后方跳下戏台,迅速跃入胭脂湖中。
廖其园扶起萧牧远,却见他脸色苍白,肩头已经被鲜血沾湿了一大片,廖其园哀嚎道:“王爷……”
萧牧远颤声道:“不要管我……快……快去保护我娘……保护我兄弟……”
********
萧牧远被一箭射中的同时,一个挺拔的身影几乎在同时潜入大帐之中,萧牧野看得清楚,那人正是郭霄,他怒道:“谁让你进来的?”
宋京石也是微微一怔,想不到为何郭霄会突然闯入,郭霄大声道:“曦君和宋大人快走!这混蛋交给我来对付!”
宋曦君根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惊声道:“师兄!你……”
萧牧野猛然从腰间抽出长剑,怒吼道:“郭霄。我现在便让你人头落地!”,他向前跨出一步,却突然感到一阵脚步轻浮,头脑之中昏昏沉
点摔倒在地上。
转身再看时,却见他娘和纵雪等人全都已经昏倒在了地上,只有宋京石父女仍然好端端站在那里,心中更觉震惊,何以他们父女二人就会没事。难道他们根本就是串通一气……
不等他的思维继续,整个人已经软塌塌向地面上倒去。郭霄举刀向萧牧野冲去,宋曦君疯狂挡在萧牧野地面前,尖叫道:“不许你碰他!”
宋京石怒道:“郭霄。你做什么?”
郭霄叹了口气道:“你们此时再不走,便只能死在这里了!”他说话间已经闪电般向宋曦君冲去,宋曦君虽然身怀武功,可是比起郭霄根本不是一个级数的对手。一招之间已经被郭霄点中穴道,将她的娇躯扛在身上,冲出大帐狂奔而去。
宋京石看到女儿被掳,关切之中爆发出一声狂吼。抓起桌上的酒坛向郭霄扔了过去。
郭霄轻巧避开,宋京石大步追了出去。
此时账外,大批武士已经围拢了上来。郭霄反手从腰间抽出一柄四尺长刀。大吼一声腾空跃起。落地之时,刀锋劈砍在一名武士的前额之上。他虽然长相文弱,可是双臂力却是惊人,刀锋落处竟然将那名武士的身体劈为两半,鲜血四溅的残忍场面将周围的武士吓得情不自禁后退了一步。
郭霄充满杀气道:“挡我者死!”他背着宋曦君从武士的包围圈中杀出一条血路,朝着胭脂湖地方向全速奔去。
以宋京石的智慧,一时间也无法想到眼前惊人巨变的真正原因,他骇然叫道:“快去救我的女儿,快去救她!”
廖其园带着那群武士已经将大帐包围,发现萧氏一家全都昏迷在地上,慌忙让那群武士救人。
宋京石看到无人理会自己,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眼看郭霄带着曦君越逃越远,他不顾一切地向郭霄追了上去,却被廖其园拦住去路,冷冷道:“宋大人想到哪里去?”
宋京石道:“去追他……”
“只怕宋大人哪里都不能去!”廖其园的脸上却浮现出一丝冷笑,宋京石此时方才意识到了什么,今晚的宴会竟然是一个巨大的陷阱,自己在不只不觉中已经深陷其中,他至今仍然不知道这场阴谋地主谋是谁?
心瑶行宫陷入一片混乱之中,好在前来赴宴的众多臣子并没有任何人受到伤害。
众人将萧家兄弟送入府内,第一时间请来东都最好的医生。
宋京石已经被武士投入心瑶行宫西北的小屋中,严加看押了起来,郭北山也被人押到房内,默默来到他地身前,双目中蕴含泪光,低声道:“宋大人……”
宋京石看着郭北山,低声道:“今晚的事情绝不会是巧合,你告诉我,郭霄为何要掳走我的女儿?”
郭北山黯然叹了一口气道:“我怎会知道?难道郭霄和宋小姐之间有私情吗?”
宋京石怒吼道:“胡说!曦君从来没有喜欢过他,怎会和他有私情?这件事根本就是一个阴谋!”
郭北山苦笑道:“宋大人,我被郭霄连累了,你却被女儿连累,你们一桌饮酒,何以萧家人全都中毒,而你们父女俩却会没事?”
宋京石用力咬了咬下唇:“我想不明白,我当真想不明白,难道是萧牧远做地?”
郭北山叹了口气道:“我亲眼看到大公子被毒箭射中,他地情况只怕比二公子更为恶劣一些。”
宋京石睁大了双眼,他实在想不明白到底是谁在策划这一切?萧氏兄弟几乎同时出事,这件事怎会如此凑巧,郭霄掳走曦君,可是并没有趁机出手杀害萧牧野,这一切地背后又藏有怎样的阴谋?
******
萧牧野缓缓睁开了双目,他地声音变得有些异样,脑海中始终晃动着郭霄闯入大帐的一幕,他颤声道:“曦君呢?”
身边上骑都尉许国恩低声道:“启禀大将军……她……她和郭霄一起逃了……”
萧牧野眼前一黑,只觉着一口气堵在喉头险些将他憋死过去,想要伸手抓住许国恩,却发现自己的肢体根本不受控制,惊恐道:“我……我怎么了,为何手脚都如此麻痹,竟不能动弹?”
许国恩安慰他道:“大将军中了毒,现在毒性仍然没有查出!”
萧牧野惊声道:“拿镜子过来,拿镜子过来……”
许国恩暗自叹了口气,让武士将铜镜拿了过来,凑到萧牧野面前,萧牧野看到镜中是一张极其陌生的面孔,脸色都已经变成了青紫色,双目却是血红一片,根本看不出他过去的模样,骇然大叫道:“滚开……滚开……”他有生以来还从未感觉到如此惊恐过,周身全都失去了知觉,整个人宛如木头一般挺在那里。
过了许久,萧牧野的心神方才稍稍稳定下来,低声道:“我娘呢?我妹子呢?”
许国恩道:“她们也中了毒,不过应该不算严重,比起大将军的情况要好的多。”
萧牧野用力抿起双唇:“我大哥呢?”
许国恩叹了一口气,黯然道:“他的情况很差,被毒箭射中,至今仍然昏迷不醒,听大夫说,情况是你们几个之中最为凶险的一个。”
萧牧野睁大双目,喃喃道:“怎会这样?怎会这样……”,发生这件事之后,他第一个念头就是萧牧远策划了这一切,可是听到的的一切却并非如此,难道另有他人想伤害他们萧氏兄弟?
墙之隔的房间内,萧牧远静静躺在床上,仍然处在昏其园和几名心腹武士守在一旁,大夫换好药后,将伤口包扎好,叹了口气道:“此箭上所喂的毒药我从未见过,毒性极烈,我只能将外部的伤口清理干净,血液之中仍然遗留了不少的毒素,王爷能不能够逃过此劫,只能看上天的意思了……”
廖其园叹了口气,让武士送大夫出去,掩上房门,他来到床边低声道:“王爷!”
萧牧远的睫毛微微动了一下,双目睁开一条细缝:“水……”
廖其园搀起萧牧远,将一旁的水碗端到他的面前,萧牧远摊开掌心,拿出一颗红色药丸含入口中,然后用水服了下去,喘了口气道:“外面情况怎样了?”
廖其园低声道:“郭霄带着宋曦君逃走了,宋京石被我们关押了起来,现在老夫人和小姐的情况都已经稳定,二公子的情况稍稍严重了一些。”
萧牧远唇角流露出一丝阴森的笑意:“宋京石那里怎么说?”
“王爷想让他怎么说?”
萧牧远低声道:“这件事分明是郭霄与宋曦君奸情败露,意图毒杀我萧家满门,宋京石乃是帮凶!”
廖其园笑道:“只怕他未必肯承认!”
萧牧远冷笑道:“这件事发展到眼前的地步,证据确凿,由不得他不承担!”
廖其园频频点头。
萧牧远又道:“这两天给我盯紧了外面,千万要稳住大局。”
廖其园低声道:“郭霄始终是一个隐患。要不要派人去干掉他?”
萧牧远摇了摇头道:“千万不要动郭霄和宋曦君,他们逃得越远,这件事便越是说不清楚,那个郭霄并不好对付,现在还不是干掉他的时候,暂时他不会胡说八道,就算他说些什么,也未必有人肯信!”
廖其园道:“王爷打算何时出来主持大局?”
萧牧远附在他地耳边道:“做戏一定要做足,二弟那里你给我亲自盯着。如果有任何的异动,马上过来禀报。”
宋京石望着窗外的孤月,整个人已经从开始的震惊和恐慌中渐渐镇定了下来,一切都已经发生。而他也已经深陷局中,现在害怕已经没有任何的用处,他仔细回想着从进入心瑶行宫所发生的一切,郭北山和郭霄的出现并非偶然。郭霄和萧牧野的争吵现在看来也是一种蓄谋,萧老夫人、萧牧野、纵雪全都中毒,而他和女儿却没有事,这件事分明是想将矛头指向他们。只有萧牧远出门敬酒方才躲过了一劫。
可是如郭北山所说,萧牧远现在也身中毒箭生死未卜,表面上看去。他似乎也是受害者。而摆脱了嫌疑。可是谁会向一个已经从萧氏权力巅峰上退下来的人下手?想到这里宋京石心中忽然一亮,萧牧远会不会是伪装?谁会将所有地罪责推到他和女儿的身上。萧牧野应该没有必要这样做,不仅仅因为曦君仍然是他的妻子,更因为自己这个岳丈是他政治上坚定的支持者,萧牧野没必要做这种自毁长城地蠢事。外人不可能作出如此详尽的计划,更不可能从容得手。
房门被再度打开,郭北山显然被毒打了一顿,浑身上下伤痕累累,宋京石上前扶他坐下,郭北山剧烈咳嗽了几声,吐出一口血水,望着宋京石,不禁双目含泪道:“宋大人……”
宋京石叹了口气道:“你歇歇再说话……”
郭北山道:“他们抓了我全家,让我……承认事先和郭霄串谋……”
宋京石靠在墙壁之上,低声道:“北山,你老老实实告诉我,这件事你事先知不知道?”
郭北山不敢直接面对宋京石咄咄逼人的目光,有些惭愧的垂下头去:“郭霄将我地儿子掳走,逼我帮他做一件事。”
“什么事情?”
“今晚的戏班是我帮忙请来,酒宴也是我帮忙筹备,只有我出面二公子才不会生疑。”
宋京石默默点了点头:“北山啊,北山,你可曾想过这样做的后果?”
郭北山泣不成声道:“宋大人……我没有办法……我四十多岁了,却只有那一个儿子……若是……不答应他们,他们就会杀了他!”
宋京石冷冷道:“现在你以为他们就会放过你儿子吗?”
郭北山道:“他们说,只要承认今晚的刺杀事件是我们一手策划,便不再追究此事……”
宋京石猛然扬起手来给了郭北山一个响亮地耳光,打得郭北山懵在那里,宋京石怒道:“混账东西,你醒一醒吧,若是我们承认了这件事,他们一定会对我们赶尽杀绝,莫说你的儿子,连你的家人全都不能幸免!”
郭北山痛不欲生道:“宋大人,现在你女儿也落在他们地手中,你怎样做?现在所有一切地证据都对我们不利,就算你不承认,又有谁会相信?我们根本就没有选择地余地!”
宋京石沉默了下去,过了许久唇角方才浮现出一丝苦笑,他低声道:“一直以来,我都以为萧牧野方才是萧氏的真正主人,只有他才能够带领萧氏走出困境,现在看来我看错了!”
郭北山怔怔看着他。
宋京石道:“萧牧远地心机决不逊色于萧太师当年,他的心肠比起他父亲更加狠辣冷血,咱们今日之所以落到这种地步乃是咎由自取,因为我们从一开始便选错了方向!”他停顿了一下方才道:“我们必死无疑,至于我们的家人只能各安天命了,无论我们承认与否,今晚的罪责会全部推到我们的身上,萧牧远既然处心积虑地作出了这件事。便不会给我们任何的机会,更不会对我们的家人拥有任何仁慈之心。
郭北山倒吸了一口凉气,此时他方才感到后悔,为何当初要在郭霄的胁迫下低头?
宋京石喃喃道:“不知日后的历史之上,后人将会怎样评价我们,是忠?是奸?”内心中感到一阵难以描摹的凄凉,其实他已经知道自己必然会被写在奸臣的一列上,自己并非为维护大康利益而死,而是不明不白的死在萧氏内部的权力纷争之中。
宋曦君苏醒过来地时候。已经躺在一座茅舍之中,她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检查自己的衣裙,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仍然好好地,并没有任何的凌乱。这才放下心来。
晨光从格窗之中透入,郭霄站在大门处,背影笼上一层金色的晨晖,听到身后的动静。他缓缓转过身来,英俊地面庞之上流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曦君,你醒了?”
宋曦君有些惊恐的站起身来:“你不要过来!”
郭霄停下脚步:“曦君,你放心。我决不会伤害你!”
宋曦君痛苦的捂住额头,努力回忆着昨晚发生地一切:“我爹爹呢?”
郭霄道:“昨晚萧氏兄弟发生内乱,他们想要对你和宋大人不利。所以我才闯入大帐之中救了你们。可惜他们人太多。中途我和宋大人失散了。”
宋曦君默默点了点头,她对郭霄的话充满了怀疑。她清楚记得昨晚郭霄突然冲入大帐,想要杀死萧牧野的一幕,自己冲出去阻止之时,又被他出手打昏。
郭霄看出了宋曦君目光中地疑虑,黯然叹了一口气道:“你放心,昨晚我只是为了救你,绝没有伤害萧牧野。”
“送我回去!”
郭霄摇了摇头:“曦君,只怕现在你已经无路可去!”
宋曦君怒道:“是你策划了这一切,是你陷我们宋家于困境之中!”
郭霄叹了口气道:“你高估了我地能力,我没有那样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地本事,我和你一样都是这件事的受害者。”
宋曦君道:“那种局面下,你将我劫持到这里,究竟有怎样地目的?”
郭霄道:“曦君,我对你没有任何的恶意,昨晚的整件事根本就是萧牧远的阴谋,而我只是被他利用的一个棋子,这件事无论我出现与否,都阻挡不住他对付萧牧野的决心,对我而言,我所在乎的只有你一个!”
宋曦君冷冷道:“你在乎的只有你自己,在昨晚的那种情况下,你将我带走,在别人看来萧氏的这场家变风波定然是我和爹爹所为,你不但将罪责引到我们宋家身上,而且败坏了我的清誉!我爹爹向来将你视为最得意的门生,想不到你就是这样回报他老人家的!”
郭霄大声道:“你明不明白,这根本就是一场无法改变的阴谋,我能够做的就是将你其中挽救出来,其他人我根本无力顾及!”
宋曦君凄然一笑:“我不要你救,你害了我的丈夫,害了我的父亲,害了我的一家,现在还想虚情假意的骗我?做梦!”
郭霄道:“他有什么资格做你的丈夫,他根本就是一个废物,如果他不是萧氏的二公子,他凭什么和我争?”
宋曦君怒道:“不许你侮辱他,就算没有牧野的出现,我也不可能喜欢你!”
郭霄疯狂笑道:“曦君,我对你的心意,你应该知道,当初如果不是你爹爹贪慕富贵,也许成为你丈夫的人应当是我,你不可以否认,在你心底深处对我并非没有感觉!”
宋曦君不屑道:“郭霄,你真的很自大,可惜你从来都没有认清过自己,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狂傲之大,目空一切的人,我过去没有喜欢过你,现在更不会喜欢你,当初拒绝你的求婚并非是我爹爹的原因,而是我自己的意思!”
“你撒谎!”郭霄的双目因为愤怒而变得通红,一直以来他都认为宋曦君对自己有情,他们之间之所以没能最终走到一起完全是因为宋京石的缘故。宋曦君这番义正言辞的呵斥,无异于将他过往心中编织的幻想无情打碎。郭霄不顾一切的冲上去,抓住宋曦君的柔荑,近乎疯狂的咆哮道:“你不要欺骗自己,你根本就是喜欢我的,只要你愿意,我们现在就可以离开这里,隐姓埋名,过着平平淡淡的日子!”
宋曦君充满厌恶的看着他:“郭霄,欺骗自己的是你,知不知道当初你向我表白爱意,我并没有当面拒绝你?那是因为我可怜你!”
郭霄内心宛如被尖刀刺中,他向来自视甚高,如今宋曦君接二连三的撕去他的假面,等若无情的践踏他高傲的自尊。
他咆哮道:“没有人可以阻止我得到你!”
宋曦君悲愤道:“所以你一直记恨着我爹爹?”
“不错!他口口声声视我为亲生子侄,明知我喜欢你,却贪慕虚荣将你许配给了萧牧野那个废物,我恨他,我要让他尝到后悔的滋味。”
“你是一个疯子!”
郭霄疯狂笑道:“不错,从你嫁给萧牧野那一刻我便彻底疯掉了,才学武功,我哪一样比不上他?你居然选择了他?我实话告诉你,就算萧牧远不找我合作,我一样会杀他,没有人可以抢走我的女人!”
宋曦君冷冷道:“我从来都不属于你,以后也不会!”
郭霄双目之中燃起疯狂的火焰:“我现在就让你成为我的女人!”
霄一步步走向宋曦君,多年以来,他一直都企图得到日总算即将实现,内心中感到一阵莫名的激动,假如可以选择,他绝不会采用强迫的方式。
宋曦君冷冷看着他,目光中没有任何的畏惧,郭霄的大手搭在她的肩头上,猛然将她拥入怀中,他抓住宋曦君的长发,试图亲吻她的樱唇,却遇到宋曦君冷漠而鄙视的目光,郭霄没来由感到一种心虚,他俯下身去亲吻宋曦君的玉颈,大手想要撕扯宋曦君的裙带。
“我自己来!”
郭霄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宋曦君推开他的手臂,慢慢向后退了两步,轻轻扯开长裙的裙带,领口从一侧滑落,露出粉嫩雪白的肩头。
郭霄感到喉头一阵发干,他不知宋曦君为何会突然改变了主意,莫非其中有诈,不过他并不害怕宋曦君设计对付他,以宋曦君的武功根本没有接近他的机会。
宋曦君的长裙缓缓从丝缎般光洁的皮肤上褪下,露出红色的肚兜,郭霄的喉结剧烈的上下移动着,他的目光落在宋曦君娇艳的肌肤上,原始的欲望在体内瞬间燃烧而起。
宋曦君清丽无伦的俏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目光平静看着郭霄:“我把身子交给你,你要为我报仇,杀了萧牧远!”
郭霄点了点头,女人果然是现实的动物,宋曦君在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之后,终于接受了现实。他地声音微微颤抖道:“你……你有没有爱过我?”
宋曦君唇角流露出一丝鄙夷的笑容,她已经露出雪白纤长的美腿,郭霄感到自己竟然是如此的可笑,在这种时候居然还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他鼓足勇气向宋曦君走了过去。
宋曦君的纤手轻轻放在右腿的内侧,郭霄被她这撩人遐思的动作已经迷得神魂颠倒,他低声道:“曦君……”
就在他意乱情迷的时候,从宋曦君长裙后方,射出几十根寒光闪闪地钢针。这是她暗藏的防身利器暴雨梨花针,针上喂有剧毒。
郭霄根本没有想到宋曦君身上竟然藏有如此歹毒的暗器,他的武功虽然高强,可是事发仓促。两人之间地距离又实在太近,更何况宋曦君利用脱衣作为掩护,从长裙后发动进攻。郭霄出于本能闭上了双目,却感到面孔之上传来一阵剧痛。那几十根钢针尽数射在他的脸上。
郭霄发出痛不欲生的惨叫,他的身体向后弹射出去,后背撞开了房门,落入院中。鲜血从他地双目之中汨汨流出,钢针造成的创口又痛又痒,显然上面有毒。莫大的惊恐让他嘶声大叫。他竟然看不到任何的东西。眼前顷刻间陷入一片黑暗之中。假如郭霄此时冲入房内。以他地武功仍然可以将宋曦君杀死,可是双目失明的巨大痛楚让他整个人陷入极度惊恐之中。他所想象的就是尽快逃出去,他跌跌撞撞向前方跑去,冲入树林之中,因为看不清前方地道路,连续被绊倒在地。
宋曦君并没有趁机追上前去,她清楚郭霄地武功,即使他地双目被自己射瞎,她也不会是他的对手。
屈辱地眼泪终于再也无可抑制,沿着宋曦君皎洁的俏脸缓缓流下,如果不是利用郭霄自视甚高,目空一切的弱点,她不可能一击得手,她不可以冒险,她要留下自己的性命,去挽救相依为命的父亲……
*****
“什么?”龙渊听萧氏昨晚在心瑶行宫发生的事情之后,整个人陷入震惊之中。萧氏兄弟就算死光,他也不会感到一丝一毫的怜悯,可是纵雪和宋曦君却是无辜的。
秦晖刚刚从外面打听来最新的消息:“公子,现在外面到处都在传言,昨晚是因为萧夫人和旧情人偷情,被二公子撞破,所以两人联手毒害萧家,至于宋京石可能是被牵涉到其中的帮凶。”
龙渊怒道:“怎么可能?宋曦君品行高尚,却不会做出那种事!”
秦晖不知道龙渊为何会表现的如此激动,低声道:“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狄惊雷笑道:“三弟,难道你没有听说,萧牧野那个家伙根本就不算个男人,宋曦君嫁给他只是挂名夫妻,你想想一个少妇终日独守空房,偷偷汉子也不稀奇!”
龙渊怒吼道:“你说什么?再敢侮辱宋曦君,就算你是我大哥也不给面子!”
狄惊雷吐了吐舌头,秦晖这下算看出来了,感情龙渊对宋曦君已经产生了好感,小皇帝的脾气他们都是知道的,这个马蜂窝还是少捅为妙。
龙渊发火之后,顿时感觉到自己有些过分,歉然道:“对不起大哥,宋曦君曾经帮助过我们,我对她的人品相当敬重,所以才受不了别人侮辱她。”
狄惊雷憨厚笑道:“没什么?你当我放屁,我也当你刚才是放屁!咱们两不吃亏!”
龙渊笑着在狄惊雷肩头捶了一拳,低声道:“大哥、秦晖咱们三人分别出去找找,看能不能找到宋曦君的下落。”
秦晖道:“听说她已经和郭霄逃了,我想她现在应该出了东都!”
龙渊双目之中笼上一层深深的忧郁:“宋曦君一定是被郭霄劫持,现在是生是死都很难知道,你们两个尽量打探一下消息,像她这样善良的女子本不该落到这样的地步。”
秦晖和狄惊雷同时点了点头。
龙渊道:“我去找妙婵,看看她有没有办法……”
“不用你找我,我自己送上门来了!”大门被缓缓推开,却是妙婵走了进来,狄惊雷和秦晖转身离去。
妙婵一双明眸看了看龙渊,从他的表情已经知道宋曦君地事情已经让他方寸大乱。
龙渊勉强笑道:“看来
最懂我的心意。我需要你的时候,你总能第一时间
妙婵道:“东都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我当然要过来通知你一声。”
龙渊道:“有没有什么进展?”
妙婵叹了口气道:“我听说是宋京石和郭北山联手想要搬倒萧氏!”
龙渊冷笑道:“宋京石是萧牧野的岳丈,他为何要做这种自毁长城的事情?”
“带着宋曦君逃走的郭霄,是郭北山的堂弟,也是宋京石的得意门生,据传他和宋曦君青梅竹马早有旧情,听说萧牧野已经发现了他们地事情,如果他们不杀萧牧野。只怕就会死在萧牧野的手中。”
龙渊低声道:“萧氏兄弟怎样了?”
“听说都没有脱离危险,萧牧野是中毒,而萧牧远是被毒箭射中!”
龙渊沉吟片刻,低声道:“这件事所有的矛头都指向宋京石。郭北山也是宋京石的盟友,说宋曦君偷情,这借口也太牵强了一些,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件事极有可能是萧牧远所为。”
“可是他也受了重伤!”
龙渊不屑笑道:“苦肉计,也许萧牧远以为只有这样才能造成别人针对萧氏地假象,才能摆脱自己的嫌疑,想不到他竟然如此毒辣。果然得到了他老子的真传!”
妙婵小声道:“照你看,萧牧野才是这场变故中的最大受害者?”
龙渊冷冷道:“他罪有应得,宋氏父女才是最无辜地人!”他目光转向妙婵。
妙婵顿时明白了他的心意。幽然叹了一口气道:“你这个冤家。真不知我前世欠了你什么。好吧,我帮你查查宋曦君的下落。不过我想她仍然留在东都的可能性并不大。”
龙渊低声道:“我去看看纵雪!”
妙婵微微一怔:“你怎样去看?”
龙渊淡然道:“自然有人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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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渊所说地人就是蓝洛,果然如他所说,蓝洛毫不犹豫的帮助了他,带着龙渊这个冒充随行大夫的家伙,大摇大摆进入了心瑶行宫。
虽然情况已经被控制住了,心瑶行宫之中仍然戒备森严,蓝洛和龙渊来到行宫前,丘朗和虚翰良也刚刚来探望过萧氏一家。
兵部尚书廖其园俨然已经成了萧氏地总管,将蓝洛和龙渊带入心瑶行宫,脸上作出沉痛万分地表情道:“这次地事情的确没有想到,两位公子至今没有脱离危险。”
蓝洛叹了口气道:“想不到萧氏这段时间竟然遇到这么多地磨难,廖大人,两位公子的头脑可曾清醒了?”
廖其园点了点头道:“二公子中毒较深,现在虽然没有什么性命之虞,可是周身仍然麻木无法动弹,相信恢复还需要一段时间,大公子伤得更重,体内的毒素仍未排清,日后怎样还是未知之数。”
听得到廖其园这番说辞,龙渊越发认定这件事一定是萧牧远发动的一次夺权风暴。
蓝洛道:“我们先去看看大公子吧,这位王先生是我们关中的名医,也许能够找到解毒的方法。”
廖其园表面上大喜过望,心中却暗骂蓝洛多事,若是当真萧牧野身上的毒可解,他们这么多的努力岂不是前功尽弃?
来到萧牧远的房内,一名大夫正在给他的伤口换药,蓝洛和龙渊在帷幔前止步,听到里面传来萧牧远痛苦的闷哼之声,过了好一会儿,方才见那名大夫拿着带血的布团出来。
廖其园恭敬道:“王爷,蓝洛将军过来看你了,你觉得怎样?”
萧牧远声音虚弱道:“快请他进来!”
廖其园这才带着他们两个走入帷幔后,却见萧牧远侧躺在床上,脸色苍白,果然是失血过多的模样,肩头刚刚包扎的白布仍然渗出不少的血迹。
萧牧远装出想要起身的模样,蓝洛慌忙上前劝道:“王爷安心养病,我只是过来看看!”
萧牧远黯然叹了口气道:“想不到萧氏家门不幸,竟然发生了这种有辱门风的事情……”
蓝洛轻声道:“王爷不必想得太多,一切都等养好身体再说,这位王先生是我们关中的名医,我特地带他过来看看能不能帮上你们。”
萧牧远虚弱无力的看了看龙渊,竟然将手腕向他伸了过去。龙渊那点儿水准哪懂得什么诊脉看病,摸到萧牧远的脉门,双眉紧皱,装出一幅苦思冥想的模样,过了半晌方才叹了口气道:“从王爷的脉象来看是失血过多,体内毒素仍然没有肃清,伤的不轻啊!”
萧牧远从龙渊的话中已经听出眼前这位十有八九是位庸医,咳嗽了两声道:“先生真是神医,伤可以慢慢养,不知我体内的毒素当如何肃清?”
龙渊道:“毒素自然以排为主,可以找些巴豆,每次二两用水煎服,连服三日也许会有效果。”他是拿着上次拓跋洪猎医马的那套过来卖弄,他也知道萧牧远肯定不会听自己的,如果他听了,让他拉上几天倒也解恨。
萧牧远心中暗笑,表面上却仍然称赞了龙渊两句,装出有些疲惫的样子,慢慢闭上双目。
蓝洛看出人家已经下了逐客令,慌忙起身和龙渊一起离开。
两人本想去其他人那里看看,廖其园却摆出送他们出门的架势,龙渊只能打消了这个念头,好在从廖其园的口中打听到萧老夫人和纵雪中毒很浅,经过抢救已经没有什么妨碍了,龙渊一颗心才算稍稍放下。
其园回到萧牧远身边,支走众人,低声道:“刚才我一跳,蓝洛带来的那个家伙如果当真是位神医,岂不是一个大大的麻烦?”
萧牧远冷笑道:“狗屁神医,为我把脉的时候手都放错了地方,刚才他的那番话全都是信口胡说!”
廖其园笑道:“庸医害人,这世上的庸医实在太多了。”
萧牧远低声道:“庸医害人,可是庸才却会误国!”
廖其园不寒而栗,经历这件事之后,他方才真正知道这位大公子的可怕,小心道:“郭北山已经认了,宋京石却是一把硬骨头,无论怎样威胁,他都不承认这件事。”
萧牧远淡然笑道:“宋京石已经不可留,布一个局,造成他畏罪自杀的假象,至于郭北山,可以公然将他处死。”
“郭北山的家人怎么办?要不要一起做掉?”
萧牧远看了看廖其园,啧啧有声道:“你真够歹毒的,郭北山罪有应得,干他家人何事?让他好生去吧,这次的事情一定不要连坐,务必要显出我们萧家宽宏大量的一面。”
廖其园连连称是。
萧牧远又道:“宋京石死后,不要继续追究他的身后事,这件事的重点要放在郭霄和宋曦君的私情上,宋京石只是爱女心切,方才铸下大错!”
廖其园道:“王爷高见!”
萧牧远道:“回头给我煮些巴豆过来!”
廖其园愕然道:“王爷当真信那庸医胡说八道?”
萧牧远微笑道:“我总不能一辈子躺在床上,借着这个机会。也合该那个庸医扬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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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京石坐在囚室之中,整个人宛如泥塑,他并不害怕死亡,唯一担心的就是女儿,他甚至不敢去想像女儿现在地境况,郭霄会怎样对她?想起女儿未知的命运他越发不安。
宋京石闭上双目,两行混浊的泪水缓缓留下,在月光下闪烁着清冷的光芒。
囚室的房门缓缓开启,一名武士提着食盒走了进来。拿出酒菜放在宋京石的面前。
宋京石的目光仍然望着窗外,没有任何的动作。
廖其园身穿黑色斗篷走入囚室之中,低声道:“宋大人!”
宋京石这才回过头来,手上的铁链发出清越地声响。望着廖其园,他的唇角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容,目光看了看一旁的酒菜:“廖大人居然亲自过来送我。”
廖其园叹了口气,拿起酒壶在三个空杯之中逐一斟满。低声道:“我向来敬重宋大人地品德!”
宋京石充满嘲讽的笑道:“在同僚之中,我最看不起的那个人就是你,如果咱们易地相处,我绝不会送你!”
廖其园冷笑道:“所以先走的才会是宋大人!”
宋京石在酒菜地前方坐下:“人往往到最后的时候方才知道悔悟。想当初我刚刚为官之时,踌躇满志,壮志激昂。一心想着的都是为国尽忠。报效大康。想不到临了却晚节不保,成为人人痛恨唾骂的奸臣。这兴许是我背叛大康地报应吧?”
廖其园道:“宋大人是大康的奸臣,也是萧氏的奸臣!我是大康地奸臣,却是萧氏地忠臣,这也是咱们地区别。”
宋京石摇了摇头道:“你以为萧牧远有一统天下的本事吗?”
廖其园微笑道:“过去我不信,现在我却开始渐渐相信了,他若是登上帝位,我便是功臣!”
宋京石哈哈大笑:“廖大人混迹官场多年,难道还不懂得越是立下大功地臣子越会先死的道理?”
廖其园叹了口气道:“廖某自然明白,可是廖某更相信自己的眼光,我能够顺风顺水的活到现在,绝不是仅凭幸运两字就能够做到的。”
宋京石叹道:“你的眼光的确比我强一些!”
“并非是我比宋大人强,而是因为宋大人因为亲情而影响了判断,二公子太爱面子,又太看重兄弟间的情意,他有今日乃是必然的结果。”
宋京石道:“他是不是还活着?”
廖其园阴测测笑道:“这还重要吗?”
“我死后,你们是不是会向天下人宣布我宋京石畏罪自杀?”
廖其园微笑道:“人死后谁还会顾及那么多?不过有件事我可以向你保证,绝不会有人侮辱宋大人的尸首。”
宋京石道:“大公子能有这样的胸怀也实属难得,有件事我想求你,假如可能,我宋京石可以承担一切的罪孽,可否还我女儿一个清白?”
“宋大人以为可能吗?”
宋京石苦笑道:“是我害了她,如果我没有将她嫁入萧家,曦君或许可以平平安安的过上一生。”
廖其园道:“宋大人舔犊情深,让廖某实在感动,我想你女儿应该不会有性命的危险,或许她已经离开了东都。”
宋京石道:“曦君最看重的乃是自己的名誉,我死后,这世上已经没有任何人值得她牵挂,我担心她不会背负耻辱活着。”
廖其园深有感触的叹了口气。
宋京石道:“廖大人,萧牧远虽然手腕够狠辣,可是我仍然不看好他的前景。”
廖其园脸上流露出肃敬之色:“请宋大人指点迷津!”
宋京石道:“倘若萧氏兄弟能够团结一致,谋求发展,或许不久后能有和梁氏、蓝氏抗衡的实力,然萧氏立足未稳,便发生了手足相残的事情,若是萧牧野得胜,凭借他在军中的威信和东都的根基,萧氏还可以迅速稳定下来,可是这次是萧牧远搬倒了萧牧野,这件事你们可以骗得了一时。却骗
世。”
廖其园道:“整件事毫无破绽,没有人会怀疑到大公子。”
宋京石笑道:“萧牧远小看了他兄弟的实力,这么多年在北疆地经营绝不是徒劳无功,就算所有的罪责能够推到我的身上,就算天下人都相信你们,萧氏内部仍然会有不和谐的力量,祸根从此种下,萧氏将会成为三家最先倒塌的一环。”
廖其园道:“宋大人以为日后谁人能够一统中原的江山呢?”
宋京石道:“眼前看或许是平南王梁靖,可惜他三代单传。唯一的孙子梁轩宇又不争气,就算他一统了江山,日后也只是为他人做嫁衣裳。”
廖其园频频点头。
宋京石低声道:“若是我没有猜错,廖大人此刻已经对萧氏产生了异心!”
廖其园叹道:“知我宋大人也。正如宋大人所说,大公子早晚都会对我下手,其园不得不为自己的身家性命做打算。”
宋京石道:“萧牧远若不杀你,早晚萧氏的基业会毁在你地手中。”
廖其园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
宋京石端起面前的毒酒。逐一饮下,轻声道:“廖大人走吧,老夫很累,是时候该休息了……”
廖其园恭恭敬敬向宋京石做了一揖。他虽然为人奸诈狠辣可是对宋京石的人品素来是敬仰地很,退出门外,却看到夜空之中秋雨正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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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京石畏罪自杀的死讯很快传遍了整个东都。这件事早在龙渊的意料之中。让他稍感欣慰的是。至今仍然没有宋曦君被捕地消息,看来宋曦君应该已经离开了东都。想起掳走宋曦君的郭霄,龙渊的心情很难平静。
宋京石死后的第六日,纵雪来到了龙渊地住处,龙渊并没有想到她能够主动登门,看到纵雪憔悴的模样,心中不禁一阵怜惜,想来她在这场风波之中受了不少的磨难。
纵雪地美眸看到龙渊脸上熟悉地温暖笑容,禁不住涌出了晶莹地泪花。
龙渊请她来到书房内坐下,轻声道:“这几天我一直都在担心你!”
纵雪含泪点了点头,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何要来找龙渊,自从她恢复健康之后,便感到内心中前所未有的孤单和寂寞,无时无刻不在想起龙渊地样子。
龙渊道:“萧老夫人现在怎样了?”
纵雪道:“我娘也已经脱离危险了,不过我二哥却没有那么幸运,他那晚饮的毒酒太多,现在仍然无法动弹,这两日情况又差了一些,连说话都不能了……”说到伤心之处,纵雪不禁落下泪来。
龙渊暗骂萧牧远歹毒,可是其中的真相却是不能向纵雪说出的,纵雪如此单纯,里面的事情知道的越少对她来说就越好。
纵雪含泪道:“不知道我们萧家究竟得罪了哪个?为什么上天要如此惩罚我们?”
龙渊忽然想到了萧逆寒,假如他真的在天有灵,看到眼前的局面不知该作何感想?萧氏兄弟之间弄到如此的地步,并不是因为自己出手,权力才是导致这场变乱的罪魁祸首。
龙渊道:“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你也就不必太往心里去。”
纵雪点了点头道:“王大哥,我这次过来是有事情求你。”
“你说吧!”
“宋大人自杀了,我大哥让人将他的尸首埋在城北的松林坡,我担心二嫂会过去……”
龙渊微微一怔,低声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纵雪道:“今日清晨方才下葬,虽然大哥说过不再追究宋家的事情,可是我仍然担心他不会放过我嫂子。”
龙渊道:“你相信宋曦君是害你们萧家的真凶吗?”
纵雪摇了摇头,坚决道:“我嫂子决不会这样做,她对宋大人所做的事情一定毫不知情。”
龙渊心中暗叹,看来纵雪虽然相信宋曦君,可是对宋京石和郭北山等人仍然持有怀疑的态度,也就是说,她绝对想不到这件事真正的策划者乃是她的大哥萧牧远。转念一想,纵雪这样看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假如她知道真相,对她单纯稚嫩的心灵无疑是一次最为残忍的打击。
龙渊道:“你放心,这两天我会多多留意送礼破的动静,若是能够遇到萧夫人,我便劝她离开。”
纵雪含泪道:“这件事拜托王大哥了,我本不想给你添麻烦,可是东都之中又找不到其他人可以信任。”
龙渊心中一暖,轻声道:“你也要多多保重自己的身体。”
纵雪轻轻应了一声,起身道:“我还要回去照顾我娘!”
龙渊将纵雪送到门外,眼看着她的坐车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在巷口远端方才黯然叹了一口气,他明显的感觉到经历这场变故之后,纵雪成熟了许多。
身后秦晖和狄惊雷走了过来,龙渊向他低声道:“跟上去看看,有没有人跟踪纵雪!”秦晖点头去了。
龙渊又向狄惊雷道:“大哥,准备一下,咱们去松林坡看看,宋曦君如果知道她父亲被葬在那里,一定会去。”
狄惊雷道:“也许萧牧远会派人在那里设下埋伏。”
龙渊皱了皱眉头,然后摇了摇头道:“他的目的已经达到,没必要赶尽杀绝,其实宋曦君活在世上反而对他更为有利,如果她死了,反倒有人会怀疑萧牧远在杀人灭口。”
牧野静静躺在床上,目光望着屋顶,这段日子,他只调的景象。他的意识已经完全恢复了清醒,可是身体却仍然麻木,甚至连喉头都无法发出声音,他已经成了一个活死人,让他痛苦的是,他的意识偏偏又是清醒的,他的灵魂被囚禁在身体之中,也许这才是世上最可怕的煎熬。
耳边听到了萧牧远的脚步声,自从发生这场变故以后,他的听觉和视觉变得异常敏锐,可以轻易从脚步声分辨出对方的身份。
萧牧远已经恢复了许多,虽然他的步伐仍然有些缓慢,看得出他就快全面康复。
萧牧野的眼中流露出深深地悲哀,他每日都在想着究竟是谁在害他,最后的答案仍然是萧牧远,他的大哥,一母所生的同胞导演了这出残忍的大戏。
萧牧远的表情充满了痛心和怜惜,连他自己都不觉得是在伪装,看着萧牧野的模样,他的确感到伤心感到难过,可是却没有任何的负疚感,在他看来争权夺利的下场注定就要如此,自己好歹还留下了萧牧野的性命,倘若是萧牧野最终取胜,只怕他的脑袋也已经被砍下来了。
两兄弟就这样默默对望着,萧牧野唯一能够表达自己愤怒的方式就是他的目光,假如他能够行动自如,他一定会将自己的大哥碎尸万段。
萧牧远叹了口气,拿起一旁的棉巾在水中蘸了蘸,拧干后。细心地为萧牧野擦净面庞,然后又给他擦拭手心,低声道:“牧野,你瘦了!我知道你心中难过,弟媳跟人私通,自己又变成了这幅模样,你若是想哭就哭出来吧!”
萧牧野恨恨看着他,可惜他连流泪地本事都没有。
萧牧远道:“二弟,无论你变成了什么样子。我都会照顾你一生一世,宋京石已经畏罪自杀了,郭北山也被我处死,咱们萧氏的这场风波已经慢慢平息了下去。你放心,大哥就算再累也会撑下去,也会将萧氏振兴起来!”
萧牧野只能悲哀的看着他。
萧牧远叹了口气,将棉巾仍入水盆之中:“以后有什么心事我都会说给你听。咱们兄弟又恢复到过去那般亲密,那般彼此信任。”他伸出手去,轻轻拍了拍萧牧野瘦削的面庞,微笑着起身向门外走去。
*******
廖其园早就在门外候着。看到萧牧远出来,低声道:“王爷,车马已经备好。何时返回新宫?”
萧牧远眼皮翻了翻道:“大臣们都去了吗?”
“他们都在永和殿候着。只等王爷过去议事呢!”
萧牧远点了点头。身后仆从上前为他披上大氅,他咳嗽了两声。清瘦的额头上青筋鼓起,苍白的面颊上浮现出几丝红意,挥了挥手道:“咱们这就过去,现在萧氏上下人心惶惶,我再不出面说上两句,只怕这个家就要散了。”
此时远处几名丫鬟推着坐在轮椅上的萧夫人向这边走来,萧牧远示意廖其园在原地等他,快步迎了上去,来到母亲身前,躬下身去,握住母亲瘦骨嶙峋的双手,双目却已经红了。
萧老夫人也噙着泪水,颤巍巍伸出手掌抚摸着儿子的面庞:“牧远……你瘦了……”
“娘,您也瘦了!”
萧老夫人黯然道:“报应啊,报应……记不记得我对你说过地话?”
萧牧远忽然想起那晚在普恩宫中母子之间的交谈,他含泪点了点头,低声道:“娘,你放心萧家不会垮掉,孩儿决不会让身边人受到任何的伤害。”
萧老夫人点了点头,低声道:“你重伤未愈,千万不要太操劳了。”
“孩儿知道!”
*******
永和殿内,众臣都在静静等待,这是萧牧远第一天出来主持朝政,每个人都在关心着萧氏的未来将何去何从,更关心萧牧野地伤情究竟怎样。
萧牧远的身躯终于出现在永和殿内,他高大的身躯微微有些佝偻,面色苍白,眼窝深陷,看得出身体仍然没有完全恢复,然而他的步伐却稳健有力,目光坚定而笃信,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前所未有地霸气。
他缓缓在御座上坐下,阴沉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低声道:“这些日子,我们萧家发生了许多事,我知道你们之中多数人为萧家的命运感到忧心,也有一部分人感到幸灾乐祸!”
他地声调猛然抬高:“宋京石已经自杀,郭北山也被我下令处死,郭霄和宋曦君也逃离了东都,这件事就此结束,我不会继续追究!”
轻车都尉林栋藩上前道:“王爷,您的做法臣不敢芶同,这次宋京石郭北山一伙祸害萧氏,铸成如此恶果,让萧氏门楣蒙羞,影响之恶劣已经传遍天下。王爷如果心慈手软,就此放过他们,日后岂不是成为天下人的笑柄?萧氏又何以在天下立足?”
萧牧远冷笑道:“你是在教我赶尽杀绝吗?”
林栋藩面色微微一变,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臣不敢……”
萧牧远霍然起身,双目微红道:“若是论到心中地愤怒和仇恨,我比你们任何一个人都要强烈,眼睁睁看着家人受伤,骨肉蒙难,我娘这么大年纪还要受到如此磨难,我二弟至今仍然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分毫,难道杀戮就能够改变这一切吗?是不是让我将和宋京石、郭北山有关地人全部杀光,方才能够解去心头之恨呢?”
现场呼啦一下跪到了一大片臣子,宋京石和郭北山两人在东都的人脉颇广,在场地官员之中,有不少都是宋京石的门生和好友,若是连坐只怕他们都逃
惩。
萧牧远叹了口气道:“萧氏已经流了太多地鲜血。我不想再造杀戮,咱们还有多少元气可伤?宋京石、郭北山做错了事,与他们的家人何干?正如刚才我所说,在你们之中一定有人感到幸灾乐祸,难道一定要我把他们一个个找出来全部杀掉吗?”
林栋藩面露惭色。
萧牧远道:“我将大家召集到这里,并不是为了盘根问底,也不是为了兴师问罪,我只想大家知道,萧氏还有希望。只要大家齐心,咱们会让这片土地焕发前所未有的生机,凝聚前所未有的力量,要知道。这片土地不单单是我们萧氏的家园,也是你们赖以生存的土地,无休止的内斗和残杀,只会让我们持续的衰弱下去。在眼前的局势下,衰弱代表着什么?”
他环视众人,大吼道:“衰弱便代表着死亡,便会被别人吞并。被别人奴役!到时候我们连自自身地生命和自由都难以保障,又拿什么去保护自己的亲人?”
他的话击中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内心,萧牧远大声道:“从今日开始。我希望萧氏内部再无纷争。无论过去你们做过什么。想过什么,都无关紧要。重要地是以后,希望大家能够同心协力振兴萧氏,帮助萧氏就是帮助你们自己!”
*******
龙渊已经在松林坡等待了整整一天,根据秦晖和狄惊雷查探的情况,萧氏将宋京石下葬之后,并没有让人在附近严密防守,看来他对宋曦君是否前来并不重视。
秋雨延绵,龙渊虽然穿着蓑衣,里面的衣袍仍然被浸透了,天色渐暗,宋京石的坟前仍然没有看到任何人前来吊。
狄惊雷低声骂道:“狗日地天气!”
龙渊笑道:“秋天就是这个样子!”
狄惊雷道:“看来冬天已经不远了,我开始想念回龙沟暖烘烘的太阳了。”
龙渊的眼前忽然浮现出苏红袖美丽的俏脸,思念之情涤荡着他地心头,萧氏的内部权力斗争已经画上了句号,三家的和谈想必会在短期内完成,萧牧远在眼前地情况下一定会作出很大地让步,以求尽快将内部稳定下来,他们也终于可以踏上归程。
狄惊雷忽然低声道:“有人来了!”
龙渊悄然向远方望去,却见松林坡外果然有四名黑衣女子向宋京石地坟墓前走去,龙渊低声道:“先看看再说!”
那四名女子来到宋京石目前,一个个跪了下去,将手中的祭品放在坟前,还有人取出纸钱在坟前点燃,几名女子嘤嘤切切地哭了起来。
龙渊认出其中一人乃是宋曦君的贴身侍女聂岚,其余三名女子也都是宋曦君过去的侍女,宋曦君并没有出现在内。龙渊抬头向西北方望去,秦晖潜藏在距离宋京石坟冢不远处的大树之中,他向龙渊竖起拇指,示意周围并没有其他可疑人在场。
龙渊这才起身向宋京石坟前走去。
两名少女警惕的站起身来,右手落在腰间的刀柄之上,聂岚认出来得是龙渊,慌忙道:“不用怕,王公子是自己人!”
龙渊低声道:“聂岚姑娘,夫人呢?”
>听说宋大人被埋在这里,我们几个方才过来拜祭他……”说到这里,泪水已经忍不住落了下来。
龙渊叹了口气道:“我虽然没有见过宋大人,可是对他的品德向来景仰,今日特地过来送送他,顺便看看有没有机会遇到萧夫人!”
提起宋曦君,几位少女都是神情黯然,聂岚道:“宋大人和夫人出事以后,别人唯恐连累到自己,避之不及,王公子能够前来,足见你是个重情重义之人,聂岚过去如有得罪之处,还望多多原谅。”
龙渊低声道:“聂岚姑娘何须如此客气,现在最重要的是萧夫人没事。”
>吧,这两日东都风头正紧,千万不要被无辜连累。”
龙渊淡然笑道:“聂姑娘走好,我拜祭完宋大人就走!”
>色,狄惊雷会意,远远跟了上去。
龙渊在宋京石的坟前蹲了下来,他虽然欣赏宋京石的书法,可是对宋京石在政治上的背叛并不能释怀,在他心中仍然将宋京石视为奸臣。不过人既然已经死了,他也不会再计较宋京石为害大康江山的事情,轻轻抓了一把泥土洒在宋京石坟上,暗自道:“你放心去吧,如果我遇到宋曦君一定会好好照顾她。”
雨仍然没有停下的趋势,狄惊雷在半个时辰后返回松林坡,他来到龙渊身边低声道:“三弟,她们离开后不就便相互分开,我跟踪聂岚,她前往东都西城的一座民宅之中。”
龙渊点了点头,心中暗道:“聂岚和宋曦君情谊深厚,也许宋曦君跟她在一起。”他向秦晖摆了摆手。
秦晖从树上跃下,低声道:“公子有什么吩咐?”
龙渊道:“秦大哥,你在这儿守着,我跟大哥过去看看!”
秦晖叮嘱道:“你们一定要小心。”
龙渊道:“放心吧,我们两个相互照应,就算遇到什么突然的状况也一定可以全身而退。”
狄惊雷带着龙渊来到聂岚落脚的街巷之中,此时已经是深夜,加上雨越下越大的缘故,街道之上已经看不到路人行走。
狄惊雷指向小巷尽头的民宅,龙渊悄然凑了过去,从大门的缝隙中望去,里面是一个小小的四合院落,东侧的房屋有光影从窗口透出,应该有人在里面。
龙渊向狄惊雷做了个手势,率先从围墙上攀爬了过去,狄惊雷也跟着他爬上墙头,确信院内无人警戒,这才悄悄溜了下去。
夜雨很好的掩饰了他们的行动,两人蹑手蹑脚来到墙根,凑近窗口处倾耳听去。
却听到室内传来聂岚的声音:“崔大哥,松林坡附近并没有戒严,我们仔细查探过,摄政王并没有专门派人在那里布局。”
紧接着响起一个男子的声音:“宋大人死得不明不白,这件事我决不会善罢甘休!”
聂岚黯然叹了口气道:“崔大哥,夫人现在怎么样?”
龙渊心中一惊,看来这名姓崔的男子一定知道宋曦君的下落。
那男子道:“宋大人自杀对她的打击很大,她病了,我好不容易才劝说她留下,不过这东都城并非久留之地,等到风声稍稍缓和,我便设法送她出城。”
聂岚颤声道:“可怜萧大将军现在如同一个死人一样,根本动弹不得。夫人若是看到他地样子一定会悲痛欲绝。”
那男子冷冷道:“萧家没有一个好东西,他们能有今日完全是咎由自取,曦君根本就不该嫁入萧家!”
从这名男子的语气之中,龙渊隐然推测到,此人对萧氏一定相当的反感,应当是他救了宋曦君。他心中倍感好奇,从窗缝之中想要看看那男子究竟是什么模样。
突然狄惊雷一把将他推向一边,一支寒光闪烁的枪尖宛如毒蛇般穿透格窗,从龙渊的耳边呼啸而过,枪尖携带的凛冽杀气吹得龙渊地面颊刀割般疼痛,假如狄惊雷再晚上片刻,龙渊的咽喉此时只怕要被这长枪刺透。
紧接着便看到一个黑色的身影破门而出,手中长枪在漫天秋雨之中全力一抖,枪头红缨宛如怒放的火焰,裹住锐利的枪尖向龙渊当胸刺去。
狄惊雷冷哼一声。左脚大步前跨,右手从身后抽出大剑,追风逐电般向对手刺去。
长枪和大剑冲破层层雨幕,剑锋与枪尖准确无误地撞击在一起。时间在此刻仿佛突然静止。以撞击点为中心,雨丝向周围辐射而去,强大的杀气已经将他们身体周围的雨丝化为烟雾。
狄惊雷收回大剑,率先发动第二次进攻,一个居高临下的斩削,全力劈向对手的头颅,他的招式并不复杂,每次地攻击都讲究简单实用,通过刚才的那个回合他已经知道。对手的膂力次于自己。所以他采用力量和对方比拼。
那名男子双手横握长枪,用枪杆挡住狄惊雷全力的一击,枪杆也是精钢打造。在大剑地撞击下明显地向后弯曲,不过韧性极佳,在高速颤抖之中迅速恢复原位。那男子向后撤出一步,身体以左脚为轴心,向右侧旋转,长枪却不可思议的从后方斜行刺了出去,在后退的同时已经完成了下一次进攻,这是从回马枪的动作之中演化出来,不过这一式更为隐蔽。
看到他如此精妙的招数,狄惊雷忍不住赞了一句:“好!”
以宽阔的剑身将长枪格挡到一旁,然后身体全速前冲,拉近了彼此间的距离,剑锋削向那男子握枪的双手,意在逼他弃去长枪。
那男子冷哼一声,长枪却忽然向后缩回,以枪杆将剑身再度挡开。
此时聂岚已经认出龙渊,大声道:“住手!”
狄惊雷主动向后退了一步,和龙渊并肩站立。
那名崔姓男子也来到聂岚身边,双目充满愤怒的瞪着狄惊雷,他已经看出狄惊雷地武功在自己之上,继续拼斗下去,自己必败无疑。
龙渊微笑道:“聂岚姑娘,实在不好意思,深夜造访还望恕罪!”聂岚当然不会相信他造访之类地鬼话,冷冷道:“原来王公子一直都在跟踪我!”
龙渊道:“在下心系夫人安危,所以不得已出此下策,还望聂岚姑娘原谅我的苦衷!”
崔姓男子冷冷看着龙渊:“你是什么人?”
“在下是什么人并不重要,关键是我有能力帮助夫人出城!”
“鬼话连篇,谁知道你有什么阴谋诡计!”
聂岚却明白龙渊刚才一定听到了他们两人的对话,叹了口气道:“崔大哥,王公子是夫人地朋友,他应当不会出卖我们,大家进来说话。”
那崔姓男子听到聂岚这样说,只能点了点头,几人一起来到房内。
聂岚将龙渊介绍给那名男子道:“这位是王远镇公子!”然后又向龙渊道:“他是崔哲,是夫人的师兄!”
龙渊微笑着向崔哲点了点头,心中却是大感好奇,宋曦君哪里又多出来一个师兄,难道崔哲也是宋京石的弟子?
崔哲道:“刚才我和聂岚的对话,王公子是不是已经听到了?”
龙渊毫不隐瞒的点了点头:“崔兄既然知道萧夫人的下落,还望安排我和她相见,如今东都形势危急,萧夫人继续在这里呆下去,处境会十分的凶险,我有办法将她送出城去。”
崔哲和龙渊只不过是初次见面。对他毫不了解,又谈得上什么信任,冷冷道:“多谢王公子费心,我想你听错了,我们说得并不是宋曦君!”
龙渊当然知道崔哲不会轻易吐露宋曦君地下落,他点了点头道:“崔兄既然不愿意说。王某也不好勉强,这样,我写一封信,麻烦崔兄交到萧夫人的手上!”
崔哲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点了点头道:“如果我能够见到她,一定为你办到!”
龙渊向聂岚讨来笔墨,迅速写了一封信笺,交给崔哲,微笑道:“崔兄不必过虑,里面所写的都是一些我所知道的情况。和开导夫人的一些话语,夫人待我有恩,我不会害她!”
崔哲重重点了点头,他并不想继续逗留。向几人拱了拱手。转身出门,经过狄惊雷身边的时候忍不住又向他看了一眼,低声道:“兄台好俊地身手!”
狄惊雷哈哈大笑:“我叫狄惊雷,日后如果有机会,咱们好好切磋切磋!”
崔哲露出一丝微笑,转身走入风雨之中。
聂岚叹了口气道:“想不到终究还是被王公子发现。”
龙渊歉然道:“王某对萧夫人的关心发自内心,还望聂岚姑娘告知她的下落。”
聂岚摇了摇头道:“夫人的下落只有崔大哥知道。”
龙渊道:“他是宋大人的弟子?聂岚淡然笑道:“不是,他是高丽的流浪武士,在北疆的一次动乱中他和他的师父都被将军擒获。本来想杀了他们。夫人看到他们的武功出众,便求将军放过了他们,并拜黄老先生为师学习剑法。所以和崔大哥就成了同门。”
狄惊雷道:“难怪他的枪法有些怪异,原来不是中原地路数!”
聂岚道:“这次夫人从北疆返回,崔大哥便护送她过来,到了东都,因为去给他的师傅办事,方才没有跟我们在一起……”她好像意识到自己说得有些多了,停顿了一下又道:“夫人那边有什么消息的话,我会及时通知你们,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
龙渊当然能够听出她在下逐客令,点了点头道:“打扰了!”向聂岚告辞离开。
两人回到松林坡,已经是午夜时分,秦晖仍然守在那里,他们离去地这段时间,松林坡连个鬼影子也没见一个,看来萧牧远对宋京石地一家果然没有打算斩草除根,这样做也是为了避免他人嫌疑。
看到龙渊轻松的表情,秦晖知道他一定有所收获,低声道:“有消息了?”
龙渊点了点头道:“至少有一点能够肯定,她现在平安无事!”
所有人都深深感受到萧牧远的改变,在外人看来这次的遇刺,让萧牧远整个人发生了脱胎换骨的转变,他的脸上不再有昔日温暖宽厚的笑容,处理事情也不像过去那般瞻前顾后优柔寡断,在召见群臣之后的第二天,他便邀请梁氏和蓝氏的使者重新坐到了一起。
丘朗本想说几句宽慰地话,却想不到萧牧远开门见山直奔主题:“今日我请大家来,是想定下联盟之事,萧氏最近发生了一连串地事情,让和谈不得不拖延下来,希望各位不要见怪!”
蓝洛道:“王爷,最近东都发生的事情的确太过突然,并非在大家地预期之中。”
丘朗微笑道:“风雨过后,才见彩虹,相信萧氏经过这场风雨将变得更加强大,也相信咱们三家的关系经过这段的波折会变得越发稳固!”
萧牧远不禁向丘朗多看了两眼,这位梁靖手下的名将果然名不虚传。他低声道:“这两日我反复想过,咱们三家和兄弟之间又有何区别?昔日同为康臣,现在又共同承载着中原百姓的命运,如同手足,缺一不可……”他停顿了一下,叹了口气,眼圈微微有些发红:“过去我厌恶朝政,恨不能置身事外,过着平静的生活,所以我们萧氏的责任和重担都交给了我的兄弟,可是想不到萧氏却突然遭受如此横祸,今日我方才发现,这份担子如此沉重,有他和我分担该是一种怎样的幸福……”他的双目隐然泛起泪光。
蓝洛看到他这番模样,不由得也感觉到有些感动,暗忖,看来他对萧牧野这个兄弟的确有些情意。
萧牧远道:“蓝氏、梁氏、萧氏也如同一母的同胞,若是咱们凡事都能够做到同甘共苦,何愁中原不兴,何愁天下不宁?西戎北狄南蛮东夷,又有何惧?我今日说这些只是有感而发,你们赞同也罢,反对也罢,权且听听,至于联盟之事,我反复想过,对盟约也作出最后改动。”
丘朗和蓝洛对望了一眼,不知萧牧远究竟会不会作出让步?
萧牧远并没有让人呈上盟约,而是从座椅上起身,慢慢走向两人,微笑向蓝洛道:“盟约之上,并没有做任何的更改,蓝氏和萧氏最大的争执在于康都的归属,若是两家出兵,共同拿下康都,我萧氏没理由放弃胜利的果实,康都只能一家一半!”他又向丘朗道:“梁氏想要淮河以南的土地,这件事更不可能,我若是答应,等于将整条长江送给了梁氏,我萧家上上下下谁还会认我这个主人?大都督若是和我易位而处,想必也不会答应吧?”
丘朗和蓝洛都没有说话,想不到经过这件事以后,萧牧远竟突然变得强硬起来。
萧牧远道:“我刚刚收到女真国方面的消息,女真大汗因为三王子被杀之事伤心过度命在旦夕,大王子完颜札罕已经被拥立为新任可汗,他向我方转达了愿为友邦的意思,三王子完颜兀赤遇刺的误会已经解释清楚!”
洛冷淡道:“这样说来,还是要恭喜王爷了!”
萧牧远微笑道:“何喜之有?女真国和萧氏和解并非我一家之喜,女真国若是和萧氏发生战争也非我一家之忧,萧氏的土地若是沦陷,等于中原敞开了北方的门户,唇亡齿寒的道理我想大家全都明白,萧氏若亡,梁氏、蓝氏也不久也。”
丘朗哈哈大笑,萧牧远的此番说辞让他刮目相看,他本以为萧牧远不如萧牧野果断,行事有优柔寡断之嫌,现在看来萧牧远并非传说中的那样不堪,丘朗道:“好一句唇亡齿寒,为了表示我方联盟的诚意,我可以做主放弃淮南之地,不过王爷可否把江城划给我方,以示你联盟的诚意?”
萧牧远明白丘朗退而求其次的想法,微微笑道:“我看这样,我不会在江城布防,你们梁氏一方可以将江城做为自由通行的贸易之所,你看如何?”
丘朗暗赞萧牧远狡猾,即便是把江城向梁氏敞开,他仍然可以在江城后方筑起防线,更何况他虽然不在江城驻军,梁氏也无法在江城设立自己的据点,表面上看似让步,其实根本没有给梁氏任何的好处,丘朗想了想,却终于还是点了点头道:“王爷的提议很好,我看就这么办!”心中却暗暗道:“看来梁氏和萧氏之间为了争夺长江水域,早晚都会有一战。”
萧牧远转向蓝洛道:“蓝将军,等我们合力拿下康都,咱们两家也不在康都驻军。凡事以和为贵。这彼此之间的争斗内耗我看就能免则免吧。”
蓝洛冷笑道:“王爷的想法真地很好!”心中却道,等拿下康都再说!
其实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今日签下盟约也只不过是一个幌子而已,对他们而言最大地收获便是承认了彼此的地位,等于明目张胆的将大康的江山瓜分。
萧牧远、虚翰良、蓝洛分别代表自己一方签下了名字盖上印绶,萧牧远微笑着让人上酒,他端起金樽。大声道:“日后我们三家遵守盟约,互不相争,力求早日将中原的江山稳定下来!”他和众人一一碰杯。然后一饮而尽。
丘朗和蓝洛也讲酒饮了。彼此目光相遇都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丘朗道:“咱们三国应当合力对外,内部的纷争自然是越少越好!”
萧牧远和蓝洛都是一怔。他们虽然瓜分了大康天下,可是并没有明目张胆地自称为国,丘朗的这句话分明是已经提出,日后他们各自都是一个独立的国家。
蓝洛笑着点了点头道:“不错,地确应当如此!”
萧牧远哈哈大笑:“今晚我便在永和殿设宴。庆贺咱们三国结盟!”
宋曦君慢慢展开信笺,一行苍劲有力地小字映入眼帘。她看完信后,陷入许久的沉思之中。
崔哲低声道:“师妹,上面说的什么?”
宋曦君叹了口气道:“他只是帮我分析出背后地真凶是谁?”
“是谁?”
宋曦君摇了摇头,她从郭霄口中已经知道幕后指使是萧牧远,却没有对崔哲说,她想了一会儿方才道:“师兄,外面形势怎么样?”
崔哲道:“各个城门防守很严,对过往女子的盘查极严,短期内想顺利出城只怕没有那么容易。”
宋曦君美眸含泪道:“可怜,我连爹爹最后一面都无法见到!”
崔哲叹了口气道:“假如让他们知道你已经逃了出来,肯定不会放过你,师妹,你的心意聂岚她们已经带过去了,宋大人在天有灵一定能够收到你的那份孝心。”
宋曦君道:“师兄,你帮我联系王公子!”
崔哲微微一怔:“你信他?”
宋曦君点了点头道:“从纵雪那件事我已经看出他应当是个可以信赖的朋友,我不可以继续在东都久留,必须想个办法尽早离开这里。”
崔哲犹豫片刻,终于点了点头道:“我马上去找他!”
龙渊并没有想到宋曦君竟然藏身在大佛寺,跟随崔哲穿越前殿来到后方地禅房,通过北角的小门,来到一个独立地院落之中,向前走百余步便已经来到佛像身后的栈道之上,栈道曲折上行,由此可以抵达佛像上方。
在佛像的后方有许多龛洞乃是僧人的面壁之所,宋曦君就藏身在其中的一座龛洞内。
走入龛洞以前,崔哲低声警告龙渊道:“若是你胆敢出卖我师妹,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龙渊淡然一笑:“崔兄放心,我跟你一样关心她!”他缓步走入龛洞内,微弱的光线下,宋曦君正跪在那里,默默为父亲的亡灵祷告,几日不见,她明显憔悴了许多,脸色苍白毫无血色。
龙渊在她的身旁跪下,低声道:“萧夫人!”
宋曦君缓缓睁开美眸,目光之中充满了酸楚:“你在信中所说的可是真的?”
龙渊点了点头道:“事实摆在眼前,整件事最终的获益者就是萧牧远,他如愿以偿的掌握了萧氏的权柄,又顺利将萧牧野的力量清除。”
宋曦君道:“郭霄也亲口承认,想不到萧牧远竟然如此歹毒。”
龙渊道:“夫人仍然留在东都并不安全,还是尽快离开这个地方。”
宋曦君含泪道:“我明白,萧牧远不会就此罢手,我要尽快前往北疆,将整件事的真相告诉他们。”
龙渊皱了皱眉头,低声道:“此一时彼一时,你现在的话只怕没有人会相信,萧牧远手段高明,他已经和梁氏、蓝氏结盟,现在应当已经着手稳定北疆的军心,你前往北疆也没有任何的作用。”
宋曦君黯然道:“难道我就眼睁睁看着爹爹
死,相公沦落到那幅模样,仍然无动于衷吗?”
龙渊充满同情的看着宋曦君。这个可怜地女子命运竟然如此悲惨。不但失去了亲人,还要背负耻辱地罪责,他轻声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有一个办法可以安排你先离开东都,一切等你离开了这里再从长计议好吗?”
宋曦君看着龙渊的目光,芳心中悄然生出了一股暖意,自从被郭霄劫持之后。她整个人陷入一种孤独无助的绝望情绪之中,今日见到龙渊忽然感觉安定了许多,她说不清为了什么。龙渊的出现让她不再恐惧。给她一种踏实的安全感。
龙渊道:“前两天纵雪过来找我,她很关心你。”
宋曦君鼻子一酸,忍不住落下泪来。
龙渊掏出自己的丝帕递给了宋曦君。低声道:“我相信无论是萧老夫人还是纵雪,应当都是站在你的一边!”
宋曦君掩住樱唇,多日以来地委屈再也抑制不住,颤声道:“可是在天下人的眼中,我已经是一个荡妇。一个害得萧氏险些灭门的罪人!”
“不!”龙渊地目光充满激动地盯着宋曦君,一字一句道:“就算天下人都不相信你。我会信你,在我心中,宋曦君永远是最善良纯洁的那个!”
宋曦君呆在那里,她清楚的感受到自己地心跳突然加速,她的手足甚至感到一些麻木,这是一种从未出现的感觉,在龙渊热情坦诚的目光下,宋曦君感到一总说不清的羞涩与害怕,她迅速将俏脸转到一边,利用黑暗掩饰自己地慌张,轻声道:“你该走了……”
龙渊点了点头,站起身来,低声道:“这两日,我便安排好你出城之时,带你离开这个地方!”
妙婵的目光几乎要把龙渊给吃了,咬牙切齿地骂着:“你这个王八蛋,是不是想害死我才算?”,冲上前去狠狠揪住了龙渊的耳朵,龙渊痛得惨叫一声,却趁机将妙婵柔软的纤手握在手中,笑眯眯道:“这证明你在我心中何等的重要,无论发生任何事,我第一个想到的就会是你!”
“你去死!”妙婵愤愤然甩开龙渊的大手,在他的身边坐下。
龙渊吸了一口气,赞道:“真香,你擦了什么东西这么香?这味道让我胡思乱想。”
“想你个大头鬼!”妙婵娇嗔着在他的额头上戳了一记,这才道:“现在每座城门都防备森严,过往的女子必须经过女兵的层层盘查,很多女子为了麻烦根本不再出入城门,想将宋曦君送出去,实在太难了。”
龙渊道:“我会些易容之术,也许能够有些帮助。”
妙婵摇了摇头道:“易容术虽然那有些帮助,可是绝非万全之策,我虽然没有见到宋曦君,可是也能够猜想到她糟糕的状况,若是她露出丝毫的马脚,将会将我们这些人全都牵累进去,这件事一定不可以冒险。”
龙渊道:“可是让她继续留在东都也不是个办法,我看出她想尽快前往北疆,揭发萧牧远的阴谋,我如果不帮她,只怕她也要冒险出城。”
妙婵道:“真是麻烦,先是纵雪然后是宋曦君,是不是萧家的女人你都要管?”
龙渊呵呵笑道:“上次纵雪的事情,你虽然答应了我,可是并没有送她出城,这次权当是还了我的人情债!”
“人情债,我欠你什么人情债?”妙婵怒目而视。她想了想方才道:“其实这件事倒是有一个最稳妥的办法。”
“什么办法?”
妙婵道:“假如梁氏或者是蓝氏有人愿意出手相帮,宋曦君肯定可以顺利出城。”
龙渊心中一亮,大笑道:“你果然聪明,不错!他们是萧牧远的贵客,出城之时肯定不会被盘查!”
妙婵道:“你究竟是打算找梁氏还是蓝氏呢?”
龙渊微笑道:“自然是蓝洛,那妮子上次刺杀梁轩宇的事情我还没有揭发她呢!”
妙婵啐道:“你果然是个卑鄙无耻的家伙,我就猜到你会利用这件事要抰人家!”
龙渊笑道:“如果不是你提醒,我怎么会想出这么卑鄙的主意,谈到卑鄙,咱们两个算得上半斤八两!”
妙婵气得在他臂膀上拧了一记,然后又甜丝丝道:“现在三家已经联盟成功,你是不是很不开心呢?”
龙渊摇了摇头道:“他们虽然表面结盟,可是彼此间的不和是深藏在骨子里,现在萧氏经历夺权风波,元气大伤,说不准梁氏和蓝氏已经开始准备落井下石了呢。”
妙婵格格笑道:“这些人跟你一样,都是野心勃勃,恨不能将中原的江山全都吞到自己的肚子里,没有一个好东西!”
龙渊伸手想去搂住她的纤腰,却被妙婵轻巧的避开,嗔道:“怎么?被我戳穿了心思,便想用男色征服我吗?”
龙渊微笑道:“面对我这么英俊的男色,你难道就没有一丁点儿心动?”
妙婵笑道:“是有点儿心动,可是我更害怕你,你那么阴险,不知何时就把我给卖了,到时候我还在傻呵呵的帮你数银子,那该是多么凄惨的事儿?”
龙渊道:“你那么可爱,我怎么舍得出卖你呢?”
妙婵俏脸微微有些发红,娇滴滴道:“但愿你说的是真心话才好!”
龙渊趁机上前握住她的纤手柔声道:“你到底是帮我还是帮助别人?”
婵妩媚的眼波儿在龙渊的脸上飘过:“废话,人家自你!”
龙渊呵呵笑道:“你究竟是真喜欢我,还是惦记着钟隶铜矿之中的宝贝?”
妙婵轻轻晃动了龙渊的臂膀:“我既惦记着那铜矿中的宝贝,又有些喜欢你,鱼和熊掌,我两样都想要!”
龙渊不禁笑了起来。
妙婵撅起樱唇道:“不过现在麻烦你先把这只熊掌拿开!”
“你不是很想要熊掌吗?”
妙婵笑盈盈道:“切下来给我炖着吃!”
龙渊夸张的睁大双眼:“你好残忍!”
妙婵把纤手从他的掌心中挣脱开来:“你这么大老远跑到东都,想破坏他们三家的联盟,结果却没能得逞,心中是不是十分的失落?”
龙渊笑道:“那点失落跟遇到妙婵姑娘的喜悦相比根本算不上什么。”
“少哄我开心!看你这幅得意的样子肯定是因为萧氏兄弟的内斗而幸灾乐祸吧。”
龙渊笑道:“我是那种人吗?”
妙婵小声道:“你当真准备就此收手?”
龙渊依然道:“我是那种人吗?”
妙婵用力在他肩头拍了一掌道:“你老老实实交代,到底还在打着什么鬼主意?”
“天机不可泄露!”
妙婵佯怒道:“你若是不说,我便将你的身份戳穿,让三家一起过来收拾你!”
龙渊笑道:“我若是说给你听,你便要帮我做一件事!”
妙婵想了想方才点了点头道:“你说!”
龙渊这才取出藏在身上的春宫图,交给妙婵。
妙婵展开一看。一张俏脸儿不由得红了起来,咬了咬樱唇,一把又揪住了龙渊的耳朵:“你这个死淫贼,竟然拿出这东西来调戏我!”
龙渊叫苦不迭道:“你听我说完!”
妙婵这才松开了他地耳朵,轻声道:“你说!”心中却不明白龙渊何以会如此无聊,拿出这张东西作甚?
龙渊道:“一直以来,大康皇室之中都有一个传言,说神武皇龙胤空当年曾经留下一座富可敌国的宝藏,谁能够得到那座宝藏,便可以安定天下。他将宝藏绘制成一幅春宫图传了下去。”
妙婵充满好奇道:“这幅春宫图便是藏宝图?”
龙渊摇了摇头道:“春宫图到底有没有谁都不知道,不过有人说那幅春宫图被太师萧逆寒得到,可是随着康都的突然失陷。萧逆寒不知所踪,这幅藏宝图也变成了谜团。”
“所以你就想用一幅假的春宫图挑起他们心中的欲望,让三家为此而争斗不休?”
龙渊赞道:“真是聪明,我还没说你便猜到了!”
妙婵道:“这么阴损的招数都能被你想出,我真是服了你了!”
龙渊道:“现在还差一个最为关键的环节,我想不出怎样才能够将它合理的送到萧牧远的手中。”
妙婵道:“这件事交给我吧。我会想个最稳妥的方法,让这幅春宫图落入萧牧远地手中。”她美眸闪烁着狡黠的光芒:“那幅真的藏宝图是不是在你地手中?”
龙渊摇了摇头道:“我正在打听它的下落。也许仍然留在康都之中。”
妙婵知道龙渊肯定不会说实话,轻声叹了口气道:“你也要跟宋曦君一起走吗?”
龙渊点了点头:“我留在东都已经没什么要紧事,如果一切顺利,明日我便离开东都返回西荒。”他有些留恋的看着妙婵:“你跟我回去吗?答应你的事情还没有兑现呢。”
妙婵摇了摇头道:“我在东都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处理,估计半年后方才能够去你那里!”
龙渊叹了口气道:“半年。当真是漫长之极,这一百多个日夜看不到你,我一定会寝食难安!”
妙婵笑靥如花:“只怕你不知会哄骗了多少的美貌女子。到时候早就将我忘了!”
龙渊深情款款道:“怎能忘记?”
妙婵白了他一眼,想起他即将离去,心中也不由得生出一丝丝的不舍之情,轻声道:“你自己一路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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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渊来到落霞阁地时候,蓝洛和周龙山正在忙着收拾行李,明日他们就要离开东都返回关中。
看到龙渊前来,周龙山笑眯眯迎了上来:“王兄,我正想找你道别呢!”
龙渊微笑道:“我听说你们要走,所以便主动来了!”
蓝芷云自从那晚刺杀梁轩宇未遂,便对龙渊充满了警惕,目光冷冷看了看龙渊道:“王公子此时登门难道仅仅是为了送行?”
龙渊笑道:“蓝将军好像怀疑我的诚意!”
蓝芷云淡淡一笑,心中暗忖,无事不登三宝殿,这小子一定有事。指了指花厅道:“咱们去里面说话!”
龙渊点了点头,跟着蓝芷云来到花厅之中,两人分宾主坐定,蓝芷云双眸上下打量了龙渊几眼,低声道:“有什么话,王公子请说吧!”
龙渊也懒得拐弯抹角,微笑道:“我想让蓝将军帮我带一个人出城!”
“什么人?”
“宋曦君!”
蓝芷云芳心剧震,失声道:“什么?”她虽然知道龙渊地胆子很大,可是也没有想到竟然会大到这种地步,她掩饰不住俏脸上的震惊神情,低声道:“王远镇,这件事若是被萧牧远知道你只怕难逃一死!”
龙渊微笑道:“我相信蓝将军不会出卖我!”
蓝芷云冷冷道:“我蓝氏已经和萧氏结盟。你帮助宋曦君就是跟萧氏作对,和萧氏作对等于和我们蓝氏作对,我为何还要帮你?”
龙渊哈哈大笑道:“结盟?蓝将军心里应该清楚这联盟只不过是表面形式,真正遇到危
们三家会同心协力吗?”
蓝芷云微微皱了皱眉头。
龙渊又道:“我既然敢来,就不怕蓝将军去告发我,假如蓝将军不愿意帮助我,王某也不会勉强,只能去求梁氏的人帮忙了。”
蓝芷云听出他话里有话,分明在拿那晚自己行刺的事情威胁她。面孔一寒道:“王公子好像在威胁我?”
“不敢!我威胁蓝将军又有什么好处?难道梁氏一方会相信我信口胡说吗?”
蓝芷云轻轻咬了咬下唇,低声道:“宋曦君害得萧氏险些灭门,你却甘心冒着巨大地风险帮助她。究竟有何居心?”
龙渊平静道:“我帮助宋曦君并没有任何地目的,只是因为我看她可怜!”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龙渊摇了摇头道:“蓝将军难道看不出萧氏这场家变中的真正玄机?”
蓝芷云默然无语,其实她也看出萧氏地这场家变根本就是因为萧氏兄弟争权引起,不过作为外人她并不想干涉过多,更何况萧氏内部越是动荡,对他们蓝氏越是有利。眼前的混乱局面是她所乐见。
龙渊道:“帮助宋曦君对你没有任何的坏处,她在北疆将士之中拥有不小的影响力。假如她逃出去,一定可以将真相告诉北疆的将领,萧氏内部仍将面临一场动乱。”他微笑道:“萧氏越乱对你们两家却越是有利,难道蓝将军不想看到那样的局面吗?”
蓝芷云叹了口气道:“好吧,看在你地面子上。我帮她这一次,不过,离开东都之后咱们便各散东西。你日后绝不可向他人提起这件事。”
龙渊欣喜点头道:“蓝将军放心,我决不会向他人吐露半个字。”
蓝芷云又道:“我可没有你说得那样卑鄙,帮助宋曦君纯粹是看她可怜,其他的事情我没有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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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龙渊独自一人站在院落之中,望着空中的明月呆呆出神,明日清晨他便要离开东都,返回西荒,想起这段时日在东都地遭遇,心中不禁一阵惆怅,萧氏的内斗并没有在他的预料之中,在他看来,萧氏两兄弟,萧牧野无疑占尽主动,想不到最终的胜利者竟然是萧牧远,从这件事上足以看出萧牧远的残忍与冷酷。
萧氏、梁氏、蓝氏的最终结盟,等于向天下人宣告大康王朝地彻底结束,日后中原将出现三足鼎立的局面,眼前地安宁只不过是暂时的假象,用不了太久时间,他们三家就会开始相互争斗,利益使然,绝对无法避免。
龙渊深吸了一口气,三家的力量相互制衡,对自己是一个良好的契机,他可以抓紧发展自身的力量,迅速平定西荒,进而控制整个川中盆地,到时候,他就有了和三家抗衡地资本。
耳边忽然传来一声轻笑,龙渊抬起头来,却见妙婵身穿红裙,俏生生站在围墙之上,夜风轻拂衣袂飘飘,宛如暗夜中的精灵,又如凌波仙子,月光轻柔的笼罩在她地身上,映衬出她的绝代风华,龙渊看着妙婵不觉有些痴了。
妙婵娇滴滴道:“傻子,一个人想心事呢?”
龙渊微笑道:“正在想你,可巧你就来了!”
妙婵宛如一朵鲜花般飘落在龙渊的身边,轻声道:“清晨你就要走了吗?”
龙渊点了点头:“你这时候过来是不是打算陪我渡过一个终身难忘的夜晚?”
妙婵媚眼如丝,轻轻嗯了一声,龙渊心头一热,若是妙婵赶着前来献身,当真是梦寐以求的事情,妙婵主动抓住龙渊的手掌道:“陪我出去走走!”
龙渊向身后看了看,秦晖正站在房门处警惕的看着他们,龙渊笑道:“秦大哥,我和妙婵姑娘出去走走,你们先睡吧!”
秦晖这才点了点头,关上房门。
妙婵嫣然一笑,拉着龙渊的手掌向门外跑去,深秋的月光很好,周围的景物被映照的十分清晰,凉风轻拂,送来阵阵菊花的香气。
龙渊跟着妙婵走出小巷,来到不远处的小河旁,却见河畔停着一艘小船,一位白发老者坐在船头,在红泥火炉上炸着金灿灿的臭豆腐。
想起和妙婵初次的相逢,龙渊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两人来到小船上坐下,那老者将做好的酒菜摆放在矮桌之上,然后撑起小船逆流而上。
妙婵为龙渊满上酒杯,和他碰了碰,然后一起干了一杯,妙婵道:“本来不想送你,可是想了想还是有点舍不得!”
龙渊笑眯眯望着她星辰般美丽的双眸:“我也舍不得离开你,不过形势却又不容许我留在东都。”
妙婵夹了一块臭豆腐塞入龙渊的嘴巴里,轻声道:“真是想不通,一个像你这么阴险狡猾的家伙怎么会被别人欺负到这种地步?”
龙渊知道她暗指自己亡国的事情,叹了口气道:“有些事情乃是上天注定,不过只有失去了,方才会懂得珍贵,他日我如果能拿回自己的一切,才会更加的珍惜。”
妙婵美眸之中闪耀出异样的神采:“我相信你一定能够做到!”
龙渊看着她娇艳的樱唇,禁不住咽了一口口水,他慢慢向妙婵凑了过去,想要亲吻妙婵的樱唇,妙婵的目光水一般温柔,就在龙渊就快碰上她樱唇的时候,妙婵却又夹起了一块臭豆腐,挡在龙渊的嘴唇前:“你休想趁机占我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