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血
作者:河边草
楔子
第一章聚会 第二章 变故 第三章 血色都市  
楔子 第一章聚会
    汽车的喇叭声响成一片,汽车排出的废气又为充满了难闻气味的街道上添了些佐料,感觉更是让人难受,赵石挥动手臂,让一方的汽车依次通过。

    七月流火,今年C城的天气热的有些邪乎,汗水象是喷泉一样从皮肤下面拼命的渗出来,将赵石那身黑皮弄得湿淋淋的,老远看去,还散发着蒸汽,好像是在桑拿室里洗桑拿一样。

    虽然身上湿腻腻的难受,但常年累月积累下来的习惯还是让赵石身子挺的倍儿直,在正午的火辣辣的太阳的照射下,赵石的脸上一片漠然,只是机械的挥动着双手,让一辆辆汽车从自己的面前通过。

    赵石现在是C城第五交警大队的一个普通交警,C城是个小城,战略位置还算重要,九零年之前,小城的北山上还有炮兵阵地,炮口都对着北方那个强大的邻居的方向,虽然现在已经撤了,但小城周围三个守备区却还保留至今,小城离京城又不算太远,经济这些年发展的很快,只十几年的功夫,一个只有人口十万不到,号称三条大街通南北的小城就已经发展成近百万人口,高楼大厦林立的中等城市了,但让人泄气的是城市基础建设却没怎么跟上,这年头,家家都有些余钱,能买的起汽车的人更是比比皆是,所以和十年前满大街的自行车流不一样的是,街上的汽车象雨后春笋一样凭空冒了出来,还没有相应的停车位,于是大家就将汽车停的路边,让本就有些拥挤的街道更是堵的好像暴乱了的蚂蚁窝一样。

    当官的自然不管这些,他们都搬到新建的新城区去了,旧城自然就象是后娘养的孩子,被抛在这里无人问津了。

    象C城这样的小城,交警大队却有十好几支,但有半数都是为了在正午下班的时候疏通交通的,于是赵石在部队转业之后,很容易的就在这里找到了一份交警的工作。

    相比以前的生活,他更喜欢这样站在太阳底下,来感受这枯燥乏味的工作中带来的一丝潜藏的安宁和平静,而不是冒着枪林弹雨拼命的为了生存而挣扎,或是对着那些好像别人永远都欠了他钱一样的教官。

    赵石的过去其实很简单,他的档案也只有寥寥数页罢了,但那却是国家的绝密文件,除了他自己之外,能看到这份档案的人有很多,但绝对不会出现在C城这样的小地方,这里的人事部门官员只能看到一份纯洁的好像刚生出来的孩子一样的文件,上面更是写着赵石本来就是土生土长的C城人,出生,成长,上学,参军,转业,来历简单分明。

    但赵石自己知道,他出生在沿海的一个小城,那里的人们自古以来就以彪悍难驯而著称,山东是个出豪杰的地方,古代乱世的时候,这里总是遍布草莽,杀官的杀官,造反的造反,血性和豪情自古以来就融入了这里人们的血脉当中,但在那肮脏混乱的小城里出了赵石这么个怪物却也是个异数。

    说他是异数自然不是说赵石象是小说里那只著名的猴子一样是从石头里面蹦出来的,他也有父母,他的父母是以前下乡的知青,后来返乡大潮的时候回到了故乡,那时他也已经四岁了。

    但城市的生活并不如他们以前期望的那样美好,找不到工作,没有住处,所剩不多的亲戚更好像是躲瘟疫一样躲着他们,生性有些迂腐的父亲回到城里不久就积郁而终,这在才几岁大的赵石心里并没有留下什么难以治愈的伤痕,他现在甚至都记不清父亲是长的什么样子了。

    好像女人在苦难来临的时候总是能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坚强,赵石的母亲就是这样一个人,山东人坚强的性格在他父亲的身上无影无踪,但却在他母亲的身上表现的淋漓尽致,在处理了父亲的丧事之后,母亲背上挎篓,行走在小城的大街小巷,收取别人的垃圾,或是直接到垃圾堆里捡上一些,以维持生活,又得拉扯孩子,总的来说,日子过的很是艰难。

    改革开放之后,母亲用攒下来的钱弄了小小的地摊儿,生活也总算稍微回到了正轨上面,赵石到也让他母亲省心,从小就懂事听话,上了学之后成绩也一直名列前茅,是别人眼里不可多得的大学料子。

    要是照这样下去,说不准先富起来的一部分人当中就缺不了这母子两个,但生活这个魔鬼并没有放过相依为命的母子,它唯一的作用好像就是要磨平人们的棱角,压垮人们的脊梁。

    在赵石刚上初中一年级的时候,确切的说也就是他十三岁生日的那天,两个身穿警服的人在学校里找到了他,并告诉他,他母亲现在正在医院抢救,身上被人捅了七刀,三刀是致命的伤口。

    当时赵石就傻了,在他好像疯了一样赶到医院的时候,见到的只是浑身鲜血,一动不动的母亲的尸体。

    后来想起那时的情景,赵石的记忆有些模糊,记得最清晰的就是痛,深入骨髓撕心裂肺的痛,痛的甚至流不出一滴眼泪,赵石知道,在看到母亲的尸体的那一刻起,他的人生就已经变了,母亲的死给他的不仅仅是伤痛,而且激起了他那潜藏在身体深处的野性,就像是一头野兽突然闯出了牢笼,想关也关不住,除非他死了。

    凶手很快落网,八十年代中国的治安基本恢复了正常,抓住个光天化日之下行凶的流氓地痞还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好像就这样尘埃落定了,当街杀人,在那个年代是要挨枪子的,而且没有以后那么多的程序走。

    事情要是这样完了,赵石也不可能走上以后那样的道路,也许他会被送到孤儿院或者什么其他的地方,或是任由他自己自生自灭,更或者他会完成学业,成就一番自己的事业。

    但事情没完,不几天的功夫,凶手就放出来了,还是那两个警察来到赵石的家里,言辞闪烁的告诉他,那个本城著名的青皮只是路过而已,并没有动手,事情查实了,就把人给放了,两个警察带来的还有两千元钱,据说是警察局的好心人给凑起来的……

    两千元在那个时候是一笔巨款,但母亲的性命是两千元就可以买的到的吗?已经明白太多人情冷暖的赵石并没有哭闹,只是一声不响的将自己母亲的丧事给办了,他身上冷的象冰,心里却好像有一团烈火在燃烧……

    后来发生的事情已经成为了那个小城的传奇,一个十三岁大的孩子,手里拿着两尺多长的杀猪刀,在光天化日之下冲进了小城著名的地痞李三儿的家里,将在他那里打麻将的四个二十多岁的精壮汉子捅成了重伤,在砍断了李三儿手脚之后,拖着已经奄奄一息的李三来到大街上,一直走过一条街,来到几天前才发生一起血案的现场,人们不知道这个孩子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力气,硬是拖着百十多斤的一个人走了将近一千多米。

    在那里,赵石一刀抹断了李三儿的脖子,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据说当时鲜血喷出去有五六米远,吓的围观的人们惊慌逃窜,还踩伤了不少人。

    接着警察来了,哆哆嗦嗦的给这个已经被鲜血染成了红色的孩子带上了手铐,把他带走了。

    本来赵石以为接下来就该上刑场了吧?杀人总是要偿命的,相当于法盲的他只能有这么一个近乎于淳朴的想法。

    但生活好像又和他开了个大大的玩笑,也许是那股好像天生就存在他身体里面的无与伦比的杀气救了他,在临时的看守所里面,一个军人模样的人站到了他的面前……

    赵石失踪了,在小城的刑事记录上,则是赵石被送到了新疆石河子某地的一个少管所接受劳改去了。

    受训,出发执行任务,然后再接着受训,再执行任务……赵石的生活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那个时候加里森敢死队正演的热乎,赵石无聊的时候也看过几次的,到是生出了几分感触,他们这些人可不就象是电影里面那几个家伙一样吗,典型的戴罪立功,废铁回收,还是永无出头之日的那种……

    对于这些,赵石不愿意回忆,因为那里面总是充斥着血腥和死亡。

    如今的他只是C城的一个小小的交通警察,二十多年来,参加过南疆的自卫反击战,追捕过凶悍残忍的逃匪,一个村子一个村子的梳理过毒贩,和青藏高原上的偷猎者接过火,后来则和恐怖份子耗上了,几乎八十年代末到二十一世纪初,所有和中国有关的战事都能看见他们的身影。

    二十多年的战场生涯让他显得和周围格格不入,在旁人的眼里就是这个家伙很孤僻古怪,他们根本不知道赵石花了多大的力气才能保持这种放松状态,每次夜晚惊醒,他都会下意识的握紧枕头底下那把虎牙,梦里都是一张张血肉模糊的脸孔,还有就是炮火交鸣的声音……

    悦耳的电话铃声打断了赵石的思绪。

    “喂?谁?说话。”

    “是赵石吗?”对方的声音听起来就象是一柄出了鞘的凶器,短短几个字,散发出来的却都是咄咄逼人的寒气。

    “队长?”赵石下意识的一挺身,之后才觉出来自己已经不在部队中了,“我是赵石,等等啊……小刘,过来替我一下,我接个电话。”

    “什么事?”赵石已经预感到了些许的不详。

    “来S城一下,到时给我打电话,还是这个号码,要快。”

    “是。”赵石几乎是马上答道,这已经是一种条件反射似的反应,怎么也改不过来了,对方也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喀的一声挂断了电话,他也不想拒绝,队长的话一向就是命令,而遵从队长的命令就能生存下去……

    S城是北方的军事重镇,重工业城市,赵石不止一次的来过这里,这里的人们说话就和吃了呛药差不多,但也豪爽的让人痛快。

    下了火车,赵石紧了紧手上的小包,里面其实也没有什么别的东西,只是几件换洗的衣服,还有最重要的就是他心爱的虎牙了。

    出了出站口,赵石的身形并不算怎么高大,一米七一的个头,刚脱离二等残废的行列,模样到还说得过去,不过也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老天爷好像特意的关照过他这张脸,在炮火和硝烟中,他这张脸竟然奇迹般的毫发无伤,和破布一样的身体比起来可不是幸运了一点半点,他这样一个人混在出站的滚滚人流里,自然显得十分的不起眼儿。

    刚出了站门,一股被窥视的感觉立即涌上了心头,赵石装作不在意的往周围扫了一眼,手却已经伸进背包,紧紧握住了里面的虎牙。

    但随即他就放松了下来,一个一米八几的壮汉分开人群来到了他的眼前,一身休闲服看上去到也值上两个钱,但穿在这个家伙的身上却好像有些可笑,壮的和狗熊有一拼的身板儿将衣服撑的好像要裂开一般,还有他那高大的身形,蛮横的眼神,尤其是那张好像被人砍了十七八刀凹凸不平的狰狞大脸,让被他强行拨拉到一边的人起不来半点反抗的勇气,来到赵石的面前,两个人相互看了几眼,这才张开双臂紧紧的抱在了一起。

    随后壮汉松开了双手,声音依然是赵石印象中的沉厚和简单,“石头,来的不慢,跟我走。”

    两个人默默的一前一后向停车场走了过去,半天赵石才说道:“老虎,大家还好吧?”

    “好,都不错,就是……”壮汉顿了一下,“毒蛇死了,还有……一会儿见到队长你就知道了。”

    两个人之间又恢复了沉默,但赵石的心里却感到一阵莫名的心痛,这种心痛却也只是一闪而过罢了,而且是一种兔死狐悲的伤痛,他们是一个特殊的不能再特殊的群体,群体中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去,可能每一个人的过去都可以用传奇来形容,但大家从来不会将自己参军以前的事情告诉别人,他们之间更不会谈论什么理想,因为他们都知道,他们中间只有极少数的几个人能再进入到社会当中去,其他的人的归宿只有一个,那就是战场,也许尸骨都未必能留得下来,理想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本来就是一件奢侈的事情。

    所以死亡这样的事情在他们心里造不成什么太大的波澜。

    一辆破旧的吉普车上面,两个人之间就好像陌生人一样端坐在那里,赵石漠然的看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街道和房屋,和在军队一样,沉默是他们中间的主旋律。

    车在一个小酒馆的前面停了下来,两个人下了车,“队长在里面等我们。”

    进入酒馆中唯一的一个包厢,里面坐着四个人,气氛凝重的让人有一种快要窒息的感觉,但赵石看到坐在上首位置上的人之后,还是一个挺身,行了个标准的军礼,配上他那短袖衫,大裤衩,模样有些可笑。

    对方只是微微点了下头,“来了,坐。”

    队长老了,看着对方已经有了斑白的头发,赵石心里闪过这样一个念头,但他并没有再多说什么,闷不做声的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其他几个人都微微向赵石点头致意,但谁也没多说半个字出来,赵石的眼睛在他们的脸上一一扫过,王红军,刘光,谢爱民,三张有些熟悉,但又有些陌生的面孔让赵石有些不舒服,微微转开眼睛,看向坐在上首的队长,队长叫王爱国,比他们都大上许多,一个严厉霸道的中年人,但却是个好的队长,现在应该已经是上校了吧?

    “等等,还有人没到。”也许是看出了赵石的疑惑,解释了一句。

    包厢里恢复了沉闷,只是偶尔传来几声喝水的声音,再有就是弥漫在空气中的烟熏火燎的烟味显示这里还有这么几个大活人在。

    赵石不吸烟,上过战场的人都知道,香烟是缓解压力的良药,军人中没有几个不是烟鬼的,但赵石却没沾这玩艺儿,因为他是潜伏手,烟味有时会将你曝露在敌人的面前,所以在别人喷云吐雾的时候,他却在数着房间中挂着的大钟的钟点,以及计算着那个颇有些姿色的服务员进来过几次,尤其是对方每次进来脸上都好像见了鬼一样难看的神色让他感到自己这些人确实和周围的人们已经有了太多的不同和格格不入。

    门声一响,先进来是老虎,进来之后就找了把椅子坐了下来,弄得椅子发出几声惨不忍睹的呻吟。

    随即,他身后跟进来一个三十多岁,容光焕发的男人,和他们几个比起来,这个家伙多了许多活人的生气儿,不过赵石在看到这个家伙的时候微不可见的皱了一下眉头,这个人他认识,而且他不喜欢这个家伙。

    但周围的几个人却都站了起来,就连一向严厉的队长也微微露出了笑容,向来人点了点头,赵石心里叹了口气,暗骂了一声见鬼,也站了起来。

    “哥几个都来了,小弟来的晚了,让哥几个等久了吧?我说老王,怎么选了这么个破地儿,让我一顿好找,得,既然兄弟几个来了小弟的地盘,这个东我来作,走,皇城大酒店,咱们这么多年没见,总得让大家玩的尽兴……”

    地道的京城话,以及京城人特有的调侃和玩世不恭,果然对方还是老样子,一点没变。

    赵石对进来的这个叫金成民的家伙不待见到不全是为了这些,这个家伙是个典型的高干子弟,爷爷是开国元勋,老革命,父亲则是改革开放中先富起来的那一部分人,但这小子时运不济,他爷爷为了弥补他父亲不能参军的遗憾,愣是不顾家里人一致的反对,把他这个生在蜜罐里的家伙弄进了军队,还是他们这个秘密番号的特种反应部队,按照这个家伙叙述他爷爷的话就是,男人不上战场磨练一番,就是熊货,当然了,他父亲就是熊货中的熊货,而他不想当熊货,所以就来了这里。

    但话是这么说,进了军队,这个在赵石眼里标准的纨绔子弟也成不了男人,危险的任务不让他去,苦活累活轮不到他,训练也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快赶上到军队里来养老了,让人看着这个家伙就腻歪。

    但人家手眼通天,不是他这个戴罪立功的平民百姓能惹的起的,他也知道旁边的这几个人为什么对这个家伙这么不同,因为他们在转业的时候能够继续在部队中任职都是金成民出的力,当时他转业的时候这小子也来跟他说过,按照他的身手和资历,留在部队中当教官是十拿九稳的事情,但他一来对这个家伙看不顺眼,二来军队的生活他过够了,所以才到C城当了个小交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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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第二章 变故
    “成民,这次我们来这里不是为了玩的,我让你打听的事情怎么样了?”

    “老王,不是我说你,你把他们几个杀神请来要干什么,我可跟你说啊,这里是S城,不是军队,更不是战场,要是玩的太大,我也护不住你们的,民心似铁,官法如炉懂不懂?”依然是那副腔调,但眼中的担心怎么也掩饰不住。

    “这事你不用掺合,之后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我只是要知道老胡是怎么死的,说完这事之后你立马走人,今天我们没见过你,你也没见过我们。”王爱国脑袋上的青筋迸了起来,微微站起的身子好像一头蓄势待发的雄狮,依旧低沉的声音听在人的耳朵里却好像一头野兽的咆哮。

    老胡死了?赵石心里一动,能让队长如此失态的人,又叫老胡的就只有一个人,那就是他们的政委胡卫国了,吊号叫“棋盘”的胡卫国是战略战术的专家,多少次的完美行动都出自他的手笔,不过这个人是在他转业的前三年就离开了军队,好像是到哪个城市当刑警去了,这样一个军队中精英中的精英没死在战场上,竟然死在了转业之后,看样子还不是自然死亡,赵石已经隐约知道队长把他们召集起来要干什么了。

    “好好,我算服了你了,我说还不行吗?”面对这样的队长,没有人会不心惊胆战,但象金成民这样的人,也永远不会把自己卷进这样的麻烦事当中去,所以也没有什么兄弟情义之类的豪言壮语。

    “事情是这样的,老胡是S市市局刑侦科科长,我查了老胡的死亡记录,老胡是在和几个市局的同事喝了酒之后回去的途中遇袭的,身中十七刀,致命的伤口在胸口,一刀刺穿心脏,当场死亡,尸体没有看到,因为案发的几天后就火化了,不过从尸检报告上看,不是简单的打架斗殴,老胡的身手大家也都知道,要是平常的小混混就算人多些也奈何不了他的,对方明显是早就埋伏在那里,目的就是要老胡的命。

    要是这样也就算了,老胡是警察,仇家肯定不少,但就在同时,家里就被一场大火烧了个干净,嫂子和小兰兰都没跑出来,更加可疑的是对于嫂子和小兰兰的尸检报告只是简单的说死于煤气爆炸造成的火灾,尸体更是当即和老胡一起火化了,市局虽然一直说缉拿凶手,但我找市局里一个人问过,局里内部已经定案,娘俩死于火灾无可置疑,至于杀害老胡的凶手被安在了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流窜犯身上,这就有些不同寻常了。

    一个刑侦科的科长死了之后,同时家里发生火灾,就算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人也会发现事情的异常,但市局里竟然对此视如不见,这很奇怪。

    我接着又查了老胡死前办的几个案子,没办法,老胡随身的东西都被随同他的尸体给火化了,这帮狗娘养的干的还挺绝的,估计是要来个死无对证,老胡本来也没什么亲人在,一家死个精光,也确实是个好办法……”

    他还待要评价上几句,“别废话,说重点。”队长的语气虽然平静了下来,但这时却也透露出了一丝不耐。

    “我接下来仔细的甄别过老胡手头上的几个案子,也只有从这里下手了,我不敢问太多的人,那样的话太显眼了,象这样的案子肯定是要牵扯出几个大人物出来的。

    我发现一个案子有些不同寻常,这是个涉黑的案子,老胡从线人那里得到过一些情报,这个黑社会的团伙贩毒,走私,涉黄,杀人放火,除了军火之外好像什么都沾边儿,时间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还就是没事儿,这要说上面没人谁会相信?

    但查案不关咱们军队的事儿,我手也没那么长,所以没办法,谁让事情是你老王交代下来的呢?我就让我的一个警卫员到他们开的一个娱乐城去喝酒,这家娱乐城就是那个团伙中的一个头目开的,你们知道,象娱乐城这样的地方龙蛇混杂,闹事是最容易不过的了,三下五除二就打了起来,我立即带人抄了娱乐城,将他们的头头脑脑都抓了回去,先安他们一个袭击现役军官的罪名,在警察局来要人的时候突击审讯,其实不用怎么审,有个家伙就一个劲儿的嚷嚷他们的什么董事长是警察局副局长的兄弟,我要的也不是他们的罪证什么的,既然他们已经说了这么个重要的事情,我就把他们放了,警察局那面也没什么怀疑,咱们军队护短是出了名的,给他们个胆儿他们也不敢到军区来唧唧歪歪。

    后来我一打听这个市局的副局长,嘿嘿,你们猜怎么着?这个家伙是省公安厅厅长的儿子,这样的一张网虽然小了些,但对付老胡这样一个没有背景的小警察还是小菜一碟,我估计,老胡准是拿住了他们的什么罪证,逼的他们不得不动手,老胡的性子大家都知道,古板的厉害,收买是没门的了,还有,市局的警察有一多半看来已经烂了,就是那天晚上请老胡吃饭喝酒的那几个家伙估计也是早有预谋,老胡没什么爱好,就是爱多喝两杯,之后就被人埋伏了,这事儿就透着蹊跷,要不别说是刀,就是枪子儿老胡也能躲过去,能让人砍那么多刀?

    那些人的资料全在这里,这次小弟我可是下了大功夫,几乎把能用的关系都用上了,又不能让人起疑心,那叫一个累啊,小弟得回家补上一觉,本来哥几个来到这里小弟是要尽尽地主之谊的,但……”

    “你回去吧,我们有分寸。”……

    等金成民走后,王爱国拍了下手上的一叠打印纸,沉声道:“我想你们也知道我把你们召集到这里的原因了,老胡死了,死的很冤,老胡性子太倔,当年他要是留在军队里,总也不至于出这事儿,当时我一听老胡是在大街上让人砍死的就知道事情不对,要是平常,他不弄死别人就已经不错了,竟然在大街上被人给杀了,怎么听都有些可笑……”

    王爱国笑了笑,但在赵石眼里,队长的笑容有些扭曲,怎么看都让人心里发寒,赵石明白队长的感受,军人嘛,死是再正常不过的了,但得看怎么个死法,要是死在战场上谁也没话说,但死在大街上,没有荣誉,没有勋章,死后连凶手也找不到,还连累了家人,对于跟胡为国搭伙了十几年的队长来说,怎么也不会轻易放过对方的了。

    王爱国扫了众人一眼,接着说道:“本来国有国法,这事轮不到我们来管,但我咽不下这口气,老胡不能白死……你们怎么说?”

    本来一直是以命令的口气跟他们说话的队长,用这种方式跟他们说话就已经近乎于恳求,老虎这个家伙性子最是冲动,立即大声道:“没什么好说的,我听队长的。”

    赵石微微扫了对面一直沉默的三个人一眼,军队有军队的纪律,就算是金成民这样手眼通天的家伙也不愿意参与这事儿,就别说别人了,一个不好就要上军事法庭的,要是按照平常的战友情义,这事管定了,但他们不同,他们在战场上可以毫不犹豫的把身后托付给自己的战友,但说实话,他们之间的关系都很疏远,队长和政委两个人都是通过正规途径升上来的,之间感情深厚,是不折不扣的生死之交,但他们呢,他们之前的经历要比队长他们复杂的多,说句不好听的话,他们和队长还有胡卫国之间总是有道不可逾越的壕沟,他们立再多的功劳,也不可能升到队长的位置,转业之后更不可能干得上市局刑侦科的科长,就算是他,在听到胡卫国死了的时候,也没多大的感触,还不如听到毒蛇死的时候想的多呢。

    王爱国看几个人不说话,失望的叹了口气,他心里和明镜似的,赵石想到的他都能想得到,他们这个团体绝对是军中的精锐,什么首战用我,用我必胜之类的言辞用在他们的身上是一点也不为过的,这里的人每一个放出去都是顶尖的好手,但说实话,这些人组成的团体也绝对是军队中的一个怪物,他们在战场上行事肆无忌惮,杀人如麻,每个人手上都染满了鲜血,他们行动快捷准确,作风比那些国际上著名的雇佣军们还要顽强,比他们的手段还要狠辣,他们参与的战斗都是国家不好出面的秘密任务,他们的生命朝不保夕,而且没有番号,那也就代表着没有荣誉,国家根本不承认有这么一支队伍,他和老胡好些,总是能时不时的站在阳光之下,但手底下这些人却总是行走在黑暗之中,这样的话,还能期待他们什么呢?

    想到这里,本就有些老态的王爱国一瞬间好像老了十岁,锐利如同鹰隼的眼眸也黯淡了下去。

    他可以为了十几年的老战友拼却性命不要,但他毕竟已经开始老了,没有这几个人的帮助,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成这件事王红军,谢爱民,刘光几个人已经娶妻生子,现在在部队里面当教官,生活已经稳定了下来,有了妻子和孩子,自然就有顾虑,他不能为了老战友让别人的妻子失去丈夫,让孩子失去父亲。

    他将目光移到了赵石的身上,心里一阵犹豫,这个人虽然跟随了他十几年,但对于这个在部队中外号叫“除草机”的下属,他了解的真还不多,但毫无疑问,要论起心狠手辣,他手下的数十个战士,没有一个能比得上这个人的,之所以叫他除草机,就是因为这人行事乖张狠毒,所过之处寸草不生的意思。

    他还记得当初这个人第一次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看上去文文静静的一个人,但闪动着幽光的一双眼睛却好像一只饿极了的狼,站在那里锋芒毕露的像是一柄出了鞘的利剑,这样的手下没有哪个长官会不喜欢。

    他教了他很多的东西,这个沉默寡言的家伙也是个好学生,尤其是在技战术和贴身搏击上面的天赋让人叹为观止,也许这个人最大的缺点就是没有足够的大局观,心性也过于狠辣了些吧?

    让这样一个人走出部队,绝对是部队的一大损失,当年赵石转业的时候他就向首长们提起过这件事,这个人一旦离开部队,对于地方上的安全绝对会造成很大的隐患,想要把赵石留在部队里,但如今这年头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人,再加上他本人也去意已定,最后赵石还是转业回了地方。

    不过他猜错了,赵石在C城找了个交警的工作,而且一干两年,默默无闻,定时向部队报告行踪,从没有惹下什么事情,反而是自己将他弄到了这里来,不觉让他感到了一丝愧疚。

    但在王爱国的心里,赵石是这些人里最好的人选,没有结婚,不是现役军官,行事要自由的多,但他还是有些犹豫,这样一个人只要给他下命令,他绝对会在城市里掀起腥风血雨,没人预料到事情会闹多大,会死多少人,要不要让老虎来呢?不行,老虎性格冲动鲁莽,让他冲锋在前,绝对不在话下,但干这样的事情,不定得把事情弄得一团遭。

    “石头……”

    “队长,不用说了。”赵石一把将桌上的资料拿在了手里,他不愿意看到队长这样的人现在这个样子,让他感到心痛,外加一些别扭,“让金成民给我安排个职位,我要进市局,四个月,我要四个月的时间来准备,枪就不用弄了,给我弄辆车,要带车厢的,城市图,S市的周围地形图,要军用的,GSP定位系统给我也弄一套,小型的追踪器和信号接收系统给我弄上十个,还有市局所有可能和这件事有关人的资料,以及他们的爱好,常去哪里,和什么可疑人物交往,给我准备一处住处,不用太大,要有地下室的那种……

    暂时就这么多了,对了,给我准备钱,越多越好,最少也要十万,还有,我不信任金成民那小子,队长你最好看着他点,今天咱们没见过面,我也没来S市,定期向部队报告的事情队长你来搞定。

    丑话咱们说在前面,我只要听到一点的风声,或是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别怪我不顾情面,我会立即离开S市,你们都是有家有业的人,我光棍一个,我会一个个去找你们的。

    准备好了给我电话,之后就别联系我了。”

    说完这些,赵石拿起资料转身出了包厢,也许这是最后一次见到他们了吧?出了小酒馆,赵石漠然看了一眼身后,快步消失在了大街上的人流里。
楔子 第三章 血色都市
    三个月之后。

    赵石租住的是六十多平米的一处两室一厅的楼房,这里离市局不算太远,之所以选了这么一个地方,是因为这里交通便利,四通八达,灯下黑的道理也在里面。

    如今的赵石算是市局刑侦科里的一个普通警员,伪造的档案上写着这个三十八岁的警员是一步一个台阶的上到市局来的,没有什么深厚的背景,高中学历,没有父母,没有结婚,来历简单,丝毫没有惹人注目的地方,这个人能进市局这样的单位也不过是机缘凑巧,刑侦科要补充人手,人事部门的一位领导随手一点,这个基层警员就到市局上班了。

    这个人什么事都能干,也不抱怨什么,虽然人有些乖僻古怪,少言寡语的,和谁也不怎么亲热,但不争功,不多事,更加不会胡言乱语,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所以科里来了这么好的一个老黄牛,刑侦科的警员们还是非常高兴的。

    赵石慢慢打开地下室的房门,相比于他陈设简单的居室,这个地下室只能用奢华来形容了,一水的纳米隔音材料装修,地下室中间是一个大大的长条形方桌,方桌旁边摆着几把椅子,地上有些寒碜,只是普通的大理石地面,如今人们一般已经不把这东西弄进居室里了,有辐射嘛,最主要的还有两处暗门通向城市的地下管道系统,一处可以用来逃生,一处嘛,自然有些垃圾可以从这里直接进入地下水循环系统,神不知鬼不觉。

    这个时候,地下室里的椅子上却绑着一个大活人,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这个家伙叫“鸡毛”,也许是香港的蛊惑仔看多了,所以起了这么个古怪的名字,他的真名叫白国庆,六几年生人的人好像都有这么个又红又专的名字。

    但这个家伙可没有什么为国为民的心思和想头,他是S市最大的黑帮团伙野狼帮的一个小头目,赵石之所以选这么一个人动手,一来是这个家伙的位置很合适,正是个承上启下的位置,负责每个月向S市南区的所有娱乐城收取盈利,然后再亲自送出去,手下还管着很多的鸡头,能见到大人物,而且手下的消息也很灵通,二来就是这个家伙又真正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失踪个几天谁也不会管他。

    资料终究是资料,一些事情金成民也是弄不到的,所以还得赵石自己动手。

    白国庆的身上被剥了个精光,身上遍体的刺青看着有些扎眼,好像这个家伙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黑社会的,身上没留几处空地方。

    如今正是盛夏已过,学生已经开学的时候,天气已经开始转凉,要是平常到还罢了,但地下室里常年不见阳光,本就阴暗潮湿,再加上赵石把空调打开,吹出来的都是透心的小凉风,临走前还给这位浇了一盆凉水,先前的时候这小子还生龙活虎,脏字儿不停往外蹦,只是一天过去,这位老兄却已经浑身抖成了一个个儿,怕是说个囫囵话儿出来都有些难了。

    对付这样的小混混本来不用他费这么大的功夫,下到地下室的赵石有些厌恶的看了一眼白国庆,他们之间本来是八竿子也打不着的两种人,在现在赵石的眼里,对方卑微的就像是蝼蚁,随手就能碾死一群,但也许是当年的记忆太过深刻,地痞无赖黑社会落在他手里,怎也得先吃点苦头再说。

    搬了把椅子坐在对方的跟前,见对方带着头套的脑袋立即转了过来,看来对方身体还算可以。

    “你……你……是……什么人?哪……哪条……道上……的,知道……老子是谁吗?”白国庆的声音抖的就像是得了帕金森,他的心里其实也充满了无法形容的恐惧,这样的手段一般都是警察讯问犯人时常用到的,但这里不是警局,他十分肯定这一点,但越是这样,他才越担心,对付警察总是要比对付道上的同行们轻松的多,这里毕竟是他们野狼帮的地盘,对方应该不会把事情做绝了吧?他心里存着万一的想法。

    冷漠的声音传来,“我只需要问你几个问题,答对了我就放了你,若是你骗我,你会后悔的。

    先不忙回答,为了让你自己少吃苦头,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我手上有一把刀,很锋利,答错一次我就削你一层头皮,我试验过,以我的能耐可以削十三刀,很不吉利的一个数字,之后嘛,就可以看到你的脑子和脑浆了,嗯,功夫还不到家,我记得有个人能削上十六刀的,不过他是变态,而我不是,我只想知道我想知道的,说假话之前你先掂量一下,不用担心,咱们有足够的时间玩下去,警察和你那些野狼帮的弟兄们都不会来打扰我们,你才失踪一天,这个月的帐你也刚报上去,应该不会有人这个时候找你的……”

    白国庆的心彻底凉了下来,既然对方什么都知道,更知道他是野狼帮的,而且对方不是警察,事情坏了……

    赵石在洗手间出来,身上的血腥味已经被沐浴液和洗发水的味道掩盖的一丝不剩,第一个,几年没沾血腥,这时他的心里有些兴奋,遗憾的是对方不是坚强的战士,一点难度也没有……

    失踪的第二个人是请胡卫国喝酒的其中一个,这个家伙要到G市出差,很不幸的成为了第二个牺牲者,因为这个人失踪个三四天应该也没有多少人怀疑的……

    整整三个月十五天,这一天正是国庆节的时候,市局除了例行值班的人在之外,其他的人都放假休息。

    十月一日,S市不管是市民还是政府官员们永远的记住了这一天,这一天的晚上有四名警员欲袭身亡,其中一具尸体在第六天才被人凑巧发现,但这个时候,凶案已经接二连三的出现。

    先是玉石集团的董事长段永发,也就是野狼帮的老大在情妇家里被人捅了七刀,第二天早上被人发现的时候尸体都已经硬了,据查凶器是一把普通的折叠刀,手法不算专业,但没有留下指纹之类的痕迹,凶手对那里的环境很熟悉,撬门而入,警报器响了几声就没了,值班警员疏忽大意之下没有发现,就算是发现了也会以为是主人不慎触动了它,这样的事情很平常。

    同一天晚上,正在明海娱乐城逍遥的野狼帮大姥彭巨在洗手间里被人连刺多刀,当场毙命,手法依旧拙劣不堪,没有找到凶器,现场更是被随后赶到的围观人群以及他带来的那些小弟们给破坏殆尽。

    接下来和他同来的李胜利在混乱中被人连刺五刀,混乱中甚至没有人看见凶手长的什么样子,凶器依然是杀死彭巨所用的弹簧刀,凶手作案之大胆和肆无忌惮让人膛目结舌。

    时逢国庆假日,警局虽然在得到消息之后尽量召回警员,但还是有一半人手无法联系上,国家警员之怠慢可见一般。

    当一些人开始联系市局副局长房国立的时候,手机关机,家里的电话也竟然无法接通,有人立即赶到房国立的住宅,本来热热闹闹的房家大宅却一片死寂。

    第一个感到不对的人砸开大门,冲了进去,这人之后很长一段时间精神都有些失常,嘴里更是不停的说着什么,血,好多血,尸体,好多尸体之类的话。

    但只要是后来进到房家大宅的人都很理解他,房家老少十余口全部被人杀害,甚至连孩子也没放过,凶手据查是从窗户进入屋内,开始逐一攻击屋子内的人们,此时房国立一家,还有房国立的儿子和女儿两家人都在房宅里,无一幸免,人们赶到的时候凶手才刚离开不久,甚至房国立本人还没有死,身子还在抽搐,直到救护车来的时候才咽下最后一口气。

    最让人们大开眼界的是房子的正面墙壁上,凶手还留下了歪歪扭扭的几个字,“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大案,震惊全国的大案,开国以来从没有哪个人敢如此嚣张的向整个公安系统宣战,这是赤裸裸的挑衅,至于凶犯留下的几个字,自然被有意无意的遮掩了过去。

    但这并没有结束,就在第三天晚上人们刚刚开始意识到事情越闹越大的时候,又有三名警员遇害,甚至有一个还是在执行公务的时候被人在身后连捅多刀立即身亡,与此同时野狼帮的总部也就是玉石集团的办公大楼遭人闯入,将正在开会吵的不可开交的野狼帮头头脑脑杀了个一干二净,这次凶手的手法就专业多了,二十四个人都是一刀致命,最后的一个甚至还没跑到门边,他们的小弟都还在楼下的停车场等着,根本没有察觉楼上的异常,凶手从容离去,至于保安室里的三个保安,在凶手闯入的时候就已经被杀害。

    这一次幸存的是两个人,一个是玉石集团行政总监李涛,他正在别的地方出差,出事的时候正在往回赶,另一个人是玉石集团财务经理霍兰,她被派出去整理财务,这两个人事后都躲了起来,吓的不敢露头,直到半年后,房国立的案子渐渐真相大白,两个人才陆续落网。

    第四天的时候,赵石没有再次动手,警方的反应比他预料的要快了许多,他也被召回了警局,再次动手的风险太大,还有十五个人在他的名单上面,但他已经不打算再动手了,事情闹到这种地步,就算他不动手,有心人也已经开始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想要遮掩也遮掩不了,死了那么多的人,其中一多半又都是警员,这已经和八十年代时二王持枪杀人案差不多的特重大案件,国家公安部已经派人下来专管此案,随着调查的深入,凡是有牵连的人必定一个也跑不了的,赵石对国家机器彻底启动后的效率还是有信心的。

    赵石知道该是离开的时候了,他的身份禁不起调查,省公安厅厅长房军已经被撤职接受审查,可想而知的,随着涉黑案件的展开,对于S市警局的所有人进行审查是跑不了的步骤,也许为了维护S市的稳定局面,调查会秘密的分批进行,但该来的总会来的。

    国庆节还没有结束,他就已经来到了火车站,目的地中蒙边境的一个小城,身上带着的是六万块现金,他要越过边境线,经蒙古进入俄罗斯,这是他早就准备好的退路。

    但意外还是发生了,赵石慢慢的走进车站售票大厅,先在门口处停了一下,不经意的扫过眼前拥挤的人群,国庆假日期间,这样的场景很平常,但他的身体立即紧绷了起来。

    几个人引起了他的警觉,他们散布在门口附近,打扮各异,但眼睛都紧盯着入口,仔细的观察每一个进出的人们,神情警惕紧张。

    来的好快,这时其中一个看到了赵石,明显眼睛一亮,从兜里掏出一张照片,赵石再不犹豫,若无其事的转身,在那人大叫出来之前就出了售票厅门口,脱下外衣,顺手扔了出去,不顾周围人的诧异眼光,疾步消失在了人群当中,从他身后跟出的几个人站在售票厅的门口一阵张望,但赵石这时连个影子也看不见了,其中一个立即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和公安部联系,让他们发全国通缉令,疑犯赵石还在S市,让S市所有警员带枪封锁所有进出S市的公路,汽车站,火车站,飞机场,排查所有旅店和娱乐城,桑拿室,注意,我们面对的疑犯是个退役军人,受过特种军事训练,军事技能娴熟,反侦查能力极强,手段凶残,对方很可能身怀枪械,是极度危险的人物,建议警员在确认为疑犯本人之后,立即开枪射杀,不能有一点犹豫……”……

    有人出卖了他,金成民那张略显油滑的脸庞出现在赵石的脑海中,他没有太多被出卖的愤怒,他本来就不信任那个京城来的小子,所以也无所谓出卖不出卖的,也许是把自己当成一件大功劳了吧?一丝冷笑浮上了赵石的嘴角……

    拨通了电话号码,“喂,我找军区司令部的金副参谋长,告诉他,就说我姓赵,是他的老战友,他就知道是谁了。”

    不大一会儿的功夫,金成民的声音传了过来,不过声音压的很低,“石头吗?”

    “我是。”

    “哎呀,你小子捅了多大的篓子知道吗?军区刚下了命令,特种大队二十四小时随时待命,就是为了你小子,丫的你可威风了,要说也只有当年的二王和谭成林和你有一拼……

    兄弟,我说你现在在哪呢?队长现在就在我身边,就算不看在老战友的份上,就是看在队长的份上,我怎么也得帮你一把……”刚说到这里,电话却啪的一声被挂断了。

    赵石闭了闭眼睛,他虽然冷血无情,但在这一刻还是不由心里一痛,队长,好一个战友情深的队长,对于金成民的话,他只相信一句,那就是队长正跟在他的身边,金成民那小子还是嫩了些,当年在部队的时候就吊儿郎当的,根本没学到什么东西,还没等说几句就开始问自己在哪?幼稚的象警匪片里的笨蛋一样,想象的到,旁边的队长一听他这话就知道要遭,立马挂了电话,要不然还不定能透露什么消息给赵石呢。

    S北方军区在S市的西北方向,赵石可以想象得到,那里正有多少人在等着自己,背叛总让人失去理智,而战士也总是会用鲜血来回答背叛和出卖,再加上之前他已经给了他们一个暗示,我会一个个去找你们的,他们应该是这样想的吧?

    一丝带着深深嘲讽的笑意在赵石的脸上绽开,但在他心里存在的最后一丝温情也被彻底斩断,至此赵石无牵无挂,孑然一身。

    挥手拦了一辆出租车,“阴阳山。”顺手递过去三张老人头,司机半句废话也没有,立即发动汽车,朝着位于S市东南方向的阴阳山驶去。

    阴阳山又叫鬼山,海拔不高,只有数百米的样子,但故老相传,此山连通阴阳,一半在阳间俗世,另一半则陷于幽冥,多有鬼怪传说流传于民间,据说解放前此山的山中曾经驻扎过一个营的日本炮兵团,但一天晚上雷电大做,之后能逃出山中的日本鬼子不足十个,当时老百姓迷信的很,都说日本兵遭了天谴,被送去阎王殿下十八层地狱去了。

    解放后还是有那么几个考古队或是科学考察队来过这里的,也没见什么异处,也就没人再来这里了,接着就是大生产,大炼钢铁,十年文革,说什么“宁要社会主义的草,不要资本主义的苗。”“超英赶美。”其他地方都遭了祸害,山上都被弄得光秃秃的,但阴阳山却没有哪个革命小将敢动这里的一草一木,一来是老人们拦着,二来山上真还是时常失踪一些进山的人,所以到了现在,阴阳山上草木繁盛,有很多珍稀物种留了下来,更有国家重点保护的原生态森林。

    而赵石就是要穿过阴阳山,再去东南沿海,那里龙蛇混杂,是个再好不过的藏身之地,实在不行,就偷渡去国外,也方便的很。

    赵石进山之后的这天夜里,山中风雨大作,雷电交加,近在咫尺的S市却风平浪静,好像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对阴阳山异处知道的一清二楚的老人儿们自然会说上两句什么又有人敲开了鬼门关之类的迷信话出来,儿孙们则用无可争辩的科学事实加以反驳,专家们则给出更加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解释,说出什么磁场变迁,引发雷雨天气之类让人听不懂的道理出来……

    不提这些闲话,当夜宿在山中的赵石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一切却都已经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