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卫易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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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山,五岳之首,雄居东方。
初秋,大雨过后,站在泰山颠峰观望四周,只见云海汹涌,群峰已变做云海中的仙岛,低首不见人间。
看着这飘渺雄伟的山峰,气象万千的景象,云飞不由得从心底升起一股莫名的惆怅,但又渐渐的情不自禁地兴奋起来,他望着无边的群山云海,终于忍不住想大吼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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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年纪不过二十来岁,相貌普普通通,一双眼睛十分暗淡,不象江湖人那样炯炯有神。他穿的是最普通的粗布缝制的衣服,干净整洁,衣料本来是白的,现在已洗成灰色。
他独立在颠峰危石上,危石冲出石壁摇摇欲坠,他的脚下深不见底,但他毫不在意,任凭山风掀动了他的衣衫飘飘欲飞。
他身上没有佩带长剑,但在此处一站却显露出与山比高的气势,他眉宇之间有些忧伤,同时一股极为霸道的锐气已在群山中隐现,在他的头顶凝聚,当那股气势升腾到天际时,仿佛他就是泰山,泰山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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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这里站了一个黄昏,一个夜晚,一个黎明,被雨水晨露打湿的衣衫干了又湿,湿了又干。
忽然,他看着西边有一层朦胧的红色,那是夕阳在落,他心中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凄凉和孤独。
他的心在颤抖,猛然间他长啸一声,凄锐的啸声震撼着四周的山谷,云海在狂风中掀起波涛,如奔马般四散。随即,回音如同千军万马般一齐在嘶喊,山间雷声奔腾,天色也在这瞬间暗了许多,山风嘶吼着将少年脚下的危石吹得吱吱地响,看似摇摇欲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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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此时,回音尽头传来一声悠扬的啸声,啸声仿佛是从天际云层传来,声音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无奈和凄凉之情。
云飞全身剧烈一震,一双手一下握得紧紧的。他的脸色变得苍白,神情也变得紧张,他听不出那声音来自何处,只能有用心捕捉每一股风的变化。他的眼角已有泪,忽然他大叫一声,道:“娘,我要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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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层中沉默了一会儿,一个女人的声音在云天间传来。
声音道:“天机子、薛轻风、楼台月、苏仲星、贺兰峰这五个人死的日子,就是你我相见的一天,你师傅没有告诉过你吗?”
那声音虽然淡淡的,但却阴森刺骨,仿佛有人在地狱向这些人发出邀请,而只有刻骨铭心的仇恨,经过日积月累的凝聚,才会发出如此可怕的声音。
云飞忍不住全身打了个冷战,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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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西边的红光越来越淡,天地间已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气。急风如刀,呼啸声中彷佛带着无数剑下鬼魂的哀嚎。
云飞跪了下来,他向云天磕头,眼神充满了悲伤。
等他站起来时,他的眼睛已经燃烧起一把火焰,然后他回头冲下了山颠,刹那间看不到他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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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山的另一边,一个年龄极为苍老的老人在悬崖边静静地站立着,他听清了刚才的每一个字。此时他眉头紧锁,心中彷佛若有所思。
老人身边站着一位少年,少年二十左右的年纪,相貌俊朗,眉清目秀,他的表情有点惊慌,也有点不屑,此外还有一些莫名的兴奋,脸上透露出只有少年人身上才有的英气,他腰佩长剑,显然是江湖中人。
他道:“爷爷,我去看看,是什么人在泰山上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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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的话打断了老人的沉思,老人苦笑着摇了摇头,轻叹道:“江湖中都说少林一叶大师的内力登峰造极,但和这两人相比却如同烛火和太阳争辉,他们的武功所到的境界已绝不是你我所可以想象的。”
少年面色一变,想说什么却又忍住──他毕竟没有经历过太多的江湖风雨,不知道这江湖中有多少奇人异士隐藏在山川之间。
老人又叹了口气,道:“十五年一乱,三十年一劫,这就是江湖的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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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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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看到老人凝重的神情,一时不敢多说什么。
过了半晌,少年彷佛自言自语地低声道:“华山楼台月——昆仑苏仲星——”
楼台月、苏仲星都是江湖少年成名的高手,是江湖五大门派的传奇人物,近二十年来也一直是江湖少年的偶像。
老人彷佛看出了少年的心思,微微一笑道:“虽说成事在天,但谋人事还是得尽力,看来得火速通知他们让他们及早提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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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连忙点头,眼睛里闪现出一丝奇怪的笑意,他右手用力握住了腰间长剑微笑道:“爷爷,是不是──”
老人看了少年一眼,笑道:“你想去?”
少年点了点头。
老人点头道:“好,你马上去江南飞鹰山庄,将这里的事告诉楼台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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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半月,关于一个神秘少年的传闻已传遍大江南北,一直传到武当掌门玄羽道人耳中,他也是江湖正道同盟的首领——江湖正道同盟是以少林派、武当派、昆仑派、峨嵋派、华山剑派五大江湖门派为核心的江湖联盟,这个神秘少年所要杀的人都是江湖正道同盟中的高手。
天机子是当今武当硕果仅存的几个一代弟子之一,也是武当长老,薛轻风是武当当今二代弟子中的高手,楼台月是华山剑派当今二代高手中声名最为显赫的华山四飞之一,苏仲星和贺兰峰则是昆仑派当今一、二代高手中的杰出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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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江湖中人都对这件事发生了兴趣,都在等着这个神秘少年的出现,都在猜想关于那个想复仇的神秘少年的事情。
他是谁?
他母亲为何对这五位高手如此仇恨?
江湖上显然没有人知道答案,所以各种各样的猜测都有。
也许他的父亲曾被这五位名满江湖的剑客联手杀害,因而才有了这样一个少年出现──大多数的人都是这样猜测。
但人们更知道这五个名字都有一段辉煌的故事,都是江湖中第一流的高手,而且在这些名字的背后还有江湖正道同盟的势力,江湖正道同盟的力量近二、三十年已几乎主宰当今整个江湖。
于是人们又多了一个可以猜测的话题──他会如何下手。
当然,也有人觉得这个神秘少年的出现是个谣言,是个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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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有人没有把这件事当做是一个笑话,楼台月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第三天便在江南宣布金盆洗手退出江湖,他在江南楼外楼举行了场面不小的封剑仪式,一时之间轰动江湖。
楼台月是江南五大江湖世家之一的楼家主人,也是华山剑派当今二代弟子中剑法最高的剑客之一。虽说江南弟子多为温文尔雅风流倜傥,但他少年时却偏偏性如烈火,故号怒鹰。
楼台月少年成名,三十多年来纵横江湖,行侠仗义快意恩仇,他一生先后受伤七十多处,多少次生死之间没有眨过一下眼睛。二十多年前他娶妻返回江南,近十年来一直被誉为江南第一剑客,到今天还是很多江湖少年心目中的偶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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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年前楼台月族中前辈将楼台月居住的住宅命名为飞鹰山庄,飞鹰山庄之中也是高手如云。
作为江南五大江湖世家之一,楼家不但产业巨大,而且楼家弟子在江南一带成名的高手也并不少。楼台月的儿子楼满风拜师武当门下,是江湖年轻一代中名声响亮的少年剑客之一,而楼家厉害的人物还有楼台月的妻子白雪衣。
白雪衣是当今华山剑派掌门人有五岳第一剑客之称的白天城的独生女儿,白雪衣的母亲也是白天城的妻子云慧中为峨嵋派俗家弟子第一人,白雪衣也是峨嵋派记名弟子,一人身兼华山、峨嵋两派之长。
她也是少年成名,和楼台月一样同为华山四飞之一,江湖人称傲凰,二人婚前双飞江湖,令无数江湖少年少女羡慕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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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台月封剑的消息数日后也传遍大江南北,江湖中人听说楼台月的反应如此激烈都不禁议论纷纷──天不怕地不怕的楼台月到底怕什么?
只是,江湖中人也知道就算楼台月封剑隐退,该要找他的人迟早会来——只要踏上江湖路,这条路就没有尽头。
这是江湖的法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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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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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九月,冷秋萧萧。
无论在什么季节江南都会聚集着来自天南地北的各式各样的江湖人,在江湖人眼中江南就是天堂,江南的美人和小曲让这些江湖人心甘情愿地将当脑袋赚来的钱一掷而空。所以江南随便一间稍微有些门面的小酒店,任何时候都会聚集着一群江湖人,他们谈论的除了女人之外自然就剩下了江湖事和江湖人,他们就用这些话题打发时间。
这是一间靠近江南城边的小酒馆,云来酒馆在江湖人中还有些小名气,这里的牛肉做得不错,配着这里的卤汁豆腐干一起下酒尤其写意。所以这里每天都聚集了不少江湖人,而且每天都有些小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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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这里有两个佩剑少年在吵架,他们衣衫光鲜应该是江湖富家名门弟子,这样的少年江南每天都有千八百的往来如风。
一绿衫少年大声道:“那还用说,一定是害怕了!”
另一黄衫少年也不甘示弱,道:“胡说!这只是两件事恰好碰在一起罢了,楼大侠做过了多少惊天动地的大事,还会害怕那个无名小子不成?”
显然他是楼台月的崇拜者,所以听到别人说楼台月的坏话自然要顶撞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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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衫少年冷笑道:“嘿,害不害怕他自己知道。假如不是害怕,他干吗不站出来公开地向那个家伙挑战?”
黄衫少年也冷笑道:“你以为那个家伙敢在众目睽睽之下站出来吗?”
绿衫少年道:“人家当然不敢,谁不知道江南楼家多大的势力!”
黄衫少年冷笑道,“张莫言,我知道你去年比剑输给楼满风,所以──嘿嘿,谁不知道你们五岳剑派间向来都是面和心不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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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岳剑派指的是中岳嵩山剑派、东岳泰山剑派、南岳衡山剑派、西岳华山剑派和北岳恒山剑派,五岳剑派也是江湖正道同盟的成员,各派实力参差不齐,其中华山剑派因为建派以来代代都有名动江湖的高手,所以隐然成为五岳剑派的领袖,跻身江湖正道五大门派之中。
不过江湖中很多人都觉得,和少林、武当、昆仑、峨嵋相比,华山剑派的根基始终有所欠缺,而华山之所以能跻身江湖五大门派之一,其实仰仗的也是身后五岳剑派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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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莫言闻言勃然变色,怒道:“林从风,那次如不是楼满风仰仗宝剑犀利,我张莫言决不会断剑而退的,你信不信?”
林从风冷笑道:“我信──”
张莫言压了压火,道:“难道你们青城派就了不起了?还不是被帮娘们压着——”
他撇了撇嘴,并没有把话说完。
听张莫言这样说话,林从风已变了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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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川一地有峨嵋派、青城派、唐门三大派,都是江湖显赫的名门大派,之前又以峨嵋、唐门实力更强。
峨嵋派武功只传女弟子,数百年来无数峨嵋俗家弟子与江湖各门各派高手共结连理,所以峨嵋派与江湖各派关系都极其密切。
至于四川唐门历来都有称霸江湖的野心,所以视峨嵋派为最大的眼中钉,从峨嵋开派以来唐门就屡屡挑衅,但经过两百多年的争斗,峨嵋派始终屹立不倒,而且越战越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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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年前江湖正道同盟成立,之后一旦发生唐门和峨嵋派之间的争斗,不但整个江湖正道同盟派出高手前往救援,甚至连天山剑派、南海剑派两大江湖奇门以及江湖第一大帮丐帮都派出绝顶高手相助。
十八年前峨嵋山脚之下一场血战,唐门名震江湖的十大高手全部丧生,唐门盛极而衰,唐门子弟从此几乎绝迹江湖。如今峨嵋派在江湖中地位显赫无比,相比之下青城派虽然也是江湖一大势力,却无法和峨嵋派相提并论。为此每个青城弟子都为之感到不服气,平时总觉得江湖人看过来的眼神都有些不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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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也正因为峨嵋派盛名在外,所以张莫言不敢把话说明。
林从风脸已涨得通红,手慢慢握向腰间长剑——张莫言这番话不止是说中了他的痛处,甚至可以说是青城派所有弟子的痛处。
此时旁人人都听得津津有味,他们没有人感到无聊,甚至不少人已在期待着两人马上拔剑斗上一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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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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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江南,这样的事情每天都会发生,江南的官府衙门不会轻易干涉江湖人的这些流血事件——哪怕弄出人命。
江南的法律便是──江湖人,江湖事,江湖办。
江南江湖的地主是五大江湖,包括东方世家、南宫世家、西门世家、楼家以及连家,他们不但是江湖世家,也和朝廷内外牵连广泛,他们主持着江南的秩序,只要江湖人不触及五大世家的脸面和利益,五大世家是绝对不会多管闲事的——这里的江湖人正是他们赚银子的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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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店只有一个人对四周发生的一切仿佛没有看见,也没听见。
云飞静静地坐在角落,一个人喝着酒,他喝酒喝得很慢,他的面前只有一碟牛肉,一盘豆腐干,一壶最普通的酒。
他身上没有剑,他的脸色和他的衣衫一样灰白,灰白得有些苍凉,他的人和他的粗布灰白衣衫一样平凡,就象一个在江南到处可见的江湖落泊人,甚至可以说不象是个江湖人。
在所有人眼里象云飞这种打扮的人如果是个江湖人,也不过只是来到江南嗅一下温柔乡销金窟的气息,然后静静地离开。
象云飞这样的人,是没有人会看第二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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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两个少年还在那里唾沫纷飞指手划脚地呼叫,说话也越来越带刺,张莫言的脸色固然越来越阴沉,林从风的脸也越来越红。
张莫言是衡山剑派当今二代弟子中的佼佼者,在江湖年轻一代中相当出名,去年江南举办的江湖少年比武会中,张莫言一度杀人十六强。同样,林从风也是青城派弟子中的优秀弟子,二人显然彼此都有顾忌,但这话如果再说下去,说的都是对方门派忌讳的事,那么双方迟早都要动手。
不少人看出二人马上就要动手,忍不住脸上露出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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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是个中年人,他坐在门口柜台,也许是早已见惯这种事情,所以他并没有丝毫害怕的神情,只是低头猛打着算盘,也许是在盘算着可能要打碎多少东西——不过不管打碎了多少东西,只要当事人不死,都会赔偿银两的,这也是江湖人在江南的规矩。
在江南只有获胜的江湖人才有资格赔钱,赔得越多就越显得气派。
这就是江湖中的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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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一个老乞丐走进小店,原本小店的伙计是决不会让这样一个肮脏的老家伙进来的,但门口伙计估计是新来的,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所以之前已悄悄地躲入厨房。
乞丐的样子非常苍老,拄着拐杖四下哆嗦着,他伸出了一只又黑又瘦的手,在酒店中向这些江湖人乞讨。
他声音苍老地低声道:“老爷,老爷,行行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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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象看见瘟神一样纷纷让开着,虽然这些江湖人可以在江南为很多事情慷慨解囊,但却特别讨厌江南的乞丐——或许多年的江湖生涯早已使得他们个个心如磐石,不再有怜悯之心。
也有人对这个老人怒目而视,因为他的出现将人们的注意力引开了,冲淡了这里原先剑拔弩张的气氛。
那两个少年刚才还象斗鸡一样,此时也将目光放在老乞丐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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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乞丐将手伸到林从风面前,“少爷,行行好,来世会有好报的。”
林从风从袖中掏出几枚铜板放在老乞丐的手中。
老乞丐连连作揖:“多谢,多谢。”
张莫言森然地从怀里取出了一小锭银子在手中抛了抛,冷笑道:“老家伙,少爷今天心情好,这是打赏给你的。”
说完他将银子往老乞丐手中一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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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瞬间,老人的身子忽然倒退开撞向林从风。
林从风面色一变,不敢搀扶,也不敢推挡,只能闪躲在一边。
老乞丐连退几步,重重地撞到林从风身后的桌子后摔倒在地上,他拐杖跌在地上,那锭银子却象粘在张莫言手上一样倒悬在他的手心。
众人忍不住发出惊呼,知道张莫言是在用精深的内力,借老乞丐的身子来试量林从风的武功。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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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从风差点拔剑,但他还是硬生忍住——因为他从张莫言刚才的出手知道自己并没有多少胜算。张莫言那一推所蕴藏的劲道相当高明,如果自己第一时间出手推挡,那自己就可能会有些狼狈,但自己如果不出手,老乞丐所承受的力量也会在他自己后退中自然化解开。所以老乞丐虽然看上去摔得够呛,但并没有受伤。
他再度打量了张莫言一眼——衡山剑派以剑法孤直见长,却不想张莫言内力修为也如此深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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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从风不知张莫言原本是昆仑弟子,后因为一些特殊原因才转投衡山剑派,他修炼的是昆仑最高深的内功心法,剑法武功在衡山剑派少年弟子中最为优秀,自从去年输给楼满风后他就一心苦练剑法和内功,希望有天能够报仇。
张莫言神态有几分傲意,嘴角冷冷一笑,他用冰冷的目光看着林从风道:“这家伙骨头实在太践,连少爷的一点小小赏赐也承受不起。”
有人一旁也帮着发出笑声,他们听得出张莫言所说仿佛在说老乞丐,其实是在讥笑林从风之前不敢出手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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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门外冲进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女,扶起老乞丐叫了声“爷爷。”
众人都觉得眼前忽然一亮,几乎所有人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美的少女,甚至那些整天醉卧风尘的江湖客,都为眼前少女的美丽感到阵阵心跳。少女十八、九岁年龄,江南女子特有的瓜子脸,双眉间锁着数分哀怨,她身上的白色衣衫虽然十分破旧,但却无法掩盖她天生的美丽。
她搀扶起老乞丐慢慢地拄着拐杖站了起来,老乞丐虽然没受内伤,但毕竟年龄大了,此时更是连连咳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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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莫言的目光也被少女吸引,江南美女本来就是江湖人梦寐以求的渴望,更何况一个入世尚浅的少年人。
少女乌黑的秀发又长又密,完美无暇的脸庞虽不惊慌,却有些愤怒和怨恨,当她用倔强的神情面对张莫言时,张莫言竟然从心底打了个冷战。
有人一旁大声笑道:“老家伙,你有这么美的孙女,何不让她陪大家唱唱小曲喝喝酒,哈哈——保证你爷两过得舒舒服服的。”
听到有人这么说,不少人都一阵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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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也有人发现少女的美丽之中似乎少了点什么东西,那是豆蔻年华的少女天生的灵气,但在她的脸上却看不到——都说少女明眸善睐,但这个少女的眼睛没有一点光彩,象是一对空洞。
她竟然是个盲女。
不少老于事故的江湖人心中暗暗叹息——命运往往就是喜欢跟人开玩笑,不让世间有完美之物。
不少人想,假如她有双美丽动人的眼睛,那么传说中倾国倾城之容貌说的便是她这样的容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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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为什么,面对少女空洞的目光,张莫言忽然感到有些紧张,面前彷佛有股无形的压力让他透不过气来。他忽然怪声大笑了起来,道:“瞎子,这个丫头原来是个瞎子。”
他心中紧张,所以用对别人的嘲笑来化解心中的莫名惊慌。
少女愤怒而倔强的神色也有些悲哀,她似乎有泪要流,但她还是紧紧咬紧牙关扶着老人起身,打算离开这里。
忽然,少女感觉到有人站在了她面前——她虽然看不见,却能够感觉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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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默默地坐在角落里的云飞不知什么时侯已站在少女面前,他还是那样平平凡凡,但他将一把金豆放在少女的左手中。
少女洁白纤柔的小手里全是汗,金豆和少女的汗水都闪出诱人的光芒,而云飞的神色间却有股说不出的落寞和无奈。
众人发出惊呼──是金子!
他们的呼声比看到刚才张莫言将老人摔出去时还要大得多,不少人的嘴巴更是张大着,却一时说不出话。在所有人眼里,云飞看上去最多也不过值几两银子,但他彷佛随随便便就掏出的这一把金豆的价值,足够让一个江湖人在江南痛快地玩上个把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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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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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感觉到自己的小手沉甸甸的,她空洞的双目之中各含着一颗眼泪,泪光闪烁之中她变得更加美丽,更加楚楚动人,神态甚至带着几分庄严。她感觉到手中传来一股从来没有感受过的暖流,她虽然看不见,却觉得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竟是那么熟悉。
云飞发出了一声很轻声的叹息。
少女听到了云飞的那声叹息,她多想看清楚这个少年的容貌,耳边更是不停地回响着云飞刚才轻轻地那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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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当云飞的手指碰到少女纤弱无骨的小手时,他竟然感觉到自己的手有了一丝颤抖,心中也不由得暖暖的生起了一团火。
云飞心中有些惊异,他不知道自己心中为何会有一些很奇怪的感觉,这种感觉是他从来没有过的。
他很慢地抽回了手,然后转身朝门外走去。
他走得很快,虽然谈不上身手矫健,但一眨眼已经走到了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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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莫言大喝一声“站住!”,跟着冲了出去。
他觉得心里有气,眼前这个云飞竟然用一把金豆抢走了他的风头,他觉得这口气堵得难受,所以他决定要给这个少年一点教训。
但云飞并没有一点停留下来的意思,相反走得更快,此时已在十数步外。
张莫言也并没有追上去,他在门外发出一声冷笑,然后喝了声右手挥出,一把飞刀已带着尖锐的呼啸声在他手中射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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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刀!
飞刀,这是江湖中最常见的暗器,也是最具威力的暗器。
江湖上练飞刀的人多,但用得好的人却少又少之。
江湖中公认天山剑派的天山神芒是威力最强的暗器,但天山神芒所写的江湖故事绝对比不上飞刀所写的江湖故事那样惊心动魄,那样儿女情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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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少人跟了出来,他们听到飞刀带着一声凄厉的呼啸声,也看到飞刀划出一道银色的弧光,人们之前见识过张莫言的功夫,知道他的内力修为颇为精深,此时看他出手的飞刀,也是极其霸道。
张莫言显然是想逼云飞出手,所以这一刀径直射向云飞的后心──识货的人自然认得出这手“昆仑三响”的飞刀绝技。
走出酒店的人望着云飞心中都暗暗吃惊——如果这个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少年真的没有武功,那么这一刀就可以射穿他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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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江南杀个人没什么大不了的,尤其是江湖间的私下争斗。
江南绝对不允许有人采花,不允许伤害妓女,却不禁止杀人,所以就算张莫言杀了云飞,也没有谁会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日后也就最多有人说张莫言生性残忍而已——既然云飞在江南管了这闲事,那么他哪怕是不会武功而被杀,也都只能怪自己多事了。
那个盲女也想跟出去,但狭小的门口早被人堵死了,外面传来的惊呼声告诉她不妙——突然她的面色变了,原本焦急的脸色变得有些惊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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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已走到十字路,飞刀的弧光也在这时来到他背后,但他还是对身后的危险没有任何反应。
就在众人的惊叫声中,银色的弧光突然分成两部分,伴随着一声金属撞击声响人们依稀看到有两道火光溅出,然后一道火光没入路旁的土墙中,另一道火光没入地上,顿时失去踪影,尖锐的声音也嘎然而止。
云飞继续向前走去,似乎对身后发生的事情毫无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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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众人感到吃惊之时,十字路口另一边已慢慢走来一个衣衫极为华丽的美少年,他看上也不过二十来岁,俊朗温雅的脸如同美玉雕琢一般,他明亮的眼睛象夏夜长星一样迷人,却又闪烁着一股慑人的光芒。
少年腰束白色金丝绸带,身上衣服是用名贵的材料细心剪裁而成,有身份的人看得出来这是出自江南第一流裁缝大家之手;少年束发向后披肩,头发梳理得整齐明亮。他身后负一口鱼皮剑鞘的长剑,剑鞘上面镶嵌着数不清的宝石,一看就是价值连城的绝世宝物,看少年穿戴显然是江湖世家子弟。
少年脚步从容地走到张莫言面前,轻声道:“据说昆仑派的昆仑三响是从来不在别人背后出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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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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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从风之前也赶出门外,他同样是诧异地望着眼前的少年——在江南,东方世家的东方艳阳被誉为江湖第一美少年,但他发现东方艳阳的风采竟然远远不及面前这个少年。
张莫言虽然一肚子火,但他也知道这样的江湖世家子弟不好惹,自己此时身在江南,万一惹上江南五大江湖世家子弟,那就象捅了马蜂窝一样麻烦。他冷冷地抱拳道:“未请教这位公子尊姓大名。”
少年抱拳作礼,淡淡地道:“在下宇文双城。”
张莫言一愣,江湖中有东方、南宫、西门、楼、连、唐门、彭家等世家,但从来没有听说过有宇文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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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宇文双城并非江南五大江湖世家中人,此时张莫言也不敢轻易寻衅,他明白自己发出的飞刀力量,对方竟然用一根细小如绣花针之类的暗器将纯钢精练的三寸飞刀打成两截,飞刀折断之后疾飞的余力更远在自己所发的飞刀力量之上,这少年的武功只能说是匪夷所思了。
张莫言虽然嚣张,但他到底见识过昆仑绝顶高手的风范,目光还是有些,此时不敢多说什么。
忽然,张莫言心头打了个冷战──莫非宇文双城就是那个神秘的少年?
此时此刻,不少人也这么想。
宇文双城缓缓回过头,看着云飞的身影在远处慢慢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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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在郊外的树林中随意地走着,秋天的萧瑟让人徒增伤悲,他的神情也显得格外惆怅,这种季节他更喜欢一个人思考一些问题。
他认识宇文双城,那可以说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朋友,不过他此时除了宇文双城,他也在想那个美丽的盲女。
云飞的心情并不平静,他忘不了那个美丽少女痛苦的神情,也感激宇文双城帮他避开了一个麻烦——他不想有麻烦。
尽管他能依靠他的武功轻易地一举成名,但他不想这么做。
他的心不想有太多的杀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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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躲避别人是因为害怕别人来追杀,但只有云飞总担心自己会伤害对方。如果他杀了人,那么这些人背后门派的高手自然会不停地前来复仇,从此他便会陷入无止境的杀戮之中,这是云飞最不愿意看到的。
他耳边忽然响起了一个人的说话。
——我虽然传你这身武功,但却没教你杀人,因为我这生也没杀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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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生下来就在数名江湖绝顶的高手指导下生长,他过去的岁月就是练武,将武功练到他这个年龄再也无法超越的地步。
也许是命运弄人,云飞的最后一个师傅,也是传授他武功时间最长的师傅居然是个从来没有涉足过江湖更不用说杀过人的老人,也许是受他的感染太深,云飞居然从内心深处厌恶杀戮,厌恶江湖。
云飞站在水塘旁听着微风渐渐地变大、变冷,他信手摘了条杨柳枝。
这里附近都是江南楼家的私人产业,飞鹰山庄就在他前面两百步的地方,他曾经出入很多次——如果他想杀人,飞鹰山庄早就变成死鹰山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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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风中传来了一阵笑声,一中年汉子笑着飞似地在百步外出现。他一身蓝布衣衫普普通通,蓝色的腰带上插了一口十分破旧的无鞘长剑,看上去年纪不过三十六七岁左右。
他的身形实在快如闪电,眨眼的功夫已在云飞的五十步外。
云飞认得他——长天万里薛轻风。
薛轻风是武当当今二代弟子中年纪最轻的一人,但以一身出神入化的轻功和一手凌利的剑法而闻名江湖,也是江湖有名的侠士剑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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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的心跳忽然加快,这是他所要杀的人,而这里又是适合杀人的环境,所以云飞的目光中忽然出现一道暗淡的冷光。
他手中的杨柳枝在这一瞬间猛地变得笔直如钢。
这时云飞又听到衣衫披空的风声接近,一个二十来岁的少年也追了上来,他的身手也是快得惊人,白色的衣衫化为一道白影,他的身形虽然还比不上薛轻风的潇洒自如,但有一番少年人的朝气。
少年稍稍有些喘气,他的身材高大,相貌硬朗,佩带的长剑剑柄端处有颗宝石寒光四射,剑在剑鞘里有杀气透出,显然这是一口宝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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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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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道:“小师叔,你想累死我?”
薛轻风大笑道:“娃娃,这才二十里地——唉,看来二师兄和你爹这些年来都白教你了,追风一剑的外号有些名不符实。”
云飞的心中又是一动,原来这少年就是追风一剑楼满风,。
楼满风是搂台月的儿子,也是近十年江南江湖后起之秀中最为出类拔萃的少年剑手之一,他是武当派弟子,身兼武当、华山、峨嵋、楼家等各派之长,从他的身手看来果然也是颇为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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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满风微微笑道:“谁不知道薛师叔的八步赶蝉轻功绝技是江湖轻功四大绝技之一,弟子和薛师叔比试轻功,那真是班门弄斧了。”
薛轻风摆了摆手,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你是说握除了这手轻功还可以和你比试,其他的东西都不行,对不对?”
楼满风笑了笑,道:“弟子不敢,江湖中何人不知小师叔十八式惊云剑法武当第一,弟子也仰慕已久,只是不曾见识过。
薛轻风装作有些恼怒,道:“你的意思是,除了惊云十八式的剑法,我其他的剑法都不值得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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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满风笑了笑,没有出声
薛轻风忽然小声道:“你想不想从我这里学那手剑法?”
楼满风虽然神情看上去还轻松,但眼睛中忽然闪烁出一道光芒。
他似乎想说什么,但这时发现身边五十步之外有个人,他用警觉的目光看了湖边的云飞一眼,稍微有些变色。
他看了薛轻风一眼,低声道:“这是谁?”
此时薛轻风也在看向云飞,他摇了摇头道:“不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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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并没有在看薛轻风和楼满风,虽然他清楚地听得见薛、楼二人说话中的每一个字,但此时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面前的一池镜湖。
他就象个走了神的少年,完全陶醉在这宁静的江南美景之中,对身边的一切事物都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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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满风身形一动,快步来到云飞身边,沉声道:“阁下是谁?你难道不知道这是江南楼家私人产地,禁止任何人随便走入。”
云飞知道这里是楼家的地盘,过来处有小桥界碑,上面写着——江南楼家私人之地,擅闯者生死自咎。
云飞慢慢转身看了楼满风一眼,没有任何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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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满风说话声音越发冰冷,全身洋溢着一股年轻人的锋锐之气。他右手握在剑柄上,冷声道:“我这里有贵客,请阁下马上离开。”
云飞看了楼满风一眼,又看了薛轻风一眼,并没有立刻离开的意思。
楼满风面色一沉,他想起了那个传说——据说要向楼台月、薛轻风寻仇的就是一个少年。他忽然身子微微一颤,虽然他并不恐惧,但还是感到一些紧张,右手已不自觉地握向腰间长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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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的目光虽然冷漠,但他的心却开始在燃烧——或许当楼满风手中的长剑出鞘时,他就会杀人。
既然杀了一个人,就不在乎再多杀一个人。
既然杀了仇人的儿子,就不在乎再去杀真正的仇人,甚至杀仇人的全家。
云飞眼前仿佛已看到浓浓的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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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楼满风并没有拔出剑,因为薛轻风走了过来,按住了他的手。让楼满风感到惊异的是,薛轻风按住他拔剑的手竟然在微微颤抖,而且薛轻风的手中带着一股冰凉之意。
空气就这样在这瞬间凝结住,三个人都仿佛有什么浓浓的心事,各自保持自己的姿势,谁也没有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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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会,薛轻风轻声问道:“阁下是来杀人的?”
云飞望了薛轻风一眼,他的目光在薛轻风咽喉扫过——只要他一出手,薛轻风就会倒在自己的面前。
这绝对是比任何言语更爽快更漂亮的回答,他甚至有把握在对方断气前把答案告诉他,但云飞没有这样做。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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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轻风又笑道:“如果阁下觉得这里的山水风光不错,不妨进来品茶观赏,楼家山庄别有洞天,想来主人是不会埋怨我擅自替他招呼客人的。”
楼满风心中更是疑惑,一时不明白薛轻风的用意,但他知道自己的这个师叔不但轻功剑法极其厉害,而且为人精明细致,又是自己父亲最好的朋友,所以薛轻风这样说话必然有他的道理。
楼满风想——莫非师叔是想把他引进山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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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不怕里面有什么机关,但他也没有兴趣进去做客,所以他转身就走。
楼满风想喝住他,但最终没有出声。
望着云飞远去的身影,楼满风的嘴角带着一丝轻蔑的冷笑,道:“不知师叔怕不怕那个说要杀我父亲和您的神秘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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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回答。
楼满风奇怪地看了薛轻风一眼,然后他的面色也变了。
因为他从来没有在薛轻风脸上看到过这样恐怖的表情。
此时薛轻风的脸色竟然比纸还要白,他额头的汗水已流到了他的下巴上,一点一滴地滴了下来,身子一阵阵地微微颤抖。
楼满风的眼睛忽然放出一丝光芒,他低声地问道:“师叔,难道这世上真的有埋剑山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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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没有回答,薛轻风的目光已经停留在云飞刚才立足的地方,地方没有任何异状,只有一根杨柳枝,那是云飞转身离开时从他手中落下的。薛轻风出神地看着那根杨柳枝,却象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物。
楼满风忍不住过去拣起来,他的面色也变了,他手中的那根杨柳枝居然每一分都能柔软无骨般垂下来,但杨柳枝的表皮却没有任何折痕。
楼满风惊道:“不可能。”
薛轻风擦了擦汗,喃喃道:“难道真的是他?为什么,为什么他不出手。”
这条杨柳枝的内芯固然粉碎,但薛轻风的内心又何尝不是如此,因为他亲眼见过那种武功和剑法,他知道那少年有多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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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走了很远后才感觉到自己全身也是出了身冷汗。他完全有把握举手之间将薛轻风和楼满风置于死地而不留下任何痕迹,但他却放弃了这样的机会,他多少觉得有些沮丧。
只是,他始终害怕自己的手沾到血,因为他师傅告诉他,杀人会上瘾的,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一百次,一千次,一万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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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他散步在西子湖边,断桥旁,传说中这里有美丽的西子姑娘,云飞想起那个双目失明的美丽少女,又想起他的母亲。
此时江南的西子湖依旧美得象一个淑女在镜前梳妆,静静的只有她的长发在一似一丝的微风中荡漾。
——桥是断桥却未断,人未断肠寸肠断。
他低声道,象是说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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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云飞转过了身子。
那个叫宇文双城的少年出现在他身后。
云飞在这孤独凄凉的季节突然感到了一丝温暖,他在这世上只有一个朋友,就是站在他面前的这个少年。
宇文双城的神情也有些激动,他在这世上也只有一个朋友,就是如今站在面前的云飞,一段奇异的遭遇使他们相识,而在游子心中有朋友的感觉实在是一种奢求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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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淡淡地道,“你来这里做什么?想阻止我?”
宇文双城微微一笑,道:“我能阻止吗?象刚才那样我能阻止你杀楼满风和薛轻风吗?我想这世上唯一能阻止你的也只有你自己吧。”
云飞沉默。
宇文双城接着道:“家师告诉我你来了江南,我来看看有什么可以帮你的。”
云飞断然道:“我不需要帮忙。”
******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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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轻轻点了点头,他沉默片刻,忽然又笑了,他看着远方青山道:“你还记得吗?一年前我们就是在这里分手的,当时我们说了什么话?”
——当时宇文双城说:“再来江南,一定要来我家。”
——云飞的回答是:“一定!”
云飞自然记得自己的承诺,但他来了几天都没有找宇文双城。
宇文双城指着山的另一边,道:“你知道我的家在那,也不是太远。你不找我是怕将我牵涉进来,但你至少应该来陪我喝两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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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望着满目秋景,道:“我们不是一条路上的人。”
宇文双城道:“但我们是朋友。”
宇文双城的眼角也有些湿润,他了解云飞的苦衷和性格,他知道云飞从来都是那么热爱生命,也知道他的武功有多可怕,他甚至从来没有见过云飞出剑,但只要想到这点,宇文双城的心跳都会加快。
有句话宇文双城并没有说出来——其实我可以替你做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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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依然沉默着。
宇文双城道:“我知道你在选择,家师常说,重要的并不是一些事情什么时候会来或者不会来,而是来的时候我们如何选择。”
云飞道:“他老人家说得对。”
宇文双城忽然大笑,道:“这些事你可以慢慢想,不妨先来我家坐坐,我们好久没聊了,让小梅小兰他们弄点好菜好酒,我们好好喝他个天翻地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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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道:“我知道你对江湖发生的事情向来了如指掌。”
宇文双城点了点头。
云飞道:“能告诉我大明王的行踪吗?”
宇文双城面色一变,道:“你想做什么?”
云飞没有回答宇文双城,他继续问道:“听说他这两天也在江南。”
宇文双城道:“没有。”
云飞望着宇文双城,忽然淡淡一笑道:“你骗我。”
宇文双城做出了一个有些调皮的表情,道:“是的,我是在骗你,不过你休想从我这里知道他的行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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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王是江湖中让人闻风丧胆的西域日月教教主,而中原江湖中人暗中都称日月教为魔教。日月教与江湖五大门派及天山剑派、南海剑派、丐帮合称为江湖九大势力,但如果按规模来说,日月教绝对凌驾于江湖五大门派中任何一门以及天山剑派、南海剑派和丐帮之上,而且向来与中原江湖为敌。
在江湖传说中,日月教每八十年会复兴一次,每次复兴都会给江湖带来灭顶之灾,如今据上次那场差点将整个中年江湖毁灭的战役,也差不多近八十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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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道:“听说这次大明王要在江南开坛。”
开坛是日月教的特有仪式,是其聚集全体高手点燃圣火宣布重现江湖,不过也因为开坛点圣火是日月教中最重要的仪式之一,所以凡参与之人前后各七七四十九天都得保持斋戒,严禁沾惹血光,所以江南五大世家虽对此事略有耳闻,但倒也并不过分在意会祸及他们。况且江南不但是江湖最大的销金窟,也是江湖最大的消息传播地,江湖各组织各势力都在江南有自己的耳目,谁也不会轻易打破这里的繁华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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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沉吟片刻,道:“你想挑战大明王?”
云飞道:“你怕我不是他对手?”
宇文双城摇头道:“我不知道。”
云飞忽然笑了笑,道:“你不是一直都想看我出剑吗?”
宇文双城道:“你愿意带我去?”
云飞摇头。
宇文双城笑道:“你不带我去,我怎么能看到你出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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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残阳如血。
宇文双城忽然微微一笑道:“我刚才得到了一个消息,你应该会有兴趣。”
云飞低声“哦”了一声。
宇文双城的脸上有了一股奇怪的笑容,道:“有人在冒充你。”
云飞愣了愣,道:“谁?”
宇文双城道:“一个叫做江东独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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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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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宇文双城继续道:“他自称自己便是那个复仇的少年,一个时辰前他已经公然向楼台月发出挑战,时间是明晚,地点在楼外楼。”
云飞暗淡的眼神中一下子射出了一道光芒,但只是一闪而过。
宇文双城望着云飞,道:“这里面有文章。”
云飞忽然淡淡笑了笑,道,“你应该可以帮我找个好点的位置来看这出戏,我相信就算你想把整个楼外楼都包下来,都应该没问题。”
宇文双城点头笑道:“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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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云飞面色一变,看向宇文双城身后。
宇文双城也突然感到似乎有条毒蛇出现在他背后,让他从心底感觉到一股冰冷的寒气,他顺着云飞的目光回头看过去,看到三个锦衣人走了过来。
第一个黑衣锦衣人是条大汉,魁梧的身材象巨塔一样,相貌极其威武。
第二个白衣锦衣人是个书生模样的人,看年龄也有七十来岁了,须发皆白十分苍老,他的目光黯淡无光,彷佛对身边的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兴趣。
第三个红衣锦衣人是个美妇人,看不出她有多少年龄,但妖艳异常,一双眼睛闪烁着变幻无常的目光,此时正看着宇文双城和云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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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留意这三个人的步伐,谁都会以为这三个人不过是告老还乡路过江南休憩的官宦人家。但这三个人的步伐出奇般的整齐,谁也猜不出他们一起曾经走过多长的路,而一个官宦人家中的人是绝对不会走那么长的路的。
此时此刻宇文双城只觉得遍体生寒,他做梦也没有想到居然在这里就这样遭遇到了这几个人。
云飞依然冷静,他看了宇文双城一眼,见宇文双城正全神贯注地注视着那三个人,全身上下已象是一把绷紧的满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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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三个人看着云飞和宇文双城也感觉有些怪异,那老书生从容依旧,但他身边的大汉和美妇显然也在暗自警惕,注意着云飞和宇文双城的一举一动。
就在三人离云飞不过一丈的距离时,云飞忽然跨前了一步,他彷佛无意地阻挡了老书生前行的方向,也就在这时候,老书生也停下了脚步。
秋风吹过,吹动了其他人的衣衫,却吹不动云飞和老书生身上衣衫一角,他们全身的衣衫仿佛已在这一刻变成了钢铁一般纹丝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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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知道云飞和老书生已经交上手,心头紧张得有些颤抖。黑衣大汉和红衣美妇也面色一阵发白,同时感到诧异万分——他们不敢相信这世上居然有人敢出来挑战老书生,而且是个如此其貌不扬的少年。
他们知道云飞绝对不简单,他们更紧盯着宇文双城,心中也暗暗发慌——假如宇文双城的武功和站出来的云飞差不多,那么这次就麻烦了。
渐渐地,宇文双城、黑衣大汉和红衣美妇同时感觉到一股无名的压力朝他们压过来,逼得他们不得不运内力抵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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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暗,风声冷。
云飞和白衣老书生已相持了小半个时辰,他们的面色虽然镇定异常,但额头已有一些汗珠。只是宇文双城、黑衣大汉和红衣美妇全然看不出两人到底谁在上风谁在下风,只能空自着急。
这样的较量虽然表面看来风平浪静,但其实凶险万分,而到决胜负时,也只怕是双方决生死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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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不远处传来一声笑声。
这里的人都听得出是个少女在发出笑声,这笑声一路传过来,那是一群没有武功的少年少女在接近,只是还在很遥远的地方。
就在这瞬间,云飞退了一步,退回了他刚才的位置。
白衣老书生也迈前了一步,慢慢在云飞身前走了过去,黑衣大汉和红衣美妇心有余悸地再度看了云飞和宇文双城一眼,目光中带着迷惑跟着白衣老人继续保持着这种协调的步伐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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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老书生侧身回头看着云飞,忽然他微微一笑。
云飞却没有笑,他望着老书生的目光很复杂,有几分尊敬,也有几分疑惑。
望着白衣老书生等三人远去,宇文双城依然觉得自己心头狂跳不止。他忽然间长长地吐了口气,低声道:“无名书生。”
******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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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点了点头,道:“是的。”
宇文双城望着云飞,苦笑道:“这就是你要见的大明王,享誉江湖的四大绝世高手之一,想不到——你没受伤吧。”
云飞淡淡地道:“我没事。”
虽然云飞说没事,但宇文双城却看到云飞的面色在这瞬间已经由白变红,由红变紫,又由紫变白,如此循环变了三次,显然他在默默运功调息。
望着云飞的面色变化,宇文双城忍不住问道:“你们分出了胜负?”
云飞淡然道:“他比我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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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只觉得心中一片空白——他想不到居然就这样目睹了当世最绝顶的高手之间的决战,而决战的过程却如此平淡无奇又无声无息。即使是他身在一旁也只能勉强领略到其中那丝惊心动魄,云飞和无名书生所显露出来的那种武功境界,已然不是他目前所能理解的。
但有点他看得出来,就是云飞的武功和无名书生极其接近,因为虽然云飞说自己稍逊一筹,但关键时刻老书生、云飞都还能全身而退,这就证明双方还都留有余地,彼此都不能完全主宰这相持的局面。
宇文双城叹道:“不愧是江湖四大绝世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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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四大绝世高手指的是江湖之上公认的四个武功最强的人。
丐帮十袋长老,刀王,叶流凡。
天山剑派掌门,名剑风流,秋枫。
三手帮大帮主,铁手人皇,古墨。
日月教教主大明王,无名书生,利百川。
这四人极少在江湖露面,但却几乎主宰整个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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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王叶流凡其人嫉恶如仇,但也爱才如命,人称叶三刀,说的是任何大奸大恶之徒只要能在他刀下走过三招,叶流凡就会放其一条生路——只是虽然如此,但十年前少林叛徒磐若堂一相大师,身为少林十八罗汉之一,都没能在叶流凡三刀之下逃生。
秋枫是因为与东来人一战而与叶流凡齐名,更他也早已是天山剑派掌门人——百年来任何一个天山剑派弟子,都为江湖敬仰。
利百川、古墨和秋枫论过剑,据说三天三夜他们彼此激战连连,难分胜负。
而这四人更代表了江湖中除了江湖正道联盟之外最强的四股势力,分别是日月教、丐帮、天山剑派、三手帮,其中三手帮近十年来发展迅猛,如今已有凌驾沉寂多年的日月教和日渐萎靡的丐帮之上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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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微微一笑,道:“我在这里休息下,然后回客栈拿点东西,今晚我们一起好好喝上一杯。”
和无名书生利百川这样的对手过招之后,连云飞都不免感到阵阵兴奋,心中别有一番情绪想宣泄一番。
宇文双城笑道:“小兰早就帮你准备好房间了。”
说到这里,他看了云飞一眼,又笑道:“这一年来,她一直在等你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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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走后,云飞站在岸边欣赏这迷人的美景,他呼吸着秋天的萧瑟,希望自己的心能尽快冷静下来。
一群孩子们的笑声打断了云飞的凝思,不过他并没有感到不快,相反还有点感激他们,因为刚才的决战就是被这群孩子的笑声打断,现在他们正一路跑过来。云飞喜欢听到孩子们天真无邪的笑声,因为他的师傅曾经告诉过他,当云飞懂事后就很少笑过,所以云飞一直感谢自己师傅,除了武功,他还教会他如何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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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衣衫褴褛的孩子簇拥着一个同样衣衫褴褛的白衣少女走上这断桥,云飞一眼就认出那个少女就是那个陪着爷爷乞讨的盲女。
少女此时脸上荡漾着笑容,她笑起来比春天的花朵还要美上万倍,使得四周的萧瑟秋意顿时荡然不存,虽然她没有一双明亮如星的眼睛,但少女充满了快乐,她和孩子们一起笑着,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
******
每个孩子手中都有一颗金豆在残存的夕阳下闪着红色的光芒,少女将云飞不久前赠给她的一把金豆分给了这些和她一样穷苦的孩子。
云飞望着她的目光出现了一种莫名的感动,他觉得她美极了,也感觉到有股温暖的气息在亲吻着这江山。
他忽然觉得,和少女纯真的笑容相比,之前那场恶战已变得无足轻重。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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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着金豆的每一个孩子都很快乐,云飞看到少女手中还有一颗金豆,也许这是她最后的一颗金豆。
少女轻轻将金豆握在了手中,她抬起头面对着空中,身后长发甩动,象满湖的秋水荡漾,在云飞的心中荡起无限的美丽。
孩子中有人笑道:“小雪姐姐这次有私心,自己留了一颗,嘻,嘻嘻。”
云飞的心一动——原来这个美丽的少女叫小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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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说话的孩子笑声还没有停下,额头上已给人重重的敲了一下。打他的人是孩子群中身材最高大的一个少年,似乎是这群孩子的首领,他大声喝道:“死小马,你敢说小雪姐姐坏话,大家说,应该怎么样来罚他?”
有人笑道“打屁股!”
有人笑道:“把他扔到湖里,看他下次还敢不敢乱说。”
有一个小女孩一旁笑着说:“还是扔到湖里的好。”
小马哭丧着脸装出很害怕的样子,道:“不要,不要,我下次再也不敢说小雪姐姐坏话了,大伙饶了我这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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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众孩子似乎一点饶了他的意思都没有,大伙都看着他扮鬼脸。
小雪忙道:“大虎,算了吧,这天气水凉,别冻坏了小马。”
但孩子们一旁起哄,几个力气大的男孩早将小马扑通一声扔下了湖。
那个小女孩拉着小雪的衣襟,道:“小雪姐姐不用担心,就算是冬天,只要是湖水不结冰,大虎哥、小马哥也常来游泳,不会有事的。”
果然小马在湖中身子一摆,象一条鱼一样朝对岸游去,动作极快。
小雪虽然看不见,但听到浪花声,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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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一阵风从她的额头吹过,吹动了她额前秀发,她的神色变了,变得有些焦灼不安,因为云飞就在风起的时侯悄然离去,但小雪在逝去的风中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
小雪轻声问道:“那儿刚才有人?”
小女孩点头道:“是啊,他走了。”
小雪又轻声问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众孩子七嘴八舌地将云飞的样貌装束说了一遍,小雪的脸色有些苍白,不知为何她的眼角有些湿润了。
******
江南,楼外楼,又一个注定是热闹非凡的夜晚。
楼外楼的夜晚平时都是灯火辉煌,今夜更是连附近湖面上也处处闪烁着明亮的灯火,衬印着江面华光点点,比天际的星星还要璀璨。
没有人知道昨天在江南断桥岸曾爆发了一场旷世决战,决战的双方是江湖中新老一代中最绝顶的高手,连旁观者都无法体会其中的精妙以及对江湖的意义,但那一战却默默无声。
只是今晚,这一战却一定会轰动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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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外楼上早已挤满了人,豪华包房虽然宽敞,但普通大堂的楼台窗户却挤满了人头,和人潮汹涌的江湖来客相比,楼外楼显得有些小,所以有人担心这座楼阁会不会倒塌。
这些人都是来看今晚这场决斗的,那个神秘的少年终于出现,他的名字叫做江东独帆,这是一个十分好听的名字,但也是一个很奇怪的名字。但大家都觉得江东独帆的胆子不小,楼台月是当世知名剑客之一,但江东独帆竟然敢向他挑战,单单这份勇气已经让人敬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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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台月已封了剑,可以选择不来参加决斗,但这种复仇的挑战必需有人来代替他出战,而且即使是封了剑的剑客,也还是可以接受这种复仇的挑战,这是江湖中的法则。
总而言之,这是一场难得的决斗,只是决斗双方的主角暂时都没有来。
也许江东独帆已来了,正坐在楼外楼的一角喝酒——万一楼台月宁愿丢脸也不愿意出战的话,那么江东独帆岂不是白白的暴露了身分,他不是傻瓜,别人能想到的,他自然也能想到。
四下人声鼎沸,但也时而一阵寂静,每次寂静时众人都忍不住四下观望。
******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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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在楼外楼一间最上等的豪华包房里喝着这里最名贵的酒和最上等的贡品龙井──不过对云飞来说,茶还好说,这酒和路边几枚铜板的酒差不了多少。
外面一度喧闹过,似乎有好事之徒想冲进来,但结果很快就安静下来。楼外楼是江南最富盛名的酒楼,也是江南五大世家的共同产业,江南历次重要事件都是在这发生,这里藏龙卧虎,不乏江南五大世家的高手。
云飞的位置能够看到楼下那块很大的草坪,草坪四周虽然也围满江湖中人,但没有江湖人敢轻易踏足其中——江湖中一直有一个传说,谁在上面踏足,谁就将遭遇无止境的血光之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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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曾经是百年前一代枭雄叶经天与武当侠女丁玲订下七年之约的地点。为了赴约叶经天从河南嵩山开始血战,十七天十七夜,一路上和三十七名武林中超一流的高手恶战,共击断了九口长剑,重创了其中二十三人,当他来到楼下的时侯已经是奄奄一息。
最终故事的结局是,丁玲和叶经天决定一起退出江湖。
当时丁玲的挚友,天山剑派创始人秋小红与她的其她姐妹为了帮助丁玲达成这个愿望,在这里挑战江湖所有门派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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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三夜,秋小红的姐妹击败了无数高手的轮流挑战——而秋小红直到最后都没有下过场,从此天山剑派名震江湖,秋小红也成为那个时代最伟大的剑客。叶经天也终于放弃称霸江湖的野心,丁玲放弃了武当掌门、丐帮帮主的地位,二人驾舟扬帆海外,成为南海十六岛剑派的领袖。
甚至在传说中,他们去到了海外仙山,成为不死的神仙眷属。
终于没有人再知道他们的故事,但丁玲华山论剑、叶经天千里约佳人、七姐妹江南楼外楼一战小天下的故事却一直在流传着,变成传奇,变成神话,激励着每一个年轻人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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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来,楼外楼前的绿色草坪不知饮过多少江南剑客和异乡人的鲜血,所以有人说这里的草长得特别绿──是碧绿色的,即使是秋天也不枯黄,不知多少少年人在此度过最后的一个夜晚,从此魂归故乡。
山水没有改变,只是这些人的名字早已被人忘记。
楼台月也曾经在这里决斗过七次,五位成名英雄的尸体被他们的伙伴送回了家乡,另有两个无个江湖人的尸体埋葬在离这不远的山坡上。其实这两个无名江湖人的剑法武功绝对不差,那两战也是楼台月在这里遭遇的最凶险的两战,也正因为过于凶险,所以胜负和生死也就在那一线之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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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台月不但是当今江湖中声势最劲的华山剑派剑客,而且是当今江南江湖的灵魂人物,所以今晚这一仗更关系到江南世家的名声。据说江南江湖后起一代中名声响亮的江南八俊之首、江南东方世家东方艳阳已要求代替楼台月出手,而很多江南江湖中人也觉得这样最妥当。
去年夏天,江南举办过一次江湖少年比武大会,楼满风杀入八强,而东方艳阳最终一举夺冠,人们相信东方艳阳的剑法武功已不在名震北方多年的少年传奇剑客华山弟子、中原第一剑姚遇春之下。
也就是从那时起,南艳阳,北遇春,成为当今江湖中少年人心目中的偶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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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艳阳,你说楼叔为什么不让你出战?”
楼外楼最豪华的包房有三间,云飞在中间那间,这三间包房的阳台能近距离清楚地看清楚比武草坪中的情况。此时云飞听到了左边隔壁房间的阳台上传来一个少年的说话声,不禁心中一动,猜想江南弟子中的精英都在隔壁。
江南五大江湖世家中年轻一代中最出类拔萃的就数江南八俊,也有人称他们为江南八君子,包括了江南东方、南宫、西门、楼、连五家少年精英。分别是江南白衣东方艳阳、江南黑衣南宫宇翔、江南青衣南宫羽扬、江南紫衣西门无极、江南赤衣西门无雪、江南蓝衣西门无奇、追风一剑楼满风、江南双绝连城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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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除了东方艳阳、楼满风,其余人都不曾在江湖有什么事迹,而去年江南举办的少年新秀比武大会上,也只有东方艳阳、楼满风杀入八强,所以江湖中人始终觉得是仰仗东方艳阳夺冠才使得江南八俊名声远扬。
又有人说道:“是啊,艳阳,你说楼叔为什么不让你出战?”
云飞听隔壁的呼吸声,知道隔壁有七人,他想了想,知道除了楼满风外,其余七个少年只怕都在这里了。
但东方艳阳并没有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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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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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有一把声音道:“楼叔这样决定自然有他的道理,或许楼叔觉得满风的能力足够应付。况且去年以来满风练武刻苦你我皆知,他的剑法武功也进步神速,今晚之战关系到楼叔的性命,这干系只怕艳阳担大哥当不下来啊。”
有少年道:“可前些日子我们私下比试过,满风和艳阳比还是差一大截啊。”
又有少年道:“或许楼叔打算自己出战,或者白姨也可以啊。”
有少年笑道:“如果楼叔、白姨中任何一人出战,自然万无一失了。”
少年人七嘴八舌的说话,三言两语的讨论,隔壁已经热闹得如同茶馆了,只是东方艳阳一直都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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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走到了阳台上,下面人群熙熙攘攘的早就变成人山人海,只是草坪两边靠近西湖水的亭子中还没有任何人。
——这两个亭子是给在这里拼命的人准备的。
云飞看了下左边的阳台,他看到一个少年。这个少年身穿白衣,腰间缠着一条红色的丝带,他的相貌英俊,眉目之间带着一股深沉之色,眼睛特别大,眉毛也很粗,一口普通的青锋剑就随便地插在身后腰间,不象其他剑客负在身后,或者佩在腰间,剑柄上也有一条红丝巾。
东方艳阳,这是东方艳阳的招牌装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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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东方艳阳也在看云飞,他眼光中闪过一丝诧异之色,因为他所看到的云飞怎么都不象是一个能够包得起这间房间的人。
云飞又看了下右边的阳台,看到一个三十七、八岁的官家妇女坐在那里,这女人的容貌虽然已到中年,但还是显出某种清秀之气,眼神淡淡得让人看不出她的任何心事,此时她也侧着身在看云飞。
刹那间两人心头一震,感觉都是一样——仿佛彼此似曾相识,但又素未谋面。
两人心中都产生相同的问题——这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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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妇人身后闪出个少女,她不过十六、七岁,身材有些瘦小,穿一身淡青色的衣裙,虽然衣裙普普通通不比江南满街女子都穿绫罗绸缎那般闪耀,但穿在她身上却显得少女更为清秀可爱。
少女模样和那妇女有点象,但更美丽一些。
女孩也看了眼云飞,低声道:“娘,这人是谁啊。”
中年妇人没有立即回答,过了会她小声道:“婉儿,记住这个人的样子,这个人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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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云飞听脚步声,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已从左边的包间来到了右边的包间中,一直来到妇人所在的阳台。
那少年对中年妇人施了一礼,道:“母亲,孩儿有礼了。”
妇人对自己儿子慈爱地笑了笑,道:“玉儿,你们哥几个都来了吗?”
少年笑道:“都来了,除了满风估计要出场之外,我们其余七兄弟都在了。”
说完他看了云飞所在位置一眼,心中也纳闷为什么这里最好的房间居然给这样一个其貌不扬的无名少年给占据了——不过,南宫世家的主人南宫云一早就正告他们几个,今晚谁也不准来打搅这中间包房中的少年。
南宫云是江南五大江湖世家的执法人,他说不准就没有一个江南世家弟子敢违抗,就算东方艳阳等已名动天下,但小时候还真没少挨过南宫云的责罚,所以对于南宫云的话,不由得这些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害怕。
******
江南东方、南宫、西门、楼、连五大世家虽然都是江湖人,但却又大都与当今朝廷有千丝万缕的牵连。
东方世家的先人百年前跟随德正帝夺取天下,为天子御前持剑护卫,代代延续至今。南宫世家百年来与皇族关系密切,南宫云的一位堂妹就贵为当今皇妃。至于江湖传言中,西门世家历来都是朝廷在江湖的耳目。
虽然连家也算是江湖出身,但连家祖先仅仅是个镖师,武功平平。但连家百年来出现了不少以文见长的武人,其中高中状元者一人,中榜眼者一人,中探花者三人,连家人为官多有民德功绩,所以江南连家位居江南五大世家行列,恰恰合了江南文武色艺全、琴棋书画剑的特色。
如今总领两江的刺史就是连家连廷纲连状元,兼礼部尚书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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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已猜到了这个中年妇人的身份——这女人是连家连廷纲的妻子,朝廷一品诰命妇人,连廷纲膝下有一对儿女,男的连城玉,女的连忆婉。
看到连城玉、连忆婉依偎在他们母亲身旁,云飞不由得感到一阵辛酸,他记忆中自己很久没有见过母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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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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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间,一排灯火浩浩荡荡地从西面由远至今,他们穿过人群,引得四周人群发出一阵喧哗,还有些人在鼓掌。
此时楼台月已来到了楼下,在右边的亭中停住。
楼台月年龄五十上下,中等身材,面容清瘦,五柳长须有些儒生之气。他一身青色的衣衫十分宽大,他的皮肤保养得很好,头发依然乌黑,没有一般江湖人到他那年龄所显露出来的那份沧老。他之前每走一步时都凛凛生风,俨然已有一代剑术大家的气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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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他的面色有些忧虑,忽然间他在绿草坪中仿佛看到一个年轻人的身影,那个去年秋天在这里被他所杀的少年此时仿佛象幻影一样在他面前走过,似乎在向他微笑,让他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他心中叹了口气,自从那一战之后,楼台月已下决心不再接受任何少年人的挑战,只是这次是个意外。
他身后跟着一群中年男女,大都是楼家的高级子弟,个个面色都十分凝重,云飞看到薛轻风也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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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小路。
云飞听到隔壁有个少年提到这个名字,也听到东方艳阳轻轻地叹息了一声,云飞也听过这个名字,这个名字有一段很凄凉的故事。
龙小路是去年最风光的少年剑手之一,也是去年江南少年比武会中杀入八强的少年,但他在进四强时败在了东方艳阳之手。
龙小路之所以出名不但是因为他颇有侠义之举,还做了件让江湖正道同盟中人感到丢脸的事,他在河南破获了一个贩卖少女的组织,而那组织的首领居然是昆仑派高手张仲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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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后昆仑派暗中调查龙小路的来历,发现他是日月教子弟,所以很多江湖人怀疑龙小路的很多侠义之举一定有阴谋。
更要命的是,在之前调查整个事件的过程中,楼台月、白雪衣与女儿楼灵珠也一直参与其中,谁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经历,龙小路认识了楼灵珠,而且一度携手共闯难关。
江湖儿女更情长,当白雪衣见到楼灵珠看向龙小路的目光时,就知道自己的女儿已经深深地爱上了这个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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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江湖正道同盟领袖的武当派、华山剑派自然要阻止这段姻缘,数百年来江湖正道同盟与日月教仇深似海,虽然楼台月、白雪衣不忍心,但也无可奈何。
当白雪衣带楼灵珠回到江南时,龙小路也跟了来。
在楼外楼上,楼台月警告龙小路不得再找他的女儿。
但龙小路却向楼台月发出挑战,他的要求很简单,如果一战下来龙小路能够胜出,那么楼台月就得允许他和楼灵珠来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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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小路的这个挑战无异和送死一样,谁都知道楼台月剑出无归。这并不是因为楼台月生性残忍酷杀,而是因为他的华山剑法已到了极高的境界。华山剑派剑法修为越深,剑法中的杀意就越重,所以楼台月的剑法一旦出手,结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白雪衣也曾提出代楼台月出战,她太爱惜这个年轻人,也怕事情最终发展到不可收拾,变成一场悲剧。
但龙小路也很倔强,他坚持要和楼台月一战,他要向心爱的人的父亲证明自己的勇气和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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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剑,当楼台月那一剑刺入了路小龙的胸膛时,也刺入了他女儿的心。
从此,没有人再见楼灵珠笑过。
人虽有情,剑却无情。
那也是楼台月之前在这里的最后一次决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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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珠姐,来这坐。”
右边阳台上连忆婉正在招呼一个少女,那少女十七、八岁年纪,比连忆婉稍许高些,但更清瘦。她也穿一身绿色的衣裙,衣裙华丽异常,金丝银线灯火下闪着光芒,却也使得她的面色看上去更加苍白。她有一张江南女子特有的瓜子脸,眼眉如烟,鼻口如画,虽然很美,但也冷得让人感到心寒。
这少女就是楼台月、白雪衣的爱女楼灵珠。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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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灵珠向连夫人行了一礼,低声道:“连夫人。”
连夫人爱怜地拉着楼灵珠的手在自己身边坐下,楼灵珠、连忆婉自小如同亲姐妹一样亲热,彼此间几乎无话不说,自己也因为一个特殊的缘故,对楼灵珠也象自己女儿一样特别疼爱。
她知道此时楼灵珠一定触景生情而心中难受,可她也知道这种伤痛是旁人无法用任何语言安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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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忆婉问道:“灵珠姐,今晚谁出战啊?”
楼灵珠低声道:“我哥。”
连忆婉笑道:“我哥说满风哥这些日子剑法武功精进,对方也不过是个少年,我相信一定没有问题的。”
楼灵珠没有说什么,她望着眼前这片草地,更是心乱如麻。
在这里,她的父亲杀了她最爱的人,而今晚,她的父亲也可能重复着死亡的悲剧,死亡的人也许再也没有任何知觉,但活下来的人却得承受这无尽的痛。
她仿佛喃喃自语地道:“我真希望今晚这战由我来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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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她们的对话,云飞心中也升起一丝惆怅,他自己虽然有血海深仇,但最起码还知道仇人是谁,但象楼灵珠那样,杀害自己最爱的情人的人却是自己心爱的父亲,这种仇恨欲报却不能,只怕比自己还痛苦得多。他看向楼台月,楼台月显然走了神,他愣愣地望向中央草坪,目光中早已没有了平日里那种锐利的锋芒,而是一些无奈、悔恨,甚至一些恐惧。
楼满风就在他身旁,他平时是个十分镇静的人,但此时却显得有些不自然,一双手微微有些颤抖,他和薛轻风说着些话,显然在分散自己的紧张。薛轻风则不时四下张望着,似乎也在寻找那个神秘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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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间,天上升起一串红色的烟花,却是从湖中央升起的。就在烟花升起散尽之处,一排彩灯亮起,那是一只中型的画舫,此时正分开一湖秋水朝楼外楼处缓缓驶来。
人群已纷纷议论开来,楼外楼中更是一片喧哗。
楼台月、薛轻风互相看了眼,并没有显露出太异样的神情。
楼灵珠忍不住站起来,这里居高临下,自然比下面的人看得更远,她看着画舫越来越近,心里也越来越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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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看到画舫升起了一面白帆,借助微弱的灯火他可以看到那白帆是一幅水墨山水,画中远景是一座山峰,近景松柏飘渺,而画中的山峰下有一个碑石,碑石上有四个血红色的字——埋剑山庄。
楼台月、薛轻风也看到了这幅画,他们的脸色变得苍白起来。
再近些时,更多的人也看到这幅画,人群顿时发出阵阵骚动。
连忆婉跳了起来,她显得有些兴奋,用力摇着连夫人的肩膀,大声道:“是埋剑山庄,娘,真的有埋剑山庄的呀,你还老说江湖传闻不可轻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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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夫人微微一笑,没有言语。
埋剑山庄是二十多年前江湖传说中的一个非常隐秘之处,无人知道它在什么地方,只是传说中任何人只要能寻找到埋剑山庄,同时将自己以前用的剑埋葬,就可以进入其中,练就一身脱胎换骨的剑法和武功。
传说中的埋剑山庄有十三个人,十三口剑,这十三口剑中任意一口剑再度出世都将给江湖带来一片血雨腥风。
只是,这些年来,江湖一直不能证实埋剑山庄存在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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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年前,武当高手天玄子、华山高手徐天华结伴去寻找埋剑山庄,双双死于云南。当时江湖正道同盟刚重创四川唐门,声势正盛,少林、武当、昆仑、峨嵋和华山五立即派数十位高手齐聚云南调查此事,结果发生了一场激战,最终只有五个人能生还,就是天机子、薛轻风、楼台月、苏仲星、贺兰峰。
事后关于传说中的埋剑山庄这五人闭口不谈,江湖正道同盟也严禁弟子打听关于那次事件的真相,只是说遭遇了一股莫名的势力狙击,彼此两败俱伤,但却不肯定是日月教。不过谁都知道经过那次激战,江湖正道同盟也伤了元气,很多江湖名宿从此不闻音讯,江湖中人猜测这些名字已随着那一战而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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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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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舫船头出现了一个少年,少年的衣衫雪白,腰束丝绸银丝带,全身上上下下看上去十分整齐,华丽但不奢侈,他的头发用白色绸带扎在身后,他的眉头间有一道伤疤,更增添了几分少年人的英气,他的眼睛雪亮如夜空的星辰,英俊的容貌正是少女梦中所想的美少年。少年身边是一个同样相貌俊美的青衣少年书童,少年书童双手捧着一口古剑。
画舫已到岸边,船工搭起桥板,少年和书童从容走上岸。二人径直穿过亭子径直走向绿草坪,看得出他是前来赴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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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来到楼台月面前,向楼台月抱拳微微一笑,显得自信而又谦虚,道:“有劳楼大侠久候了。”
众人发出一声惊呼,这翩翩美少年果然是那个神秘的复仇少年。
楼台月还了一礼,他神色凝重地打量了面前的少年几眼,点了点头道:“我也只是早到了一会。”
薛轻风目光中更加惊奇,但似乎稍稍放下了心。他原本担心来者就是昨天下午在楼家外园遭遇的云飞,他知道云飞武功深不可测,如果是云飞,那么这里在场的人根本无一人是他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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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台月问:“阁下就是江东独帆吧?”
少年道:“正是。”
楼台月望着江东独帆,长叹一口气道:“你终于还是来了。”
江东独帆淡然道:“是的。”
楼台月的目光落在了画舫的白帆上,那幅水墨画中的景色显然楼台月曾经看到过,也曾经给他带来无比悲伤和惊恐的记忆。
薛轻风一旁道:“你真的是埋剑山庄的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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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东独帆看了薛轻风一眼,没有出声。
过了会,四周也慢慢地静了下来。
一阵风吹过,秋风,特别的冷。
忽然,江东独帆一扬手,身边书童已将剑递了过来。
江东独帆接过剑,楼台月、薛轻风望着江东独帆手中未出鞘的剑,脸上神情一阵惊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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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也在留意那柄剑。
那是一把很古老的剑鞘,但明眼的人一眼就看得出来,剑鞘剑柄并不相配。江东独帆拔出了剑,寒光一闪,虽然是把好剑,但却绝对不是把宝剑,只是一把普普通通的青锋剑。
江东独帆一字一句地道:“你们应该知道,这里面的剑早已经断了。”
楼台月、薛轻风当然知道,他们亲眼目睹那把古剑是如何断的,而那把古剑未断前发出的威力让他们至今想起都心惊胆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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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东独帆淡淡地道:“十六年前的恩怨,今晚就来了结吧。”
楼台月沉吟半晌,点头道:“好。”
他说“好”字的时候,目光变得更加黯淡,神情有些麻木,全然不象是平时那个锋芒逼人的华山怒鹰。
江东独帆已把剑鞘递还给书童,他道:“你们谁来出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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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满风已站了出来,他是成名已久的少年剑客,无论是剑法内力的修为以及对敌过招和经验在江湖少年一代中都是一流的,但此刻他只感到身上如负泰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握住腰畔长剑的剑柄,神色也有些冷漠,却更有一丝紧张,他很少会这样紧张,但这次不同,因为他父亲的生死取决于他这一战。
江东独帆看着楼满风点点头。
楼台月一旁轻声道:“还望江东公子手下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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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心中也轻叹了口气,他知道楼满风的心有些乱。
隔壁连夫人那里忽然传来了一声哀伤的叹息,一个中年美妇出现在阳台,她全身白衣似雪,衣襟上锈了一只红色的凤凰,她就是楼台月的妻子白雪衣。白雪衣年有四十,面貌端庄,显得英气勃勃,只是她此时面色也象她女儿一样苍白,眼圈红红的,让人猜想她之前一定暗中流过泪。
她抚摸着女儿楼灵珠的长发,嘴角有些颤抖,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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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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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夫人连忙起身,道:“姐姐来了。”
白雪衣低声道:“台月不让我在下面观战,我听说小女来了这,便过来打扰了。”
连夫人道:“姐姐客气了,坐吧。”
白雪衣苦笑了声,摇了摇头,她扶栏杆而立,低声道:“妹妹请坐。”
连夫人也走到栏边,道:“姐姐不必担心,我想满风能赢的。”
白雪衣望了场中楼满风一眼,又是苦笑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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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白雪衣道:“听灵珠说,妹妹也会些武功。”
连夫人笑道:“这些年来,嫁夫随夫,陪着玉儿婉儿也学了点粗浅招式,这点武功说起来着实让姐姐见笑。”
白雪衣怅然道:“如果此生可以选,我宁愿台月学文,而我则象姐姐一样在家操劳,不受这江湖恩怨无止境的侵扰。”
连夫人沉默半晌,也苦笑了声,低声道:“人在江湖,又有谁能逃得开江湖事。”
白雪衣一愣,但此时场中江东独帆、楼满风已经交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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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静得出奇。
楼满风拔出了剑,他虽然师从武当,但出手极其凌厉,江湖中一直都说他的剑法很有其父楼台月的风范,此时他一出手就是华山剑派的“横峰十七式”,果然剑剑犀利无比。
但江东独帆竟然身子不动,就已随意挡开了楼满风的横峰十七式,他的出手剑式十分奇怪,没有人看得出他的武功招数。
云飞心中一动,他可以从这江东独帆的剑法中看出江东独帆和埋江山庄一定有关系,因为他施展的正是埋江山庄最基础的无动剑法。这路剑法施展出来看上去十分潇洒,但其实只守不攻,以手上剑感应对方力量,引而不发,故任凭对方剑法如何千变万化,每一式只求能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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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满风的剑速越来越快,一道道雪亮的银色光芒在他手中闪耀,他手中所用长剑是他父亲成名时所用的宝剑惊虹,这是百年来江湖十七把宝剑中仅存的十把宝剑之一,这口宝剑曾饮过无数江湖英雄的鲜血,此时剑光闪动,层层的杀气已将江东独帆笼在其中。
楼满风的武功身兼武当、华山、楼家数派之长,此时剑式一变已是峨嵋派剑法中的七星剑法,凌利的剑式一变,变得绚丽夺目,杀机却更盛。
峨嵋派虽然都是女弟子,但峨嵋派的武功却是江湖中最狠的武功,与少林派的博、武当派的柔、昆仑派的刚,华山剑派的险并立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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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雪衣叹了口气,低声喃喃道:“这孩子,太心急了。”
以她的武功见识自然看得出江东独帆是在消耗楼满风的内力,象这样打下去楼满风虽然年轻力壮,但也势必无法持久,尤其他舍弃本门武当剑法,而一昧用华山和峨嵋的狠招,久战之下必有错失,如果对方一旦反击,那么楼满风很可能遭受致命的重创。
楼满风七星剑法出手后,其势连环不绝绚丽异常,此时楼满风脸上竟然露出一丝冷酷的笑意,他对自己这路剑法有信心,他知道这路剑法一旦展开的威力,所以催力将剑法的剑势发挥到十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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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就在这瞬间,江东独帆忽然攻出了一剑,攻向了楼满风右肩,感觉上这只是非常平淡的一剑,但显然是攻向楼满风剑法中的一处破绽。
此时楼满风力量用老,遭遇对方反击,竟然被对方一剑逼得连退三步,身形已乱慌忙中回剑自救。
铮的一声金属撞击的轻响,江东独帆的长剑前两寸处已被削断,楼满风的右肩衣衫也被划开一道口子。
楼台月、白雪衣、薛轻风等高手自然看得出来,如果不是因为楼满风手中宝剑的缘故,这一剑就能让楼满风右臂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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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雪衣之前神色一阵紧张,此时又轻轻吐了口气。
但就在这瞬间,楼满风身子已经跃起,剑光闪耀中,众人只见楼满风长剑直指江东独帆的胸膛,其势凌厉无比,但显然更有后招。
果然,江东独帆面色一变,原本微笑的神情变得有些诧异。
楼台月、白雪衣几乎同时轻呼出声来——“惊云十八式。”
他们二人几乎同时看向薛轻风,薛轻风年纪轻轻却享誉江湖,仰仗的就是惊云十八式的剑法和八步赶蝉式的轻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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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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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云十八式每一招都是直取对方胸膛,每式又有三种变化,对方任何反击和招架都会落入惊云十八式的变化中,后招连绵不绝,杀意惊人。
此时楼满风危急中忽然使出惊云十八式,楼台月和白雪衣知道一定是之前薛轻风已将这套剑法教给了楼满风。
江东独帆也看出了这套剑法的来历,他后退两步,手中长剑虚指一边,似乎并不急于招架和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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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满风第二式又到。
江东独帆再退两步。
楼满风第二式又到。
江东独帆还是再退两步。
眨眼间,江东独帆已经使出了十八剑,江东独帆已经退了三十六步,几乎退到了草坪左边的边缘。
但就在这瞬间,江东独帆再度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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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轻风轻呼了一声——不好!
他最清楚,惊云十八式本身的衔接几乎没有破绽,就算是有也应该不是江东独帆可以看得出来的。但楼满风才刚学这套剑法不久,此时匆忙中以惊云十八式的最后一式衔接到第一式,就有可能会出现破绽。
事实上对于任何一个用剑高手来说,是不可能如此依赖一套剑法的。如果楼满风用沉稳的武当剑法过渡一下,那么自然不会有太大危机,但楼满风刚才攻了那么多招,却被江东独帆不动声色从容化解,此时他对自己的那些剑法已失去信心,故此一昧依赖惊云十八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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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江东独帆手中长剑已划出一道寒光击向楼满风的胸膛,虽然他们彼此都是对攻,但江东独帆似乎一直在等这一个机会,所以出手没有丝毫犹豫,而楼满风由收势变起势,动作已经比对方慢了半拍。
楼满风额头冒出冷汗,原本想攻的一招变为防御,他横剑想靠宝剑的锋利来击断江东独帆的长剑,但手中剑势已乱。
江东独帆似乎也早料到楼满风的这一个变化,他那一刺看似倾尽全力,却竟然只是虚招,当楼满风横断剑势去尽,他手中长剑已指向楼满风的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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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声金属撞击的轻响,江东独帆、楼满风快疾的身影忽然停住,人们看到江东独帆的长剑已被楼满风的长剑削断了二尺多长的一截,手中几乎只剩下了一个剑柄。
四下发出了一声惊叫,此时再看场中的两人,却象两个木偶一样站立原地,彷佛胜负就在这瞬间已被决定。
楼满风的面色象死灰一样,神情中夹杂着愤怒、后悔和绝望。
江东独帆的剑虽然断了,但他的神情还是依旧从容不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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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少人看出来,楼满风已经败了。
在刚才瞬间当江东独帆的剑指向楼满风咽喉时,楼满风原本已避无可避,江东独帆的这一剑本已可以取楼满风的性命,但江东独帆并没有发力,楼满风再度自救的剑势也到,但这次迟得更多,削断了江东独帆手中长剑。
——糟糕!
东方艳阳那边有人低声惊呼。
云飞叹了口气,却听到白雪衣叹了口气,草坪那边更是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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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看得出来,其实江东独帆和楼满风的剑法武功也仅在伯仲之间,但江东独帆的武功显然唬住了楼满风。否则楼满风有宝剑之利,又占有天时地利人和,双方如果陷入一场后发制人的持久战,江东独帆未必会赢得如此轻松。
云飞有些紧张,但绝不是因为这场比武。
他不知道这事情会怎样发展下去。他不想楼台月死于这个江东独帆之手,但又不知道自己是否该阻止这出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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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台月慢慢地点了点头,道:“好剑法!”
江东独帆微微一笑,随手将断剑掷于地上,道:“承让。”
楼台月神色间并无畏惧之色,他叹了口气,沉声道:“可惜你的武功只怕暂时还无法和江湖中真正一流的高手过招,要是以你现在的武功和苏仲星动手,他五十招内就可以取你的性命,至于天机子前辈的剑法更不是你可以匹敌的。”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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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仲星、天机子都是神秘少年扬言要杀的对象,楼台月这样说的含义是在告诫江东独帆,不要冒昧和这样的高手较量──但其实江湖中人谁不知道,楼台月自己的剑法武功还要在苏仲星之上。
江东独帆自然也明白了楼台月的意思,他似乎也有些感动,他望着楼台月的神情有些激动,也有些黯然。
过了半晌,他轻声道:“多谢教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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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台月的声音有些苍凉,也有些无奈。他淡淡地道:“这些年来我总觉得欠着一笔债,江湖中的债是迟是早都要还的。我曾在多少次的血仗中徘徊在生死间,但偏偏还是活了下来,看来这上天是要让我活着清还这笔债。”
在场的江湖人虽然感到有些伤感,但也有更多的疑问——
楼台月到底欠这个少年什么?
难道这些江湖高手都欠这少年一份只能以死来偿还的债?
多年前江湖到底发生过一件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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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台月面色有些苍白,他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给你一个公平。”
他看了楼外楼一眼,他知道自己的妻子、女儿都在那里。
他转身对楼满风道:“记住我今天说过的话!”
——他对楼满风所说的话是这辈子也不准有复仇的念头。
楼满风已流下泪来,他嘴角一阵颤抖,此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人最后悔的事情便是在做一件明明可以避免的错事,因为这样的错误大都无法挽回,同时还得付出巨大的代价,甚至是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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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楼满风知道他父亲一旦下决心去做一件事,这世上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他,这一点白雪衣、楼灵珠都知道。
楼外楼上,楼灵珠只觉心中有一阵熟悉的痛——也许失去亲人的痛和失去爱人的痛是差不多的。
她忍不住颤声问道:“娘,你为什么不替爹出战呢?”
白雪衣眼眶已经湿润,她低声道:“你爹说,他要给那少年一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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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台月手中多了一口短剑。
华山怒鹰的剑一出手,就一定有血,只可惜这次流的只能是他自己的血。
他对着薛轻风微微一笑,薛轻风也是面如死灰,但他没有多说什么。
四周又一次喧哗了起来,但又很快静了下来。
不少江南少年的心已在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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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台月是江南少年剑手的骄傲和偶像,传说中他所使的那一招华山剑派绝技倚天一剑红是没有人能够破解的,这招剑法一旦出手便是生死立决的瞬间。能够完美使出这招的人,华山剑派百年来也不过才七人,楼台月也是其中的一人,传说中也只有百年前天山剑派的始祖秋小红能够破解这一剑。
没有人愿意看到一代名剑客如此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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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犹豫了一下,忽然他感到无形之中一股可怕的压力正象一把锋利的钢刀一般向他袭来,他看向江边,看到一个黑衣老人正在看向自己。
两个人的目光相交,却在深夜中激起了一片电光火花。
云飞心中凛然,他出道以来只有在昨天黄昏面对无名书生利百川时,才有这种感觉,他不知道这黑衣人是谁,但他知道这个黑衣老人的武功之高绝不在利百川之下,而且他觉得对方似曾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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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楼台月的剑已举起。
楼满风闭紧了眼睛,白雪衣、楼灵珠、薛轻风等很多人和他一样,整个心都被抽紧起来。
猛然间,有人大喝一声道:“住手!”
这两个字如同一声霹雳般在众人头顶炸响,众人只觉得耳边一阵嗡嗡声响,站在离场中央最近的人甚至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楼台月的手也在这大喝声中剧烈一颤,手中剑差点落地。
众人看到声音传来之处缓缓走来一个美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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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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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江东独帆的风采是一块美玉,那么此时伫立在楼台月面前的这个少年便是美玉中的无双之品。
少年的衣衫华丽绝伦,素色绸缎一尘不染,身上佩戴的几件装饰品每一件都是价值连城,这使得附近不少有眼光的盗贼已看红了眼。
少年的头发也用一条白色的丝带扎住,身后负一口长剑,古朴的鱼皮剑鞘,剑柄镶满宝石,整个人显出泰岳般的气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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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是谁?
每个人都在问。
东方艳阳那边也几乎同时有几个少年也在问——他们向来都自诩为江南美少年,但此时与来人相比不由得感到气馁。甚至连东方艳阳也站了起来,他用一种非常奇怪的眼神望着那个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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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台月心中吃惊不小,他并不只是吃惊于眼前少年的绝世风采,而是被这少年显露出来的武功吓了一跳。因为少年这一喝用的是少林派七十二绝技中威力最强的九大佛门不传绝技之一禅宗狮子吼。这一吼不但可以怯人心肺,更可以杀人于无形之中。使用少林派最上乘的佛门绝技需要相当精湛的内力,即使当世少林一字辈高手都没有几个能运用自如的。
此外,楼台月也感受到这少年修炼的是西域密宗无相神功。
这门内功楼台月因机缘巧合也曾修炼过,但正因为修炼过,所以体内本能地产生抗意,他之前万念俱灰,体内无相神功的真气猛然被激发,与少年吼声中的无相神功相抗,楼台月所修炼的无相神功不过仅仅到第四重天的境界,感觉彼此相差悬殊,此时已受了点内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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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的正是宇文双城,不过他并不知道楼台月在自己的大喝声中受了伤。
宇文双城和云飞一样身世神秘,没有人知道他从哪儿来师承何方。他彬彬有礼地微笑着对楼台月行了一礼,道,“在下宇文双城,久仰江南楼庄主大名,今日终于有幸可以一睹前辈风采。”
宇文双城对人行礼的时侯总让承受的人感到惶恐,即使如楼台月这样的身份也感到不安,他收剑道:“公子客气了。”
他心中琢磨着宇文双城这个名字,实在想不起江湖中有这个姓的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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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忆婉松了口气,笑道:“吓了我一跳。”
楼灵珠轻轻点了点头,刚才那一幕让她此刻心中还在阵阵狂跳。
连忆婉道:“这个少年好威风。”
楼灵珠望了宇文双城一眼,又望向江东独帆。
忽然,她微微皱起了眉头,出神地望着江东独帆身后的书童,彷佛自言自语地轻声道:“那个书童好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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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宇文双城出头,云飞心中顿时平静了下来。
宇文双城又对江东独帆抱拳一笑,道:“江东公子的勇气和谋略让在下佩服,只是在下也是迫不得已才坏了公子的好事,失礼之处万勿怪罪。”
江东独帆哼了一声没有理睬宇文双城,他本不是狂傲之人,但此时大功告成之际忽然被人破坏,任他聪明万分,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更何况他此时也被对方的禅宗狮子吼的力量震得心肺一阵翻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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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台月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镇定,道:“公子叫在下住手,不知道有何指教?”
宇文双城微笑道:“江东公子并非埋剑山庄云庄主的后人。”
楼台月、薛轻风、江东独帆闻言都已变色,江东独帆的面色变得苍白,而楼台月的面色却越来越红。
他道:“你也知道埋剑山庄?埋剑山庄的庄主姓云?”
宇文双城点头,“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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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台月、薛轻风相视一眼,他们并不知道埋剑山庄的主人姓什么,但见面前这少年说得如此有把握,而且武功如此惊人,不由得他们不信。
忽然间,宇文双城身形一动,几乎没有人看得清他的动作,但见江东独帆身边书童所抱的古剑剑鞘已到了宇文双城手中。
江东独帆虽然在旁,但根本就来不及阻挡,不由得感到心中惊恐。
但也就在此时,一道雪亮的剑光已凌空刺向宇文双城的胸膛。
是薛轻风拔的剑,他使出的竟然是惊云十八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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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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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如此犀利的剑光,四周的人甚至来不及出声呼叫,但宇文双城竟然依然带着微笑,他身子不动,手中的古剑剑鞘已点在了薛轻风的剑身上。
薛轻风只觉得手腕一震,长剑差点竟然脱手。他之前的出手并没倾尽全力,只是想试探下这少年的武功,看看能不能判断出他的来历,但却没有想到对方武功之强远超出他想象。
薛轻风又看了宇文双城一眼,剑法已全力而为,惊云十八式在他手中矫若游龙飞舞,场中楼台月、楼满风、江东独帆,还有那个书童都不得不四下退开,以避开薛轻风全力施展的惊云十八式的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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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楼满风刚才也完整地施展了一次惊云十八式,但他学这路剑法不过十个时辰,此时看到薛轻风全力施为,剑势之犀利和楼满风刚才的出手天壤不同,大家才知道这套剑法的真正威力。
五十招一过,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呆了,薛轻风全然没有按照惊云十八式的顺序来使用这路剑法,他对这套剑法的领悟早到随心所欲的地步。他一生都在钻研这路剑法,此时徒遇如此高手,十数招后已进入忘我境界,剑势凌锐无比,剑法变化多端,只看得东方艳阳那边的少年连连拍掌叫好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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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让楼台月、白雪衣、东方艳阳、楼满风等人吃惊的是,宇文双城竟然一步也没有动就轻描淡写地将薛轻风如此凶狠的剑法化解。
这其中奥秘之处在场只有不超过十个人知道。
惊云十八式原本是难以直接招架对攻的,刚才江东独帆就不敢抵挡楼满风施展这路剑法的锋芒,只能连退三十六步来化解对方的攻势。
但宇文双城之所以能如此轻松招架,关键在于每一剑宇文双城都将剑鞘击打在薛轻风的剑尖三寸处,将薛轻风的剑势荡开三分,使得薛轻风每招每式间都不能保持连贯,所以看上去薛轻风看似每剑劲力十足,招式凶狠迅疾,但其剑法的威力完全发挥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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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要在与薛轻风全力施为的对战下做到这点,在场中人绝对不超过三个人,以楼台月的武功自问绝对做不到,他想破惊云十八式也得付出代价。
百招过后,宇文双城忽然右手将剑鞘换到左手,然后伸出右手食指在薛轻风剑尖上弹了一下,薛轻风顿时觉得一股力量从剑身上传来,手中剑差点脱手,剑势荡开一边,宇文双城已退开一丈外距离。
薛轻风知道这是对方手下留情,心中虽然感激但更觉骇然,与宇文双城一战居然完全探不出对方武功底细,显然彼此武功相差悬殊。他心中暗想——莫非站在面前的这个少年才是真正前来复仇的少年。
江东独帆此时也不由得心生恐惧,薛轻风使出的这套剑法自己万难抵挡,而宇文双城的武功之高,更是惊世骇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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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微笑着,缓缓举起左手古剑鞘,忽然间剑鞘在他手中慢慢粉碎,散成一堆木屑,在场人不由得发出一片惊叹声。
薛轻风更是心中吃惊,昨天他曾见识过云飞显露的内力,此时见到宇文双城化剑鞘为木屑,更是不由得怀疑他们来自同一地方。但他却不知道其实刚才宇文双城和他过手百招,每招内力都劲透剑鞘,所以木质剑鞘的内部早已被震碎,此时宇文双城再度用力,剑鞘自然粉碎。
宇文双城微微一笑,道:“这把剑鞘是假的,虽然从外表来看几乎是一样,但却是用木制的,而这把禹王剑的剑鞘原本是用青铜所锻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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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看了江东独帆一眼,道:“听说日月教七无常中变无常张醒世最为擅长复制物品,也听说禹王剑剑鞘、碎片都在日月教,阁下是日月教的人吧。”
此时江东独帆面色极其难看,他惊诧于宇文双城的绝世武功,更惊异对方一下子就说出这柄仿制的禹王剑鞘的来历。
刚才宇文双城与薛轻风相斗时,他也曾想趁机逃离,但却发现楼台月身边的一些人都在盯着自己,知道自己如果一动对方必定阻截,所以没有轻易行动,此时却有些后悔刚才应该拼死冲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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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既然已无法逃跑,江东独帆也索性把心一横,脸上也恢复了从容。他冷然地道:“阁下武功绝世,莫非阁下才是来复仇的?”
江东独帆的这个问题也是楼台月、薛轻风等在场人心中最想问的疑问,四周一下子再度安静了下来。
宇文双城神色十分严肃,彷佛在想什么,过了半晌他淡淡地道:“我不是那个要复仇的少年,我是他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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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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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轻风心下吃惊,他又想起那个少年,那个昨天闯入楼家禁地的云飞。他之前看到江东独帆的武功心中就觉得,如果那个复仇的少年出现,他的武功决不会仅仅是江东独帆那个境界。
江东独帆冷笑,道:“看来他是不敢出头,要由你代劳了。”
宇文双城神色变得有些严肃,淡然道:“我不明白江东公子所说的不敢是什么意思?又或者是你觉得我不该管朋友的事情?据我所知,你这次也不过是为了你的朋友才来这里做这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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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东独帆的面色变得有些发青,他忽然用一种怨恨的目光射向宇文双城,咬了咬牙道:“可惜最终还是被你阻止了。”
宇文双城轻声道:“你为朋友来这里杀人,我为朋友来这里阻止你杀人,所以说我们做的事情是一样的。”
江东独帆冷声道:“难道只有你的朋友有权来杀楼台月?”
宇文双城凛然道:“阁下大可正大光明地来杀人,而不是盗用我朋友的名义,我绝不允许有人盗用他的名来杀人。”
江东独帆嘿然冷笑,没有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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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台月望着江东独帆,厉声道:“你是谁?”
他一生杀人不少,但江湖恩仇不断,即使对方仇人子女前来复仇,他也能够坦然承受,但他恨对方竟然用这样卑劣的计谋算计他,此时他目光寒冷,彷佛又变回了那个叱咤江湖快意恩仇的怒鹰。
江东独帆冷冷望着楼台月,他竟毫不惧怕楼台月冷若剑芒的眼神,他慢慢从怀中掏出一方小丝巾,随手抖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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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方原本是白色但已被岁月染黄的丝巾,这种白色丝巾江南弟子身上都有一块,一般上面还有一些刺绣,如果是名门闺秀为其特意刺绣的,这些江南弟子大都会时时拿出来炫耀一番。
但这块丝巾上最引人注目的是一些已变成黑色的血迹,丝巾的一角更绣了一条银色的飞龙,此时火光下栩栩如生,闪耀若跃。
云飞已听到了楼灵珠的哭泣声,她把头埋在了她母亲的怀中,白雪衣也是面色苍白,她已猜出了江东独帆的来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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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台月的身子剧烈地一震,一切都是发生得那么突然,他见过这块丝巾,他惊叫道:“你是来为他报仇?”
他说完这句话,心中忽然感到一阵悲伤和恐惧。
这是龙小路生前所用的丝巾,是楼灵珠亲手为他所绣,甚至为了帮路龙小路绣这块丝巾,楼灵珠还特地去江南第一刺绣世家拜师。
望着这块丝巾,楼灵珠早已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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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台月彷佛又想起那时的那一幕,当他的长剑刺穿龙小路的胸膛时,当龙小路倒下时,他看到路小龙从怀中拿出这块被血染红的丝巾,看了眼,然后对自己微微一笑。
没有人知道他笑什么,因为他很快就死了。
如果说楼台月这辈子后悔杀过谁的话,就是这一次。
如果让他回头再选择一次的话,他也许会选择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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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东独帆面色变得狰狞恐怖,他狠狠地道:“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比兄弟还亲的兄弟,他死在这里,死在你剑下,当我拿到这块丝巾时我就发誓,无论用什么样的手段我都要为他报仇。”
他忽然握紧拳头,他后背上的衣衫已被汗水湿透,他大声道:“我只恨自己的武功技不如人,不能亲手来杀你。”
楼台月目光中的怒意已散,他仿佛忽然间变得有些苍老,他觉得这世上有太多的事情令他不明白,纵然他比面前的这些年轻人多活了几十年,但也比他们有更多的困惑──也许这便是江湖人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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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道:“也许你应该用其它方法来复仇。”
江东独帆仰天一阵大笑,道:“你的那位朋友武功有多高?”
宇文双城没有回答。
江东独帆冷冷道:“恐怕他的武功绝不会比你差吧?万一楼台月死在你朋友的剑下,我又如何亲手为小路报仇?”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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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没有回答,他看向楼台月,这是江东独帆与楼台月之间的恩怨,他很难做什么决断。
过了好久,楼台月道才慢慢恢复平静,他轻声道:“江东公子刚才对犬子手下留情,这件事楼某不想再追究。”
江东独帆连连冷笑,他知道这次无论如何都杀不了楼台月,自己如果还是要挑战对方,从薛轻风刚才的剑法武功就看得出来,自己和这些享誉江湖的第一流剑客还是有一定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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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望着宇文双城,冷冷道:“不知宇文公子有什么道划下来?”
宇文双城道:“既然楼庄主如此意思,在下也并无他想,只是想请教江东公子三招,三招过后宇文双城送公子上船。”
楼台月、薛轻风都暗自点点头,显然宇文双城也并不想为难江东独帆,只是想给对方一个教训,然后送他安全离开。
他们不知道宇文双城真实的目的是想试探下江东独帆的武功底数,他和云飞看得出来,江东独帆的武功和埋剑山庄多少有些渊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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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东独帆沉默半晌,忽然发出一阵狂笑,他道:“江东不才,自知武功与阁下相比天地有别,但既然能得到阁下指教,就算死在这里也值了。”
说完江东独帆已经一掌拍向宇文双城,掌力竟然极其刚猛。
宇文双城微笑着右手也轻轻地推出一掌,仿佛花拳锈腿般轻巧,掌中看似没有丝毫力量,但楼台月、白雪衣等却看出来,这是少林派大力金刚掌练到至高时的境界,外表看似柔和,但一旦触及就会爆发出排山倒海般的力量。
宇文双城使出的是大力金刚掌中的绝技──佛光普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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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台月暗自奇怪,这少年到底和少林派有什么渊泉,竟然可以修练到几种少林派的不传之秘,而且论内力精纯少林派一字辈中根本无人可以与之抗衡。楼台月也明白凭宇文双城的功力,如果全力施为的话,这一掌足可以将江东独帆全身骨胳一下击得粉碎,而这样的死在瞬间是几乎没有一丝痛苦的。
此时虽然楼台月、薛轻风明知宇文双城不会伤江东独帆的性命,但也不禁为江东独帆的生死捏一把冷汗。
但江东独帆没有丝毫躲避的意思,事实上他明白自己根本没有躲避的可能,所以他咬牙一掌迎了上去。
双掌一交,江东独帆连退三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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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接着又是一掌打出,依然是极其轻柔的一招佛光普照,少林刚猛之极的大力金刚掌被宇文双城使得如此轻柔和优美,除非江湖第一流的高手知道举重若轻的真谛,否则很难看得出其中所隐藏的奥秘。
云飞所在之处的左边阳台有少年问:“那少年用的是什么掌法?”
东方艳阳整晚难得开口,此时他轻声道:“是少林派的大力金刚掌。”
旁人发出一阵惊呼,显然不敢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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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台月、薛轻风心下均是骇然,因为剑法还有取巧之处,但这种掌法的较量却是本身实力的较量,宇文双城所显露的武功的确已是登峰造极。
江东独帆这次是用双掌和宇文双城单掌对抗,三掌一交江东独帆再退五步,身子竟然转了三个圈才勉强站住,额头已汗如雨下。
宇文双城等江东独帆站稳后微微一笑,道:“第三招。”
话音一落,他猛然发出一掌,杀那间四周一阵狂风卷起,地上的乱草瞬间飞舞如箭,四周站得近的人四下退开,都有惊恐之色。
狂风中江东独帆狂吼中再度双掌奋力挥出,迎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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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大声道:“这是大力金刚掌。”
楼台月、白雪衣、薛轻风、东方艳阳看得出来,这招依然是佛光普照,虽然此时看上去声势骇人,但论威力却远逊于刚才那轻柔的那两招。而要将大力金刚掌使得如此声势骇人,楼台月自问也能勉强办到,但如此虚张声势,那么真正用来对敌的力量可能就剩不及两、三成。
楼台月、薛轻风、白雪衣等江湖阅历丰富之人心下明白,宇文双城是想给江东独帆一个台阶下,不想用轻描淡写的三招让对方输得太惨,故此第三招给人雷霆万钧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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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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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并非每个人都明白其中的奥秘。
宇文双城已经将江东独帆逼到一边,江东独帆身边的书童此时已在宇文双城身后,他忽然右手一扬,一道道细如牛毛的黑光伴随着细微的破空声射向宇文双城的后心,同时那书童双掌打向宇文双城。
在场人的心都在沉,江湖人谁不知道日月教黑血神针的威力,据说这种针见血封喉,除非有传说中的金刚不坏之身,中针者必死无疑。
事出意外,虽然楼台月、薛轻风都是江湖第一流武功,但也来不及救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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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在这瞬间,宇文双城左手在身后一挥,人们看到一团白云已将那片黑光收去,同时宇文双城的双城掌分别和江东独帆、书童的双掌相抵。
白雪衣轻呼了一声,她看得出宇文双城刚才使的是峨嵋派流云袖的武功收走书童施放的黑血神针,同时和那书童对了一掌。
宇文双城回头,他看着那书童的目光虽然充满绝望,但极其倔强。他脸上的神情带着一丝痛苦、怨恨,甚至还有些愤怒,他知道自己绝不是宇文双城的对手,但并没有丝毫气馁,至少他的气势绝没有输给宇文双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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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出掌没有风声,但书童却只觉得已透不过气来,他感到有一座山朝他压下来,又变成了一股旋转的冰河。他全身的血液在这瞬间凝结成冰,随后他身子软软地倒下,全身彷佛堕入冰窟之中一样不停地颤抖起来。
云飞心中一沉,知道那书童已受重创。
忽然间,楼灵珠惨呼一声,竟然从阳台上飞掠进中央草坪。
江东独帆的神色也充满了惊恐和绝望,他飞身上前抱着书童躺下。
楼台月、薛轻风等已感觉到空气中开始弥漫着一股血腥的气息,这时迎着风势一边的人都觉得有些头晕,有些人已开始呕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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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面色极其凝重,他身如轻风一般拦在冲过来的楼灵珠身前。
楼台月也神情紧张,大喝道:“珠儿,不要过来。”
楼灵珠怨恨地瞪了宇文双城一眼,但在她父亲呼喝声中停下了身形。
宇文双城已拔剑,一道雪亮的剑光一闪,宇文双城已一剑砍断了自己的左手衣袖,剑又回到剑鞘。
——好快的剑。
纵然楼台月的剑也快,而且闻名江湖二十多载,但如果和宇文双城刚才那一剑的速度比较,那么他出剑的速度很可能慢得象个老婆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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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小心地将衣袖翻开,白色的丝料中插满黑色的飞针,细如牛毛,所有看到的江湖人无不胆寒,这是日月教最可怕的暗器之一,其中任何一枚毒针就足够让江湖中一个好手马上丧命。
宇文双城道:“姑娘别动,地上还有一枚。”
说完宇文双城已看向楼灵珠身前一丈处,他走过去再度拔剑,这次他一剑挖起了地上的一小片泥土,那片土中的草已经变成黑色。
宇文双城用割断的衣袖包起这堆土,然后向楼满珠道:“现在可以过去了,不过小心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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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下众人早惊骇得气都透不过来,这瞬间的变化让在场人感到不可思议,尤其是宇文双城的武功更让人惊为天人,在场不少江南少女芳心暗许,恨不得自己的情郎有这样惊天动地的身手。
宇文双城将那截衣袖递给楼台月道:“麻烦楼庄主处理下,让人用猛火烧可破其毒性,但千万小心,不要碰着了。”
楼台月点头接过,走到亭子中将那截衣袖放在中央地上,随后让人拿来几个火把,淋火油在其上,放起一把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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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灵珠、江东独帆早已泪流满面。
书童头上的丝巾已断,一头柔软如水的长发散了开来,原来这个美少年竟是一个很美的女子,她脸上原本雪白如玉的肌肤已笼罩了一层黑气,有点江湖阅历的人都知道她中了剧毒。
她彷佛置身千年冰窟之中,又彷佛有千百条毒蛇在噬咬她全身,她的身子颤抖个不停,美丽的脸庞因为痛苦而扭曲。
她尽力地微微一笑道:“独帆,别——别碰我,灵珠姐,别——”
江东独帆却将少女紧紧地抱在怀里,抱得更紧。
人们自然看得出来他们是一对极为相爱的情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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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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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慢慢走到他们身边,他拿出一个碧绿色的小玉瓶,交给楼灵珠道:“快给她服一粒,你们也每人服一粒,她身上的毒气太重。”
楼灵珠连忙从瓶中取出药丸,药丸也是碧绿色的,她给少女服下一粒,自己也服了一粒,这才感到之前一阵头晕目眩慢慢消去,知道宇文双城所言非虚。
她看着江东独帆伤心欲绝的样子,却知道他是绝对不会服用的。
宇文双城心中也有些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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象楼台月、白雪衣、薛轻风等高手自然看得出来,宇文双城所做的反击纯粹是本能,要知道宇文双城刚才那掌虽然声势骇人,但以他的内力修为,只怕绝大部分的力量都在体内蓄势而发,尤其对当时身后的薄弱环节更有本能的防御,少女那致命的一击就是触动了宇文双城的本能反击。
这种本能反击面对的危险越大,反击的力量也可怕。面对那把近在咫尺间的黑血神针,饶是宇文双城武功登峰造极,也不得不倾全力将其收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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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宇文双城与少女对掌时,他能做的仅仅是收回大部分力量。否则那女孩子早已肝肺俱裂死在他的掌下,只是现在那少女虽然活着,但所受的痛苦却比死还要难过千百倍。
少女练的是日月教令江湖闻风丧胆的毒功,对掌时宇文双城不敢怠慢,运寒冰内力封堵住对方毒掌中的毒力,少女全力之下遭遇反击,手上发出的毒功竟然全给宇文双城的大挪移内力逼回自己体内。
如今少女自己也控制不住自己身上的毒功,所有的毒素在她身上任意游动,象千百万条毒蛇咬着她的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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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蠕动了一下嘴唇,颤抖着道:“独帆,快,快给我一剑。”
江东独帆痛苦地摇头吼道:“不!”
虽然明知少女此时是生不如死,但他怎忍心亲手来杀死自己心爱的女孩。
少女又勉强笑了笑,一团黑气已笼上她的额头,她每说一个字都异常吃力,一阵剧痛让她昏死过去。
一丝鲜血从她嘴角流了下来,慢慢的她的鼻子也开始流下鲜血,渐渐的流出来的血由红色变成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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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忽然喧嚣起来,有人大叫——魔教!
日月教被中原江湖人称为魔教。提起这个神秘的组织绝大多数的江湖人都是又恨又怕。人群中不少心软的江湖少年少女虽然也为他们叹息,但对日月教的恐惧和仇恨使人们已对日月教恨之入骨,竟没有人为他们求情。
楼台月眼角有些湿润,他认出那个少女是龙小路的嫡亲妹妹龙小倩,他看了宇文双城一眼,虽然他想求宇文双城救龙小倩,但一来碍于刚才龙小倩偷袭宇文双城出手歹毒,二来也不知道宇文双城是否真的有能力救她,如果自己贸然提出,反而令其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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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龙小倩的身子不停地颤抖,宇文双城脸上露出歉意,尽管他显露出如此傲视江湖的武功,但你无法在他脸上看到丝毫得意的神色。
他仿佛轻声地说了些什么,但没有任何声音发出。
楼台月望着宇文双城心中又是一阵惊奇,宇文双城之前用峨嵋派的流云袖来接黑血神针固然是用得妙到毫颠,而此时宇文双城竟然象是在用传说中的西域密宗的传音入秘绝技和人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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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是在问云飞是否愿意出手,因为只有他和云飞联手才能救龙小倩。龙小倩现在全身处于散功状态,那远比走火入魔还恐怖和痛苦,走火入魔的结局不过是一身武功尽失,但散功状态的结果是在极度痛苦中慢慢死去,更不要说她身上还有已经崩溃的正在她体内汹涌肆虐的毒功。
所以此时需要有两个绝世高手,同时用两种绝世的内功用不同的方式帮龙小倩度此难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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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就在这时场中忽然出现了一个人,那是一个全身黑衣的蒙面老人。
云飞心头一惊,他留意这个黑衣老人已经很久,虽然他此时蒙了面,但他身上那股让云飞感到极大压力的气息没有变。黑衣老人头戴黑斗笠,罩一件黑色披风,他双手交叉藏在黑披风中,此时正用一种很奇怪的目光看着宇文双城。
宇文双城心头也是一惊,他也听到云飞用传音入秘的绝技对他说——小心,这人的武功非常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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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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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心中凛然,连云飞都说这黑衣老人武功可怕,那么自己此时遭遇的必然是江湖中难得一见的强敌,只是他并没有为之惊惧。
他虽然年纪轻,但并没有一般江湖少年固有的那份轻狂之意,他一直都知道江湖天外有天的道理,象是他的师傅、云飞,以及昨天见到的利百川,这些江湖高手所处的武学境界对他来说还恨遥远——但在他内心深处,他也一直想多见一些这样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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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老人用一种沙哑的声音道:“你要救他?”
宇文双城点头。
黑衣老人又问道:“她暗算你,你却要救她——为什么?”
宇文双城淡然答道:“她暗算我是有所必为,我救她也是有所必为。”
听宇文双城这番话,楼台月等人心下一阵起伏。
——有所不为,有所必为。虽然这道理说起来简单,但又有多少人能做到。
楼台月暗问自己杀死龙小路阻止女儿和他在一起,难道是真的有所必为,想到这里他不禁出了一身冷汗,心中更感到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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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老人仰天一阵长笑,笑声凄清入云,道:“好,就冲你这有所必为,我就和你合力救她,无需其他人来帮忙了。”
黑衣老人话中有话,似乎暗示他已经听到宇文双城和云飞的对话。
说完,黑衣老人甩开身上披风,里面也是一身黑衣,黑腰带一侧插了把黑漆漆的木刀鞘,刀长不过三尺,刀柄也是漆黑的。
看到这把刀,楼台月一阵兴奋,忍不住叫出声来——“刀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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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四周到处都有人在喊,一小半人在喊“刀魔”,一大半人在喊“刀王”。
站在这里的黑衣老人,竟然就是当世四大绝世高手之首,丐帮十袋长老刀王叶流凡,之所以也有人叫他刀魔,是因为江湖传说中叶流凡疾恶如仇,杀人如同草芥一般,有时更是能一夜荡平一个江湖门派,手下凡是交手决不留活口,所以江湖有人称其为刀王,有人称其为刀魔。
不过不管是称呼其刀王还是刀魔,叶流凡都并不在意。
也正因为如此,江湖凶徒闻叶流凡之名无不丧胆,只是这些年来他已经很少出现在江湖,江湖人还以为他隐退或过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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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微微一笑,心中终于松了口气。
宇文双城心中也是大喜过望,他并不想云飞出手,此时既然有当世四大绝世高手之首的叶流凡出手,自然更好。
刀王走到龙小倩身旁,她昏迷着已奄奄一息,江东独帆听到了宇文双城和刀王的对话,本来已经哭干的眼泪又再度落下。
他原本就想等龙小倩断气后就找宇文双城拼命,但此时却忍不住感激地看向宇文双城,目光中充满了渴望,他在宇文双城的眼神中看到了真诚和愧欠,却没有丝毫的虚伪和嘲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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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望着江东独帆,轻声道:“你欠我一个人情。”
说完宇文双城轻轻从江东独帆手中接过昏迷着的龙小倩,道:“江东公子劳烦在这里等候,烦请楼姑娘上来帮下忙。”
看到宇文双城抱着龙小倩走向画舫,叶流凡并没有立刻跟上船,他目光冷冷地扫向四周,所有的人看到他的目光都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刀王固然是侠名远扬的刀客,也是杀人如麻的魔王,他的目光彷佛在警告四周的人,谁想此时捣乱,一定是自寻死路。
随后,刀王看了楼台月一眼,上了画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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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中人都知道疗伤是江湖中最凶险的事情,而此次疗伤更需要刀王、宇文双城两大高手联手,其中凶险更可想而知。
江东独帆此时站在风中,心却彷佛一点一点冷静了下来——不管如何,他和龙小倩,还有宇文双城,都为了想做的事情尽力了。
楼台月、薛轻风等人也有些紧张,他们倒并不担心刀王叶流凡、宇文双城是否救得了龙小倩,而是担心会不会有人趁机惊扰刀王叶流凡和宇文双城。宇文双城初出江湖,也许还没有什么江湖仇人,但刀王叶流凡却仇家满天下,江湖之中处处藏龙卧虎,鱼龙混杂,谁也不能保证这里附近隐藏着什么江湖高手,会突然对叶流凡发难。
想对刀王发难,也的确没有比此时更好的机会了。
第08章一战震江湖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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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好久人们才看到宇文双城走下画舫,他全身衣衫湿透一般,人们甚至看到他全身都笼罩着一层一层的气雾。只是他的脸上带着从容淡定的微笑,看到他的笑容,江东独帆终于松了口气,整个人如负重释。
宇文双城走到江东独帆面前,轻声道:“江东公子请上船吧,小倩姑娘应该没事了,只是刚才在下和叶前辈为了救人,把她身上的毒功拔去了。”
江东独帆的神色变得更加古怪,但惊喜之色却是所有的人都看得出来。他颤声道:“你——你化解了小倩体内的毒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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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微笑道:“救人要紧,更况且毒功会害人一生,现在这样对她来说未免不是一件好事。”
江东独帆的神情更是开心,而且有些激动。
其实还有件事宇文双城没有说,刚才他和叶流凡为了救小倩性命,已联手叶流凡合力帮小倩打通了全身经脉,她日后练任何武功都能因此事半功倍。
当江东独帆走上船头,看到叶流凡和楼灵珠正走下画舫,他看到叶流凡心中不觉一阵颤抖,他看到楼灵珠,见她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笑容,眼圈也是红红的,满面都是泪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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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楼灵珠脸上的笑容,楼台月只觉得一阵心酸,整整一年他都没有看到自己的女儿脸上露出过笑容。
楼灵珠挥动衣袖擦了擦眼眶,忽然拉了拉江东独帆的手,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然后她走下画舫,回到楼台月身边。
画舫再度起航,船上白帆已落下,灯火一一熄灭,只有船中央的舱中彷佛还有一点灯光,那点灯光缓缓隐没在黑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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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舫已消失,江东独帆已离去,但今夜这一场戏似乎并没有落幕。
宇文双城静静地望着画舫消失的方向久久没有动,他身边的叶流凡也和他一样静静地站着。
人群没有散去的迹象,既然叶流凡还在,宇文双城风采依然,那么今晚只怕还会有更精彩的事情发生。
甚至不少人已经在想,眼前这个武功之高犹如神话一般的宇文双城,和刀王叶流凡相比,又会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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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叶流凡淡淡一笑,道:“你年纪轻轻,有这样的身手和这样的心地,真让老夫感到欣慰,也感到惭愧。”
宇文双城转身面对叶流凡躬身道:“晚辈今日得见前辈风采,也感万幸。”
叶流凡点头道:“好,那我就不多说客气话了,你现在恢复了几成功力?”
宇文双城道:“七成。”
叶流凡笑道:“到底是年轻人,恢复得比我快得多。”
说完,他双目中闪过一道精光,沉声道:“拔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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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离宇文双城、叶流凡最近的是楼台月,他听到叶流凡说出这句话,顿时觉得心中一阵狂跳。
薛轻风也听到了叶流凡的这句话,不由得倒吸了口凉气。
原本鸦雀无声的人群有些骚动,但立刻又安静了下来。
人们的目光从刀王叶流凡身上转移到宇文双城身上,眼前这一黑一白,一老一少,一刀一剑的两个人已凝聚成一股凌锐之气,直冲夜空。
楼台月轻轻拉着楼灵珠退到了草坪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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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神色间有一丝兴奋,但转眼间就消失了。
他望向叶流凡,恭谨地后退三步,缓缓拔出身后长剑,长剑发出一声凄利的沉吟,剑锋冷气四射,寒光跃然如飞。
这是一把宝剑,在一个真正的剑术巨匠手中,可以变成神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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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王叶流凡点了点头,忽然间他已拔出了他腰间的刀,一把漆黑的刀。
没有人能看清叶流凡用的刀是什么模样,漆黑的刀快得比电还快。
甚至,刀光也是漆黑的,如虎越孤山。
剑光也在此时扬起,如龙腾长空。
******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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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轻风忍不住惊呼了一声——“惊云十八式!”
宇文双城此时出手的竟然是薛轻风的绝技惊云十八式。
刚才薛轻风用惊云十八式攻了宇文双城百招,宇文双城对于惊云十八式的种种变化早已了然于胸,而且在种种变化上有更深的领悟,此时他心从自然,以他的剑法和内力,这惊云十八式在他手中的威力更如石破天惊一般。
薛轻风一时张大了口说不出话来,宇文双城此时所使的惊云十八式很多变化是他还无法理解和使用的,但他彷佛已看到这路剑法更高一层的精华和威力,不由得他额头流下了汗。
看到宇文双城使出的惊云十八式,楼台月、白雪衣都变了脸色,他们都是用剑的行家,自问自己在剑法上的造诣和宇文双城相比相差很远。
******
惊云十八式是只攻不守的招数,眨眼之间宇文双城已一气呵成地使完这惊云十八式,招招都是攻向叶流凡的胸膛。
但他使出的每一剑都被叶流凡手中的刀劈中剑锋三寸处,他剑法中所蕴藏的变化也在这瞬间被劈散,就如同他之前化解薛轻风的招数一般,因为叶流凡的刀比他的剑还要快。
宇文双城忽然发现叶流凡手中的刀劈出的每一道漆黑刀光都是笔直的,笔直是最有效也是最简单的攻击方式,所以叶流凡的刀法几乎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在他这样的刀法之下,很少有人还可以变化的。
十八招后,叶流凡忽然大喝一声,手中刀已劈向宇文双城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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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终于知道了刀王的可怕,他的刀法可怕之处就在于每一刀都是攻人必救之处,他的刀法完全无需在意对方的招数变化,因为他只是用最快的速度,最简单的招数,最强劲的力量攻击对方最致命的地方。所以宇文双城纵然之前领悟了惊云十八式中的种种变化,在此时这些变化全然没有丝毫用处。
宇文双城在不停地退,几乎每一次的刀剑相交,宇文双城都倒退了半步,眨眼间宇文双城已经后退了二十三步。
旁人看不清叶流凡的刀是什么模样,看不清他的刀法是如何施展,只看到黑暗中闪现出来的点点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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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又是一阵骚动,惊呼声此起彼伏。人们猜得出来,叶流凡是在考量宇文双城的武功,但人们也都知道江湖中能有人接下叶流凡三刀的都寥寥无几,但此时宇文双城已经接下了不知多少刀了。
只有云飞知道,当刀王叶流凡开始反击,漆黑的刀和银白的剑在空中先后撞出过三十七朵火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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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在此时叶流凡哈哈一笑刀已回鞘,几乎是同时宇文双城也收剑在身后,两人动作都快到极致,几乎没有先后。
叶流凡人影一动,一团黑影闪向湖边。湖边有只小舟,叶流凡踏上小舟,小舟顿时折成两截,叶流凡踩动小舟的前半截,激起身后一串浪花,小舟舟头翘起向远处疾飞而去。
眨眼功夫叶流凡和小舟都在黑夜中失去踪影,只剩下一道道的水浪在湖面翻滚激荡,化为道道波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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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静静地望着叶流凡远去,神情平静带着一丝笑意。他身上没有咄咄逼人的锐气,脸上也没有丝毫的傲意,但楼台月、白雪衣、薛轻风等人望着他的目光却充满了敬意。
东方艳阳那里的江南少年早已不再喧闹,他们注视着宇文双城,每个人的心情都有些激动,甚至有些嫉妒。
云飞看着宇文双城的风采,也不禁有些感慨,他一早就知道宇文双城终将名扬天下成为一代剑侠。
今夜,宇文双城的名字将随着与刀王叶流凡这一战震撼整个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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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成名了。
他的名字在数天之间就传遍天下江湖,他变成了神话传说中才有的少年英雄剑客,在这片看似平静却暗藏危机的江湖中横空出世。
虽然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他彷佛也不是江湖任何名门大派弟子,但他年少英俊,个性谦和,武功卓绝,无惧日月教的毒功,能与天下第一高手叶流凡争锋,这便是新的传奇,
最后这个传说慢慢变成叶流凡都败在宇文双城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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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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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当云飞在宇文双城家中庄园的后花园亭中听宇文双城的侍女小兰叙说外面的种种传说,忍不住笑了起来。
宇文双城共有八个贴身侍女,分别按梅兰菊竹桃李芬芳来取名字,其中小梅和小兰两人稍微年长些,差不多十九岁,其余都是十六、七岁的豆蔻妙龄少女。小兰爱穿淡蓝色衣衫,看上去象南方女孩,圆圆的脸,大大的眼睛,淡雅出尘,性格在八人中最为随和,心思也最渗密。
此外,小兰还是宇文双城所住的白云山庄的大管家。
他们所处亭子座落在一个布局清雅的花园假山上,从这里可以看到花园后面是一大片豪华建筑,这是宇文双城的家——白云山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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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兰看到宇文双城、云飞很久都没有说一句话,知道他们也许有什么重要的话要说,于是微微一笑退出了花园。
宇文双城沉吟片刻,道:“当他开始反击时一共砍出三十七刀,我挡了三十七剑,那时我手中的剑已无法再做任何变化。”
他回忆着之前的每招每式,神情还有些兴奋,尽管他知道自己还不是叶流凡的对手,但象他这样武功的人寻找一个棋逢对手的对手都难,更何况遇到一个武功被誉为天下第一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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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道:“你内功修练的是西域的大挪移心法和无相神功。”
宇文双城道:“是的,可我觉得他也会一种神奇的内功心法,可以将大挪移心法的变化轻易地化去,你知道世上有那几种内功心法功夫可以做到?”
云飞想了一会儿,道:“少林易筋经,武当玄功心法、西域无相神功练到极致自然能够抵抗大挪移心法的变化,但如果论内功心法,天山大乾坤,南海大周天更在日月教大挪移内功心法之上。”
宇文双城面色变得有些凝重,他道:“天山大乾坤,南海大周天,那是传说中天山秋小红和南海丁玲所修练的内功心法。”
云飞道:“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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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道:“百年前秋小红创下天山剑派,丁玲是武当弟子,但最终成为南海剑派创立人,百年来天山剑派传人侠踪如神龙一般屡现江湖,南海剑派却好象很久没有听说过他们有弟子在江湖走动。”
云飞道:“和天山剑派一样,南海剑派的后人其实也一直都在涉足江湖,你应该知道三十年前东海之滨一战吧?”
宇文双城目光凝重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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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年前秋天,一来自东瀛的剑法高手柳生静仁登陆中原,他一身白衣,携一把似刀似剑的兵器在东海之滨挑战中原江湖各派高手,结果少林、武当、昆仑、华山、峨嵋等一众高手尽败在他手下。
八月十三日,丐帮十袋长老叶流凡来到,他与柳生静仁激战了三个时辰,结果不分胜负。八月十四,天山秋枫也赶到,他与柳生静仁一战也是三个时辰,结果依然难分胜负。八月十五日黄昏,柳生静仁当着整个中原高手的面承认自己输了,誓言此生永不再挑战中原江湖,随后独自架舟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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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微微一笑,道:“叶、丁两姓是南海剑派传人的姓氏,叶流凡就是南海剑派的传人,只是机缘巧合才弃剑改练刀法。他所修炼的是天山大乾坤内功心法,大乾坤内功心法力量至为刚强,故此不怕你所修炼的大挪移内功心法。”
宇文双城道:“原来如此。”
云飞轻声道:“大挪移内功心法的修炼只要十年便有大成,而修炼大乾坤心法则需要二十年才能完成,所以修练后者的人一定要有坚忍的毅力。”
宇文双城问道:“那么大周天心法呢?”
云飞道:“大周天内功心法是女子才能修练的内功心法,南海剑派的男子大都去天山修炼内功,而天山剑派的女子也会去南海剑派修炼内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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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问道:“如果一个人同时修练乾坤内功心法和大周天内功心法,结果又会如何?”
云飞面色忽然变得有些惨白。
他沉默片刻,道:“秋小红在十八岁时就完成了大乾坤、大周天、大挪移三大内功心法的修练,结果她因此在九百九十九天内完全丧失武功,在那些丧失武功的日子里,她每天都要承受生不如死的内功反噬的折磨,她最终也成为数百年来剑法和内力最强的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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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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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云飞苦笑了一声。
宇文双城道:“我也听江湖传说,秋小红曾有段日子武功全失,据说当时整个江湖都因为她的身世而追杀她,她的四个侍女秋霜风、秋霜花、秋霜雪、秋霜月拼死保护她离开中原来到天山,才帮她度过那次劫难,却原来是这样——可她为什么要如此修练?”
云飞轻声道:“那是一个疯狂的人想的一个疯狂的报复方式。”
宇文双城道:“是谁?”
云飞道:“秋小红的师傅,当时的天下第一高手——白云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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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心中虽然还有很多疑问,但并没有继续问下去。他沉吟片刻,微笑着道:“不管如何,能够和刀王这样的高手交手,实在非常痛快。”
云飞点头道:“那至少能让你进步不少。”
宇文双城道:“我这几天都在琢磨他的招式,只觉得其中蕴藏着无穷的变化,而我还无法窥视到其中的深奥之处。”
云飞也笑了起来,道:“双城,你是不世出的练武奇才,我敢保证二十年后你的武学修为就会超越现在的刀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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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轻轻吐出一口气,道:“二十年。”
他觉得有些怅然,虽然他并不嫉妒云飞,但他也奇怪云飞为什么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惊世骇俗的武功,但他不会问云飞。
他想到秋小红的传说,不由得感到一阵心寒——这世上也许真的有震古烁今的绝世武功,但其修行者不知得付出多少惨重的代价,也不知要得到多少天赐巧合的机缘,才能走到那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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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想了想,淡然笑道:“你出名了。”
宇文双城点点头,这是事实,他和刀王一战的确震惊江湖。
云飞问道:“成名的感觉如何?”
宇文双城思索了一会,笑道:“起码不是很坏。”
云飞笑道:“你不觉得成名有什么好吗?”
宇文双城摇了摇头,道:“没有。”
云飞看着他,笑道:“真的?”
宇文双城大笑了起来,点头道:“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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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会,宇文双城问道:“家师说过,三十年前柳生静仁其实是败在令尊剑下。”
云飞神色又有些沉重,道:“算是吧。”
宇文双城心中有些诧异,问道:“算是?”
云飞道:“三十年前家父根本没有任何内力上的修为,所以如果比武的话,家父绝不是柳生静仁的对手。”
宇文双城更是奇怪,道:“那么柳生静仁怎么败了?”
云飞道:“因为他们仅仅只是比剑法,那晚家父找秋先生、柳生静仁论剑,结果在家父的指点下,秋先生第七十一剑就击败了柳生静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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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云飞这么说,宇文双城不由得心中一阵热血翻滚。
云飞又道:“事后柳生静仁登舟而去,一个月后他又踏足中原找到家父,执意要拜家父为师学习剑法,家父无奈之下立埋剑山庄的碑石,任何入庄之人必需发誓放弃过去一切江湖恩怨,只要家父一天在世,他们就不得再涉足江湖。”
宇文双城动容道:“原来埋剑山庄就是这样来的。”
云飞点头道:“家父不想做任何人的师傅,所以以大师兄自称,柳生静仁是二师兄,他自己取了个汉人名字叫做柳白衣——仙剑柳白衣,你师傅一定和你提过这个名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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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点点头,道:“是的。”
他心中忽然感到有些紧张和激动,这是他第一次听说埋剑山庄的故事,他师傅从来不和他谈埋剑山庄的事情,也不许他问。
他迟疑了一下,忍不住问道:“家师是——”
云飞道:“令师是家父的朋友,他比柳白衣晚一个月入庄,是埋剑山庄的第三口剑,号心剑。”
宇文双城嘴唇又动了下,但最终没有出声——对于他的师傅,他知道得实在太少,他相信云飞一定比他知道得多,只是他师傅一再严训他不得打探自己来历,故此宇文双城不敢再多问。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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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继续道:“因为东海一战天山剑派秋枫秋先生与家父成为好友,秋先生推荐了一位前辈来到埋剑山庄,他叫做萧风歌,埋剑山庄中号无剑。”
宇文双城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奇道:“萧风歌——”
云飞的神情变得有些庄重,他道:“江湖中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个名字,但他的剑法和武功决不在秋先生之下。”
说到这儿云飞的眼角竟然有些湿润,因为除了他和秋枫等很少的一些人,才知道萧风歌这族人有多么伟大。他道:“他也是我的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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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肃然道:“如此世外高人,双城不知何时能有幸能见他一面。”
云飞道:“总有机会的——家师入得埋剑之后一个月,天山剑派的秋先生也来到了埋剑山庄。”
宇文双城心中骇然,他想不到以秋枫的身份、剑法和名望,竟然也投身到埋剑山庄中,可见埋剑山庄的吸引力。
云飞道:“秋先生号名剑,是埋剑山庄第五口剑,神剑古墨先生是埋剑山庄的第六口剑,他也是第一个自己寻到埋剑山庄的人。”
宇文双城道:“三手帮大帮主原来也是埋剑山庄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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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点头,他忽然微微一笑,道:“两年后,一个很年轻的青城剑派女弟子居然也有缘分来到了埋剑山庄,她是我的母亲梦剑林婉湘。”
提到这个名字,云飞又不禁感到一阵心痛,笑容变得有些苦涩。他又道:“据说母亲刚进山庄时闹了很多笑话,想必家父他们每天钻研剑法也觉得有些闷,所以忽然闯进一个小女孩,也让他们开心不少。”
宇文双城闻言也忍不住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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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道:“母亲也因此得福,很多剑法原本就是专为女子所创,家师传授了母亲南海大周天内功心法,所以家师也是家母的师傅。”
宇文双城奇道:“萧先生是南海剑派的传人?”
云飞道:“家师家族原本姓荆,是刺秦勇士荆轲的后人,嬴政曾要杀尽天下荆姓之人,故此他们改姓为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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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勃然变色,轻呼道:“原来令师就是多年前离奇失踪的七彩云霞帆,万户逍遥侯萧易水萧候爷的后人。”
云飞点头道:“是的,萧易水是天山秋霜月的儿子,德正大帝的外甥,家师这一族人与天山剑派、南海剑派历来都有渊源,因为埋剑山庄需要一个内力精纯的女子来修练剑法,所以家母因此而得益。”
宇文双城道:“原来如此。”
云飞面色沉默片刻,微微皱了皱眉,道:“第八个人是在母亲入庄后第二年来到埋剑山庄的,他就是魔剑利百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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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利百川的名字,想起那天他与云飞决战的情形,宇文双城心中一动,轻叹道:“只怕当时江湖中所有绝顶高手都聚在那里了。”
他轻轻摇了摇头,不敢想象这一群天下绝顶的剑术高手天天在一起研究剑法的情形,不知这其中发生过多少场惊天动地的交锋。
云飞道:“他们八个人一同研究剑法,整整五年才散。他们所研究的各门各派剑法的笔记由家师和家母整理,而家父从那时开始便很少再用精力研究剑法,他觉得剑法是身外之铁,内功心法才是体内之锋,所以转而研究内功心法。”
说到这里云飞神情也有几分黯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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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叹道:“令尊正是百年难得的天才。”
云飞道:“也许是吧。”
他沉思片刻,又道:“随后八年,先后有三人来到埋剑山庄,他们也在埋剑山庄修炼了五年剑法,在十八年前离开。”
宇文双城道:“他们也一定都是名动江湖的高手吧?”
云飞缓缓点了点头,说出了三个人的名字。
幻剑慕容冰、血剑公羊赤杀、天剑阎一本。
听到这三个名字,连宇文双城也感到一阵心惊,因为这三个名字都彷佛带着某种恐怖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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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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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道:“十七年前,也就是埋剑山庄巨变前一年,慕容冰首先背弃誓言,她在武当解剑池挑战武当九个长老,结果一战下来武当九老六死三伤,她自己也遭受重创。此事惊动天下江湖,江湖正道同盟中的高手因此而四处出动,寻找埋剑山庄的下落。”
这段江湖往事宇文双城知道,这也是近二十年来江湖五大门派所遭受的最可怕的一次重创——江湖甚至有传说,埋剑山庄的每一把剑出现在江湖,就会给江湖带来一片血雨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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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道:“河东公羊赤杀是青衣楼的血手王,江湖中的魔王。山西阎一本是黄金阁的金手王,江湖中的财神。”
云飞道:“就是他二人。”
宇文双城道:“十五年前古墨、公羊赤杀和阎一本建立三手帮,以铁手令、血手令和金手令号令江湖,如今神魔殿、青衣楼、黄金阁中高手如云,规模已有超越丐帮之势,原来他们三人都和埋剑山庄有渊源。”
云飞点了点头,神情也有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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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半晌,云飞道:“我三岁时家母送我上天山修炼内功心法,当年有一人闯入埋剑山庄,那人是令师指点他进来的。”
宇文双城笑道:“是吕大先生。”
云飞也笑了笑,道:“不错,雷剑吕大先生在当今江湖十大剑客中排名第二,他对剑法痴迷之极,一次偶然的机会遭遇令师,执意要拜令师为师,最后也是有缘进埋剑山庄练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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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道:“埋剑山庄有十三把剑吧?”
云飞道:“第十三把剑是巧剑云倩儿,她在我出世前来到埋剑山庄,比我母亲小六岁,是个孤儿,家父收养了她,故此她一直都侍侯家父和家母。吕大先生入庄那一年,家父收她为义女,名列吕大先生之后为埋剑山庄第十三把剑,埋剑山庄之变时她守在我父母身边,之后一直下落不明。”
宇文双城道:“江湖上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个名字。”
云飞道:“家父临终前逼家母和云倩儿立下毒誓,也有遗言告知秋先生和家师等人,埋剑山庄中人不能因为家父的缘故而杀戮江湖。”
宇文双城叹道:“令尊胸襟让人敬佩。”
云飞的神情已有一丝痛苦之意,他想到了他的母亲,一时沉默不语。他没有说埋剑山庄巨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宇文双城也没有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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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很久,宇文双城忽然笑道:“想不想喝两杯?”
云飞放下心思,笑道:“可惜我不会欣赏你的美酒佳酿,上次你开的那封百年老糊涂我觉得和任何一家小酒店卖的不掺水的酒差不多,后来是小梅姑娘告诉我山西老酒坊至今也只出过十九坛这样的酒,其中一坛是在江湖正道同盟成立四十五年那天开封,那几个江湖出名的老酒鬼几乎为这坛酒拔剑相向。”
宇文双城笑道:“那是真的。”
云飞道:“你当时在场?”
宇文双城点头道:“是的,家师为了让我认识一些正道同盟的高手,所以和我一起混在那些人群中,结果有幸看到很热闹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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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宇文双城望着云飞,微笑着道:“我也怕你糟蹋我所珍藏的好酒,所以特地让小梅去古云道的小来客栈打了几十斤普通的酒来,听说那里卖的酒从来都不掺水?”
云飞笑道:“这样的酒你也能喝?”
宇文双城笑道:“能喝,而且一定会喝得很痛快。”
他们的确能喝,也喝得很痛快。
这一晚,他们两个都喝醉了——就算酒不醉人人也自醉,更何况还有江南美女长袖歌舞,还有那秋风更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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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尽人睡时,小梅和小菊开始收拾花园。她们都是宇文双城的贴身侍女,小菊是个很美丽的姑娘,性格直爽,爱穿红衣。小梅相貌不算漂亮,但身材高挑,白衣如雪,性格极其坚忍,为宇文双城贴身八侍女之首。
小菊忍不住尝了尝酒坛中剩余的一点酒,连连摇头皱眉道:“小梅姐,我从来就没见过公子喝这么多的酒的,更没想到公子连这么差的酒也能喝,你看,都把他醉成什么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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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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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轻声道:“既然公子能交云公子这样的朋友,就能够喝这样的酒,我也从来没有见过他喝酒喝得这么开心的。”
小菊想了想,道:“这倒也是,不过我总觉得那个云飞好奇怪,我怎么看他都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但公子却待他如上宾。”
小桃这时也过来帮忙,她一身粉红衣裙,身材娇小,笑容灿烂而甜美,一双眼睛活灵活现。她听到小菊的说话,笑道:“我看公子待云公子不但象上宾,简直象是对兄长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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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菊摇头道:“真没想到公子交了这样一个朋友。”
小梅道:“你觉得公子的朋友应该是些什么样的人?”
小菊想了想,道:“我觉得应该是一个象公子一样剑法武功非常了得的少年,谈吐风雅有趣,精通百般技艺。”
小梅淡淡地笑了笑,没有出声。
小菊又叹了口气,道:“不过我实在想不出来天下还有谁可以和公子相比。”
小桃笑道:“你知道小兰姐姐怎么说吗?她说云公子决非凡尘俗世之人,而且就算他只是个凡夫俗子,能和公子把酒醉剑,自然有其过人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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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轻声“嗯”了一声,微微有些走神。
小菊扁扁嘴道:“可我总看着他觉得有气,刚才公子练了一套完整的峨嵋七修剑法,说请他多指教,他居然连一点客气的表示都没有。”
小桃道:“我也看不出来云公子的武功如何,也从来没有见过他出手,但我却知道公子在谈论剑法、武功时,对云公子犹如对待师傅一样恭谨。”
小梅轻轻点了点头。
小菊“哼”了声,道:“我就不相信云公子剑法、武功能好得过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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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花园亭中缓缓走来一个黑衣老人,老人须发皆白,身形比普通人高出不止一截,他瘦得怕人,露出的皮肤包着骨头,象是一具行走的骷髅。他双目不怒自威,但当他看向面前三个少女时,目光中闪过一丝慈和之色。
小梅、小菊、小桃连忙上前屈身行礼,道:“老先生。”
老人的声音异常苍老,道:“双城醉了?”
小梅道:“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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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想了想,道:“这是双城第二次醉吧。”
小菊暗暗有些惊慌,她吐了吐舌头,低声道:“老先生真是好记性,上次公子醉了老先生罚得他不轻,这次就不要罚了吧?”
小梅跪在地上,轻声道:“是小梅没有照顾好公子,请老先生责罚小梅。”
老人望着小梅,道:“小梅,你起来。”
小梅微一迟疑,不敢违背老人的话,缓缓站起身。
老人淡然道:“双城已经是大人了,他的事情你是管不了的,我也不会再管他这些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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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小兰也走了进来,她向老人屈身行了一礼,微笑道:“老先生回来了,小兰这就让小竹去帮您再清理一下房间。”
老人一摆手,道:“不用了,我刚才和小竹说了,一会就走。”
小兰“啊”了声,道:“老先生大半年才回来,这就急着走?”
老人点了点头,他转身欲走却又停下来,望了小梅小兰等女孩一眼,道:“告诉双城三件事,一是他的所做所为让我很感欣慰;二是望他下次喝酒适可而止;还有——还有让他代我好好招呼云公子,待他就象待我一样,在武学上要多向云公子求教,定能受益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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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老人已走出亭子。
小梅望着老人远去的身影,冷漠的神情也有了一丝哀伤。
小兰轻声道:“老先生又老了一些。”
小梅点了点头,道:“是的。”
小兰道:“我真想多服侍一下他老人家。”
小桃道:“我也是。”
小梅轻轻叹了口气。
小菊一个人愣了半晌,这时才忽然缓过神来,她喃喃道:“在武学上要多向云公子求教,定能受益无穷——居然老先生也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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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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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在白云山庄住下来,或许是因为他也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去。很多时候,他一个人在宇文双城的书房里看书。
宇文双城的书房里藏书包罗万有,云飞往往一看就是一天,而宇文双城一般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打扰他。云飞很少和宇文双城谈论武学,但每次谈论后宇文双城都会闭关数日。
宇文双城的侍女们知道云飞绝不简单,对他的招待也是极其恭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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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兰知道云飞爱静,怕其他人服侍让他感到不惯,所以自己和小桃两人专门来服侍他,这两个女孩玲珑聪慧,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尽量让云飞不会感到有什么不习惯。
云飞住的是白云山庄最好的客房,是一套有三间房的宅院,他住的是主房亦悦居,随着小兰和小桃搬了过来,分别住在另外两间房,小兰将这两间房起名为兰花居和桃花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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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秋天过去,已到冬天。
江南的冬天洁白而又美丽,尤其临近春节前夕更是如此。
传说中那个来自埋剑山庄的神秘复仇少年没有在江湖露面,他已渐渐地在人们的记忆里忘却了,即使是惊天动地又或者是血流成河的战役,都会给人忘却,更何况这不过是江湖上一个小小插曲。
今年,江湖人在冬天喝酒取暖时谈论得最多的还是宇文双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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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的冬天,清晨空气格外新鲜,昨晚一夜都在下着鹅毛大雪,在江南这样的大雪有时几年才能遭遇一次,所以昨晚小菊她们几个兴奋了整整一个晚上,但对于云飞来说,这样的雪他实在是见得太多。
云飞知道外面现在一定是银妆素裹的世界,他也想知道江南下过一场大雪之后的景象,所以他急着起来出去看看。
宇文双城住的白云山庄建在一小山坡上,虽然没有楼家那么层层叠叠,但也是大得深不见底,庄门外百步外是一片茂密的树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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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已停,风还扬,时而吹得树上雪花纷纷扬扬如棉絮一般漫天飞舞,云飞用力地吸了几口冰冷的空气,这使他感到好舒服。
他的衣衫虽然很单薄,但他就是刻意想让全身的每一部分都能尝试一下这冰冷的滋味,甚至他很想在雪地上打个滚,将头埋在雪堆中。
忽然,他回头望向白云山庄门口,看到一个蓝衫少女已踏着雪跑了出来,正是小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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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兰跑到云飞身边,笑道:“公子这么早就起身了?”
云飞望着眼前的小兰,她衣服穿得很淡薄,显然匆忙中不及穿厚衣,小兰虽内功修为不弱,但这时也拢着双手呵着气看着云飞笑。
云飞心中暗暗叹了口气,他自信自己之前出入之时所施展的轻功绝对不会惊动隔壁房间中熟睡中的小兰和小桃,但他不知道少女那种神奇的感觉又岂是武功能相提并论的。
他心中也有些感动,这些日子以来这个女孩一直都在无微不至地照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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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白云山庄,小梅、小兰两个虽然是侍女,但她们平时也有丫鬟侍侯她们的起居饮食,小兰更是这个山庄的大管家,每天要处理庄中各种事务。她如此尽心尽力照顾他,自然绝非完全因为他是宇文双城的朋友和客人。
这些日子以来,小兰连对云飞的态度越来越亲切,宇文双城也曾经打探过云飞的口气,但云飞并没有任何表示。
不知为何,最近他每次看到小兰,心中会突然想起另一个女孩,一个同样很美丽很善良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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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兰笑道:“公子有什么要吩咐吗?”
云飞看着小兰,忽然神情有些严肃地道:“我有件事情要你马上去做。”
小兰笑道:“什么事情?”
云飞笑了一笑,道:“快去多穿些衣服,小心别冻病了。”
小兰微微一愣,又甜甜地笑了一笑。
她开开心心地跑了进去,这便是她这个年龄的少女情怀,不管她平时如何思虑周密稳重无失,却已开始对人生充满了梦幻般的希望,容易满足和快乐,也容易绝望。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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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庄门外三十步处有一堆雪堆得特别高,云飞不由得感到有些奇怪,这里方圆十里之内没有住户居住,自然不会有人来堆雪人玩。
他走过去却发觉这并不是一堆雪,似乎是一个人倒在了宅远的门前,白雪将他身子覆盖了起来。那个人只露出了一些头发,其余部分都给雪掩盖住,看不清是男是女,是老是少。
云飞心中忍不住叹了口气,在这世界一场大雪也许是诗人妙笔赞叹的大好风光,是孩子们游戏和欢笑的好天地,但也是很多穷苦人的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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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这人在风雪交加的夜晚想找一个地方来度过这个艰难的寒夜,但在他望见这座庄园的时侯,便无力地倒在了庄门口。
云飞现在已是无心观雪,他双手推在雪堆上,下面的冰层已被震断,他便将那人和他身上的雪一起抱进了山庄。
等云飞把那人放在床上,抹去其脸上霜雪时,云飞心中猛然一震,因为他救的是一个很年轻很美丽的女人——那个叫做小雪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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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小雪就象是一个冰雕美人一般,虽然依然美丽,却毫无生气。
云飞的心冷得不停地颤抖,他甚至没有管她是否还活着,就已经扶住她全力施为为她推血过宫——他此时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救活她。
小兰悄悄走进了房子,她看到令她惊奇的一幕,她从来没有看到过云飞脸上出现过如此恐怖的表情。
小兰清楚云飞在做什么,也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她一面让小桃去通知宇文双城,一面去准备各种用具,比如厚暖的棉被、干净的女孩衣服、暖水什么的,她做事情永远都是那么周到和有条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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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宇文双城来到时,云飞已站在屋外,他神情已经恢复了平静,而且还有一丝笑意——小雪虽然全身如冰,但还有一口气——只要小雪还有一口气,云飞就能救活她。
只是,小雪的衣衫几乎碎成碎片,身上到处都是被树枝、冰刃刮伤的伤痕,显然她昨晚曾经在丛林冰雪中狂奔过,而之前云飞看到了小雪几乎半裸的身躯,他的心跳几乎停止跳动。
现在小兰正在用温水替小雪擦洗身子和更衣,云飞忍不住想起了小雪美玉一般玲珑晶莹的身躯,不由得又是一阵心跳,脸上微微泛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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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自然也觉得自己的朋友身上有些变化。
他笑了笑,道:“想必已经大功告成了吧,小桃跑过来告诉我你救了个人,我却连救了个什么人都不知道。”
云飞还未回答,一个秀丽异常的青衣少女已从屋里走出来。她是小竹,一个也是很温善的少女,但据小兰说八个少女中个性最直的也是她,刚才是小兰找了她来帮手。
小竹笑道:“是个很美的姐姐,我从来都没有见过那么美的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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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感到一丝惊奇,笑道:“难得小竹都这么说,连我也想看看这位姑娘到底美成什么样。”
小竹对云飞笑道:“小兰姐姐让我来问下云公子,是送这位姐姐到其它房间修养身子呢,还是留在云公子房间?”
宇文双城看向云飞,见云飞脸居然红了。
宇文双城心中暗暗想笑,低声问道:“你认识这个美丽的姑娘?”
云飞此时思绪有点乱,他这辈子还没有遇到现在这样的情况,一时不知怎么处理,连宇文双城的问话他都一时不知怎么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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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竹眨了眨眼睛,笑道:“要不就留在云公子房间?”
云飞脸涨得更红,摇头道:“不行,不行。”
宇文双城看到云飞窘成那样也是觉得有趣,只是他不知道云飞和那个少女有什么过去,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自言自语道:“这里有安排女子的客房,不过都在后宅。”
他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很明白,如果把这个少女安排在后宅,只怕云飞探望她陪伴她时有诸多不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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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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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小兰已掀开门帘走了出来,她微笑着道:“要不就安排她在我的房间修养身体吧,既方便云公子探望,也方便我来照顾。”
宇文双城看向云飞。
云飞低下了头,没有出声。
宇文双城点头道:“这样安排最好,不过这样就要辛苦小兰了。”
小兰看了云飞一眼,脸色闪过一丝很难察觉的苦意,她低声道:“这些都是小兰应该做的,说不上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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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感到一丝心疼,他待这八个侍女如妹妹一般,也知道小兰对云飞的情义,他感觉得到小兰此时的心痛,却又感动于她的通情达理。
云飞对小兰深深一揖,低声道:“小兰姑娘,云飞多谢了。”
小兰淡淡一笑,她眼角有一点光芒在闪烁,没有人知道那泪光或者是恰好一粒雪花吹入了她的眼角被融化。
她勉强一笑,道:“我已帮她换好了衣裳,云公子进去看看她吧,我去做点其他事情。
说完小兰已低头走出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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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雪静静地躺在大床上,一双眼睛闭着,她瘦弱的身子被厚厚的棉被盖住,睡得很沉,偶尔会发出一阵颤抖。
每当小雪颤抖的时候,云飞就将他的手伸进了女孩子被子里,轻轻地握住小雪的小手——触手的感觉那么神奇,小雪的小手是那么柔软光滑,却更让云飞感觉如同触电一般。
饶是云飞的定力已练到泰山崩于面前而面不改色的境界,此时却怎么都禁不住自己一阵心跳加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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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雪手上肌肤还透出阵阵寒意,但云飞还是感觉到有一股隐隐约约的暖流在少女身上游动,他将更多的暖流送入少女的体内,渐渐地小雪苍白的唇间有了一点红润,云飞缩回了手,忍不住抚摸着小雪散在床头的那头乌黑长发。他默默轻数着小雪轻微的呼吸,发现她的呼吸虽然还很微弱,不过却很平稳,知道她已经没有生命之忧了。
只是,能抚摸她的小手,抚摸她的秀发,却是云飞之前不敢奢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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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兰轻轻推门而入,端来了姜汤,坐在小雪床边一点一滴地喂她喝了下去。
云飞静静地在一旁看着小兰,他从来没有想到一个少女可以如此细心地做一件事,他想起了他的母亲,想象她在自己小时候也应该是这样喂他的。
当小兰起身时,云飞却不敢看小兰,小兰似乎也在躲避着云飞的目光。
当小兰走到门口时,云飞轻声道:“小兰姑娘。”
小兰没有回头,“公子,有什么吩咐吗?”
云飞喃喃道:“谢谢你。”
小兰低声道:“这是小兰分内的事,公子不必言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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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道:“我是替这位姑娘谢谢你。”
小兰低头想了想,轻声道:“等这位姐姐身体好后,让她亲口来谢我吧。”
云飞似乎想笑,却又笑不出。
小兰转过身来,勉强微笑道:“公子和这位姐姐很熟吗?”
云飞摇了摇头,道:“不是,她是——”
云飞将自己认识小雪的事情说了一遍,他这生从来没有试过说一件事说得这么累的,他这生也从来没有试过对一个人竟然会如此心怀愧疚。
小兰忽然眼眶有泪光闪动,她看了眼躺在床上的小雪,又看了一眼云飞,却忍不住马上回过头去,因为她差点就留下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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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起清晨时云飞对她的笑语,那时她觉得世界是那么的美丽,生命是那么的快乐,但转眼间这一切都已烟消云散。她微微颤声道:“我——我可以叫你一声云大哥吗?”
云飞道:“当然可以。”
小兰凄然一笑道:“既然你是我大哥,那么妹妹替大哥做任何事,大哥都不用说谢谢的,否则就是看不起我这个妹妹了。”
说完,小兰已跑出房间,云飞听到远处传来她的哭泣声。
云飞怔怔地站着儿,他以前根本不知道情为何物,此时知道自己已经伤害了一个很好的女孩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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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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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宇文双城自己的房间里,小梅正在帮宇文双城梳理头发。
忽然,宇文双城很奇怪地回头看了小梅一眼,看得小梅心中一阵乱跳。
他道:“小梅,你有没有想过有天要离开我呢?”
小梅道:“小梅从来都没想过。”
宇文双城叹了口气,道:“你们几个正是如花似诗的年龄,却在为我这些凡尘琐事浪费光阴,上天有心,当罚我不仁。”
小梅道:“公子要赶我们走?”
宇文双城苦笑道:“我怎么会赶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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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淡淡地道:“我们几个都是公子的人,服侍公子惯了。”
宇文双城轻叹一声,摇了摇头。
小梅道:“公子是在想小兰妹妹的事吗?”
宇文双城道:“是的,我之前一直希望她能和云公子有个好的结局。”
小梅点了点头,神情也有些无奈。
宇文双城叹道:“这就是一个缘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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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回头看了小梅一眼,看得小梅又是一阵心头乱跳。
他道:“小梅,你和小兰、小菊都曾跟着我行走江湖,见过不少江湖中的英雄少年,可有让你心动的?”
小梅面色微微有些红,摇了摇头道:“没有。”
宇文双城回过头去,道:“缘虽然可遇不可求,但也不能一错再错,我不能耽误你们一生。”
小梅面色变得有些苍白,却没有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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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小菊气呼呼地走了进来,她想说什么,看了小梅一眼又住了口。
宇文双城道:“怎么啦,小菊,谁惹你了?”
小菊嘟着嘴道:“我不敢说。”
宇文双城笑道:“我知道,你在生云公子气。”
小菊大声道:“是啊,他无情无义,亏他还是公子的朋友,亏小兰姐姐对他那么好,他怎么能喜欢第二个女人呢?”
小梅淡淡地道:“小菊又犯傻了,云公子对小兰从来没任何越礼之处,他心中另有所爱,我们也不能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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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菊大声道:“我不管,我就知道小兰姐姐对他好,他就该对小兰姐姐好。”
小梅道:“云公子并没有对小兰妹妹不好。”
小菊声音更大了,红着脸道:“什么没有,我刚才还看到小兰姐姐一个人偷偷哭得好伤心好可怜,她现在居然还亲自给那个女孩炖鸡汤,我说不如撒把毒药在里面把他们两个都毒死算了,然后小兰姐姐狠狠地把我骂了一顿,把我赶了过来,真是气死我啦。”
宇文双城、小梅忍不住都笑了,只是心中也感到阵阵凄苦。
小菊甩手道:“我都被气死了,你们还笑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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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心中一阵叹息,这些女孩正当豆蔻年华,但却避世太久,有些对于情字完全不知为何物,有些一旦陷入则难以自拔。
他低声道:“问世间情为何物——”
说到这里,他不禁也苦笑了一声——他发现其实连他也不知情为何物。
小菊道:“小梅姐,你知道情为何物吗?”
小梅想了想,轻声道:“我虽然不知情为何物,但我想它一定很伤人。”
小菊道:“就象小兰姐那样?”
小梅点头道:“是。”
小菊摇头道:“我不要这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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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小桃快步走了进来,她神色微微有些惊慌,道:“公子,有客人拜访。”
白云山庄小兰是大管家,小竹、小桃是她的帮手,其中小竹负责内务,小桃负责外务,小梅、小菊更多的是服侍宇文双城。
小梅问道:“是江湖中人吗?”
小桃点头道:“是的。”
小菊虽然心中依然苦恼,但这时反而冷静了下来,道:“奇怪,怎么会有江湖人来这里?”
宇文双城想了想,道:“来的都是客,让我们去看看来的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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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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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雪已一点点苏醒了过来,她只觉得自己好象是做了个恶梦,恶梦中她坠入冰冷的地狱,但一只温暖的手又将她拖回人间。此时一股温和的暖流依然从这只手上源源不断地传遍她全身,仿佛江海一般没有尽头。
她虚弱地挣扎了一下。
看到小雪苏醒过来,云飞松了口气,又轻轻叹了口气。
小雪身子微微一颤,心头闪过一个人的身影——她太熟悉那叹息声,那声叹息曾在她耳边萦绕过千遍万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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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纵然小雪看不见,但她也能感觉到现在坐在她床边的就是那个他。
她怀疑自己是在梦中,但就算是梦,她也愿意用自己所有的感觉来拥抱现在这个梦,一颗泪珠从她的眼中流下。不久,小雪流下的泪珠更多,但她的心却一点点地安静下来,终于再度睡着。
她睡着的时候象一个仙子,也象一个婴儿,没有人想惊醒她的梦。
过了一会,小雪的身子已经慢慢停止了间歇性的颤抖,她的眼角挂着泪珠在她长长的睫毛中闪动着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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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轻轻将手从被中抽了回来,他的动作已经十分轻,但小雪竟然在睡梦中都感觉得到,她身子猛地一哆嗦,人已醒了过来。
小雪美丽的嘴唇微微颤抖着,低声道:“你——”
她说话声音细若游丝,显然身体已虚弱到极点。
云飞低声道:“先别说话。”
听到云飞的声音,小雪更是一阵激动,脸上现出一丝红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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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少女长长的秀发,小雪的神情也渐渐的安静下来。
小雪细声问道:“这是哪?”
云飞微一沉吟,道:“我朋友的家。”
他无意之间将这个家字说得很重——他曾经有一个很美满的家,但从他懂事开始,就一天也没有享受过家的快乐。
他的耳旁忽然响起了他母亲的声音,那声音是刻骨铭心的恨经过日积月累的凝聚后发出的,她恨的也是为什么有人要让她家破人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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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雪细声道:“你救了我?”
云飞没有出声。
小雪神情又是一阵激动,她细声道:“金豆——”
云飞沉默着,过了会才“嗯”了声。
他淡淡道:“你别多说话,再睡会。”
小雪轻轻地点了点头。
他们就这样静静地体会着对方的感觉,虽然彼此都能感到对方心头的无奈和忧伤,但又觉得能够这样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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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一直都觉得自己不应该喜欢任何一个女孩,所以他才不敢接受小兰对自己的情义,他怕自己的将来给她带来伤害。但在他内心深处,却又早已将小雪的一笑一动都收藏在其中。
今天,当云飞看见少女出现在他的面前,他才知道自早己深深地爱上了这个少女,而更加让他感动的是,小雪竟然也在牵挂着他。
人的情感奇怪得无法解释,他们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对对方如此的倾心,但他们都知道,自己终究是无法将对方从自己的心中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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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忍不住感谢上苍,能够在小雪生命最垂危的时候将她送到自己身边。
只是,纵然小雪的眼睛看不见云飞的容貌,但她还是可以在千百人中感觉到他的存在,在冰天雪地的绝望中感觉到他的方向,这本身已不仅仅是上苍的安排,而是心灵的相约。
忽然,小雪细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云飞道:“我叫云飞。”
他又道:“我知道你叫小雪,对不对?”
小雪轻轻地点了点头,她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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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然屋外还是寒冬,但小雪的笑容就象是春天。
情固然会伤人,但何尝又不会温暖人心。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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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云山庄中大厅中的一切摆设尤如帝王之家一般豪华,但豪华之中另有几分淡然出尘的味道,隐藏着主人特有的英锐之气。
此时一黑衣中年道人坐在红木椅子上,此人腰系黄带,眼神有几分忧郁,望着墙上的一对宝剑陷入了沉思。
他认识那对宝剑。
十三年前,名列当世十大剑客之一的“龙凤双剑”点苍骆雁、崆峒冷冰夫妇归隐江湖,他们之前使用的就是这对龙霆剑和凤舞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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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独眼汉子眼睁睁地看着过道上一对有真马一半大小的玉马,玉马的玉质已在他眼里已是上上之选,雕刻的工艺更是巧夺天工,最奇妙的是玉马的一双眼睛竟然镶嵌了一对大小一样的猫眼宝石,此时正发出蓝绿色的光芒。如此一件珍贵的宝物竟然随便地放在大厅内,汉子的目光中已流露出贪婪的凶光。
还有一个年老的儒生将注意力放在了一幅画上,此人白衣素袍,只是左边衣袖上绣有一银丝青松图案,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得目瞪口呆,嘴里反复在说,“这是真的,这是真的。”
只有一个紫衣少年似乎有点坐立不安,此时东张西望的不知在看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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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内厅的帘幕打开,一个绝世风采的少年已锦衣玉带的走了进来——谁也不知道宇文双城打扮一下需要多少时间,他的头发装饰是最简单的,只是随便的将长发一扎披在肩后,但他身上的衣衫针绣腰带佩器却无不显出奢华的富贵气派,然而也似乎只有他拥有如此奢侈的装饰而不会让人感到俗气。
他的脸上总是带着笑容,身上无剑。
宇文双城身后小梅、小菊两个少女跟随,她们都腰带长剑,小梅长剑偏长,小菊长剑偏短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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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位来客纷纷起身行礼,中年道人打了个揖手,道:“在下等人冒昧打扰,失礼之处,还望公子多多见谅!”
宇文双城抱拳笑道:“各位不必多礼,请随便坐。”
众人分宾主坐下后,年老的儒生叹道:“老朽孤陋寡闻,竟然不知人间有如此仙境,江南多名士风流之地,果然名不虚传。”
宇文双城微微一笑道:“老先生过奖了,久闻长白山岁寒三友的大名,今日得见韩白松韩老前辈风采,也算晚生有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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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人见宇文双城一眼看破老人的来历,心中暗暗吃惊,紫衣少年更是面色大变,手不自觉地握向腰畔长剑剑柄。
说话间已有四位素衣少女端着茶盘上来,极好的茶香顿时溢满大厅。
——云飞曾经问过宇文双城,白云山庄到底有多少女孩,宇文双城想了半天也没有答出准确的数字,后来还是小兰告诉他是四十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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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轻轻地叹了口气,道:“韩白松已是一段老得只可以作柴烧的木头,哪里及得上你们这一代年少英雄。唉,不提了——”
他说话间看似无意地望了紫衣少年一眼,目光威严,似乎在警告紫衣少年不要轻举妄动。
宇文双城喝了口茶,道:“果然是韩老先生,这里黄山七隐的石隐道长和长江万里追命剑林星天林先生在下也是仰慕已久,只是这位兄台请恕在下眼拙,实在是不知何方英雄。”
紫衣少年哼了一声并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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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隐道人笑道:“公子好眼力,这位兄弟是关外万马山庄少庄主刘盘生。”
宇文双城点头道:“名家之后,果然不凡。”
石隐道人也喝了一口茶,道:“江南极品之茶,贫道久居黄山,一直爱喝西湖龙井,今日品尝公子之茶才知过往喝的根本不值一提。”
宇文双城笑道:“昨晚大雪,正好此处有上等活泉雪水,用来泡制西湖龙井,实在可以说是最恰当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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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白松也笑着喝了口茶,道:“请恕在下等孤陋寡闻,还未请教公子尊姓大名。”
宇文双城笑道:“在下宇文双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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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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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
在座四个人听到这个名字,无不面色一变。
如今宇文双城的名字早就传遍整个江湖,甚至比江南的东方艳阳、北方的姚遇春这两大名动天下的少年英雄还要出名。
只要想想这个叫做宇文双城的少年曾经和刀王叶流凡交过手,而且数十招内不败,就足已令天下江湖高手心生惧意。
刘盘生握剑的手已开始出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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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隐道人愣了半晌,叹道:“传闻宇文公子乃人中之龙,今日一见方知名不虚传。”
宇文双城哈哈一笑,道:“江湖传闻大都言过其实,倒让前辈取笑了。”
石隐道人望了韩白松一眼,道:“本不敢打扰公子的清静,但我等昨晚追踪一匪人至此,却在这里附近失去踪影,不知贵府可有陌生人来过?”
林星天原本是横行长江的独行大盗,此时也不敢造次,他沉声道:“我们在庄外发现有人倒地的痕迹,不知是否是贵庄中人发善心救过什么人入庄。那歹徒穷凶极恶,虽然负了伤,但一旦复原过来,只恐徒生不测。”
******
宇文双城心中觉得有些奇怪,道:“今天我们这里的确在庄外救了个人,不过那是个女孩。”
石隐道人愣了愣,道:“女孩?”
宇文双城点头道:“小菊,今天还有谁进来过吗?”
小菊摇头道:“今天除了这四位先生,没有人进来。”
林星天沉吟片刻,道:“如此天寒地冷,这里又四野无人,一个女孩倒在贵府门口,公子不觉得奇怪吗?”
******
宇文双城还没出声,小菊已一旁抢着道:“她是个乞丐,这么冷的天想找个地方避寒,结果倒在我们门口,这有什么奇怪的?”
宇文双城心中忍不住想笑,小菊这女孩见小兰伤心,立刻对云飞和小雪喊打喊杀的,不过别人提到小雪的事情,虽然她和小雪素未见面,也护得紧。
石隐道人想了想,道:“我们想见一下这个女孩,不知道方不方便。”
宇文双城想了想道:“这就难了。”
******
林星天沉声道:“公子是不让我们见?”
宇文双城道:“这个女孩如今体弱身虚,如果各位和她没什么关系的话,在下实在不方便让你们打扰她。”
刘盘石冷笑道:“你说是救了个女乞丐,谁相信那是真的。”
小梅冷然道:“刘公子的意思是说我们公子说谎?”
她目光中闪出一道冷光,全身上下已凝聚起一层浓浓的杀意。
******
韩白松微微一笑,一只手按在茶几上的茶杯口上,一声怪声发出,茶杯已经陷进入了坚愈钢铁的红木茶几里。
宇文双城看在眼里,也只是微微一笑。
小梅已走到韩白松桌前,她的两只手也按在茶杯边缘,只见她轻轻一运力那只陷下去的茶杯已在她手上。
就在众人还在吃惊的时侯,小梅已用这杯子斟了满满一杯热茶,放在了韩白松的面前。
******
小梅神情犹如寒冰,道:“先生是嫌茶凉了吧?”
韩白松等人无不面色大变,他原本想试下宇文双城的功力,但做梦也想不到这儿随便的一个侍女都有如此惊人的内力。
宇文双城却乎陷入沉思,久久不语。忽然他目光闪动,道:“在下有事不解,诸位说凶徒如何凶顽,却不知昨夜他到底做了什么大事,有劳几位一路追踪到此?”
韩白松、石隐道人等人面面相觑,没有出声。
******
过了半晌,石隐道人向韩白松打了个眼色,起身道:“既然如此,在下还是告退了,打扰之处还望见谅。”
宇文双城起身笑道:“不客气,双城送各位。”
他送韩白松、林星天、刘盘生、石隐道人四人走出大厅一直来到前院,韩白松等人不时四下张望着,神色都有些焦虑和惊疑。
忽然,宇文双城神色一变,停下了脚步。
他听到有人在前院门口冷声道:“既然来了,就不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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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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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声处站着一个身材高大但瘦得怕人的黑衣老人,黑衣老人面若冷霜,在他身后左右是两个容貌极其相似的白衣女孩,三个人已将出口堵住。
宇文双城心中惊喜,躬身道:“师傅,您回来啦,
黑衣老人冷冷道:“门外正北百步外,四个人,不要留活口。”
宇文双城心中觉得有些诧异,但还是再度躬身道:“弟子遵命。”
他话音一落,众人只觉得眼前白影一闪,宇文双城已消失在前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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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星天忍不住流出了一身冷汗,刘盘生也在流汗,连石隐道人、韩白松也一阵胆寒,他们看向老人,不敢想象眼前之人竟然是宇文双城的师傅。韩白松微微皱了皱眉,他觉得这个老人有些脸熟,但一时想不起是谁。
小梅、小菊手中已有剑,老人身后的那对女孩也拔剑在手,四个女孩将石隐道人、韩白松等四人围在当场。
石隐道人强做镇定,冷冷道:“这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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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的声音带着沙哑,道:“日月教此次开坛,八部天王,七无常、六公主、五旗令主及五散人之中不少人来到江南,各位是哪一部众的?”
四人面色顿时骤变,却无一人出声。
老人叹了一声,冷声道:“日月教的行事固然毒得很,手段更是残酷,动不动就给江湖中人带来灭门之祸,老夫来时已顺路将你们这一路的线索全拔掉,现在只剩下门外的一老三少,还有你们这四个人——非我好杀,实不得已而为。”
听老人这么说,林星天的背上已全是汗水。
******
老人又道:“我与利教主有约在先,庄外更有利教主赠我的日月教教众回避的旗帜,难道你们没有看见?”
石隐道人颤声道:“前辈请恕晚辈冒犯,实因一时情急,才有此无心之失。”
老人冷声道:“十年前我和利教主订约,凡有日月教人入庄者杀无赦;此次日月教有惊天之事发生,为这里不被祸及,我只能杀人灭口了。”
说完老人已转过身去。
******
韩白松长叹道:“既然如此,那老朽今天就葬在这里吧。”
他说完腰间长剑出鞘,一道白光直取老人后心。
但那对容貌相似的少女双剑一分,犹如两道矫龙闪动已封住韩白松剑势,同时双剑暗藏攻势,举手间就将韩白松逼退了一步。
石隐道人也拔剑上前,他和韩白松江湖成名多年,但面对那两个少女的剑势竟然数招后就双双落于下风,只觉对方剑法精妙无比,配合紧密。只是两人江湖阅历也丰富,知道今天已入死地,只求出奇制胜,逃出生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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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星天四下张望,见小梅正注视自己,不由得心中一凛,他知道这少女内功精湛,很可能是这些女孩中武功最高的,自己万万不是她对手。
他看了下四周,暗中留意石隐道人那边,希望能寻找到一个机会活捉对方一个女孩以为人质,那说不定还有逃生的可能。
刘盘生却有些沉不住气,他看到小菊始终注视着自己,已挥剑扑了上去。
小菊冷笑声了一声,“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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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原本就一肚子火,此时出手更不留情,长剑一出就是杀招。她身材娇小,却天生一股神力,用剑极其沉重,与刘盘生两把长剑一交,小菊手中劲力一吐,刘盘生长剑已脱手飞出。
小菊长剑一分,闪耀出三朵剑花,刘盘生惊恐中不知如何闪躲,转身就奔向大门,却感觉到身后后心一阵剧痛。
他倒在尚未融化的雪地上,只是他并没有感觉到雪地寒冷的气息,因为死亡在瞬间将他拖向更加寒冷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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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石隐道人、韩白松身上已多处受伤,那对少女心意相通,施展出来的剑法配合妙到毫颠,攻守自如,二人并不贪功冒进,任凭石隐道人、韩白松两人连出险招诱惑,但两少女丝毫不为所动,反令石隐道人、韩白松连连受伤。
林星天更是心寒,他看得出小菊她们几个不但武功奇高,而且都杀过人,他看着小梅的脸色所凝聚的杀意越来越浓,只觉得全身冰冷。
小梅冷声道:“拔剑吧。”
林星天心下一紧。
小梅冷冷地道:“如果你不出剑,我保证你会死得更快。”
******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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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星天只有出剑,他在长江两岸也有显赫的名声,武功自然不弱,他的剑法辛辣而歹毒,但如今他只和小梅交手了三招,心中已彻底绝望,因为他发现小梅的剑法远比他更狠毒。
黑衣老人不知什么时候转过了身,他平时面目威严不失慈祥,但此时眉宇间隐藏着股冷酷的杀气,他看着小梅,看着小梅的眼神。
小梅的眼神比这满地的冰雪还要冷,那彷佛是来自地狱的魔光,她全身更弥漫着一股比这苍茫大地还要冷的杀气。
******
老人轻声叹息了一声。
就在他的叹息声中,小梅与林星天的交手已经结束,双方都是快如电闪一般地出手,但仅仅七招小梅已一剑洞穿了林星天的咽喉。
如果小梅是在江湖之上杀了林星天,那么她马上就能成名,但这里所发生的一切江湖决不会知道。
看到小梅、小菊已经得手,老人穿过前院走向后面,他听到身后又传来两声凄利的惨叫声,但他没有再回头看一眼。
******
宇文双城已冲到了庄外的竹林,他还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从小到大就没有置疑过他师傅的任何一个命令——他师傅让他杀人,他就杀,他师傅让他杀四个,他就绝对不会只杀三个。
庄外百步处的竹林下站立着一个神色威严的红衣老人,此时天上又开始有雪花飞扬,但雪花还未碰上他的衣衫已化为一团气雾散开。
他身边站着三个红衣少年,个个面色麻木目光深沉,站得如标枪一样直,手握腰畔的长剑,象顽石一样纹丝不动。
******
宇文双城也有点诧异,他认得眼前老人,道:“火云洞主。”
老人看到宇文双城也感到诧异,点头道,“年轻人,好眼力。”
宇文双城道:“想不到名震云贵的火云洞主竟然也投身在日月教之中。”
他知道云贵之地也有不少江湖高手,火云洞主龙木公就是其中一个。
龙木公冷笑道:“你既知神教再现江湖,怎么还不快把凶手交出来?”
宇文双城道:“什么凶手?”
龙木公没出声。
忽然,宇文双城脑海闪过一个念头,顿时连他自己也吓了一跳。他失声道:“利无名死了?”
******
龙木公面色大变,眼神中现出一股凌利的杀气。
宇文双城见到对方的神色,知道自己猜得不错,不由得倒吸了口凉气。他之前见过日月教教主无名书生利百川的武功,却不知道天下谁有如此高明的武功可以杀死他。他知道利百川一死,日月教必乱,这对中原江湖来说未必是一件坏事,但想到如此一个绝世高手去世,也不由得一阵感叹。
龙木公冷笑道:“莫不是你也是和刺客一路的?”
宇文双城摇摇头道:“不是!”
******
龙木公望着宇文双城,忽然仰天一阵大笑,笑声震得四周树枝上的积雪纷纷落下,在他的身子四周形成一团白雾。
笑声停住时,龙木公沉声道:“你能从里面逃出来,看来功夫也练得不错,我知道林星天的剑下一向是不留活口的。”
宇文双城神色变得有些冷,淡淡道:“这是我的家,我为什么要逃?”
龙木公为宇文双城的气势所迫,忍不住眨了眨眼睛再度打量宇文双城——宇文双城身上并没有剑,但却显得从容不迫,他身上衣衫华丽整洁,看上去并不象与人动过手的模样。
******
龙木公心头感到一丝寒意,他道“你是谁?”
宇文双城淡然道:“在下宇文双城!”
声音虽然不大,但在龙木公的耳边却象炸响了一声霹雳。
——宇文双城,这名字如今在江湖上真的很有名。
龙木公努力定了定神,冷声道:“宇文公子既然想和日月神教为敌,只怕你将来会后悔。”
宇文双城淡淡地道:“在下做事从来都不后悔,也少问江湖中事。只是别人如果犯上门来,在下也不会轻易放过。本庄有日月教众止步标志,日月教中任何人入庄都是自寻死路。”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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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木公道:“老夫并没有踏入贵庄半步!”
宇文双城淡淡地道:“入庄者死,使人入庄者也得死!”
他看着龙木公,心中也有些感慨,虽然他心中并不想杀对方,但他知道他师傅怕留下活口日后会给白云山庄带来麻烦。
龙木公忽然一阵狂笑,他大声道:“我也想见识一下宇文公子的绝世武功。”
他成名已久,三十六路火云剑法名动滇南,他的师兄白云洞主更是滇南第一使剑高手,此时虽然知道对手了得,但见他年纪轻轻,却也并不是非常在意──毕竟江湖传闻很多都言过其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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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缓缓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龙木公身后三名红衣少年已拔出三口百炼精钢长剑刺向宇文双城,他们的出手极其迅捷,显得训练有素。
宇文双城长啸一声,身影如一道白般冲了上去,他迎着那三道雪亮剑光,身影又瞬间停住,叹道:“好快的剑,可惜——”
他可惜的是这些少年的武功练来不易,但他知道这些少年都日月教训练出来的杀人机器。他人影随着身边扬起的雪花飘动,右手食指闪电般在三人三口剑上分别弹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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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三名少年的剑法和武功在江湖上已可以说是好身手,但他们今天的对手是宇文双城,他的身形已不能用快来形容,他手指上的力量比雷霆还猛烈。
龙木公听见三声很轻的声音,那三口剑已全朝他身上刺来,顿时大吃一惊,他本以为凭借三个少年的力量可以看清宇文双城的实力,实在不是对手时也可以借机逃走。但宇文双城的武功不是常人所能想象,他在瞬间使出移花嫁木的招数、大挪移的内力心法,以及弹指神通的指法,顿时将三个少年原本攻向宇文双城的歹毒剑招引向龙木公的胸膛。
这一下变故龙木公万万没有想到,双方的距离不过几尺,日月教训练出来的剑客出手从来都是凶猛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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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木公没有多少思考的时间,他的年纪虽老反应还算快,就在这电光火石的瞬间他拔出了腰间长剑挡开了三口攻向他胸膛的长剑。
他以为自己可以化解开这几个少年的攻击,但却突然感到每个少年的剑上多了一股巨大的力量在旋转着,将他的身子向前拖动,这股力量不但巨大,而且难以捉摸,龙木公的心顿时沉了下去。
他只看出宇文双城施展的移花嫁木和弹指神功这两项绝技,却不知道宇文双城施展的大挪移内功心法才最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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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看似乎毫不费力地将五、六种江湖不传绝技信手使出,说不出的潇洒和轻松,也只有承受人才能感觉到这种奇功的可怕。
三个红衣少年心下骇然,慌忙中想收剑,但宇文双城身形飘动在他们之间,手指又分别在他们长剑上弹了一指,三口长剑再度刺向龙木公。
龙木公只有使出自己最拿手的绝招,这已是一种救生的本能。
那招“平地旱雷”不知救过他多少次性命,他呼叫着,脸上的须发皆张,身形暴起时满天的雪花飞舞,刹那间将四人裹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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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即使龙木公全力施为,他的剑第二度与红衣少年的长剑相交时手腕还是感到一阵剧烈的酸麻,几乎脱手,同时剑势受阻,身子向前跨了两步——他不知道他用力越大,被大挪移内功心法牵引的力量也越大。
宇文双城轻轻叹息了一声,又再度挥手在三个红衣少年剑上弹了一下。
三个红衣少年的脸上充满惊恐之色,他们的身形和力量被宇文双城带动,宛如扯线木偶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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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木公拼尽了全部的力量将面前最近少年的长剑撞开,他手中长剑顺势插入少年的胸膛,一片鲜血将地上的白雪染红。但就在这同时,另外两个红衣少年的长剑已分别刺入龙木公的肋下和左胸,龙木公剧痛之下双手往两边用力扫出,打在了两少年的身上。
两名少年的身子飞出了数丈,跌倒在雪地中,再也爬不起来,四周扬起一片雪花乱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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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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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花飘在龙木公身上,龙木公身上的血也在流个不停。
宇文双城望着龙木公的神情有些怜悯,缓缓转过身子。
龙木公还能勉强站着,他睁大眼睛似乎还不相信这就是他的结局。他不相信这年纪轻轻的少年竟有如此惊人的功夫,在他的脑海里飞快地闪过了数十个名动天下的当世高手,但竟无一人可以和这少年相提并论。他颤声问道:“你——你真的——真的是宇文——双城?”
宇文双城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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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木公道:“刀王杀了教主,他和你——你有什么关系?”
宇文双城心中一震,道:“我和他也只有一面之缘。”
龙木公忽然狂笑一声,道:“刀王也死了,哈哈,凭——凭你的武功纵横天下并非难事,加入日月神教──”
他并没有把话说完,身体已栽倒在雪地中。
雪花飘得更密集,附近的雪被流出来的鲜血染成红色,不久结成红色的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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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久久伫立在雪地里,过了好久才吐出一口气。
他忽然回过头,轻声道:“我并不喜欢杀人。”
他身后站着一个黑衣老人,黑衣老人足足比宇文双城高了一个头,他此时脸色苍白得可怕,就象四周雪白的大地一般冰冷,老人望着宇文双城,目光闪动中已射出数道寒电。
宇文双城神情恭敬地垂手而立,他知道老人一旦双眸中出现这样的目光,就一定有非常重要的话要对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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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的唇微微动着,但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异常清晰。他道:“你的武功已胜我当年许多。”
他的目光望向远方,叹道:“西域密宗的无相神功原本过于阴毒,但你以大挪移内功心法为根基将它们融为一体,也可以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他声音忽然一顿,沉声道:“但你别以此妄自骄傲,要知道世上有不少高人,更何况生死胜负之间并不全是靠武功来决定。”
宇文双城轻声道:“弟子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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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望着宇文双城,面色又渐渐慈和了起来,道:“我见你天性淳朴,大节上能把持得定,所以将一身武功传给了你。你身上的担子很重,本来我是放心不下,但云公子出现不但了却我心头一件大事,而且他和你成了朋友,今天我也终于可以安心走了。”
说到这里,老人的声音已变得有些凄凉。
宇文双城吓了一跳,他知道这几年老人很少在这里居住,所以今天他说走一定另有他意,他凝望老人,颤声道:“师傅,您要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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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淡然道:“生死本来就是必然的事,我既知天命,此去已是归途。”
宇文双城神色一阵苍白,一时什么话也说不出,眼眶已经湿润了。
忽然,两颗眼泪从他眼眶中滴下,他跪倒在雪地中。
老人微微一笑,轻轻抚摸着宇文双城的头,道:“傻孩子,难过什么?三十多年前我就已经是个死人,大师兄救了我,他说我只能活十五年,但我却苟且偷生了三十年,更何况早在五十年前我已看破红尘——”
说到这里,老人又望向远方,长长地叹息了一声,似乎想在这声叹息中将这生中所有的遗憾都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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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忽然又笑了,道:“既然叶流凡和利百川这两个老家伙昨晚都一起走了,那么我这一路也不怕寂寞了。”
宇文双城哽咽道:“师傅,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老人面色有些凝重,他道:“我也不是很清楚事情经过,虽然叶流凡和利无名在个人和帮会之间恩怨颇深,但他们毕竟都是绝顶高手,在武功上彼此敬重,惺惺相惜,他们私约比武的事情我也早已知道,但却万万想不到一夜之间两大高手竟然同归于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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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此时突然想起了云飞在断桥狙击利无名的事情,不由得一阵后怕,因为那也完全可能演变出两败俱伤的结果。
老人道:“早知如此,我一定会旁观此战。”
他忽然沉声道:“只可惜我还有几件事未了,多少有些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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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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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道:“双城不才,请师傅示下,双城一定替师傅完成。”
老人点了点头,道:“头一件事是日后江湖上如果有人使达摩剑法,有一人你就杀一人,有一百人你就替我杀一百人。”
老人的声音变得恐怖异常,这本不该是象他这般世外高人所说的话,除非他的心中对什么事什么人的愤恨已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宇文双城没有问任何原因,他知道他师傅的崇高人格,也知道他师傅虽然言行冷酷,但心底向来宽容慈善,他既然留下这样的遗言,那么自然便有其原因——对宇文双城来说,师傅的话从来都是天经地义的。
他沉声道:“是!”
老人道:“你虽然学过达摩剑法,但你已经忘记了,是不是?”
宇文双城点头,“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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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大笑着转过身去,道:“第二件事我不必多说,云飞是我大师兄的儿子,大师兄是我的好友,是我的恩人,我一生欠他太多,所以──”
他顿了顿,道:“我只恨没有机会为他做些什么。”
宇文双城低头道:“云公子是我的朋友,我会象亲兄长一样待他。”
老人点头道:“好,那我就放心了。”
他神色间突然有一种飞扬的笑容,微微一笑道:“云飞的武功在此世上已可以说是罕逢对手,不枉他们几个辛苦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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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有些诧异,云飞的武功他也只是断断续续见过,所以连他也不是很清楚云飞的武功到底到了什么境界——他有时也会想,如果云飞和他的师傅交手,又会是个什么样的结局呢?
老人脸上的神情似笑非笑,彷佛在回味着着什么事情。
他沉吟半晌,轻声道:“我们刚才交手了一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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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招。
只是一招。
但宇文双城却已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几乎停止了。
虽然才一招,但这几乎可以说是江湖中新旧两代中最绝顶的高手间的较量,甚至可以说是当世最强的高手之间的抗衡,可以和昨晚叶流凡、利无名的生死一战相提并论。
只是一招,但这过程已让宇文双城这样身手的人也忍不住为之神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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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老人身子微微一踉跄,喷出一口鲜血。
宇文双城心中惊惧务必,象他师傅这样武功已到了化境的人是根本不可能口吐鲜血的,除非他身上受了严重的内伤。
他慌忙起身扶住老人,道:“师傅,您──”
老人微微笑了笑,摆了摆手。
看着老人的情形,宇文双城心中已明白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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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笑道:“云公子现在的武功已到了能与世上任何高手抗衡的境界,但他缺少经验,尤其缺少与一个武功和他可以匹敌的人决生死的经验。”
宇文双城颤声道:“那您──”
老人笑道:“我给了他经验。”
这经验是用任何代价都无法换回的,是用鲜血也无法换回的,如果说还有什么东西可以交换的话,那就只有人的生命——然而每个人都只有一条命,一旦性命都失了,那么获得的经验也会跟着生命一同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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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不觉又流下泪来。
老人微微一笑扶起宇文双城道:“城儿,你不会怪师傅太偏心了吧。”
宇文双城摇了摇头。
老人轻声叹道:“我欠大师兄太多,百死也无法报答——只可惜人不管有多大的本事,也只能死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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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走了。
大雪再度飞扬起来。
老人高大的身影慢慢消失在这漫天大雪中,消失在冰雪中。
他曾经也是一个有着辉煌传奇的剑客,但他的剑早已被他埋葬,他知道自己的归宿在何方,此时正走往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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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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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向着老人远去的方向跪了下来,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这老人是传授他武功的恩师,而他更一直把他当做是自己父亲一般,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长辈亲人。
老人在宇文双城两岁的时侯陪他玩耍,三岁的时侯教他练武学剑,五岁教他读书认字,在他的一生中从没有一个年长之人象他那样对他好,尽管老人对他的训练也是残酷和苛刻的。
有一天他长大了,老人开始让他自己去思考问题,去处理自己的事情,而老人总是在默默地帮助他引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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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向往江湖,跟着老人走江湖,他突然发觉自己的武功竟然比江湖中任何一位名动天下的人物都要高得多,这种满足感是任何语言都无法表达的。
今天,老人终于离他而去。
只是,宇文双城不知道这老人是谁,老人自称是“无名老人”老人严禁宇文双城向任何人打听关于他的任何事,宇文双城不敢丝毫违背老人的命令,但这也是宇文双城这些年来最难受的一件事。
他知道老人的身上一定有很多心酸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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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有人轻声问道:“他去哪?”
宇文双城回头,他看到了云飞。
云飞的神情也很奇特,眼神说不出有多复杂,既有对一位前辈的崇敬之情,也充满了一股无名的哀伤之情。
只是,云飞神情从容,实在看不出他刚与人交过手。
宇文双城低声道:“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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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明白“他走了”这三个字的意思,而对于老人的过去,他远比宇文双城知道得多得多。
宇文双城望着云飞,眼神中忽然充满了渴望,道:“你知道他是谁?”
云飞点头。
宇文双城道:“你告诉过我,我师傅是埋剑山庄的第三把剑,但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他的过去,他的故事,他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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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愣了愣,过了半晌怅然道:“他的名字叫东方长之。”
宇文双城大吃一惊,道:“东方长之——东方一剑?”
云飞点了点头,道:“不错,他就是五十年前江南第一少年剑客,直到今天这个名字依然是江南的骄傲。”
宇文双城诧异地道:“据江湖记载,东方长之五十年前就过世了。”
云飞摇头道:“那年东方长之只是秘密出家,东方世家则说东方长之已不在红尘之中,至于其中原因家父也许知道,但我却并不知情。”
宇文双城心中更起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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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继续道:“你知道少林上任磐若堂主持虚尘大师吗?”
宇文双城点头,道:“据说他是少林百年来第一高手,也是最年轻的磐若堂主持。”
云飞道:“虚尘大师就是东方长之。”
宇文双城轻呼了一声,道:“三十年前虚尘大师在少林圆寂,难道也是假的?”
云飞道:“那年令师是服毒自尽的。”
宇文双城又吓了一跳,心中忽然觉得阵阵难过。
他想象得出,他师傅一生肯定遭遇了无数惊心动魄的事,但他这个做徒弟的却从来未有机会为师傅尽点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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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道:“我不知道当年令师为何会这么做,但据说当年磐若堂向达摩院借阅了达摩剑谱,却不慎被盗,而且当年还有很多不利于他的种种传闻,不过我想这肯定不是令师当年自杀的真正原因。”
宇文双城隐然明白了老人吩咐他做第一件事的含义,心中一阵翻滚。
云飞道:“令师是练武奇才,少时更有一番奇遇。他博闻强记,通晓天下各门派剑法武功,家父少年时曾在少林寺拜访过他,他们研讨剑法一个多月,终成莫逆之交。那年令师服毒时恰巧家父再上少林,救了令师一命,从此江湖上就再也没有虚尘这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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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越下越大,看来这一年的冬季注定寒冷无比。
过了好久,宇文双城望着漫天的飞雪,终于忍不住问道:“那一剑——”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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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的神情变得有些奇怪,双目之中闪现出平时少有的锋芒——他眼前仿佛又看到那一剑的光芒,那光芒已永远留在他心中。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道:“那一剑雷霆万钧没有丝毫破绽,虽然小兰舍身相救让我陷入绝境,但她反而激励了我去拼这一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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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小兰也在云飞房中,她虽然心有悲伤,但更是个很会体谅人的人,她这时只想着如何把自己应该做的事做得更好。
小雪还在沉睡中,小兰站在云飞身边看着她,目光中充满羡慕。她将一杯热茶递到云飞手中——她知道云飞虽然对酒从来都不讲究,但对茶他还是能分辨出好坏的,尤其喜欢江南的龙井新茶。
小兰轻声问道:“她知不知道你那么喜欢她?”
云飞喝干了茶,轻轻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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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门时无声地被打开,云飞感到一股凌厉的杀气在背后袭来,他转身看到一个蒙面黑衣人和一道碧绿色的剑光。
剑势并不快,就在云飞凝视剑光来势的变化时,小兰从一旁扑了上来,她几乎本能地用身子替云飞挡住了来剑。
也就在这瞬间,小雪也被惊醒了。
云飞手中没有剑,但他身子一动,就已经扯开了身前的小兰,小兰只觉得云飞就象穿透她身体一般来到自己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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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动作虽然迅疾,但黑衣人手中的长剑也来到云飞身前。
云飞已完全处于劣势,对方这一剑虽简单,但早已达到返璞归真的境界,但凭这一剑的出手云飞已经知道对方的剑法武功恐怕还要在自己之上,更要命的是小兰刚才让他做了个多余的动作。
云飞没有闪避,对方剑势已穷极变化,自己如何闪避都只是再做一个多余的动作,在对方剑势紧逼之下他只有出手。
他手中有个茶杯,他就拿茶杯迎上了对方的长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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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杯粉碎。
在剑尖与茶杯相交前的那一瞬间,茶杯被云飞用内力震得粉碎,所有的碎片疾射向黑衣人,去势如疾箭。
黑衣人的剑势本该落空,因为茶杯是云飞用内力震碎,而不是对方手中长剑击碎的——这并不是云飞故弄玄虚,他明白对方如此凌利的一剑,自己仓促之间已无法抵挡,他手中的茶杯只是为了吸引对方的剑力。
要知道茶杯就是茶杯,不是云飞身体的任何一部分,甚至也不是兵器,在茶杯破碎的瞬间,如果对方将一丝注意力放在他的茶杯上,那么对方的这一剑就一定会落空,云飞便能抢回失去的先机。
但是云飞明白的,对方何尝不明白,所以他丝毫没有将茶杯当做是云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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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锋已到云飞胸膛,却慢了下来,那些疾射向黑衣人的茶杯碎片在接触到黑衣人身上的瞬间忽然纷纷变成了粉末,化为一团团烟雾——四周的声音彷佛被凝结一般静得可怕,这时却传出几声轻微的爆扑声。
虽然茶杯不是兵器,但云飞用内力震碎的茶杯碎片比江湖上绝大多数的暗器还要可怕,这样的碎片没有几个人能承受得了。
只是黑衣人内力之精纯早已登峰造极,这些茶杯碎片并不能给他带来丝毫的伤害,仅仅让他的身形和剑势产生了一些阻碍。
小兰只觉得眼前发生的一切快得根本来不及用眼睛看,她勉强看到云飞侧过身,却看不到云飞已经趁这瞬间双手拍住了黑衣人的剑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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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人剑势依然未变,云飞双掌虽然拍住他的剑身,但他知道自己阻挡不住对方剑势,只是云飞并没有感到绝望,他双掌竟然不再抵挡黑衣人向前的剑势,反而顺势将其剑势往自己身上拉了过来——这是很奇怪的决定,但黑衣人眼神中出现了一丝赞许之意。
因为面对黑衣人势不可挡的一剑,任何阻挡他的力量在其面前都是徒劳,但如果有一股力量顺势牵引它,那么黑衣人自然就再也无法控制手中的剑势——这一剑虽然会让云飞受伤,但却决不会致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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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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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然间,蒙面黑衣人竟然松开了手中长剑疾身退出房间。
小兰只看到眼前一道黑影闪去,房间中已经少了个人,如果不是看到云飞双掌间依然夹着一把长剑,她甚至怀疑刚才的一切是不是只是幻觉。
云飞没有追赶,他愣了很久,轻轻转过双掌夹住的长剑,拿在手上。这是一把碧绿色剑身的长剑,比普通青锋剑更薄更窄也更短一些,剑身双面铭刻了一些古字图案,古铜色的剑柄制作精巧无比。
这是一把宝剑,甚至不用挥舞,都能听到长剑身上传来一阵凄冷的低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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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轻声道:“青冥剑。”
他回过头来看小兰和小雪,面色沉重,却又有些激动。
小兰望着云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当她看清楚云飞手中那口长剑时,不由得面色大变——她认得这把剑,她知道这把剑是谁用的。
忽然,云飞和小兰耳边同时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
——小兰,多谢你照顾我这么多年,这把剑就留给你做个纪念吧。
——云飞,你要好好待她,不要辜负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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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的心在流泪,渐渐地,他的眼眶中也有泪流了下来。
一个剑术巨匠倾尽全力的一剑本该是连他自己都无法收住的,但现在他却偏偏收住了自己剑势,虽然靠的是数十年的修炼,却也重创了自己。
云飞知道这个人是谁,因为他那么高大,江湖中能有如此武功而且如此瘦高身材的人只有一个,就是宇文双城的师傅东方长之。
同样,一个绝世剑客宁愿自己受重创也要授予他武学经验的,也只有他父亲最好的忘年之交,埋剑山庄的第三把剑心剑东方长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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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望着云飞,见云飞脸上露出了笑容。
云飞轻声道:“当我拼这一剑时,虽然我身在绝境,但我看到了希望。”
宇文双城很难想象刚才那一幕,但他知道自己将来也一定会遭遇到如此绝望境地的时候,所以他记住了云飞说的这句话。
其实很久以前天山剑派秋小红就曾经说过——最强的剑法并不是带给人绝望的剑法,而是带给人希望的剑法。你只要相信,你的每一剑都是为了希望而拼,那么这一剑就绝对不会是你的最后一剑。
这道理虽然简单,但只有经历过的人才会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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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的冬天随着这场雪过去。
不久,江湖中传来令人兴奋的消息,日月教教主利百川和丐帮十袋长老叶流凡在一处决战,结果同归于尽。据说日月教内部出现大分裂,一时间群龙无首,暂时无力涉足中原江湖。
这消息实在让不少江湖中人松了一口气。
于是,在不少江湖人的眼里,这新的一年的春天更增加了许多妩媚和风情,甚至比以往的任何一年都要美得多。
这一年春天的雨水也特别多,江南人自然又多了一份赏雨听荷的兴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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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雪的身体在慢慢康复,她的生命如同朝阳般旺盛,小兰对她的照顾也是无微不至,还有云飞也时刻陪伴着她,所以小雪的春天就这样来临了。
没有人能够想象得到小雪是个多么善良细心的少女,等她身体好了些后,等她能够自由走动的时候,她竟可以帮小兰主持很多家务,宇文双城的几个侍女也都很喜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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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兰和小雪睡在同一个房间,她们每天都是成双地出现,她们亲密得象亲生姐妹一般,说着笑着忙碌着。
很多时候,云飞就静静地望着她们两个。
没有什么能瞒过小雪的心思,她觉察到小兰的心思,常有意无意地让云飞和小兰在一起,她知道小兰的心里也有春天在等着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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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二月底的一天,一个可怕的消息传到江南,黄河的水冲开了堤岸,大河洪水象脱缰的野马一样肆意地吞没了一块块的良田,连同牛马人屋一起淹没。千万人霎时无家可归,当有些人逃出一条性命时,四周已经是一片汪洋,而他也丧失了一切。
不知道多少人背井离乡沿路乞讨沦为乞丐,黄河两岸的城镇卖儿卖女的惨象处处可见,哭喊声响彻天地。富人屯积粮食拼命地抬高价格,也不知赚了多少黑了心的钱,穷人却在死亡线上痛苦地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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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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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也有人挺身而出。
当开封四境出现人吃人的惨剧时,丐帮帮主鲁行山亲自带二十艘巨舟逆黄河巨浪而上,将二十船粮食送了过去。丐帮下令五十万弟子倾出全力救人,各大长老也拼力而为,各条路上到处可见丐帮的人在忙碌。
虽然近两年来发展势头迅猛的三手帮与丐帮屡有摩擦,但此次神魔殿主人古墨已发出铁手令严禁帮众与丐帮子弟发生纠纷。
三手帮律令森严,无人敢违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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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三手帮青衣楼主人公羊赤杀下令楼中一百零八名青衣杀手四下出手,一夜间河东河西河南河北各城镇三十六个趁火打劫敛财聚富的粮商死于非命,一时间两河粮商谈虎色变,不敢再胡作非为。
三月初,三手帮藏金阁主人阎一本捐出三百万两白银南下购买粮食拯灾,令天下人闻之感动。
同样两河四周民间也筹集了近两千万两白银,其中包括无数软重物资,现已交给天下十八家最大的镖局联合护镖,南下购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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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江南,烟雨如画。
当水灾的消息传到宇文双城耳中时他才刚刚起床,一听如此惨祸,他马上披上一件薄衫便与小梅飞马离开白云山庄。
云飞也有了心事,他陪伴在小雪身旁,望着屋外绵绵细雨心中也阵阵感慨。
小雪冰清玉洁,自然感觉到云飞的不快。
她靠在云飞怀中,轻声问道:“云飞,出什么事了吗?”
云飞轻声叹道:“小雪,你知不知道黄河发大水是什么样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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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雪的脸色刹时变了。
云飞心中叹息了一声——小雪的眼睛看不见,自然不知道那恐怖的情景。
他心里有些后悔,无意间触动了小雪的心事。
他的心思有些乱,既为受灾的人担心,也为宇文双城担心——他觉得自己此时应该和他在一起,此时心中有一些惭愧。
小雪的眼圈忽然红了,两颗泪珠无声地沿着她美丽的脸庞滚落。
她轻声道:“爷爷说,黄河五十年一变,每变一次都要死好多人的。”
云飞点头道:“世上最可怕的事情,莫过于天灾人祸,这就是天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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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第二天回来时一进门就让人准备他的马车,却发现马车已经准备停当——小兰已提前把宇文双城出远门的一切都安排好了。
他看到云飞、小雪、小兰三个一起来到了门口。
宇文双城望着小兰脸上露出嘉许之色,道:“小兰,谢谢你了,这次赶时间赶得紧,真的一点都拖延不得。”
小兰轻声道:“这是我该做的,也是小雪姐姐让我准备的。”
宇文双城望了小雪一眼,这个美丽善良的女孩虽然什么看不见,但却更能知道很多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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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看了云飞一眼,见云飞换了身马车夫的衣衫,显然要和自己一起出发。
宇文双城心中有些激动,道:“你也去?”
云飞道:“是的。”
宇文双城道:“委屈你了。”
云飞微微一笑,道:“你知道我既不喜欢骑马,更不喜欢坐马车里面,所以我还是坐在马车外面。”
宇文双城点了点头,他虽然有很多话想说,却没有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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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望了小雪一眼,没有出声。
小雪也知道云飞在注视着她,她微微一笑道:“我等你回来。”
云飞点了点头,他轻轻拉住了小雪的手,而小雪也同时拉住了小兰的手。
云飞又看了小兰一眼,见小兰眼中已有泪光。
她含泪道:“云大哥,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小雪姐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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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望着小兰,轻声道:“有你在,我没什么不放心的。”
他忽然微微一笑,对小雪轻声道:“小雪,你也帮我好好照顾小兰妹妹,她最能照顾别人,可就是不会照顾自己。”
听云飞这么说,小兰忍不住想笑,但又忍不住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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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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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兰轻轻解下腰间所佩长剑,递到云飞面前——这是东方长之留给小兰的青冥剑,是一把有着无数江湖传奇的宝剑,看到这把长剑,想到东方长之临走前对自己的嘱托,云飞忽然百感交集。
看到这把剑,宇文双城神情间也露出庄重的神色,也有些哀伤。
小兰轻声道:“云大哥,你带上它吧。”
云飞轻轻摇了摇头,道:“我不需要用它。”
他从容一笑,笑容中带着无比的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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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已经上了第一辆马车前面,他熟练地拿起马鞭,俨然就是一个训练有素的马车夫。
宇文双城也上了马车,他目光和云飞接触了一下,彼此间忽然都感到有些兴奋之情,心中也充满温暖。
这是他们第一次一起行走江湖,象他们这样的人在江湖,就一定会遇到极不平凡的事。而且,这次他们去江湖并不是为了自己的事情,而是为了天下百姓,所以不管他们会否做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都会让他们感到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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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菊背了个小背袋跑了出来,笑道:“还是小雪姐姐、小兰姐姐厉害,知道公子一回来我们就得出发了。”
她问道:“公子,我们去哪里?”
宇文双城此时已进了马车,他道:“双王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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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王镇不过是河南的一个小镇,但在江湖之上都极其出名,因为这里是连接南北的交通要道,此时自然成为江湖人注目的焦点。
两千万两白银,这数字的魔力已不是任何人可以想象的,它可以让一千个自命侠义的人露出原来狰狞的面目。
其中一千万白银的银票,一千万两白银的硬货,两江粮仓这次先发五百万两白银的粮食,收到银票后再发一千万两白银的粮食,等一千万两白银的硬货到后再发最后一次粮。原来互相暗中不和的十八家镖局此次联手,可见这次行镖的重要,黄河两岸尚有数百万灾民在等着这些银子去买回他们急需的粮食、衣服和各种救命的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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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险恶,自然有人暗中虎视眈眈。
双王镇上的人几乎在数夜间多了数倍,凡是可以住人的地方都给各式各样的人住满了,上了年岁的老人在惶恐,这并不是什么好现象,也许他们的记忆中还记得若干年前曾经在这里发生的一场血战。
这是南北通行的第一个要道,过了这个镇前面就是两百里山路,所以任何有非分之念的人都准备从这里开始一路跟踪到江南。
当然,这些人中的大部分也并非真的想挡道打劫,不少人不过想趁火打劫,万一真的有什么变故也能看看风向如何,顺手牵点什么。
也有的纯粹看看热闹,毕竟这么庞大的镖队百年都难得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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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时分,一队马车由南向北开进小镇,一共是三辆马车,每辆马车都大得出奇,由八匹神骏异常的夜照狮子马拖着,二十四匹白马一片雪白非常抢眼。
人们都心中嘀咕──他们这一生中都没有见过如此巨大的马车,而这样的马平时都难得找到一匹,就算能够寻找到两匹骏马都很难是同一马种,更何况就算是同一马种的马都会多少有些差异,但这二十四匹白马就象是一个模制造出来的,由此可见里面的主人绝对不是普通人。
马车并没有驶进小镇,只是在小镇的外面一片草地中停下,除了三个相貌和衣着都很普通的白衣车夫驾驶着马车之外,看不见任何人出入。
众人不免对此窃窃私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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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一个时辰,北面路上已传来一片车马之声。
不久,一大队车马由北向南沿着大道行驶而来,远远望去不见尽头,有人数了下竟然有数百辆之多。
这里的江湖人不乏见多识广之人,但却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庞大的车队,不少人都勃然变色。
要知道保镖最怕保的就是这样的明镖,如今江湖人甚至能知道这一趟镖每天的行车路线,驻留地点,想保这镖就更加难上加难。
人们的心跳开始变得飞快,车队已在不远处慢慢地停了下来。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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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车队最前方已有四匹高头大马向小镇冲来,为首一条汉子身着黑衣胯下红马,身材高大,满脸的胡须倒张,只听到他雷鸣一般地大吼一声,道:“狮虎龙腾——狮虎龙腾!”
一阵狂风扬起,四下大地彷佛都被他的吼声震得一阵颤抖。
他口中的狮虎龙腾,狮指的是北方八大镖局联盟的雄狮堂,虎是南方七家镖局联盟的铁虎堂,龙是有朝廷龙衣卫作靠山的神龙、威龙、飞龙三大镖局,这十八家镖局联手,一亮相果然已给人先声夺人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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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汉子虽说是在替镖局开道,但他显露了如此精湛的外家内力,当真让那些图某不轨的人吓了一跳。
第二匹马上是一青衣女子,她似乎在一旁笑个不停,渐渐笑声越来越大,狂风中到处都回荡着她那银铃般的笑声。
众人的心头都有些气馁——雄狮堂主谢侠和他的妻子巴山剑派高手顾芸竟然亲自出马为镖局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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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侠是江湖上最出名的硬汉之一,打起架来从来都是不要命一般,因而在江湖上得了个外号九头狮——如果说谢侠是因为他打起来不要命而名动武林的话,那么他刚过门的妻子巴山剑派高手顾芸则是江湖中最出名的女剑手之一。以他夫妇的身份地位为此镖队开道,那么镖队中自然藏龙卧虎高手如云,这次真不知道云集了多少南北江湖高手汇集此地,为这队镖队护驾。
只是,当人们看到第三个人骑一黑马驰骋而来时,更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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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人是一黑衣中年人,衣衫如墨,神态飘逸。
天上传来一声雄鹰的嘶鸣,一只黑色的大鹰从天际俯冲了下来,落在了中年人的肩头。
镇上的江湖人就算不认识他的样子,也知道这人是谁。
华山怒鹰楼台月。
楼台月一声长啸,清脆的啸声响彻天际,雄鹰又一次飞上苍天,慢慢在厚厚云层中失去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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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上有耳朵的人谁不知道楼台月的厉害,不少人都缩回了头——楼台月和他妻子白雪衣从来都是伉俪同行,楼台月在此,白雪衣也不会远。
楼台月、白雪衣虽然现在大部分时间在江南,但二人年轻时在两河闯下好大名声,十多年前二人有次在河南双曲谷为救数名落难女子双剑荡平一座百人山寨,江湖传闻那一仗他们夫妻双剑一剑一命直杀得那个山寨没有留下一个活口——但这毕竟仅仅是江湖传闻,谁也不知道真相到底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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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个人没有出声,只是默默地跟着前边的三人策马进了小镇。
有人叫道:“路爷!”
又有人惊呼道:“快刀路爷。”
跟在楼台月身后的中年白衣人笑了一笑,他年纪不过四十刚出头一点,一身白色的衣衫十分朴素,神色平淡中另有一股驾御千军万马的气势,右手衣袖空空断了一臂,右腰间插了一口铁柄无鞘刀。
他的刀看上去又残又破,但却有一股无形的杀气凝聚在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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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刀,铁汉。
中年白衣人就是黄河南北黑道总刀把子路小三。
——这是救命的钱,哪个灰孙子王八蛋敢动一下,老子让他断子绝孙。
这是路小三说的,路小三从来都是说到做到。
小镇上原本聚集的不少江湖人都在黄河两岸混饭吃,这时早吓得躲在桌子板凳后面生怕被路小三看到——原本两河多险要,前面一路上多强人山寨,但此时有路小三亲自出马开道,任何险要都将化为镖队的天时地利人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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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骑过镇后人们看到北方响起一片鼓声一般整齐的马蹄声,百骑铁甲已象一片狂风浪潮般冲来,这些铁骑个个面戴护面铁盔,人高马大银铠闪烁,显然是训练有素的精锐部队。
就在百骑铁甲靠近镇中时,那三辆巨大豪华的马车也已驶动,马车向来时的南方大路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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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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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芸面色一变,她看得出这车队决不同寻常,她身子一动便想催马追上去,但楼台月却伸手阻止了她。
就在车队过去时,楼台月看到第一辆马车的车窗布帘拉起,他看到一张神俊异常的脸在对他点头致意。
马车快如疾风,很快在远处消失了踪影。
路小三脸色深沉地问道:“楼大侠认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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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台月沉吟着点了点头,神情有欢喜也有惆怅。
顾芸道:“是敌是友?”
楼台月道:“我想此人应该是朋友──”
谢侠问道:“他是谁?”
楼台月又沉思了一会儿,一字一句地道:“他就是宇文双城!”
当他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谢侠、顾芸、路小三的面色都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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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晚,宇文双城的车队已停在山前的一个小镇中,这个叫小王镇的小镇没有双王镇大,车队中已有人进入镇中最大的酒楼张罗,镇中也似乎早有人提前准备好宇文双城的到来。
宇文双城大部分时间过的都是十分舒服的日子,所以云飞都奇怪他是如何练成今日武功的,他此时软软地躺在马车中的丝绸软垫上,身边有三名美丽的妙龄少女伺候着他,有人斟酒,有人扑扇,纵使君王过的日子想来也不过如此了。
和他同车的是小梅、小菊、小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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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菊道:“这是一支明镖,我想应该还有一支暗镖。”
宇文双城轻轻点了点头。
小桃笑道:“想不到这趟镖居然还有军队护送。”
宇文双城微微一笑,彷佛有些心事。
小梅道:“我觉得有些奇怪。”
小桃问道:“小梅姐奇怪什么?”
小梅道:“我奇怪怎么会有铁骑护送?这支铁骑是御林军,能调动御林军的除了当今天子只有两个人。”
说到这里小梅看了宇文双城一眼。
宇文双城没有出声,他似乎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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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桃这时已削了个苹果,小菊刚伸手想要,却被小桃伸手在她手上打了下。
小桃笑着将苹果递到车厢前帘外,等她缩回手的时候,手中的苹果已经没了。
小菊一扁嘴,哼了声道:“原来是给他的。”
小桃笑道:“是啊,出来前小兰姐姐千叮嘱万叮咛让我小心服侍云公子,如果回去让小兰姐姐看到云公子瘦了,我可担待不起。”
小菊又哼了声,小梅、小兰比她们年长两岁,待她们几个都情同亲姐妹,但小梅生性冷傲让她们感到有些敬畏,而小兰生性温和更让她们感到亲近。尤其是小桃、小李、小竹、小芬、小芳几个,对小兰的话从来都不敢有半点马虎。至于她自己因为性格关系,跟小梅更近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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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菊心中有些妒意,喃喃自语道:“公子都还没有吃呢。”
宇文双城微微一笑,道:“小桃做得对,我们几个在里面舒舒服服,云公子在外面餐风露宿,小桃当然更应该多照顾下他。”
小菊道:“这么多年来公子远行小兰姐姐一直都随行照顾,想不到这次居然为了帮云公子照顾小雪姐姐而留在家里。”
小梅道:“小菊,你以为小兰这么做仅仅是为了云公子吗?”
小菊愣了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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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道:“其实小兰这么做也是为了公子,只有让云公子没有后顾之忧,才能和公子一起来处理这里的事。”
宇文双城点点头,小兰当然知道这次远行绝不会一路顺利,而以云飞的剑法和武功,无疑比小兰在一旁更能帮助宇文双城。
小桃忽然用很低的声音笑道:“小兰姐姐一直都说云公子很有本事,现在我终于知道云公子的本事是什么了。”
小菊忍不住问道:“是什么?”
小桃低声笑道:“是赶马车,你看他赶车的手段和小王简直一模一样。”
车箱里顿时传出一阵笑声,连小梅也微微笑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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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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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也笑了,他喜欢这样看着这群女孩嘻嘻笑笑,看着她们就象是看着春天,很容易让人感觉到希望的气息。
小桃似乎想起了什么,她望着宇文双城,低声道:“公子,云公子听不听得到我刚才说的话?”
宇文双城微笑着道:“他走开了。”
小菊笑道:“你说他会不会想小雪姐姐了?”
小桃轻声叹道:“一定会的,我从没见过象小雪姐姐那么美丽善良的女孩,我也有些想念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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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怅然道:“只可惜她先天失明,我也毫无办法。”
小梅低声道:“公子已为小雪请遍江南名医,又何必还是耿耿于怀?”
宇文双城没有出声。
小梅的语气有些深沉,轻声道:“其实象小雪那样的女孩,就应该有一个象云公子那样的男人来疼爱。”
宇文双城看了小梅一眼,心中闪过一丝奇怪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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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离开了车队。
客栈为宇文双城的随从安排了住房,他们都是身强力壮的中年汉子,平时行为极守纪律,他们也知道云飞这个人很特殊,所以并不敢和他搭讪,一般他们吃完晚饭就睡了。
自从出来,云飞晚上都是一个人吃饭,他会四下走走,看看有什么异样。
夜已经很深,小镇四周全是些荒山,三月晚春吹来的风特别冷,而且弥漫着一股极为寒冷的杀气。
宇文双城的车队停在小镇北边,云飞一路散步走到南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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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镇南边有一间小酒店,是这个镇上最小的酒店,云飞就走了进去,要了一碟牛肉和一壶很普通的酒──无论在什么样的地方,他一般只要这两样。
小店的老板是普普通通的一个老人,云飞要来的酒也很普通,在他的口中宇文双城家中的陈年美酿和眼前的这碗普通的酒并没有什么两样,想到这里他就觉得有些好笑,因为宇文双城的私人收藏着实给他糟蹋了不少。
在他一生中,无数个夜晚都是在这样在夜黑孤灯独酒只影中度过,四周的空气让云飞都感到十分熟悉和亲切,不过他的脑海里出现小雪的影子,于是云飞的脸上有了一种极其微妙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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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想到小兰,那个愿意为他死为他付出一切的小女孩,她和小雪都是美丽善良的女孩,如果说对于小雪,他第一眼看到她时就爱上了她的话——那么小兰则一直在默默地感动着他。
云飞忽然喝了一口酒,细细品味着其中的感觉。
他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虽然所有的酒在他的嘴里并不会有什么两样,但女孩就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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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非常舒服地喝了一口酒,他喜欢的是喝酒的这种感觉,而不是酒的品质。他感觉到胸口有些热,随后他吃了一块牛肉,发觉味道还算是不错。
这里没有双王镇那样热闹,此时那里聚集着无数的江湖人,在看百年难得一见的大镖队,还有无数的江湖名人。
不久小店里只有他一个人了,老板也有点事情去串门了,他是一个老实而爽快的老人,他对云飞说──喝酒自己拿,牛肉锅里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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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有一道闪电划过,看来要下雨了。
云飞不喜欢下雨天,这点与宇文双城不同。宇文双城就特别喜欢下雨,一到下雨天宇文双城就去西子湖泛舟听荷,据说可以有很多写文章画丹青和练剑的灵感,而云飞则更喜欢在家看书,不过自从身边有了小雪,云飞也开始觉得下雨天并非总是那么讨厌。
出发前几天,他也和宇文双城、小雪、小兰在下雨天去泛舟听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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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说之中江南少女泛舟西湖是人间最美的景象,那天小兰泛着舟,云飞和小雪在舟上依偎,宇文双城在大画舫上看到后不但诗性大发,还为他们画了幅春雨泛舟图——虽然云飞不懂丹青,但知道宇文双城画得不错,小兰也珍藏着这幅画。
宇文双城说,他在他们三人身上看到了人性中最宝贵的东西——幸福。
的确,云飞感觉到从来没有过的幸福,那绝对比仇恨的感觉好上百倍,让他觉得值得牺牲一切来换取——他也能够感觉到当时小雪、小兰溢自内心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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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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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道闪电在门前划过,将四周一下照得雪亮,不知为何云飞的心头忽然一沉,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这是一种老练的猎人才会有的感觉,在发现有什么野兽在他的身旁时,他就会有这种极为奇异的本能感觉。
雪亮的闪电之后一个人已出现在小店中,那是一个穿着白色粗布衣衫的二十来岁少年,他的衣衫也是十分普通的粗布制成,他的相貌相当英俊,一双眼睛异常明亮,身材不是很高大,看上去好象显得有些单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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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只觉得一股凄利的杀气已充满这间小屋,让云飞感到惊奇的是这股杀气并非来自少年本身,而是来自于少年手中的剑,少年除了腰畔佩着一把普通青锋长剑之外,手上还拿着一口用蓝色粗布包住的长剑。
只有杀人无数的神兵利器,才会有这种杀气。
少年打量了云飞一眼,并没有太在意,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了下来。
这时老板正好回来,云飞听到这少年也要了一壶酒和一碟牛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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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喝了一口酒,他喝酒很慢,似乎在慢慢品味着一些过去的事。
少年喝酒的动作也很慢,却仿佛在喝他这一生中的最后一杯酒。
少年又望了云飞一眼,他了解云飞为什么喝酒喝得这么慢——一个马车夫要打发的黑夜太漫长,他们能指引马车的方向,但其实自己都不知道跟着马车会走向何方,所以他们喝酒都很慢,因为只有这喝酒的时光,才是属于他们自己的。
云飞也彷佛无意地触及了少年的目光,却觉得这个少年的目光虽然时而有些黯淡,但偶尔间精光闪动,敏锐异常。
这少年绝对是江湖中的少年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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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道闪电划过,倾盆大雨终于落下。
这时门外忽然进来四个黑色衣衫的中年人,他们的年纪都不大,但每个人的目光冰冷,四人每个人腰间都有刀。
少年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
四个人分成分别坐在少年的两边桌子上,全部面对少年。
酒店老板有些惊恐,想上来招呼,却被一黑衣人手一举挡住。
看到这阵仗,酒店老板自然连忙躲到后面去了。
云飞知道今夜这里一定有事要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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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神色并不显得太惊慌。
他淡淡地喝了一口酒,然后从容的目光在这四个黑衣人脸上扫过,这使得云飞都不得不佩服这个少年的镇定。
四个黑衣人中忽然有一人从自己怀中取出了一只和真实手掌差不多大小的黑色金属手掌放在桌上。
黑色的金属手掌泛着阵阵寒光。
这是“三手帮”的“黑手令”。
少年依旧面不改色,似乎他一早就知道这些人的来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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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首黑衣人冷笑道:“你是真的不愿将此剑交给我们?”
少年没有出声。
黑衣人道:“我可以告诉你,死人是无法将这口剑带走的。”
少年还是不出声。
黑衣人继续道:“我们河南风雷四刀在大河南北也算有点小名气,如果你执意不给我们面子的话,我们也只好得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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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的目光停留在手中酒杯上,似乎此时这世上能让他感到兴趣的只有面前的这杯酒,随后他慢慢喝干了这杯酒,脸上有了一丝淡淡的红晕。
黑衣人虽然心中恼怒,但他也清楚知道,这少年这一路上已遇上不知多少想夺剑的人,但现在这把剑依然在他手中。
然而江湖中人也都知道,如果任何人杀了持黑手令的人,那么一定会遭到三手帮青衣楼的全力追杀,哪怕他躲到天崖海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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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人没有再出声,他们静静地坐着看着少年。
云飞心中一动,这几个黑衣人似乎在拖延时间,他们似乎还有利害的帮手赶来。
这时少年已经吃完最后一块牛肉,也喝完最后一滴酒,他站了起来。
四个黑衣人也同时跟着站了起来。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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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从怀中掏出一个精美的丝织银袋,将银袋中的银两全部倒在桌子上,这些银两估计已能买下这家小酒店。
他的目光注视着银袋,彷佛有些温暖,随后他小心地将银袋放入怀中,慢慢地走出店外。
四名黑衣人已拔出腰间的刀,他们的动作不慢,四把刀象一张网围住走出店外的少年,此时小店外闪过一道闪电,将刀光映得异常惨白。
雨势如倾,少年并没有急着走,他看着四周围着自己的黑衣人,用一种出奇平静的口气轻轻地道:“不要逼我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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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首黑衣人的目光也变得冰冷,道:“你想活着离开,就把剑留下。”
雨水已经湿透了少年的衣服,少年脸上忽然现出一股凌锐的杀气,但只是一闪即没,他的神色间又恢复了那股让云飞都感到共鸣的落寞之色。
少年轻声道:“我今晚原本就没有想再活下去。”
他没有想过活过今晚,所以他才这样喝酒,才散尽钱财。
少年迈开脚步向前走,同时四道雪亮的刀光已劈向少年的身上,其中两道是劈向他的胸膛和后颈,另有两道是劈向少年腰间的剑的两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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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光如电,雨点在刀光中飞激出一片水花。
他们不想让少年有拔剑的机会,少年手中的宝剑是传说中削铁如泥的神剑,所以他们不能让少年拔出手中的剑——但少年他拔出的并不是蓝色布包的剑,而是在他佩在腰带上的长剑。
虽然那只是一口普普通通的青锋剑,但跳跃出的银色光芒彷佛比天上的闪电还要亮还要快,剑光跳动着,仿佛有许多火花在闪烁,在舞蹈。
刀剑闪耀如碎花,数道雷电先后闪过,小店的微弱灯光也被激斗而起的风声吹得缥缈欲灭,眨眼间双方已经对攻了三十多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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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度闪电闪过时,少年长啸一声一道剑光在少年的四周划了个圈,四道血光和雨水一起飞溅在地上,地上顿时染红了一片。
当轰雷闪电消失的侍候,四条黑色的人影就这样倒了下去。
一剑破四刀,江湖中永远失去了“风雷四刀”这名字。
少年看了店中的云飞一眼,云飞的神情有些诧异,但并不惊恐。
少年的思绪彷佛在想什么心事,他凝视着剑上的血迹转眼间被雨水洗净,彷佛发出了一声轻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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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心中暗暗有些惊奇,因为这少年的使出的是极为纯正的武当派剑法,而且云飞自从出道以来还没见过一个江湖正道同盟中的少年弟子剑法可以与此时面前这少年相比——楼满风的剑法尽管已经在年轻一代中出类拔萃,但和眼前这少年相比却有不少的距离。甚至是武当二代弟子中名动天下的薛轻风和面前这少年相比,也稍有不如。
——他是谁?
云飞并非对江湖事孤陋寡闻,但却不知道面前的少年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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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云飞出道以来还没有杀过人,但他见过不少杀人的人,看到的都是杀人者露出的得意神色,只有宇文双城杀人后的面色会变得非常神圣,仿佛在做人生中的一件大事,却决没有丝毫的悔意。
只有这眼前的少年杀人之后表现出来的感觉却是那么寂寞和无奈。
少年忽然用力甩了甩了剑,然后还剑入鞘。
他象是自言自语地说了句什么,随后他便一头冲入到滂沱大雨之中,在雷电的轰鸣中消失在夜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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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惊电、疾风。
疾风夹杂着暴雨寒冷刺骨打在了少年看上去有些单薄的身上,但他彷佛丝毫没有感觉,他轻功原本不错,但一来山路崎岖泥泞,二来他彷佛有些心事重重魂不守舍,所以脚步在湿滑的山坡上有些踉跄。
云飞远远地跟着少年,闪电一次又一次地照亮大地。
他心中的好奇心越来越浓──这少年手中抱着一口绝世宝剑却在这样的夜晚赶路,不知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做,或者见什么重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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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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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在云飞离去后一会才赶到。
即使在街道另一头,即使四周狂风大雨雷电交加,他也听到这里的兵器声,闻到了这里的血腥味。
虽然云飞已不见踪影,但他并不为云飞过分担心,云飞不但武功高强,而且也和他一样也经过特殊的训练,甚至更残酷。
宇文双城望着地上的四具尸体,虽然风雷四刀已是冰冷的死人,但死人也会告诉他一些事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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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尸体的伤口告诉宇文双城,人并非是云飞杀的。四个人都死于剑下,云飞手中没有剑,如果是云飞杀的人,就不会留下这么大的伤口,地上也不会有这么多血。
他能认出地上的四具尸体的身份,风雷四刀的刀身上分别刻有风、雷、雨、电的字样,而在这风雷雨电的夜晚四人丧身于此。
虽然杀人的人剑法武功在江湖上也已绝对跻身一流剑客的境界,但这样的武功绝对不足以对云飞构成危险,所以云飞不在这里的原因是他跟着凶手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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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宇文双城望向南边,狂风暴雨之中他看不到远方有什么,但感觉到一股凌锐的杀气正在迫近。
过了一会,他看到一个影子飞快地接近,杀气也越来越浓。
宇文双城心中一动——莫非是此人杀了风雷四刀?
很快,他看到一个红衣少年来到面前。
少年二十岁稍微出头,一身红色衣衫身披红色披风,头扎红色头巾,看上去就象一团火魅,他的脸庞说不出是英俊还是丑陋,因为宇文双城从来没有见过比这张脸更苍白的脸,苍白得有些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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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忽然感到有些不舒服,虽然风雷四刀流的血已被冲洗干净,但他从来人身上闻到一股更浓烈的血腥气味。
他微微皱了皱眉,心中闪过一个名字。
想到这个名字,他心中轻轻吐出一口气,知道为什么这个红衣少年会带给他这般难受的感觉。
他神情又平静了下来,静静地望着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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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衣少年也在打量着宇文双城一眼,他的目光寒如冰铁,冷笑了一声,笑时脸的皮肤彷佛没有任何抽动,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他冷声道:“是你杀的人吗?”
宇文双城摇头道:“我来的时候他们已经死了。”
红衣少年冷冷一笑,彷佛并不相信宇文双城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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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道:“我手中没有剑。”
红衣少年点点头,他也看得出来风雷四刀是死于同一个人的剑下,宇文双城没有理由用剑杀了人后把剑扔了。他看了宇文双城右手一眼,道:“我看得出,你也是用剑的。”
宇文双城点头道:“是的。”
红衣少年忽然神色间闪现出一股傲气,他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宇文双城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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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衣少年冷声道:“你不害怕?”
宇文双城轻轻摇了摇头。
红衣少年有些诧异,自从他成名江湖之后,江湖中人见到他认出他后居然不害怕的,宇文双城还是第一个。
宇文双城淡然道:“我知道你杀人是要收大价钱的。”
红衣少年沉默着,对方显然知道自己是谁,但对方又如此淡定,难道真的仅仅因为对方知道自己不会免费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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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宇文双城心中忽然也升起一股莫名的恐惧之意,他自从十二岁涉足江湖以来就没有感觉到过这种恐惧。
红衣少年冷冷一笑,道:“我也可以免费杀人,如果我想杀的话。”
宇文双城笑了笑,道:“随便。”
红衣少年这瞬间就想出手,因为他看到宇文双城说随便两字时全身放松了,这绝对是出手杀人的最恰当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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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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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跟在少年身后,不知不觉走了半个时辰。
少年浑然没有发现身后有人,在如此恶劣的天气环境下飞奔,他的体力消也耗得利害,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
雨小了很多,突然一阵冰冷的寒风迎面吹来,云飞耳旁已听到一些兵器撞击声和人接近死亡时所发出的凄厉惨叫声——云飞知道前方暂时还看不到的山坡一边有人正在厮杀。少年此时已冲到了山坡上,他停下来看向那边,然后几乎是滚爬着冲下山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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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看到山坡下有一片火光,那是几座小草屋在燃烧,附近地上胡乱插着一些火把,草屋门前地上躺着三具尸体,此时正有五名白色衣衫的少年手持长剑围着一个穿着粉色衣衫的少女在厮杀。
地上三具尸体中有一人是个女子,另有两具尸体的衣衫穿着和五名白衣少年人一样,也同冲下山坡的那个武当少年一样,他们的剑法虽不及那个少年,但却攻守得法,五人联手接应娴熟剑势绵绵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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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心头一动──武当七星剑阵。
武当七星剑阵被誉为江湖第一剑阵,五十年前武当剑派九位年轻剑客更是化了无数心血将此剑阵演练得出神入化,武当剑派也正是凭借此剑阵在江湖正道同盟中击败七位各派高手的联手,更与少林十八罗汉阵战打得旗鼓相当,从而令武当成为江湖正道同盟的领袖。
只是十五年前武当解剑池一战,已身为武当九老的那九位剑客六死三伤,从此江湖中再也没有见过这个剑阵,不想今夜竟会在此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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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七个少年已经倒下两人,剑阵自然有缺口,但其余五名少年出招间衔接并无太多破绽,显然剑阵另有变化,虽然少了两人但还能发动。
被剑阵围困住的少女早已浴血全身,她神情如同疯狂一般,身上也已多处受了伤,被剑锋割碎的衣衫更随狂风乱舞。她手中握着一把仅仅二尺三寸的短剑,在这剑阵中左右冲杀,丝毫没有落在下风。
云飞看了几招不禁为之心动,七星剑阵中的变化的确非常神奇,尽管少女剑法极为犀利,但五位少年此时也早将生死置之度外。他们七个人这些年来同吃同睡同怜剑阵,此时有二人毙命在少女剑下,其余人心中莫不怀有同仇敌忾的死志,却将这剑阵的威力发挥到极限。
冷风虽冷,交战双方那种拼死的撕杀之情看得云飞更感到心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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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从小镇赶过来的少年已在山坡下离草屋五十步处停了下来,他注视着激战中人影交错,自己却象木头一样插在风雨之中纹丝不动。
——莫非少年连夜冒大雨赶来这里,就是为了这场激战?
只是这个少年刚才杀人时用的也是武当剑派剑招,他的衣着也和这些武当派子弟一般,但为什么他不去帮助同门中人,反而在一旁观战?双方此时已杀到最关键的时刻,这个少年的剑法和武功要比剑阵中的其他少年高出不止一截,如果他立即加入战团,就可以取得上风,但他只是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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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也一时有些迷惑,他神情凝重地望着战圈,心中一阵紧张,知道恶战中的双方数招内将分生死——这时交战的双方都已启动全部杀机,五口长剑所构成的剑圈固然越来越小,少女的反击也越来越凶狠,双方都已决心凝聚自己最后的力量,做最后一次搏击。
这一刻云飞听见了哭声,那武当少年拔出腰间长剑似乎想冲上去,但又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他手中长剑深深地插在自己面前泥泞的地上,双手掩面竟然失声痛哭起来。
但恶战中的双方并没有听到附近有人在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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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喉间发出了一声野兽般的嘶吼,神情变得魔鬼一般恐怖,短剑上五道银色剑光在她手中扬起,绚丽异常——看到她变化出来的剑法,云飞也不禁失声轻呼了一声。
听到少女的嘶吼声,那少年全身剧烈一震,他跳了起来,却没有拔起插在地上的剑,他象一只受了伤的野兽狂叫一声,冲了过去。
云飞不知道少年要做什么,但他知道已经晚了,一切已在这瞬间结束。
胡乱插在四周的火把被狂起的剑风吹灭了一支,云飞看到五条白色的人影倒了下来,刺耳的金属相交声消失了,只听到风雨雷电在四周发出凄厉的狂笑和震耳的怒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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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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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红衣少年想向宇文双城出手的瞬间,他不知为何忽然犹豫了一下,所以他马上放弃了出手的念头。
他从小就开始接受的残酷的训练,这种训练让他练成某种本能——他知道如果出手瞬间稍有迟疑,哪怕只是丝毫迟疑,就要立刻放弃出手,因为这早已错过了最佳的出手时机。
他看着彷佛真的很随便地站在他眼前的宇文双城,宇文双城全身上下到处都是破绽,但更让他为之感到恐惧,也越来越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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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身材高挑的白衣少女撑着伞走了过来,来的是小梅,她见宇文双城一直没回来有些放心不下,来看看这里发出了什么事情。
小梅缓步走到宇文双城身边,目光一直停留在红衣少年的身上,她的脸色变得极其苍白,右手忍不住握向腰间长剑——她此时身上竟然也有一股和红衣少年类似的冰冷气息。
宇文双城转身望了小梅一眼,他感觉到小梅和红衣少年身上的杀气已在他身边交织在一起,碰撞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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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瞬间红衣少年已拔剑出手。
一道血红色的寒光闪过,红衣少年手中一把血红色长剑已刺向小梅眉心,他之前感受到小梅身上发出的那股杀气,那股杀气使得他身上所的凝聚的杀意在这瞬间爆发。
小梅也拔剑,她过来时候也一直感觉到红衣少年身上的那股杀气,那股杀气将她压得象一张崩紧的弓,越靠近就崩得越紧,此时也一触即发。
宇文双城接过小梅脱手的雨伞,静静地看着小梅和红衣少年在雨中相斗。
红色的剑光如火舞,银色的剑光如电光,眨眼间两把同样细长的长剑已在夜雨中撞击出十个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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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后宇文双城对小梅小菊等人说,这是他所看到过的第二场最为惊心动魄的恶战,而那种紧张感比第一场有过之而无不及。
第一场是云飞和利百川的交战,那是一场无声无形却让他感到窒息的恶战,但那场恶战宇文双城从头到尾只能在一旁干着急,交战的双方武功实在太高,自己纵然想插手也是徒然。
而这场却不同,他几度都想出手阻止小梅和红衣少年的这场恶战,他也有能力这样做,但他却不忍心——因为他知道当一个人练武练到某个层次时,想找到一个棋逢对手的对手是何等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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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在梅兰菊竹等八个少女中武功要高出其她几人一大截,这一来是因为她天赋过人,二来是宇文双城师傅指点她最多,而小梅这些年来也一直都陪着宇文双城在江湖磨练,所以她的江湖阅历和与人交手的经验也极其丰富。
和小兰不同,小兰喜欢宁静的生活,但小梅却喜欢这种冒险的日子,很多时候宇文双城能感觉到她身上的那种江湖人特有的锐气。
当小梅之前靠近的时候,他就知道小梅已经在跃跃欲试了,而面前这个红衣少年在江湖中绝非泛泛之辈,也正是她的对手。
如果小梅人在江湖,这一战足可让她名扬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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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当小梅出手的瞬间,宇文双城的心就绷得紧紧的。
这仗实在过于凶险,小梅和红衣少年的剑法都走偏锋,甚至可以说江湖上再也找不到这样一对如此剑走偏锋的对手。
望着小梅和红衣少年的剑法,宇文双城心中暗自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师傅为什么会让小梅练如这样的剑法,其中一方面是因为小梅的性子原本就适合练这种剑法,但这种剑法反过来也让小梅的性格变得更冷酷孤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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眨眼间二人已斗了四十多招。
如果在其他人眼里,或许会以为小梅和红衣少年在演练剑法,因为如果不是演练过,如何能彼此挡住对方这么快这么变化奇特的剑法?
而即使在宇文双城的眼里,这都是场精彩的较量,但他清楚小梅和红衣少年的绝非在演练剑法,而是在决生死。他们手中使出的每一剑志在要对方性命,彼此间出手如有丝毫偏差,就可立判生死,所以宇文双城才担心一旦发生危机,自己可能来不及救援。
宇文双城心中又叹了口气,闪过一个念头——如果云飞在这里就好了。
他又微微皱了皱眉——云飞到底去了哪里?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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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心中有许多疑问,而让他惊奇的是他从少女最后的一招中发现她使用的是竟然是江湖中最神秘的剑法之一。
——混天五采剑。
传说中,混天五采剑是世上最美丽的剑法,也是世上最残忍的剑法,他父亲当年无意中寻找到了这套剑法的剑谱,一直将其深藏,日后发现这套剑谱被盗,十七年前武当解剑池一仗之后,他父亲知道剑谱是被慕容冰所盗,这少女显然也是师出埋剑山庄,是慕容冰的后人。
云飞忽然心中一阵无奈,他已隐隐约约猜到事情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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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跑到了刚才激战的地方,望着那个少女。少女象石像一样站在,她本是绝世美人,但此时满身全是鲜血,衣衫更是破烂不堪,手臂、大腿、背上,甚至胸膛到处都有伤口,到处都在流血,但雨水又在眨眼间将血冲去,她雪白的肌肤因为失血过多益发苍白。
少女右手抓着短剑,目光中一片空白,她年龄不大,不过十七、八岁,原本带着稚气的脸上此时却充满了愤怒和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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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少女眼睛闪过一丝亮光,她回过了神望着眼前的少年,那双眼睛却在刹那间露出一股凄楚欲绝的悲伤。
云飞心中叹了口气──女孩的眼神如此美丽哀婉,有时甚至比世上的任何言语更能倾诉,假如小雪有这样一双眼睛,那么该多好。
少年和少女就这样相对注视着,二人脸上都是泪,谁也说不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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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已明白,既然这少女会混天五采剑法,那么她一定是慕容冰的女儿,慕容冰和武当剑派之间有什么天大的仇恨,过去的无从得知,但十多年前武当解剑池一战就是慕容冰和武当九老之间的恩怨之战,今天这战却是这恩怨的延续。
只是,这面前的这个少年和那少女显然认识,而且还有不同寻常的关系,所以才会有今天人间如此凄惨的一幕发生。
也许他们之间还有一段情。
剑虽断肠,情却断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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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半晌,少年低头看向脚下一个个白衣少年的尸体,一具尸体的咽喉被短剑割断,另一具尸体的太阳穴被短剑洞穿,有尸体的心口有个小窟窿——每具尸体都死在极其残酷的手段下。
这就是混天五采剑,世间最残忍的剑法,但令云飞更感凄凉的是──为什么埋剑山庄中的人的命运都是如此不幸。
少女头抬得更高,她早已经精疲力尽,此时连站都站不住,但她在少年面前不愿有任何示弱的表示,所以她尽力站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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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痛苦地摇了摇头,他双手颤抖着抱着一口剑,那是一把绝世之剑,但他却拔不出来。
云飞看过少年杀人时握剑的手,那是他看见过最冷静的手之一,尽管少年的剑法和宇文双城相比还差得很远,但却出奇的镇定,现在他的手颤抖成这样,可见他精神已近崩溃。
少女神情间露出一丝惨淡无奈的笑容,她朝少年嘶吼了一声,道:“古风,拔剑啊,为你的师兄弟报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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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叫做古风的少年全身一颤,忍不住后退了几步,他又看了一眼这一地的尸体,那全是平时与他一起朝夕相处的同门弟子,其中有的是他的挚友兄弟,此时却都已离他而去。
他看向少女,少女力量早已用尽,她就算如何努力站直,身子依然被狂风吹得有些摇摇欲坠,他看得出来少女早已是强弩之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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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少女的眼神中充满哀伤,甚至还有些恐惧,他不敢想象这个平时柔弱的小女孩怎么就有这么强的力量和意志破阵杀人——他这七个同门所组成的剑阵是武当前辈倾力训练出来的精华,但今晚悲剧再度上演。
他之前得知今晚这里要发生的事,故此赶来,一路之上总担心少女早已香消玉殒,但却没想到自己居然看到最惨烈的一幕,而最让他痛苦的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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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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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招。
当宇文双城数到一百招时,他忽然出手。
他手中的伞已被他收起,身形如天际闪电一般来到红衣少年和小梅之间,伞尖击在红衣少年与小梅双剑相交处,黑夜中两道光影飞过,红衣少年和小梅手中两口长剑竟同时被宇文双城震飞出数丈外。
小梅和红衣少年同时退开,红衣少年心头剧震,他惊惧地看着宇文双城,脸色傲色尽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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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出手用的是巧劲,他看准了红衣少年、小梅全力相拼的环节,然后在双方内力抗衡的瞬间出了两招,他所发的劲力不偏不倚,借红衣少年的力量击飞了小梅的长剑,又借小梅的力量击飞了红衣少年的剑。只不过在二人如此快疾的恶战中,想如此巧妙地一击而中,却需要比恶战双方更为高明的手法和力量。
红衣少年也是用剑,自然知道这其中奥秘,他知道宇文双城这一击,比仅仅化解二人的攻势更为巧妙,也知道宇文双城的剑法和内力非同寻常。他的脸色原本苍白无比,此时竟然有些发红,他知道世上的确有人拥有如此非凡的剑法内力,但做梦也想不到面前这个风采无双的富家少年居然有如此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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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微微有些喘息,但脸上神情还有些言犹未尽之意,只是既然是宇文双城出手,她心中没有丝毫埋怨,也清楚宇文双城是担心自己。
她重新打量了眼前这红衣少年一眼,回味着刚才的种种惊险过程,心中也不禁一阵乱跳。
她走了几步,捡回自己的剑,插回鞘中。
她稍一犹豫,又走向红衣少年长剑落地处,想帮红衣少年捡回长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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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衣少年忽然嘶声道:“别动!”
他的声音异常凄厉。
小梅停下身形,红衣少年飞身捡起自己长剑,这时宇文双城、小梅赫然看到这把细长的血红色长剑剑柄一面刻了四个银光闪闪的字——剑在人在。
即使不用看,也能知道剑身另一面刻的肯定是——剑亡人亡。
血影一闪,那把血红色的长剑已没入红衣少年的披风中。
他看着小梅,神情十分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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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微笑着撑开伞递给小梅,道:“你出了汗,给雨淋着会病的。”
小梅感激地望着宇文双城,微微躬身接过了伞。
红衣少年心中更是充满疑惑,他看得出小梅并非是宇文双城的姐妹、妻子或者师门姐妹,因为小梅对宇文双城的态度恭谨得有些卑微。
虽然这么多年来,宇文双城对小梅、小兰、小菊等八个女孩象妹妹一样,但她们却始终当宇文双城是她们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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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小兰、小菊等八个女孩都是孤儿,是东方长之在风尘中把她们救出,她们自小就接受了严格的训练,陪宇文双城一起长大,她们八岁时就开始服侍宇文双城,一切言行都有法度。
随着宇文双城年龄增长,知道世间之中人有富贵贫贱之分,所以他近年来已要求小梅、小兰、小菊等不要再行什么礼,但这么多年来的习惯使得她们在外人面前对宇文双城依然保持着下人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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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看着红衣少年,道:“血影血杀,果然名不虚传。”
红衣少年脸更红,恨声道:“可惜我连你的一个丫鬟也杀不了。”
宇文双城愣了愣,他看了小梅一眼,微笑道:“这是小梅,是我的妹妹。”
红衣少年连声冷笑,他嘶声道:“江湖中哪有做哥哥的击落妹妹长剑,却由她自己捡起来的?”
宇文双城轻轻点了点头,他看着小梅歉然一笑,道:“小梅,对不起。”
小梅执伞躬身道:“公子不必这样,小梅本来就是公子的丫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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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衣少年哼了一声,转身就想走,但他面前人影一闪,宇文双城已经挡在了他面前——他的身手真的比闪电还要快。
红衣少年心头一阵愤怒,这么多年来他还从来没有愤怒过——江湖中人听到他的名字无不逃避三舍,至今还没有人象宇文双城那样敢拦他的路。
但他知道自己绝不是宇文双城的对手,今晚虽然他看似没败,却深深地感觉到失败的耻辱和恐惧,他心乱如麻,一时失去了斗志和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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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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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望着眼前的少女,心已如刀割一般痛。
如果他根本不认识这个少女,那么他此时心中只会有仇恨,他早已拔出长剑和面前的她拼命。但面前的她偏偏又是他最最喜欢、最最心疼、最最爱怜的人,见到她如此弱不禁风地立在那儿,他的心又如何能恨得起来。
这是上一代的仇恨,这是武当剑派发动的复仇行动。
古风明白少女也许并没有做错什么,错就错在他根本就不该认识她,她也不该认识他,那么今天他就可以毫不犹豫地杀面前的这个少女,他的那么多同门手足就不会如此悲凉地惨死异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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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的胸口忽然一阵剧烈起伏,谁都看得出来,她连站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脸上的神情也变得十分奇怪,她惨笑一声,道:“你不动手,我就杀了你,为我母亲报仇。”
说完,她举起短剑刺向古风的胸膛。
云飞心中感到一阵伤感,几乎不忍再看——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该阻止这幕,但他知道对古风和这少女来说,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活在这世上遭受永无止境的噩梦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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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望着眼前剑光,并没有任何躲闪的念头。
短剑停在了古风的咽喉,少女握着剑的手发出一阵颤动。
她决不会伤害古风,她只是想逼古风出手来杀自己,她用绝望凄楚的目光看着古风,脸上忽然有了一丝笑意。
无论生和死,她终于又看到了古风,甚至在刚才生死一线之时,如果不是她依然对这个少年有无限牵挂,说不定她早就倒下了。
现在她看到古风出现在她面前,生和死,对她来说已经不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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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喘息着,一口鲜血从她的口中喷出,她闭上眼睛,手中短剑跌落,身子向前软软地倒下,倒在古风怀中。
古风再也忍不住,狂叫一声——“月儿!”
他手中的宝剑跌落在地,他用双手将少女抱在怀里,竟然失声嚎啕大哭。
少女因为失血太多而几乎昏了过去。
古风仰天凄厉地长呼——“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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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能够回答他,只有狂风依旧在怒吼。
过了好久,少女在古风怀中微微挣扎了一下。
她睁开美丽的眼睛,望着泪流满面的古风,低声道:“杀了我吧,让我死在你的手里,让我死在你的怀里──”
古风哽咽着说不出话,他用力地摇了摇头。
他本是多情的人,却如何能下得了手去杀害一个他最喜欢的女孩——那原本是他甘愿牺牲一切去保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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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古风和少女,云飞的眼角也忍不住湿润了,他想起为江东独帆舍身拼命的龙小倩,想起为他以身挡剑的小兰,也想起小雪。
爱会让人冲动和盲目,但这种冲动和盲目岂不正是人性中爱的本能。
只是,自古多情伤离别。
雨水能洗去满地鲜血,能浇灭熊熊烈火,却洗不去这不死不休的仇与恨,也浇不灭这无止无境的情与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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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虚弱到极点,也伤心到极点,此时给她心上的人搂在怀里,她嘴里说着一些胡话,却又慢慢合上双眼睡着了。
古风把少女紧紧搂在怀里,他施展着武当内功心法帮少女驱除着湿寒,心头已有一团火在暖暖地燃烧,那团火开始很温和,却又变得有些激烈。
他听到少女的心跳声和自己的心跳声交织在一起,彼此都充满了力量,那是年轻的生命在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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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远处西边一个山头之上的天空已出现了一片紫色焰火,虽然四周狂风怒雨,但那片紫色焰火却升得很高,很远处也能清晰可见。
如此风雨之夜,只有江湖人才会释放这种江湖门派用来联系的焰火,武当派所用的就是紫色的焰火,显然附近还有武当弟子出没。
古风看到那片紫色焰火,不由得面色一变。
他拿起地上的宝剑,抱着少女向山路东边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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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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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衣少年冷笑着,原本僵硬的神情此时更加可怕,甚至显得有些狰狞。
宇文双城轻声道:“令师可好?”
红衣少年感到一阵诧异,他冷冷道:“你知道我师傅是谁?”
宇文双城微微一笑,道:“青衣楼主,血手令主,血剑公羊赤杀。”
红衣少年一阵沉默,忽然问道:“你是谁?”
宇文双城微笑道:“宇文双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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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衣少年只觉得头“嗡”地响了一下。
他第一次听到这名字时就对他的朋友说,如果他见到这个叫宇文双城的,一定会破例免费杀了他,而现在,宇文双城就这样风度翩翩地站在他面前,而他却已失去斗志。
宇文双城的神情有些凝重,彷佛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他忽然叹了口气,道:“家师一直要我小心公羊先生,因为很多年前,公羊先生因为我师傅的原因发了个毒誓,你知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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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衣少年头又“嗡”地响了一下,他当然知道这个毒誓。
他望着宇文双城,又想起自己的师傅公羊赤杀,不由得阵阵心寒。
宇文双城淡淡地道:“我想请你转告诉令师一声,双城随时恭候公羊先生来达成他的誓言。”
说完,宇文双城已转身就走。
小梅望了红衣少年一眼,担着伞跟在宇文双城身后,只留下红衣少年站在原地发呆,神色一阵发青一阵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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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晚,宇文双城一直睡不着,小梅也一直在他身边服侍着——只要宇文双城不睡,就肯定有个侍女侍侯着他。
小梅道:“公子担心云公子吗?”
宇文双城摇摇头,望着小梅道:“小梅,你知道这个红衣少年是谁吗?”
小梅道:“血影血杀,杜玄铁。”
宇文双城道:“青衣楼杀手榜上有一百单八个名字,你知道杜玄铁排第几吗?”
小梅道:“第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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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道:“小梅,上几个月你见过薛轻风和我交手百招,今夜你和杜玄铁交手也有百招,你觉得他们二人如何?”
小梅想了想,道:“五十招外,杜玄铁必能取薛轻风的性命。”
宇文双城点了点头,道:“不错。”
他望着小梅,轻叹道:“要是江湖知道刚才这一战,你明天就会名动四方。”
小梅神情平淡地摇了摇头,道:“小梅不要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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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小菊钻进了马车,笑道:“听说小梅姐刚才和杜玄铁恶战了一场,我现在想着想着怎么都睡不着。”
小梅看着小菊,道:“你们几个千万不要和他交手,他很可怕。”
小菊点了点头,依然有些兴奋地道:“我刚才听小梅姐说杜玄铁五十招外可杀薛轻风,可我听说这些年来,杜玄铁杀人从来都是一击必杀。”
小梅想了想,没有出声,望向宇文双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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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微微一笑,道:“杀手最可怕的地方并不在于他的剑法和武功,而是在于他如何选择在最恰当的时候发出致命一击。今晚这一战,小梅和杜玄铁都是蓄势而发,结果陷入一场恶战。但杀手杀人时或隐藏在人群中,或潜伏在丛林间,趁人完全不备时发出雷霆一击,而以杜玄铁的剑法武功,江湖上又有几个人能抵挡得住他的出手一击?”
小菊轻轻吐了口气,道:“杀手好可怕。”
宇文双城点头道:“杜玄铁少年出道时最爱扮作小乞丐在城镇路口出手,他每次杀人都在繁华地段,杀的都是江湖高手,所以江湖人对他闻风色变。近年来他一身红衣打扮,杀的人越来越少,名声却越来越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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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宇文双城微笑着问小梅道:“一场势均力敌的恶战之后,感觉如何?”
小梅沉吟片刻,轻声道:“我有些怀念那种感觉,真想再来一次。”
宇文双城虽然依然微笑着,心中却叹息了一声,他知道这种旗鼓相当的对手真的很难得,或许小梅以后还能再遭遇类似的对手,但自己呢?
忽然,宇文双城点了点头,道:“云公子回来了。”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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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回到小镇和宇文双城问候了声就去客栈睡了,不知为何他的心情虽然十分沉重,但这一觉却睡得很安稳——也许是因为想起那对少年少女的遭遇,他觉得自己都算是幸运的。
天亮时,雨停了,一场暴雨清洗过的大地尤其清新干净。
宇文双城、云飞走在小路上,宇文双城将昨晚发生的事情说了一边。
云飞道:“杜玄铁昨晚是赶来狙击那个叫古风的武当弟子,但他来迟了一步。”
宇文双城微微有些诧异,道:“古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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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道:“你听过这个名字吗?”
宇文双城道:“没有。”
云飞说了昨晚小酒店发生的大致事情,说到那口宝剑。
宇文双城道:“那口剑的事情我倒知道,据说上个月,武当遗失多年的镇山之宝——真武剑在河北一家当铺被找到,结果整个武当剑派高手都出动前去河北寻找线索,那少年拿的应该就是那把武当真武剑。”
云飞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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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轻声叹道:“一剑破四刀,好厉害的身手。如果杜玄铁早来一步,却不知他和古风谁更强些?”
古风和杜玄铁,一个是江湖名门大派的高足,一个是江湖杀星中的煞神。
云飞道:“我知道小梅现在剑法有多强,所以如果只是论剑法和武功,古风不如杜玄铁,只是——”
云飞没有说下去,决定胜负的不仅仅只是剑法和武功,还有很多因素,他总觉得古风身上有种特别的东西,比他的剑法武功更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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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笑道:“小梅昨晚还说要多谢你前些日子指点过她剑法,否则这一战她绝对支持不下这一百招。”
云飞淡淡一笑,道:“她和你一样,有练武的天赋。”
此时云飞脑海中又闪过另一个少女的影子,就是那个昨晚在狂风暴雨中一剑破七星的少女——那个少女的剑法更可怕,而更可怕的是她心中的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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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道:“你一直跟着古风吧?”
云飞道:“是的。”
宇文双城道:“后来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云飞看了宇文双城一眼,没有立即出声。
宇文双城也没有继续问下去,他知道有些发生的事情云飞不想说,云飞既然不想说,那一定有很特殊的原因。
******
宇文双城清楚云飞昨夜一定经历了一些极其不平凡的事——别人都希望遇到一些不平凡的事却偏偏遇不到,但象宇文双城、云飞这样的人却时时可以遇到不少不平凡,甚至是稀奇古怪的事情。
云飞并非不信任宇文双城,但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将昨夜无意中所看到的那个秘密告诉给别人。
云飞又想起昨夜的那个叫古风的少年,不知道他如何走前面的路,云飞希望古风是一个坚强的人,也期望有情人终成眷属。
******
忽然,云飞轻轻点了点头,对宇文双城说道:“我有个感觉,昨晚发生的事情也许会影响整个江湖,所以我想那不仅仅是一个人的秘密,只是我希望尽可能少的人知道这个秘密。”
于是,云飞告诉了宇文双城昨晚的事情。
听完后,宇文双城愣了半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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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好久,宇文双城轻叹道:“家师这些年来也在寻找慕容师叔的下落,原来她一直隐居在这里。”
云飞道:“那女孩用的是混天五采剑法。”
宇文双城道:“传说中那是江湖中变化最繁杂的剑法,也是最凶残的剑法。”
云飞道:“是的,只是这套剑法可能是慕容冰从埋剑法山庄盗走的。”
宇文双城愣了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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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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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道:“当年慕容冰在武当解剑池一剑破七星,秋先生事后曾看过与她交手的几位武当前辈的伤口,当时秋先生就怀疑慕容冰用的是混天五彩剑法。他说那一战慕容冰虽大获全胜,但也功力散尽。”
宇文双城道:“所以她这些年来一直隐居在此。”
云飞道:“我昨晚将那女人的尸体火化时,看她的年龄和容貌,和秋先生、家师描述很相似,我想她应该就是慕容冰。”
他苦笑一声道:“只是——又死了这么多人,这仇恨却如何才能化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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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道:“有些仇恨是永远都无法化解的。”
云飞道:“难道就这样一百年、一千年的恨下去?”
宇文双城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道:“很多时候这种仇恨一直要等到一方的人死绝殆尽后,才会了结。”
云飞道:“这样对吗?”
宇文双城想了想,摇头道:“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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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沉思着,久久没有出声。
过了半晌,云飞又道:“那把真武剑之前一直在慕容冰手中,那次她上武当时就带着真武剑,并在解剑池那里扬言要毁剑。”
宇文双城道:“真武剑再现江湖,武当弟子一定是从中发现慕容师叔的下落,因而才有昨晚这惨剧。”
云飞道:“应该是这样。”
******
忽然,小梅匆忙跑到二人身边,她微微躬身道:“公子,有那趟暗镖消息了。”
宇文双城“哦”了一声。
小梅道:“护送暗镖的人出事了,他们昨天并没有按时赶到第三个接应点,就在这附近断了音讯。”
宇文双城动容道:“丢得好快啊。”
云飞道:“有内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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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问道:“可查出谁负责护送这趟暗镖?”
小梅道:“还没有消息。”
宇文双城皱眉道:“这下糟了,没有线索可查,就算能将这趟暗镖夺回来,恐怕也得耽误不少时间。”
云飞点头,他清楚现在最耽误不起的就是时间。
小梅道:“还有,前面路段这两天出现了大量江湖成名高手,他们都是向一个方向赶去,暂时不知道他们汇集到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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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过天晴,两匹神俊异常的雪白大马在河南山路上飞奔,宇文双城的马车用的都是千里挑一的好马,宇文双城又特意从中再挑选了两匹给自己和云飞——对于马宇文双城也是很在行的。
云飞很少骑马,他有限的骑马经验还是住在白云山庄时偶尔驾骑郊游,那感觉和现在自然不同,所以宇文双城不得不慢些。
宇文双城笑道:“我劝你以后有空时还是好好练练骑马。”
云飞也笑道:“爹娘给了两条腿就是让人走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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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吹了声口哨,云飞座下的马顿时狂奔起来,两匹马飞一般穿越了许多山头,一路上却看不到有什么人出没。
二人正急着跑路,忽然路边林中传出一声凄利的叫声,声音是在树林深处隐隐传出,但宇文双城、云飞却听得清清楚楚。
宇文双城一下勒住马,马已就势转进树林。
云飞却没有这本事,连人带马沿着道路一下冲了过去。
宇文双城纵马进了林子,他座下白马神俊异常,他的骑术也极其高明,白马在林中如履空地一般灵活矫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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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敏锐的嗅觉闻到林中传出一股血腥的味道,他寻着这股气味而去,在前方空旷处看到一个白衣少年倒在血泊之中,另有一个白衣少女持剑护在他身边,身上也是血迹斑斑。少女不算美丽,但也清秀异常,脸上充满绝望和愤怒,她看了一眼倒在血泊中的少年,目光更加悲哀。
围住他们的是三条灰衣汉子,三人使用的武器都很特别,一个用短戟,一个用双钩,还有一个用两枝短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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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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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白衣少年身子还在微微挣扎,拿戟汉子怪笑一声,道:“他还没断气。”
说着他扬了扬手中短戟,望着拿枪汉子道:“老三,你不是老说自己那一枪如何准如何快,却原来都是吹牛的。”
拿枪汉子吐了口唾沫,冷笑道:“中了我这一枪,我保证他活不了。”
拿钩的汉子一旁大笑几声,道:“等我来补上一钩,把他肠子钩出来,这样他就活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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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忽然发疯一样地挥舞着长剑,她用的长剑剑身比普通的剑锋阔一分,看她的剑法是泰山剑派子弟,泰山剑派武功刚猛异常,此时她早已筋疲力尽,剑法自然不成章法。
拿钩汉子笑着挥动双钩拦住少女。
江湖中用双钩的高手并不多,但双钩原本就是长剑客星,拿钩的汉子双钩锁住少女手中长剑用力一扯,少女长剑已然脱手,身子踉跄着倒退数步。
******
就在这时,宇文双城飞身赶到,他下马挡在少女身前,护住了她。宇文双城脸上已失去了平时那种迷人的微笑,神情变得有些冷酷——他不喜欢看到男人欺负女人,尤其是几个男人欺负一个少女。
云飞此时也赶到。
三条汉子看见宇文双城和云飞出现在面前都大吃一惊,这些天这条路上无数江湖中人出没,其中不乏高手,他们不想节外生枝。
拿枪汉子扬了扬手中的枪,冷笑道:“谁在多管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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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见有人出头,忍不住哭着冲过去扶住倒地少年的手,云飞走过去俯身看了下重伤的少年,却对宇文双城摇了摇头。
宇文双城脸上闪过一丝凛然之色,道:“你们为什么在这里行凶杀人?”
望着宇文双城,拿双钩的汉子心中虽有些气馁,但还是将手中双钩磨了磨。他冷冷道:“河南虎岭三奇杀个人有什么了不起的。”
拿枪汉子斜眼望着宇文双城,道:“你小子是不是吃饱了饭没事干?放着大路不走却来这,是不是身上也想添两个窟窿?”
拿短戟汉冷笑道:“你小子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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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望着他们,神情冷漠,道:“在下宇文双城。”
听到宇文双城报出名字,三条汉子的表情霎时有些僵硬。
江湖中人谁不知道出了一个少年剑客,他的名字就叫宇文双城。他不但是世上少有的俊美少年,而且还拥有一身出神入化的武功,叶流凡、利百川死后他隐然已有江湖第一高手之势。
纵然是山林小镇,只要是江湖人就在流传这名字,三条汉子并非孤陋寡闻,当然早已听说过这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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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听到宇文双城的名字,忍不住抬头看了宇文双城一眼,但她更挂心那少年生死,这时感觉少年的手越来越冷,不禁失声痛哭起来。
听到少女的哭泣声,宇文双城冷然道:“这儿发生了什么事?”
他在杀人之前一定要给人说话的机会,这是他杀人的原则。
三条汉子互相看了一眼,没有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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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的神情更加冰冷,神色也更庄重,他道:“三位既然出手杀人,只希望有足够的杀人理由,否则杀人是要偿命的。”
这是宇文双城的江湖法则,他将这江湖的法则看得非常重——他一直都说,只要他身在江湖一天,他就会遵循这法则行事。
四周静得出奇,只听到少女悲凉的哭泣声。
忽然三名汉子动了——尽管宇文双城名声很大,但他们决不会坐以待毙,于是他们的各种兵器纷纷向宇文双城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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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武功不算差,招数也十分奇特,但宇文双城的身子微微一动,也看不清如何出手,三条汉子的兵器已经脱手。拿枪的汉子被自己的短枪刺透左肩,被钉在一棵树上;拿双钩的汉子双手手掌被自己的双钩扎穿,疼得他乱跳,却又没法拔出掌上的双钩。
宇文双城手中拿着短戟,短戟的戟刃已停在拿戟汉子的咽喉,拿戟汉子吓得裤裆都湿了。宇文双城冷冷一笑,手中短戟随手一掷,短戟射透拿戟汉子的膝盖,他倒地翻滚着,发出凄惨的呼叫。
******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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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只是发生在瞬间,拿枪汉子和拿双钩的汉子望着宇文双城的目光充满了绝望,表情如同看到魔鬼一般惊恐。
宇文双城不再理会这三人,转身看向倒地的少年。
少年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他看到三个汉子的惨象,用尽最后的力气笑了笑,他左手握了握少女的手,右手指向自己胸膛,停住了呼吸。
少女悲痛莫名,眼泪不停地流下。
******
过了半晌,少女从少年怀中拿出一张染有血迹的请贴,交到宇文双城手中。
宇文双城打开请贴看了一眼,又递给了云飞,道:“这东西你们是哪弄来的?”
少女泣声道:“郝师兄在前面镇上看到有些人行色可疑,所以从这些人身上盗了这封帖子,他本想送去镖队处,谁想不到他们追到这里——”
少女说着心中更觉得难受,她这个师兄少年时是个孤儿,入泰山剑派前曾经做过空手之事,但他品性端正,一直为她所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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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点点头,看向云飞。
云飞道:“帖子中说要持贴人在中午前去伏牛镇迎风楼集中。”
宇文双城道:“现在时间已过,他们只怕去了别处。”
云飞道:“是的。”
宇文双城转身望了一眼还在挣扎的三条汉子。
三条汉子见宇文双城望向他们,身子都不由得发出一阵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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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冷然道:“我只给你们一个人一条生路,你们谁告诉我持贴者最终是去哪里的话,我可以饶他不死。”
三个灰衣人虽然还在呻吟,但此时忽然都止住声音。
被枪钉在树上的汉子抢先道:“我,我告诉你——”
他话音未落,那双掌被双钩刺破的灰衣人已扑掐他的咽喉。
但就在这时,他觉得自己的身子腾云驾雾一般往后飞了出去,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和什么坚硬的东西重重地撞在一起,随后听到一阵骨头剧烈破碎的声音,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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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宇文双城出手杀人,云飞心中叹了口气。
宇文双城虽然并非好杀之人,但他杀人时决不会手软,这也是东方长之这些年来训练的结果。
那使抢汉子更加惊恐,牙齿一阵颤抖却反而什么也说不出来。
被短戟断膝的灰衣人这时抢先道:“是黑风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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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的夜幕很快就降临,虽然今夜没有昨夜的滂沱大雨,但依旧是一个没有星月的漆黑之夜。
天际密布乌云,似乎上天也不忍看世人的贪婪和凶残。
此时黑风山上黑风山寨中一片灯火辉煌,热闹非凡。
黑风山是河南最恐怖、最多强人出没的江湖中人称鬼愁谷中的一个山寨,在连绵五十里山路峡谷中,共有七处山寨,黑风山寨并非是最大的山寨,却是地形最凶险的山寨,这座山寨紧紧靠在南北通道的咽喉要道上。
明天镖队就由这里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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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风山寨大厅里上百张桌子一直排到了外面,上面坐的都是来自四面八方的江湖上有名的黑道人物。
平时这座山寨连头领带喽啰也不过三百来人,此时却聚集了上千江湖人,这些江湖人有互相认识的,也有互相不认识的,有大声吆喝的,也有默默不语的,但每个人的目光都有些阴森。
如今这里聚集了这么多江湖人,其中大都是两河的黑道中人,那么这里自然是在图谋着一件可怕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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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人觉得有些奇怪的是,此时山寨中为这些江湖人端酒送菜的居然都是些妙龄少女,她们全部淡鹅黄裳,衣衫鲜华,容貌或艳丽或清秀或甜美,都是平时难得一见的美人。
这些少女举止整齐有序,显然都是受过训练。
酒是好酒,菜是佳肴,人是美人,所以众人都有些兴奋。
在座不少江湖浪客豪人,眼睛中虽有淫毒之意,嘴里也说着一些挑逗之话,但却没有人敢借醉放肆。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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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寨大厅正中主人席位处有三张桌子,正中座位坐着一个中年秀才,看他虽然满脸笑容,但总让人觉得他笑得有些虚假,他的双目充满了狡诈之色,不时打量着四周的人。中年秀才左手位置上坐着一个黄衣少年,少年衣着奢华,面色苍白但双目炯炯有神,相貌英俊,眉宇间带着几分得意的神色,此时正神采飞扬,和一大汉在行酒令。
中年秀才右手的桌子却是空着的,显然还有什么重要的人物没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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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门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这山寨大厅铺的是石板,但此人人还在门口,整间大厅房间都开始在震动。
有不少人皱起了眉头,看见一条巨汉出现在大厅。
那条巨汉的身材实在是太高大魁梧了,在座的人中也不乏高大汉子,但和那巨汉一比简直是象小孩一样。巨汉穿着一身虎皮短衣短裤,在这寒冷的初春依然赤着脚,裸露着两条比其他汉子大腿还粗壮的手臂,手里提着一条碗口粗的长柄狼牙棒,相貌十分凶恶。
所有人的心都是一跳,在场之中没有人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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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衣少年站了起来迎上去略微行了一礼,笑道:“你来晚了。”
巨汉哈哈一笑,道:“没什么,路上看着几个人不顺眼,和他们打了一架。”
不少人的心都感到一阵颤抖,这巨汉说的和别人打了一架的意思,就很可能已经将别人打扁了,甚至早已四分五裂了。
巨汉笑的时候额头现出很多皱纹,他的年龄也不小,看上去有五十多岁。
他的名字叫铁中红,近三十年来有十大剑客名动江湖,还有十七般奇门兵器享誉天下,铁中红的狼牙棒就排在第六位,提起风雷狼牙铁中红,任何人也不得不承认此人的确是江湖的一条好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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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汉右边裸露的胸膛上有一道一尺长的伤疤,看上去十分恐怖,但巨汉似乎对此觉得很是得意,并不加以掩饰。
他身上的这道伤口是刀王叶流凡的刀给他留下的,他也是难得的一个能在叶流凡的三刀下逃生的人。
本来铁中红也是在河南河北横行一时的独行大盗,但近十年前在江湖中销声匿迹了,没想到居然会在今天的这个地方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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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中红打量了身边的那些人,就在少年的旁边就近找了个空位子坐下。他这么庞大的个头一坐下,同桌的人纷纷躲避,铁中红大笑声中索性一个人就霸了一张桌子,早有女孩送上崭新的碧玉盏碗,给他斟满了酒。
大汉拿起了碗笑道:“就是拿这东西喝酒,我都嫌太小器了,还是弄个海碗吧。”
黄衣少年笑着点头,吩咐道:“给老铁拿个大海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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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正中位置上的秀才看到铁中红,感觉全身都有些不自在。
他干笑了几声,等铁中红斟满了一碗酒,便举杯笑道:“小小黑风山寨,居然能得见名震两河的铁老英雄光临,真是让此地蓬荜生辉,在下感到惶恐荣幸。”
铁中红没说什么,右手拿起大海碗扬了扬,一口酒喝了半碗。
在座江湖中人纷纷私下议论,心中又是惊喜,又有点嫉妒——有如此高手前来助阵,明天激战时无疑多了个帮手。但既然他来了,只怕此人便要分一大份,自己便少了一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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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中红也从大家的眼神里感觉到什么,他人虽长得高大,但并不是头脑简单的人,否则也不会成为两河近五十年来最出名的独行大盗之一。他一口喝干了碗中的酒后,忽然大声道:“他妈的,你们这些孙子看着老子嘀咕什么,怕老子抢了你们的饭碗?”
没有人敢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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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大声道:“他妈的,到时你们这些孙子给老子好好拼命,敢拼命的自然分得多,否则到时老子的这条棒可是爹娘都不认的。再说了,事成之后老子又不会分你们这群孙子一两银子,你们这么紧张干什么?”
黄衣少年微微一笑,又喝了口酒。
众人虽然给他无缘无故地骂了一顿,但知道这家伙的脾气,倒也并不在意,此时又听得他说自己并不分一两银子,又添了一份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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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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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座人中铁中红对面一个坐得比较靠近主席位置的人此时忽然轻轻发出了一声冷笑,那是一个身穿紫衣的中年儒生。中原自古多豪杰,这中年人便是继铁中红之后又一个名震两河的独行巨盗——人称“紫衣黑燕”的司马兰,据说此人不但剑法绝高,而且还曾中过秀才。
铁中红瞪大了眼睛打量了司马兰一眼,冷冷道:“司马先生有什么话要说?”
司马兰漠然道:“在下久闻铁老英雄的威名,但这里受主人邀请在座的也不都是一些无能之辈,所以还是请铁老英雄说话客气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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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中红一阵狂笑,整个大厅就象一阵狂风刮过。
笑声过后,他冷然道:“原来司马先生是嫌我罗嗦。”
司马兰起身微微躬身行礼道:“不敢。”
铁中红大声喝道:“是骡子是马还得拉出来遛遛才知道,这世上本来就太多欺世盗名之徒,不知道这里有多少人是来混银子的,这些贼孙子最坏事——听说司马先生的剑法了得,那么先接这招看看。”
说完铁中红身子一晃,已提棒来到了司马兰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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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发出一阵惊呼,所有人都没有料到,一个象铁中红这般身形巨大的人,动作居然如此之快。
铁中红起身、拿棒、跃出,庞大的身躯却恰在他和黄衣少年之间的两张桌子中间穿过,而他所坐的桌子竟然从头到尾都没有动过丝毫,由此可见铁中红并非是一昧靠蛮力取胜之人,此人也有过人的巧力。
铁中红这招“熊步”正是他天天苦练的绝技,当年能够在刀王的第三刀下侥幸脱身,靠的就是这招“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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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中红的狼牙棒挥舞起,已砸向司马兰头上。
司马兰脸色一阵惨白,他虽然刚才起身时就有所准备,但想不到铁中红瞬间爆发的动作如此迅捷,好在他的武功和毕竟不同一般,在危机中他已握剑在手,同时人已闪身退开。
他对于铁中红的狼牙棒根本不敢招架,对方的狼牙棒劲力十足,自己的长剑只怕碰上不断也要震飞,所以他只能靠身形的移动来抗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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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铁中红手中狼牙棒就要落空,棒势砸向司马兰面前桌子,四周的人已纷纷起身闪避,却见铁中红已收住棒势,棒头在他手中一阵旋转,已变砸为刺,向司马兰逼去。
司马红这时才真正知道了铁中红的厉害,在对方手中驾驭这巨重的狼牙棒就和他驾驭青锋一样轻巧,看铁中红的招数变化异常巧妙,自己虽然剑法也有不少精妙变化,但却吃亏在根本不敢触及对方兵刃,此时只能再度闪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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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轻功也当真了得,在座的不少人看到都变了脸色,如果不是司马兰有如此惊人的轻功,此时早已无处可避,不是剑折,就是人亡。
司马兰仗着轻功连避了十招,但铁中红棒已展开巨棒舞动如风,此时他每一招已没有太多的变化,但仰仗自己武器的威力将对方完全封死,也正因为如此,他每招才更凶猛。而最让人感到佩服的是,他使用如此沉重的兵器,十数招间竟然没有打坏大厅中任何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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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过十招,铁中红手中的狼牙棒已将司马兰逼到了大厅角落,司马兰躲避的身形也明显慢了下来,狼牙棒控制的范围相当大,所以司马兰每次躲避都只有尽全力才能勉强摆脱,但此时显然已身处绝境。
忽然,铁中红再度挥棒已砸向司马兰头上,此时司马兰全身都贴在墙角上,已经没有任何闪躲的空间,无奈下只能挥剑相格,同时眼睛一闭,知道铁中红这一棒砸下来,自己只怕非得剑折人亡。
众人发出一声惊呼,就在众人惊呼声中,铁中红已一阵大笑收棒回到自己的座位,早有女孩替他斟满了一大碗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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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举起碗来喝个底朝天,大笑道:“不错,司马先生果然不错,哈哈哈。”
黄衣少年一旁培了一小杯,也笑道:“这里在座的象紫衣黑燕司马先生、威虎刀刘老寨主、千手罗汉张先生、小诸葛平寨主等,都是两河闻名的高手,还有一剑三奇莫老先生,有些事情暂时还没到。”
黄衣少年提到小诸葛平寨主时,那个坐在主席的秀才笑了笑,不过他见铁中红并没有望向自己,不觉又觉得有些尴尬。
铁中红笑道:“老莫还没死吗,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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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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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司马兰擦了擦汗也回到了座位。
黄衣少年举杯笑道:“司马先生的武功和文采,在下一向都是十分佩服的。”
司马兰虽然有些尴尬,但还是故做镇定地举杯喝了口酒,他见桌子上东西都丝毫不动,心想铁中红走路都地动山摇,但动起手来却身形如飞举重若轻,也不由得他不佩服。
铁中红喝了口酒笑道:“老子这次出来,一路上见到的都是些只会吹牛的灰孙子王八蛋,竟然没一个人可以和老子玩上三招的──”
黄衣少年笑道:“铁老前辈是两河江湖的泰山北斗,又何必和后辈过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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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中红又看了司马兰一眼,道:“司马先生今天可以和老子玩上这么多招,总算是让老子全身都舒服了些。不过你可不要说老子个子大,又是你的前辈,说老子以大欺小。”
司马兰此时也不敢放肆,在座上淡淡道:“岂敢,久闻铁老英雄威震两河,晚辈这里陪前辈玩上一会儿也是应该的。”
铁中红更是大笑。
主席上那秀才也陪着笑了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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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座一个白色衣衫的中年人站了起来,他的胡须十分好看,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也是在这一带纵横的独行大盗,名字叫做王坤,为人阴险狡诈,是个笑里藏刀的角色,不过其真实的武功也不弱,他擅长短刀功夫,而且飞刀犀利,近两年在河南做了不少大案。
王坤笑道:“两河之中谁不知道风雷狼牙的威名,今日一见前辈,真是天神下凡一般,传说中楚霸王力能举鼎,我看前辈比他强上百倍。”
众人一时纷纷笑着附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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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席上的秀才也笑着想再补充几句恭维话,却见铁中红眉头一皱,便硬生将那几句恭维话吞了下去,差点没呛着。
铁中红哼了一声,道:“老子一生在刀子上混,知道凡是嘴里说好话的人最不是东西,说不定什么时侯就在你的背上刺上一刀。”
王坤被铁中红一顿抢白,讨了个没趣,顿时脸涨得通红,灰溜溜地坐了下来。
司马兰喝了口酒,道:“不知除了莫老爷子,还有什么了不起的人物要来?”
黄衣少年一笑道:“司马先生不必着急,今天夜晚应该全部可以来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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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话音刚落,门外已走进了七个黑衫蒙面人。
七个人一般的打扮,一般的装束象幽灵一样无声无息地出现,顿时让在座的大部分人都吓了一大跳。
黄衣少年站立起来,所有人除了铁中红外自然也全跟着站了起来。
不少人心中暗自嘀咕——这来的到底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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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衣少年笑道:“都来齐了?”
一个为首的黑衣蒙面人点了点头,他虽然蒙住了脸,满头白发飞扬,却无法掩饰他早已苍老的年龄。
七个黑衣人在中间空着的一张大桌子上坐了下来。
桌子很长,七人坐成一排都一动不动,似乎对桌子上美酒佳肴毫无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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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衣少年哈哈大笑:“好,既然都来齐了,那么这次行动一定万无一失。”
司马兰看了看少年对面的位置,道:“恐怕还有什么人还没有来吧?”
黄衣少年微微一笑道:“司马先生果然厉害,另有一位前辈的确已经到了,但他愿不愿意出面,那是谁也管不了他的。”
铁中红皱了皱眉头道:“司马先生未免太多事了吧?”
司马兰虽然心中不舒服,但此时也不敢再说什么,他看得出来,在座的别说铁中红是一等一的江湖利害人物,就连刚刚进来的那几个黑色蒙面人也是非同一般的江湖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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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为首的黑衣老人坐下后,环顾了一下四周,冷冰冰地道:“听说老莫和长白山孙先生到现在还没有来?”
他的声音苍老但响亮,有些人觉得有些耳熟。
黄衫少年点头道:“是的,老莫有事要处理,孙先生却不知为什么还没到。”
铁中红哈哈一笑,道:“这猴子好色如命,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路上看上了什么漂亮女娃,把什么事都忘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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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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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老人忽然冷声道:“周先生。”
一个青衣老人已经站了起来,人们发现他的衣衫早已湿透了。
他颤声道:“在。”
人们都认识他,在河南河北一带做黑道买卖的谁不知道周四爷的名字,他是这一带的巨霸,一身惊人的软功出神入化,此外他和官府商家的关系密切,两河做黑道买卖的人经常要找他做中间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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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老人冷冷道:“是你丢了帖子?”
周四爷汗流得更多。
黑衣老人说话的声音更加冷,他厉声道:“怎么丢的?”
周四爷战战兢兢地道:“是给,是给泰山剑派的两个小贼偷的。”
黑衣老人怒骂道:“你这么多年的功夫白练了?居然被两个泰山剑派的弟子偷了这么重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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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四爷早已吓得跪在地上,不敢说话。
黄衣少年道:“老莫派了他的三个弟子去追杀了,不过他们就算知道这件事赶去伏牛镇也找不到任何线索,更何况这里的人直到下午都不知道我们在这聚集,至于我们明天出击的地点,现在都是个秘密。”
黑衣老人点点头,对周四爷淡淡地道:“起来吧。”
周四爷站起来时全身都湿透了,他觉得一阵虚脱,勉强走回座位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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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门外走进一灰衣老人,老人须发皆白,但精神抖擞。
看到灰衣老人,铁中红眼睛一亮已起身迎了上去。
他哈哈一笑道:“老莫,你还没死啊,哈哈。”
老人哈哈一笑,道:“老铁,你也没死啊。”
这个灰衣老人正是两河黑道前任盟主,江湖人称一剑三奇的莫伏杰,此人除了剑法精妙之外,还擅长双钩、短戟、短枪三种兵器,据说他使用每种武器的威力都不在其使用剑之下,不过也因为如此,他的名字不入奇门兵器中。
此外莫伏杰又被人称为莫不劫,因为他坐寨主订的规矩是凡是过往镖车他都要劫,他说既然做强盗,到嘴的肉岂能不吃否则岂不糟蹋了强盗这两个字,不过他虽然劫货却很少伤人性命,也从不取尽人钱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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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老人道:“怎么样,追回来了吗?”
莫伏杰叹了口气,道:“还没有回音,只怕要出事——这一路上现在无数江湖人物走动,想杀个人也找不到合适的地方。”
铁中红拉着莫伏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道:“奶奶的,别管它了,我想咱们也别老是担心这秘密被泄漏出去,反正镖队明天准得过这里,老子痛快打一场,把事情了了就是了。”
莫伏杰点点头,他彷佛有什么心思,一时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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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中位的中年秀才此时感觉有些无聊,他是这里的主人,虽然坐在主席上,却知道在座中很多人都是一方豪杰,其中象莫伏杰这样的角色更是以前他看到都害怕的盟主,此时虽然对方并没有在意自己坐得那么高,却也对自己视若无睹,显然并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他想说几句话,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一个人喝闷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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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衣少年道:“是的,老铁说得有道理。这并不妨碍我们明天的计划,因为他们不知道我们此次的行动是万无一失的,他们也不知道我们的实力到底如何,但我可以向各位保证,在这儿聚集的高手不下于三百多人,明天调动的部众有数千人。楼台月、路小三他们又算什么,哪怕有十倍高手,也别想从这过去。”
他说话的声音十分自信,让在座的人不自觉地为之一振。
黄衣少年笑着起身道:“来,各位,为明天的成功干了这一杯。”
众人纷纷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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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杯喝完后,老莫叹了口气,道:“路小三这次做事没道理啊,他不许这两河黑道七十二个山寨兄弟打这镖车主意,却做什么强盗头子?而且我们做强盗的难道不用吃饭,这次我们做强盗的也给洪水害惨了。”
这里不少山寨黑道中人顿时纷纷附和。
忽然,大厅外已慢慢地走进了三个人,走在最前面是个身形很奇特的老人,老人的个子很小,和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差不多。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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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年龄很老,看上去起码有七十岁,他的一双眼睛并不明亮,穿的是极普通的灰色粗布衣裳,花白胡子飘动几乎拖到地上,看他走路的姿势,你甚至会觉得他走路仿佛都十分吃力。
老人身旁左边是一个十七、八岁衣衫打扮和老人相似的少年,少年相貌看上去很土,肩膀上扛着一个很大的麻袋,手中还提着一个包袱。老人身旁右边是一个二十左右的白色衣衫少年,少年相貌俊朗,和身边那个土头土脑的少年相比有天壤之别,但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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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衣少年此时才发觉这个老人和两个少年出现在这里,他虽然有些惊奇但并不慌张,离席迎了上去。
铁中红站了起来,那七个黑衣人也站了起来。
他们望着眼前这个老人,目光都有些惊异。
在场众人一阵惊奇,不少人纷纷起立。
正中座位的秀才之前有些走神,忽然发现情形有些不对,慌忙起立时却洒了手中的酒杯,湿了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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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衣老人慢慢地走到了少年对面的席位上坐下,而灰衣少年将两个包袱放在老人桌位前地上,就和白衣少年一起一左一右地站在了老人的身后。
看见他坐下,铁中红和那七名黑衣人才坐下,黄衣少年也回到了自己位置。
众人都明白,在座第一高手并不是名动两河的铁中红,而是面前的这个看上去走都走不稳的毫不起眼的老人。
黄衣少年看出了大家的意思,笑道:“相信这位老前辈的名字大家都一定不会感到陌生,他就是不二剑客吕大先生。”
所有人的心都感到一阵震撼,因为这名字的确很了不起——江湖十大剑客之中吕大先生名列第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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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大先生淡淡地道:“小三,把东西拿出来。”
跟着吕大先生来的那个其貌不扬的灰衣少年已上前解开了放在地上的大麻袋口的绳子,他提起麻袋,里面竟然滚出来一个二十来岁的翠衣少女。
少女披头散发手脚被绳索紧紧捆住,嘴巴也被一团布堵着,容貌美丽清秀,此时还在昏迷中。
看到少女躺在地上,吕大先生身后那个相貌英俊的少年嘴角突然抽搐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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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衣少年笑道:“东西到手了吗?”
吕大先生点点头,从怀中拿出一张折叠得整齐的大银票,交到小三手中。小三将银票送到黄衣少年面前,黄衣少年接过打开看了眼,脸上不禁露出欣喜之色,随后他又将大银票小心折叠好,放入自己的怀中。
所有人的心都一动,心想——莫非这就是那张一千两银子的银票?
铁中红皱眉道:“既然东西已经到手,还把这个女娃带过来干什么?随便扔到山沟里喂狼不就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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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大先生道:“她身上还有一个秘密。”
黄衣少年冷冷一笑,道:“拿水冲醒她。”
这时有几条大汉提来几桶水,往少女身上淋去。
少女身子被水冲过,不由得发出一阵颤抖。
她慢慢醒来,发觉自己的身子被绑得动弹不得,也出不了声。她惊恐地看向四周,当她看到吕大先生身边的白衣少年时,忍不住面色一阵惨白,胸口一阵剧烈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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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中红道:“人醒来了,有什么秘密就问吧?”
黄衣少年笑道:“不急,有些事情就象是玩游戏,慢慢玩才好。”
说着他用一种奇怪的目光在场中扫了一圈,冷笑一声,手指着地上的包袱大声道:“打开!”
包袱打开,里面赫然是一个中年人的人头,看上去五十岁左右,他死前的神情既愤怒又伤心,张着口想说什么。
众人吓了一跳,有人觉得这头颅相当眼熟。
那少女看到头颅却差点昏过去,流下了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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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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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州大侠张水川!
司马兰第一个认了出来,惊叫了一声。
其他人也认出来是张水川,不少人又是一阵惊奇,更多的却是一阵欢喜,只因为张水川得罪的黑道中人并不少。
人们都望向吕大先生,心中暗自惊惧。
吕大先生嘴角有些不屑,似乎在说——杀他,还用得着我来出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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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衣少年笑道:“小三,人是你杀的吗?”
小三摇了摇头。
吕大先生淡然道:“是小四杀的。”
所有人都吃了一惊,都看向那个叫小四的白衣少年。
少年的脸色并无得意之色,却苍白得可怕,他呆呆地看着被捆绑在地上得那个翠衫少女,目光中也有痛苦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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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衣少年道:“周四,你对他不会陌生吧?”
周四爷之前好不容易才有力气坐回原来的位置,此时听黄衣少年叫他名字禁不住又吓了一跳,连忙起身道:“知——知道。”
黄衣少年道:“他是谁?”
周四爷道:“中州大侠张水川。”
黄衣少年道:“还有呢?”
周四爷一阵踌躇没有出声,汗珠忍不住从额头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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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衣少年漫不经心地道:“说吧。”
周四爷这才稍稍放下心来,道:“他是本教的十位分舵舵主之一。”
众人听周四爷这么说,更是感到吃惊。
黄衣少年一阵大笑,“不错,他是本教的舵主。”
忽然,他的声音变得森冷阴沉,道:“可是,他也是本教的奸细。”
黑衣老人冷笑道:“果然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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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衣少年恨恨道:“你们以为张水川在两河侠名远播,名气那么大,真的完全是靠他自己的本事挣来的吗?”
听他这么说,不少人只觉得一阵寒气袭上心头——死在张水川手下的黑道人物实在不少,所以他的名气近两年大有超越名震两河的中州七侠之势,如今想来原来有人在他背后帮他。
黄衣少年冷笑,“只是他也没有想到,我们在他身边也藏了个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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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了小四一眼,道:“这女孩是不是张水川的独生女儿张婉霞?”
小四看了少女一眼,少女这时也在望着他,她此时虽然满面都是泪水,但目光却怨恨地望着少年,彷佛想将他一口吃下去。
小四有些惊恐地点头,道:“是的。”
黄衣少年又问道:“你又是张水川的什么人呢?”
小四面色更加苍白,低声道:“我是张水川的养子。”
众人忍不住轻声议论——知道这个小四就是藏在张水川身边的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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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中红道:“这次是张水川负责送暗镖的吗?”
小四轻轻点了点头,道:“是的,他前天告诉我,要带我和霞妹——张婉霞去江南,他说她要送一样很重要的东西,一路上务必要保护她——”
铁中红点头,其余的不用问了,既然张水川的义子是枚钉子,那么这枚钉子就到了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这时一条汉子拿出少女口中的布块,人们看到少女早已泪流满面,以为她一定会嚎啕大哭,谁知她竟然没有哭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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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衣少年笑了笑,走到少女身边道:“好倔的丫头,也好漂亮,现在你该告诉我们——这里还有谁和你爹一样是奸细。”
少女瞪了他一眼,没有出声。
黄衣少年笑着挽了挽衣袖,道:“这里有几位都是江湖闻名的逼供高手,在下自问也有两手分筋错骨手,虽然不登大雅之堂,拿来侍侯姑娘也是绰绰有余了。”
少女止住泪,轻蔑地看了他一眼,把头扭了过去。
黄衣少年面色微微一变,已伸手抓住张婉霞左肩,附近的人听到一阵精微的骨头碎裂之声,少女惨声呻吟了一声已昏死过去。
吕大先生身后那白衣少年面色一阵惨白,他身子彷佛想动,却最终没有动。
******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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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衣少年起身望向那七个人黑衣蒙面人,道:“既然如此,那么各位也不必再隐藏自己的真面目了,还是将真面目给大家看一下吧,也好等我们的张婉霞姑娘醒来后认认,这里有没有那个经常和他爹私下暗中见面的人。”
七个黑衣人已在黑衣老人的带领下站了起来。
众人的心开始跳得飞快。这七个人蒙着面自然是因为他们原本都是江湖中的成名高手,就象张水川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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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首的黑衣老人动作很慢,他的右手稳如磐石,不少人都看得出,他的手肯定是只惯用长剑的手。
等他揭开了蒙面面巾,人们看清了那是一张冷峻异常的脸,须发虽然皆白,神色间却不怒自威,自有一股老当益壮的气势。
——血火飞鹰,穆天明。
有人甚至叫了出来。
这名字实在太响亮了,洛阳“剑侠门”门主穆天明和江南的楼台月并称“南北双鹰”,不但武功极高,而且一生行侠仗义流下了不少故事,想不到他竟然是这个神秘组织中人。
他也是两河江湖中被誉为擎天柱的“中州七侠”之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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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第一个人是慕天明?那么第二个人又是谁?
第二个人是一个瘦得几乎不成人样的老人,只是他的胡子居然还是黑的,年龄看来也有六十多岁了,此人神情落寞,一双眼睛看上去总象是在打瞌睡。
——百战神龙,温行空。
同样有人忍不住低声叫出声来。
温行空在中州七侠中名列第三,是两河势力最庞大的温家堡二当家,此外他不但是温家堡第一高手,也是两河水路第一帮“两河帮”的大刀把子。
温行空看了穆天明一眼,彷佛也感到一些诧异。虽然中州七侠的字号是两河江湖公认的最为行侠仗义的七位高手,但他们之间却很少见面,向来深居浅出的温行空还是第一次见到穆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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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个人是一条大汉,一张方方的脸上满是正气。他身材虽然没有铁中红那么高大,但此时在那里一站,也彷佛一座铁塔一般。
——开山神将孟天霸。
孟天霸在中州七侠中名列第四,也是江湖中出名的铁汉,其父亲“雷神”孟长野一柄短斧名列十七般奇门兵器谱之首,据说孟天霸已尽得其精髓。
孟天霸成名在于曾经为三千矿工出头,砍了七个压榨矿工血汗的贪官脑袋,事后朝廷追究下来查明原因,居然赦其无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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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不是这七个人就是威震大河南北的中州七侠?不少人都开始这么想。
果然,第四个人就是中州七侠中名列第五的“黑白神算”黄百万,此人一身黑衣,眉目神情相貌怎么看都象个精明无比的中年商贾,但事实上此人家境贫寒,一直仗一个铁算盘在市井商铺中谋生,隐身于此下三流中。
只是,凡是黄百万经手的各种财务,不论官家富家,一旦有欺诈百姓的,黄百万都会想方设法将其中贪污款项转移出来还给百姓,因而当得一个侠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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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个人是中州七侠中名列第六的“神行千里”武神通,他四十上下,相貌平凡无奇,但两河江湖无不知道此人的轻功绝技傲视群雄,他和黄百万一样带一股市井气,那是因为他也一直隐居在市井中,平时做些打杂的散工混口饭吃。
武神通之被誉为中州七侠之一在于他曾经为一弱女子出头,结果得罪了武当剑派,但他竟然单身上武当兴师问罪,使得江湖正道同盟之首玄羽道长,代其弟子向武神通认错,经此事后武神通名扬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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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第六个人的蒙面布揭下来的时侯,人们的心都几乎跳了出来。
这人的面目并不出奇,十分普通的长相,稍微高一些的身材,普通的举止,年龄不过二十多岁,唯一独特的地方是一对眉毛特别粗也特别黑。
在场得江湖人几乎没有不认识他,这个青年年就是号称“中原第一剑”的华山姚遇春,中州七侠中名列第二。
近些年来姚遇春的名声太大,南艳阳北遇春被人誉为新一代少年的领袖,而大多数的江湖中人始终都认为,姚遇春要比东方艳阳强得多,毕竟姚遇春涉足江湖十多年,做下了无数震惊江湖的事情才创下自己的名头,而东方艳阳却难得出一次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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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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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天明、姚遇春、温行空、武神通、孟天霸、黄百万和妙手神医韦一仙,这七个人就是近十年来享誉中原江湖的“中州七侠”。
这七个人各有各的势力和本事,中原江湖之所以尊其为七侠,则因为这七个人或为侠,或为义,或为仁,都能倾其所能。
他们成名有先有后,每个名字都是一段惊心动魄的故事,都是用鲜血生命来写的,而这些人居然都是一个神秘集团的手下干将,由此可见背后主谋所图谋的阴谋有多大,象司马兰、莫伏杰这样的老江湖都不住暗自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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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最后一个人就站立在座位中并没有揭下自己的面巾。
在众人心中他应该就是韦神医。
黄衣少年冷冷地望着他,道:“阁下为何还不显露自己的真面目?”
黑衣人没有出声。
黄衣少年一阵冷笑:“我知道阁下不是韦神医,韦神医三天前跌伤了腿,现在估计正在家躺在床上,不过我还是挺佩服你,居然敢混进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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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蒙面人发出一声低沉的叹息,道:“穆天明,你这是为什么呢?”
他揭开了自己面目,露出一张饱经风霜的脸,他的年纪也过五十,一双手上也记载了不少血与火的故事,其中刀光剑影笑若等闲。他的一双眼睛比常人亮出何止十倍,仿佛可以驾御千军万马一般——事实上他只要一声令下,的确会有千万人为他赴汤蹈火。
认识他的人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呼,这个人竟然是丐帮帮主鲁行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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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会想到会在这样的地方这样的情况见到他,即使是穆天明看到鲁行山在此出现也是大吃一惊。
黄衣少年也吓了一跳,在座的人中只有吕大先生和铁中红没有变色。
鲁行山的脸上充满了愤怒、疑惑和不屑。他大声喝道:“穆天明、温行空、孟天霸,你们到底在干什么?你们想想有多少人在等着这笔银子买回粮食,而你们竟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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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说不下去,他知道这些以侠义为幌子的人显然是什么组织中人,他们以前的所做的侠义之事也不过是一些欺骗人的行为。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而是换个人说这些大侠们是江湖败类,那么别说别人,就连鲁行山也绝对不会相信,而且还要怀疑说这话的人居心何在,但如今是鲁行山自己亲自看在眼里,这还会有假?
多少次鲁行山和穆天明、温行空在一起喝酒谈论江湖大事,谈论江湖风波,此时心中真不知是什么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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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天明脸上神情又渐渐变得冷漠,鲁行山和他私交超过二十多年了,但现在他却彷佛不认识鲁行山一般。
温行空和鲁行山私交更是深厚,两河水路和丐帮的关系千丝万缕,此时他也忍不住轻声叹息了一声。他忽然显得益发苍老,坐下来喝了杯酒,却没有再看鲁行山一眼。
鲁行山心中愤怒到了极点,知道自己极其危险,在场中人绝不会放自己走,而自己也决没有能力全身而退,但他神情间却无丝毫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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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衣少年忽然大笑起来,“原来是鲁帮主,大驾光临,难得难得。”
鲁行山哼了一声。
黄衣少年摇了摇头,道:“奇怪,你们说鲁帮主是怎么混进来的?”
穆天明冷冷道:“不知道。”
黄衣少年又道:“其实,你们之前并不知道你们几个都是本教的人。”
穆天明点头道:“不错,我们之前从来没有在教中聚会中见过面。”
虽然这七人走进来时,已隐约感觉到其他人的身份,但此刻真的真相大白,他们彼此间也一样感到惊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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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衣少年笑了,他走到张婉霞身边,看到张婉霞正慢慢苏醒过来,黄衣少年蹲下来一把扯住她的长发,将她的脸拧向中州七侠。
他冷声道:“这些人你认识吗?”
张婉霞的目光缓缓地在中州七侠脸上扫过,她神情凄楚,低声道:“我都认识。”
黄衣少年笑了笑,另一只手已搭上了少女右肩,他笑道:“小四,张水川是不是和他们中的一个人经常暗中见面?”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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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四道:“是。”
黄衣少年问:“你知不知道他是谁?”
小四摇头道:“我不知道,每次都是霞妹——都是张婉霞带他来的。”
黄衣少年冷笑道:“看来他一直都不信任你。”
小四沉默片刻,道:“是的。”
黄衣少年又问:“可这次他为什么这么信任你,带你一起做这件事?”
小四面色更加惨白,低声道:“上个月,我和霞妹——和她成了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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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婉霞忽然用力扭动身躯,神情悲伤到了极点,也愤怒到了极点。
她大喝道:“住口!”
只是,她眼泪又不住地流了下来。
黄衣少年一阵大笑,右手五指微微发力笑道:“小四,如果我把她身上的骨头一寸一寸都捏碎,她会说出我想知道的东西吗?”
小四面色苍地摇了摇头,道:“不会,她很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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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衣少年笑道:“那看来我只能杀了她了。”
小四脸色有些惊恐,道:“不!”
黄衣少年道:“怎么,你心疼吗?”
小四犹豫了下,没有出声。
黄衣少年没有再理会小四,他看着中州七侠,冷笑道:“我想不如这样,除了穆先生,麻烦各位都在这丫头身上割一刀,我看谁割得不够狠,谁就是奸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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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神通、孟天霸互相看了眼,脸上已有怒意,但没有立即发作——在平时,他们两人是私交极深的朋友。
鲁行山忍不住怒骂道:“无耻。”
黄衣少年起身看向鲁行山,微微一笑道:“姚公子。”
姚遇春应了一声。
黄衣少年道:“鲁帮主的武功如何?”
姚遇春回答的很简单,道:“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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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行山接掌丐帮帮主位置完全是意外,那时老帮主突然被袭而亡,临死前将帮主信物交给当时一直跟随他身边的四袋弟子鲁行山。
不久丐帮发生大乱,鲁行山凭借着坚韧不拔的精神和坦荡胸怀将丐帮局势控制了下来,从而巩固了自己的地位。多年来他身体力行的侠义之举为丐帮增添了无数荣耀,但江湖人也都知道他的武功绝对算不上高明。
不过,之前丐帮十袋长老刀王叶流凡纵横天下,江湖任何门派中人就算借他十个胆都不敢拿武功来压丐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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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衣少年大笑道:“鲁帮主,既然咱们都是江湖人,我就给你划下个道,只要你赢得了我手中的剑,我就让你和这丫头下山,不知这样是否就不无耻了?”
四下也是一阵大笑声。
鲁行山心头愤怒,但他知道黄衣少年既然发出挑战,自然有过人的身手,自己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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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衣少年说话间拔出腰间的长剑,那是一把名匠打造的好剑。黄衣少年持剑在少女咽喉上轻轻划了几下,一丝丝鲜血慢慢地从少女咽喉肌肤上渗出,但少女倔强的眼神中没有丝毫畏惧。
黄衣少年道:“要不,还是我来先割第一刀,割哪呢?女孩最爱漂亮,要不我先在她脸上画个十字。”
小四看在眼里,他彷佛听到自己咬碎牙齿的声音,只是他不敢动,他不忍再看下去,低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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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姚遇春走了过来,冷然道:“第一刀还是我来吧。”
黄衣少年抬头看了姚遇春一眼,笑道:“好,第一刀就由你来割吧。”
姚遇春走到黄衣少年身边,也走到张婉霞面前。
在疼痛中煎熬的少女脸上自始自终都没有恐惧过,但人们此时却看到此时张婉霞的脸上竟然出现一种惊恐的神情,她忽然挣扎着用力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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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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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遇春拔剑。
他号称中原第一剑,剑上功夫自然了得——据说他出道以来在江湖上还从来没有败给过任何一个年龄和他相若的人。一道雪亮的闪电从他的腰间飞起,在场之中尽然没有多少人看清楚他是如何出剑的,只是姚遇春拔剑并不是刺向张婉霞,而是刺向黄衣少年的咽喉。
这一下的变化实在是太快,在场中也只有几个人猜到了这个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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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衣少年就是其中的一个——他一直在告诫自己,第一过来出手的人很可能就是他要找的奸细。
他看上去轻松,实际上已经在等着姚遇春出手。
姚遇春这一剑并没有很多的变化,在他手中一剑就是一剑,即使铁中红这样的前辈高手见到姚遇春这一剑也忍不住称赞了一声。
但黄衣少年挥舞手中的剑,已从容挡住了姚遇春的这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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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衣少年叫了一声“穆先生。”
穆天明一旁剑已出手,他手中长剑与姚遇春手中长剑相交激起一片火花,黄衣少年乘势闪开数丈,他彷似悠闲地回到桌位上,将长剑放在桌上,斟了杯酒,竟然观起战来。
穆天明、姚遇春互相看了一眼,再度出手,他们平时也曾切磋过剑法武功,但象现在如此全力拼斗却还是第一次。二人的剑法以快斗快,整个大厅中刹那间到处都是二人的身影和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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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天明的剑光闪烁不定,象是一只在燃烧的飞鹰在盘旋,他的外号血火飞鹰便由此得来。而姚遇春的剑法则象是一道道闪电,银白色的剑光横断四方,将对方的一个又一个火花击得粉碎。
眨眼功夫二人已斗了六十招,彼此难分上下。
穆天明是名闻两河江湖四十载的老剑客,姚遇春是中原第一的后起之秀,之前穆天明曾说过姚遇春剑法已高出他自己,被称为中原第一当之无愧,许多人都赞扬穆天明的谦逊,以为他是在激励后辈,只是人们自然不相信姚遇春的剑法真的高过穆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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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众人只看眼花缭乱,司马兰等用剑高手无不心中吃惊,暗自佩服此二人在中原的名声绝非得来侥幸。
铁中红虽不识剑法,但一生和无数使剑高手比试过,所以知道面前两人的剑法都已非常了得,莫伏杰也看得有点出神。
铁中红无意地瞟了吕大先生两眼,见吕大先生低着头,似乎对面前的这场对决丝毫不放在心上,他和吕大先生彼此熟悉,他知道吕大先生是剑痴,不禁暗自奇怪面前的这场较量如此精彩,吕大先生却为何毫不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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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过四十招大厅中的剑光更加密集,姚遇春显然已将自己的剑法威力发挥到极限,华山剑派的招数虽然身形潇洒,但招式带着立决生死的杀机,他长剑上闪电的光芒将大厅照得一片雪亮。
穆天明的动作已有些慢了下来,他的剑法并不比姚遇春差,他的剑速也是迅疾无比,但这是一场比快的决斗,谁快谁就能获胜——但是老人的年纪到底是不允许他象少年鼎盛之时使用他的长剑快攻,尤其面对这样的对手,他的年龄和体力更成为一种负担,此时他已露出败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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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衣少年忽然大喝一声,道:“穆先生,退下。”
他话音一落,已抓起桌上长剑,一剑刺向姚遇春身侧。
姚遇春虽然时时都在防备着有人上来偷袭,但没料到对方来得如此之快,更让他吃惊的是,他的长剑和黄衣少年长剑相交时,竟然发现对方手中的剑上有一股奇怪的会旋转的力量。
穆天明退了下去,黄衣少年的长剑抖动,在空中划了三个不大的圆圈。
姚遇春迅疾的身形已有停滞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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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姚遇春剑下发出的闪电又快又长,让人感觉目不暇接,但此时的电光已短了好多,而且速度也明显慢了下来。
黄衣少年见姚遇春立时变招,也不禁赞一声,道:“中原第一剑客,名不虚传。”
姚遇春冷冷道:“你也不错。”
二人嘴上虽然在说话,但出手丝毫没有放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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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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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衣少年的出手越来越快,他的长剑之上有一股会旋转的力量,每次长剑相交那股力量就会牵扯姚遇春的剑势和身形,所以姚遇春不敢将剑使得太快,免得被对方有机可乘,他放慢剑法将全身的内力运到剑上,以此来抗拒对方剑上的那股奇怪力量。
吕大先生叹息了一声,终于抬头看了姚遇春一眼。他仿佛自言自语了一句,但这么多人只有铁中红听得清楚他在说什么。
他说──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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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兰和铁中红等在座高手看得出来,黄衣少年的剑法与江湖中常见的剑法截然不同,但黄衣少年的剑法也的确了得,司马兰自问自己绝对无法在他手下接下五十招,但他并不知道这黄衣少年到底是谁。
只是,黄衣少年剑法再怪异,面对姚遇春却依然难以占丝毫上风。
铁中红看得不住点头,他道:“这中原第一剑果然是有点门道,老子怎么就没有运气早点碰上这小子呢?”
吕大先生冷然道:“还可以,只是这样就说是中原第一剑,唉──”
他似乎触动什么心事,没有再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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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招过后,场中黄衣少年的剑法又变,有点象峨嵋派的七杀剑,但却又不尽相同,只是招招变化狠毒无比,姚遇春也不得不连连后退。
突然,姚遇春的剑法也变了,变得快得惊人,甚至比刚才和穆天明相斗时还要快得多,只见厅中射出无数道短短的电芒,顿时将黄衣少年的攻势压了下去——姚遇春发现自己的原先打法实在是太消耗内力,所以他决定凭借快如飞电的剑法和对方速战速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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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遇春手中长剑已使出他的最快速度,由于速度太快,所以对方已无法在双剑相交时牵引他的力量。
黄衣少年额头开始留下了汗,他出道以来第一次遇上如此高手,尽管二人剑法内力相差无几,但对方的经验远远高出他许多。
黄衣少年剑法再变,变成了江湖中攻势最凌利的南哀牢山剑法的——三十六路乱披风,他显然想和姚遇春以快斗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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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大先生叹了一口气,道:“看来还是是要老夫出手了,年纪都一大把,还要和年轻人争强斗狠,实在是让人看着笑话。”
铁中红大声道:“等我来吧。”
吕大先生看了他一眼,“你要多少招?”
铁中红看了场中央一眼,道:“大概也要一、两百招吧,这龟孙子有点扎手,听说他年少的时侯一直跟华山老人学剑的。”
吕大先生冷笑一声,道:“跟他学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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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中红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吕大先生为人最为争强好胜,如果别人名列十大剑客第二位,一定会感到光荣,但对吕大先生来说却是一种耻辱。
吕大先生和华山老人一共斗过七次,每一次都败得很惨。
二十年前他和华山老人再度决战,没人知道他们在哪里决战,只知道那次决战后,他就突然从江湖中消失,别人还以为他已退隐江湖,之后一连二十年没有他的消息,人们也就以为他已经死了,想不到今日再度出现在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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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大先生冷笑道:“你帮我数数,看看要不要十剑。”
铁中红心中大吃一惊,他很久以前和吕大先生就是好友,吕大先生的武功如何他是最清楚的,他二人也曾多次交手,尽管吕大先生的确高明许多,但彼此相差并非太悬殊。
此时铁中红听到吕大先生如此大的口气,也变了脸色,心想这老怪物难道真的在什么地方练成了绝世剑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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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黄衣少年剑势已很勉强,他虽然用了不少闻名江湖的快剑法,但这些剑法不如姚遇春的快。
姚遇春自幼习剑便得名师传授剑法,年少时行走江湖,剑法、经验都非一般人所能相比。此时他的剑法变化并不多,只是一些华山剑法的招式,但他所使出的华山剑法快慢变化无穷,运转更是得心应手。
他就是要和黄衣少年斗快,让对方每招出手都没有思索的时间,逼黄衣少年跟着他的速度来应付,逼黄衣少年露出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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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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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然间姚遇春大喝一声,手中长剑射出了数十道闪亮的电光,所有电光朝黄衣少年身上飞射而去。
这是姚遇春的绝招,是他从华山暗器功夫“满天花雨”中演化而来,在瞬间以短促的剑法刺出数十种变化。
假如在平时,这一招对黄衣少年并不能造成太大的威胁,因为黄衣少年的剑法和那种神奇的内力本身就是快剑的克星,但此时他的招已乱,心更乱,所以一下陷入危机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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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衣少年看到眼前众多电光闪到,心头竟然一阵慌张,脑海一片空白,已分不清对方剑招的虚实。
他慌忙中闪身后退,但觉得手腕一震,手中长剑已被震飞上横梁,重重地插在了横梁之上。
众人发出一声惊呼,黄衣少年也知道要糟糕。
他感觉到一股寒冷的剑锋已触及到了自己的胸膛,死神就在他这一眨眼一呼吸间来到他面前,在向他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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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下!
一声暴喝声犹如一声霹雳,吕大先生已挥剑来到黄衣少年身边,一道碧绿色的剑光在黄衣少年身前挡住了姚遇春那夺命一剑。
吕大先生身子虽然矮小,但姚遇春只觉得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力量从吕大先生手中长剑传了过来,不禁为之震惊。
吕大先生剑势展开,不但挡住了姚遇春的这剑,同时一个看上去极其简单的变化一下逼得姚遇春连退五步。
这时众人才看清,吕大先生所用长剑比普通青锋剑要长半尺,剑身碧绿如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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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厅中中扬起一股巨风呼啸,靠近吕大先生、姚遇春二人的江湖豪杰只觉得一股无形的压力逼来,让他们感到一阵难受。
这是罡风,是传说中内力练到极致时才有的力量。
铁中红勃然变色,忍不住站起身来,他知道吕大先生并不是胡说,他的确是练成了一种神奇的剑法武功。
这其中最不好受的是姚遇春,他手中长剑上的闪电早已被那股罡风吹得无影无踪,这股力量不但震得他手腕发麻,也震得他心口一阵发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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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中红一旁大声地道:“这算不算一招?”
吕大先生沉声道:“当然算。”
他和姚遇春对峙着,虽然比姚遇春矮得多,但在场中人只觉得吕大先生全身上下已弥漫出一股山岳般的气势。
姚遇春也重新打量着吕大先生,他此生最佩服的就是华山剑派名宿五岳二老之一的华山老人冯芦生,面前这个吕大先生虽然和华山老人屡战屡败,但毕竟是和华山老人齐名的剑客高手,因此他从一开始就不敢小视他,甚至有些敬意,但此时交手一招,心中却已有恐惧之意。
他暗自调息,右臂此时还是一阵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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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大先生的声音有点沙哑,他问道:“老冯头有没有提起过我?”
姚遇春点头道:“经常提起。”
吕大先生奇怪地笑了笑,道:“他一定经常和你说如何击败了我七次。”
姚遇春摇头道:“他老人家从来不和我谈这些事。”
吕大先生微微一愣,道:“那他提我干什么。”
姚遇春道:“他一直说,希望前辈能找到传说中的剑法。”
吕大先生轻轻叹了口气,沉默半晌道:“我原本是想给他看的,虽然我也仅仅只是看到了点皮毛,但可惜我找他时他已经过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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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遇春、铁中红听到都心中暗暗吃惊。铁中红尤其知道吕大先生的脾气,知道他为人极为自负,此时居然说得如此谦虚,彷佛整个人都换了似的。
吕大先生道:“你知道我和老冯头第八次决战在什么地方吗?”
姚遇春摇了摇头。
吕大先生道:“皇城之颠。”
在场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吕大先生苦笑道:“只是我们恰好在那里看到另一场对决,看了之后我和老冯头都羞愧得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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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遇春彷佛想通了什么事情,他缓缓点头道:“我明白了,为什么他一直都在告诫我天外有天。”
吕大先生微一沉吟,道:“今天让我来告诉你天外天的门槛是什么样的,也算是我了了老冯头和我的一个心愿。”
姚遇春躬身道:“谢前辈指教。”
他虽然之前心有惧意,但此时不由得精神又为之一振,他知道他这一战是代华山老人而战。
吕大先生道:“凭老冯头和我的交情,以及当年七败七纵之恩,我可以保证你毛发无损地下山,所以你无需顾念其它,只管和我尽力一战。”
姚遇春心中有些感动,不管如何,吕大先生毕竟是个值得他尊敬的前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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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大先生再度出剑,他的剑比普通剑长,加上他出剑的速度,当真比电光火石还要快,化为一道青虹向姚遇春胸膛击来。
姚遇春奋力招架,两口长剑激起了一串火花,姚遇春顿时觉得一只右手似乎已不是自己的一般。但他咬牙拼命舞动手中长剑,还了一招。
吕大先生低声道——好!
华山剑法原本就是靠绵绵不尽的攻势取胜,所以姚遇春并没有选择防御,他这招反击使得极其流畅,竟然完全由心生出,所以吕大先生都赞了一声——仅仅是这个变化,姚遇春的剑法和刚才相比已上了个台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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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吕大先生却视姚遇春的反击为无物,闪身又是一招,这招竟然不但极其自然地化解了姚遇春的攻势,而且是一个反击。
但姚遇春竟然也以一招以攻代守的招数在反击。
铁中红看得嘴都张了开来,他刚才觉得自己有把握赢得了姚遇春,此时才忽然发现如果他和姚遇春交手,实在没有胜算。因为姚遇春已在强敌面前领悟了华山剑法的更高层次,他知道自己绝对不是吕大先生的对手,对方剑上的力量之强自己完全无法抗衡,所以他就和对方对攻,而对攻的招数都是靠他的经验和修为在瞬间爆发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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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每招交手后,姚遇春就发现自己越来越被动,这是因为吕大先生竟然已经提前知道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下一招变化。
这就好比两个棋手,虽然你觉得你的这个变化是临变自创的,但其实对方早已提前洞悉了你这个变化。
当铁中红数到七的时候,姚遇春已经无法变化剑招强攻了,他所有的攻势都被吕大先生的剑势封住,他只能守,身形慢慢退向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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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铁中红数到九的时候,姚遇春知道守也守不住了,于是他做了最后一搏。他使出了华山剑派的绝招——星驰月缺,这几乎是同归于尽的剑法,而姚遇春的这一招已练到出神入化的地步,他甚至相信即使武功比他高出一倍的人都无法躲开这剑爆发出来的威力,但他的对手是吕大先生。
吕大先生和华山老人交手的次数实在太多,在这一剑上吃的苦头也多,他用了一生的时间在思考如何破这一招都无法完全做到,但他有了抵挡的方法。以他现在的剑法和武功,纵然华山老人复生,也绝对不是他的对手,更何况他如今的对手只是姚遇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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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姚遇春也的确有过人之处,他在练这剑时还加入了一个变化,所以剑势未尽他的长剑却在中途脱手飞出。
长剑在空中划过了一道银弧。
吕大先生长剑往空中一指,用的竟然也是华山剑派剑法——指天划地。
他手中碧绿色的长剑剑尖点在了姚遇春脱手长剑的剑尖上,姚遇春长剑的剑身一折一弹,又飞回去撞向姚遇春的胸口。于是姚遇春的这一剑却变成了吕大先生的一剑,当他避开这一剑时,吕大先生的长剑已点了姚遇春的胸口七处穴道,劲力穿透,姚遇春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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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大先生点头道:“果然不错,居然能接下我十一招。”
他说的十一招包括救黄衣少年的那招和反弹姚遇春的那招。
说完,他还剑入鞘,慢慢走回自己的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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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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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静得可怕,所有人望着吕大先生都不敢大声呼吸。
他走路的时候就象是个衰老之极的老人,但当他握住剑时就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个可怕无比的人。
黄衣少年直到此时还有些喘气,他看着姚遇春的目光凶狠异常。
鲁行山眼中已有泪光,他轻声叹了口气。
姚遇春虽然身子不能动,但还能说话,道:“好剑法。”
吕大先生坐了下来,黯然道:“也不是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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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遇春心中一阵颤抖,他之前对自己剑法也很自负,虽然他也知道中原第一剑的称号有些过,但他出道以来除了华山剑派掌门白天城等几位江湖享誉数十年的高手之外,也的确没有见过剑法更高的对手,这次惨败在吕大先生剑下,让他为之感到心寒。
他看着吕大先生,心中不由得又感到一丝畏惧,彷佛看着剑神一般。
所有目光都落在吕大先生身上,十一剑生擒中原第一剑姚遇春,这举动本身就令在场所有人感到惊恐——以姚遇春声名之盛,江湖甚至一度传言他的剑法已超越当年十大剑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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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衣少年沉默了一会,忽然朝地上的姚遇春走了过去。
他脸色铁青,恨恨地道:“真佩服你到现在才露出尾巴。”。
姚遇春没有说话。
黄衣少年冷笑道:“不过既然吕大先生答应让毫发无损地下山,我自然也不会为难你的。”
他转身走到张婉霞身边,似乎想将一股恶气出在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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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遇春大声道:“吕大先生,我有事想求你。”
四周静若无声,人们都想听听,在这为难之时名满中原江湖的姚遇春会求人什么,连黄衣少年也回过头来。
姚遇春道:“我想求你放了小霞姑娘,至于我,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吕大先生沉默半晌,道:“这女娃没用了,你可以带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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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衣少年脸色更加难看,他道:“难道就这样便宜他们?”
吕大先生冷冷一笑,没有说话,他望着黄衣少年的双目中闪过一道精光。
黄衣少年心中骇然,不敢再说什么,道:“在下谨听老先生吩咐,不过我想还是等明天事成后再放他们走。”
吕大先生点了点头,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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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衣少年望着鲁行山道:“这个老叫化我想还是有用的,要严加看管。”
铁中红忍不住问道:“有什么用?”
黄衣少年冷冷一笑,道:“有这个老叫化在手上,丐帮的大大小小老老少少的叫化子还有谁敢动?”
铁中红愣一愣,又大笑起来,道:“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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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大先生道:“小三,拿下他。”
这时那个叫小三的少年已经走向鲁行山。
鲁行山暗自戒备,虽然自知这里高手如云,但也没有束手就擒的道理。
小三没有用任务武器,他用的是拳头,鲁行山用的也是拳头,两个人拳头对拳头,鲁行山只觉得自己的拳头在对方的拳头下就象豆腐般不堪一击,整条手臂也几乎折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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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三一拳打出后身影一晃,另一只手已闪电般封住鲁行山腰间数处穴道,同时他提起鲁行山的身子,将鲁行山掷到姚遇春身边。
四下传来一片喝彩声。
黄衣少年看了小三一眼,又看到吕大先生也微微点了点头,知道这个相貌土里土气的小三不愧为吕大先生最得意的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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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遇春之前稍稍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他有些难过,也有些气馁,没想到这次和鲁行山进来探底竟如此一败涂地。他看了一眼鲁行山,见鲁行山虽痛得额头冒出冷汗,但神情并没有丝毫惊恐之色,却充满了焦虑。他们此时都是一般心思,担心明天镖队如何通过——镖队中虽不乏高手,但无人能抵挡吕大先生的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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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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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一个灰衣青年飞快得跑了进来,他在莫伏杰耳旁说了句什么,莫伏杰听了之后脸一下子涨得通红,一拳重重砸在桌子上。
黄衣少年道:“出什么事啦?”
莫伏杰满脸怒容,起身大声道:“老二、老三、老四被人杀了。”
莫伏杰有四个徒弟,其中大徒弟就是刚才进来的那个青年,专学他的剑术,而二、三、四徒弟分别学的是他双钩、短戟、短枪绝技,这四个弟子在大河南北都不是无名之辈,此时听闻被人所杀,在场不少人暗自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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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衣少年道:“他们几个知道我们在这里吗?”
莫伏杰点头道:“我让他们几个得手之后,来这里汇合。”
黄衣少年皱眉道:“糟糕,如果他们知道了我们今晚是在这里聚会的话,也许会过来偷袭,又或者派人前来打探。”
铁中红道:“说不定已经来了。”
听铁中红这么说,莫伏杰、黄衣少年忍不住同时望向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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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伏杰忽然拔出长剑,对吕大先生道:“老吕,咱们的交情也不算浅吧?”
吕大先生原本也是两河独行大盗出身,只是他太执意于剑术和武学,所以最终不干这行了,他和铁中红、莫伏杰等交情都很深。
吕大先生望着莫伏杰,没有出声。
莫伏杰一把提起张婉霞,上前两步冲着门外大喝道:“哪个兔崽子杀了我的三个徒弟,快给老子站出来,否则老子就拿这个丫头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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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顺着莫伏杰的目光看向外面,心中虽然有些寒意,但又觉得有些可笑,谁会杀了莫伏杰的三个徒弟,又特地跑到这儿来。
但忽然间吕大先生神情一变,他的眼睛中猛然间射出一道闪电,却让正好也在看他的姚遇春都感觉到一阵惊惶。
就在这瞬间,吕大先生已站了起来,大喝道:“谁?”
他人虽矮小,但声音就象一声震雷,震得大厅的四周墙壁都在颤动。
就在这时,人们赫然看到两个白色影子已一闪进入大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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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来的是两个少年,前面的一个白衣少年衣衫华丽,容貌神俊,风度翩翩,他背负一口长剑,更显得器宇不凡,眉宇间暗藏着一股凌锐之气,脸上带着微笑仿佛丝毫不将这里数百两河高手放在眼中。
白衣美少年身后是一个衣着朴素、相貌平凡的少年,年龄比白衣美少年稍微大些,但和白衣美少年相比简直就象小四身旁的小三,全然不显眼。
来的正是宇文双城和云飞。
所有人心下骇然,这两个少年无声无息般出现,而外面所设的十道关卡居然没有丝毫示警,可见来人非同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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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微笑着四下打量了一眼两河豪杰,他微微躬身远远向吕大先生施了一礼,道:“晚辈不知今晚这里云集了如此众多的江湖英杰,冒昧打扰之处这里先赔礼了。”
黄衣少年“哼”了声,他看着吕大先生,一时也不敢贸然行事。
莫伏杰打量了宇文双城一眼,已将张晚霞重重地掷在地上。
他大步走到门口,一直走到宇文双城跟前,冷声道:“是你这狗杂种杀了我的三个徒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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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对方出言不逊,但宇文双城并不在意。
他微笑道:“前辈的三个弟子是不是一个拿双钩、一个拿双短枪、一个拿短戟?”
莫伏杰道:“正是。”
宇文双城点头道:“晚辈的确杀了其中一人。”
莫伏杰怒吼一声,道:“狗杂种,死到临头还要骗老子。”
宇文双城淡淡一笑,道:“前辈这话就不对了,如果晚辈想欺骗前辈的话,就该说不是晚辈杀的,不过晚辈的确杀了其中一人,故不敢欺骗前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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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已经有人忍不住笑出声来。
莫伏杰愣了愣,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宇文双城又望了一眼远处躺在地上张婉霞,见她神情凄婉憔悴,心中不禁有些怜意。张婉霞之前被莫伏杰象小鸡一般抓住,疼得她差点流下眼泪,她此时左肩骨头碎裂,手脚无法动弹,却依然强忍着不发出一点声音。
她看着面前这个美少年,心中忽然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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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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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望向莫伏杰道:“如果我没有猜错,前辈一定是一剑三奇莫老前辈,以莫老前辈的江湖名望和身份,何苦为难一个弱小女子?”
莫伏杰冷声道:“你认识这丫头?”
宇文双城摇了摇头。
莫伏杰冷冷一笑,道:“好,我不为难她——你既然敢认帐,也算你有种。”
他用剑指着宇文双城道:“拔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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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没有拔剑,云飞身上甚至都没有带剑。
黄衣少年这时用眼神看了穆天明和小三一眼,穆天明已经走到了宇文双城、云飞的一侧,而小三却没有动,因为吕大先生已挥手示意他不要动。
宇文双城忽然指了指身边地上的一口长剑,道:“不知晚辈是否可以借用这把剑来领教莫老前辈的高招呢?”
这把剑是姚遇春的剑,一把很普通的青锋剑。
莫伏杰“哼”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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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间宇文双城俯身捡剑,只是等他起身时身形闪身般来到姚遇春身边,手中长剑剑尖已点过姚遇春身上七处穴道,也点过鲁行山身上三处穴道。
四下顿时一阵喧哗。
宇文双城执剑回到远处,垂手而立,他面对着莫伏杰,脸上还是带着从容的笑容,彷佛刚才根本就没有出手过。
当众人还在怀疑刚才是不是自己眼花的时候,却看到姚遇春已搀扶着鲁行山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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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天明勉强看到宇文双城的出手,他几乎是本能地拔剑,但拔到一半剑时,宇文双城已经做完所有事情。穆天明心下惊恐,剩余这一半剑竟然再也拔不出来。
铁中红脸色也大变,他差点就想冲出去,但提到手的狼牙棒终于还是重重地砸在了地上,发出“咚”的一声巨响。
吕大先生的眼睛在这瞬间眯成了一条线,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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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莫伏杰也全身一震。
吕大先生沉声道:“老莫,退下。”
莫伏杰没有退,这么多年的江湖阅历他看得出来眼前这个少年不好惹,如果在平时自己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碰这个钉子的,但如今当着无数两河豪杰的面,自己弟子被杀却不敢讨回血债,他这脸实在不知往哪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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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衣少年这时慢慢走了过来,他拦在莫伏杰面前,看了宇文双城一眼道:“请恕在下眼拙,看不出阁下是何方高人。”
宇文双城淡淡地道:“在下宇文双城。”
听到这个名字,黄衣少年的面色大变,他吃惊地望着面前的宇文双城,突然全身颤动了一下,后退了数步。
——宇文双城,这名字已是当今江湖中最响亮的名字,虽然见过他真面目的人并不多,他所做的事也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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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行山一阵激动,他之前最担心的是明天镖车如何经过这里。
吕大先生的剑法武功实在太强了,楼台月、白雪衣等人的武功和姚遇春相比也只是在伯仲之间,而整个镖队再也没有比他们更强的高手,所以根本没有人可以挡住他如此恐怖的剑。此时此刻宇文双城彷佛从天而降,却让鲁行山象在海上抓住一根稻草。
——或许这传说中的宇文双城可以挡得住吕大先生的剑。
他这么想,也希望自己的想法正确,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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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场的人个个都感到一阵胆寒,传说中的宇文双城果然名不虚传,他们见到宇文双城替姚遇春、鲁行山解穴的动作和吕大先生点穴的手法极其相似,不由得让他们心中都闪现出一个念头。
——如果这个在江湖中名字如日升天的少年,和名动天下数十年的吕大先生交手,不知哪个更厉害。
这几乎可以说是千古难得一见的决斗。
想到这儿,司马兰的心就跳得飞快。
姚遇春望着宇文双城,心中也感到一阵迷茫。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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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大先生一直默默地注视着宇文双城,但他并没有马上出手的意思。
铁中红喝干了一碗酒,手竟然微微有点哆嗦。他大笑道:“好小子,他妈的实在是好小子。”
他随手又抓起了一坛酒,仰着脖子一口气灌了大半。
他提起狼牙棒,道:“原来你就是那个和刀王斗百招而不败的少年。奶奶的老子还以为别人在胡说八道,想不到你这小子还真不含糊。来,老子和你斗一斗,看看你这小子到底有多少分量。”
当他提到刀王的时候,胸口那道伤疤已然一阵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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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眼睛都看直了,他们见过铁中红的武功,但见刚才铁中红出手手中狼牙棒雷霆万钧却又举重若轻,此时他虽豪气万丈,却彷佛准备打一场死仗。
吕大先生皱了皱眉,道:“你不是他对手。”
铁中红发出一阵狂笑,笑声震得不少的心跟着打战,他道:“老子知道不是他的对手,老子只是想知道这小子要用多少招才能取老子的人头。”
说完,他提着狼牙棒走向宇文双城。
这一战他并没有一丝的取胜希望,但他还是走了过去,看着这个闻名江湖的铁汉,连宇文双城都对他起了一丝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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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大先生也已缓缓走向宇文双城。
忽然,小三轻轻扯住了吕大先生的衣袖。
吕大先生回头看了他一眼,小三对吕大先生也笑了一笑。
看着小三,吕大先生眼神似乎变得有些温暖,他对小三也笑了笑,又看了小四一眼,然后轻轻地摇了摇头。
当他的目光又变得有些冷漠时,小三松开了手。
小三是想代吕大先生出战,但吕大先生知道那是绝对是不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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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大先生和铁中红一起走到宇文双城身前。
他伸手按下了莫伏杰执剑的手,淡淡地道:“你的徒弟能死在名动天下的宇文公子剑下,还有什么值得抱怨的?”
莫伏杰“哼”了声终于还是退开了。虽然他的剑法武功绝非那三个弟子可以相比,但也知道对方之强也绝非自己能够应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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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大先生指了指小三、小四,对宇文双城道:“那是小三、小四,日后还请宇文公子多多关照。”
他挥了挥手,小三、小四已走了过来,分别向宇文双城行了一大礼。
宇文双城点了点头。
吕大先生笑道:“小三没名没姓,我叫惯了小三,就叫小三了,小四倒是有名字的,他叫张云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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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张婉霞大声道:“他不姓张。”
小四全身颤抖了一下,他看了张婉霞一眼,看到对方眼中有一股仇恨的火焰在燃烧,心中感到一阵恐惧。
吕大先生点头道:“对,他不姓张,他姓章,立早章,应该叫章云晖。”
章云晖身子又颤抖了一下,他低下了头,眼中全是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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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大先生又指着黄衣少年道:“徐庭如,可以算是我半个弟子。”
黄衣少年走到宇文双城身边,他傲色尽敛长揖到地,对宇文双城行了一个江湖中最隆重的礼节,道:“徐庭如拜见宇文公子。”
宇文双城微微点头,神情变得有些凝重。
众人都觉得纳闷,感觉吕大先生并不象要找宇文双城动手,却象是认亲。
吕大先生望着宇文双城,道:“看到你们这一代,真让我又欣慰,又羡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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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叹了口气,又道:“你师傅有没有向你提起过我?”
宇文双城点了点头,他忽然对吕大先生行了一个江湖晚辈拜见前辈的大礼,轻声道:“弟子宇文双城,拜见十二师叔。”
宇文双城说这话的时候,声音竟然有些颤抖——这么多年来,他还是第一次和埋剑山庄的前辈说话行礼。
******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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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大先生的眼角彷佛也有些湿润。
他沉默半晌,道:“三师兄还好吗?”
宇文双城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悲伤的神情,面前仿佛又出现了东方长之严厉但不失慈祥的神情,心中感到难受。
吕大先生看在眼里,叹道:“唉,他毕竟还是给他体内的残毒害惨了,可他有你这么了得的徒弟,也应该死而无憾了。”
宇文双城道:“十二师叔过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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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此时才知道这宇文双城竟然是吕大先生的师侄,鲁行山和姚遇春互相望了一眼,不知道这事会如何发展下去。
吕大先生又望了宇文双城一眼,道:“看来三师兄在你身上倾注了全部心血。”
宇文双城默然点头,他师傅对他的培育之恩自己难以报答,所以他唯有遵循他师傅的志向,不敢有丝毫偏差。
吕大先生道:“也罢,既然要打就打吧。我知道令师的为人,虽然一生都受尽正道中人的猜忌诬陷,但他还是会要你做个正道中人,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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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躬身道:“师傅谆谆教诲,弟子时刻不忘。”
吕大先生道:“那就没什么办法了,老夫天生就是一个大奸大恶之徒,你一生下来就命中注定将成为一代剑侠,妈妈的,只有用最简单的方法来决断了。”
——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胜者为王,这纵然不是王道,却是江湖道。
宇文双城淡淡道:“那就请师叔不要怪小侄冒犯了。”
吕大先生点头道:“江湖人,江湖事,江湖结。”
宇文双城再次躬身,后退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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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大先生忽然又叹了口气,道:“老夫也听说过你的事,真的十分佩服你,假如这世上的人都和你一样,老夫说不定也会弃恶从善的,只可惜这世上有太多的无谓纷争和太多披着人皮的野兽。”
他的话听在鲁行山、姚遇春耳中,二人忽然一起看向穆天明,之间穆天明垂首旁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这原本叱咤风云的人物今晚显然不是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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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大先生目光冷冷地望了四周一圈,凛然道:“等会老子和宇文公子斗剑,所有的人都给我乖乖的别动,你们这些孙子别说帮忙,只要一靠近就没性命了——有谁敢乱动,杀无赦!”
他的目光让人不寒而栗,没有人敢正视他的目光。
铁中红一旁有些激动地道:“他妈的,你什么时侯也学会开口一个老子,闭口一个孙子了——你不许别人动,他妈的要是哪一个灰孙子想拉屎拉尿,怎么办?”
吕大先生冷冷道:“拉在裤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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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但每个人都感到有种莫名的兴奋之情。
宇文双城的脸上微微露出一丝红色,那是一种激动的神情,他这一生中除了师傅之外,遇到的真正高手有云飞、叶流凡和利无名,但和这些人相比自己的剑法武功还相差太悬殊,所以他始终都遗憾没有遇到真正势均力敌的高手,今天他第一次和一个绝世的剑客决斗,心情忽然间澎湃得如同大海怒潮一般。
铁中红也有些紧张,他看得出吕大先生对这一战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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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宇文双城跃跃欲试的神情,吕大先生也有点激动。他这一生中也从来没有遇到过如此的高手,他将剑法练到今天的这个惊世骇俗的地步,那是花费了二十年的苦功,但他在这段时间中也始终没有找到过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来验证一下自己的剑法到底是到了那一个层次,而他知道埋剑山庄的那几个人的剑法武功又实在高出他太多。
刚才宇文双城一出手,他就发现这少年的武功与自己正好在伯仲之间,他马上有了一种欣喜的冲动,纵然今天就死在这少年剑下,他也死而无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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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尽管年少,但他很能控制自己,所以虽然有一些兴奋和冲动,但他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他解下负在身后的宝剑。他虽然用剑,但这生很少与人交手时用剑,即使杀龙木公这样名满天下的江湖高手,又即使龙木公最终是死于剑下,但宇文双城自始自终都没有拔过自己的剑。
这次宇文双城依然没有拔自己的剑,他将自己的剑交到云飞手中。
他拿着姚遇春的长剑,对姚遇春道:“这把剑是阁下的吗?能否借我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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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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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仅仅是一口普通的青锋剑,姚遇春的收藏也有好剑,但他一直觉得用最普通的剑也能和世间任何一位剑客抗衡。
他见宇文双城的神情诚恳,点头道:“公子请用。”
当铁中红、云飞、姚遇春等人两边退开时,整个大厅里顿时已被一种无形的压力笼罩着么。
宇文双城和吕大先生相距一丈,他目光却停留在吕大先生的手上,那只手抓了六十多年的剑——对他来说剑就是他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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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大先生缓缓将腰畔的剑拔了出来,他拔剑的时侯很小心,比刚才任何出过手的人拔剑都拔得慢很多,但姚遇春脸上已流下了汗水。
穆天明也在看着宇文双城和吕大先生的动作,他就站在姚遇春附近,这时几乎本能地对姚遇春道:“这才是世上无双的剑法。”
姚遇春也看了他一眼,本来他对穆天明是充满的鄙视和不屑,但此时二人心中又升起了一种同样的感叹──多少日子来他们以为自己站在武学的高峰,但现在感觉自己只不过站在小山坡上,高峰隐藏在云层中,不知有多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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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吕大先生已将剑拔出剑鞘,碧绿色的剑锋之上散发出阵阵寒气。
宇文双城也微微扬起手中的青锋剑。
他的佩剑极其贵重,锋利无双,但用这样的剑用来和吕大先生这样的绝世高手抗衡却嫌重了些,如此高手间的较量一丝重量的偏差就可能会致命,所以宇文双城选择了这口最普通的青锋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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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吕大先生已刺出了第一剑,剑上风雷声响,在场中稍微靠近的人都纷纷朝两边避开,这股无形的罡气是可以伤人的。
他的剑出手,身子象一片风一样飘起,竟借助自己剑上发出的力量带动了自己的身形,人随剑走,剑势在瞬间已爆发。
宇文双城的剑向上挑了过去,长剑在空中划了一个大大的圆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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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遇春道:“太极剑。”
姚遇春虽然眼光不错,但他也只是看出宇文双城这一招的表面。
在这一个圆圈中,吕大先生已感到自己这一剑如果迎上去,无疑象是一阵风雷吹进大海,马上会激起波澜。
姚遇春心头也是一阵震惊,他去过海边练过剑,知道海啸扑来时天崩地裂的气势,他此时全身一阵紧张,彷佛海啸已近在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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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的这个圆圈中隐隐发出海浪冲天的啸声,此时吕大先生第一剑的气势如雷霆一般,但宇文双城似乎更有信心将其击退。
如果此时双剑一旦撞击,那么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将以迅猛如电、强劲如雷的局面展开,双方将在完全没有了解对方底细情况下陷入全力搏斗,这是比反应、比内力、比经验、比斗志的恶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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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宇文双城的自信,吕大先生剑法中出现了一个只有云飞才能看得出的停滞现象,显然吕大先生不想这么快就陷入苦战,毕竟宇文双城比他年轻了五十岁,而这个停滞虽然只是电光火石的瞬间,但宇文双城已抢得先手。
云飞暗自点头,宇文双城虽然后发制人,却能在后发制人中一招抢得先手——云飞忽然发现宇文双城最近的信心越来越强,似乎对自己所做的任何事都充满必胜的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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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大先生不想硬拼,只能变招,但这一招间的形势已将吕大先生逼到绝路,因为他无法借助对方的力量后退,所以这一收剑,竟将自己的身形带动,已然露出败势,后一招使出之际已有破绽。
高手过招,也只是一丝一念之差。如果宇文双城趁此机会连下杀手,那吕大先生二十招之内必定要败。
这一点在场的人只有云飞看出来,所以他的眼睛一下闪出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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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也隐约发现这一点,但他并没有抓住这机会,他似乎担心这是吕大先生布下的圈套,而自己已经抢到了上风,所以没必要去冒险。
他这一手软,眨眼间吕大先生便补足了破绽,心中暗叫一声“好险!”
在场的人只看到吕大先生身子向后退开几步,宇文双城长剑又划了个圈点向了吕大先生的心口,同时又在厅中响起了一阵的海浪翻滚的声音,二人眨眼的功夫已斗了三十多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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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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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渐渐发现,宇文双城手中的剑象是狂澜一般,他的每一招都象是一阵阵海浪无情的击向海边的顽石,这股海浪的力量一浪盖过一浪,似乎永远没有衰弱的时候。
但吕大先生也没有示弱,他的剑锋炸开了一个个沉雷,剑法越来越快。
附近的高手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在推动自己的身子,整间大厅的梁柱都在微微的颤抖,灯火也在慢慢的变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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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转眼的功夫已换了七种剑法,其中一招华山剑派的“黄河远上”使得妙到毫颠,让姚遇春看得如痴如醉。
徐庭如也看得有点出神。
宇文双城并没有将这些不同门派的剑法融成一体,他似乎只是很随便的拿一招的局部招式来用,你如果只是看他的剑法,你甚至以为他不过是个刚入某个门的江湖人正在生疏地练习一些粗浅剑法,但偏偏他使出的那些招式就能和吕大先生凶狠的剑招抗衡,而吕大先生的剑法所有人都知道有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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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大先生也并没有使出哪一路剑法,他也是将许多种不同的剑法拿来用,只是他用的剑法招数不但凶狠,而且力量强大。
二人虽然表面上看上去吕大先生攻势更凶狠,但其实他已被宇文双城的剑势压在下风。
二人转眼间已斗了一百招,两人的剑始终没有相交过一次,甚至连一尺的距离也没有接近过,每一招二人都是只使了一点,便换了第二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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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吕大先生的身形一下子加快,手中长剑突然升起一道碧绿色的剑芒,原本就比普通长剑长三寸的长剑锋芒再长三寸。
这本是吕大先生不想使出来的绝技,因为他并不想伤害宇文双城,但现在他却不得不全力而为。
他的长剑在飞快地旋转着,划出一连串的小圆圈,每划出一个小圆圈,厅中就回响着一声沉闷的风雷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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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过数十招,离宇文双城、吕大先生二人最近的一张桌子忽然倒下,众人发现桌子中靠向二人的那张桌腿竟然已成粉碎,桌子倒下时,满桌的碟碗落下。
众人心下更是骇然,知道二人已倾出全力,两人以盖世的内力和剑法相争,余力无法彼此收敛,所以四下已受波及。
宇文双城的剑运转得更慢,他的长剑依旧不紧不慢的划出一个个大圆圈。
吕大先生的剑势如同数十个滚雷在宇文双城的面前一一炸响,他的身子在随着自己的剑势而旋转,越来越快。
宇文双城的圆圈也划得越来越大,如同大海的波澜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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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所有在场人都被吕大先生猛烈的剑法所震撼,但不知此时吕大先生心中已叫苦连连,他虽然一开始就没有小看宇文双城,但他其实应该高估一下他的,原来这少年的剑法竟然绝不在自己之下,而且他所修练的大挪移内功心法也早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
吕大先生一开始以为自己应该略高过宇文双城一筹,所以出手莽撞,随后又因为犹豫和保守而放弃先机,现在百招过后他只有全力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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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经在用他最后的绝技——乾坤奔雷七十二式来败中取胜,但如此猛烈的剑法竟然始终冲不过宇文双城的防守,甚至无法让对方移动一下脚步,这不得不令他感到气馁。
徐庭如也看出了吕大先生的败象,他知道大挪移内功心法的奥秘,知道一旦被这股内力缠住那么必然会给对方耗尽,除非用比姚遇春还要快得多的速度,但吕大先生已过七十的年龄不允许他这么做,更何况他的对手是宇文双城。
既然吕大先生无法在剑法上取胜,那么吕大先生一定会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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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在场的人中除了徐庭如和站在一边的云飞,并没有第三个人看出这其中的微妙关系,他们都给吕大先生这种极其霸道的剑法和精湛无比的内力惊呆——迅猛如雷的剑势,闪闪发光的剑芒,只有在前辈的口中才听到过。
姚遇春跟华山老人学剑时曾在傍晚时分见华山老人运气一个时辰,然后在剑尖上升出一道两寸长的剑芒,保持一盏茶的功夫。他当时觉得不可思议,以为这便是天下第一的剑法和内力,如今看到吕大先生将剑法和内力运用到极限时,其剑上的剑芒宛如他长剑的一部分,大战多时剑芒毫无丝毫衰弱现象,且越战越旺,这才相信吕大先生无论在剑术还是内功修为上早已超越华山老人许多。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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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凭吕大先生的剑法如狂风、如暴雷,宇文双城的剑法却如无边瀚海,不为之对方所动。
他眼角似乎有泪光在闪烁,心中出现了他师傅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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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年前的川西,一个冰天雪地的夜晚,宇文双城在夜晚攀登一座雪山。
那晚宇文双城穿着薄薄的衣衫在雪地里狂奔,地上没膝的雪使得他每越出一步只要稍微无力都会陷在其中,他不敢有任何停留,因为只有不停地跑才能使自己不感到寒冷。
等他几乎用尽力气爬上那座山峰的峰顶,却看到一个全身白色衣衫的蒙面人在那里等他,他象雪一样白,全身都透露出杀气,目光冰冷。
******
宇文双城当时心中害怕,他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如此惧怕,但那人并不因为宇文双城的恐惧而放了他,所以宇文双城只有和他决一生死。
当时的宇文双城剑法武功早已不知战胜了多少江湖中名动一方的高手,但他这时所面对的对手剑法武功实在太强了。
对方使出了很多宇文双城从来没有见过的剑法,其中让宇文双城印象最深的便是今天吕大先生所用的乾坤奔雷七十二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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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坤奔雷七十二式可以说是世上最霸道的剑法,宇文双城被对方的这路剑法一次次击伤,几乎每一式都会让宇文双城流血,但宇文双城倔强的个性使得他能够支持着接下对方全部七十二式。
那次宇文双城将体内可以发挥的潜力全部发挥了出来,甚至更多。
他最后在激战中昏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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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宇文双城醒来时已是躺在他师傅怀里,他看到他师傅慈祥的目光,便明白这只是一次耐力的考验。
他心中奇怪地是为何他师傅会有那么浓的杀气和冰冷的目光,甚至他奇怪师傅为何会那么多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剑法。
那次之后,宇文双城的剑法和内力又有了一次飞越般的提高,所以他对这次的残酷训练是永远不会忘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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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当吕大先生使出了乾坤奔雷剑法时,宇文双城忽然明白了他师傅那次所安排的残酷训练便是为了今天的这一战。他师傅知道吕大先生将有可能和宇文双城交手,所以才让宇文双城熟悉这种剑法。
假如宇文双城不曾见识过这路剑法的变化和厉害,此时早已数度伤在对方的剑下,却哪能如此从容与之过招。现在他对这路剑法并不感到陌生,许多奇妙的变化并没有迷惑他的眼神,所以他大部分时候连身子都不用动,就能轻描淡写地化解了吕大先生的招式。
******
宇文双城这种从容的态度甚至比他的剑法还令吕大先生感到气馁,使得他无法将这种迅猛之极的剑法发挥出十成的威力。
吕大先生的这一套剑法已使到了第五十六式,宇文双城忽然叹了一口气,他发现他师傅使这路剑法的风格和吕大先生不尽相同,他师傅的剑法气势宏伟,而吕大先生却极端霸道,这也是他们性格使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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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看着宇文双城和吕大先生的剑光在纵横,知道宇文双城的名字会在今晚轻轻地将吕大先生的名字抹去,宇文双城的未来会象太阳一样照耀着明天的江湖,而自己最终会选择平凡地过这生。
他看着吕大先生的目光也充满尊敬,那是他的前辈,一个将自己一生奉献给剑的老人——他忽然问自己,他一生又该奉献给什么?
尽管他的剑法和武功要比这面前的一老一少还要高出很多,但他却无法将这些带入江湖,否则他带进去的恐怕只会是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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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大先生已败了。
人们都看不出其中的奥妙,所以他们才空着急,但徐庭如已看出来,如此下去吕大先生必然败在宇文双城剑下,他知道,今晚无论如何吕大先生都不能败给宇文双城,否则他们的所有计划就会落空。
******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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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庭如在慢慢移动,他并没打算上去帮忙,现在在吕大先生和宇文双城的身边有一层巨大的气流在翻滚,连他们自己都已无法控制,所以别说靠近,就算一只鸟在三丈的上空飞过,也会被震裂心肺掉下来死去。
他是向张婉霞移去。
云飞、姚遇春、铁中红等人这时正全神贯注地看着这场决战,并没有人意到徐庭如的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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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大先生的七十二路剑法终于使到了尽头,他心里长叹了一口气,剑上剑芒已消失,他倾尽了全力,知道剩下的只是徒劳了。
一声很轻微的声响,两人的长剑一交便弹开,同时宇文双城傲然长啸一声,摧动剑法已开始反击。
这是他的习惯,当他长啸的时候便是表示他自己有了必胜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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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大先生已明白自己今晚难免一败,但心中只觉得极其痛快,因为面前这个少年硬是接下了他这七十二式的种种变化,这种在大对决中完全施展出全身绝技的快感是他之前从来没有体验过的。
此时老人但觉意犹未尽,于是长剑剑势依然决不妥协,和宇文双城展开激烈对攻,彼此的招数、路数和刚才姚遇春与吕大先生那一战如出一辙,但其精妙的变化却是姚遇春远远不及的,眨眼间二人又斗了一百多剑,各种变化源源不绝,直看得姚遇春等人目瞪口呆。
即使是云飞,也看得暗暗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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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徐庭如忽然趁宇文双城、王大先生靠向他这边时,将地上的张晚霞提在手中,然后将她朝宇文双城和吕大先生的剑圈中投了过去。
众人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叫。
云飞正思索着宇文双城、吕大先生的剑招变化时,徐庭如已经将少女扔入了剑圈,他刚想出手却见宇文双城已抢先扭过了身子。
宇文双城竟然是在场中唯一一个看到徐庭如举动的人,他占尽上风时看了张婉霞一眼,却正好发现这危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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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虽不是好色的人,但他天生便对女孩子有一种爱怜之意,眼见张婉霞受了这么多的苦楚,怎忍心见到她就这样死在自己的剑风下。
当徐庭如动手之际,宇文双城手中长剑已再度和吕大先生手中长剑交锋,但他却松开了自己手中的剑。
他身子借势反弹,人在半空扭过了身子,左掌击在了少女的背心,右手扯住张婉霞身子,将张婉霞掷向云飞。
******
他这一掌的力量用得妙到毫颠,不但消解了徐庭如的这一掷之势,而且将一股内力传遍了少女的全身,免得她的心肺被这场中弥散的罡气震裂。
当宇文双城转身单掌推开张婉霞身体的时候,张婉霞刹那间泪水流下,她纵然再坚强,也始终是个女孩。
她看到宇文双城从容英俊的脸庞在面前惊虹一现,忽然发觉自己对身边的一切都不在有反应,她感觉到这瞬间一股暖流传遍她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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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宇文双城这次出手的反应和动作都几乎是完美的,但他似乎忘记了还有一个这一生中难得一见的高手在他身后。
吕大先生也并不是不想收剑,但他一剑出手便尽全力,如今宇文双城手一旦松开了剑,那么他用尽全力的一剑便朝宇文双城的后心刺了过去。
只是吕大先生发觉宇文双城在松开剑的时侯,他的剑竟然缠绕着自己的剑在不停地旋转,而且老人的剑每往前刺一分,这股旋转的力量就增强一分,这变化都只有他自己才能感觉得到。
当老人这一剑的力量还剩下三成的时侯,他的剑也触及宇文双城的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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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此时目光紧紧地看着场中,所有人也都在静静的看着这一幕的发生,在等待着宇文双城血溅当场,甚至丧生在吕大先生的剑下。
他们自然看不出宇文双城本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上风,他们虽然觉得宇文双城就这样死在吕大先生的剑下未免有些冤枉,但这人除去,就没有人会妨碍他们的行动了,所以大部分人都感到有松口气的感觉。
姚遇春和鲁行山都忍不住叫出声音。
也就在这时,云飞叫了一声——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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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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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的声音虽然不小,但似乎没有一点内力,不象江湖中练武之人说话时那样中气十足,此时四周惊呼声此起彼伏,一时间喧嚣的嘈杂声中甚至都没有人听到他的声音。
但这两个字听在吕大先生的耳中却十分难受,他只觉得身子彷佛被一柄大铁重重得锤在了地上,身子站都站不稳,手中力量也顿时在这瞬间完全消失,手中的剑半分也递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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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同时云飞将张婉霞接住,他运内力护住张婉霞心脉,但饶是如此,张婉霞还是一口鲜血狂喷了出来,人也昏死了过去。
场中穆天明、姚遇春、铁中红、徐庭如、莫伏杰等人也开始留意到云飞,因为能这样从容地接下张婉霞决非普通人能够做到,但此时场中情形瞬息万变,所以他们没有再仔细考虑下去。
姚遇春急着看向张婉霞,见她虽昏死过去,但呼吸尚在,不由得又急又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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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已在这眨眼的功夫已向前飞去,缠绕在吕大先生剑上的长剑飞旋腾空而起,宇文双城没有转身就在满天旋转的剑影中握住长剑。
他剑势不减,剑锋已停在徐庭如胸前,徐庭如纵然再狂妄,此时也知道大祸临头,他并无拔剑的勇气,脚一软坐在地上。
一切只是发生在一瞬间,众人都被面前这变故惊呆了,但没有太多的人留意云飞,他们有的以为最后关头宇文双城亮出自己的绝技击退吕大先生,也有人以为是吕大先生不愿乘人之危,所以才尽力收回这一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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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虽然有些愤怒,但他望了徐庭如半晌,却又叹了口气,最终还是缓缓地收回了剑。
他走到云飞身边,看到张婉霞此时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云飞托住她后心,虽然面色凝重,但却轻轻地对他点了点头。
宇文双城知道张婉霞无性命之忧,不觉稍稍松了口气,挥剑割断了捆绑住少女手脚的绳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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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让自己冷静了片刻,转身对吕大先生行了一礼,道:“十二师叔,不知是否还想再战?”
但此时,吕大先生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宇文双城身后的云飞。
忽然,他的嘴角颤动着,一行泪水竟从他的眼眶中流了下来。
这一下众人更是吃惊。
姚遇春一旁发觉情形有异,别人都以为吕大先生是在看宇文双城,但姚遇春站在云飞、宇文双城身边,知道吕大先生目光是在看云飞。
他心中有无数个不解,但现在不是他问任何问题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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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望了吕大先生一眼,神情也有些悲伤。
吕大先生忽然仰天长笑,道:“好!好!”
没有人知道他在笑什么,更不知道好什么,但每个人的心都在抽紧。
吕大先生收剑入鞘,缓缓摇了摇头道:“不必了,我败了。”
说完这句话,吕大先生也是一口鲜血喷出。
此言一出,在场中绝大部分人都吃了一惊。他们似乎明白了之前危急关头,是宇文双城使出杀手锏击退吕大先生,那么吕大先生流泪是因为他败了,他说的好是在赞叹宇文双城的神奇武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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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微微一笑并没有露出丝毫得意的神色,他这战之所以如此轻松,是因为他师傅的缘故,他想起师傅为他设想之周全,不由得心中感慨,又想起自己已无法报答师傅的恩情,脸上更有些黯然。
小三、小四已跑过来搀扶住吕大先生。
众人看见宇文双城默默地在站在那里,他提剑的手还是那样沉着,他的神情丝毫没有击败绝世高手后的那种兴奋,看到他如此平静,在场之人纵然几乎都处在他的敌方,却也个个心中敬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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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很好。”
吕大先生是在对云飞说话,但谁都以为他在对宇文双城说话
此时的吕大先生似乎一下子苍老了许多,但神情却有些激动。
他看清了云飞的容貌,感受到云飞的武功,知道他就是埋剑山庄云庄主的后人。
他人在黑道却一身傲骨,对于埋剑山庄云庄主心中只有崇敬感激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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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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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江南楼外楼,宇文双城施展少林佛门狮子吼虽然一样可以用声音震动对手心肺,但只要是在场中人在其施展的中心范围内,多少都能感受得到。
但刚才云飞所施展的佛门狮子吼,却只有所承受的人才能感觉得到这股刚猛无比的力量的杀伤力。云飞危急中出手相助宇文双城,力量难以把握,而且吕大先生全神贯注与宇文双城一战,云飞采用这种武功更象是偷袭,之前毫无征兆,骤然之下吕大先生已受了不轻的内伤。
云飞也望着吕大先生,神情中有一丝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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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大先生苦笑一声,喃喃道:“我该走了。”
徐庭如失声道:“先生——”
吕大先生忽然转过身,用冰冷的目光望着徐庭如,徐庭如顿时感到一股冰冷的气息从脚底升起。
徐庭如轻声道:“那么公子交代下来的事──”
吕大先生冷声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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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转身望了云飞和宇文双城一眼,轻叹道:“这江湖是你们少年人的,我们这些老家伙又何必再出来丢人现眼。”
老人说完这句话,人已缓缓走向厅外。
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似乎有些吃力,看到他这模样,所有在场的人心中都感到有些凄凉——剑神锋芒一现,却只怕已是绝响。
小三向宇文双城行了一礼,急急跟着走了出去,搀扶着吕大先生。
章云晖踌躇了一下,他望着昏死在云飞怀中的少女,终于也跟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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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厅刹那间鸦雀无声,坐在主席上的那个秀才此时不知道去了哪里。
所有的目光全注视在宇文双城身上,他全身上下彷佛在闪耀神奇的光,象是冲破黑夜的曙光。
他脸上没有骄傲的神情,他深沉的目光似乎已在很远的地方,是旁人所根本无法触及的世界,就和他惊人的剑法和武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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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中红全身都在冒冷汗,他重出道时有些不可一世,但现在见识了宇文双城的剑法武功,不由得心中感到一丝恐惧。
徐庭如又何尝不是心惊肉跳,他刚才掷出张婉霞时,就是想置宇文双城于死地的,但现在宇文双城还没有死。
所有在场的人内心都感到恐惧——宇文双城此时面对在场这上千江湖中人就象之前面对吕大先生时一样充满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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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婉霞慢慢醒来,发觉自己躺在一个少年怀里,她依稀想起刚才恐怖一幕,不禁目光中流露出恐惧之色,当她再看到宇文双城安然无恙地站在一旁,才慢慢平静了下来。她觉得心口传来一阵剧烈疼痛,比她断裂的肩膀还要疼,她额头渗出冷汗却用力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发出丝毫痛苦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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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望着徐庭如道:“这是庭君安排的吧?”
徐庭如冷笑不答。
宇文双城道:“我真想杀了你。”
徐庭如虽然感到害怕,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你不会杀我的。”
宇文双城神色微微有些无奈,没有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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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婉霞忽然气若游丝地道:“银票——”
所有人的心都一动,眼睛开始放光。
宇文双城轻轻点了点头,忽然神色庄重地将自己手中长剑还给姚遇春,又从云飞手中接过了自己的剑。
这是一口宝剑,一口足以招招让人致命的宝剑——他和吕大先生交手需要用一把最普通的青锋剑,但如果和一群江湖人交手,那么一柄削铁如泥的宝剑在他手中却是鬼神俱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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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虽然还未出鞘,但一股凛然正气已凝聚在宇文双城全身。
望着宇文双城的神情和模样,没有谁敢乱动。
胜者为王是江湖的公理,纵然这里的人可以一拥而上,但需要勇气。
那张千万两的银票是在徐庭如的口袋,却不是在在场的每个人的口袋里,这里绝大多数的人都不会为别人口袋里的东西拼命的,这也是江湖的道理。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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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已亮,宇文双城的马车在山下等着。
山脚下,宇文双城对姚遇春、鲁行山拱手道:“二位放心,双城一定会送小霞姑娘按时将银票送到江南。”
鲁行山叹了口气——张婉霞一定要完成这个使命,但她的伤也不轻。
宇文双城微笑道:“双城也略通药理,马车上备有良药,相信明年元月在江南见面时,小霞姑娘一定会康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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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点宇文双城并没有说出来。张婉霞之前被宇文双城、吕大先生交手时发出的极其强劲的罡风震伤心肺,她自身内力修为平平,只怕这几个月内宇文双城每天都要他帮她疗伤。
姚遇春心中也明白这一节,他轻声道:“公子费心了。”
宇文双城看到姚遇春有些黯淡的眼神,心中也感到一阵唏嘘,他知道此时和姚遇春说什么都不会让他马上振作起来。
他看着远方出现的一轮红日,拱手道:“时间紧迫,双城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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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马车绝尘远去,姚遇春心中一阵悲凉,他忽然感觉有些失去了重心——昨晚所发生的一切就象一个噩梦。
鲁行山看着他,轻声道:“尽管已过去了七十年,但铁血大旗门的精神还是一直存在于江湖,并在默默地抗衡着一切黑暗的势力。”
姚遇春轻轻点了点头。
鲁行山继续道:“我知道铁血大旗门下弟子每二十年换一代,每一代十二人,为的是纪念当年在极端困苦的情况下击败十二月教的十二位少年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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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梧叶、刘柳枝、南宫虹虹、萧易水、澹台冲、苦儿、小铁、苏少英等等这些铁血大旗门创始人的名字直到今天都是江湖中的神话。
姚遇春面有惭愧之色,低下了头。
鲁行山道:“宇文双城并非是铁血大旗门下弟子,但你却是。”
姚遇春没有否认,他尊重面前的这位老人。
鲁行山道:“我还知道,小霞姑娘也是。”
姚遇春又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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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行山道:“江湖对于铁血大旗门一直心存尊敬和信任,所以这次这趟暗镖才交给你们铁血大旗门下的人负责送,这次送暗镖的并非是张水川,而是小霞,你是负责掩护她的。”
姚遇春面色更加苍白。
他轻声叹了口气,道:“虽然每个铁血大旗门下弟子随时都准备牺牲,但我没有想到这次纵然牺牲我们几个,也只怕无济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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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行山点头:“我们的确都低估了对手的实力,幸亏宇文公子赶到。”
姚遇春又望向宇文双城远去的方向,道:“我不知道他来自哪里,师承何派,过去做过些什么,但我相信他是因为今天这江湖而诞生的。”
鲁行山道:“那你呢?你又何尝不是一直在为江湖的公理而尽心尽力?”
姚遇春微微一愣。
鲁行山望着姚遇春,正色道:“遇春,一个人能做多少事,和他的武功高低没有太大的关系。小霞姑娘的武功可能连江湖五大门派中的一个子弟都不如,但她却一样尽自己所能为江湖的正义而忙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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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鲁行山语气坚定地道:“江湖之中从来就是邪不胜正,我们能无所畏惧,并不是因为我们的武功,而是因为我们心中有这种信念。这种信念比武功更可贵,所以小霞姑娘即使伤成那样,她还是要前往江南完成她的使命,而你——也有很多事要做。”
姚遇春全身一震,眼眶已有些湿润。
他忽然明白了,张婉霞纵然奄奄一息,却还是依然要去江南,为的就是捍卫铁血大旗门的荣誉,而自己根本就不该在这里徒自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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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方的山谷已传来啸声和马车隆隆的声响。
姚遇春长啸一声,朝着马车队伍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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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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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的名字又一次震动江湖。
当镖银准时运到江南,而各种急需物资和粮食也在龙腾太子派出的三千铁甲护送下运到了两河灾区时,人们才从鲁行山和姚遇春口中知道那一晚发生在黑风山的一幕,才知道江湖上原来还曾发生过这样一件惊天动地的事。
他二人在江湖中都是说一是一的人物,说出来的话从来都不会是假话,人们一面诧异于穆天明等人的伪善面目,一面再度为宇文双城的侠义行为感到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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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成了江湖中人心目中的英雄。
鲁行山说过——宇文公子的剑法和武功固然是少有敌手,但更让人敬佩的是他急天下之所急的侠义之心。
姚遇春道——以后这世上没有什么中原第一剑,那简直让人笑掉大牙。
有江湖人说——那不如就称宇文双城为天下第一剑吧。
于是,宇文双城便有了他自己的头衔,那便是旁人费尽心机,流无数鲜血都无法得到的称号──天下第一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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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宇文双城听到这件事的时侯,江南已是夏天。
江南的夏天红似火,这一年的夏天尤其热,而且到处都热,热得所有人都不想做什么事情,这一年夏天的江湖风平浪静。
夏天过去之后就是秋天。
秋天和春天一样,是江南最诗情画意的季节。
宇文双城写得一手的好文章,也能讼诗绘画,但今年的秋天他没有心情去写片言只字——纵然要写,写出来的只怕也是悲伤的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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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云山庄的花园之中,宇文双城和云飞等人在喝酒,他的脸上却显得心思重重。
云飞看着宇文双城的目光也似笑非笑,他也有自己的心思。
小雪静静地坐在云飞的身边,她什么也没说,只是一次又一次地将面前的四只酒杯斟满了。
虽然她是个双目失明的女孩,但她偏偏就有这种超人的能力。
——她虽然看不见,但她在许多地方比我们所有的人都看得更加清楚。
这是云飞说的,他说这些话的时侯脸上荡漾着一种春天的气息,洋溢着幸福和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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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个淡青色衣衫的美貌少女在宇文双城身边,她就是宇文双城那夜救下来的少女,张水川的女儿张婉霞,大家都叫她小霞。
张婉霞已经能坐起来了,但她的内伤还未全愈。
她虽然也偶尔露出一丝笑容,但有时神情也会有一丝痛苦之色。
宇文双城时而望着云飞,时而看着张婉霞,神情有些黯淡。
他举杯喝干了杯中的酒,今天他的心情也说不出是好还是坏,但他喝的酒是这儿所有人加起来还要多两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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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雪又帮宇文双城满上。
这花园里平时只摆放了一张餐桌,今天却摆放了两张。还有一张餐桌上坐着小梅、小菊、小桃、小李、小竹和那对长得一模一样的孪生姊妹小芬和小芳,宇文双城的八个侍女中只有小兰不在。
每个人都彷佛有些心事,每个人的神色都有些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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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桃一旁忍不住道:“小雪姐姐,你是不是想将公子灌醉?”
小雪微微一笑。
云飞举杯站了起来,笑道:“来,大家干了这一杯吧。”
宇文双城望着云飞,神情有许多的无奈,也有许多的忧伤。
他道:“这是最后的一杯?”
云飞道:“明年春天我来陪你喝。”
宇文双城的眼眶已经有了泪光闪动,他道:“一定?”
云飞点头道:“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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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分离之时,他们喝的是分离的酒。
在场人之中只有张婉霞不知道,她也感到有些吃惊,有些莫名的伤感。
她轻声问道:“云公子,您要走?”
云飞点头笑道:“是的,在这里赖了那么多日子,该走了。”
张婉霞看向小雪,道:“那小雪呢?”
******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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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看了小雪一眼,目光中充满了温暖。
小雪轻声道:“我当然跟他一起走。”
她说得很自然,很淡,彷佛这是最天经地义的事情——但听在云飞耳中,却说不出的欣慰,只觉得一股暖流从他的胸膛流过。
张婉霞看着宇文双城,又看了云飞和小雪一眼,忽然微微一笑。
只是她的笑容渐渐又变得有些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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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小兰也走了过来,她脸上犹有泪痕,却强笑道:“一切都准备好了,小兰和公子、姐姐、妹妹们拜别了。”
说到这儿小兰眼眶一红,已流下泪来。
此时此刻,要随云飞一同离去的,不止是小雪,还有小兰。
小霞吃了一惊,她在这里养伤的时候,小雪、小兰一直都在悉心照顾她,此时听说她们都要走了,心中更感到有一股悲伤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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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云飞、宇文双城外出的那段日子里,小兰虽然有条不紊地管理着白云山庄的一切,但她经常也会无缘无故地发呆。
有一天,小兰又望着挂在房间里的那幅春水泛舟图发起呆来。
宇文双城的丹青技艺的确极其高超,画中依偎的云飞、小雪和泛舟的小兰都画得神采如生,三个人的脸上春意盎然,荡漾着幸福的神色。
她长久地看着这幅画,心中一阵难过。
******
小雪忽然静静地出现在房间,出现在她身边。
她轻声道:“好妹妹,我也希望有一天,你能和云飞一起坐在船头,而我能为你们泛舟荡波。”
小兰看到小雪的眼中居然有泪光,她再也忍不住,搂住小雪失声痛哭。
她是个孤儿,知道孤独的可怕。
小雪又何尝不知道,小兰对于云飞的感情她在入庄的第一天就能感觉得到。
小雪道:“小兰妹妹,你何必因为我的缘故放弃你的感情,如果你不嫌弃我这个没用的姐姐的话,我们为什么不能在一起呢?”
******
在云飞不在的日子,小兰终于知道,自己离开了云飞只怕再也快活不起来。
只是此刻当她终于要和宇文双城、小梅、小菊她们告别时,却也同样难过。
小梅起身,她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小桃、小菊几个已哭着扑过去,和小兰搂成一团。
甚至,连宇文双城眼眶都红了。
所以,没有人愿意多写分离,因为分离总是让人觉得伤感。
******
云飞长吐一口气道,“我走了。”
宇文双城点了点头。
云飞又道:“我还会回来的。”
宇文双城轻声道:“还有小雪。”
小雪点头道:“我也一定会回来的。”
宇文双城望了一眼小兰,道:“还有小兰。”
小兰含泪道:“小兰当然会回来。”
宇文双城道:“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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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并没有说太多的话。
云飞就这样在这个秋天无声无息地离开了白云山庄,离开了江南。他带走了一个纯如雪的女孩,还有一个淡如兰的女孩。
白云山庄外的那片丛林边,宇文双城和张婉霞目送云飞驾驶着一辆小马车消失在远处,被一些枝叶挡住。
张婉霞轻叹了口气,道:“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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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手一抬,一道道疾风在他手指间弹出,树上枝叶纷纷落地。
眨眼的功夫,宇文双城运用弹指神通的绝技已射落许多枝叶,很远的地方又再度出现了那辆小马车的影子。
张婉霞虽然知道宇文双城武功惊人,但此时见到也不由得变了脸色。
只是,渐渐的,那辆小马车终于还是消失了。
宇文双城叹了口气。
他知道有很多事情纵然他剑法武功再高十倍,也是无法改变的。
******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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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婉霞轻声道:“是不是有些事情等着云公子去做?”
宇文双城点了点头。
张婉霞问道:“是不是他非做不可?”
宇文双城没有回答,他知道这个问题也许云飞每天都在问他自己。
张婉霞轻声道:“我爹就做了许多他不愿做的事,很多年前那个组织要他杀一个人,那人是他的好朋友,然而为了得到那个组织的信任,他只能杀了他,他说他那时痛苦极了。”
******
宇文双城心中叹了口气——有些事无法改变,也有些事一定要做。
忽然,张婉霞轻轻咳了一声,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虽然她神情没有任何变化,但宇文双城知道她的心口的伤痛还在时时折磨着她。
宇文双城已伸手拉住了张婉霞的手,一股暖流从他手中传了过去,
他望着张婉霞,目光却象之前望着云飞那般,有些莫名的悲伤。
张婉霞苍白的面色渐渐有了些红润。
她轻声道:“我也该走了。”
******
宇文双城轻轻摇了摇头,道:“你还不能走。”
张婉霞道:“为什么?”
宇文双城道:“你的伤还没好。”
张婉霞轻声道:“每天都要劳烦公子耗费内力为我疗伤,小霞真是过意不去。”
宇文双城淡淡地道:“没什么,对我来说,只不过是换种修炼内功的方式而已。”
张婉霞微微笑了一笑,道:“小菊妹妹说过,象我这样如果不是遇到公子,只怕根本就不可能活下来。”
******
宇文双城也微微一笑。
张婉霞虽然脸上带着笑,泪却也无声地落下。
她轻声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费那么大的精力来救我,我也不知道将来我要怎么做才能报答你。”
当张婉霞把银票送到江南之后,她便觉得自己在这世上已经再也没有活下去的意义了,只是宇文双城竭尽全力地为她疗伤,她觉得自己欠宇文双城太多,如今支撑她活下去的唯一理由就是——她一定要报答这个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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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望着张婉霞,他虽然笑容依旧从容,却忽然感到一阵心痛。
自从他将张婉霞带到江南,每天都帮她运功疗伤,他翻遍医药古籍,寻遍良药奇方,却一直寻找不到根治小霞内伤的方法。
张婉霞从来没有在他面前说过痛,也没有说过苦,但宇文双城却知道她心中的那两个伤口有多痛,有多苦——其中一个伤口也许他还能帮她医疗,但另一个伤口连他也不知该如何令它愈合。
******
这些日子以来,宇文双城每天都陪着她。
渐渐地,他每次看到张婉霞,都会有种心痛的感觉。
他曾经以为这是因为张婉霞伤在他的手中而让他感到内疚,但他也渐渐发现事实并非是这样。
如今,他每天想的最多的事都是张婉霞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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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当云飞和小雪、小兰离开他时,他忽然感到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恐惧,他怕张婉霞也会忽然在自己身边离去。
他刚才已默默地下了决心,如论如何都不会让她走。
他告诉自己,他要保护她,不让她再受伤,也不让她再心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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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忽然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他缓缓地道:“如果你想报答我的话,我只想你为我做一件事,把自己的伤养好。”
张婉霞忍不住一笑,但流下的泪却更多。
她望着宇文双城,又低下了头——在她眼里,宇文双城就象是个梦幻般美丽的神奇世界,可她却连多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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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握住张婉霞的手已松开,又轻轻扶住了她的腰。
张婉霞忍不住全身一震。
宇文双城轻声道:“我们回去吧。”
(第一部终)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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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南,一个无名小镇。
在一间小客栈里云飞轻轻敲开了小雪、小兰的房门。
经过这些日子的奔波,小兰已渐渐淡忘了离别的伤感,此时她觉得一切都是那么快乐和新鲜,她望着云飞,心中依然有种甜蜜的感觉。
小兰替云飞斟了杯茶,笑道:“看来这次出门,茶叶多带点是对的,否则以后只怕都很难买到好茶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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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坐了下来,他望着小兰,这个女孩做任何事情永远都是为别人想得如此周全,却很少替自己想。
离开白云山庄的一些日子里小兰天天都担心小桃她们几个会不会乱了套,这些年来她一直是白云山庄的大管家,一切事务都由她在操劳,出发前她将山庄中的事情事无巨细都对小竹、小桃反复交待,此时还犹自放心不下。
小雪此时静静地坐在床上,这几天她身子有些不舒服,年初的那场劫难让她伤了不少元气。
******
云飞忽然笑了一声,道:“我发现有点麻烦。”
小雪柔声问,“什么麻烦?”
云飞道:“我感觉走到哪儿,那些人看着我的目光都象是看着个人贩子。”
小兰忍不住笑了出来。
小雪也笑了。
望着她们,云飞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满足觉。
******
这虽然只是一间小客店,但带给他们的感觉竟然是那么的亲切,仿佛都是经过了许多时间的寻找才突然找到。
小雪声音很轻柔,轻声道:“云飞,你在想什么?”
云飞望着小雪,道:“你呢?”
小雪道:“我在想,我们要有一个家。”
云飞道:“我也想有个家。”
一个自己的家,这是一个游子的期望,一个浪人的奢求。
******
曾经,云飞的眼前是烈火,是鲜血。
他虽然没有杀过人,也几乎没同什么人动过手,但他实在厌恶江湖中的是是非非和那股血腥的气味。
虽然只是初涉江湖,但云飞已经厌倦了江湖。
他忽然发觉自己真正需要的是一个家,一个温暖的家,有人爱他,照顾他,他也会尽心尽力地爱护别人,他还希望自己的母亲可以和自己住一起,享受一下真正的平凡人生。
******
云飞轻轻叹了一口气,低声道:“小雪、小兰,你们已经知道了我的故事,你们觉得我的选择是不是正确?”
小雪和小兰互相看了一眼,她们握住了对方的手。
小兰道:“云飞,我和小雪姐姐的心思都是一样的,不管你如何选择,我们都相信你的选择是对的。”
云飞心下一阵感动。
******
他道:“有段日子我住在泰山脚下的泰和村,我们在那里建个家,那样离我母亲会近些,我相信她迟早会原谅我的。”
小雪、小兰都微笑着,她们彷佛看到了那个家,虽然很简朴普通,但却是属于他们自己的。
云飞又道:“不过那里的气候和江南不同,而且——”
说到这儿,他看了小兰一眼,心中一阵感慨。
******
小兰明白云飞的意思,云飞是担心自己受苦,毕竟宇文双城的白云山庄生活奢侈豪华简直和皇亲国戚一般,但她知道自己决不会在乎这些。她微微一笑,忽然起身道:“我去煎药了。”
她想了想,又笑道:“云飞,你和小雪姐姐去外面散步吧,呼吸点新鲜空气对小雪姐姐的身体有好处。”
******
二
******
在白云山庄,云飞、小雪、小兰养成了在傍晚时分在林间小道散步的习惯。现在天还没有暗,小镇中很多人家都已开始煮火生饭,但云飞、小兰、小雪更习惯宇文双城的生活习惯,他们那里一般要到夜幕降临时才吃晚饭——宇文双城的生活向来都十分有诗意。
走在林间小路上,云飞忽然轻声一笑。他道:“你知不知道,有件事小菊她们几个一直都不明白。”
小雪道:“不明白什么?”
云飞道:“她们不明白,你是怎么能将一间屋子里的灯点燃。”
******
小雪微微一笑。
云飞停下来望着小雪,道:“我也一直想不明白。”
小雪轻声道:“很小时候,我就能感觉得到哪些地方有温暖有光明,所以久而久之我也就有了这个能力。”
云飞微微一笑道:“看来双城说得不错,上天虽然没有给你一双善睐明眸,却给了你一颗最聪慧和最灵巧的心。”
小雪也笑了,她笑的时候特别美。
******
云飞道:“你知道不知道,小菊她们几个还为你打了个赌?”
小雪奇道:“她们赌什么?”
云飞笑道:“她们赌你会不会煮饭?”
小雪忍不住哧哧一声笑了起来,道:“我不会。”
******
他们来到一个小小的山岗,远处一片金黄色稻田——虽然洪水之前肆虐了两河的土地,但还是有不少地方充满了收获的景象。
云飞喜欢看这种风光,风吹过稻田,传来一阵奇妙的声音,小雪脸上也荡漾着喜悦的笑容,她道:“你听,这声音真好听。”
秋天,本就是收获的黄金季节,为什么却总是引起旁人的伤感呢?如果说是因为冬天即将降临,那么冬天之后又会是一个春天。
山岗另一边是一座小树林,此时风吹来已有一些凉意,但更吹来一阵水果熟透后的香味,小雪更觉得一阵心旷神怡。
******
——别走!
忽然林中传出了一声凄厉的叫声,叫声是那么惊慌,在这秋意浓浓的黄昏伴随着微风凉凉更显得异常萧瑟。
云飞心中一动却并没有立即过去,他看了小雪一眼。
小雪面色也微微一变,道:“前面出了什么事?”
云飞道:“不知道。”
小雪道:“我们去看看,好不好?”
每当小雪问云飞好不好的时候,云飞的回答都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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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和小雪一起走进树林,云飞看到林中有一个衣衫褴褛的人依靠着树干坐在满是落叶的地上。
看这人年纪不过二十来岁,相貌清瘦俊朗,此时身上全是尘土象是刚从泥土里爬出来一样。他的衣衫十分普通,在他躺过的地方有一口普通的长剑——看他如此模样,谁都以为他不过是个平凡的江湖流浪客。
在很多人的想象中行走江湖的少年剑客是从来不会缺银子的,但事实上江湖中不知有多少落魄潦倒的倔强少年。
少年的胸口起伏着,仿佛刚经历过什么可怕的事到现在还无法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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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吃了一惊,他认识面前的这个少年——那一夜一个叫古风的少年杀了青衣楼的四个高手,然后又发生了一件让他无法忘怀的事情。
如今面前这少年竟然就是那个武当弟子古风,但他明显比那时瘦多了,尤其是一双原本亮若晨星的眼睛现在却暗淡无比,带着更多的失落,他眼窝也深深的陷了下去,和当时那个冷静沉稳的古风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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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古风的样子,云飞忍不住感到心酸。
一个本来那么冷静沉着的少年变成现在这个模样,那是因为他遇到了非常的伤心事,这伤心事除了两个当事人之外云飞是世上唯一的目击者,所以云飞才对这少年更加同情。这些日子以来云飞也一直都在想着这个少年,在思考他的命运。
——别走!
古风彷佛在梦中呼唤着谁,云飞已隐隐猜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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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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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也在注视着云飞,目光中射出一道冷光。
他觉得眼前的云飞有些面熟似乎在哪里见过,但他又觉得自己的头很疼,彷佛云飞让他想起了一件一想头就疼得厉害的事情——所以他干脆就不去想,他伸手抓了抓头皮低下了头。
小雪轻声问道:“出了什么事?”。
云飞淡淡的道:“没什么,有个人做了个恶梦。”
小雪又问道:“他睡在这儿?”
云飞道:“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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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雪知道那种露天宿地的滋味,脸上顿时露出几分同情的神色。
云飞低声道:“看来他不需要我们帮什么。”
他虽然很同情这个少年也很想帮他,但他知道这个少年一定非常倔强,一定不会接受任何人的帮助。
小雪心中感到有些奇怪,但她知道云飞善良的本性,知道一定有其它特别的原因使得云飞不想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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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云飞打算离开之时,古风忽然抬起了头。
他又望了云飞一眼,道:“你是谁?”
他说话的声音也变得十分沙哑。
云飞道:“过路的。”
古风摇了摇头,道:“我记得你了,那个夜晚你看到过我杀人。”
他终于记起来,那是一个让他无法摆脱的噩梦一般的夜晚,只要他闭上眼睛就能看见那一幕——黑暗的天空、滂沱的大雨、闪亮的电光和燃烧的火,还有红色的鲜血和一个美丽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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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点了点头,“是的。”
古风咧开嘴一笑,道:“我记得那时你好象是个赶车的。”
云飞点头道:“是的。”
古风问道:“现在呢?”
云飞道:“我不干了。”
古风又上下打量了云飞一眼,又看了小雪一眼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他想到了自己心爱的女孩时却是彼此相隔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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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云飞似乎想和小雪离去,古风站了起来,道:“等一会。”
云飞停下来看了古风一眼——他虽然想帮他,但却知道很多事情是他无法帮得上的,他知道古风的难题只有靠他自己来解决。
古风道:“你能不能帮我做一件事?”
云飞道:“什么事?”
古风忽然笑了笑,他笑得很苦,道:“陪我喝一杯。”
云飞淡淡地问道:“只是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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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愣了愣,苦笑着摇了摇头,道,“说是一杯其实是两杯、三杯、很多杯,直到可以醉得不醒人事。”
他用手指着自己的头,道:“这里疼得厉害。”
他出神地望着远处天边,突然又大笑起来,道:“哈哈,醉了好,醉了也好,醉了才好,醉了最好。”
云飞心中叹了口气,这少年被击跨了,他沉默片刻,轻轻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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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止住笑声,他用冰冷的目光望着云飞道:“你不知道我会杀人吗?”
云飞知道,但他并没有丝毫畏惧。
剑光闪过,古风手中长剑已然出鞘,剑尖压在云飞的咽喉。
云飞望着眼前寒冷的剑光,心中暗暗点头——这个古风虽然名不见经传,但剑法之强即使和名动天下的姚遇春相比也差不了多少。
只是古风握剑的手微微有些发抖,这些日子来他不停地折磨自己,纵然是铁打的身体只怕也给淘空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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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雪感觉到风中有一股寒冷的气息,那是从古风手中长剑剑锋中透出,她虽然看不到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神情却变得非常不安。
她面对着云飞,轻声道:“怎么啦?”
古风转眼看向小雪,这才发现面前这美丽少女竟然是一个双目失明的女孩,他脸上有一丝歉意,轻轻地收回了手中的长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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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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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淡淡地对小雪道:“没什么。”
古风望着云飞和小雪,却忽然颓然坐在地上。
他低声道:“你们走吧。”
他说话的声音有些哽咽,似乎又触及到一些伤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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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拉住了小雪的手,对古风道:“我可以陪你喝酒,只是我有个问题。”
古风抬头奇怪地看着云飞。
云飞道:“你让我陪你喝酒,这酒钱谁来给?”
古风沉默着,似乎是在费力地思考,然后道:“你。”
云飞笑道:“为什么?”
古风道:“因为我没有钱。”
小雪一旁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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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古风几杯酒下肚,一双眼睛又变得十分明亮。
他看着小雪,道:“你叫小雪?”
小雪也似乎感觉到一双很明亮的眼睛在望着她,她轻声道:“是的。”
古风又看了小兰一眼,道:“你叫小兰?”
小兰大方地笑着点点头,她很小时就和小梅陪宇文双城行走江湖,对于这种环境早已熟悉,不过她有些奇怪云飞怎么会认识这个落魄少年。
古风最后望向云飞,道:“你呢?”
云飞道:“云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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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笑道:“你的名字不俗,应该不是一个马夫那么简单吧?”
说到这里古风轻轻点了点头,似乎觉得自己的推断很正确。他又痛快地喝了一杯酒,看着小雪帮自己将酒杯斟满,心中一阵惊异。
云飞也喝完了自己杯中的酒,他淡淡地道:“名字是父母给的,只不过是一个记号罢了,哪来雅俗之分。”
古风摇头道:“上次那个夜晚,你一定是有目的才在那儿出现的——”
他说完又喝干了杯中的酒。他现在是有酒必干,他们点的三个菜还没上齐,一壶酒已经见了底。他挥手道:“小二,来壶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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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发现,和宇文双城相比古风的酒量实在不怎么样,现在他已有醉意。
当伙计送上酒时,小雪接过了酒壶,她替云飞将面前的酒杯斟满,却帮古风斟了半杯酒。
她轻声道:“空着肚子喝酒伤身,慢慢喝。”
古风感激地看了小雪一眼,却自己拿起酒壶斟满自己的酒杯,道:“今晚我就是想喝醉——小雪姑娘,你也应该知道他肯定不是一个普通的人,或许云飞这个名字也不是他真实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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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的眼睛这时变得更加亮。
他望着云飞道:“那一个夜晚,在一个十分特殊的地方聚集了许许多多的江湖高手,他们都是各有所图,而你也恰巧在那个时候那个地方出现,所以你一定也是有事而来,况且你见到我杀人时一点都不吃惊,那就更证明你不是普通人。”
云飞笑问道:“还有呢?”
古风想了想,微微一笑道:“还有的我记不清了。”
他的牙齿特别整齐特别白,所以他笑的时侯十分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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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笑道:“但我相信你不是一个坏人。”
云飞道:“因为我请你喝酒?”
古风摇了摇头,他看向小雪,脸上出现了一种非常复杂的表情,眼眶开始变得湿润,他轻轻地道:“是因为她——来,干!”
于是他又仰着脖子喝了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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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古风又喝了几杯酒,他不是在喝酒,而是在往自己嘴里灌酒,就这样又灌了几杯后,他的头也开始摇了起来。
古风望着云飞笑道:“你知不知道你看上去象个什么人?”
云飞问:“象什么人?”
古风哈哈一笑道:“象个拐卖少女的人贩子,哈哈。”
听古风这么说,云飞、小雪和小兰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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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有些得意地笑道:“我听江湖中人说,很多大家闺秀都喜欢跟马车夫私奔。”
小雪、小兰又笑出声来。
云飞道:“为什么?”
古风摇头笑道:“我也不知道。”
四人沉默了一会,小雪轻声叹了口气,低声道:“或许她们以为马车夫可以将她们带到遥远的地方去,其实哪里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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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句话,古风神色微微一变,低下了头,他知道小雪这么说的深意——人很多时候都以为可以借酒来麻痹自己,但当他清醒的时候才会发现其实他的心始终还是在原来的地方徘徊。
他沉默片刻,又抬头举杯,苦苦一笑道:“小雪姑娘说得好,来,喝了这杯。”
他喝完这杯似乎觉得意犹未尽,又自斟自饮了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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象古风这样喝酒很容易醉,所以他很快就醉了,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小雪低声问道:“他醉了?”
云飞道:“是的。”
既然古风自己想醉,那他一定会醉。
小雪轻声问道:“他有伤心事?”
云飞缓缓点了点头,道:“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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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雪道:“你知道他的伤心事吗?”
云飞没有出声,小雪也没有继续再问下去——云飞始终都觉得自己没有权力将这件事告诉太多的人,包括小雪和小兰,那是古风自己的苦痛,他并不需要谁的怜悯。
小雪心里暗暗难过,她并不是难过云飞没有告诉她真相,而是她明白既然云飞没有说不知道那他一定是知道,但他没有告诉自己只是因为发生在这少年身上的事一定是非同寻常、让人断肠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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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镇虽然不大,但这间客栈附设的酒店却很大。原本云飞、小兰、小雪三个并没打算来这里吃饭,不过古风应该曾经来过这里,所以一进镇就直奔这里。这酒店过了普通吃饭时间后反而热闹起来,南来北往在这落脚吃饭的人越来越多,其中不乏一些江湖中人。
天早已经悄悄地黑了下来,四周点起了灯。
云飞和小兰商量了下,便让小兰在这里的客栈替古风租了间房,然后他让小兰先送小雪回去,顺便替古风去买两套干净点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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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雪、小兰离去后,云飞一个人慢慢地喝着酒,有时偶尔看一眼古风。
古风趴在桌上睡着,嘴巴似乎还在喃喃的说着什么——云飞知道,这些日子以来古风就是这样醉了睡,睡醒了又醉。
云飞轻叹了口气,他自言自语地低声道:“醉了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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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一个白色衣衫青年已来到云飞面前,青年衣衫华丽,腰间扎着一条深蓝色的带子,腰间佩一把鱼皮剑鞘的细身长剑。
云飞知道,有麻烦找上门来了。
青年向云飞抱了抱拳,举止看上去还算有些礼貌,但目光中却带着虚伪和敷衍。
青年指着古风道:“阁下是他的朋友?”
云飞摇了摇头。
青年道:“那请阁下将他交给我们吧,我们会照顾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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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这时转身望向青年的身后的店中角落,店中角落那里坐着的三个青少年是和面前这个白衣青年是一起进来的,他们都是一样打扮,二十岁左右年纪,个个腰佩相同的长剑。
四人之中一个看上去年龄最小的少年此时正望向这里,他目光锐利,身上透出一股逼人的气势,想必是这群人的头领,
云飞回过了头,就在这时他看到酒店外面又走进两个少年男女,看到这两个少年男女云飞不由得心中一动,因为在江南楼外楼楼台月和江东独帆的决战中,云飞曾经见过这两人。
******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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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来的少年身穿白衣腰间缠着一条红色的丝带,他相貌英俊眉目之间带着一股特有的深沉之色,眼睛特别大眉毛也很粗,一口青锋剑随便地插在腰间,剑柄上有一条红丝巾,行路间自有一股霸气。
他的装束是江南东方艳阳的招牌装束,江南第一少年剑客的招牌装束也许江湖中会有人模仿,但只有江南新一代少年之首的东方艳阳,身上才会有如此霸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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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来的少女看上去不过十六、气岁,一身粉红色的衣裙,模样清秀可爱,她看上去象是初涉江湖,奔波下来显得有些憔悴,但眼神依然带着好奇。在江东独帆挑战楼台月那一晚,这女孩在楼外楼的一间包房内,云飞知道她叫连忆婉,是江南连家的掌上明珠。
那群白衣剑客中的领头少年这时已起身迎了过去,笑道:“东方兄。”
东方艳阳笑着抱拳道:“岳公子,你怎么也在这里。”
二人显然十分熟悉,谈笑间和连忆婉与他们坐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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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这时也望了一眼眼前的白衣青年,道:“你认识他?”
青年微微一笑,道:“我们是这位古少侠的朋友。”
云飞淡淡地道:“我和这位古公子进来时你们已经坐在那里,如果你们真的是他的朋友应该一早就过来打招呼,却一直等他醉了之后才过来相请,恐怕其中另有原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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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面色一变,一时没有说话。
云飞道:“你说话不尽老实,我不会把他交给你们,你们要是真的有事找他,不妨等他明天醒来后再说。”
青年面色变得有些红,他换了一付冰冷的神情冷声道,“还未请教阁下是哪门那派的高足?”
云飞淡淡地道:“在下无门无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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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那领头的白衣少年也站了起来走到云飞身前,少年容貌英俊,也算是个江湖难得的美少年,眉宇间更是神采飞扬,但云飞发现他无论是站行的姿态,还是看人的眼神,甚至说话的样子,看上去都有些夸张。
少年对云飞抱拳道:“请教兄台尊姓大名?”
云飞并没有动,道:“在下云飞。”
看到云飞没有动,少年显得有些不高兴,道:“在下岳一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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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一鸣说出自己的名字,以为云飞会大吃一惊,但看到云飞脸上并没有任何变化,却令这个骄傲的少年感到有些不满。
但云飞心里的确有些惊奇,新一代的少年剑手中中原姚遇春和江南东方艳阳固然名动四方,但来自南方的风涛碎残雪岳一鸣以及西边的昆仑玉冠华也大有后来之势。
岳一鸣是南海十六岛之一虬龙岛神龙剑派的少岛主,虽然年纪轻轻但已经练就了一身了得的剑法,而且在南方多有侠名,虽然年少不免有些风流事,却也更添几分少年人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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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云飞不动声色的样子,岳一鸣虽然感到有些无趣,却没有立即发作。
那一旁的青年本以为云飞听到岳一鸣的名字会有所退让,谁知云飞仿佛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一般,不由得更是恼怒。
他大声喝道:“岳师弟和你说话,你听到没有?”
云飞道:“听到了。”
青年没想到云飞竟然这样回答,一时竟也不知道该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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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望着岳一鸣,道:“岳公子真的是这位古公子的朋友?”
岳一鸣迟疑了一下,没有出声。
云飞淡淡地又道:“在下虽然和这位古公子只是萍水相逢,但既然和他一起来此喝酒便有责任照顾他,不能随便把他交给陌生人。”
青年一旁冷笑道:“你是怀疑我家公子要害古风?”
云飞沉默着,却彷佛默认了青年的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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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脸色一变,他看了岳一鸣一眼,见岳一鸣面色也很难看。
忽然,青年已出手向云飞肩头抓去——他刚才在座位上听岳一鸣说云飞武功低微,所以此时用擒拿手想一下就击倒云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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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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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心中暗自叹了口气,南海十六岛也是江湖名门,也算侠义中人,此时却对一个陌生人一出手就是如此凶狠,可见这些人平时在江湖也是极其骄横,也想必还没有在江湖上遭遇挫折。
东方艳阳也一直注视着这里,他觉得云飞十分眼熟——那晚他们曾经在阳台上打过招面,但此时东方艳阳一时想不起这少年是谁。他看到岳一鸣手下突然向云飞发难,想出声阻止已来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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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青年的手指就要碰到云飞的肩头时,一灰色人影已从门口大步来到云飞的身边,他右手一挥挡住青年的擒拿手,余势让青年退开五、六步。
岳一鸣看到来人来势迅疾出手凌厉,也几乎是本能地对来人攻出一掌,来人左手拳头一架封住岳一鸣的招式,二人拳掌相交发出一声响。
来人身形微微一晃,岳一鸣也后退了一步。
店中有不少江湖人,这时都纷纷看向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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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手的是一个相貌平平的少年,少年身材并不高大,穿一身灰色粗布衣服,这样的少年在江湖上随便哪里都能找出百八十个,但他之前出手准确果断,招式变化精妙,让岳一鸣、东方艳阳都吓了一跳。
云飞更是心中吃了一惊,因为只有他一眼看出这少年的武功来历。
岳一鸣有些恼羞成怒,他之前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一个软硬不吃的云飞已让他感到不快,而面前的这个武功高强的少年更让他有种挫折感,他脸色微微泛红,但心中对眼前这个少年武功也心存忌惮,一时不敢再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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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艳阳起身走了过来对少年抱拳笑道:“原来是小雷啊,岳公子对古少侠没有恶意,如果不嫌弃的话一同来坐下喝杯酒。”
小雷对东方艳阳恭敬地行了一礼,脸上却依然是一股冷漠的神情,他说话的声音也有些冷,道:“多谢东方公子,小雷只是公子随从,他身体不适,请东方公子和岳公子不要打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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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一鸣心头有些不甘心,冷笑着道:“在下本无心打扰古少侠,只是听说他剑法高强所以才有心结识,如有机会也可切磋一下,既然如此不赏脸那也只怪我自讨没趣了。”
小雷冷冷望着岳一鸣,道:“小雷跟随公子已久,如果岳公子不嫌小雷只是公子的随从,小雷倒愿意代公子和您切磋一下剑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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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一鸣之前和小雷拳掌想抗吃了点亏,觉得有点下不了台,但他对自己剑法更为自负,此时已想乘机挑战。
这时东方艳阳已拉了岳一鸣一把,笑道:“小雷你也别太认真,岳公子只是想结交一下武当古少侠,说是切磋剑法也只是希望日后有机会请教一二,小雷的剑法我是甘拜下风的。”
听东方艳阳这么说,岳一鸣心中也大吃一惊。他和东方艳阳相识多年,知道他为人骄傲,此时见东方艳阳对这少年如此忌惮,顿时感到有些气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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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一鸣犹豫片刻,冷冷一笑,对小雷抱拳道:“切磋一事还是留待日后,请转告古少侠,说我岳一鸣对他十分仰慕。”
小雷点头道:“岳公子的话小雷一定转告。”
他又对东方艳阳道:“小雷不敢烦扰各位,大家还是自己喝自己的酒。”
说完小雷已坐在古风身边,他自己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当他仰着脖子喝下这杯酒时,云飞看见他的眼眶湿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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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艳阳和岳一鸣已坐回原处,岳一鸣的脸色一阵发青一阵发白,东方艳阳却有些出神地望着手中的酒杯,没有说话。
连忆婉一直留意着云飞,忽然低声在东方艳阳耳边道:“我想起来了,那天楼庄主比武时那个人在中间的包房。”
东方艳阳脸色顿时一变,他又打量云飞一眼,知道连忆婉说得没错——那晚他就觉得纳闷,什么人居然有这个本事能让江南世家腾出最好的房间给他一个人用,而且还严禁任何人打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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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忆婉又望了云飞一眼,用更低的声音在东方艳阳耳旁道:“我娘说这个人不一般,要我好好记住这个人。”
东方艳阳点了点头,他也决心记住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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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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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雷一杯酒下肚,望向云飞,目光中充满感激,道:“在下是这位公子的随从,多谢公子仗义相助,小雷感激不尽。”
云飞淡淡一笑,道:“我也没做什么。”
小雷道:“如果公子不怀疑小雷的话,请让小雷送他回去。”
这时小兰已拿来了两套新衣服,云飞起身把衣服交给了小雷,告诉他已经帮古风在这里的客栈租了间房间。
他对小雷道:“请转告古少侠,少喝点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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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小兰问云飞为什么如此相信小雷,云飞说他相信小雷的师门,小雷的师门百年来就从来没有出过一个不肖子弟——但他也感到奇怪,小雷为何会成为古风的随从。
这个夜晚云飞辗转睡不着,他脑海中总是出现那个叫古风的少年绝望地在大雨中嘶喊的景象,他想到了小雪和小兰,也想到了那个离开古风的少女。
他起身离开了小客栈,一个人站在冷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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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虽然一片漆黑,但在这没有一点星光的漆黑夜晚云飞却可以轻易地看到四周的一切——这是他多年来苦练的结果。
他觉得孤独,那是另一种孤独。
他感觉到有人在无声地靠近他,他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他轻声道:“小雪。”
黑夜对小雪来说是那么的平常,她有一种很特殊的感觉,似乎总能够知道云飞在什么地方,甚至在冰天雪地的垂死挣扎中她都能感觉到云飞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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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雪柔声道:“你在想什么?”
云飞摇了摇头,轻声道:“没什么。”
小雪道:“你有心事。”
云飞沉默了一会儿,道:“我想知道很多事情的结果。”
小雪道:“知道了又如何?”
云飞没有出声,他问自己——知道又如何?
过了好久,云飞吐出了口气。
他轻轻地将小雪揽在怀里道:“不错,知道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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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云飞身边有小雪,还有小兰在陪伴。
同样是黑夜,古风却不知道他的月儿在哪里。
她的身影、她的容颜、她颤抖的娇躯、她的眼泪、她一切的一切只能让清醒的古风癫狂,让醉着的古风流泪。
他在深夜醒来,却再也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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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冷风吹得树叶沙沙的彷佛在下雨,这样一个夜晚古风更难以入睡,他脑海里涌现出那一个夜晚和那一个身影。
她毕竟还是走了。
她是为了他才走的,但她不了解古风的心。
古风在茫茫的旷野追着她,却早已不知她的去向。
他哭叫着,嘶喊着——不要走,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
茫茫人海之中他找不到她,所以古风便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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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过去的日子里,古风的风采也曾让江湖一些少女着迷,他的微笑举止都是那么从容,然而在月儿离开他的瞬间,他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他想起了云飞和他身边那个虽然失明却心灵手巧的少女小雪,还有那个看上去很乖巧的小兰,他羡慕云飞,不但羡慕,而且嫉妒——他并非一个爱嫉妒的人,但此时此刻他只觉得自己的胸膛都要爆炸了。
他想到了死,但死又有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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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忽然用尽所有力气叫了出来,但他吃惊地发现,自己叫出来的声音虚弱得连他自己也听不见。
这时小雷慢慢地走了进来。
他看着古风的眼神充满了同情和悲伤。
古风望了他一眼,有气无力地道:“我要酒。”
小雷迟疑了一下道:“公子,你──”
古风烦燥不安了起来,他嘶叫道:“我要酒!”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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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雷没有动。
古风想跳起来,却发现自己四肢彷佛没有任何气力——这些日子以来他很少吃东西,每天就这样不停用酒来灌自己,灌醉了就睡,睡醒了继续灌,身子早已虚弱到极点。
古风更加愤怒,对小雷嘶吼着道:“你不要跟着我,我什么都不是,我只是一个没用的人,你去告诉他们,我什么也做不来,我只要酒。”
小雷沉默片刻,轻轻地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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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小雷走了出去,古风忍不住想大哭一场,但他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他没有看到,小雷走出去的时候眼眶中也在流泪。
过了一会小雷又走了进来,他手中托着一个盘子,盘子里竟有一瓶酒,酒是好酒,顿时满屋子里都是飘香的酒气,另外还有几碟小菜。
古风的眼睛亮了起来。
他急着伸出颤抖的手握住了酒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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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小雷含着泪望着古风,轻声道:“公子,无论如何,你总得活下去吧?”
古风手中的酒瓶本来已举到口边,听到小雷这句话却不觉停住了手。
他看向小雷,小雷早已泪含满眶。
这个少年也瘦了,这些日子里他不停地四处寻找古风的踪影,也差一点就绝望了——所以他在酒店看到古风的时候差点高兴得狂叫几声,也心疼得恨不得和岳一鸣痛快打一场架。
小雷望着少年的眼神虽然有同情,更多的却是关怀。
古风忽然觉得自己好累,他只觉得自己已没有一点力气举起面前的酒,他眼皮越来越沉重,终于慢慢合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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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后,古风已踏上了川地。
川地,多的是大山和大河。
古风喜欢步行,漫步在这山山水水之中多少可以减少一些心中的痛苦,如果说他已经将那段感情遗忘,倒不如说过去的一切被他暂时收藏了起来。
他明白纵然有再高的武功,纵然有无上的权利,也无法帮助他走出这心灵的沼泽地。他现在只有默默地承受痛苦,他知道自己依然想再见到他的月儿,而想见到月儿,他便得首先得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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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雷象他的影子一样跟着他,小雷也隐约知道一些古风的秘密。
他们每走到一处都会遇到各种各样的江湖人,这些江湖人口中都少不了说各种各样的江湖传闻和故事。
这一年以来江湖的确发生了不少惊天动地的大事,比如日月教教主利百川和丐帮十袋长老叶流凡之死,还有宇文双城的横空出世,黄河灾银事件和中州七侠的真面目等。
此外还有一件江湖天大的事也在这个秋天被披露出来,那便是江湖之中出现了一位盟主,一位由江湖正道同盟推荐的盟主,据说他拥有可以号令包括丐帮在内的所有江湖力量的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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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又传言正道同盟所推荐的这个盟主是个武当弟子,是个在江湖上没什么名气的少年,他之前一直都在接受各种各样的训练,虽然他也做过很多大事,只是没有留下名。
这个月这个传闻由一个隐藏的秘密终于变成公开的消息——江湖正道同盟已正式发出江湖请贴,明年春暖之时将在江南举办江湖大会,江湖大会之上这个少年的名字将会被公布。
所以这几天江湖中到处都有人在议论这个武当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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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间路上,古风随手接住了一片从树上吹落的树叶,一片发黄的树叶。
他自言自语道,“秋天——”
已是深秋,秋风冷冷,他忍不住想起了月儿,那种感觉还是那么痛,他无法阻止自己不去想她为她担心。
一个孤苦伶仃的弱小女子,在这江湖中又能让她去哪里?
想到这里,古风更觉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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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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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的脚步快了起来,也有些乱——如同他心乱如麻一般。
小雷看着古风的脚步,知道他的心有些乱。
他知道古风曾经有多么坚强,能够从武当千百弟子中挑选出来的这个少年自然有其过人之处,小雷原本以为世上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将他击倒,但他现在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有人有着神一般的剑法和武功,却只能活在痛苦中。
小雷暗暗庆幸自己一生中没有碰到过这类事——他也不想碰到。
过了会,古风的脚步终于慢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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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有些暗,秋风中已传来一股萧瑟的杀气。
他们二人来到山脚下的三岔口,路边有一间残破的亭子,这景象将这深秋的气氛烘托得更加凄凉。
小雷停下脚步道:“公子,就是这里了。”
古风在亭中石凳处坐下,道:“这里不容易找。”
小雷道:“我曾经来过。”
古风微微有些奇怪,道:“你什么时候来过?”
小雷道:“半年前武当徐大侠曾和我还有云湘姑娘一起来过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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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半个时辰,天色更暗,山风吹过已带着些放肆的寒意。
小雷神色也变得有些焦虑,他看到古风被冷风吹得打了个冷战,知道前些日子噩梦一般的日子让他元气大伤,直到现在都没有完全恢复。
古风神色间并没有露出焦急的神色,他彷佛在想着什么其他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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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小雷低声道:“有人来了。”
他话音一落,人已跳到路中,看到远处一匹白马从西边叉路上飞奔而来。
古风也跟着站了起来,他看见一个全身被鲜血染红的白衫少年伏在马上。
小雷抢先一个箭步迎了上去,他拉住快马的马缰,快马狂啸而止,马上少年却落下马来。
古风面色一变,大声道:“是林师弟吗?”
小雷弯身探了一下少年的鼻息,道:“是小林,他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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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心中一阵凄苦,之前那个夜晚他已痛失了很多师兄师弟,今天又一个师弟死于非命,他弯下腰看着少年,心中更觉悲伤。
小雷指着马背道:“公子,马背上有字。”
──快走。
马背上的血字是小林临死前写的,他也知道自己不能活着赶到这里报警,所以他一上马背便用自己的鲜血写下这四个字。
古风神色黯然,但他并没有流泪。
小雷有些着急,道:“公子,这里有危险,我们快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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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没有动,他努力让自己有些僵硬的思维转起来,问道:“这次接应的行动一共有几个小组,分别是谁负责的?”
小雷道:“有三个小组,每组三人。云湘姑娘负责接人,宋文师兄负责策应,任飞师兄负责掩护,小林是云湘姑娘那组的。”
说到云湘小雷都有些着急,他和云湘相处过一段日子。但此时他清楚自己的职责是保障古风安全,即使牺牲更多的人他都得确保古风的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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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也清楚小雷的意思,但云湘是他的师妹,他绝不会让她一人留在这里的危险之中——即使她已死于非命,也得见到尸体。
古风道:“和我一起找云湘。”
小雷没有再说什么,他知道古风一旦下了决心是谁也改变不了的。
古风让小雷将小林的尸体掩埋,自己已飞身跳上白马马背向着白马之前来的道路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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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古风赶到的时候那里只剩下几具尸体,他看到一个白衣少年的尸体仰面倒在路边——那是他另一个师弟。他又看到树林中一个白衣少女倒在血泊中,连忙下马冲过去将她抱起,却发现她并不是云湘。
但是看着这个少女的容貌,却让古风的心脏剧烈地跳动了起来,因为这个少女的样子居然和他的月儿相似得惊人。
古风甚至几乎就以为她就是她的月儿,但他把这个少女抱在怀里就知道并不是——因为他对她的月儿太熟悉了。
******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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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让古风吃惊的是在刺骨的冷风中少女的身体居然还有些体温,原来这个少女并没有死,只是伤重昏了过去。她身上的伤是剑伤,仔细数的话共有十数处,而且伤口都很深很长,古风想不通为何她身受如此重的外伤居然还没有死——当然杀她的人也没有想到。
少女身上大部分伤口都奇迹般地止住了血,这是她还能活着的原因,但有些伤口还在流血,古风帮少女将伤口小心地一处一处包扎好。虽然男女有别,但古风这些武当弟子平时都有和女孩一起执行任务的经验,并没有觉得如何。
只是每当古风的目光触及少女的容貌,都会感到心中一阵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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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小雷也赶到。
古风让小雷从行李里拿了件厚衣衫,然后将少女裹住。
小雷看了少女一眼,道:“她好象不是武当弟子。”
古风点头,他道:“沐无双有什么特征?”
小雷道:“她的右臂靠近肩部有块很大的疤痕,那是大火中留下的。”
古风道:“她就是沐无双,我刚才替她包扎伤口时看到有这疤痕。”
他和小雷以及武当三个小组这次来这里是执行一项任务就是接应一对兄妹,其中哥哥叫沐无忌,妹妹叫沐无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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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又传来一阵马蹄声,不一会一骑白马飞驰来到古风和小雷身前,马上跳下一个白衣少女,她全身都被鲜血染红。少女容貌不算很美丽,但秀丽端庄,此时她头发披散,身上也在流血。
小雷冲少女叫了声,道:“云湘姑娘。”
云湘点了点头,她神情虽然紧张,但并没有显出惊慌,她看到古风和小雷也有些兴奋,喘了口气道:“有三个人追我。”
小雷听到云湘身后传来马蹄声,连忙朝马蹄声处迎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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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云湘道:“我们接应了沐无忌、沐无双兄妹,但有人在这里狙击我们。”
古风道:“沐无忌呢?”
云湘道:“他和宋文师兄那组人引开了对方几个高手,应该去接应点了。”
说着她看了沐无双一眼,松了口气道:“她还活着?”
她之前激战中看到沐无双受重伤倒地,于是马上骑马而去,而对方也忙着追赶她,她在外兜了一圈又回来看看沐无双的生死。
古风点了点头,道:“她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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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小雷已和追赶而来的人动上手,传来一阵兵器相交之声。
古风皱眉道:“那是些什么人?”
云湘摇了摇头:“不知道,不过肯定不是唐门的人。”
不久,那阵兵器相交的声音就停止了。
云湘心中感到一阵寒意,又感到一阵辛酸——她暗想如果早点遇到小雷和古风他们,自己就不会损失两个师兄弟。
小雷缓缓地走了回来,他面色有些惨白。
古风问道:“怎么样?”
小雷道:“有两个活口,不过他们服毒自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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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道:“任飞呢?”
云湘摇了摇头,道:“我没有看到他那组,之前我看到他放出求救信号,应该是在西南方向遭遇到敌人。”
古风道:“知道这次任务具体安排的有多少人?”
云湘道:“我和任飞、宋文都知道,不过只有我知道在什么地方和你汇合,他们甚至不知道你和小雷会来接应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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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暗了下来,冷风凛凛。此时不仅沐无双身子颤抖得利害,连古风、云湘也都感到阵阵寒意。
小雷道:“这里非常危险,公子和云湘姑娘还是尽快离开。”
云湘皱了皱眉,道:“沐姑娘失血太多,我们现在只有两匹马,这里骑马跑到最近的镇都要一个半时辰,到时沐姑娘肯定没命了。”
小雷知道云湘说的是事实,不禁皱起了眉头。
古风道:“她是无论如何都经不起折腾了,必须在这附近休息。而且还需要一些药物,最关键的是需要一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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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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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看了一下四周,道:“看来要在这附近找一个山洞来过夜,小雷,你和云湘到附近小镇找一辆马车。”
小雷道迟疑了下看了云湘一眼。
云湘刚想开口,古风忽然神情间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他笑的时候显得十分从容,小雷很久没有看到古风脸上出现过这样的笑容。
古风道:“总不能让云师妹和沐姑娘留在这危险的地方,我和小雷去找马车吧?”
云湘道:“不如我一个人去找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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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雷摇头大声道:“不行!”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公子绝对不会答应的。”
古风点头道:“云师妹也需要治疗,况且沐姑娘的伤不能拖得太久,你们必需尽快赶回来。”
小雷看了云湘一眼,道:“我曾经和云湘姑娘、宋大哥在附近发现一个山洞,那里夜晚风吹不入,而且也适合点火。”
云湘也微微一笑,道:“如果我们运气好的话还能找到我们那时候捡的木柴,足够烧到明天破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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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很快就找到了那个很深的山洞,而且运气也真的不错,所以小雷、云湘很快就生起了一团火,而这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古风望了小雷一眼,他总觉得这少年还是个孩子,象是他的弟弟一般。
小雷也看着古风,目光中有一丝担忧。
古风道:“快去快回。”
小雷点头,“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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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降临,四周陷入黑茫茫的世界中,看不到底。
小雷、云湘早就失去了踪影,站在洞口的古风心头有些茫然。
此时,小雷和云湘突然觉得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正在接近古风所在的山洞,他们同时回头看了看那个方向,看到那里的夜黑得特别沉重。
古风似乎也感觉到了,他感到一股难耐的寒冷之意,所以他回到洞里又在篝火中加了些木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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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光闪亮中古风看到一张十分熟悉的脸,美丽、清秀,尤其那一双弯弯的细细的眉毛象极了他心中的月儿——月儿的名字叫慕容月,古风喜欢叫她月儿,就因为她的那双眉和天上弯月最纤细时一般美丽。
四年前的秋天,那是一个天上也是月最细的夜晚,古风跟随师叔在一无名的地方执行一件任务,但不料徒遇强敌,任务也失败了。
那个夜晚在古风的心中同样无法忘怀,他第一次杀人,也差点给人杀了,古风的一个师兄倒下了,他的师叔受了极重的内伤,却掩护着古风逃离了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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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个人在深夜狂奔,一边流血一边流泪,心中充满了恐惧,而那时江湖中的一个名动一方的剑客在苦苦追赶着他。他退到了一座山崖上,对方也追了过来,他已没有退路,所以便跳了下去。
想到这儿古风不由得笑了,其实那并不是一座很高的山,所以根本就无法摔死他,倒是摔断了他的腿,疼得昏了过去。
当他醒来的时侯,发觉自己躺在草地上,一个很美很美的女孩睁大了眼睛看着他,看到他醒来那个女孩松了口气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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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笑的时侯眼睛中会有很浓的笑意,接着眉毛──那双弯弯的细细的眉毛也会跟着笑,然后就是她的小嘴,那时天上得那弯细月就停留在少女头上,一切美极了——就这一笑,已让古风终身难忘,
女孩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古风见到一个如此美丽的女孩望着自己,不由得连腿上的疼痛也似乎减轻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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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虽然穿的只是普普通通的粉色衣衫,但在古风的眼中看来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妩媚。
女孩道:“你疯了?”
古风勉强笑了笑。
女孩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道:“你一个人大活人从天上掉下来,可把我吓了一大跳。你信不信我从这么高的地方掉下来掉在你旁边,看你怕不怕?”
看着少女天真的神情,古风不禁有些痴了。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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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望着古风道:“你叫什么名字?”
古风道:“古风。”
女孩道:“看你的样子好象是练武的,是不是打不过人家,急了就跳下来了?”
古风苦笑着点了点头。
女孩摇了摇头,神色正经地轻叹道:“你真没用。”
古风给她说得有些哭笑不得,他看着她学着大人的样子来教训自己,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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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给古风笑得也有点不好意思,微微脸红地道:“你的腿断了,疼不疼?”
古风虽然疼的要命,但在这女孩面前自然无论如何也不会说疼。他摇头大声的说道:“不疼!”
女孩点点头道:“这才象点样子。”
不过她看到古风的额头都是汗,也知道古风疼的厉害。
她道:“看来还是要送你去找大夫看看,我们这儿小镇上有个李神医,妈妈说他活人医不死,病人医不活,你要不要去?”
古风连忙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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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叹了一口气,道:“可惜我还不能回家,我告诉你,我是偷偷跑出来的,否则我妈又要打我了,过几天我才能回去。”
古风看了四周,看到附近有座破庙,显然女孩这些日子都住在这里。
古风问道:“你妈妈为什么要打你?”
女孩抬头道:“因为我老是记不住三十六路‘飞云流天剑’,其实我就是不喜欢那么多的招式变化,记得人的头都疼了。不过我再练两天就可以全部记住了,那时我又可以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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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的话听在古风耳中,就象打了一声雷。
他吃惊的望着女孩,象是望着什么妖魔鬼怪一样。
女孩看见古风的眼神也吓了一跳,道:“你怎么啦?”
古风缓缓地道:“飞云流天剑?”
女孩笑了起来,道:“是啊,我不撒谎,我练给你看。不过我还没练熟,你可不能笑我。”
古风咬牙忍住痛,道:“我不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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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没有笑,甚至没有眨眼,。
他这一生中没见过如此绚丽的剑法,但他知道这路剑法是天下最凶狠、最毒辣的三种剑法之一,他之前只在前辈耳中听到过关于这路剑法的传说——这原本是武当剑法,但在武当都已经失传了几十年,想不到自己居然可以见到。
女孩的身子在舞蹈,她手中握一把短剑,她的剑法绚丽无比,同时剑气荡起了漫天的树叶在她的四周飞舞。
她的体态优美,脚步轻盈,手臂似水,长发如云,尤其看到女孩纤细的腰肢轻轻摆动,古风眼里已根本就看不到什么剑法,只见到一个仿佛是天上的仙子飘落了尘间在为一个平凡的少年舞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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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终于相信,那的确是一种狠毒之极的杀人剑法,因为追杀他的那个剑客被小女孩杀得全身都是伤,差点就死在那里。
古风万万想不到这女孩的出手竟然如此狠毒。
古风问她道:“你为什么对他这么狠?”
女孩道:“他要杀你,他是坏人?”
古风道:“那你又怎么知道我是好人?”
女孩噘起了嘴,道:“我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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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间古风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忽然,他看到女孩的脸红了,红得象是天上的朝霞一般灿烂无比——从那天起古风便知道自己喜欢上了她。
女孩医好了他的腿,那数十天内女孩每天给他找吃的找草药,还指点他上乘剑法——古风奇怪女孩为何年纪如此小却已经领悟了武当剑法的真谛,即使是最普通的武当剑法,女孩对它的理解都更有新意,甚至在古风的师傅之上。
更让他吃惊的是,女孩居然传授了他少林、武当失传多年的“达摩剑谱”。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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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古风离开时,他和女孩心中都是百般依依不舍。
此后古风剑术精进,在武当门下的多次考验和选拔中越发出众。
第二年的同一个月,他回到了那里,那也是一个细月如画的夜晚。
他看到那个女孩站在那里。
女孩已经变成了少女,更高挑也更美丽,而且身上还有一些变化,只是她看着古风的眼神还是那么深情,她的眼中全是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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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将少女搂在怀里,他发觉她瘦了。
少女泣声道:“我天天在这里等你——”
以后每年的秋天,古风都会来这里一个月,有时古风迟到几天,慕容月就会非常不安,但她相信古风一定会来的,而古风也从来没有令她失望过。
——古风,我就是为你死了,也是开心的。
这是慕容月依偎在他身边说的,说的时侯她的眼角有泪光闪烁。
古风何尝不是这样想,但他从来都没有说出来,直到有一天他失去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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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你要答应我,为了我,无论如何,你都要活下去。
这也是慕容月说的。
所以那晚当小雷也这样说的时候,古风彷佛听到了慕容月在他耳边说的这句话。
忽然,古风的胸膛有一团火在熊熊燃烧——他打定主意,他要找到慕容月,哪怕找上一生一世。
——月儿,我一定要找到你。
古风小声地自言自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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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光闪动了一下,发出了“噗”的一声,沐无双轻轻睁开了眼睛。
她看到一个少年坐在她的对面。
古风穿的衣衫是普通的粗布白衫,他的头上扎了一条白色的布巾,他的神色从容坚毅,膝上横放了一口剑,一口用布包着的长剑。
少女的嘴唇动了动,没有出到声。
古风看到她醒来,对她淡淡地笑了一笑。道:“你受了伤,流了很多血,好好再睡一会。”
说着他拿出水袋给沐无双喝了点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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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沐无双的眼角有一滴泪珠慢慢流了下来,顺着她美丽的脸庞滴在了她的衣衫上,她咽喉青筋暴出,显然十分痛苦。
古风也不禁感到一阵心寒,他从没见过一个人的身上有那么多的伤口,有的已经伤了筋骨,沐无双能活着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
古风轻声问道:“很疼吗?”
沐无双摇了摇头,她目光一直望着古风,又流下一滴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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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最怕见到女人的眼泪,他每次看到慕容月流泪的时候或是他们重逢时,或是他们分离时,所以他总觉得女人的眼泪太伤感。
他也发现,沐无双流泪的样子和慕容月是不同的,沐无双似乎在忍着不让自己流泪,而慕容月每次都能在他怀里流泪不停。
沐无双咬了咬牙似乎想动一动,但她发出一声轻声的呻吟,半分也动不了。
古风知道这个少女也是一个倔强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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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洞外一阵寒风呼啸着掠过,一丝冷风挤入洞中,夹杂着一些奇怪的声音和气息。
古风的面色已变了。
他听到有人在靠近这里。
沐无双虽然听不到,但她从古风有些担忧的眼神中也知道有事发生。
古风低声道:“有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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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把火灭了。
沐无双望着古风,用尽了力气才气若游丝地从嘴里说出这几个字。
她江湖经验也很丰富,知道虽然这个山洞很深,但里面的火光还是很容易给江湖老手发现。
古风也知道,但他更清楚沐无双失血太多此时身子虚弱之极,如果没有火来帮她取暖,这一夜的寒风便能要了她的命。
他低声道:“不行。”
说完古风已起身慢慢走出洞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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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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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洞是在山脚处,四面都是树林。
古风贴着洞口看清楚了,有五个人举着火把朝这儿走来。
最前面的是一个六十多岁的白衣老人,老人须发皆白,他脚步沉稳,显然是一个内功精湛的江湖高手。
白衣老人身后是三名白衣青年,身材有高有矮,年纪并不是很大,个个身手矫健,尤其他们走路的时侯似乎和走在前面的老人有一种什么默契。
此外还有一个黄衣人披着紫色披风——在川地如果见到有江湖中人身着黄衣丝带腰带金钱豹囊,那么必是唐门子弟,但这个黄衣人又并不太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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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人古风认得,他是中原七侠中第一人有血火飞鹰之称的穆天明,古风的师叔之前携他出入中原曾有几次拜会过他。
走在他身后的三个白衣人是穆天明的三个徒弟,分别是李中原、卢中州、杜中侠。其中李中原的个子特别高,身材魁梧。卢中州是一个精瘦的青年,古风知道此人足智多谋,但对他一直没有什么好感。杜中侠年纪最长也出道最早,他在中原颇有侠名,投师穆天明之前也曾更少林寄名弟子中最有盛名的河南冷啸学武,所以他的武功内外兼修,剑法拳法都很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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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知道穆天明并不是什么大侠,而是听命一个神秘集团的头目。
当他听到这消息的时侯也吓了一跳,他几乎都不敢相信名动中原、侠名远播的中原七侠竟然大都是神秘组织中人,而他们以前脍炙人口的种种侠义之举居然都是包藏着祸心。
此时在这样的情况下遭遇他们,古风心中暗自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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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中州已停下脚步,他看见古风所住的山洞中有一些火光透出。他轻声道:“师傅,那里有人。”
穆天明点了点头也停了下来,看向山洞处。
李中原已拔出了腰边的长剑,他的长剑剑身比普通长剑阔,朝古风住的山洞口轻轻的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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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心中一动,已抢先一步走出洞外。
他大声喝道:“什么人?”
李中原吃了一惊,停下身子。
穆天明借助火光看到一个少年站在洞口,看着面熟似乎曾经见过。
杜中侠认出了古风,在穆天明耳边轻声说了几句什么。
穆天明面色微微一变,点了点头道:“你可是武当派古少侠。”
古风打量了穆天明几眼,道:“原来是穆老前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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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知道对方并非善类,古风还是行了一个江湖中晚辈拜见长辈的大礼。
穆天明走上一步道:“古少侠不用多礼。”
李中原提剑站在中间,此时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显得有些尴尬。
卢中州眼珠一转笑道:“古少侠,我们有事去唐门,不知不觉走过了头,正想找个地方过宿。”
古风微微一笑道:“那正好,我找到个山洞,里面宽敞得很,还生了火,穆前辈和众位大哥如不嫌弃,不妨进来避避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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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中州看了穆天明一眼,又笑道:“里面可是少侠一人?如有其他武当前辈,我们只怕打搅了前辈休息。”
古风笑道:“没事,就晚辈一人,请进吧。”
古风说得越殷勤,卢中州越是惊疑。
穆天明看着山洞透出的火光,知道这个山洞有几层曲道,他淡然一笑道:“还是不叨唠了,我们另找它处。”
说完,穆天明已经转身步入树林中,其他人也纷纷跟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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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穆天明等人身形消失在树林中,古风松了口气。
他回到洞中深处,见火势已弱,便又加了些柴。
沐无双看着古风的目光充满了钦佩,刚才古风用的空城计用得十分凶险。
古风看着火堆忽然皱了皱眉头。
沐无双勉强笑了笑,她忽然很慢地说道:“你——是不是——嫌我——是个——累赘?”
古风诧异地望了少女一眼,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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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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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无双道:“那,你皱眉——”
古风笑了笑道:“他们不会就此罢休的,一定在树林中观察这儿。”
沐无双明亮的眼睛望着古风,轻声道:“你——你走吧。”
古风又笑了笑,他要走自然能走,但他绝对不会扔下沐无双一个人在这里。只是刚才他虚张声势使得穆天明不敢贸然进来,但这也仅仅只能拖延时间,现在关键是看小雷什么时候能够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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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无双低声道:“你是谁?”
古风道:“武当古风”
沐无双想说什么,却觉得身上一阵疼痛,一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古风道:“我知道你叫沐无双,我也知道你受了很重的伤,所以你现在最好不要乱动,也尽量少说话,好不好?”
听古风这么说,沐无双虽然疼痛难忍,却也不由得妩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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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会,沐无双轻声叹了口气,道:“我能——活过——今晚吗?”
古风没有出声,他看着手中的剑有些发呆。
沐无双明眸之中有一颗泪珠闪动,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居然会和这样一个陌生的少年死在一起,她不想死,但她已经死过一遭。
她望着古风,忽然觉得,如果今晚一定要死的话,那么和这样一个陌生少年死在一起也是不错的。
人原本就很容易在生死之际触发最真实也最奇妙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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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古风又站了起来,面色变得有些凝重。
沐无双也感到一阵紧张。
古风再次走到洞外,看到一个白衣少年朝这里奔过来,白衣少年右手提剑,身上尚有血迹,看他的身手也非泛泛之辈。
古风吃了一惊,这少年居然是和云湘同来负责掩护的武当弟子任飞。
任飞也看到古风也跑得更快,一眨眼已到古风眼前。
古风连忙引着他进了山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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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无双看着眼前又出现一个少年,任飞年龄和古风相若,身材比古风稍微矮一点,相貌英俊,但神情却比古风冷得多,看上去应该是个不爱说话的少年。
任飞一边烤着火,一边望了沐无双一眼,道:“她就是沐无双?”
古风点头道:“是的。”
任飞道:“她伤得很重。”
古风道:“是。”
任飞道:“云湘呢?”
古风道:“她没事,只是小林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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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没有说下去,心中又感到一阵伤感。
任飞道:“想不到这次损失这么重。”
古风道:“你那组情况怎么样?”
任飞道:“还算好,他们都安全,我看到了宋文师兄发出的撤退信号,只是不放心云湘这组,所以一个人过来看看。”
古风皱眉道:“我觉得奇怪,按理说只有唐门的人才会拦截我们,可一路上看到的都是一些职业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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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古风想起了什么,道:“你刚才经过树林时有没有遇到穆天明?”
任飞摇了摇头,道:“没有。”
古风道:“奇怪,难道他们真的只是路过?”
任飞道:“你知道穆天明的事吗?”
古风道:“我知道。”
他和任飞围着火堆而坐,沐无双却在此时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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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飞看了四周一眼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古风道:“等人。”
任飞奇道:“等谁?宋文师兄?他应该已经退往青龙镇,连夜回武当了。”
古风道:“不是他们。”
任飞更加奇怪,道:“那等谁,本门还有其他高手赶来吗?”
古风淡淡一笑,没有回答。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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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半晌,古风叹了口气低声道:“我最近看到不少兄弟姐妹死在眼前,心中觉得很难过。”
任飞沉声道:“我也是。”
古风道:“我总想起我们小时一起练武一起玩耍的情形,那时的情形真好。”
任飞垂下了头,道:“我也经常想起那时。”
古风道:“我总想,要是江湖没有杀戮该多好啊,大家都在一起快快乐乐过日子。”
任飞道:“那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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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叹道:“我也知道不可能,却不知道为什么不可能。”
任飞道:“因为这江湖太多纷争了。”
古风默然不语。
任飞看着古风的目光有些冷,道:“除非江湖也象这天下一样建立起一个强大的王朝,这样也许能保证一、两百年中江湖相安无事吧。”
古风道:“你觉得可能吗?”
任飞神情有些冰冷,他望着古风,道:“这问题你该问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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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心中微微一震,沉默片刻,轻声道:“在武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任飞嘴角微微颤抖了一下,缓缓地点了点头。
古风道:“我们都是孤儿,这几年以来很多事情我都没有向师傅、师叔、师祖们请教,都是问你该怎么做。”
任飞点了点头。
古风道:“我想问你,这样做对不对?”
任飞也陷入了沉思,过了很久他吐出口长气,道:“胜者王,败者寇,这世上只有胜者才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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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道:“是吗?”
任飞道:“七十年前十二月教几乎一统江湖,但一个叫做铁血大旗门的组织击败了它,所以我们现在就说铁血大旗门是对的,十二月教是错的。”
古风一愣,道:“你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
任飞冷笑一声,道:“我就是这样想的。”
古风沉思着,他并不赞同任飞的说话,但他也渐渐想明白了一些道理——原来对于同一件事情,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想法。而同样一件事,不同的人做也会有不同的结果,所以江湖中很多事情本身也许谈不上对与错,关键是看谁在做,为什么而做,又怎么做。
古风如释负重般地微微一笑,道:“谢谢你,任飞。”
任飞神情诧异地看了古风一眼,没有出声。
******
忽然,古风面色一变,道:“他们又来了。”
他起身对任飞道:“你在这不要动,我出去看看。”
说完,古风将手中布套包着的长剑交给任飞,却拿起任飞的长剑走了出去。
看着古风出去的背影,任飞的目光冷如冰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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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的果然还是穆天明一行五人。
这次穆天明看着古风,脸上露出了奇怪的笑容。
古风抱拳笑道:“穆前辈还没有找到避风之处吗?夜已深,这么冷,不如进来一同烤火吧。”
他说得轻松,但心中感到不安,对方去而复返一定是下了某种决心。
穆天明冷声道:“一个武当少年弟子,居然有如此胆色,老夫也不得不佩服武当教出了一个好弟子。”
古风神色一凛,但又微微一笑,并不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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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天明转过脸看了杜中侠一眼,冷冷道:“中侠——。”
杜中侠犹豫了一下,还是站了出来。
古风也慢慢地走出洞口,他清楚一场恶战难免。
他记得他十二岁时,有一次杜中侠上武当,就是古风迎进去的,那是他第一次见到一个来自江湖的人物,心里是对他十分尊重和羡慕。
那次古风和他比剑,古风根本无法在他的手下接下三十招,而且那还是杜中侠让他的,但杜中侠对古风也是赞誉有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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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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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中侠望着古风冷静的神色,心中不免叹了口气。
他成名已久,武功深得穆天明真传,早已跻身中原高手之列,即使是古风的师傅玄桑道长的剑法和武功和他相比也不过在伯仲之间,所以此时杜中侠一出手只用了五分力量。
但如今的古风已不是当年的古风,古风一眼便看出了他剑法中的三处破绽。如果古风要伤他的话,在杜中侠剑刚一离剑鞘的时侯,古风的长剑便可以毫不费力的钻入他的空门,重创对手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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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古风并没有这么做,他知道杜中侠也是手下留情。
他闪身轻轻避开杜中侠的第一剑,道:“杜大侠,尽全力吧。”
杜中侠一剑不中,停住身形,望着古风也有些吃惊。
他踌躇了一下,道:“你──”
古风正色道:“杜大侠,我还是象以前一样尊敬你。其实人生在世,为恶为善只是一念这差。我劝你赶快悬崖勒马弃恶从善,还不失为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
杜中侠的眼神开始模糊,但他忽然感觉身后彷佛有条鞭子在抽打他一般——他知道穆天明正注视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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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忽然手指穆天明道:“穆天明,我不和你的徒弟打,要打你就自己来和我打。”
他这句话说得毫无礼貌,完全不象是出自一个名门弟子之口,倒象个街头混混打架前的说词,但却说得穆天明一阵心惊。
所有人也都吃了惊,眼前的这个少年居然向穆天明发出挑战。
穆天明嘿嘿冷笑,“活得不耐烦了。”
就在此时古风已长剑出手,一剑刺向穆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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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天明并没有太在意,他有一手值得他骄傲的剑法,这么多年来多少次在刀光剑影中度日他也从来就没有含糊过,他会过的高手何止上百,哪里会在乎面前的这个名不经传的少年。
但这少年的剑法实在是奇怪,原本一招普通的武当剑招,在古风出手后竟然变出了一个穆天明从没有见过的变化,这个变化不但深奥,招式也变得凶狠。
穆天明拔剑相架,二人剑光交错已斗在一起。
但穆天明一时轻敌,头十招内竟给古风杀得没有还手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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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中侠此时才知道,这个古风早已经不是吴下阿蒙,心中一阵惭愧。他见师傅处于下风,犹豫了一下,上前向古风攻出一剑。
穆天明的弟子中,杜中侠的剑法武功最好,他一助攻,顿时帮穆天明将古风的攻势压了下去。
穆天明心中一时又是光火,又是羞愧。
他怒斥道:“混帐东西,谁要你帮,滚一边去。”
说话间穆天明展开三招凶狠的剑法,将古风逼得连退三步。
要知道穆天明身为中原一代名剑客,面子还是要的,他的江湖辈分比武当掌门玄羽道人还高一辈,杜中侠也和武当“玄”字辈高手平辈论交,此时如果他要和杜中侠联手才能击败古风,这事情传出去他这老脸就丢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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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助杜中侠刚才的助攻,古风已被穆天明剑势压制住,但穆天明想一下子将他击败也是万万不能。
穆天明表面上看来又变得轻松,但他心中依然吃惊不小。这几个月来,他已经遇上了好几个武功极高的少年剑手,面前这个普通的武当少年弟子,居然有如此高的剑法,使他不由得又是一阵叹息,又是一阵恼怒。
还有那个宇文双城,那个武功绝世的少年,那一身出神入化的剑法实在是让穆天明想起来也心惊肉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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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宇文双城的名字穆天明的手都不禁轻微颤抖了一下,就在这电光火石间古风又再度抢得上风。
穆天明心中一凛不敢再想其它,他认真地和古风见招拆招,但偏偏古风使用的剑招都是似是而非的武当剑招,明明以为他这招是武当的“仙人指路”,但稍微一变化就已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又过三十多招,二人斗得旗鼓相当,穆天明知道如果再这样打下去,自己虽然不会吃亏,但体力下降之后不一定讨得了便宜。
但此时古风的体力也在迅速下降——这几个月来他不停地折磨自己,纵然是铁打的人也承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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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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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古风自幼便有一股倔强脾气,他平时不喜欢和人争什么,但一旦动起手来却决不会轻易放弃。他身上有一股韧劲,越是在极端困难的情况下,越是遇到强大的敌手,他就越能发挥自己的潜力。
所以,没有人看出古风后力不继的迹象,相反,杜中侠等人已听到穆天明已经在发出一些沉重的喘息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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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间古风剑法一变,使出了江湖中已失传数十年的少林达摩剑法。
达摩剑法共一百零八招,是一位无名剑术巨匠遁入空门后所创后借达摩的名字传下来的一种绝世剑法。
达摩剑法分为三篇,其中第一篇三十六式招式博大精深,包含了剑法中最基本的剑理。第二篇三十六式招式空灵,穷极天下剑法中的种种变化。第三篇再分为三套剑法,每套剑法十二式。前十二式拈花式采集天下剑法的精华,转化出一套繁杂无比的杀人剑法;中十二式佛光式剑势跌宕起伏,招招都求败中取胜之意。而最后十二式无名式每一招都逆反剑理,招数凶残,却已违背了佛门剑法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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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和慕容月对练剑法,练遍了无数种剑式,唯有达摩剑法的无名十二式,他们从来都没有用过。
慕容月曾经对古风说:“这最后十二式剑法实在太歹毒了,它们和我们所学的剑理完全相反,我不知道一旦使出来会有什么结果。”
古风道:“月儿,我也怀疑这十二式剑法并非原先创下这路剑法的人所创,而是后人恶意加上去的,我答应你,以后决不使用。”
那时慕容月望着他,忽然眼角有一滴泪光,她道:“不,你要答应我,万一到了最危及时,你一定要用它——我想见到你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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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活着。
古风此时已感到力不从心,他一咬牙使出了达摩剑法中的最后十二式。
无名第一式在他手腕抖动的一瞬间,已生出了九种变化,每一种变化都带着无穷的杀机。
穆天明连续三招快剑使出后正有些气喘,忽然已看不见古风的长剑招式,他知道不好连忙闪身向后退去,却感到一种寒冷的气息从他的脚下升起。
他做梦也想不到,古风的长剑居然由下往上划过,饶是他退得快胸口的衣襟也已被划开两尺长的口子,一道血线在他胸膛渗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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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瞬间,一道银色的寒光在穆天明身后射出,射向古风的心口。
夜空中,这道银色的寒光竟然带着一种可怕的魔力划出一道弧形的银光,这是四川唐门的暗器铁蒺藜。
古风怎么会不认识这种江湖中最可怕的暗器,百年来武当派死在唐门铁蒺藜之下的何止百人,其中不乏武功极高的高手。
古风连忙收回长剑,但已经晚了。
要是在以前,凭借他的反应和轻功,这样出手的暗算还无法伤不了他,但他现在已不是那时的古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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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闪身已来不及,于是仰面向后倒在地上。但那道银光已横擦着他左上臂的肌肤掠过,划出一个米粒般的伤口。
古风看到那个银色铁蒺藜上有一点血光,同时他的左臂一阵发麻。
这是中了毒的反应,古风扭腰跳起身长剑一抖,剑尖在自己左臂伤口处划了个小圆圈,一块肉带着血飞出,血竟然是黑色的。
同时,古风身形暴退三步,脸色变得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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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天明知道自己同伴得手,但他也惧怕古风的古怪剑法。他胸口被古风长剑划破的衣衫处寒风涌入,更让他心头冰凉。
他怕古风重伤之后倾出全力对付自己,所以一时不敢太过靠近,只是执剑站立在一棵树旁,注视着古风的一举一动。
古风脸色虽然惨白,但并不慌张,他从怀中摸出一个药丸咬入口中,眨眼之间古风的脸色已由白色变成微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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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天明呆呆地看着这变化,脑海中转出一个念头,心中更是惊恐。
忽然,卢中州大叫道:“任飞,你怎么还不动手?”
古风大吃一惊,慢慢退向洞口。
就在这时,洞中传来沐无双的惊呼声,古风面色大变转身冲进洞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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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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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飞一直静静地坐着,似乎外面的激战与他无关。
他解开了古风交给他的长剑外面那层布,里面是一把看似普通的长剑,但当任飞手指握住剑柄时,却感到剑中一股比冰还要寒冷的寒气穿透了他胸膛,令他不敢将剑拔出。
他听到外面卢中州的叫声,也看到醒来的沐无双目光惊恐地望向自己,右掌已按在沐无双的头上。沐无双惊呼一声,心中更是惊慌,只是当她看到古风进来,心中却反而安静了下来。
古风望着任飞,一时惊异得不知说什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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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飞的目光冰冷,他道:“把剑扔了。”
古风没有任何犹豫,手中的长剑已被他掷到洞外。
任飞大声对洞外喊道:“你们别进来,我和他有话说。”
古风脸色充满惊异,还有些悲伤,他感觉一阵头晕目眩差点就倒在地上。
任飞冷冷地道:“坐吧,看来你也受了伤。”
古风坐下来,他努力定下心神,看着任飞,却彷佛从来就不认识这个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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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飞道:“还记得五年前那件事吗?”
古风想了想道:“你是说那年的选拔?”
任飞道:“那年选拔前的一天,你拉我去后山玩,去玩水。”
古风道:“结果那晚你发烧了,第二天没能参加选拔。”
任飞道:“虽然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但我一直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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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叹了口气,没有出声。
任飞道:“五年来你轻松通过了一次又一次选拔,而我再如何努力也无法和你相争。我每次看到你通过选拔都为你高兴,但也更加恨你。”
古风道:“所以你选择了背叛武当。”
任飞冷声道:“什么叫背叛?凭什么要我接受这么不公平的待遇?”
他说着,彷佛想起了很多往事,神色变化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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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道:“你还记不记得,我曾经和你说过,有一朝我扬名江湖,会取个什么绰号?”
古风道:“一飞冲天。”
任飞黯然道:“一飞冲天,你现在是一飞冲天,我是一趴到底。我知道这次是你来接应我们,我还知道你就是那个江湖正道同盟推荐的江湖盟主,你来接应我们不过是他们安排让你多拿一些功劳。”
说到这里,任飞看了一眼沐无双,道:“我们在这里拿命来拼,你却在后面坐享其成。而我们九个人再加沐氏兄妹两个的性命都没有你古风的命贵重,我们还得随时准备牺牲来保护你的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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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没有出声,他看了沐无双一眼,却见沐无双脸上也是一片惊异之色,她望着古风,目光中有百般心思。
任飞又冷笑一声,道:“沐姑娘,你以为他真的是要救你?他不过仗着他剑法武功好才在这里演戏给你看。如果真的有危险,他早跑得无影无踪了,却要让你让我来为他牺牲。”
沐无双忽然用尽气力,道:“不是——”
她神色极其坚毅,语气也异常坚定,胸口微微起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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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无双咬紧牙关,缓缓地道:“你是在——为自己——找借口——”
听沐无双说出这句话,任飞全身一震。
他呆呆地望了一眼沐无双,又望了一眼古风,嘴角一阵颤抖。
虽然在他内心深处,也知道自己有些想法未必对,但他对古风的不满又让他觉得古风所做的任何一件事都有图谋。
他忽然对古风道:“出去。”
沐无双看到古风慢慢根着任飞走出洞外,她的眼神变得凄凉,心中已充满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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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古风和任飞出来,穆天明等人已四下散开把古风围住。
任飞望了一眼手中古风的长剑,又望了一眼洞口地上的长剑。
他捡起了自己的青锋剑,道:“这口剑值三两银子,而据说你用的这口剑是一把武当名剑,价值三万两白银——你我的差距难道真的那么悬殊?”
他握住古风长剑的剑柄,这瞬间那股冰寒之气再度穿透了他胸膛。他咬牙拔出了剑,出鞘的竟然是一把和他所用相差无几的普通青锋剑,而且看来十分残旧。但剑一出鞘,一股凌锐的杀气已四散而开,让穆天明等无不打了个冷战。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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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飞只觉得握剑的手一阵颤抖,他忽然将手中的剑掷在古风面前,长剑插入地中有半尺,剑身一阵摇摆。
他冷声道:“这是你的剑,还给你。”
他咬了咬牙又道:“我就是要用我自己这把只值三两银子的剑,和你这把三万两银子的剑来决个高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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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一直沉默着没有说话,他思前想后知道任飞对自己的仇恨是这些年来一天一天积累起来的——他突然发现原来自己也会给身边的人带来伤害,而最可怕的是有些伤害他自己都不知道。
他缓缓拔起了插在地上的那口长剑,长剑到了他手中,剑身竟然轻轻地发出了一声深吟,同时一道凌锐的杀气再度四下散开。
所有人看到古风握住了这把剑,都为之一阵胆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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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轻声道:“这原本就是口普通的剑。”
任飞面色微微一变。
古风眼眶中忽然有泪光闪烁,他大声道:“只是,此剑名为博浪,是七十年前武当博浪子刘柳枝用过的长剑。”
此言一出所有在场中人无比面色大变,他们看着古风手中的长剑,只觉得剑上有一道无形的光芒刺透了他们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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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柳枝是继丁玲之后武当百年来名声最响亮的少年英雄,他同样也是七十年前击败十二月教的铁血大旗门创始人之一,传说中他一剑出手立判生死,当年纵横天下没有任何人和他走过两招。
这口剑十年前在洛阳天字号剑行被发现后标价出售,标价为十万两白银,江湖中谁不知道天字号剑行鉴别各种兵器的能力,武当得知此讯后辗转用三万两白银购回此剑。
之前古风送真武剑回武当,武当将此博浪剑给古风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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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又道:“一把剑是否是宝剑并不在于这把剑是否削铁如泥,而是要看是谁用这把剑,又为了什么用这把剑。”
所有人都没有出声,他们知道古风说得没有错。
吕大先生用的宝剑名为“翠烟寒”,为江湖十大名剑之一,但宇文双城仅用一把普通的青锋剑就击败了他,而这把剑还是向姚遇春借的。
那把青锋剑经历了如此惊天动地的一战,剑虽无名,却已有名,甚至在姚遇春心里也为自己能用这把青锋剑而感到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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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飞冷冷地道:“那你又是为了什么用这把剑呢。”
古风望着任飞,面色变得极其凝重,他道:“为了活下去。”
任飞面色更为苍白,他冷声道:“这两年我跟一江湖高手苦练剑术,为的就是现在这个时候能够和你这个江湖盟主,公平地决出胜负。”
听任飞这么说,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眼前这个古风竟然就是江湖传说中的由江湖正道同盟推荐的江湖盟主。
穆天明之前也隐约猜出了古风来历,此时心中也依然感到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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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点了点头,道:“好的。”
他知道不管他是否真的亏欠过任飞,现在总得清算一次。
穆天明等人此时都不禁心中佩服古风,他之前刚经历了一场恶战,又中了唐门独门暗器的剧毒,现在还要和同门少年决战,他这个人真的象铁打的。
穆天明知道这两年来任飞是在跟谁学剑,如果在平时或许任飞的剑法和武功不如古风,但现在古风已经差不多油灯枯尽了。
穆天明忍不住提醒任飞道:“小心他的怪招。”
说了这句,穆天明感到胸膛一阵寒意,忍不住想起刚才那一剑的凶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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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飞与古风面对面站着,已准备开始一场决胜负、决生死的较量。
任飞咬了咬牙,道:“就算我死在你剑下,也不要任何人帮我。”
他这句话是说给穆天明他们听的,他这么多年来一直渴望战胜古风,所以他一定要靠自己胜下这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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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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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招眨眼已过。
古风的剑法还是那么变化多端,但任飞的剑法看似更为凶悍,他的剑势每一招都象一柄大椎一样椎向古风,占据着上风。
古风看出任飞用的并非是武当剑法,但这种剑法虽然看似简单,却大有返璞归真之意,恰巧是一切以变化多见长的剑法的克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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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招也很快过去。
二人开始打的时候穆天明觉得古风绝对捱不过二十招,因为古风的剑势已完全没有刚才和他对敌时那么凌利,而且身形转动也慢了很多,但五十招已过古风并无丝毫败象。
八十招也过了,古风的剑法有些停滞,但任飞也有些气喘。
百招过时,连穆天明都勃然变色,他明明觉得古风此时彷佛连站都站不住,但谁知道他脚步踉跄却依然精神不减,手中长剑剑势严密如密将任飞暴急沉雷一般攻势一一化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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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这时脑海中闪过达摩剑谱佛光篇的十二式,那十二式虽然只是十二式,但却变化无穷,每招都蓄势反击,但不知为什么,他并没有出手。
忽然,古风脚步一乱,人已向后跌了下去。
任飞手中长剑趁势追击,已封住了古风的所有退路,他长剑剑尖指向古风的胸膛,目光冷冷地望着古风。
古风也望着任飞,他从容一笑,轻声道:“你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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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赢了。
任飞的脸一下涨得通红。
他只觉得头脑一热,过去的一切往事在这一瞬间象闪电一般一幕一幕地在他眼前翻过,那些他觉得是屈辱,是不公平的事情让他再度感到揪心和愤怒。
只是他又彷佛看到更早的岁月,想到那时的快乐光景,心中忽然更觉得一阵甜蜜和美好。他着面前的古风,心头百感交集,欢喜、悲伤、仇恨、愧疚,一时连他知道都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忽然,任飞手中长剑落地,他大叫一声,已漫无目的地向夜幕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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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场之人无不面面相觑,任飞在刚才瞬间悲喜交加一时失去理智,没有人知道他会不会就此变成疯子。
古风倒在地上,他望着任飞的背影,目光中也露出怜悯之色——如果让他选他希望任飞能很快就会苏醒过来。
刚才在他跌倒的一瞬间,他忽然想——让他赢了又如何?
所以他倒下让任飞赢了,只是他没有想到任飞竟然会因此而癫狂。
他希望任飞能醒过来,能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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蝼蚁尚且偷生,没有人想死,古风也是。
他忽然想起那个夜晚,在狂风暴雨中,他望着一个美丽温柔的女孩子疯了一般杀人,杀死了他的同门兄弟——许多与他朝夕相处的兄弟,而他只能看着。
这能怪她吗?她有求生的权力,她这一生并没有做过坏事,没有人有权力来结束她那么美丽而又年轻的生命。
在这生死之际古风忽然想通了这事,只觉得全身都轻松了——既然慕容月没有错,那么古风爱她,为她牺牲又有什么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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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这时笑得更从容。
看着倒在地上的古风,所有人都感到恐惧。此时的古风彷佛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但偏生在场中人没有任何人有勇气过去取他性命。他们想到古风神出鬼没的怪招,不由得猜想古风肯定还有利害的杀招在等着他们,说不定这杀招就是倒地后使出来的,否则他为什么笑得如此从容。
双方僵持了片刻,谁也没有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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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站在西南角的黄衣人再度出手,又一道银色光芒划出一道弧线射向古风。
但这次古风竟然没有闪避,就在对方挥手的瞬间,他掷出了手中的剑。
黄衣人出手的瞬间看到古风手中的长剑化为一道寒光向他飞来,他忽然觉得自己的灵魂彷佛被这把长剑钉住,身子全然无法闪避,寒光已从他前胸穿透。
黄衣人栽倒在地。
他手中划出的银光却在古风耳边一寸处飞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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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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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天明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此时的古风居然还能杀人,而最可怕的是,古风彷佛毫不畏惧死亡,他面对死亡的定力让穆天明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忽然,一声长啸声已传到,一个白衣少年已冲到众人跟前,少年相貌普通,看似有些稚气的脸上竟笼罩着一层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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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是由李中原的方向冲过来的,李中原挥剑就砍。
但少年已一拳头砸在李中原厚厚的剑背上,少年的拳头上固然有血,但李中原的长剑也被少年的拳头击飞,同时胸膛被少年的另一只拳头打中,李中原庞大的身躯就象一座大山一样怦然倒地。
来的是小雷,他虽然拼命赶路,但发觉还是来晚了,他看到这么多人在围攻古风,不禁狂怒起来,所以他用的是拼命的打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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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天明看到又是一个武功奇高的少年来到,心中不禁为之胆怯,无论是宇文双城,还是古风,都给他留下了太深刻的记忆。
杜中侠已转身就走。
卢中州也觉得形势不对,他犹豫一下看了穆天明一眼向林中逃去。
穆天明咬了咬牙挥掌向小雷冲了过去。
他今年已经六十多岁,他六岁时开始练武从没有偷过懒,这么多年来他的剑法虽然已没有他鼎盛之时那么快,但他的内力却越来越深厚,他的排云掌也被誉为中原最强的掌法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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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不知道小雷的武功之强甚至比古风还要高出一酬,此时他又在拼命,这种拼命的打法绝不是一个六十多岁的江湖老人能承受的。
第一拳对第一掌,嘭地发出一声轻响。
少年身形丝毫都没有动,穆天明反而连退了三步。
穆天明只觉得右掌象是折断了一般,他做梦也没想到这少年居然天生神力,这一拳只震得他胸膛气血翻滚,差点一口鲜血喷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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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少年又一拳打来,他的拳法精妙,穆天明踉跄之时,逼不得已只有伸出左掌用尽全力击出一掌。
嘭地又是一声,这一次少年身子依然纹丝不动,穆天明却觉得五脏六腑都差点被震了出来。
少年第三拳又到,穆天明也狂吼一声击出了第三掌。
这次穆天明虽然有机会避开对方的拳头,但他实在是不想再躲避。
他已经差不多失去了一切,以前属于他的光荣和风光在一个夜晚统统失去,所以他不想再逃避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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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现在最讨厌的就是少年,尤其是武功高强的少年,今晚他败在古风剑下,此时他觉得全身热血沸腾,拼出了这第三掌。
数十年的功力和少年的倔劲,这两股力量排山一般撞在一起。
嘭地一声响,少年踉跄着连退五、六步,面色一阵苍白。
穆天明的身子却飞了出去。
只是三招穆天明就败了,他狂奔而去,心里只希望再也见不到疯狂的少年,不想再和任何少年过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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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古风的名字在江湖中传开——江湖纷纷传言,武当弟子古风就是江湖正道同盟指定的那个神秘的江湖盟主。
关于古风的种种传闻也是层出不穷,有人传言古风曾经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一剑破四刀,杀了三手帮的风雷四刀——而当时,风雷四刀手中握有三手帮神魔殿的铁手令。
不管其它传言如何,但这个传言让很多人担心。
因为三手帮已开始四处寻找古风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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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还有更多的关于古风的传说让人听来都觉得有些匪夷所思啼笑皆非。
有人说古风在江南风流快活。
有人说古风在四川被唐门暗器所伤,命在旦夕。
很快,三手帮的调查有了结果,无论是来自武当内部的消息,还是当时现场那个酒店老板的叙述,证明古风的确在那一晚杀了风雷四刀。
三手帮青衣楼立刻向古风发出了血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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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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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东泰山,泰和村。
云飞已在这里建了一个家。
这天,当云飞在一个小镇中听到关于古风的事情,他觉得有些难过,他没有想到古风身上还背负着那么重的责任。
他给小雪、小兰讲了个故事,一个和古风有关的故事,那是一个非常凄凉的故事,小雪和小兰听得满脸都是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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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兰含泪道:“我真希望他能平安,能和她心爱的女孩在一起。”
小雪轻叹道:“我希望他能尽快振作起来。”
云飞久久不语,他知道自己当时的感觉没有错,这个叫做古风的少年也许真的将决定将来整个江湖的命运。
除了云飞,还有一个人也在留意着古风的事,虽然他从来都没有见过古风。
这个人就是宇文双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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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川的一个小镇上,望着外面秋雨绵绵,小雷一直忧心忡忡。
当沐无双陆续告诉他那天发生的一切,小雷不敢相信一个人可以在在中了四川唐门暗器后还可以与人动手,并坚持了那么久。
古风来到这小镇后一直昏迷不醒,小雷虽然精通医术,但唐门铁蒺藜上的毒药太霸道,虽然古风服下了天下第一解毒灵药——天山碧灵丹,但因为不是对症下药的缘故,古风体内依然有残毒。
小雷几乎将小镇药店里能用的药都买了下来,但古风恢复得很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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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古风一直在发高烧,他之前元气大伤,这次恶战整个人透支了太多,现在虚弱得什么病都在发作。
他在这里已经躺了五天。
小雷听到四周往来的江湖人都在谈论古风,也有不少人在打探古风下落,其中一些人一看就知道是一些帮会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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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手帮这些年来扩张得十分迅速,江湖中到处都有他们的势力。
三手帮决不是一个为非作歹的组织,如果说他们得所作所为有什么让江湖感到不安,那就是杀手组织青衣楼的存在。
但古墨说过——既然做婊子都能明码标价,那么做杀手为什么不可以,而且青衣楼的规矩也是定得死死的,有三不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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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杀无错之人。
不杀无辜之人。
不杀无武之人。
第一条的意思是,只要一个人没做过坏事,青衣楼就不会杀他——但这世上又有多少人没有做过错事呢?
第二条的意思是,青衣楼杀人时不会杀目标以外的人,除非他找死。
第三条的意思是,青衣楼只做江湖中的买卖,江湖之外平民百姓间的事情,青衣楼一律不会涉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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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这三条的缘故,一些江湖上为非作歹的人反而感到害怕,因为已经有不少江湖匪人滥杀无辜后,被人花钱雇青衣楼杀手杀死。
甚至官府也暗地里花钱雇青衣楼杀手追杀作奸犯科的江湖大盗,之前不少大案都有悬赏花红,近年来花红越来越少,大家都知道其中只怕另有操作。
所以有部分江湖人认为青衣楼不但对江湖无过而且有功,而抱有这个观点的不乏一些正道人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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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小雷知道青衣楼的血手令可不是闹着玩的,更要命的是他现在无法把古风危难的消息传递出去,他附近的联系点都不可靠,而这里只有他和云湘,沐无双还在恢复中,但古风的伤却急需医治。
云湘来到小雷身边,道:“我们该怎么办?”
小雷不知道怎么办,他毕竟还年轻,这时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
云湘道:“这里离峨嵋最近,去峨嵋吧。”
小雷思索了一下,道:“我怕一路颠簸,他顶不住。”
云湘又想了想,道:“无双受的是外伤,这些天恢复了不少,但古师兄不但中了唐门剧毒,而且内力耗损过多,必需尽快送上峨嵋医治。
她又望了眼四周,道:“这里实在太危险了——”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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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如倾。
古风似乎看到前面有一个人影在晃动,那是一个穿着粉红色衣裙的少女。她身材婀娜多姿,一头乌黑的长发在她身后飘动,被风吹起。
雨点打在少女身上,淋湿了她的全身。
古风忽然发现,那奔跑的女孩正是他日夜所思念的月儿。
他的手发出一阵颤抖,他想呼喊她的名字,但他虽然用尽所有气力,但那几个字到了他口边却偏偏喊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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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追着少女在雨中狂奔,但少女的身影在他前面十数步之遥,却彷佛永远不可企及,他感到自己好热,脚步渐渐慢了下来,少女的人影越来越模糊。
他忽然发现四周是一片旷野,没有一棵树木,没有一个人影,也没有一点的声音,大雨无声地在四周洒落。
忽然间,一声响雷在他的头顶炸开。
他喉间一痒,终于叫出那两个藏在心灵深处的字——月儿!
******
小雷叹了口气,他看了一眼站在他身旁的少女。
那个被古风救起的少女沐无双经过几天的修养已经可以走动,她穿了一件淡绿色的衣裙,身材娇小、瘦弱,披肩长发有些散乱,脸色也很苍白。此时她正焦急地看着发烧不止的古风,神情间带着深深的哀伤。
她低声问道:“月儿是谁?”
小雷摇了摇了头,道:“不知道。”
******
云湘这时进来道:“小雷,马车我已经布置好了,走吧。”
小雷咬了咬牙道:“走吧。”
沐无双有些吃惊,道:“我们去哪?”
云湘道:“峨嵋。”
小雷叹了口气,道:“就算我们不停地赶路,也要赶两、三天的路。”
沐无双看了古风一眼,面带惊慌地轻声道:“两三天的路他能挺得住吗?”
云湘轻轻咬了咬嘴唇,道:“我相信他能挺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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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有人轻轻敲了敲门。
小雷、云湘、沐无双三人心中一阵惊疑,三人忽然看了一眼,小雷走到门口开了门,看到敲门的是这个客栈的一个青年伙计。
青年伙计神色也十分紧张,他低声对小雷道:“我家主人有个口信要小人马上转告古风古少侠,要他赶快离开这里,青衣楼已经派人赶来这里了。”
小雷心头一惊,他注视着眼前的这个青年伙计,道:“你家主人怎么知道古风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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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伙计咧嘴一笑,道:“很多人都在留意你们,这里整个镇的药都给小兄弟你一人买光了,这么奇怪的事情怎么不会引起别人怀疑?”
小雷又问道:“你家主人是谁?”
青年伙计道:“这你就别问了,我家主人对古少侠并无恶意,否则也就不会让我来通知你们了,你们赶快离开吧。”
说完青年伙计掩上门离去,小雷回过头来看向云湘。
云湘思索了一下,道:“他说的应该是真话,我们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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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雷抱着古风上了客栈门口的马车,一辆四匹马拉的车。
云湘之前费了好大功夫才在小镇中找到两匹还算不错的马,加上之前他和小雷骑来的两匹马一起凑成这四马马车——现在,他们就是要靠这四马马车带他们四人去峨嵋山。
小雷看了看天,天色十分阴暗,虽然现在还应该算是早晨,但更象是傍晚,而且天空中有一层雾气在慢慢凝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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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十分宽敞,云湘提前在车板铺上厚厚的被子,小雷将古风轻轻放下,云湘和沐无双也跟着坐进车厢,她们手边各有一把长剑。
小雷最后上了马车,他坐在前面拿起马鞭一扬,马车开始飞奔起来。
小镇上不知道有多少目光注视着他们离开,但没有任何人出来拦阻。当马车离开之后,小镇上有几匹马跟了上去。
******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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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的雾气也越来越浓,看来要下大雨。
马车渐渐越跑越快,里面也越来越颠簸,只是云湘、沐无双对此心中并没有丝毫感觉,她二人都是忧心忡忡,只希望能尽快些赶到峨嵋。
沐无双望着古风的脸,这张脸瘦得脸上,脸上已失去了那份从容的微笑。小雷之前说过——经此一战古风已是元气大伤,即使恢复了身体,内力修为也要倒退几年。而想到这里,沐无双就感到一阵心疼。
她总觉得,古风是为了她才会变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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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外面小雷沉声道:“大家小心。”
云湘掀起布帘,看到前面路上远处已出现了一匹马,一匹乌黑得象团焦炭的高头大马正飞速向她奔来,马上是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虽然还在很远的地方,但小雷也可以看得出,如果那汉子站在地上最起码也有八尺。
大汉衣衫乌黑,他的脸也和他的衣衫颜色差不多,满脸钢须,小雷这时已能看他脸上带着浓浓的杀气。
云湘轻呼道:“铁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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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十年来令江湖中人闻风丧胆的青衣楼共有一百零八席杀手,分为天杀地煞两部,铁马在地煞部排名十九,号地猛星。
小雷轻轻点了点头,他目光冰冷地注视着前方,右手马鞭已交到左手。
沐无双也知道前面有危机,但她并没有向前方看一眼——她的心思全放在古风身上,此时就算天塌下来,她都不会抬头看一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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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马的马奔跑如飞,负着如此一个高大的汉子,这匹马竟然可以跑得飞快,也算是万里挑一的宝马神驹。他的手中有一口铁剑,说它是剑,倒不如说它更象是一把刀,宽厚的剑身长达四尺,在他的手中象是一块铁板。
当铁马策马将与马车交错时,他挥动铁剑朝小雷头上劈了下来。不要说铁马双臂的千斤神力,单是借助他坐下骏马的速度,这一剑的力量何止千斤,更何况还有马车相对迎上去的速度。
云湘面色一变,她知道如果在地上和铁马搏斗那么还可以借力取巧,但此时却在马上,这样的交手就是硬碰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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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雷右手忽然多了一条二尺长的玉尺,玉尺没有刃也没有柄,除握手之处其余部分方方的象一条扁长的棱柱。
云湘知道这把玉尺就是小雷的兵器,她看到小雷扬起玉尺迎上了铁马的剑,顿时心一下被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铁马的铁剑和小雷的玉尺相交的瞬间,小雷身形忽然跃向前方,手中玉尺象一条蛇一般从铁马长剑下闪开,却又在电光火石的瞬间在铁马的手腕上重重地咬了一口。
云湘看到铁马手中的铁剑脱手,在云湘面前疾飞而过,不知落向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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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雷脚下轻轻踩在马背上一个反弹,身子又弹回到马车之上,他望着铁马急速而去,左手马鞭一扬,马车飞奔得更快。
铁马虽然没有发出声音,但身子一阵摇晃,差点掉下马来。
他右手手腕在刚才一瞬间被小雷手中玉尺打断,他虽然心中又惊又怒,却也只能看着小雷的马车飞奔而去。
沐无双此时也抬头看了小雷一眼,眼中也露出了一丝淡淡的惊奇。但她只看了一眼,又低头替古风擦干他不停渗出的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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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马车已经来到了下一个镇。
小雷问云湘道:“我们进不进镇?”
云湘想了想道:“他们已经知道我们的行踪,在镇中停留他们一定会做些手脚耽误我们行程,不如往前找一个小村庄过宿吧。”
小雷点了点头,扬了扬马鞭,马车飞快地冲过小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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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一连跑过了两个村庄,直跑到第三个村庄小雷才停了下来。
那是一个很小的村庄,小雷找了户看上去大些的人家,告诉他们想借宿一个晚上,他拿出一些银子,那家人自然应承。
农家屋子简陋,他们随便吃了点东西,小雷喂了马,等云湘把沐无双和古风安置好,便一个人回马车上睡了一觉。
深夜时分,小雷听到村外有快马飞驰而过,但这些人并没有停留,小雷也没有去看那是些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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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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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三人稍做准备,马车又上了路。
一路上云湘一直都在看着沐无双,其实沐无双自己都还伤得很重,但这几天她彷佛忘记了自己的伤,只是全心全意地照顾古风,看到沐无双的模样,云湘心中轻轻叹了口气——她看得出来,沐无双对古风动了真情。
她道:“无双,你担心你哥哥吗?”
沐无双点了点头,轻声道:“有点担心。”
云湘道:“无双,你以前一定受过很多苦吧?”
沐无双身子微微一震,她看了云湘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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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湘望着牧无双,低声道:“我看到你身上有那么多伤痕,数都数不清,我实在想不出你过去是怎么过的。”
沐无双淡淡地苦苦一笑,低下了头。
云湘忽然握住了沐无双的手,沐无双的手是冰冷的。她终于明白那天为什么沐无双受了那么重的伤还能活下来,那是因为她身体早有了某种恢复能力,能够承受一般人无法承受的伤。
沐无双眼神中也有一丝惊恐之色,彷佛想起了什么恐怖的往事,但当她看向沉睡的古风时,眼中那惊恐之色又慢慢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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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跑出十里之外,小雷忽然放慢了马车速度。
云湘卷起车帘,看到前方路边一棵树上插了面一尺方的三角旗帜,旗帜用红色锦缎制作,望过去极其抢眼。
马车靠近时小雷伸手将树上旗帜拔了下来,那面旗帜上赫然有个血手图案,此外血手图案上绣着七颗黑色的星星。
云湘忍不住打了个冷战,道:“七杀魔星。”
小雷面色也有些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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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马车又过了一个村庄十里地后,他们又看到一面一模一样的血手七星旗。
小雷道:“怎么办?”
云湘虽然有些紧张和惊恐,但并没有立即出声。她她思索片刻道:“我估计他们追不上我们,所以连夜派人在我们前路插上这些标志,让我们绕道或退回去,这样就中了他们的计了。”
小雷想了想,道:“昨晚我听到有马蹄声,大概是他们派了些人插旗帜。”
云湘道:“我们还是向前吧。”
小雷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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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飞奔得更快,路却越来越难行,里面也越来越颠簸。
古风依然发烧不止,沐无双不停地帮他在额头更换湿毛巾。
云湘问道:“无双,你害怕吗?”
沐无双望了她一眼,道:“害怕什么?”
云湘道:“七杀魔星。”
沐无双摇了摇头,她彷佛忽然间已经不知道什么是害怕,她此时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她要照顾好古风,不让任何人来伤害他。
云湘问道:“你知不知道七杀魔星?”
沐无双道:“我听说过,一飞三血七魔星。”
******
这天中午的时候,古风高烧居然退了,人也苏醒了过来,这让沐无双开心得什么似的,小雷也是感到一阵欣慰。
当古风看到手中的血手七星旗,听云湘说了些江湖中关于他的传闻,他也皱起了眉头,知道自己的情形十分危急。
他道:“如果他们追上来,你们谁也不要出手。”
青衣楼有三不杀的准则,这准则连青衣楼楼主公羊赤杀都不能打破,他们这次是为风雷四刀报仇而来杀古风,小雷、云湘、沐无双都与此事无关,所以只要他们袖手不理,青衣楼的杀手是绝对不会伤害她们的。
******
云湘还没出声,小雷在前面道:“只要小雷一口气在,就没人能伤害公子。”
云湘淡淡笑了笑,却没有出声。
沐无双轻轻咬了咬嘴唇,她望着古风,轻声道:“我做不到。”
古风有些发呆地看着沐无双,只觉得这少女既熟悉但又陌生,同时又对她心存感激——这几天来她一直都是带着伤重之躯在照顾自己。
他勉力坐了起来,虽然身体十分虚弱,但他还是握住枕下那柄长剑,彷佛这样就可以让他增加不少力量。
******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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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淡淡地道:“你们两个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出手也是没用的。只要有一分机会,你们就应该活下去。”
沐无双看着古风,这少年只要醒来,神情就会变得异常从容。
她心中一阵凄然,忍不住含泪道:“你呢,你想不想活下去?”
古风微微一笑,他眼前的沐无双似乎变成了慕容月,他轻声道:“想。”
沐无双的眼神忽然变得无比的忧伤。她望着古风颤声道:“你想活下去是为了要去见那个叫月儿的女孩吧?”
******
云湘吓了一跳看向沐无双,她想不到沐无双会如此直接地问——虽然她心里也同样有很多疑问,但她绝不会这样问古风。
古风只觉得胸口一阵巨痛,面色顿时变得苍白。
沐无双看到古风神情变得凄惨,她知道这才是真正的古风。她目光幽怨地低声道:“如果那个月儿死了,你还会不会活下去?”
古风胸口又是一阵剧痛,他的眼眶竟然湿润了。
******
云湘心中一震,望着沐无双有些发楞。
沐无双说话的意思很明白——既然古风是为了月儿活下去,那么沐无双就是为了古风活下去。如果古风死了,沐无双也再没有活下去的意义。
云湘轻叹一声,心中不得不佩服沐无双的勇气。这个少女看似柔弱,但说话一针见血毫无掩饰。
古风含泪笑了笑,没有出声。
******
这时,小雷沉声道:“云湘姑娘,你来帮我赶马车。”
听小雷这么说,所有人心头都是一震。
云湘来到小雷身边,接过了小雷的马鞭。
外面这时已下起了雨,而且雨势越来越大。
沐无双看到车帘掀起时小雷望了车中一眼,她发现小雷的面色十分可怕,小雷的目光中已凝聚了一股很浓的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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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然间,小雷站起来立在马车上,他长啸一声啸声如同一只大鹰在苍茫的空中盘旋,声音异常凄清。
沐无双低声问道:“是七杀魔星来了吗?”
古风神色也有些紧张,道:“可能比七杀魔星还要可怕。”
说完他叹了口气,他清楚自己肯定无法说服小雷,此时哪怕他用命令都不能动摇小雷誓死保护自己的决心。
刚才那声长啸,就是小雷向来人发出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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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湘看到在前路远方,一团很淡的红色影子彷佛飘荡着在向他们靠近,那里有一股杀气在凝聚,越来越浓。
小雷慢慢扯住了马缰,让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那红色的身影这时已在几十步之遥,赫然是个红衣人立在路边。
小雷右手手持玉尺,对云湘道:“你们走,快。”
说完他纵身跳下马车,一个箭步已经来到红衣人面前十步之处。
******
云湘犹豫了下,终于扬起马鞭,马车又徐徐向前行去。
马车在红衣人身边慢慢走过,云湘看清了那团红色影子的真面貌,那是一个用红丝巾蒙面的红衣人,他批着一件红色斗篷,双手藏在斗篷中,一双冰冷锐利的目光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小雷,如临大敌一般。
小雷也一样眼睛眨都不眨地看着这个红衣人,此时两人全身透露出的沉重杀气重叠交织在一起,令大地更为萧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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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湘又扬了扬马鞭,马车开始加速。
红衣人双眸中射出一道冷电,他彷佛想动,但却没有动。
马车就在这瞬间从红衣人身边冲了过去。
沐无双忍不住掀起车帘,回头看望去。红衣人和小雷的身子已经越来越小,渐渐地慢慢消失在她的视野。
******
她轻声道:“他就是杜玄铁?”
古风点头道:“是。”
尽管看不到红色人的脸,但看到对方的打扮和身上的杀气,谁都能猜到这个红衣人是谁──他就是青衣楼的三滴血之一,血影血杀杜玄铁。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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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玄铁眼睛几乎冒出了火,一个成名多年的杀手原本不该这样沉不住气,但他此时忽然感觉到一股无名的愤怒在心底燃烧。
他的骄傲受到了极大的重创,他实在想不到一个这样土头土脸的少年居然敢向他挑战,这让他想起不久前在宇文双城面前遭遇的挫折,他现在简直就是将眼前的这个少年当作是宇文双城,恨不得马上在他身上刺个透明窟窿。
而且,因为这个少年的挑战,使得古风再度在他的眼皮下逃走,这样的事情对他来说更是无法忍受。
******
他的眼神似乎要将小雷撕碎一般,他的手在他的长披风里慢慢的移动。这每一丝细微的移动都暗藏着重重的杀机,但小雷并没有看他在动什么,他只是注视着杜玄铁的眼睛。
他出道以来还是头一次遇到这样强大的对手,对方的气势之盛,简直比一把出鞘的刀还锋利,但这反而让小雷感到一阵兴奋。
******
猛的天上传来了一声响雷,一场积蓄已久的暴雨终于倾盆而下。雨水如同碎石一样打在小雷的身上,也打在杜玄铁的身上。
眨眼的功夫,他们的衣衫就湿透。
狂风夹杂着暴雨,也将树上最后的几片黄叶砸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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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大雨如倾,但杜玄铁身上的杀气并没有因此而减弱。
而对小雷来说,他更感到全身上下都有种说不出的舒服,彷佛身上所有的感官都被释放了出来。他现在已经无法用眼睛来判断对方的细微动作,所以他就完全靠自己的感觉来捕捉对方的行动。
他感受着大雨的冲击,也感受着身边的任何变化,那些变化都会在他的心中产生出朵朵细小的浪花。
******
雨疾风寒,天暗如夜。
一道道闪电在他们身边划过,一串串滚雷在他们四周炸响,二人屹立的身影就在这一明一暗之间忽隐忽现。
如果不是因为这场暴雨,双方早已经动手。
对小雷来说,这也许是一场难得的及时雨——小雷感觉到对方的杀气此时随着雨水的冲洗似乎在慢慢减弱,而自己的斗志却越来越强。
******
但就在小雷心中有了这个感觉的时侯,他忽然发觉对方身上的气息一下子又加强了,而且强得惊人。
如果说刚才杜玄铁象把出鞘的刀,那么现在则象一把满月弯弓。
小雷心头感到一股冰寒之意,他忽然明白对方原来之前一是在凝聚剑气,此时所凝聚的剑气已蓄势待发。
小雷当然明白剑气的可怕,杜玄铁以凝聚的全部力量发出石破天惊的一击。就象这四周的闪电,不等人反应过来,闪电已无情地击来。
忽然间,不远处又响起了一声巨雷轰鸣。
******
猛地,杜玄铁身上的红色披风已旋转着飞起,他的身子也跟着旋转。无数的雨水被他的红色披风卷打着、飞溅着,击向小雷。
小雷的耳边已分辨不出这么多的声音,远处的雷声、披风旋转声,雨水飞溅声交织在一起,小雷不知道这一瞬间杜玄铁在什么地方,在做什么。
那件红色旋风激起无数红色的水花,飞向了小雷。
就在此刻,小雷的身子也跳起。
******
旋转的披风已从小雷身下飞过,披风下竟然没有人。
小雷的身子开始下落,这时他们附近再度一道闪电落下,一片白光中一道血色剑光已疾飞到小雷的面前。
杜玄铁的血色剑光所发出的剑气捕捉的就是小雷身子下落之处。
血色剑光所至之处,一片片雨点横飞如箭。
这就是凝聚的剑气威力,其势无往不利,此时就算小雷在地上全力以赴,都根本无法抵挡这剑气,更何况他人在半空——所知只怕等他身子落地,就会被这剑气所摧毁。
******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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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打得云湘几乎连眼睛都睁不开,她全身湿透象是泡在水里一样,但还是尽力把持着马车。
沐无双也更加忧心忡忡,四周黑漆漆一片,早不知道小雷在哪里了。
她低声问道:“小雷能行吗?”
古风轻声道:“他能行。”
古风知道小雷下车拦截杜玄铁是因为小雷没有把握能赢得了杜玄铁。但古风也知道这样对小雷来说也未免有什么不好,因为他和自己在一起也许更危险。
******
云湘忽然大声道:“我们要赶快赶完这段路,不能停下。”
这时马车正冲过一个小镇。
当马车穿过小镇后,古风面色一变,他听到后面传来一阵马蹄声。
沐无双掀起马车车帘,向后叹出了头。
在这比黑夜还要黑的天色下,借着闪电的光芒忽明忽暗地照亮大地,她看到后面有几匹马正仅仅追了上来。
云湘也听到后面的马蹄声,她大声道:“是不是有人追来?”。
沐无双大声答道:“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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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的一共有四匹马。
——在这样的天气,谁会骑着马在如此的道路上狂奔?如果不是有什么要命的事情来了,那就一定是赶着去要别人的性命。
云湘、沐无双都知道,这些人肯定是冲古风而来的。
古风提了提神调息了一下自己的内力,知道自己此时只剩两、三成功力。小雷说他内力修为会倒退几年,这时他身上有内伤,又是大病之后,体内还有残毒,自然不能和以前颠峰之时的状态相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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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在雨中狂奔着,时间仿佛凝结住了。
沐无双身子微微有些颤抖,但她心情忽然有种说不出的宁静,她似乎忘记了后面还有四个要命的人正在靠近要他们的命。
双方的距离越来越小。
拉马车的马匹已精疲力尽,路越来越难走,尤其是地上越来越泥泞,马车的轮子越陷越深,马车越跑越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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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忽然道:“我有个主意。”
沐无双看了他一眼。
古风道:“你们引开他们,我在这下车。”
沐无双鼻子一酸,差点流下泪来。
她知道古风这样说表面听来只是在为他自己打算,但实际上他还是在想如何让沐无双和云湘安全。
******
云湘在前面大声道:“马不行了,他们一定会追上来,这方法可以试一下。”
古风看了沐无双一眼,眼神中带着笑意。
沐无双发现古风的眼神中有些变化,变得亲切和温柔,她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的眼神,而这眼神在让她为之倾心的少年眼中流露。
在刚才这瞬间,古风看着沐无双,心中想起了慕容月。
她们实在太象了,他把眼前的沐无双看成慕容月,所以他的眼神才变得那么温柔和亲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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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他马上就回过神来,起身爬出马车车厢,来到前面。
外面的雨实在太大,古风一下就被雨打个湿透,寒风吹过,他虚弱的身子连连哆嗦,他努力睁开眼看向四周的情况。
云湘大声道:“这里还不行。”
这是一条比较直的山路,两边都是树林。
古风指向前面道:“在那里转弯,我跳下去,你们自己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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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马车已经过一个小弯道,古风飞身跳下马车,他抱着剑在地上打了几个滚一直滚入树丛中。他全身就象散架一般,身上更是沾满泥浆,但他躺在地上一动都不动。
马车飞驰而过,仅过了一会儿,四匹马也在古风身边飞过,马蹄踏起的泥浆溅得古风满身都是,但没有人发现他。
这场暴雨虽然要命,但也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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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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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小雷的手竟然抓住了身边大树的一条较粗的树枝,他手上运劲人已飞弹了出去。
一声轰响,那棵大树已被杜玄铁手中所凝聚的剑气劈成了两截。
大树倒下,四周水声一片。
之前在杜玄铁发起进攻的瞬间,小雷的确被各种声音骚扰得什么也听不到,但他却知道有一个方向没有任何声音。杜玄铁在凝聚剑气,所以他站的地方没有任何声音,连雨水滴在他身上也是无声的。
小雷知道对方全力一击的这股剑气力量之强是自己无法抵挡的,但他知道身边有棵大树,而且有一条树枝横在他的头顶,他便是借这树枝的弹力躲开对方这倾出全力的一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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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玄铁转身一把扯下蒙面红巾,小雷终于看清了杜玄铁的模样,他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少年,最多也不过二十二、三岁,他脸色苍白得恐怖,相貌俊朗竟然也是难得一见的美少年。
杜玄铁的牙齿咬得紧紧的。
此时他的披风落在地上,他的蒙面巾也给他扔在地上,红色的象是滩鲜血,他整个人更象是一只疯狂的野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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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玄铁的武功高出小雷一筹,小雷可以清楚地感觉到杜玄铁身上发出的那股咄咄逼人的杀气。
但小雷心中流着少年的热血,所以他也有冲动的时侯。
面对杜玄铁的逼人气势,小雷心中有一种战斗的欲望——既然对方比他强,他如果要活下去,就只有击败对手。
他想起了古风,想起了古风说过的话,为了古风,他也一定要活下去。
******
杜玄铁的眼睛在冒火,雨点打在他的身上竟有一层青烟在飘动。
在遭遇宇文双城之前,他已很久没有认真练剑,因为他之前没有败过。但那次宇文双城让他败得太惨,他甚至不敢向宇文双城发出挑战,而宇文双城身边一个丫鬟都和他斗得旗鼓相当,这让杜玄铁想到都觉得是一种耻辱。
他一直想着那个叫小梅的少女,他发誓要亲手杀了她,让她知道自己比她强得多。所以这半年来他什么也没干,就是苦练剑法和武功。和半年前相比,他的剑法内力都精进不少。
只是他没有想到,今天竟然遇到小雷,又是一场苦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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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杜玄铁狂啸一声,血色长剑再度出手。
小雷也挥出手中玉尺。
二人出手都倾尽全力,在暴雨中斗了上百招,四周暴雷闪电不断,二人身形在白光闪耀的黑暗中闪现不定,宛如两个幽灵一般。
杜玄铁剑法专走偏锋,但小雷并不为所动。小雷的剑法虽然快,却始终采取守势,他施展的“须弥剑法”是天下防御最强的剑法之一,此时他守紧门户,纵然反击也决不冒进,所以杜玄铁也奈何不了他。
在小雷心中,这一战固然是他的生死之战,但他想更多的为古风赢得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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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招过后,杜玄铁已感到一阵心虚。虽然小雷的剑法内力修为和动手经验都不及杜玄铁,但小雷修炼的纯正内功心法这时发挥了作用,当他施展剑法时,内功调息完全自然地和剑法合应。而杜玄铁不断变化各种剑法,招术时疾时缓,所以内力的协调已有些混乱。
再过二十招,杜玄铁忽然一咬牙,施展出一招怪招长剑和小雷手中的玉尺纠缠在一起,他大喝一声手中劲力吐出,长剑和小雷的玉尺同时脱手飞出。
一道血光闪过,杜玄铁的右手受了伤。
******
但也在这时杜玄铁杜玄铁冷笑一声,左手掌一掌劈向小雷胸膛。
小雷没料到杜玄铁竟然拼着受伤也要令双方同时弃剑,但他心中也生起一股豪气握住双拳迎了上去。
天空中划过一道强烈的闪电,小雷看清杜玄铁的左掌竟然象白银一般闪着一层金属光泽——杜玄铁的手掌竟然也是一件兵器。
小雷知道世上有一种神奇的掌法叫“摘月手”,五十年前“昆仑怪侠”阮尚忍就是凭借着“摘星剑”的剑法、“摘月手”的掌法而啸傲中原。
现在杜玄铁左手使出的正是在江湖中不见多年的摘月手,这是杜玄铁从来不轻易使出的绝技。
******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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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湘、沐无双的马车已经跑不动了。
忽然,一匹马长嘶一声滑倒在地上,剩余的马一下乱成一团,互相绊倒又互相践踏,马车顿时打斜着倾倒
云湘人摔了出去,重重地摔在路边地上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又撞在一棵树上。沐无双也觉得座下的马车一震,车厢中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身子不停地撞在马车的四壁,过了好久才平静下来。
等沐无双从马车中爬出来,看到云湘在不远处趴在地上身子挣扎了两下,沐无双连忙冲过去搀扶起她。
******
这时四匹高头大马已停在了她们四周。
四个老人中一个老人的衣衫是青色的,披风也是青色的,他的神色冷酷整个人就象是一尊石头雕刻的石像。但奇怪的是,他年纪虽然很大,但脸上竟然没有一条胡须,让人看上去感觉十分不舒服。
另一个老人的年纪看上去更老,雪白的胡子很长,他穿一身灰色长衫,背后负着一口玉鞘长剑。他虽然全身衣衫湿得在不停地滴水,但他神色间却并没有丝毫抱怨之色,而且脸上带着笑意,就象是刚做了一件什么很愉快的事情。
还有两个老人一个黑衣,一个白衣,长得很相似,年龄也很老了,他们二人目光如电,冷冷地看着云湘、沐无双。
******
脸上带笑的老人问道:“这么大的雨,二位姑娘为什么赶路赶得那么急啊?”
沐无双看了他一眼,道:“有坏人追杀,自然赶得急。”
老人笑得眼睛几乎眯起了一条线,道:“姑娘,我们可不是坏人。”
沐无双哼了一声。
老人望了一眼侧倒在地的马车,又笑着问道:“姑娘,车里还有人吗?”
沐无双摇了摇头。
老人笑着策马过去,他忽然挥出一掌,只看到一阵雨丝激飞,车厢竟然被老人这记劈空掌力震得散开成两截。
那四匹马在马车四周喘气,被掌风惊吓嘶鸣一声踉跄地退开。
******
车厢内是空的。
老人拔出了剑,剑光闪过,剑尖从车厢中挑出一面红色血手七星旗。
四个老人互相看了一眼。
那黑衣老人道:“他跑了。”
笑面老人点了点头,望向沐无双,笑道:“姑娘,古风去哪里了?”
沐无双摇了摇头,神色坚毅地道:“我不知道。”
******
老人还是笑容满面,笑道:“江湖传言古风风流倜傥身边美女如云,今日看来果然名下不虚。只是他危难中只顾着自己逃跑,却把两个娇弱女子留下,这样的人居然还要做什么江湖同盟盟主,可笑——”
白衣老人冷笑一声,“这两个女娃怎么办?”
他声音尖锐,目光渗人心肺,在云湘和沐无双脸上扫过。
被他的目光扫过,云湘、沐无双都不禁一阵心惊胆战。
灰衣老人笑道:“青衣楼不杀无辜之人,留下她们的命也好让江湖知道古风是怎样一个贪生怕死的小人。”
******
说完,灰衣老人已带头策马飞奔而去。
看着他们远去,沐无双忽然一把抱住云湘,二人心中又惊又苦差点哭出来。
沐无双咬了咬牙,道:“我们回去找他。”
云湘摇头道:“不行,他们肯定也在那里搜索,我们不能去找他。”
沐无双道:“我们不能把他丢下啊。”
云湘想了想,轻轻推开沐无双。
她拔出长剑,在马车残骸一旁的树上刻了一行奇怪的符号。
******
随后云湘又检查了下四匹马,挥剑砍断其中三匹马连接马车的绳索。
她牵过一匹马,对沐无双道:“有两匹马伤得不轻,我留一匹马给他。”
沐无双道:“你刻了什么?”
云湘道:“我让他去前面第一个村庄和我们会合。”
说完她纵身跳上了马,问沐无双道:“你能骑马吗?”
沐无双虽然身子虚弱到极点,但还是点头道:“可以。”
云湘伸手拉着沐无双上马坐在自己身后,道:“马没有鞍,你抱紧我。”
一
******
小雷忽然长笑一声,听到小雷的笑声杜玄铁虽然不知道小雷在笑什么,但也心中一惊。
小雷笑声中挥动拳头,已一拳打在杜玄铁的掌上。
二人的手臂都是剧烈一震,各自后退十数步彼此身子撞到棵树上,只震得树上的雨点撒豆一般落下。
杜玄铁左掌感到一阵酸麻,心中不禁大吃一惊,他的摘月手不是普通肉掌而是坚逾钢铁的武器,但小雷硬是用血肉来硬接自己这武器。
******
杜玄铁三度出手,三度无功,而这场苦战至今,小雷一直都是采取守势。杜玄铁知道小雷并不是没有攻击的力量,他猜想小雷不主动攻击是因为小雷还没有寻找到攻击的最佳实际。
他心中更为不安,他开始咒骂这场可恶的暴雨——如果不是因为这场可恶的暴雨,他早已将小雷的死尸踏在自己的脚下。
******
他身子旋风一般扑向小雷,左手又使出一掌,他的掌法精妙,掌风如同他的剑一般犀利。
但不管杜玄铁的掌法如何变化,小雷只管一拳又一拳地打在杜玄铁左掌上,而每次掌拳相交,杜玄铁都感到一阵酸麻。
又过了三十招,二人再度倾尽全力拳掌相交,身子又各自被震得退开十数步撞到大树上,四下一片雨点暴落。
这一战他们已经苦斗了一个多时辰,他们比的早已经不是武功,而是意志。
******
小雷看上去还是那么从容,彷佛他还有力量打出无数拳。他虽然至今都没有主动出击过,但却显得比杜玄铁更有耐心。
他们在滂沱大雨中互相对峙着,注视着对方胸膛的每一次呼吸,只希望可以从中找一丝取胜的机会。
猛然间杜玄铁跑向一边捡起了自己的血影长剑。
小雷也缓步走到另一边拿起了自己的那把玉尺。
******
他们又再度对峙。
杜玄铁只觉得自己的体力已消耗到了极点,心中斗志也已消散无踪。他双臂几乎已抬不起来,他握剑的手在哆嗦,心乱成一团。
忽然间杜玄铁转身狂奔而去,象一道血影消失在漆黑中,消失在大雨中。
小雷的嘴角现出一丝微笑,他忽然也跪倒在地上,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他不是铁打的,他用拳头和杜玄铁每一掌的对抗都震动了心肺,他伤得要比杜玄铁还要重,现在已根本无法再和别人交手。
他想起了古风,虽然为他担忧,但他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了。
******
雨慢慢停了。
当古风找到马车的残骸,已是黑夜。他看到云湘留下的标志,心中不禁一阵欢喜,知道她们都安然无恙。
两匹伤马早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只有一匹马被马车残骸牵着在附近徘徊。古风砍断马的绳索跳上了马,他发觉马的腿有些发抖——马固然是累得厉害,古风自己也是筋疲力尽。
******
他在马上时昏时醒,由得马在路上慢慢前行。
不知过了多久,他朦胧中看到前面远处有一点微弱的火光,他打起精神策马跑了过去。
走近了他看到那是一个白衣少女在村边举着一枝火把,她虽然满面疲惫,身子被凛冽的夜风吹得站都站不稳,但脸上神情坚定无比。
那是云湘,她知道小村庄夜晚寂静无光怕古风错过了地方,所以安置好沐无双后就拿着一枝火把在这里等古风。
******
云湘全身早被冻得麻木了,面色也苍白得怕人,但看到古风策马而来心中一阵欢喜,她想跑过来,却双腿一软一下摔在地上。
古风心中心头一阵翻滚,他用尽力气跳下马来上前扶起了云湘。
云湘再也忍不住,靠在他怀里哭出声来。
******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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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武当那么多女弟子中,云湘是古风最熟悉的一个女弟子,但古风心中早有了慕容月,所以他一直当云湘是一个小妹妹一样爱护。
云湘也是武当剑派新一代少年弟子中的精英,她思绪周密,做事认真,剑法高超,她之前经常和古风一起执行各种任务,不少武当剑派长辈都以为他们很可能会成为一对佳人。
只是云湘的性格十分内向,她从不向任何人表露自己的心事,但她知道自己一直在关心古风的一切,为他的取得的成就感到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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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古风、云湘、沐无双天天在一起,她看到沐无双如此大胆地向古风坦白自己的情感,忍不住为之钦佩又自感伤悲。
她比沐无双理智得多——古风选择中途下车,如果是沐无双,她一定决不会同意,她会选择和古风一起生死与共。但云湘却会同意让古风下车,因为她知道这的确是一个办法,可以令古风和她们都安全。
也只有云湘才会想到筋疲力尽的古风可能会因为夜黑而错过这个村庄,所以甘愿整晚都在冷风刺骨中,为古风点燃指引方向的火把。
只有在一些很小的,很容易被人忽略的小事上,才会显露出云湘慎密的心思和行为中所透露出来的对古风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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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不是木头,他能够看出这些情感,所以更让他感到内疚。
对于沐无双和云湘,他总觉得亏欠她们太多,但他的心早被慕容月占据,再也没有任何其他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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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晚,古风睡得很熟。
除了那些昏迷的日子里,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沉地睡过——也许是因为他实在太疲劳,也许是因为他感受到沐无双和云湘对他的情感后感到有些甜。
但在梦中,他还是在找慕容月。
他觉得,慕容月离自己越来越近。
甚至,他觉得慕容月一直都在他身边,从来都没有离开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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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时,古风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女子的惊呼声,象是沐无双的声音,他几乎是本能地抓起长剑冲到了屋外。
外面是一个农家用来晒稻谷的平台,古风看到那里站着两个老人,一个是满脸带笑的白衣老人,另一个是个相貌怪异的青衣老人。
两人腰挎长剑,正看着古风。
沐无双站在古风隔壁房间的门口,面色苍白,神色惊慌。
她之前从云湘口中知道古风已到,心中欢喜。当她整理好衣衫推开门时,却看到这两个老人,而他们正是昨天追踪上来的四个老人中的其中两个。
云湘这时也提剑来到沐无双身后,她望着那两个老人脸色也有几分慌张。
******
白衣老人看着古风,笑得眼睛都咪成一条线。他笑道:“我们几个千辛万苦终于见到了当今名动天下的古风古少侠,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古少侠果然是气宇昂扬风流潇洒。”
青衣老人哼了声,道:“而且贪生怕死。”
******
古风心中暗自凛然,他知道这两个老人是谁。
青衫老人张天洛是华山剑派天字辈高手,却沦落为江湖不齿的采花大盗,当时恰逢刀王叶流凡崛起,结果张天洛被叶流凡三刀之下废了身子,他一直隐姓埋名直到十年投身到青衣楼。
他的剑法不俗,年轻时不愿拘于华山剑法中的招式,而是依照剑理自创一路剑法名为“落花流水”。
他的名字在青衣楼排在第七位——天杀星。
另一老人在江湖很少露面,他是青衣楼中排名第六的天笑星无量子,曾经做过一段日子道士,前几年据说是得道了,不但忘记自己原来的姓名来历,而且整天都是笑嘻嘻的象是有笑不完的事。
******
古风运了运体内真气,他此时功力只有平时的三成,以这三成功力和面前这两大魔星交手无疑凶多吉少。
古风看了云湘、沐无双一眼,示意她们不要动。
此时无量子又笑道:“想必古少侠睡也睡够了,逃也逃够了,美人也陪够了,不知还有没有什么放不下的事情?”
******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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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天洛目光凶狠地盯着沐无双和云湘,他说话的声音异常刺耳,道:“我们只要古风的命,其他人不要轻举妄动,否则格杀不论。”
但云湘脸上现出一丝顽强之色,已拔剑冲出了门口。
张天洛出剑拦住云湘,剑若散花。
云湘接下了这剑,还了一剑,柔若飘雪。
看到张天洛和云湘交上了手,古风只觉得心一下被提了起来。
二十招过后,云湘被张天洛一剑逼开,她左臂衣衫被划破,鲜血如注一般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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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天洛仗剑道:“不错的武当剑法,可惜你不是我的对手,退下去。”
云湘脸色虽然有些苍白,但目光中却无丝毫退意。
张天洛一阵冷笑,笑的时候面目更显得极其狰狞恐怖。他怪声道:“你知不知道我以前最喜欢辣手摧花,虽一生不曾杀过一个女人,但落在我手里的女人都会求我杀了她的。”
云湘虽然更感到心寒,却依然倔强地挡在古风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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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知道云湘的剑法虽然在同龄一代武当弟子中也是出类拔萃,但张天洛更是成名数十年的高手,他辈份比叱咤江湖的楼台月还要高出一辈,更何况还是杀人无数的杀星。
但他也知道云湘一旦拿定主意,是不会妥协的。
云湘轻声道:“古师兄,两仪剑阵。”
古风点了点头,他拔出腰间长剑,和云湘站成犄角之势。
云湘又望了沐无双一眼,道:“无双,你千万不要过来帮忙,我和古师兄这套两仪剑阵施展出来,任何人帮忙都只会添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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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湘这样说是为沐无双着想,但也说的是实情。
武当两仪剑阵名动天下,也是每个武当弟子都要修炼的剑法。任何两名武当弟子在危急之时只要联手施展出两仪剑法,那么就能发挥出更强的攻防力,虽然威力不能和七星剑阵相提并论,但也是江湖一绝。
云湘和古风都是孤儿,他们在武当练剑期间彼此间合练此剑阵的次数数都数不清,在这套剑阵上的配合早已到心有灵犀的地步,此时危急之中云湘知道只有靠这套剑法来险中求胜。
虽然她这样做也等于把自己的命赌进去了,但她毫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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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古风、云湘从容的神色,无量子有些踌躇起来。
张天洛冷冷道:“你还等什么?这里离峨嵋很近,不要节外生枝。”
无量子点了点头,他虽然还在笑,但笑得有些勉强。
这些年来,他做什么事都小心谨慎,从来不打没有把握的仗,云湘的剑法武功虽不足以让他感到惧怕,但他不知道古风的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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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一剑破四刀的故事在江湖到处在流传,彷佛真的古风只出了一剑,风雷四刀就完了——无量子知道风雷四刀的武功,如果古风真的象传说中那么可怕,那么自己绝不是古风的对手。
他们也知道古风受了重伤,但即使如此,除了杜玄铁之外,连他们七杀魔星都不敢单独寻找古风,昨天他们四人同行,今天他和张天洛一起。
他又打量了下古风——这少年看上去如此从容,这份从容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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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无量子不动,张天洛已知他心思。他冷笑一声,手中长剑再度散开一片绚丽的剑华,向古风刺了过来。
古风、云湘双剑展开,剑阵攻守之势顿时生出无穷变化,一时间已与张天洛斗得难解难分。
昨晚,云湘对古风表露出自己隐瞒多年的感情,此时和他一起并肩作战心中更感到甜蜜,却将这套剑阵的威力发挥得淋漓尽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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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张天洛的剑法的确十分了得,他面对两个武当少年高手的夹击,竟然也没有丝毫落在下风,他剑势繁花似锦绚丽缤纷,与古、云二人时攻时守,眨眼间双方斗了三十招,一时难分胜负。
古风心中清楚,张天洛的剑法武功和他之前交过手的穆天明相比都不过在伯仲之间,自己此时的状态即使和云湘联手,都不一定能赢得了他。
沐无双一旁看着古风云湘双剑扬起的剑光,心已跳得飞快。
她心中又是难过,又有些神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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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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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三十招,无量子松了口气。古风此时施展出来的剑法、武功虽然比云湘似乎还要好一些,但并非象传说中那么可怕。
他有些奇怪,凭眼前古风的本事他如何能一剑破四刀——而唯一的解释是古风现在的确伤得很重。
他看得出来古风此时的身子十分虚弱,而且脚步有些踉跄。
忽然,无量子开心地笑了起来,象是捡到了个金元宝。他脸上在笑,手已握住腰畔长剑,眼中闪出摄人的光芒。
就在古风背对向无量子时,无量子已拔剑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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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光从古风身后溅出,古风已经向前倒下。
无量子这剑虽然没有立即要了古风的命,却已刺透了古风的右后肩。随后无量子又是一剑闪电一般插向古风后心。
他笑得更开心,因为他知道这剑出手后,古风就是一个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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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心中叹了口气,却感觉不到伤口的痛。
他忽然想起那个狂风暴雨的夜晚,慕容月静静地躺在自己怀中,他那时紧紧地抱着她,心情跟现在竟然完全一样,甚至比他现在的伤还要痛。
他心想——原来那就是死亡的滋味。
忽然,他的心跳一下加快,他彷佛听到一声十分熟悉的哭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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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无双刚发出一声尖叫,却看到一道剑光就在此瞬间来到无量子后心,逼着无量子转身挡住了她那一剑。
一个粉色衣衫的少女已如同秋风一般来到沐无双眼前,她的身形太快,快得沐无双根本看不清那人的相貌。
少女发疯一样扑向无量子,她用的是一口短剑,剑法完全不成章法,沐无双猜想自己如果动作够快,此时冲过去挥舞的剑法也肯定和她一样乱七八糟。但只是数招间,无量子身上已多了道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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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天洛一剑逼退云湘,也挥剑攻向那少女。
此时无量子受的伤并不是很重,但他神情惊慌,脸上已没有了笑容,他看着面前这个少女彷佛见到鬼一样恐惧。
他想起古风的相貌,想到了过去的某件往事。他的嘴角一阵抽搐,那往事是他无法忘怀的噩梦,他追杀一个武当少年,结果被一个女孩杀得惨败。他认出面前的这个少女就是那个女孩,他也想起来古风就是那个少年。
想到这儿他大叫一声,转身就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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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湘、沐无双几乎同时扶起了古风,却见古风虽然伤重得差点就昏过去,但他拼命瞪大了眼睛死望着那少女,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她们从来没见过古风脸上出现过这种表情,那种悲伤和欢喜、希望和绝望、爱怜和担忧交织一起的神情让她们看得也心碎。她们想不到象古风如此坚强从容的少年此时竟彷佛象个受了委屈的孩子眼泪早已落下,他的嘴角哆嗦着却发出不了任何声音。
她们隐约猜到,这个少女也许就是古风梦中都会声嘶力竭地呼喊的月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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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粉色衣衫的少女正是慕容月,此时的她又何尝不是泪流满面。这些日子以来她孤身一人在江湖漂泊心哀若死。刻骨的仇和莫名的怨天天折磨着她,她忽然发现她的剑法竟然又上了一个更高的台阶。
她一直都在古风的左右,却不敢见他,一直跟着他来到川地。
此时她看到古风遭受重创,心中宛如刀割一般,顿时将自己心中的所有哀痛和愤怒都在这口剑上发泄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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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招过后,张天洛不知道自己受了多少处伤。
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霸道和凶残的剑法,如果不是他经验丰富此时早已给对方短剑数度开膛剖肚。
他身上飞溅出无数滴血,四周顿时弥漫着一层淡淡的血雾。
在沐无双眼中,慕容月的剑法简直就是乱挥乱砍,但在张天洛眼里却知道对方的每一剑都有着夺人性命的变化。
而比慕容月的剑法更可怕的是,慕容月在拼命。
谁都怕遇到拼命的人,更何况张天洛此时面对的是一个一个剑法和武功要高出自己的少女在和自己拼命。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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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天洛拼着命奋力冲出慕容月的剑光,转身就逃。
他手中长剑被慕容月击飞,后背又中了慕容月重重的一剑,但他还是用尽最后一点气力跑到路边跳上马,狂奔着向西跑去。
他只觉得遍体生寒,身上每处伤口都痛得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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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月迟疑了下并没有追,胸膛起伏着大口喘着气,她听到古风急促的呼吸声知道他的伤势并不致命,但她却没有回头——她只怕自己回头看古风一眼就再也没有勇气离开他。
古风也说不出一句话,他心中虽有数不清的话要说,但他此时实在是连半分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他想上去抱住慕容月的身躯,可他半分也动弹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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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月默默地站立了半晌,忽然纵身飞一般远去。
古风看到慕容月跑动中挥动短剑在她自己左臂上划出一道口子,鲜血顿时染红了她的左臂衣衫。
慕容月此时哭不出声,流不出泪,只能流血。
但肉体上的伤痛还是丝毫不能减轻她心底楚痛,流出的鲜血也带不走她心中一丝凄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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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对古风来讲仿佛忽然间被人带走了。
他看着慕容月的身影完全消失,却忽然象一只受了重伤的野兽,狂吼着大叫了一声——月儿!
他的叫声充满了绝望。
随后他就昏死了过去。
当古风再度醒来时,他已在峨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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峨嵋诸峰中,有一座无名的山峰在古风的眼里最为特别,虽然它不是诸峰中最高和最美,但在这儿的傍晚却可以看到灿烂的晚霞,望着一朵朵云彩被夕阳点燃烧得通红。
今天黄昏的斜阳格外绚丽多姿,古风望着这一片火海久久不动不语。他眼中的晚霞似乎变成慕容月的脸,在向他微笑,在向他泣诉。
他甚至有跳下去的念头,但他没有这样做。
他的伤已经好了大半,但也的确象小雷所预料的那样,他元气大伤,功力只剩下一半——只是这些他早已不在乎。
他更加想念慕容月,也天天为小雷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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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无双静静地站在古风身后。她的伤是外伤,所以好得要比古风快。此时她身着一身翠绿色衣裙,在这傍晚显得十分飘逸,她看着古风的眼神充满了温情,心中却能感受到古风的心痛。
来到峨嵋后的第三天,云湘已接到武当的传令,让她立即赶回武当。纵然云湘觉得自己越来越和古风难舍难分,但她还是把古风托付给沐无双,她相信沐无双一定会用心照顾古风——只是她也知道,古风的身体会好起来,但他心头的创伤可能谁都抚平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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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无双轻声道:“你答应过我的。”
古风转过身对沐无双淡淡一笑,道:“你放心,我不会从这里跳下去的——我说过——人总该活下去。”
看着古风从容的笑容,沐无双的心隐隐在痛。她面前的这个少年总是这样在她面前掩饰自己内心的伤痛——古风并不想让沐无双来分担他的伤痛,却不知这样反而让沐无双更感到心痛。
人生如局,若在局中,难免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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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无双轻轻咬了咬嘴唇,道:“我听一个人说过,如果一个人的心已死,那他的躯体就算活下去也没有意义了。”
古风没有出声。
沐无双忽然咬了咬牙,大声道:“为什么,为什么她不能和你在一起?”
古风面色一变,他望着沐无双,心头一阵颤抖。
沐无双也紧紧望着古风,目光没有丝毫退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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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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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无双和云湘不同,如果是云湘就绝不会问这样让古风痛心的问题,但沐无双却会问。她知道这问题会让古风发狂,但她不想让古风把这个问题憋在心里,因为那会让古风心死——心如果死了,躯体就算是活着,也没有意义了。
沐无双咬牙道:“如果是我,我无论如何都不会离开你,除非——”
古风双目已含着泪,脸上忽然有股奇怪的笑容——沐无双的问题他不止一次问过自己,他不知道他心中的答案对不对。
他望着沐无双,双目中出现一道渴望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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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无双道:“除非——除非那会给你带来伤害。”
说到这里她的眼眶也湿润了,她彷佛忽然间明白了什么。
古风早已流下眼泪,他回头望向群山,心中又是欢喜又是伤悲——他知道他心中的答案没有错。
他轻声道:“如果我根本就不在乎那种伤害呢?”
沐无双沉默半晌,轻声道:“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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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无双忽然发现自己在某些地方比那个叫月儿的女孩更幸运,因为她没有月儿和古风之间的那种经历——那是什么样的故事她不知道,却知道一定很凄惨。此时此刻,那个如此深爱古风的月儿竟然连和古风在一起都不能,但自己还能陪着古风一起看晚霞一起说话。
只是,沐无双心中忽然感到一丝悚然。
——莫非江湖上这些天传得沸沸扬扬的关于古风的传说都是真的?
想到这些江湖传闻,沐无双顿时心头一阵惊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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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日子以来,关于古风的种种江湖传闻每天都有,比如当古风上峨嵋后,三手帮大帮主古墨竟然解除了对古风的追杀令。
又比如江湖传言古风在逃跑路途虽然狼狈不堪,但还是到处沾花惹草,身边一直有美貌女子相伴。
又有人说古风这人极其贪生怕死,逃跑时根本不顾师门情谊,一有危险就自己一个人逃走,让同门人为他牺牲。
还有人说古风的武功很差,差得什么事情都不敢出手。
甚至还有传言说古风曾经为了完成武当取回真武剑的任务,不顾路上几位师门手足的生死,结果自己领了大功,却害得武当损失惨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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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江湖中还有一些其他传闻。
比如,最近很多江湖人都在议论一剑破七星的故事。
江湖传言,武当一个至强七星剑阵的七位少年忽然在同一晚毙命,据说这件事发生在今年的春天,但武当掌门、长老却一直没有公布。只是,七个平时形影不离的武当少年同时失踪,自然难免引起同门怀疑。
如今,关于这件事的真相终于被传出,原来这七个少年所组的七星剑阵在河南的一个夜晚被人击破,七个少年同时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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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剑破七星的故事让整个江湖都沸腾了起来,而最可怕的是江湖渐渐有传言说古风和这件事有牵连。
传言说在发生一剑破七星惨祸的那个夜晚那个地方,古风就在附近,他当时正带真武剑回武当,一剑破四刀的事也就发生在那时。而让人感到奇怪的是在那个夜晚之后古风竟然失踪了一个月,武当剑派弟子四下寻找良久才在附近一个小镇中找到古风,据说当时他烂醉如泥。
事后有江湖中人据调,古风之前整个月都在小镇上和一美丽少女鬼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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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沐无双这几天听到这些传闻时,她根本一个字也不信。
江湖传言中说古风好色、贪生怕死、武功低微、自私自利,这些对沐无双来说都是胡扯,但她此时想到其中一些传言,忽然觉得心底升起一股寒气。
她想起那个月儿的剑法,想起自己刚才说的伤害,想起那个月儿和古风之间的痛苦,心中渐渐一片混乱。
忽然间,沐无双心中一个念头闪过,顿时吓了他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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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两个佩着长剑的白衣少女来到了古风、沐无双身边,她们神色恭谨地对古风、慕容月行礼道:“掌门师祖请古少侠、沐姑娘去大厅议事。”
古风点了点头,轻声道:“好的。”
沐无双也木然地点了点头,黄昏的山风吹过,她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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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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峨嵋派的议事厅十分宽大,每天都有人打扫得一尘不染,只是大厅不少梁柱有烧焦的痕迹,也有有刀剑的痕迹——这些记录着数百年来峨嵋派和唐门之间的恶战历史,一度唐门攻上了这里。峨嵋历任掌门都没有刻意掩盖这痕迹,她们要弟子永远记住往日的耻辱,时时提防身边的危机。
这是峨嵋派高级人物商量大事的地方,现在厅中已聚集了不少江湖高手,古风和沐无双这时也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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议事厅中一个穿黑白格道袍的道士站在中央,他年纪已经很老,但看上去鹤发童颜精神依然,他目光特别亮,此人是青城派长老白尘道人。
一个黑色衣衫老人沉默地站在角落,他的黑衣领口上用金丝绣了一只凤,老人就是与楼台月、白雪衣齐名的华山四飞之首——孤凤丁郎。
一个年近六十的老妇人正坐在一边和几个峨嵋弟子笑成一团,老妇人虽然身穿锦衣,但不象富家老妇那样体态臃肿,身材保持得不胖也不瘦,她面目祥和,年轻时想必也一定很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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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妇人身边坐着个美丽的少女,少女二十不到的年龄,身着一身绿色金丝银线刺绣的绫罗衣裙,显得极为奢华。少女长着一张江南女子特有的瓜子脸,面色有些苍白,美目中带着几分忧愁。
少女彷佛无意地望着古风,她也看到古风身边的沐无双,心里想着江湖的种种传言,忽然轻声叹了口气。
这少女是楼台月、白雪衣的掌上明珠楼灵珠,她身边的老妇人是她外婆,峨嵋当世七大高手之一的云慧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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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当剑派的“横断江流”丁毅、“江天一色”丁怡也在,他们是华山丁郎的儿子和女儿,在武当和古风同一辈,虽然辈分不高,却是他们这一代弟子中入门最早的首徒,他们成名很早,如今都已年过三十。
此外还有巴山剑派的顾人风等都是江湖各门各派中的长辈,虽然在江湖上并不是特别有名,但在川地也有些名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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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一老年道姑在一群人簇拥下步入厅中,所有坐着的人纷纷起身。
老年道姑面目端庄,虽然年过六十但看上去并不苍老。她身边另有两个年龄与她相若的道姑,其中一人目光咄咄逼人,另一人却面带微笑。三人都穿白色鱼尾道袍,行路间气势凛凛。
这三个老道姑面目端庄者为峨嵋掌门慧清大师,目光逼人者为慧静大师,面带微笑者为慧兰大师,加上不在场的慧音大师、慧心大师,还有俗家弟子云慧中、西门慧,是峨嵋派当今一代弟子中硕果仅存的七人,号称峨嵋七大高手。
看到她们进来,整个大厅顿时安静下来。等慧清大师、慧静大师、慧兰大师在主席坐下,众宾客也纷纷在两边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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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兰大师对坐在旁边的古风道:“古少侠这次在峨嵋涉险,本派救援不力,实在感到惭愧,好在吉人天象,少侠终是无恙。”
古风连忙起身还礼道:“前辈客气了。”
慧兰大师笑道:“古少侠请坐。”
看到古风坐下,慧静大师道:“古少侠上山前两天我们接到神秘报信,告诉我们少侠上峨嵋的大致方向,但峨嵋四周地域广大,七杀魔星也非同一般,所以峨嵋不敢过于分散人手,结果几路人马都扑空了,还好慧心师妹在李家村接应到少侠,才不致发生大祸。”
古风道:“晚辈还不曾向慧心前辈道谢呢。”
慧静大师道:“慧心师妹送云湘姑娘回武当,明年春天你可在江南见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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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慧清大师、慧静大师、慧兰大师三人同时起身,云慧中也起身,她们看着坐在古风身边的沐无双一眼,向沐无双行了一大礼。
沐无双一时愣住,她站了起来,有些手足无措。
慧清大师轻声道:“这次沐姑娘兄妹九死一生,带出了唐门二十七种毒药的解药配方,此等恩德慧清代峨嵋多谢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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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中谁都知道峨嵋和唐门仇深似海,唐门三十六种毒药的配方和解药的配方从来是唐门最大的秘密,这些配方对于峨嵋来说更比什么都重要——这些年来死于唐门暗器毒药下的峨嵋高手数都数不过来。
所有人都吃了一惊,他们望着沐无双,不知沐无双兄妹如何有能力得到这些解药的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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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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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也吃了一惊,他入川地接应沐氏兄妹虽知沐氏兄妹有他们的使命,却不知道这使命是什么。他也从来没有问过沐无双这件事,此时才知道沐无双的使命竟然是这个。
他望着沐无双,却见沐无双此时早已泣不成声。古风心中叹了口气,他知道这其中一定有一个悲惨的故事。
这时丁怡起身轻轻住沐无双的手,她安慰了几句,沐无双才止住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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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清大师看着沐无双,眼中充满怜爱之意。
她道:“我们也得知沐姑娘的父亲武当沐大侠因此事而遭不幸,只是峨嵋不知如何表达对沐姑娘表达哀悼和感激之情,日后沐姑娘兄妹但有所求,峨嵋力能所及之处一定尽力而为。”
沐无双含泪低声道:“无双多谢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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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清大师、慧静大师、慧兰大师、云慧中已分别坐下。
慧兰大师望向古风,微微一笑道:“刚才接到武当玄羽道长的传书,请古少侠务必在明年元月一日之前赶到江南。”
她对古风说话口中说请而不说让,可见对古风的尊重。
此时沐无双、楼灵珠同时看了古风一眼。
古风道:“在下明天就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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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兰大师道:“古少侠现在身体还未完全复原,此次去江南只怕路途还有不少危险,我想还是麻烦云师妹护送一程。“
云慧中笑道:“应该如此,反正我也想去江南看看女儿,顺便送这个丫头回去。”
她说着用手指了指楼灵珠,众人都是一笑。
丁郎沉声道:“我也很久没有见过小楼和雪衣了,也顺便去看看他们吧。”
古风起身道:“晚辈岂敢劳各位前辈大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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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郎望着古风,双眸中已射出一道冷然的光芒,他沉声道:“我们此去并不是护送你,只是正好顺路,你是嫌我们几个老的碍手碍脚吗?”
古风忙道:“不敢!”
丁怡一旁笑道:“爹,你这么凶干吗?”
她望向古风,笑道:“小风,你别在意,我爹就是这爆脾气。”
丁怡是古风的大师姐,之前一直照顾着古风这代武当弟子,所以在古风等人心中也一直把她看成亲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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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尘道长、顾人风是相识多年的老朋友,二人相视一笑。
顾人风道:“江湖如此盛事,如果不去看看必定抱憾终身。”
白尘道长笑道:“我和老顾之前商量过了,趁我这副老骨头还能走得动,就和丁大侠一起去江南一趟。”
慧兰大师笑道:“这么多前辈同行,想必一路上也会十分热闹。”
慧静大师也笑道:“就是我们峨嵋也已经开始准备,到时我相信不少门派的前辈高手都会在那里碰面的。”
说到这儿她看了一眼古风——这时所有人的目光也都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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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兰大师又望向沐无双,笑道:“古少侠、沐姑娘伤势都未全愈,只是古少侠身不由己要立刻赶往江南。不知沐姑娘是想和古少侠一起去江南?还是留在峨嵋再修养段日子,然后和掌门师姐一起去江南。”
沐无双轻声道:“我和古师兄一起去江南。”
她说这话时没有片刻思索。
听到她这么说,楼灵珠也望了她一眼,又望了古风一眼,眼神中又现出一丝淡淡的凄苦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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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静大师迟疑了一下,看向慧清大师。
慧兰大师笑了一笑,也望向慧清大师。
慧清大师微微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决定了。”
她平素说话不多,但既然身为峨嵋一派之长,说话自有一番威严气势,让人听来觉得不可抗拒。
云慧中慈和地一笑,道:“这样也好。”
她拉着楼灵珠的手,又道:“这样一路上灵珠也有个伴。”
慧兰大师笑道:“我明天也下山送古少侠和各位一程。”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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峨嵋派弟子都是女子,所以峨嵋派招待江湖来宾的客房建在山腰。
这一夜这些客房中有一间房间一直都亮着灯光,古风在这间房中望着桌上的烛光久久无法安睡。
外面的疾风摩擦着他的窗户发出轻微的响声。
忽然,有人轻轻敲了敲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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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起身打开了门,看到门外是一个素色衣衫的少妇,少妇虽然容貌还有几分秀丽,但也有不少风霜之色,正是武当丁怡。
古风觉得有点意外——他本来以为会是沐无双。
丁怡笑道:“还没睡?”
古风点了点头,让丁怡进来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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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怡进房坐下端详了古风几眼,叹息道:“小风,你长大了。”
古风听到丁怡柔和的声音,忽然眼圈红了。
丁怡道:“你还记不记得,你小时侯调皮爬树,不小心摔了下来摔断了手,当时你不敢让师傅知道,疼得掉眼泪却不敢吭一声。”
古风点了点头,他不会忘记,那次他摔断了手就是丁怡发现的,她一连好几天没有休息过,替他换药、上药、喂他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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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丁怡就是他们那群少年的大姐姐,而丁怡对古风更是尤其关心。但在以后的日子里,古风长大了,他开始在江湖奔波,也很少再见到丁怡。
丁怡声音已带着几分惆怅,道:“时间过得好快,眨眼就是十年了。”
古风心中忽然感到一阵悲凉——时间有时会过得很快,有时却会让人感到度日如年。
他轻声道:“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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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怡望着古风迟疑了一下,道:“小风,你知不知道外面到处在传你的事?”
古风微微一愣,他还不知道江湖中关于他的种种传闻。
丁怡道:“小凤,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今年三月整整一个月你在哪?”
古风的眼神变得有些迟钝,胸口忽然感到一阵痛。
丁怡又道:“你是未来的江湖盟主身份现在已不是秘密,这些天以来关于你的事被传得沸沸扬扬,说你到处留情,和一些女孩——”
说到这里,丁怡轻叹一声,轻声道:“但我不相信你会做这样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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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心中有些感动,眼眶又有些红。
看到古风神情凄苦,丁怡心中也有些不忍。
她柔声道:“小风,我知道你身上责任太重,也受了许多委屈,这些江湖传闻原本不必放在心上,但你也不能放纵自己,知道吗?”
古风一阵心乱如麻,他点了点头,觉得脑海中一片混乱。
丁怡道:“你早点休息吧,明白还要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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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怡走后,古风兀自一个人发呆。
过了好久,他苦笑一声,站了起来,走了出去。
他低头在山间走了很久,走到这些天最喜欢来的山峰上,却见四面黑压压的一片,寒风刺骨吹得他全身冰冷,但他却彷佛失去了知觉。
他此时才知道,江湖已经在谈论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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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三月他和一个女孩在一起,那一个月让心醉也让他心碎,他上半个月一直在照顾受伤的慕容月,下半个月一直在寻找离他而去的慕容月,结果烂醉如泥后被武当前辈寻找到带回武当。
虽然武当前辈们没有责罚他,但他的意志一天比一天消沉。
不久他又跑下武当,继续着醉生梦死般地一天一天熬日子,直到遇到云飞,被小雷找到,他才重新振作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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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他问自己——现在该怎么做?
把真相公开——古风暗暗下了决心,他决心把真相公开。
忽然,他听到身后有声音,听到熟悉的呼吸声,他回过头去看到沐无双面色苍白地站在他身后,手中提着把长剑。
******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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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沉默半晌,沐无双道:“现在江湖到处都有你的传闻。”
古风道:“我知道。”
沐无双咬了咬牙,道:“一剑破七星的是不是你的月儿?”
古风只觉得心头一阵巨痛,他点了点头。
沐无双面色苍白得怕人,她问道:“你和她杀了你的七位同门师兄弟?”
古风苦笑着,摇了摇头。
听古风这么说,沐无双微微松了口气,道:“你没有做亏心事?”
古风惨然一笑,道:“我赶到时,看到月儿杀了他们七个,但我没有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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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一片死寂,彷佛听到这件事,连风都止住了脚步。
命运就是这般捉弄人,如果古风赶到时他的师兄弟和慕容月决出了生和死,那么古风就不用承担如此大的压力——但他偏偏要做一个抉择。
面对这个抉择,无论古风如何选择,甚至拒绝选择,都已注定他此生终将无法逃脱这个悲剧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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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道理沐无双也清楚,她今天一整天都在想这个问题。她也睡不着,终于决定要问古风一个清楚。
她在古风的房间找不到古风,知道他一定来了这里。
此时沐无双终于明白了古风心中的痛苦,她感到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搅动,她忽然明白原来一个人居然可以这样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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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缓缓将长剑递向古风。
古风诧异地看着她。
沐无双含泪笑道:“你可以杀了我来保住这个秘密,我死而无怨。”
古风心中一片凄凉,他望着沐无双悲伤但坚毅的神情,轻轻地道:“你也可以杀了我为七位武当兄弟报仇,我死而无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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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也是选择,只是他们决不会这样做——因为他们都宁愿选择伤害自己也不愿选择伤害爱自己的人和自己所爱的人。
如果说选择不伤害人都是错的话,那实在太悲哀了。
其实这世界并不该每件事都必需逼着人做出选择,人起码应该有不去选择的权力——只是人在江湖,往往就失去了这个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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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无双轻声道:“你打算怎么办?”
古风道:“我要说出真相。”
沐无双道:“然后呢?”
古风道:“和她一起。”
沐无双双眸中泪光闪烁,她道:“你会因此身败名裂,被整个江湖遗弃,甚至和她一样遭到整江湖的追杀。”
古风低声道:“我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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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无双泪光闪闪地道:“可她在乎,她不正是因为怕这样才离开你的吗?”
古风惨然一笑,他知道慕容月的确是因为这样才离开他。
沐无双含泪苦笑了一声,道:“现在整个江湖都在找慕容月,如果你现在说出真相,你就是钓她出来的最好的鱼饵。”
她不想古风说出真相,因为她也和慕容月一样害怕古风因此身败名裂,被整个江湖唾弃,遭到整个江湖的追杀。
她说了一个古风不能说出真相的理由,她知道古风一定会接受的——因为古风绝不想让慕容月受到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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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他们一行人离开了峨嵋前往江南。一路上古风一直都是心事重重,而沐无双却感到有些轻松,她解开了心中的谜。对于去江南她也感到有些兴奋,她还从来没有去过这个被誉为天堂的地方。
无论如何,能和古风一起去江南,她感到很满足。
她也尽量想让古风开心点,虽然古风始终面带微笑,但沐无双知道下山之后古风的心似乎更紧张、内疚、痛苦和不安。
只有对着沐无双时,古风才会感到一丝轻松。因为沐无双知道他的秘密,沐无双也原谅了他。
只是沐无双觉得古风根本没有什么事情需要人原谅,他没有犯过错——她觉得没有犯过错的人不该遭此厄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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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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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沐无双这一行人之中有峨嵋云慧中、华山丁郎、青城白尘道人、巴山剑派顾人风、武当丁毅、丁怡。这是支庞大的队伍,这个队伍无论走到哪里都让江湖中人为之瞩目、礼让三分——同样这也是一支出手阔绰的队伍。
虽然武当、华山、峨嵋都不是江湖富贵门派,但江南楼家、四川青城、巴山顾家都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富贵之门,据说江南每二十两银子的生意就有一两银子是楼家,而川地每五两银子的生意就有一两是青城派的,青城派的传统甚至有这样的门规——非富家子弟不收。
所以这支队伍负责打点的人都很会花钱,甚至争着花钱。有钱自然就有舒适的衣食住行,基本上这支队伍还没有到城镇,已经有打前站的在最好的客栈、酒店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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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所有人眼里古风、沐无双是一对情侣,他们一路上几乎行影不离。
只是,不管古风和沐无双如何行影不离,人们并没有发现他们之间有任何过火的行为,他们甚至没有拉过手,走在一起时也始终保持着一些距离。
古风并不象江湖传说中那么风流,他不会主动和任何一个同行少女搭话。他的言行举止始终彬彬有礼,这让丁郎、云慧中、白尘道长、顾人凤等人都感到十分满意,他们觉得这个少年的确有其出众的人品——但江湖这么多传闻也不可能完全是空穴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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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下山时是十一月初,他们赶得并不急,因为足足有两个月的时间——按顾人风的说法,不要说坐马车,就是爬也爬到江南了。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离江南越来越近,古风的心也渐渐平静了下来。
十一月底,古风一行进入江南。
这天夜晚,他们住宿在江南边缘的一个叫做银沙镇的小镇上,这是个很美很安静的小镇,江南十一月的河水还没结冰,小河之上还有泛舟流水,古风和沐无双在江南特有的水乡拱桥上呼吸着寒气,只觉得虽然吸进的空气寒及心肺,却又说不出的舒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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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坐在江南小桥的桥亭之上,看着四周如画一般的景象。沐无双的脸上荡漾着春天般的笑容,道:“江南一定很美。”
她说的江南,就是古风要去的地方——那里有传说中的西子湖,那里不久要召开一次江湖大会。
受沐无双的感染,古风也忘掉了一些烦恼,他道:“是的,江南──”
他没有说下去,他想起他曾经答应过慕容月有一天要与他一起去江南,在西子湖里泛舟,在断桥边漫步。
想起这些,古风又感到一阵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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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无双问道:“你去过江南吗?”
古风低声道:“没有,只是在梦中去过。”
沐无双没再出声,她知道古风在梦中一定是和慕容月一起去江南。她忽然又笑了——因为她现在正陪着古风去江南,去那个传说中情人的天堂。
她望向远处,看到楼灵珠也陪着云慧中在附近散步。
楼灵珠远远看着古风和沐无双如影成双,心中也感到一阵悲伤——她直到今天都还无法忘记自己心中那分伤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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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众人吃完晚饭正在喝茶聊天,忽然听到酒楼客栈外传来一阵喧闹声。
丁郎面色一沉,吩咐丁毅道:“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丁毅应了一声提剑走了出去。
这时外面的喧闹声越来越大。
过了一会丁毅跑了回来,他望着古风在丁郎耳边说了几句话。
听完丁毅的说话,丁郎面色也微微一变,他看向古风,双目闪过一道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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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慧中微微皱了皱眉,道:“怎么啦?”
丁郎沉声道:“有人要见古少侠。”
听丁郎这么说,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古风也愣了一愣。
丁毅道:“也不知从哪里来了一大群江湖人,他们现在把客栈围住说是要见江湖盟主——古——古师弟。”
古风虽然心里有些惊异,但神情上间却没有任何表示。
看到古风如此从容,云慧中、丁郎、白尘道长、顾人凤、丁毅、丁怡都心下暗暗赞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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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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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尘道人缓缓地道:“只怕有人暗中捣鬼。”
云慧中点头道:“道长所言极是,只是这里已是江南之地,竟然有人敢在这里无事生非,只怕背后有些来头。”
此时酒楼客栈的老板都感到一阵惊慌,他来到众人面前想开口问什么,但看到众人个个面色沉重,一时不敢出声。
丁怡提剑道:“我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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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半晌,丁怡面色凝重地走了回来,道:“是三手帮。”
云慧中有些怒意,道:“就是三手帮,也不能在江南放肆。”
丁怡道:“我看到青衣楼的七杀魔星。”
听丁怡这么说,在座中不少人都吃了一惊。
丁郎道:“有几个?”
丁怡道:“五个。”
丁郎和云慧中互相望了一眼已一起起身走到阳台,却见下面门口聚集了数百个江湖人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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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群人身后不远处,有五个人整齐地站成一条直线,五个人穿着各异,但一看就知道是江湖高手,身上都是杀气腾腾。
左边第一个中年人身着锦衣,相貌俊朗,显得有几分文人之气,但剑眉之中有一股咄咄逼人之气,身上也是锋芒毕露。
云慧中道:“天奇星陈楚齐。”
左边第二个人是灰色衣衫的老人,满面笑容,彷佛总有笑不完的事。
丁郎沉声道:“天笑星无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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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人中间是一个衣衫华丽的中年儒生,相貌奇丑,而且此时已是冬天,可他偏偏还手摇一把纸金黑扇,让人看了更觉得十分好笑。
云慧中道:“天智星,符秀山。”
符秀山右边是衣衫一黑一白两个须发皆白的老人,他们容貌相似,年龄看上去有六、七十岁,神情穆然。
丁郎道:“天战星卢百战,天胜星卢百胜。”
丁郎、云慧中看完了情势,互相望了一眼,心情都有些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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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已完全暗了下来,客栈内点起灯火,客栈外的人群也有数十支火把点起,显然那群人是有备而来。
白尘道人、顾人风、古风、沐无双、楼灵珠也一起走到了阳台边。
古风淡淡地道:“如果他们要见古风,我就去见他们,只是我不知道他们是要见江湖盟主还是要见古风。”
丁毅道:“他么说要见江湖盟主。”
丁郎冷冷道:“告诉他们,这里没有什么江湖盟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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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喧闹的声音此起彼伏,有人叫——江湖盟主出来。
丁毅来到阳台,冲着下面大声道:“在下武当丁毅,这里没有什么江湖盟主,请各位还是速速散去。”
他年纪虽然不大,但内力修为精深,这席话说得中气十足,顿时将下面喧闹声压了下去。
不过很快下面又传来一阵窃窃私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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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有人大叫道:“我们要见武当古风。”
出言之人说话声音也是中气十足,四下听得清清楚楚。
立即有人附和道:“对,我们要见古风。”
有人大声道:“他躲着不敢见人,莫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也有人道:“大丈夫敢做敢当,有什么怕见人的?”
又有人叫道:“古风快出来,不要做缩头乌龟王八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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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下顿时传来一阵笑声,更传来一片议论声。
有人道:“今年黄河发大水时古风去了小王镇,你们知道他去那干什么?”
有人问道:“干什么?”
有人道:“去会他的相好,他们在那附近小镇一住就是半个月。”
有人道:“是不是真的?”
有人道:“骗你是你儿子,好多人亲眼见到了。”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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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下面说什么怪话的都有,但古风神色间并没有任何变化。他轻声道:“既然他们要见我,我就去见他们。”
丁郎望了古风一眼,摇头道:“不行。”
白尘道长道:“只怕这群人不会轻易散开。”
丁郎道:“这里面必有阴谋。”
古风这时忽然微微一笑,他从容地道:“有这么多前辈高手在此,谅他们也耍不出什么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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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古风已走到阳台前面,看到下面数百张江湖人的脸孔正在看着上面,这些人或眉飞色舞,或神情激昂,或口沫横飞。
古风忽然觉得心中有些翻滚,他对四下众人抱了抱拳,然后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他一字一句地道:“我就是古风。”
虽然经过前段时间磨难古风内力修为已损耗一半,但这句话彷佛已在他心里憋了太久,所以当他说出来时只觉得胸口一股真气源源涌出。他武当内力修为极为纯正,此时语气威严逼人,刹那间四下顿时安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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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望着古风,每个人的心思都有些惊异。有人觉得这个少年太年轻,有人觉得这少年并不象传言中那么坏。但是每个人都知道,这个少年就是江湖同盟大会上即将公布的江湖同盟盟主。
古风朗声道:“恕在下眼疏,不认识这么多英雄,不知大家要见我有何事?”
古风身边云慧中、丁郎目光冷冷地看着下面,下面虽有数百江湖人,但此时竟然没有一个人敢贸然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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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符秀山笑了一声穿过人群,手中描金黑扇已收起。他冷冷的目光打量了古风一眼,道:“你就是古风?”
古风微微一笑,他指着无量子道:“这个你可以问无量子道长。”
无量子看到古风也是一阵紧张,笑容也有些僵硬。
他并不是害怕古风,但看到古风却让他想起那个疯狂的慕容月,想到慕容月他只觉得背脊升起一股寒气——他忍不住四下看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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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秀山忽然收敛笑容,向古风施了一礼,朗声道:“在下想冒昧替一位江湖前辈问古少侠三个问题。”
古风还没出声,沐无双一旁大声道:“他为什么要回答你的问题?”
符秀山看了沐无双一眼,从怀中拿出一个非常精美的烫金红色帖子。他双手捧帖道:“这是江湖正道同盟发出的请贴,相信丁大侠、白夫人都见过。”
他称云慧中为白夫人是因为云慧中的丈夫是当今华山剑派掌门人白天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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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郎点头,冷声道:“那又如何。”
符秀山道:“三手帮虽在江湖不成气候,但承蒙玄羽道长、一叶大师、白先生等诸位高侠看得起,也收到了三张邀请帖。”
闻言者无不吃了一惊,他们没想到这次江南江湖聚会盛事居然连三手帮也邀请其中。不过大家再转念一想也明白其中道理,毕竟三手帮这些年来所发展的规模越来越大,甚至已有超过江湖第一大帮丐帮之势,所以无论是处于真心还是礼貌,向三手帮发请贴也是理所应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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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又猜想,既然江湖正道同盟向三手帮发出了三张贴,那么邀请的一定是古墨、阎一本、公羊赤杀这三个人。
想到这三个名字,所有人心中都升起一股寒气,虽然古墨、阎一本几乎从来没有涉足过江湖,但只要想想这些人手中青衣楼血洗江湖的威名,黄金阁富可敌国的财富,以及根本就没有人知道底细的神魔殿,就不得不感到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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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郎冷声道:“那又如何?”
符秀山道:“三手帮大帮主古墨先生最近也想与江湖同道一起协商江湖之事,所以此次有意赴会,所以特地让在下问古少侠三个问题。”
不少人望向古风,古风面色已微微有些苍白。
符秀山望着古风道:“不管古少侠答案如何,只要古少侠肯回答这三个问题,三手帮自然会派人赴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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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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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忽然觉得心头有一股寒意,沐无双这时已轻轻拉住了他的手——这也是这几个月来她第一次和古风拉手。
古风虽然没有回头去看她,但有些冰冷的手已感觉到一阵温暖,
符秀山朗声道:“古墨先生对在下反复交待,如此唐突之处他也觉得十分过意不去,所以他让在下务必代他先在这里向古少侠赔礼,日后如有缘相见古墨先生一定会再当面致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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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他对古风深深地施了一个大礼——他这是代三手帮大帮主当代江湖四大绝世高手之一的古墨向古风致歉。
见符秀山这么说和这么做,四下众人不禁一阵凛然。
丁郎不说话了,无论如何,符秀山这样的说法和做法确实已给了古风很大的面子,丁郎实在没有理由不让古风答这三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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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拉着沐无双的手,心中已慢慢平静了下来,他淡淡地道:“你问吧。”
符秀山道:“古墨先生的第一个问题是——古少侠身为武当弟子,这生可曾做过对不起武当的事?”
古风身子微微一颤,心中感到一阵痛楚。
他感觉到沐无双握着他的手都有些颤抖,知道她在为自己担心。
只是古风自己反而很快冷静了下来,他缓缓地道:“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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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下一片哗然,又一下静了下来。
不少人都希望符秀山下一个问题是——什么事?
但符秀山此时所问的三个问题是代古墨而问,所以他道:“第二个问题是——古少侠这生可曾做过对不起父母、朋友、兄弟、姐妹的事情?”
古风又沉默半晌,道:“古风无父无母,无兄弟,无姐妹,只有几个朋友,古风自问的确对一些人心中有愧。”
他想起任飞,心中感到一丝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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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秀山再问:“第三个问题是——古少侠可曾杀过无辜之人?”
古风的目光已变得孤独和落寞,这种目光曾经在杀了风雷四刀后出现过,当时云飞就看到了他的这种目光。
古风彷佛想到了很多往事,想起了一个又一个死在他剑下的亡魂。
他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道:“古风不想杀人,只是为了活下去有时也不得不杀人,自问从未杀过无辜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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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秀山点了点头,他忽然向人群问道:“记下了吗?”
人群中有几个人应道:“记下了。”
这些人手中有纸笔,显然已将刚才古风的答话一字不差地记录下来。
符秀山又向古风施了一礼,道:“事出仓促我们才出此下策,打扰古少侠和各位大侠之处青衣楼符秀山这里赔礼了——告辞。”
人群中很多人不知道这秀才是谁,此时听到他报出名字顿时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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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秀山等五人已走开,人群顿时散了三成。
只是剩余的人还不愿散去,依然在下面议论纷纷。
有人说:“古风说他做过对不起武当的事情,那岂不是欺世灭祖?”
有人说:“他说他做了对不起人的事,那会不会是伤天害理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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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古风看到他们旁边的阳台处走来了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女,少女面若冷梅,虽然不算美丽,但也有几分动人之处。她身材高挑,神色间带有一股凌人之气,腰畔佩有长剑,显然也是江湖中人。而让丁郎、云慧中为之瞩目的是,这少女全身蕴藏着一股杀气。
少女看了古风等人一眼对阳台下面道:“夜已深了,我们公子请大家散了,不要妨碍古少侠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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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此时这些江湖人显得言犹未尽,不想散去。
有人笑道:“你们公子是谁?”
又有人怪笑道:“小姑娘,我也是公子啊。”
下面顿时传来一阵大笑声。
少女微微蹙起了眉头,冷冷地道:“我们公子复姓宇文,名双城。”
——宇文双城,一个神话一般的名字。
下面听到这个名字顿时一片寂静无声,一会功夫人群已散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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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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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看着人群走散,走到古风身边。她很认真地看了古风一眼,施礼道:“我叫小梅,是公子的侍女。”
古风还了一礼,心中感到一阵诧异。
他也听说过宇文双城如日中天的名声,却还是想不到他居然这么大的气派。以他的经验和修为看小梅的举止就知道她剑法、武功极其凌锐——他无法想象这样的少女竟然仅仅是宇文双城的一个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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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淡淡地道:“我们公子让小梅代他向古少侠问好,他知道少侠此时心情一定不好,所以也不敢打扰公子,他日有缘当与少侠把盏一叙。”
古风还礼道:“宇文公子客气了。”
小梅说完话已转身退开。
丁郎、云慧中等人也纷纷走回自己的房间。
白尘道人一边走一边喃喃自语地道:“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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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
丁郎走出房间,看到云慧中正站在阳台处望着下面,他走到云慧中身旁道:“师娘,您还没睡?”
云慧中缓缓点了点头,道:“你怎么看他?”
丁郎道:“他的确很不错。”
云慧中叹了口气道:“可惜,象他这样的人很难服人服众。”
丁郎道:“江湖之中,又有谁真的能服人服众呢?”
云慧中不语。
丁郎叹了口气道:“我对他倒有几分佩服,因为他敢说真话。”
说这话的时候,丁郎望向远处的小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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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桥之上,古风和沐无双一起坐在桥沿上,头顶一弯细月。
江南没有北方那么寒冷,但冬天的晚风也冷如冰刀,古风面对着寒风,彷佛只有这样才能冷却依然还在翻腾的心。
他轻声道:“多谢你。”
沐无双的右手一直抚摸着自己的左手,刚才她就是用左手握住古风的右手——她这生还是第一次握一个少年的手,此时心中还感到有些陶醉。
她轻声道:“你感谢我什么?”
古风道:“如果没有你的鼓励,我也许不敢答这三个问题。”
沐无双道:“你敢回答这三个问题,是因为你问心无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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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半晌,沐无双道:“江南的夜晚也好美啊。”
古风点了点头。
沐无双轻笑道:“真想在江南好好住上几年,春天、夏天、秋天、冬天,然后再春天、夏天、秋天、冬天,那该多好。”
古风道:“那你就在江南住下来吧。”
沐无双没有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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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半晌,沐无双叹了口气,道:“江湖真的让人感觉好累。”
古风道:“你可以选择离开江湖。”
沐无双道:“可以吗?”
古风道:“为什么不可以呢?”
沐无双苦笑道:“你只要一天是江湖人,这生就永远是江湖人。”
古风道:“你父亲是武当弟子,你母亲是峨嵋弟子。”
沐无双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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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沐无双的父母都是江湖人,那么她这身就注定难以从江湖脱身。
这些日子以来,古风没有问过沐无双的过去,沐无双也没有告诉过他。有时古风也想问沐无双的故事,但话到口中又被他收了回去。
沐无双轻声道:“我知道你不问我过去的事情,是怕引起我伤心,也是因为你不想和我太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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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虽然想笑,但笑得十分勉强。
沐无双忽然苦苦地一笑,低声道:“其实你不必知道我的过去,我也不想未来的事情,只要现在这样过每一天,我就感到很幸福很满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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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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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宇文双城就住在客栈的另一边。他反复想着古风回答的三个问题,忽然长长地叹了口气。
小梅轻声道:“公子,怎么啦?”
宇文双城没有出声,他自从从云飞那里知道了那晚的事情,就一直关心这个叫做古风的事情,直到听说古风居然是江湖同盟即将推举出来的江湖盟主——宇文双城心中多少替这个少年感到惋惜。
他不知道这少年将会如何抉择,是选择江湖正道同盟盟主的地位,或是选择和慕容月在一起,又或者他根本就没法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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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是宇文双城让小镇的客栈伙计给古风报信,也是宇文双城飞书通知峨嵋派派人接应古风,这次他更一路提前到这里来接古风。
他知道古风是个很好的少年,尤其是今晚古风回答符秀山的三个问题答案竟然让宇文双城都感到感动——虽然明天江湖之上一定会因为古风这三个回答而衍生出更多对他不利的流言,但这个看上去有些文弱的少年比宇文双城想象中要坚强,还要诚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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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除了小梅和张婉霞、小菊也在。
张婉霞淡淡地一笑,道:“两年前我在家中见过古风,当时我觉得他并不是太起眼,但我爹却说他很了不起。”
宇文双城点头道:“令尊说得对。”
张婉霞道:“当时同来的有昆仑玉冠华和华山姚遇春,但我爹事后说,这个叫古风的少年比姚遇春、玉冠华还要了不起。”
姚遇春少年名动中原,号称中原第一剑,玉冠华则有昆仑第一少年之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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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婉霞微微一笑,又道:“我当时还不相信,姚遇春当年被誉为中原第一剑,我想要是古风日后能超越他,那他岂不是天下第一剑?”
说到这里,张婉霞忽然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了宇文双城一眼——她面前的这个少年如今正是被江湖称为天下第一剑。
她去年冬天也听说了宇文双城这名字,那时她刚成亲不久,对这个名字感到十分好奇,但她万万没有想到,这半年来宇文双城竟然每天都陪在她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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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婉霞忽然低声咳了一声。
宇文双城看着她,道:“江湖事,天下事,并非用武功就能解决的。”
张婉霞道:“我当时并不知道这个道理。”
宇文双城道:“还有人说过,这个古风也许将来会决定江湖的命运。”
小菊一旁道:“谁说的?”
宇文双城道:“云飞。”
云飞的确说对了,那晚发生在古风、慕容于身上的事情真的将影响整个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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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菊撇了撇嘴道:“说了半天我也没觉得这个古风有什么地方了不起,其实我说江湖不选盟主也罢了,要选的话,咱们公子一定能当上。”
张婉霞忍不住发出一声轻笑。
小菊道:“小霞姐姐,你笑什么?你觉得咱们公子不行吗?”
张婉霞轻轻地摇了摇头,没有出声。
小菊又道:“他们武当、少林、昆仑、峨嵋、华山随便推出一个少年,说这就是江湖盟主,这样大家怎么会服啊?我小菊第一个就不服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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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婉霞微笑道:“小菊说的话也有道理。”
宇文双城看了小梅一眼,问道:“小梅,你呢?”
小梅看着宇文双城淡淡地道:“小梅心里不知道江湖盟主是什么,小梅心里只知道公子的话才是最重要的。”
宇文双城沉默片刻,轻轻点了点头——他点头并不是认为小梅说得对,而是知道这些声音正是现在江湖人的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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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有很多人都不服这个盟主。
也会有很多门派不服这个盟主。
张婉霞望着宇文双城,轻声道:“你呢?”
宇文双城也望向张婉霞,他的神情有些奇怪,目光中充满了深情。他微微一笑道:“我很佩服他,我知道我不如他。”
面对宇文双城的目光,张婉霞的神情却变得有些哀伤。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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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的第三天,古风来到江南。
他和沐无双一起住在江南楼家,楼满风师承武当是古风的师兄,楼灵珠一路上也和沐无双熟了起来,楼家兄妹陪他们去了江南不少地方。
古风和沐无双散步在断桥,沐无双有时快乐得就象是个孩子。
每当看到沐无双快乐的样子,古风心中也能感受到一点快乐,但也有哀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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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在江南有不少应酬,比如他先后拜访了江南五大江湖世家,他做梦也想不到江南五大江湖世家居然有如此庞大的产业,过着如此奢华的生活。
他也认识了很多江南子弟,江南八俊中东方艳阳他早就认识,楼满风与他是同门,而其他的都是初见——江南黑衣南宫宇翔、江南青衣南宫羽扬、江南紫衣西门无极、江南赤衣西门无雪、江南蓝衣西门无奇、连城玉。
这些少年虽然都是富家子弟,但也有几分江湖人的豪气,而且都是少年,所以和他们在一起古风也不会觉得无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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眨眼间已到月中,江南江湖同盟大会已近在眼前。这是百年来江湖最盛大的江湖聚会,所以从十二月开始大量的江湖人就从四面八方赶来进入江南,这年江南的冬天尤其热闹。
江湖正道同盟是这次大会的组织者,会场用地是西门世家郊外的大花园,古风去过那个大花园,那花园大得看不到边,还有一个很大的戏台。
十二月中各门各派的大人物也陆续赶来,其中执江湖正道同盟牛耳的五大门派少林、武当、昆仑、峨嵋、华山掌门率先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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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林,江湖的泰山北斗。
此次前来江南的少林高僧为首的是当今少林掌门一叶大师,还有少林达摩院首席长老一丈大师、磐若堂首席长老一航大师、戒律院首席长老一行大师、知客堂首席长老一云大师,以及一真大师、一净大师、一苦大师和一难大师,他们带着二十名少林当今三、四代弟子一起来到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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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当负责主持本次盛会,所以更不敢怠慢。武当二代弟子之首当今武当掌门玄羽道长及同辈中玄清道长、玄风道长、元玄书、刘玄机、平玄沙、薛轻风等高手早已在江南忙碌。
月中之时武当硕果仅存的五名当今一代弟子天机子、天黄子、天涯子、丁雁和东方长风也一起出现在江湖,顿时令整个江湖都为之瞩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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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仑派近十年来有些萧条,少年弟子中涌现高手不多,但昆仑一代九大高手的威名依然还在,这次这九大高手之中来了四人,分别是昆仑铁手路仲达、昆仑铁胆祁仲英、昆仑铁血傅仲平、昆仑铁掌玉仲刚。
这四人已经整整十年未现身江湖,这次一起出现在江南顿时让不少江湖人争相观看,此外还有昆仑掌门当今二代弟子之首的贺兰谷也携数十昆仑高手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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峨嵋派全是女弟子,慧清大师、慧静大师、慧兰大师、慧心大师,云慧中、西门慧一起来到江南,她们带来了不少美貌秀丽的天府少女子弟,一时令不少名门正派弟子和江南子弟感到赏心悦目,又为之心动。
不过峨嵋派戒律森严,江南此时各门各派高手如云,随便一处就有平时难得一见的某门某高手前辈,所以谁也不敢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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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华山剑派,掌门人白天城也已早早来到江南,他住在他的爱徒爱女楼台月夫妇的家中,此外大名鼎鼎的华山四飞孤凤丁郎、怒鹰楼台月、独鹤张三、傲凰白雪衣也齐聚一处。
华山剑派创派不过百年,但华山剑派弟子大都品行端正,不少弟子都在江湖闯出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使得华山剑派跻身江湖正道同盟五大门派之一,甚至不少江湖人都觉得华山剑派已超越了昆仑、峨嵋两派。
此外江湖中人也一直都觉得华山剑派之中藏龙卧虎,虽然华山四飞名气大,但谁也不知道华山是否还藏有其他高手——华山老人冯芦生就是年近五十才因一偶然之事名动天下,成为十大剑客之首
这次华山剑派携泰山剑派、衡山剑派、嵩山剑派、恒山剑派四派掌门同来,五岳各剑派掌门齐至,也算是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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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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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江湖盛会除了主持方少林、武当、昆仑、峨嵋、华山五大派,最引人注目的是还邀请了天山剑派、南海剑派、丐帮、三手帮这四大江湖帮派。
丐帮为江湖第一大帮,与江湖正道同盟向来都是荣辱与共,丐帮前来参加倒并不会让人感到太奇怪。
此次丐帮帮主鲁行山携四名九袋长老王麻子、李大脚、巫山人、许敬轩,还有以红莲花为首的四名八袋长老也很早来到江南。这些人都是江湖三教九流中响当当的角色,其中巫山人名列纵横一时的十大剑客之一,排名第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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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山、南海是江湖中最神秘的两大剑派,其门下弟子很少涉身江湖,但出道者无不叱咤风云,此次与会也算给大会增色不少。
天山剑派来了两人,是对青年夫妻——秋思南和连碧漪,江湖几乎没有听过这两个名字,只知道连碧漪是江南连家子弟,也是武当弟子。
虽然只是两人,但天山剑派太让江湖人神往,百年来关于天山剑派的传奇故事十天十夜也说不完,一个个璀璨若星的名字从来都是江湖少年人的梦想,江湖少年对于天山剑派弟子,与其说是尊敬,倒更不如说是崇拜。
这些天,凡是江南成双的青年夫妇都颇受人注意,江湖人四下寻找秋思南和连碧漪,想看看他们到底是怎样一对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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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海剑派据说来了一个青年,但没有人知道他是谁。
虽然南海剑派百年来一直与天山剑派齐名,但南海剑派这些年来已不再是南海十六岛的领袖,变得更加神秘。
至于三手帮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愿意和江湖其他门派首领坐在一起议事,也算是江湖一大奇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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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其他被邀请的各门派也是高手名人陆续出现在江南。
青城派、崆峒派、黄山剑派、连环十三坞、巴山剑派,还有两河一江、南海十六岛各门各派各帮的重要角色,都在这次江南江湖同盟大会的邀请之列,如此隆重的盛会自然谁也不会不给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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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的高手越聚集越多,古风的活动空间就越来越小,这些日子他一直住在楼家,楼家虽然很大,但古风知道世家之地不能乱走——而且这几天,他也发觉楼家越发忙得不可开交。
离江湖大会还有十天,江南世家开始纷纷约束弟子,怕他们出去惹事生非,白天一般只有楼满风、楼灵珠陪着他和沐无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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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楼满风、楼灵珠一大早就来找古风、沐无双说是要一起去楼家一处郊外的庄园游玩。沐无双这些天闷得发慌,早就恨不得找个地方散散心,所以马车一出楼家她就松了口气,脸上露出开心的神色。
看到沐无双的样子,古风也是微微一笑。
他也看到楼满风、楼灵珠的神色有些古怪,知道此去一定有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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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家的这座庄园并不大,古风在门口下了马车,却看到了一个白衣少女正立在门口,她身材高挑面目秀丽,一双明亮的眼睛带着一点泪光正望着他。
这白衣少女竟然是云湘。
古风还没出声,沐无双已经跑了过去,她一把搂住云湘已掉下泪来。
云湘也抱着沐无双流下眼泪,毕竟她们曾经一起患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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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灵珠也上前拉住云湘的手红着眼睛道:“你怎么这么晚才来,我想死你了。”
她和云湘很小时就认识,楼满风师承武当,经常和云湘一起回江南,所以楼灵珠和云湘一直都象亲姐妹一样。
这次楼灵珠随云慧中上峨嵋后一听说云湘刚下山,当时就差点想下山去追,却被云慧中拦住。”
楼灵珠又比划了下云湘,道:“云湘姐姐,你好象又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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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看着云湘,想起那晚她为自己在寒风中举火引路,心中觉得一阵温暖。他轻轻地道:“你瘦了。”
云湘这些日子四处奔波,的确有些消瘦。
听到古风的这句话,云湘心中也一阵温暖。
只是,她的目光又从古风身上移向楼满风,楼满风此时正用一种很奇异的目光看着她——就象她有时也会用这种目光看着古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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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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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湘对楼满风淡淡一笑,脸上忽然泛起一丝红晕。
楼满风望着云湘,神色也有些腼腆。
他早些年为人多少有几分骄傲,但在楼外楼与江东独帆一战的惨败让他变了不少,变得谦逊随和。
他看着云湘彷佛有话要说,却没有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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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人进了庄园,发现里面还有几个少年少女,其中有连城玉、连忆婉兄妹,还有一个白衣美少年。
这白衣美少年虽然肤色有些黑,但却俊美异常。
古风看着这个美少年,却感觉这美少年很象一个人。
沐无双这时轻呼了一声已扑上去一下投入少年的怀抱,把众人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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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湘微笑道:“他是沐无忌。”
古风这才想到,这美少年和沐无双的确很相似。他们之前去川地执行的任务原本就是接这对兄妹回来,结果却被冲散。
古风忽然又想起了任飞,却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
沐无忌轻轻推开了沐无双,走到古风面前对他施了一个大礼。他道:“古师兄九死一生救出小妹,无忌万死都要报答古师兄的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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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无忌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都有些颤抖。
古风扶起沐无忌,他笑了笑,却什么也没说。
连忆婉一旁道:“大家都干什么呀,好不容易在一起却哭哭啼啼的,搞得人家也忍不住想哭了。”
说着,连忆婉眼眶竟也红了。
连城玉一旁笑道:“是啊,大家不要老想伤心事,也可以想想喜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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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句话一说,楼灵珠已拍手跳了起来。她看了云湘一眼,看到云湘的脸一下红了,顿时开心得一下抱住了云湘。
熟悉楼灵珠的人都知道,近两年来,楼灵珠从来都没有这么开心过。
连城玉原本想说——又不是你的喜事,你这么开心干什么?
但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口,心中反而觉得有些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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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满风此时也是满脸喜色,他看着云湘道:“元师叔答应了?”
云湘低下了头,脸已涨得通红。
楼灵珠抱着云湘,笑道:“元师叔肯定会答应的,不过我还不知云湘姐姐肯不肯做我嫂子呢。”
连城玉微笑着道:“云湘姑娘已经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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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日子,楼台月正式向云湘的师傅武当元玄书提亲——云湘和古风一样是个孤儿,没有父母也没有亲人,所以师傅之命最为要紧。
元玄书虽是云湘师傅,但这事他也不敢擅自主张,所以等云湘赶回武当询问她意见,云湘却一口应承了下来。
这下元玄书自然大喜,不过他并没有马上通知楼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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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江南江湖大会元玄书携云湘来到江南,他又再问了云湘一次,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才告诉了楼台月、白雪衣夫妇。
楼台月、白雪衣自然满心欢喜,白雪衣的父母白天城、云慧中此时都已来到江南,武当、华山、峨嵋也有无数前辈在此,所以楼台月已着手安排江湖大会一结束就为楼、云二人操办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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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城玉道:“我刚才出门之前看到楼夫人来找我娘商量送聘礼的事,我无意中看了下礼单,我想云湘妹妹还是赶快回去让元师叔腾几间屋子。”
连一晚问道:“为什么?”
连城玉道:“因为东西实在太多了,估计没有三五间空屋子都装不下。”
所有人都笑了,古风笑了,沐无双笑了,楼灵珠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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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湘虽然想笑,但却忍不住看了古风一眼,古风也在看着她。
古风微微一笑道:“恭喜你。”
他的声音带着喜悦,也带着祝福。
云湘低下了头,一行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没有人知道她流泪是因为感到幸福,还是因为感动,或者是因为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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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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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无双虽然在笑,却也忍不住流下泪来。
她当然知道云湘对古风的感情,也知道云湘为什么会做出这个选择——只是楼满风也是一个很好的少年,楼家如此显赫的家境和地位,对云湘来说又何尝不是一个很好的归宿。
——从此退出江湖,在江南过着快乐的日子。
这不也正是她沐无双的梦想。
只是,在她心中也早已下了决心,除了古风她决不会嫁给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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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城玉笑道:“灵珠,你再不松手,云湘妹妹新娘子做不成,倒要给你勒死了。”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楼灵珠这才松开云湘,脸上带着开心笑容。
连城玉又笑道:“楼兄、云湘妹妹,你们从现在开始可不许再见面了。”
楼满风、云湘听连城玉这么说,脸已红到脖子。
大家都又是一阵笑,感受到喜事带来的愉快,哪怕这喜事仅仅刚刚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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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灵珠瞪了连城玉一眼,道:“你这家伙就会耍嘴皮,不许再胡说八道欺负云湘姐姐。”
连城玉笑道:“嫂子还没过门,你就护上了?”
见楼灵珠冲了过来,连城玉连忙绕着走廊柱子躲避。
众人看到顿时笑做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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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这一天傍晚,数车物品在吹吹打打之中运入江南东方世家主宅,这是楼家为楼满风向云湘的师门武当送的聘礼。
武当派此时就住在东方世家。
东方世家和武当派关系一直极为密切,而当今武当硕果仅存的武当长老之一东方长风也是东方世家的族长。这段日子以来,东方世家所有的宅院客房都为武当弟子所用。
武当派很早就来到江南,之前经常有武当前辈带古风去见各派前辈,但古风也能感觉得到,武当派中的每个人看着他的眼神都有些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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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世家为江南五大江湖世家之首,也是最神秘的江南江湖世家。东方世家的神秘不仅因为东方世家时常出现一些啸傲江湖的绝世高手,同时东方世家也和南宫世家、西门世家一样,跟皇族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东方世家主宅之内的的报恩堂是东方世家最大的厅堂,里面可以摆放上百围的酒席,供上千人召开会议,但现在这里只排了七张椅子,椅子上坐的是武当派最有地位的七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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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当掌门玄羽道人是个五十来岁的老道士,面目和祥,一身白色的道袍虽然有些旧但却一尘不染,如果你在其它地方见到这个老道士,你绝对不会想到他竟然就是武当派掌门人。
江湖传说中他这生从来没和人动过手,没有人知道他的武功高低,他此时坐在最中间的主席位上,因为这是武当派的一个秘密会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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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左边是个老人,看上去有七十岁了,须发皆白。老人身材高大,坐在椅上也如盘龙卧虎般,他衣衫华丽奢华,腰间长剑价值千金,而武当剑派中有如此富贵之人只能是东方世家族长东方长风。
东方长风旁边是个年龄比他还老的老人,老人也是俗家打扮,衣着朴素,身材矮小有些瘦,这老人也是当今武当硕果仅存五老之一丁雁。丁雁很少涉足江湖,江湖人知道这个名字是因为华山四飞之首的孤凤丁郎是他的儿子,武当丁毅、丁怡是他的孙子和孙女。
丁雁旁边是个和玄羽道人一般打扮的道士,他相貌都和玄羽道人很相似,但神色间更为严肃,他是玄清道长,也是玄羽道长的嫡亲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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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羽道长右手边坐着一个七十多岁的老道士,老道士脸颊上有道伤疤,使得他原本就皮包骨头的样子看上去有些恐怖,但他神色平和,并无偏激之色。
他和东方长风、丁雁一样,是当今武当最老一辈的人物,道号天机子,他也是享誉数十载的武当九老之首。
天机子身边是个黑袍中年道士,中年道士脸黑皮肤黑,满脸黑钢须,活象猛张飞。他是玄风道长,虽相貌看似莽撞,但其人胆大心细,思虑极其周密。
最后一个是个中年汉子,一身蓝布衣衫普普通通,腰带上插了一口十分破旧的无鞘长剑,正是薛轻风。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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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羽道人、天机子、东方长风、丁雁、玄清道长、玄风道长和薛轻风,这七人就是武当最高的决断人。
他们似乎在等什么人,彼此都有些心思重重,有时也互相望了一眼,但始终没有人出声。
厅堂之外,每隔数十步就有武当派高手在警戒,气氛森严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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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无双这时跟着一个武当少年弟子来到厅堂之外,来到门口时武当少年弟子停下脚步,示意沐无双进去。
若大的厅堂之中只有尽头处有一些灯光,显得有些恐怖——不知道江南多少大事就是在这里商定的。
如果一年之前,沐无双可能连踏进这厅堂门槛的勇气都没有,但这半年来的遭遇让她改变了许多——人会因爱而生恐惧,却也因爱而能无所畏惧。
沐无双走得很慢,却走得很稳,她走到中央那七张椅子处,在武当众首领面前缓缓跪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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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机子的声音说不出有多苍老,他沙哑着声音道:“你终于回来了。”
听到老人的声音,沐无双感到一阵伤感。
天机子道:“十二年前,我送玄歌和你兄妹下山的时候,你还不到六岁。”
沐无双眼中有些模糊,依稀记得当时情景。
天机子轻道:“我知道你们一家人在唐门的日子一定象个噩梦,不过你和你哥哥终于能回到武当,武当也会补偿你们的。”
沐无双咬了咬嘴唇,道:“无双不需要任何补偿。”
天机子点了点头,道:“你起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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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羽风道长道:“我们这次找你来,想问下你有什么需要,二来——二来我们也想问你一些关于古风的事情。”
沐无双点了点头,并没有露出惊奇的神色。
玄羽道长道:“无双,十二年前,也就是你父亲下山那年武当受江湖正道同盟各派委托,要在这十二年中培养出一个江湖同盟盟主,这个盟主由武当推荐,为整个江湖同盟所接受。我们经过了十年的培养、筛选和考验,最后确定由古风来担当这个重任。”
说到这里,在场所有人的面色都十分凝重,因为这是件天大的事情,大到关系到武当的荣誉乃至整个江湖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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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羽道长道:“去年冬天,当我们决定召开这个江湖大会时,我们已经把古风的名字通告当年共同参与此事的十多位前辈,还有与此事有关的各门各派掌门。”
沐无双听玄羽道长说话的语气沉重,心中不觉感到一阵凄凉和无奈——如果没有那件事情的发生,古风的未来也许会很辉煌。
玄羽道人看了她一眼,道:“从峨嵋来到江南的这些日子以来,你和古风一直在一起,你有没有发现他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沐无双轻轻地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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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羽道长又道:“你想必也应该在江湖上听到一些上关于他的种种传闻,你觉得那些是真的吗?”
沐无双还是轻轻摇了摇头。
忽然,玄风道长目光闪动了一下,问道:“你喜欢他吗?”
沐无双面色有些苍白,她犹豫了下,轻轻点了点头。
在场所有人面面相觑,心中都叹了口气,一时无人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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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无双面色虽然苍白,心中也有些惧怕,但还是咬了咬牙,轻声道:“古风是个好人,从来就只知道为别人着想,他诚实、勇敢、谦逊,不会伤害任何人。”
玄风道长道:“或许这是因为你喜欢他,所以才这么觉得。”
沐无双轻轻摇了摇头。
薛轻风苦笑一声,道:“沐姑娘的这番话倒和云湘姑娘说的是一模一样。”
沐无双望着薛轻风道:“他本来就是这样一个人。”
东方长风沉声道:“他有没有告诉你今年的三月,他去了哪里?和谁在一起?又做了些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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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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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无双心头一跳,却轻轻摇了摇头。
东方长风又问道:“他有没有告诉你,今年上半年他为什么如此消沉?”
沐无双还是摇了摇头。
玄风道长忽然又问道:“他喜欢你吗?”
沐无双面色更加苍白。
这个问题她也经常问自己,只是每次当她问自己时都感到阵阵心痛——虽然她敢于问古风任何问题,但唯独这个问题她不敢问,因为她害怕知道答案。
沐无双颤声道:“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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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羽道人等互相望了一眼,知道在沐无双身上已问不出什么。
玄风道人道:“无双,你回去休息吧。”
沐无双轻轻点了点头。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胸口微微有些起伏。她望着玄羽道人,鼓起勇气道:“无双——无双能不能有个请求?”
玄羽道长点头道:“可以,我们能做到的都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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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无双神色间有些惊恐,她颤声道:“我可不可以——不做武当弟子?”
这句话一出,所有人面色都变了,因为从武当创立至今,就没有任何一个弟子问过这样一个问题。
玄羽道长神情也有些诧异,他轻声道:“无双,沐师弟曾经和我说过,他希望你们兄妹日后能重返武当。”
沐无双点了点头——这是她父亲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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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清道长冷冷道:“你想我们把你逐师门?”
沐无双又跪下,流泪道:“无双不想。”
过了半晌,天机子轻声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虽然重入武当门下是你父亲的遗愿,但你也应该有自己选择的权力——你可以不入武当门派。”
所有人都看着他,神情都有些黯然。
沐无双满面都是泪,分别向众人叩拜下去。
天机子望着她,又道:“当然,我们也不会再找你来问关于古风的事,沐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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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无双离开了很久,一直没有人出声。
最后,玄清道长实在忍不住,道:“怎么办?”
东方长风长叹一声,道:“现在想再换一个人是无论如何都来不及了。”
玄羽道长道:“我们至今都没有任何真凭实据可以怀疑他。”
丁雁的声音最为苍老,他道:“郎儿和古风一路来江南,他告诉我说古风的确是一个难得的好少年,郎儿是很少夸奖人的。”
他说的郎儿正是他的儿子,华山剑派丁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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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轻风皱了皱眉,道:“要不我们找古风来问个明白。”
玄风道长道:“他会说出真相吗?”
玄清道长望着玄羽道长,道:“也许,那些传言都是假的。”
玄风道长道:“可如果是真的呢?”
天机子忽然淡淡地道:“古风是我们选出来的。”
玄羽道长轻轻点了点头。
东方长风、丁雁、玄清道长、玄风道长、薛轻风也都点了点头。
天机子淡然道:“既然是我们做出的选择,那么我们自然就得准备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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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三十,江南各大寺的钟声在午夜时分陆续敲响。
江南城西子湖四周烟花飞空,爆竹声扬,一片节日的喜庆气氛,此外酒楼宅院到处火树银花,点缀得江南城如同天上星河般灿烂。
但身处江南的各派江湖中人并没有通宵达旦地狂欢。
从明天开始,江湖同盟大会就要召开,第一天各个门派都不想失礼,所以各派前辈很早就让门下弟子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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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无论是外面热闹非凡的景象,还是明天叱咤风云的聚会,都让人——尤其是让那些江湖少年、少女们无法成眠。
虽然他们不是明天的主角,却一样感到兴奋不已。
这几天,他们见到了很多传奇的江湖高手,但明天也许会有新的传奇诞生。
第二天,很多门派的前辈发现自己门下的年轻弟子大都爬不起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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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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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的第一天清晨,古风已经一切准备妥当。
沐无双帮古风系上了一条腰带,这条腰带是江南最好的工艺坊做出来的,是楼满风赠送给他的礼物,在他这天佩戴。
古风全身焕然若新,但他此时神情间没有了往日那种从容之色。
他望着沐无双,道:“无双,如果我就这样走了,会怎么样?”
沐无双道:“你为什么要走呢?”
古风道:“我有些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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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无双轻声道:“为月儿所做的一切,你有没有后悔过?”
古风摇了摇头。
沐无双道:“既然你都没有后悔过,那有什么可以害怕的?”
古风无语。
沐无双帮古风前后整理好衣衫,又走到古风面前。
她望着古风柔声道:“说不定此时此刻,你的月儿也在下面看着你,盼望着你能走上去,你怎么能让她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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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世家的这个花园今天有多少江湖人——数也数不清。
今天是此次江湖大会的第一天,大会要宣布几件重要的事情。
今天也是春节,所有来宾的主要事情就是纵怀吃喝。
花园中央的戏台被拆低了一些,上面有两张大桌子,能坐在上面的都是一派之长和江湖名宿。
为了安排这二十个位置,就有人烦恼了整整半个月。一些名字被划去,一些名字被加上去,但只有古风等几个有限的名字没有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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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在这中间就座的,有少林派掌门一叶大师,达摩院首席一丈大师、磐若堂首席一航大师、戒律院首席一行大师四位高僧。
武当派掌门玄羽道长、天机子和古风。
昆仑派掌门贺兰谷、昆仑铁手路仲达。
峨嵋派掌门慧清大师、慧兰大师。
华山剑派掌门白天城、白天城的夫人云慧中。
丐帮帮主鲁行山。
天山剑派秋思南。
南海剑派叶沧浪。
青城派掌门余梦初。
东方长风虽然也是武当弟子,但他却是代表这次盛会的地主江南五大江湖世家坐在这里。
主席台上共有二十个位置、此时坐了十八人,还空着两个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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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靠近主席台的四张桌子也没有坐满。
这些人有少林派知客堂首席一云大师及其他少林高僧一真大师、一净大师、一苦大师、一难大师,武当派天黄子、天涯子、丁雁、玄清道长、玄风道长,昆仑派昆仑铁胆祁仲英、昆仑铁血傅仲平、昆仑铁掌玉仲刚,峨嵋派慧静大师、慧心大师以及西门慧。此外华山剑派孤凤丁郎、怒鹰楼台月、独鹤张三、傲凰白雪衣也坐在这四席之中。
这些人都是江湖五大门派的前辈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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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丐帮九袋长老王麻子、李大脚、巫山人、许敬轩及八袋长老红莲花也在此四席就座,丐帮自从江湖正道同盟成立之始,就是江湖正道同盟最大的盟友。
泰山剑派掌门天门道长、衡山剑派掌门俞三先生、嵩山剑派掌门萧光、恒山剑派掌门明月大师也在,五岳各剑派也是最早加入同盟的江湖势力。
崆峒派掌门许有怀、十三连环坞总舵主戚怀威、两河黑道总舵主路小三、南海十六岛总岛主帅海帆、青城派长老白尘道长、巴山剑派长老顾人风、江南世家南宫云等也都是今天的贵宾。
四十人的位置坐了三十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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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江湖上能想得到的正道首领和部分黑道首领都已在座,甚至即使离主席台四、五席的距离坐的也是江湖中名号响亮的高手。
可以说,百年来江湖就不曾有过这么大规模的聚会,而这一切,只因为江湖正道同盟要确定一个盟主。
不少人都在望着古风,虽然古风年纪轻轻,但能和少林一叶大师等各江湖大派掌门坐在一起,自然再也无人怀疑他就是那个要宣布的江湖同盟盟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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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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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园以戏台两桌主席位为中心,半圆扇形延伸开来共四层二十张桌子与外面席位间有个隔离带,所以江湖人最近也只能在这个位置窥看主席台。各个门派都有本门长辈陪弟子坐在四周,这些席位的人自然不敢乱动,但一些江湖人则不免好奇离席来到主席台附近窥看。
此外在主席台中央,有一条很宽的路一直通到花园门外,不时有江湖人进进出出,江湖五大门派和江南世家负责接待的人会将他们带到各自的位置。
只是,这江湖大会外表看上去十分热闹,但依然有股肃杀之气在弥漫,毕竟这是江湖人的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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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中人在看古风,也在看秋思南和他身边来自南海剑派的叶沧浪。
秋思南是个年近三十的青年人,相貌普通,有些瘦,他神态淡定,眉宇间并没有江湖人特有的锐气,显得异常沉稳。
叶沧浪年纪和他差不多,看上去也很普通,虽然不算丑,但身材不高,他脸带笑容和秋思南彷佛在说些什么——江湖人都知道天山剑派与南海剑派之间有上百年的交情,他们很熟自然没什么奇怪。
众人这时又发现秋思南和古风好象也是认识,他们经常说着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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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前来看热闹的江湖人心里多少都觉得有些失望,他们总觉得天山、南海剑派的人物不应该是这样的。
天山秋枫是最近一个名震江湖的天山剑派高手,三十年前他在东海之滨迎战东来人柳生静仁时也不过三十来岁,但江湖传说他出现时彷若天外飞仙一般,他啸傲江湖的绝世风采刹那间就令五大门派的无数前辈高人不敢仰望。
但这只是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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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思南这时忽然离席走到了第三层的一席旁,大家看到这席有不少女人,眼尖的人认出这是安排给江南连家的席位。
坐席上有一个二十五、六岁的青年女子之前正在向秋思南招手,大家都猜到这青年女子一定是秋思南的妻子连碧漪,和相貌平平的秋思南相比,连碧漪倒的确是个江南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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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碧漪和秋思南说了些什么,秋思南点了点头又回到主席台。
他对古风道:“有小雷消息了,他回了天山,在养伤。”
古风神色间有一些激动和欢喜,这些日子以来古风一直牵挂着小雷。
他道:“他伤得重不重?”
秋思南道:“伤得很重,不过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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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思南话音刚落,四周传来一阵鼓声,喧闹的会场顿时安静了下来,离座的人纷纷回到了自己的席位。
花园四周想起沉重的鼓声,一连敲了十二下。
玄羽道长已举杯起身,他朗声道:“江湖正道同盟已成立五十年,故此有今日江湖盛事,江湖正道同盟感激各位江湖朋友跋山涉水大驾光临,贫道代江湖正道同盟先敬各位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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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话声音中气十足,数十年修炼的正宗武当玄功无形中显出真功,此时不管远近,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却无人觉得震耳。
有人暗自想——虽不知武当掌门武功到底如何,单这份内功修为就非同一般。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这上千江湖人同时举杯的景象,却让在座的不少少年感到心头热血在沸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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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羽道长又举杯道:“这里有江湖各门各派的掌门、帮主、前辈,贫道就不一一介绍了,这杯酒是敬这些在座高侠的。”
所有人再度举杯,目光不觉望向在座的江湖人。
少林一叶大师、武当天机子、华山白天城等等这些人中的任何一人平时出现在江湖都令江湖瞩目,此时却同聚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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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羽道长第三次举杯,道:“还有很多江湖前辈因为各种原因无法到来,我们这第三杯也敬他们身体安康。”
虽然在座江湖精英荟萃,但如少林虚字辈八大高手无一人来到,虽然说这些高僧的确年事已高,但江湖也是换了一代新人。
三杯过后又是一阵鼓声,人们知道大会要进入正题了。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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鼓声过后,玄羽道长道:“大家都知道,这次请大家来是因为江湖正道同盟在成立五十年之际有一件事要宣布。”
四下一片安静。
玄羽道长道:“这次江湖正道同盟要推出一个盟主。”
虽然在意料中,但还是有人开始私下议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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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羽道长继续道:“也许大家会觉得奇怪,凭什么你们江湖正道同盟一时心血来潮推出一个人,说他是盟主就是盟主——但实际上,这是我们江湖正道同盟十二年前一些前辈共同商议后做出的一个决定。”
他说话声音带着精湛的内功,虽然四下有嘈杂之声,却也无法掩盖他的声音四下传去,他说的每个字清清楚楚传到每个人耳中,所有人又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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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羽道长道:“十二年前,江湖正道同盟的七位执法人以及江湖五个大门大派大帮的掌门一致决定,在十二年后将江湖正道同盟及一切愿意加盟的江湖力量团结为一个更完整的整体,而为了使得这个同盟更加团结我们决定了要在十二年后的今天推出一个江湖正道同盟的盟主。”
所有人都在听。
玄羽道长道:“当年共同做出这个决断的是江湖正道同盟七位执法人,少林虚空大师、一叶大师,武当天机子师叔和贫道,昆仑贺兰谷掌门、峨嵋慧清大师、华山白天城掌门,还有丐帮鲁行山帮主、青城派余梦初掌门、天山剑派秋枫掌门、南海剑派叶无邪掌门,以及嵩山剑派皇甫高掌门。”
******
玄羽道长每提到一个人的名字,凡是此时有在座的都微微点了点头,似乎在承认的确有这么一件事。
这些人几乎大部分此时都在场,天山剑派、南海剑派虽然掌门没来,但都派了门下人前来祝贺,显然当年约定确有其事。少林虚空大师此次没来,他是目前少林僧众中年龄最大武功也最高的高僧,如今已经八十多岁了。而皇甫高是嵩山剑派前任掌门,五年前过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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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羽道长道:“为什么我们要确定一个盟主?因为我们不希望这个同盟永远象一团散沙一样,既没有共同的目标,也不能严格执行各种决定。”
他望了眼四周,继续道:“为什么一个强盛的朝代能保证数百年盛世太平,就因为能够一统在一人之下。”
古风心中一动——他记得任飞也这么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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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羽道长道:“我们要有这样一个盟主,要有新的江湖秩序和法则,用这些江湖法则来处理江湖纷争,惩恶扬善,减少江湖的无谓纷争和杀戮。”
下面这时又传来一些议论声。
玄羽道长微微一笑,道:“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今日请大家来,就是想请大家指教,如果有反对的意见,我们欢迎发表高见——大家先喝酒。”
下面顿时一片议论纷纷。
只是大家都知道,这里不会有太多的反对声音,因为此时在座最多的就是江湖正道同盟的五大门派及丐帮、五岳剑派、青城派中人,这个约定是这些门派的掌门人发起的,他们的门下弟子岂敢擅自议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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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知道玄羽道长说得也有道理,只是这些日子他也一直在思考,知道这套说法必有弊端,这弊端一是人,二是事。
如人,古风做盟主,行不行?
如事,慕容冰与武当之间的恩怨,又如何了结?
江湖很多事是无法用秩序来维持的,比如他和慕容月的事,又能用什么样的秩序和法则来解决?——他想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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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玄羽道长起身道:“各位哪位有什么高见,欢迎发表。”
这时很远处站起一人,是个中年剑客,他彷佛在说什么,但由于内力平平,远处的人只看到他嘴巴动,却听不到任何声音,结果引得哄堂大笑。
中年剑客脸一红,摆摆手坐下不说了,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古风暗暗苦笑一声,这也是江湖的法则——你想说话也得有说话的本事,你说的话别人听不到或者不想听,就算说得再有道理也是徒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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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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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羽道长一笑道:“各位有什么话要说,请上来说。”
四下渐渐一片寂静,再也没有人说话。
玄羽道长再问一声,道:“大家就这件事真的没有异议?”
下面还是一片寂静。
玄羽道长微笑着,点头举杯道:“那贫道就代各位倡议者多谢大家的支持了。”
又是一阵鼓声响起,之前沉重的鼓声这时已变得激扬起来,让人听着不觉心中一阵翻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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鼓声渐渐消失,玄羽道长朗声道:“当时我们还做了一个决定,就是要挑选一个少年弟子来担当此重任。为什么要这样——是因为如果让我们这些老家伙来做这个盟主未免会让大家以为我们之中有私心。二来我们也老了,怕力不从心。三来少年才有开天辟地的锐气。”
古风觉得有些不安,因为他知道很快就会提到他了。
他看了下四周,看到沐无双坐在楼家的那席,楼、连两家席位靠在一起,还有云湘也在,此时她和沐无双靠在一起,正看着他微笑。
古风望着她们,心中的不安慢慢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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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羽道长道:“我希望这盟主分别由少林、武当、昆仑、峨嵋、华山及一其他门派六派轮流坐,每轮五年,但少林派各位大师坚决推辞,而昆仑、峨嵋、华山等派都希望武当能够来开个头。”
他顿了顿,苦苦一笑道:“其实这些年来真的愁死武当,为了这件事武当虽不敢在这里邀功,但也的确可以说历经百般艰难,损耗不少元气。”
说到这里玄羽道长停了下来,他的目光在场中扫过了很多人,人们知道他在回忆这过去的很多往事——这些往事可能都是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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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羽道长又看了身边古风一眼,心中一阵叹息,他知道古风这一路成长过程中所受的苦,也知道如今他所承受的压力。
他长叹口气,道:“我希望武当能够不负众望,为大家挑选出一个好弟子,让他能成为一个让江湖信任的好盟主。”
他眼角忽然有些湿润,道:“不管如何,武当尽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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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有人鼓起手掌,掌声越来越多,终于爆发成一片雷鸣的掌声。
鼓声又再度响起。
等掌声、鼓声落下时,玄羽道长朗声道:“江湖正道同盟第一任盟主——古风。”
古风已经站起来了,他走前几步,微笑着向四周抱拳致意。
顿时四周爆发出一片掌声如雷,远处席位的人纷纷站起来,争看这今日江湖第一人的风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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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古风全身上下的确出尘一般,他的衣衫是江南最好的制衣坊制作,他身上的每件装饰都是东方艳阳、楼满风在江南最好的工艺坊帮他挑选的,他的头发也经过沐无双大半个时辰的梳理,此时一根乱发都没有。
不管如何,面对这么多人在为你欢呼,你都会陶醉的。
沐无双、云湘看着古风早已忍不住泪流满面了,沐无双忽然把头埋到了云湘怀里——在场之中只有她一个人才知道,古风能需要付出多大的勇气和代价才能站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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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不知多少江湖名门世家和各派弟子中的妙龄少女望着古风暗自脸红,谁不希望自己的情人、夫君都能如此在千万人面前叱咤风云。
当然,还有无数江湖少年,或者羡慕,或者妒忌地望着古风,但又有几个人敢想象自己也能象古风一样站在上面。
古风回到了座位,四下一片议论声不断。
这时忽然听到花园门外传来一阵鼓声,各位江湖前辈都有些诧异,因为这是这次江湖盛会的贵客来到的信号——但他们所知该来的江湖贵宾都已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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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花园门口负责接待客人的除了武当元玄书等五大江湖门派中高手,也有江南南宫世家南宫雨、西门世家西门望等人。
之前不时有一些江湖人姗姗来迟,元玄书等分别安排弟子带他们进去,但现在元玄书却用江湖中最隆重的迎接礼节——先擂鼓示礼,后报名而入。
一个中年人的声音响起。
——敬迎江南宇文双城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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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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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当元玄书的内功修为和玄羽道长相比有所不及,但也是数十年的功力,他声音平和,里面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四下一下静了下来,但随后已陆续有些人站了起来,望向花园门口。甚至一些江湖大门派的少年少女也纷纷起身,神色兴奋地注视着花园大门。
宇文双城果然来了。
他们昨夜梦想的一幕终于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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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衣衫极为华丽的少年出现在花园,少年二十来岁,俊朗温雅的脸如同美玉雕琢一般,明亮的眼睛象夏夜长星一样闪着光芒,他身上并没有带剑,这个少年就是当今名动江湖的宇文双城。
宇文双城腰束白色金丝绸带,身上衣服也是用名贵的材料细心剪裁而成,识货的人看得出这是出自江南第一流的裁缝大家之手;少年束发向后披肩,头发梳理得整齐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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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身边有一个翠衣少女相伴,翠衣少女也不过二十上下,神情恬静,容貌清秀,眉宇间藏着一丝哀愁,一看就是那种惹人爱怜的女孩。她身材娇小看上去十分柔弱,却更显得宇文双城如山岳一般。
这少女是中州大侠张水川的女儿张婉霞,这些日子以来,宇文双城从来就没有离开过她,一直和她在一起。
她目光虽然十分平静,但此时在万众瞩目之下也稍有一丝不安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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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身后还有一个白衣少女。
白衣少女二十来岁的年纪,神色冷傲,她容貌不算特别美丽,但让人看了也会觉得动人。白衣少女身材高挺,腰畔佩一口长剑,长剑比一般的长剑长三寸,她双目闪着冷光,全身蕴含着一股杀气。
古风、沐无双等见过她,知道她叫小梅,是宇文双城的侍女。
此时,更多的人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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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之中只要一个人的耳朵不聋,就一定听说过宇文双城的名字。只要一个人的眼睛不瞎,就一定想看一眼传说中宇文双城的翩翩风采和绝世武功。这些日子以来宇文双城并没有什么改变,神情还是那么安静,他望向四周,目光中既没有夺人的傲气,也没有轻浮的虚情。
如果说江湖也有帝王贵胄,那么宇文双城给人的感觉就如帝王贵胄一般让人觉得高高在上,不敢仰望。
甚至在座的无数江湖前辈,都为宇文双城的风采感到折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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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有人叫了声:“天下第一剑!”
于是,有更多的人跟着叫:“天下第一剑——双城公子!”
这里的江湖人大半都是用剑,却一起在为他欢呼天下第一剑,这并非易事。
但宇文双城神色变没有丝毫变化,竟不为这欢呼声所动。
不少人看着宇文双城,又看向古风,又再看回宇文双城——无论如何,人们都不能不拿这两个少年做对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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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宇文双城已经走到了主席台边,玄羽道长、鲁行山已一起迎了下来,在座的所有江湖前辈也都站了起来。
宇文双城微微一笑,对玄羽道长深施一礼道:“双城今晨刚回江南,接到请贴后就来了,迟到失礼处还望各位江湖前辈见谅。”
玄羽道长笑道:“双城公子太客气了,我们虽然寻遍江湖却实在难寻双城公子的侠踪,故此只能将本次江湖大会的请贴放在楼外楼上公告天下。如今双城公子大驾光临,实在让我们感到荣幸。”
江湖正道同盟在江南楼外楼置帖邀请宇文双城参会一事,聚在江南的江湖人都知道,只是大家不知道彷佛身处凡尘之外的宇文双城是否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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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玄羽请宇文双城来坐中间主席,宇文双城连忙推却。
鲁行山一旁哈哈大笑,道:“如果双城公子不坐上来,那么公子坐哪里,老叫化就陪公子坐哪里。”
宇文双城无奈,只能上前。
这时沐无双已和云湘、楼灵珠、连忆婉等几个过来请张婉霞、小梅。
小梅有些犹豫,看向宇文双城,这时张婉霞已笑着拉住小梅的手,和沐无双等来到楼、连两家的席位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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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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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连两家的席位虽然靠近主席位,但却坐得十分稀疏,其中连家江湖子弟稀少,而楼家与会之人中云慧中、楼台月、白雪衣等都坐在最前面。
沐无双、云湘、楼灵珠一边招呼着张婉霞和小梅,目光又慢慢地望向主席之上的宇文双城和古风,张婉霞和小梅也一样看着他们。
四周的大部分目光也都看着他们。
他们看到,宇文双城和古风也在望着对方,而这两个少年此时的目光都淡得让人完全看不出他们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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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行山帮宇文双城面前的酒杯斟满了酒。
忽然,宇文双城拿起酒杯站了起来。
他来到古风面前,刹那间四周所有的声音都静了下来。
有人想——宇文双城会不会对古风不服气。
也有人想——宇文双城会不会做出让古风难堪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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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都在把他们做比较,在他们心里,古风自然远远不及宇文双城。
比武功,虽然在场只有极少的人见过宇文双城的武功,但宇文双城号称天下第一剑,刀王叶流凡、剑神吕大先生、中原第一剑姚遇春这些叱咤江湖的名字也已因为他而变得有些失色。而古风的武功江湖传闻只有一剑破四刀的故事,但风雷四刀岂能和刀王叶流凡等相提并论。
比声望,宇文双城楼外楼一战武功震惊江湖,黑风山一战侠名撼动天下,而古风至今都带着一身污名,有口难辩。
很多人都觉得,宇文双城一定会在这里用特殊的方式挑战古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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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也站了起来。
他望着宇文双城,心中感到了一种莫名的压力——他知道自己万万比不上眼前这个少年。
宇文双城望着古风,心中也有些激动。
他之前来到花园门口之时,听到玄羽道长宣布的消息,知道古风此时已经身为江湖正道同盟的盟主了。
他知道古风的故事,知道他有为难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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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宇文双城躬身对古风行了一个江湖大礼。
人们看着面前这一幕,心仿佛跳出来一般。
古风愣了一愣,连忙去扶宇文双城,但觉得自己触手之处彷佛是一座山,自己竟然不能动他分毫。
古风心下骇然,知道他和宇文双城彼此间武功内力相差太悬殊。
望着宇文双城完整地行了这个礼,古风眼圈一红,感动得差点流下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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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起身望着古风,虽然他之前从来没见过古风,却象望着一个相识多年的朋友——这些日子以来,他也一直想着古风的事,为他担心。
宇文双城一字一句地道:“双城恭贺古少侠荣任江湖正道同盟盟主,少侠如有差遣,双城绝无推辞。”
他说话的声音很平淡,和玄羽道长那种中气十足的说话声不同,但一样让在场的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彷佛宇文双城说话的时候就在他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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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场如少林一叶大师、一丈大师、一航大师、武当天机子、华山白天城等前辈高人此时已个个为之变色,他们都知道,宇文双城说这话的时候所显露出来的内力修为要远比玄羽道长还要精深得多。
他们此时才相信,宇文双城年纪轻轻却在江湖中拥有如此大的名气,绝非是偶然——只是他们也想不通,这个少年人是如何练就这身惊世骇俗的武功的。
他们望着宇文双城,他之前说那番话之时,神态极为诚恳,看不出丝毫的虚情假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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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场所有的江湖人都不禁感到一阵感动,为宇文双城,也为古风。
之前他们望着宇文双城,彷佛他身上有着一层光环一般耀眼,但当宇文双城向古风低首时,这道光环也移到了古风身上。
古风紧紧抓着宇文双城的手,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人们都用一种奇特的目光看着他们两个。
古风和宇文双城这两个少年立在万千江湖人中,如骄阳一般,让人感到遍体温暖,却不敢举目仰望。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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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在银沙小镇中张婉霞曾经问宇文双城道:“你不是说一直都想见古风吗?为什么遇见了又不去找他?”
宇文双城道:“还没到时候。”
张婉霞问道:“什么时候才是时候呢?”
宇文双城沉默片刻,道:“等他就任盟主的那天。”
张婉霞看着宇文双城的眼睛想了很久,她的神色间也有一丝感动,轻声道:“你是怕带给他压力吧?”
宇文双城道:“是的,他身上压力已经太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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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当古风第一眼看到宇文双城时心中就感到一阵巨大的压力,但当宇文双城对他躬身之时,那份压力已荡然无存。
他相信宇文双城是出于真心的,也清楚宇文双城为什么要这么做——对古风来说此时最需要的莫过于这样的支持和信任。
纵然江湖中有千万人不支持古风也不信任古风,但宇文双城却在千万人中第一个向古风表露出支持和信任,这份情义让古风深深地为之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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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他们,张婉霞眼中已泪光闪闪。
这些天来关于古风种种的江湖传闻小菊天天都在说,她似乎对古风不满,所以尽挑坏的说,听得张婉霞都感到疑惑。刚才在宇文双城赶来的时候,他对她和小梅说了古风的故事。
张婉霞当时就流下泪来,她想不到古风身上竟然有这样悲惨的故事,所以当她望着古风和宇文双城站在一起时,心中又是感动又伤心。只是她神色间也有一丝笑容,为宇文双城和古风感到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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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此时,听到花园外鼓声再度擂起,元玄书又再度报名。
——敬迎潇湘公子龙三少。
所有人都愣了一愣,因为这里几乎没有任何人听过这个名字,但既然外面如此隆重地报名进来,证明来人来头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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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名字,宇文双城眉头微微一皱,他知道龙三少是谁。
众人看到南宫云已经站了起来,匆忙地迎了出去。这时一些人心中明白,这个龙三少一定是皇族中人。
南宫世家百年来与当朝皇族关系密切,南宫世家主人南宫云的一位堂妹贵为当今皇妃,此时来人不报名字只报龙姓,那么龙三少自然不是来人的真实名姓,而是借龙以喻其皇族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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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宇文双城是天下罕见的美少年,那么现在出现在这里的这个龙三少无论在哪方面看上去都不在宇文双城之下。
他也是着一身雪白的华丽衣衫,束着长发,步履轻松,相貌俊美,看上去比宇文双城要年长一些。他的脸上也同样荡漾着一股迷人的笑容,只是这笑容和宇文双城有所不同,宇文双城的笑容随和、宽容和高贵,但这少年的笑容却让人感到一种莫名的威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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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并没有带剑。
少年身后有两个白衣少年童子紧紧跟随,两个童子不过十五岁左右年龄,粗布衣衫朴素简洁。他们的相貌很普通,但二人目光锐利如锋,容貌极其酷似,一看就知道是双胞胎。
南宫云来到少年面前想行大礼却被龙三少一把拦住。
龙三少笑道:“既是百年难遇的江湖聚会,那么我也不过是以一介江湖人的身份前来凑个热闹,不必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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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云引着龙三少来到主席台上,众人纷纷起身。
龙三少抱拳行了一大礼,笑道:“三小初入江湖,能在这里见到如此众多江湖泰山北斗,实在让三小感到荣幸,也感到惶恐。”
玄羽道长还了一礼微笑道:“公子乃是人中神龙,能来到这里也是在下等江湖草莽中人的荣光。”
他故意将神龙两个字说得很重,点出龙三少的身份。
******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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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三少微微一笑,并没有再说什么客套话。主席台上还有一个席位,南宫云引龙三少坐下,坐在宇文双城身旁。
龙三少望着宇文双城笑道:“双城,好久没见。听说你如今在江湖中的声望如日中天,让我好生敬仰,也好生羡慕。”
他望着宇文双城的目光忽然有一道锋芒闪现,犹如针刺一般。
宇文双城淡淡一笑,并没有在意龙三少逼人的目光。他略一沉吟,道:“三少既有心江湖,那江湖也必有三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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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这时请走了龙三少的两个随从去他处就席。南宫云来到玄羽道长身边,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
玄羽道长轻轻点了点头,用筷子蘸酒水在桌上写了两个字。
——龙庆。
在座众人都点了点头,来的这个龙三少果然就是当今天子最宠爱的儿子——三皇子秦王龙庆世子文庭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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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的面色都有些不自然。虽然江湖人并不拘泥于朝廷管制,但实际上又有哪个门派真的能完全脱离朝廷的势力范围,不要说江南世家与有着朝廷千丝万缕的关系,就算江湖声势最大的少林、武当、峨嵋、昆仑、华山等门派,其所在之地莫非不是王土?
四周此时也议论纷纷,都在猜测这龙三少的来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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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三少转身对一叶大师、玄羽道长举杯笑道:“各位前辈不必过于拘谨,该说什么就说,该做什么就做,这是江湖百年难遇的盛会,不要让三小坏了气氛,否则三小实在于心难安。”
一叶大师、玄羽道长等都对龙三少微微一笑。
龙三少又望向古风,笑道:“这位一定是新盟主古风古少侠了。”
古风望着龙三少微笑着点了点头。
龙三少的目光忽然又闪现出一道锋芒,犹如刀一般锐利。
看到龙三少目光中闪过的光芒,宇文双城神色间现出一丝担忧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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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三少道:“听闻前些日子,古少侠在川地遭到暗算?”
古风道:“是的。”
龙三少叹道:“幺魔小丑也来兴风作浪。幸好江湖该当正气高扬,少侠最终也平安无事,正乃江湖千万同道的大幸。”
他说话将正气二字说得特别重,目光紧紧望着古风。
古风道:“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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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三少这时又对秋思南、叶沧浪道:“这两位一定是天山剑派、南海剑派的高手。”
秋思南道:“在下秋思南,来自天山。”
叶沧浪道:“在下叶沧浪,来自南海。”
龙三少叹了口气,举杯道:“三小自幼对天山剑派、南海剑派仰慕万分,希望有天能有机会上门拜访,一了心中宿愿。”
秋思南道:“随时恭候龙公子大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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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三少又看了同桌鲁行山一眼,道:“这位一定是丐帮帮主鲁老前辈?”
鲁行山点了点头,他今日衣衫干净整洁,但打满补丁,以示其乞丐身份。
龙三少道:“丐帮为天下第一帮,前有打狗棒、降龙十八掌两项绝技称霸江湖数百年,近有叶刀王无敌三刀啸傲江湖,让小三甚是敬仰。”
鲁行山淡然道:“公子过奖了。”
龙三少道:“丐帮能昌盛数百年,也由此可见丐帮每任帮主也都是大英雄。”
鲁行山望着龙三少,沉声道:“丐帮昌盛,只怕非公子之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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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三少愣了愣。
鲁行山凛然道:“如果国泰民安,自然乞丐就会少很多,如果江湖上丐帮越来越昌盛,那只怕天下就有危机。”
宇文双城听到这里,不由得点了点头。
鲁行山又道:“自从百年前德正皇帝励精图治,打下盛世基业,这近百年来丐帮已日渐趋下,但此乃天下之幸。鲁某虽为丐帮一帮之主,也但求千秋之后天下再无一个乞丐。”
他这番话凛凛道来,在座之人无不为之心中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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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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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鲁行山武功平平,但作为江湖第一大帮之主,他的胸襟见识也的确不是一般江湖人所能相比。
同桌的有华山剑派掌门白天城夫妇,白天城年近七十、须发皆白,他一身儒生打扮,双目精光四射神色不怒自威风。他笑道:“鲁老弟这番话说得好。”
龙三少望着鲁行山,过了片刻才点头道:“江湖果然藏龙卧虎,三小领教了。”
与宇文双城、龙三少同桌的还有峨嵋派掌门慧清大师、青城派掌门余梦初,龙三少一一说了些客气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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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龙三少离席拉起了宇文双城、古风。
他举杯面对台下道:“今日江湖百年盛事,在下不知深浅,冒昧想与双城、古盟主一起敬在桌英雄一杯。”
他说话声音也并不响亮,但在场喧闹声中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在场江湖高手纷纷点头,这龙三少内力精湛,也是一个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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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早已响起一片掌声。
虽然很少人知道这个龙三少是谁,但此时他既然能与宇文双城、古风比肩,那么他的名声日后也必将传遍天下江湖。
宇文双城微笑着喝下了一杯酒。
古风也不动声色地喝干了杯中酒。
杯酒过后,宇文双城、古风已回原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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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三少又朝四下一笑,朗声道:“三小今日不请自来,实在有些唐突冒昧。但也实在是事出有因,为了表示在下的歉意,三小向江湖正道同盟的五位掌门奉上一点礼物,请这里各位前辈不要推辞。”
他话音一落,花园外已排着队走进五名美貌异常的宫装青衫少女,顿时让在座的江湖人眼前一亮。每个少女手中都托着一个盘子,每个盘子都有一件物品,又都用一块金黄色的丝巾遮住,不知其中摆放的是什么东西。
看这些少女脚步轻软,却显然不会武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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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席台上一叶大师、玄羽道长等人都互相看了眼,脸上都有诧异之色。这是江湖百年盛事,虽说江湖来客也会送些贺礼,但都是些表面功夫,大家谁也不会在意贺礼是什么,人到才是最大的面子。只是此时如果龙三少送的礼物是什么金银珠宝之类,那实在让在座的江湖人笑话。
虽然如此,但大家也不便出言阻止。
不一会,五名美貌少女已托着银盘来到主席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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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三少笑道:“这些礼物并非是俗尘黄白之物,既然今天是江湖盛会,三小虽然不才,也收集了不少江湖奇物,还望各位笑纳。
刚才龙三少说过,这礼物是送给江湖正道同盟五大门派的,少林派掌门一叶大师,武当派掌门玄羽道长,昆仑派掌门贺兰谷、峨嵋掌门慧清大师、华山剑派掌门一起走了出来。
他们互相看了眼,不知道龙三少在弄什么玄虚。他们望向礼物却见这五件礼物有大有小有长有短,显然并非是同一样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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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四下各门派弟子和江湖人物也都纷纷好奇,不知道这个看上去气派很大的龙三少到底给江湖五大门派带来什么礼物。
连宇文双城也觉得有些好奇,但也感到有些不安,在场的人之中只有他最了解龙三少,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看了坐在不远处的张婉霞一眼,见张婉霞也正带着好奇的目光看向这里。
只是,他忽然听到身边古风轻轻地发出了一丝声音,他望向古风,见古风望着其中一件礼物面色有些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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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三少指着第一个盘子道:“这第一件礼物,是敬献给峨嵋掌门慧清大师的。”
慧清大师淡然笑道:“多谢,只怕公子的礼物过于贵重,不敢收纳。”
龙三少笑着上前揭开了遮住盘子的丝巾,却见盘中竟然是一个六角形的银色铁蒺藜,旁边还有一本厚厚的册子。
在场中人都吃了一惊,尤其慧清大师更是心中诧异。
这是四川唐门的独门暗器铁蒺藜,这也是唐门子弟使用得最多、威力最强大的暗器。唐门铁蒺藜有很多级别,其中最高级别的铁蒺藜出手的飞行轨迹在每次出手前都能进行调整,令人防不胜防。有些更能控制在一定距离内爆开碎片,故此唐门铁蒺藜被誉为江湖四种最可怕的暗器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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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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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清大师道:“公子,这是——”
龙三少指着那本册子,笑道:“这本册子就是唐门铁蒺藜的制作手册,一共一百零八道工序,能制造七个级别的品种。其中所使用的材料、配件形状、重量和装配过程都在上面写得清清楚楚,这枚铁蒺藜就是在下手下根据这本册子仿造的最高级的一种。不知大师是否看得出区别?”
慧清大师拿起铁蒺藜,反复看了一会,点头道:“果然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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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唐门铁蒺藜她实在太熟悉了,峨嵋也曾聘请过许多能工巧匠将唐门铁蒺藜拆开研究,但却根本无法窥视其奥妙,甚至一拆开连装都装不回去。
她此时忍不住拿起这枚铁蒺藜,看了又看,又试了下其中机关,交给来到她身边的云慧中看。
慧静大师、慧兰大师、慧心大师、西门慧也纷纷离开席位走过来观瞧,不由得都发出一阵赞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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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之道讲究知己知彼,唐门的暗器和毒药是其威震天下的最大秘密,但如果其暗器的制作方式被泄露出去,尤其是泄露给数百年来的仇家峨嵋派,那么以后唐门只怕更加难以和峨嵋派抗衡了。
龙三少叹道:“在下虽不算愚笨,但看到这个小小物品的制作过程之精巧,选材之讲究,都不得不让在下叹服。”
看到龙三少送给峨嵋的礼物,在场人顿时一片议论纷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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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三少又指着另一个盘子道:“这第二件礼物,是敬献给昆仑掌门贺先生的。”
贺兰谷、路仲达、祁仲英、傅仲平、玉仲刚都心中一动,虽然知道龙三少的礼物一定和本门关系密切,但却想不出到底是什么。
龙三少此时已轻轻揭开了第二个盘子上的丝巾,却见盘中是一个墨绿色的铁令牌,铁令牌看上去很残旧,毫不起眼。
但贺兰谷、路仲达、祁仲英、傅仲平、玉仲刚这五人竟然一起冲了上去,伸手去拿盘中令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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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仲达的大力鹰爪功为昆仑一绝,手指抢先触及铁令牌,但瞬间中却不敢拿起铁令牌。他缩回手时见到祁仲英、傅仲平、玉仲刚也纷纷缩手,只是眼睛却紧紧望着铁令牌,犹有激动之色。
贺兰谷已双手颤抖地拿起铁令牌,他忽然眼眶一红差点落下泪来。
他年近五十,是当今昆仑二代弟子中首徒,为人沉稳,智谋过人,如果不是天大的事,堂堂一个昆仑掌门绝对不会在整个江湖面前如此失态。他反复看了铁令牌几遍,又摸了几遍,喃喃道:“这是真的。”
附近的人已看清,令牌上有四个篆书刻字——昆仑之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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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令牌竟然是昆仑派掌门人的信物。
众人此时才知道,原来昆仑派掌门信物竟然丢失多年。一些有一把年龄的江湖老人思前想后,想起十多年前昆仑前掌门玉仲石暴毙或许与此时有关,而当年正当壮年的昆仑一代高手如路仲达、祁仲英、傅仲平、玉仲刚等都不愿接任掌门,原来掌门信物已失,他们只怕做了掌门也名不正言不顺。
此时贺兰谷高举绿铁令牌,路仲达、祁仲英、傅仲平、玉仲刚无不凛然躬身行礼,在座的昆仑子弟纷纷离席站前行了一个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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刹那间四周一片惊异之色。
如果说刚才龙三少不过是凭借与宇文双城、古风并肩而让江湖人瞩目的话,那么现在大家更对龙三少刮目相看。
——众人纷纷猜测,剩下的三件礼物又会是什么。
第三件礼物是十个装潢精美的药丸,每个药丸都放在一个小小水晶尊中,这是给华山剑派掌门白天城夫妇的。
******
龙三少道:“这十个药丸每一个都是用十只长白山冰蟾所炼制,请白先生笑纳。”
听龙三少这么说,白天城、云慧中脸上有一丝喜色,而楼台月、白雪衣、丁郎和张三也互相望了眼,神色一阵欣喜。
众人虽不知就里,但知道这十个药丸的确对白天城夫妇来说很重要。
只是白天城神色虽有喜色,却淡淡地道:“这份厚礼太贵重了,白某心领了。”
云慧中、楼台月、白雪衣等虽然有些失望,但也知道白天城的意思。
华山剑派门规极为森严,掌门言出如山,门下弟子决无异议。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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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三少送给峨嵋、昆仑的礼物都与这两派关系密切,故此慧清大师、贺兰谷难以推辞。而龙三少送给华山剑派的礼物却是给白天城一人,对于华山剑派来说却并非紧要之物,所以白天城不敢以华山派之名接受这份礼物。
看到白天城婉言谢绝,在场各派掌门和江湖名宿纷纷心中赞叹——白天城公私分明,不愧为华山剑派数十年来的一代英杰。
龙三少笑道:“此礼如送一人或许重了些,如果分送五人,应该就不重了。”
众人一愣,不明白他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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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三少走到泰山剑派掌门天门道长、衡山剑派掌门俞三先生、嵩山剑派掌门萧光和恒山剑派掌门明月大师面前。他微笑着道:“三小把这份礼物分赠泰山剑派、衡山剑派、嵩山剑派、恒山剑派及华山剑派五位掌门,希望五岳剑派能齐心协力将五岳剑派发扬光大,也希望天门道长、俞三先生、萧光先生和明月大师成全在下的这番美意。”
众人这才明白龙三少的意思,他将十颗药丸分送五岳各剑派,而五岳各剑派同气连枝自然会再将药丸转赠给白天城,这样白天城不用领龙三少这么大的情,却又促进五岳各剑派的关系,也算是一段江湖佳话。
******
泰山剑派掌门天门道人是个近五十岁、身材魁梧的道士,他为人爽快,笑着点头道:“好,我收下了。”
恒山剑派掌门明月大师起身道:“善哉,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既然上天有好生之德,明月也愿成人之美,多谢公子了。”
衡山剑派掌门俞三先生先生“嗯”了一声——他向来极少言词,这“嗯”的意思就是答应收下了。
******
嵩山剑派掌门萧光接任掌门之位不过几年,年龄三十来岁,他之前彷佛满腹心事,此时见泰山剑派、衡山剑派、恒山剑派三位掌门都接受了,目光中忽然闪动了一下道:“既是借花献佛,萧某岂敢不从”。
白天城见四派掌门被龙三少说动,也不好再坚持,他道:“既然如此,老夫收下这份礼,白天城领公子这个情。”
他言语之中强调是白天城领龙三少的情,而不是华山剑派。
******
第四件礼物是给少林寺的,是本类似剑谱的书卷,但书卷极其残破,书卷封面的文字也十分奇怪,绝非汉字。
龙三少道:“这是原文的达摩剑谱,用梵文书写,现在可以完璧归赵了。”
一叶大师双掌合十,道了声:“善哉。”
达摩院首席一丈大师走上前,拿过剑谱,道:“多谢施主。”
他看着剑谱,脸上并没有任何喜欢之色,反而有些黯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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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心中一动,想起师傅临终前的交待,想起云飞对他说过关于他师傅的往事,知道这本达摩剑谱就是他师傅当年丢失的那本。
但他却忍不住看向第五件礼物,因为即使不用掀开丝巾他也看得出第五件礼物是把长剑,而且是把无鞘的长剑。他心中奇怪为什么龙三少送给武当派的礼物是把长剑,难道这又是一把武当派某位名动天下的前辈使用的长剑?
他忽然发现,古风望着这把剑,显得格外紧张。
******
果然,第五件礼物是柄无鞘长剑。
这把长剑只是把普通的青锋剑,也就是任飞说的随便在哪家兵器铺花三两银子就能买到的那种。
玄羽道人、天机子、东方长风互相看了眼,心中都有些奇怪。刚才龙三少送给少林、昆仑、峨嵋、华山的礼物每一件都恰到好处,他们相信龙三少绝对不会怠慢武当,所以送这把剑必然有其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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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三少拿起此剑,叹道:“一把剑是否是名剑除了看这把剑的本身,也得看用剑的人。武当前辈搏浪子刘柳枝虽然只用一把和此青锋剑类似的长剑,但其剑却称为搏浪,名成江湖。”
此时搏浪剑在古风腰间,古风忍不住心头又是一阵狂跳。他认得这把剑,这把剑正是古风在那个狂风暴雨的夜晚失落在慕容月家门口的那把青锋剑。
******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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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三少望着古风笑道:“说不定这把剑日后一样有名,因为据我所知,这把剑是古风古少侠的用剑。一剑破四刀用的就是这把剑。”
这把长剑虽然并不名贵,但却磨得异常锋利,剑身两边有细细缺口,正是当日古风与风雷四刀刀锋相交时留下来的痕迹。
所有人都看向古风,他们还是搞不懂,为什么龙三少要将古风的这把剑当作礼物送给武当派作为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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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三少看着古风笑道:“不知我有没有说错,古少侠,这把剑是不是你的?”
古风缓缓点了点头。
虽然天下的青锋剑大都差不多,但却象雪花一样,你永远找不到两朵完全一样的雪花,所以你也永远找不到两把完全一样的青锋剑。古风用这把剑有十年,对这把剑的熟悉程度甚至比自己的身体还要清楚。
甚至,当这把剑刚才还被掩盖住时,他就能感觉到这把剑所透出的气息是那么熟悉,他忽然想起了那个晚上,想起这把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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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三少问道:“不知古少侠是否还记得,是在什么时候掉了这把剑?”
古风当然记得,但他没有出声。
沐无双的席位离古风很近,此时隐约听到龙三少的问话,心中顿时一阵紧张。
宇文双城、张婉霞也望着古风,心中感到一阵难过——他们知道,这把剑一定和古风身上的那个秘密有关。
玄羽道长、天机子、东方长风等人心中充满了疑问,一时没有人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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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三少又笑道:“如果古少侠不记得了,说不定在下可以帮少侠想起来。”
他看着古风的目光中又闪现出冰刀一般的光芒。
古风虽然面色有些苍白,但他很快就镇静了下来。他道:“我记得是掉在小王镇外的一个村舍那里。”
龙三少愣了愣,他没有想到古风会说实话,他原本以为古风会说忘记了、不记得之类的话语,但古风却说了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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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三少语气有些冷,道:“那个村舍是不是武当七名少年弟子遇害的地方?”
古风轻轻点了点头,道:“是的。”
听古风这么说,玄羽道长、天机子、东方长风等人也顿时感到一阵紧张。
龙三少道:“那晚你也去了那里?”
古风道:“是的。”
龙三少问,“你看到他们七个死了?”
古风道:“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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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三少脸上现出一丝冷酷的笑容,他问道:“你有没有出手?”
古风神情有些痛苦,他轻轻摇了摇头,道:“没有。”
龙三少冷冷一笑,道:“是吗?”
古风道:“是的。”
龙三少又冷冷一笑,他并不相信古风的回答——在他的想象中,古风那晚一定出过手,并帮那个凶手破了剑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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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是这几天江湖中关于古风最离奇最可怕的传言。
江湖传言,那晚一剑破四刀的是古风,一剑破七星也有古风的份,那是古风和一个少女联手破去武当的七星剑阵,因为古风暗中和那个少女有苟且之事却被七个同门师兄弟发现,结果被古风和那少女联手杀人灭口。
事后古风和那少女潜逃,在附近的某个小镇又鬼混了一个月。
江湖人的想象力的确是很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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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座的人几乎都听说过这个传言,但武当玄羽道长、天机子、东方长风、玄风道长都知道,那个晚上七个武当少年弟子去杀慕容冰母女是他们临时安排的一次复仇行动。所以说什么古风和一个少女苟且,被七个同门师兄弟发现后被古风杀人灭口之类的说法,根本就是胡扯。
只是,在龙三少以及在场的很多江湖人心里,却认定了那晚古风肯定和那个少女一同出手,杀了他本门的七个师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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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说的是是实话,他那晚的确没有出手——他不知自己该出手帮哪一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惨剧的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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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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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古风说的是实话,但很多人都不相信。龙三少冷冷地望着古风,想在古风的神情和目光中寻找谎言的痕迹。
但宇文双城知道古风说的是实话。
周围的人虽然不知道主席位那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也知道一定有很重要的事情发生,所以此时都在看着这边,甚至有些人走近探看出了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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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起身来到龙三少身边伸手拿起了那把青锋剑,他淡淡地道:“多谢龙公子帮我找回这把剑,不过这只是一把普通的剑。”
虽然众人心中依然重重疑惑,但没有人出言相问,纷纷返回座位。
龙三少望着古风笑了一声,道:“那晚我的手下正巧也在那里暗中护送镖队,结果他们反而是第一时间赶到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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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羽道长心中一动,他张口想问什么,却没有出声。
龙三少笑道:“我知道玄羽道长想问什么。”
玄羽道长微微一笑。
龙三少道:“玄羽道长想问——为什么尸体会少了一具呢?”
玄羽道长动容道:“莫非——”
龙三少点头道:“不错,事实上三小这次送给武当派的礼物并非是一把剑,而是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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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羽道长道:“小曲!”
龙三少微笑着点了点头,目光又冷冷地望着古风。
玄羽道长道:“小曲没有死?”
龙三少道:“他至少现在还没有死。”
玄羽道长一愣。
龙三少道:“他受了极重的伤,三小虽然找了不少名医高手帮他医治,但最终也只能暂时勉强保住他的命,但只怕他活不了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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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神色间变得有些伤感,也现出一丝惊恐之色。
龙三少看在眼里,神色之间又露出一股残酷的笑意。
玄羽道长问:“他在哪?”
龙三少道:“在江南一隐秘之处。”
玄羽道长问:“他可曾说过什么?”
龙三少道:“他清醒的时候翻来复去只说两个字——武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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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座人闻言者无不心中感叹,这个少年显然有话要对武当前辈说,只是众人却不知道他口中会说出何等惊天动地的秘密。
龙三少道:“等他能说出这两字的时候已近这次江湖盛会,所以三小没有将他送往武当,而是直接送到江南。擅自之处,玄羽道长请多见谅。”
玄羽道长道:“公子如此尽心尽力,武当感激不尽。”
说到这儿,他叹了口气,觉得一阵心乱。
龙三少道:“三小今晚会安排武当各位前辈前往看望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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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羽道人望着古风,道:“此事既然关系重大,我想还是请在座的一些前辈共同同往,以示我武当光明正大。不过去的人也不能人太多,我想还是烦请十一位德高望众的江湖人士与我和古风同行吧。”
少林一叶大师道:“既然如此,老衲就同去。”
鲁行山看了古风一眼,道:“我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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丐帮是江湖正道同盟的最大盟友,对于江湖正道同盟的盟主丐帮自然会首先支持,也正因为如此鲁行山之前也一直在调查古风的事。
只是调查下来,虽然大部分关于古风的江湖传闻都是捕风捉影,但其中也有一些事扑烁迷离,并非完全空穴来风。
此时玄羽道长这么说,鲁行山知道自己同去也是义不容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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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一叶大师、鲁行山,昆仑掌门贺兰谷、峨嵋掌门慧清大师、华山剑派掌门白天城、武当天机子、东方长风、青城派掌门余梦初也一同前往。
至于天山秋思南、南海叶沧浪所代表的天山剑派、南海剑派百年来一直为江湖所敬仰,他们以事外人身份参与自然更显得公正。
此外还有宇文双城,这个如今江湖第一人的少年。
这十二个人与古风一起去看小曲,一同解开这个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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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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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南宫世家的一个秘密山庄,表面上看上去不大,但里面转弯抹角处别有洞天,显然这庄园的设计极其巧妙,处处暗藏玄机。
过了九道把守森严的门户,众人来到一间房子,但觉寒气逼人。
龙三少道:“由于维持他的性命需要很低的温度,所以把他安置在这冰库旁。”
众人想不到一个表面上看上去很普通的小山庄里面不但空间庞大,而且还有冰库——众人心中暗想,说不定这里是皇室的某个行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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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无声地打开了,里面床上躺着一个人——如果他还能算是个人的话。看到这个人,所有人都心中升起一股寒气,尤其是古风,心痛得差点就流下泪。
龙三少道:“我们的人赶到时,他已经差不多死了,幸好当时有一名医拼尽全力才把他救过来,但始终回天乏术,惭愧。”
这个人是个少年,此时勉强地挣开眼睛看着众人。
他看到了玄羽道人、天机子、东方长风和古风等人,彷佛想笑一笑,却什么表情也做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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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三少看着古风,目光冰冷,甚至有些不屑。他淡淡地道:“各位前辈有什么问题,现在可以问了。”
玄羽道人点头,轻声问道:“小曲,你还记不记得那次任务吗?”
小曲虽然气若游丝,但还是勉强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道:“记得。”
玄羽道人又指着古风道:“你记得他吗?”
小曲看了古风一眼,眼神中有些变化,他道:“记得。”
过了会,他又道:“是古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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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羽道人看了古风一眼,心中忽然有些不忍。
古风面色十分苍白,他之前有些害怕是因为他觉得自己愧对小曲。此时看到小曲心中却为他感到难过。
龙三少望着古风苍白的面色,脸上神色笑得更得意。他觉得古风就象是一只落入陷阱的老鼠,在徒劳地垂死挣扎。
只有宇文双城此时依然平静地站在古风身边,他相信云飞说的真相,他相信古风是无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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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羽道人终于咬了咬牙,问道:“小曲,是不是古风害了你?”
小曲的眼睛忽然不动了。
过了好久,他低声道:“不是。”
这时很多人同时松了口气。
龙三少心中一阵惊怒,他忍不住问道:“难道不是古风和慕容月联手破了你们的七星剑阵?杀了你的同门师兄弟?”
小曲的眼睛又不动了,过了半晌,他突然用力道:“你们——冤枉——他了。”
他的神情竟有些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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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三少呆了呆,一时不知再问什么——他原本以为小曲一说出真相,古风就会跪倒在他眼前,却做梦也想不到小曲的答案居然是这样。
古风已流下泪来。
他想不到小曲竟然会为自己辩护,会保护自己。
难道是小曲当时昏迷了过去,完全听不到自己和慕容月的对话?看不到他是怎么搂住慕容月?又是如何带走慕容月?
又难道小曲是在有心为他掩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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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曲用力地看着古风,思绪彷佛又回到了以前。
他仿佛看见少年时和古风等少年弟子在武当山上一起玩耍,但那景象又变成了那个狂风暴雨的恐怖夜晚,血光横飞,剑影暴纵,在火把微弱的光芒中,他看到一个粉衣少女在舞蹈,她跳的是让人死亡的舞蹈——可真美啊。
他见过这个少女,因为是他负责探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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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说话的样子很美,笑的时侯很甜,她单纯得完全没有防人之心,又那么心地善良,小曲看到她在路边捡到一只受伤的小鸟,小心地帮它包扎了伤口,将它送回到树枝上。
少女施展轻功时,象春风。
但那个夜晚,那个少女使出的剑法实在太毒太狠,却又偏偏美到了极点。
小曲从没想过,世上居然有如此美丽的剑法。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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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小曲他们七个杀了那个不会武功的中年妇人时,那少女恰好赶回来,她惊恐地望着面前的一切,神色说不出的悲伤和惊恐。
小曲听到有人说了声——“斩草除根。”
顿时所有的长剑都朝少女身上刺去,只要一瞬间功夫少女的身上就会被刺出十数个透明的窟窿。
但少女的身子仅仅只是被划出十数道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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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身上有一股奇异的力量,所有刺过去的长剑划开她肌肤后滑在一边。
少女全身都在流血,她拔出一口很短的短剑,剑光在暴雨中灿烂如惊虹一般绚丽,小曲的两个师兄突然就倒在地上。
于是大家都疯狂了。
最后,少女使出一招美得惊人的招数,他和他的所有同门都在她身边倒下,他的胸口被少女的短剑洞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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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稀中小曲听到有人在狂叫,他看到古风赶来。
他也看到古风和那少女在雨中对峙,少女执剑彷佛要杀古风,却下不了手,古风也和她一样。
他也看到古风抱着慕容月。
最后,小曲慢慢地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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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会这样?
他似乎隐隐约约听到古风狂吼的声音,而他也在问自己。
——古风不是来害他的,古风更没有和少女联手破阵杀人。
小曲没有说谎。
他只是不想把知道的全说出来,他也决不会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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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宇文双城,所有人都感到有些意外。
但小曲说的话也让大多数人感到满意。
他们望着古风,甚至都有些佩服古风——面对如此沉重的压力和如此虚妄的指责他都能一直默默地承受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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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道:“让小曲休息吧。”
白天城、鲁行山都点了点头。
玄羽道长道:“小曲,你还有什么愿望吗?”
小曲眼神变得极其黯淡,他细声道:“让我——死吧。”
玄羽道长神色一变,望向天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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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古风等人回到江南城时天已经很晚了,也许是为了安慰古风,天机子一直送古风回到楼家。
在路上,古风问天机子道:“祖师叔,你怎么能下得了手?”
天机子长长地叹了口气,目光闪动着一种奇异的光芒。
过了半晌,他轻声道:“相信自己的选择。”
人在江湖,自然会面对很多选择,选择救人,选择杀人。只是很多时候选择救人其实是在杀人,选择杀人又是在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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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问道:“如果选择错了?”
天机子道:“那就等着付出代价。”
古风又问道:“如果没法做出选择呢?”
天机子沉默半晌,道:“那就不要做出选择。”
古风问道:“能不做出选择吗?”
天机子看了古风一眼,道:“只要你想,你就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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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轻轻地吐出一口气,道:“祖师叔,不做选择是不是也会错?”
天机子道:“是的。”
古风道:“那就是说,很多时候我们会面临三种选择。”
天机子摇头道:“并非只是三种,而是很多很多种选择,只是我们往往都会选择最错误的一种。”
******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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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家宅院中,古风房间依然灯火闪耀。
如此深夜,还有谁在等着古风?
古风知道这是沐无双在等他,之前当他和这些江湖名宿悄悄离开江湖大会的会场时,古风看到沐无双惨白的脸色和伤心的眼神,彷佛象在和他诀别。所以当沐无双看到古风时,甚至怀疑自己在做梦。
古风在沐无双面前依然那样,从容的神色,关怀的目光,还有一些微笑——但沐无双有时也常常会想,这个少年在他的月儿面前又是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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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道:“你怎么还没睡?”
他当然知道沐无双为什么还没有睡,但他还是这样问了。
沐无双也知道古风永远都在她面前掩饰着一个真实的自己,她也已经习惯了。
她轻声道:“我这去睡。”
沐无双走到了门口,忽然回头道:“你也早点睡吧,天已很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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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睡不着。
他住的地方是一间精致的小屋,小屋有两边门,其中的一边门出去是个三曲竹桥伸展在一个小湖上,竹桥过去是个小竹亭,湖边四周整夜不灭的灯光照得湖水鳞光点点,他晚上就经常在亭上默默望着湖面发呆。
他和沐无双有时也会在这里说话,他们都不得不佩服江南人,这里已经闻不到江湖的那股血腥气,彷佛是世外桃源一般。
只可惜,他知道这里不是他的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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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忽然想起了宇文双城,宇文双城也是住在江南——他觉得有些可惜,他想如果他是宇文双城的话,就绝不会涉足江湖。他会选择和慕容月一起在这样的世外桃源终老一生。
他又想到了明天,或者应该说是今天,因为他回到楼家的时候,已经听到打更的打的是一更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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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无双的担心并不是没道理,连古风自己去龙三少那里的时候也没有想过自己还能回来,但他却回来——而且对他的种种怀疑也都烟消云散。
因为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古风做过什么有违江湖公理的事。
古风的品行也让各位江湖首领首肯,古风的武功也许不如宇文双城太多,但武功并非绝对的。
只是古风知道,只要那个秘密不公开,他的前方就如同这黑夜一样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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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的。
当古风醒来的时候,看到沐无双正坐在他床边看着他。
整个江湖都知道,古风身边有一个很美丽的少女叫沐无双,自打从峨嵋山下来她就一直陪伴着古风,他们是一对情侣。
所以这次在江南,在楼家,古风身边的人也会尽量促合他们,沐无双也是唯一能随时接触到古风的人。
当然,这也是因为古风从峨嵋上下来虽然和沐无双朝夕相处,却无任何越轨行为。所以不管江湖传闻如何,武当、峨嵋、华山等前辈都知道古风是个冷静、自重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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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无双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他,这眼光让古风感到熟悉。
他想起他和慕容月每年相处的那些日子里,每当他准备离开她之前的几天,慕容月都会用这种眼神看着他。
也许在沐无双心中,也一直担心古风某天会忽然离去。
古风眼前一阵恍惚,面前的沐无双彷佛变成了慕容月,但这只是很短时间的瞬间变化,眼前的慕容月又变成了沐无双。
他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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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无双轻声问道:“她长得什么样?”
沐无双虽然见过慕容月,但当时慕容月的动作太快,而且始终背对着她,所以她并没有看清慕容月长得什么样——只是她觉得那个慕容月似曾相识。
古风望着沐无双,道:“你们很象。”
沐无双道:“有多象?”
古风道:“如果不认识你们的人看到你们,会以为你们是同一个人;如果你们自己看到对方,会以为那是镜中的自己。”
******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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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无双笑了,眼角有一点泪花,她问道:“你是把我当作她的影子吗?”
古风想了很久,轻声道:“有时。”
沐无双虽然笑得有些苦,但也有些甜,因为此时的古风才是一个真实的古风。
她轻声道:“起床吧,昨晚你一定熬夜了。”
古风道:“现在什么时候了?”
沐无双道:“差不多中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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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道:“难怪我感到肚子咕咕叫。”
沐无双道:“如果你现在动作快的话,还是赶得及去西门家花园吃中午饭的。”
古风神色有些不安,他这才想起江湖大会还在召开。
沐无双起身道:“刚才玄风道长来过,他说知道你昨晚睡得晚,所以如果你想多休息会的话上午就不用赶过去了,下午过去都行。
古风叹了口气,他根本就不想去那里,被这么多人注视——但他必需要去,只要他身上还有那份责任,他就必需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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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道:“我还是尽快过去吧。”
沐无双点头起身道:“好,我帮你准备一下。”
古风望着沐无双,心中忽然一阵感激——这些天来沐无双每天都在为古风的琐事而忙碌,也为他担惊受怕。他也终于知道为什么富贵人家都需要那么多侍女丫鬟侍侯,因为的确很多事情只有女人才会做得那么细心。但他也知道沐无双并非他的侍女丫鬟,如果说他曾经舍命救过她,那么沐无双也几度舍身救护过自己,这笔恩情早就结清了。
只是古风不知道,人和人之间的情感,有时是永远都结不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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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他听到一阵脚步声,也听到两个少女说话的声音。
来的是楼灵珠和连忆婉,这些日子她们两个和沐无双经常在一起,象她们这样的女孩是很容易就变成好朋友的。
连忆婉在屋外大叫道:“无双姐姐,那个大懒虫爬起来了吗?”
沐无双笑道:“这里哪有懒虫啊?”
连忆婉笑道:“没有懒虫,这么有人这么晚还没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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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无双并没有掩门,连忆婉已拉着连忆婉走进屋来。
楼灵珠道:“婉儿,你别闹了。玄羽道长刚才不是说了,古少侠昨晚有重要事务要处理,所以今天上午不出席江湖大会。”
沐无双道:“是的,他昨晚很晚才回来。”
楼灵珠道:“你昨晚一直在等他?”
沐无声微微一笑,却没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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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忆婉坐下打了个哈哈,道:“我们几个在那坐了一个上午,觉得好无聊,原来江湖大会一点都不好玩。”
楼灵珠轻笑道:“你这丫头,就知道玩。”
自从得知楼满风和云湘的婚事,楼灵珠也开朗了许多。
她望着沐无双道:“无双妹妹,我娘和连夫人让我回来看看你们,看看这里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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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无双笑道:“灵珠姐姐请坐,我没什么要帮的,等我帮古风他梳完头,他就可以过去了。”
连忆婉眨了眨眼睛,笑道:“无双姐姐,你知不知道按我们江南的规矩,除了使唤丫鬟,只有做妻子的才能帮丈夫梳头的。”
沐无双微微笑了笑没有出声,也没有象其他女孩那样脸红。
楼灵珠也微微一笑,心中却忽然感到有些心酸。
虽然江南的规矩只有做妻子才能帮丈夫梳头,但其实很多少女当她爱上一个男孩时都会这么做的,她也这样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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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灵珠望着沐无双,眼中闪过了一丝奇怪的神色,她忽然觉得这个沐无双虽然和她年龄几乎一样,但有时却会显露出一种过分的成熟,这种成熟让楼灵珠感到不安,因为她知道那只有象她那般心死过,才会有这样的成熟。沐无双和古风之间的关系也令她感到奇怪,他们看上去明明象是一对形影不离的情侣,但却完全没有那种恋爱中的亲热感。
有时她甚至觉得,他们两个之间就象是两个陌生人——她知道一对深深相爱的情人在一起应该是什么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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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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帮古风梳头现在已经是沐无双每天的工作,毕竟古风现在在江湖的身份地位非同小可,所以总不能象个江湖浪子那样随便,虽然不必象宇文双城那样奢华,但至少应该整洁和干净。
楼家有很多丫鬟也可以做这件事,但最终还是沐无双来做了,因为古风实在不习惯一个陌生的女孩帮他梳头。
沐无双一边帮古风梳头,一边问道:“今天那里可有什么大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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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心中一动,他已经忘记江湖大会这件事,知道沐无双是在帮他问。
连忆婉笑道:“无双,你不知道吧?昨晚出大事了。”
沐无双道:“什么大事啊?”
连忆婉道:“昨晚散席后,江南忽然开来一批人马,这批人有的穿红衣、有的穿锦衣、有的穿黑衣,都是武功高强的人,你猜他们是哪个门派的人?”
古风想了想,神情微微一变,道:“三手帮?”
连忆婉点头道:“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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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心头一跳,想起银沙镇的那个夜晚和那三个问题。
连忆婉继续道:“大家都很惊奇,虽然这次的确是向三手帮发出请贴,但谁也没有想到三手帮真的会派人来。”
沐无双问道:“来的是三手帮的三位帮主吗?”
连忆婉摇头道:“不是。”
沐无双问道:“那来的是谁啊?”
连忆婉笑道:“是江湖第一美人。”
古风心中感到有些奇怪,他从来就没有听说过江湖有什么第一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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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灵珠道:“昨晚我陪父母和满风在处理一些杂物,也看到三手帮的拜贴,那个送拜贴的人年龄很老,武当元大侠、南宫三伯对他很客气。他说三手帮帮主古墨先生病了,所以让他的弟子前来赴会。他本人会在元月八日赶到江南,届时当与古盟主一叙。”
元月八日是江湖大会的最后一天,楼满风和云湘的婚期也定在当日。
古风心中暗暗吃惊,符秀山曾经说过,只要古风回答了那三个问题,三手帮就会有人来赴会,但他并没有想到古墨会亲自赶来。
江湖传言中,古墨这个人太神秘也太可怕,他不但武功绝世,而且还掌握着三只手,三只可以在江湖呼风唤雨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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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无双问道:“那江湖第一美人是谁啊?”
说到这儿她笑了笑又道:“江南有灵珠姐姐这样闭月羞花的美人,还有谁敢来这儿自称江湖第一美人?”
连忆婉这时叹了口气,道:“无双姐姐,我原本也不信,不过看了后——”
她没有说下去,神情变得有些不自然。
沐无双心中一动,她知道少女不会轻易赞叹别人的美丽,但听连忆婉口气彷佛真的为对方美貌倾倒,心中也有些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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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灵珠淡然一笑,道:“其实前些日子,婉儿、星儿、青儿都和我说,无双妹妹这次来到江南,真把江南那些以美貌自负的江湖女孩给比下去了,但昨晚那个飞飞真的让人不知该如何形容。”
她想了想道:“也许倾国倾城说的她那种人吧。”
沐无双微微有些脸红,但眼中也有些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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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忆婉道:“无双姐姐,江南天外天你知不知道?”
沐无双摇头道:“不知道。”
她又突然想起了什么,道:“好象听说过。”
连忆婉笑道:“是不是听古公子说的?”
古风笑道:“不是我,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噢,对了,听东方公子、楼师兄他们几个提过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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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无双道:“我也想起来了,西门二公子说过有空带古师兄去天外天玩,不过近来古师兄很忙,西门二公子也很久不见踪影了。”
楼灵珠道:“这几个浮夸子弟,尽出馊主意。”
沐无双道:“那肯定不是什么好地方了。”
楼灵珠道:“也不是不太好,虽然天外天是江南最大最出名的青楼院,但那里的姐妹从来都是卖艺不卖身的。”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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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无双有些奇怪,她知道青楼是什么地方,只是奇怪为什么一个卖艺不卖身的地方竟然是江南最大最出名的红楼妓院。
连忆婉笑道:“我娘说那些臭男人就是这个毛病,越是得不到就越想得到,而且干的是见不得人的事,却还要附弄风雅卖弄才艺,天外天就是抓住了这些人这个心思才成为江南最大最出名的红楼妓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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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无双心下点头,她忽然想,自己是不是因为明知得不到古风,所以才对他如此动情——但其中彷佛又并不尽然如此。
楼灵珠道:“连阿姨这番话说得好,我爹也说过江南红楼妓院满街都是,处处美女如云,但只有天外天敢打出卖艺不卖身的招牌,而且要价还贵得惊人,这样自然让江湖人趋之若骛。”
******
古风道:“那个飞飞和天外天有什么关系?”
连忆婉笑道:“对了,越说越远了。飞飞是三手帮大帮主古墨的唯一弟子,也是这次三手帮前来赴会的使者,昨晚那个飞飞一到江南就扬言要挑战天外天四大才女的才艺,一下惊动了整个江南。”
沐无双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起来,道:“这也有的比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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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灵珠道:“无双,你在江南呆的时间还短,不知道在江南剑法武功固然是很重要,但琴棋书画的才艺同样也很重要。”
连忆婉笑道:“对了,一个江南子弟如果没有琴棋书画的才艺,哪怕剑法武功再好,也会被朋友取笑的。”
沐无双低声对古风笑道:“你会不会这些?”
古风微微一笑,道:“我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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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忆婉道:“天外天如琴、如棋、如书、如画四位姐姐号称江南四大才女,每人都擅长琴棋书画中一项技艺,那个飞飞居然要一人挑战她们四个,所以昨晚整个江南能去的人都赶去观瞧了。”
沐无双问:“你们也去了?”
连忆婉笑着道:“这么热闹的事情怎么能不去呢?灵珠姐姐和如琴姐姐她们几个很熟,以前天外天也经常有这些才艺比试的事,我和灵珠姐姐有时都会去看,不过昨晚却是我看过的最精彩的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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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灵珠道:“本来想叫上无双妹妹一起去的,不过知道你在等古少侠,也没想到那么精彩,所以现在想想都有些后悔,早知就该把你叫上。”
沐无双笑道:“我只怕去了也看不懂。”
连忆婉道:“看不懂才艺比试看看美人也好啊,那个飞飞一出现,在场的人一下子都瞪大了眼睛说不出话,那个飞飞真的好美,象天仙一样,天外天四大才女虽然也是美貌如花,但一下子就被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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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灵珠点了点点头,轻轻叹了口气。
虽然古风、沐无双想象不出那个飞飞到底怎么美,但知道这世上的确有些美人能令六宫粉黛无颜色,能集三千宠爱在一身,甚至有君王要红颜不要江山,留下无数亡国之恨的故事。
就是江湖传说中百年前天山剑派创始人秋小红也是美若天仙,令当时无数英雄折腰,甚至当时的德正皇帝差点连皇帝也不想做了,要永伴在她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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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忆婉道:“她们先比琴艺,飞飞和如琴奏了曲春江花月夜,结果不分伯仲;然后比棋艺,三柱香内飞飞和如棋一胜一负,也是平手;比书法技艺,她和如书各自临摹了数家名家名帖,竟然也是不分胜负。”
沐无双笑道:“那不用说,比画也肯定是不分胜负,不过那个飞飞竟然一人身兼四艺,也实在让人钦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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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忆婉笑道:“无双姐姐猜错了,比画飞飞输了。”
沐无双奇道:“飞飞比画输给如画了?”
连忆婉笑道:“无双姐姐又猜错了。”
沐无双更奇怪,道:“这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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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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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灵珠笑道:“婉儿就不要卖关子了,快说吧。”
连忆婉道:“我不说了,说得喉咙都干了,灵珠姐姐,接下来的你说吧。”
楼灵珠笑了笑,她忽然眼神中闪过一道异样的光芒。她道:“飞飞比画输给了双城公子。”
这句话怎么都让古风、沐无双觉得没头没脑,他二人都吃了一惊。
沐无双道:“是宇文双城吗?这比试也关双城公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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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忆婉道:“是啊,如画姐姐可能估计自己赢不了飞飞就说自己身子不适,正好她师兄也在,所以想让她师兄代她比,飞飞就答应。”
沐无双奇道:“双城公子是如画的师兄?”
连忆婉笑道:“这有什么稀奇,宇文公子是江南子弟,自然也要学画,如画学画的师傅是江南第一丹青手朱二先生,她既然这么说,那么宇文双城自然也是跟朱二先生学的画。
沐无双轻轻摇了摇头,她很难理解这些江南子弟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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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道:“当时很晚了吧?”
楼灵珠道:“宇文公子上场的时候,应该差不多二更天了。”
古风微微一笑,道:“江湖传说中,江南子弟夜夜笙歌燕舞,往往通宵达旦地寻欢作乐,今日才知不假。”
连忆婉笑道:“幸好宇文公子画艺了得,才不致让人小看我们江南才艺。”
沐无双忍不住问道:“他们是如何分出胜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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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忆婉道:“以题做画,题目就是春江花月夜,结果飞飞画的是一幅春江花月夜的景,她画得也很美——但宇文双城画的却是月夜春江、水边花下一个美丽的少女在闭着眼睛用水轻抚自己的脸。他画得那个少女美得可以和那个飞飞相比,结果不用等几位评判师宣布结果,飞飞就知道自己输了。”
楼灵珠道:“虽然我也只是粗通丹青,但从宇文公子的画中感觉到春天来了,让人觉得既温暖又有些冰凉,但却――”
她没有说下去,她想说的是——但却充满了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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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无双叹道:“听你们这么一说,我真的好想去看看那幅画。”
楼灵珠道:“你什么时候都可以去看。”
连忆婉笑着道:“那幅画已经连夜裱好,挂在天外天的客厅正中,纪念这次非比寻找的比试。”
沐无双笑道:“看来那个飞飞最终还是败了一筹。”
连忆婉笑道:“无双姐姐,我就知道你还会猜错一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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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无双奇道:“琴棋书画,不是比完了吗?”
连忆婉笑道:“可江南才艺是五绝,不是四艺啊。”
楼灵珠道:“琴棋书画剑,飞飞比画输了,她就向双城公子挑战剑术。”
古风、沐无双大吃一惊。
听连忆婉、楼灵珠之前说这四艺的比试虽然也十分紧张,但性命无忧,与江湖凶险万分的刀剑比武不可同日而论,但想不到最后还是要比剑,而且是一个美貌之极的少女向被誉为天下第一剑的宇文双城发出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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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无双变色道:“你说我猜错了,那么比剑一定是飞飞赢了,她赢了双城公子?”
楼灵珠道:“双城公子并没有出手。”
沐无双“哦”了一声。
连忆婉笑道:“宇文公子说自己从来不和女孩比剑,而且原本是一场江南风流佳事,如果动起剑来岂非焚琴煮鹤大煞风景。”
沐无双道:“只怕那个飞飞不会放弃。”
楼灵珠道:“那飞飞豆蔻年华,也是好强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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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忆婉道:“她对宇文公子说了几句暗带嘲讽的话,结果你猜怎样?昨天和我们一起的那个看上去很冷的小梅姐姐居然要替宇文双城应战。”
楼灵珠神情有些黯然,她道:“想不到双城公子身边一个丫鬟剑法都这般利害。”
沐无双点了点头。
连忆婉道:“宇文公子也是想了好一会才点头同意。不过那个飞飞不干了,她说她是向宇文公子挑战,怎么能和他的丫鬟动手?”
沐无双道:“那怎么又打起来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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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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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忆婉道:“因为那个飞飞说完这句话就动手了,不过她没有用剑,用的是一枝刚才用来作画的画笔。”
沐无双奇道:“画笔?”
楼灵珠点头道:“是的,也许那个飞飞姑娘对自己的剑法极其自负,她觉得用一枝画笔都能轻而易举地击败小梅姑娘,然后逼双城公子出手,谁知道结果反而吃了苦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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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忆婉叹了口气,道:“那个小梅姐姐和飞飞的剑法实在太利害了,我的眼睛都差点跟不上她们的变化。”
楼灵珠道:“我是根本看不清楚。”
连忆婉道:“我数了下,五十七招,小梅姐姐削断飞飞的画笔,如果不是双城公子出手,飞飞一定会受伤。”
沐无双笑道:“那你怎么说我猜错了,既然小梅姑娘赢了,就是飞飞就输了,输两场和输一场都是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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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忆婉已“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楼灵珠叹道:“虽然是小梅姑娘赢了,但双城公子却说是飞飞赢了,他说如果飞飞手中用的不是一枝笔而是一把剑的话,赢的应该是飞飞。”
连忆婉大声道:“这很不公平,是那个飞飞自己要以笔代剑的,我觉得宇文公子做得不对,虽然小梅姐姐是他的使唤丫鬟,他也不能随便拿她来做人情啊?”
楼灵珠淡然一笑,道:“双城公子怎么会随便拿小梅姑娘来做人情,以他的目光应该看得出来小梅姑娘和飞飞到底谁更胜一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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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沐无双已经帮古风梳好头。
古风道:“看来这场比试最终还是平了。”
连忆婉道:“是啊,不过看过的人都知道,其实那个飞飞是输了。”
古风笑了笑,心中却感到一阵唏嘘。
昨晚天外天的比试胜中有负,负中有胜,身在局中的宇文双城心中并无胜负之心,但观战之人却反而陷入胜负的困惑中。
他想起任飞,任飞岂非也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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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道:“看来昨晚宇文公子比我睡得晚多了。”
连忆婉笑道:“昨晚比试结束后东方大哥、我哥哥他们几个邀请宇文公子还有昨天才赶到的华山姚遇春去天外天喝酒,他们说是江南难得有如此风流佳事,自然应该尽兴。我走之前看到如琴、如棋、如书、如画四个陪着他们,估计他们几个昨晚都没有睡过。”
楼灵珠道:“这些日子把他们几个都憋坏了,好不容易有这样的美事还不趁机玩个够,而且把双城公子都拖下水,南宫大伯也说不了他们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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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忆婉笑道:“他们还想拉我姑父下水,不过我姑父可不敢去。”
连忆婉的姑父是天山剑客秋思南,秋思南的妻子是连忆婉的姑姑连碧漪。
楼灵珠道:“我哥哥也没去。”
连忆婉点头道:“楼大哥最近好象老实了很多。”
楼灵珠轻声道:“他答应过我以后再也不会去那些地方了。”
说到这里,楼灵珠的眼眶有些湿润。
这时古风起身道:“那我们过去吧,希望我不会是最后一个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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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果然并不是最后一个迟到的,不但宇文双城没有到,连龙三少、秋思南、叶沧浪等人都没有到。
今天一早就有通报给各门派,上午无事,可以不来,所以今天这个花园之中一半的多席位都空着。而此时整个在场中人似乎都在谈论昨晚的那场比试,没去的都深感后悔。
甚至连主席位上少林、武当的前辈也在谈这件事。大家紧张了那么久,此时不由得都有些放松,恰有这样的事情,让他们也感到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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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羽道长望着古风,道:“昨晚睡得好吗?”
古风道:“好。”
玄羽道长笑道:“你昨晚没去看热闹?”
古风笑道:“没去,不过今早听说了。”
玄羽道长道:“是啊,现在到处都在说昨晚的那场比试,说得详尽无比,所以不用亲自去看也能知道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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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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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宇文双城也来了。
宇文双城还是昨天的打扮,只是换了套白色衣衫,细心的人看得出来今天的这套要比昨天那套更新,象是第一次穿。
他身边依然有张婉霞、小梅陪伴。
人们看着宇文双城,脸上露出敬服的笑意,甚至有些羡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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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身纵横天下的剑法武功固然是江湖人梦中都想要的,但流连风花月场,扬名红楼之间,又何尝不是江湖人的梦。
也有更多的人在留意小梅,昨晚一战小梅也引起江湖的注意。
只是昨晚这里在场的大部分各门各派高手都不曾亲眼观看那一战,否则他们一定更会对小梅刮目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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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忆婉第一时间就冲了过去,她拉住小梅笑道:“小梅姐姐,你昨晚真厉害。”
小梅淡淡一笑,没有说什么。
宇文双城笑道:“你是连姑娘吧?你昨晚也去了?”
连忆婉道:“是啊,我去了,灵珠姐姐也去了。”
楼灵珠走过来微微一笑道:“今早婉儿一直在为小梅姑娘打抱不平了。”
宇文双城笑道:“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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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忆婉脸红了,她忽然对宇文双城道:“我是为小梅姐姐感到不公平,明明是那个飞飞自己要以笔代剑,所以她输了就是输了。虽然小梅姐姐是你的使唤丫鬟,但你也不能随便拿她来做人情啊。”
此时宇文双城已走到主席位附近,附近各路高手正纷纷起身向他行礼问候,却想不到连忆婉对宇文双城一顿抢白,令附近众人都感到一阵惊异。
小梅面色顿时一阵苍白,她虽然决不允许任何人对宇文双城无礼,但也知道连忆婉是真心为自己说话。
她知道宇文双城昨晚之所以那么做是因为三手帮初到江南参加大会,宇文双城不想令对方难堪,免得种下祸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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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如果是比琴、比棋、比书,宇文双城都会相让,只有这比画,完全是出自于瞬间的灵感。
宇文双城看到了春天,想到了云飞、小雪和小兰,他画的那个少女有点象张婉霞,却也象小雪,甚至也有着小兰的痕迹,所以才画得如此有神。
小梅知道在宇文双城心中从来没有当她们几个是使唤丫鬟,她们和很多大户人家中的那些使唤丫鬟过的日子是不同的。
小梅有些着急,想说什么,却被宇文双城伸手止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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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的面色有些凝重,连忆婉看到也心中一阵忐忑不安——她面前的这个少年有着如日中天的名声,也有着天下无敌的武功。
宇文双城轻声叹了口气,道:“连姑娘,你说得对。”
说完他对小梅躬身道:“小梅,昨晚是我想得不够周全,双城这里向你道歉。”
四周的人全吓了一跳,谁也没有想到江湖中的第一少年、高贵无比的宇文双城竟然会当众向自己的侍女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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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忆婉也没有想到,她怔在当场,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小梅眼圈一红,她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
她想跪下,但张婉霞已轻轻地拉住了她的手。
宇文双城望着小梅,微笑着道:“小梅,你看,这么快就有这么好的朋友为你说话,你们去玩吧。”
说完,宇文双城已经步上主席台,向各派掌门、前辈一一致意。
他笑得很愉快,彷佛刚才发生的事反而让他心情更好——他一直希望小梅、小菊她们几个除了围着自己的圈子转,能更多地在江湖和平常之中认识一些各式各样的朋友、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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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忆婉回到位置上,吐了吐舌头。
张婉霞望着她笑道:“婉儿姑娘,你居然敢向双城公子兴师问罪,胆子真大,我听小梅她们说除了他师傅,这辈子还没有人骂过他。”
连忆婉笑道:“我自己都被自己吓死了。”
楼灵珠笑道:“也就是这个丫头,天不怕地不怕的。”
连忆婉笑道:“我又没有那么多的师傅师叔师祖,也没有那么多门规框框,这也不许做那也不许做,所以胆子自然比你们大点。”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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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灵珠一旁轻轻点了点头。
连家虽然为江南五大江湖世家之一,但也是离江湖最远的一个世家,这个世家既没有显赫的武学,也没有惊人的财富,连家世代为官之人莫不两袖清风,在江湖默默无闻,但身为连家子弟,那种逍遥也真的让人感到羡慕。
小梅轻声道:“连姑娘,你错怪他了,公子这么做自有他的想法。”
连忆婉笑道:“我知道,不过我就是不喜欢把一件简单的事弄得那么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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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天山秋思南、南海叶沧浪也来了。
秋思南身边是她的妻子连碧漪,叶沧浪身边也有一个白衣少女同行,白衣少女十八、九岁,素妆淡容,虽然不算很美丽,但却清丽脱俗,有着一股江南少女特有的秀气。
看到这个白衣少女,连忆婉已跑过去和她说笑起来。
楼灵珠告诉沐无双、张婉霞、小梅,这白衣少女是峨嵋当今二代弟子中的关门弟子,西门世家的子弟西门若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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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世家与峨嵋世家关系极为密切,西门世家更有一前辈曾在百年前做过峨嵋派掌门,以后峨嵋每代高手也都有西门子弟,当世峨嵋七大高手的西门慧是慧字辈弟子,而西门若芷是峨嵋若字辈弟子。
据说当年西门世家到西门若芷这代全是男丁,结果急死了西门世家,不过最终还是诞下了西门若芷,成为峨嵋若字辈最后一个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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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主席台上已撤下饭桌,换上二十三张太师椅,主席台上的众位前辈、名宿也纷纷到自己门派的席位暂时就坐。
古风、宇文双城、秋四南、叶沧浪四人一起来到连、楼、西门三家靠在一起的席位上。连家来的人很少,只有连忆婉和连碧漪二人,她母亲连夫人在帮西门家处理一些杂务,她哥哥还没爬起来,所以即使坐了沐无双、小梅、张婉霞,座位还是有些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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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忆婉调皮起来索性把楼灵珠、云湘、东方寒星、南宫青青、西门若芷都拉了过来,连家席位顿时变成了少女席,这些少女个个正当妙龄容貌出众,附近的少年子弟纷纷看过来。
楼灵珠看到宇文双城、古风、秋思南、叶沧浪走了过来,拍手笑道:“秋大哥来找老婆了。”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鼓声,元玄书朗声道:
——敬迎三手帮使者风飞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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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顿时静了下来。
今天很多人都在盼着等着那个叫做飞飞的少女出现,见过她的人自然还想再见她的容颜,没见过的更想看一眼这个一夜之间就被人誉为江湖第一美人的少女到底如何天姿国色。
虽然昨晚江湖人去的人很多,但这里在座的各门派弟子大都受门规约束,都不曾前去,更有些心驰神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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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此时传进来的名字却是风飞姑娘,而不是飞飞姑娘,却也令在场的江湖中人不由得感到一阵心惊胆战。
一飞三血七杀星。
没有一个江湖人不知道这是三手帮青衣楼最可怕的十一名杀手,他们在青衣楼的排名仅次于三首帮三大帮主之一的青衣楼楼主公羊赤杀。而在这十一人中,排名最靠前的一飞就是风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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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飞三血成名于五年之前,当时青衣楼重新排了一次名次,将一些已经死去的杀手名字去掉,换了些新名字。其中血衣人辜文卫、血影血杀杜玄铁、血芙蓉杜玄霜三个后起之秀在那时震慑江湖,让江湖中人不敢轻易提他们的名字。
但至于一飞,江湖中人只知道他叫风飞,却从来没有人见过他,连他是男是女也不清楚。江湖传说,青衣楼至今所做的买卖还不需要用到这个人。
——难道飞飞就是风飞?
很多人心里都这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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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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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飞果然就是昨晚出现在天外天的飞飞。
所有人眼前都觉得一亮,甚至包括那些修了数十年佛与道的少林、武当名宿前辈,都觉得有些把持不住。
她的相貌象一朵盛开的牡丹,还带着晨曦的露水,晶莹璀璨。
她迷人的身材真的就象是宋玉在楚辞中所描绘的神女,增之一分嫌肥,却之一分嫌瘦。一身雪白的衣衫飘然若云,她轻盈的姿态更象一阵若即的风,她的眼睛亮如夜空中的星辰,她的头发很长,很整齐,发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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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全身并没有任何奢侈的装饰物,彷若不食人间的处子。
风飞的每一步都看得人觉得一阵心跳,但恍若转眼间,风飞已走到主席前。
四周不少江湖名宿都起身,这个看上去不过十八年华的美丽少女,是三手帮参加这次江湖大会的使者,而且还是一个杀手中的杀手。
不少人想,如果这个少女要杀人,那么只怕不用任何武功,而只用她的美丽就足够杀死这里的很多人了。
美丽很多时候也是一种致命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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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羽道人、古风、宇文双城等人已回到中间主席。
风飞躬身向这里的前辈行礼致意,她微笑着眼神若水,彷佛带着一些怨,却让人看得不觉有些心酸和心动。
风飞感觉到这里所有男人目光中的惊异之色,也感受到这里所有女人目光中的羡慕和嫉妒,但她却发现有两个人的目光有异。
一个是宇文双城,另一个却是一个看上去并不是太出众的少年,她听到介绍说这少年就是江湖正道同盟的盟主——古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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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飞很认真地打量着古风,古风也在看着她,只是风飞从这个古风眼里看不到任何变化,她根本就看不透这个少年的心思。
古风就是这样微笑着,与宇文双城并肩也从容不迫。
风飞似乎对古风有些不屑,但他却不敢对古风无礼。
——你可以挑战宇文双城,但绝对不可对古风无礼。
这是风飞来之前古墨说过两遍的话,对于风飞乃至每个三手帮众来说,古墨说了一遍的话都是不可违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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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飞忽然对古风笑了笑,道:“昨晚有幸得见江南双城公子无双才艺,今日又见武当古少侠无双风采,小女子真是福分非浅。”
她说话的声音也是清脆若弦,让人心动。
古风微微一笑,并没有出声。
众人纷纷在几名各派负责接待、安排的高手指引下就坐。
玄羽道长亲自让古风坐在中间那张椅子上,四周传来一阵惊叹声——这个叫做古风的少年已经登上了江湖的顶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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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左手边依次是五大掌门,包括少林掌门一叶大师、武当掌门玄羽道长、昆仑掌门贺兰谷、峨嵋掌门慧清大师、华山剑派掌门白天城,然后依次而下泰山剑派掌门天门道长、衡山剑派掌门俞三先生、嵩山剑派掌门萧光、恒山剑派掌门明月大师、江南世家领袖——武当东方长风。
古风右手边依次是丐帮帮主鲁行山、天山剑派秋思南、南海剑派叶沧浪、青城掌门余梦初、江南宇文双城、三手帮使者风飞、崆峒剑派掌门许有怀、南海十六岛总岛主帅海帆、两河黑道总舵主路小三、巴山剑派长老顾人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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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的大会是以江湖正道同盟五大门派主持,而此时开始这个江湖大会将成为真正的江湖大会,所以坐在上面的都是各门派掌门。
等大家坐定后,四下已一片肃然。
玄羽道长起身道:“承蒙各位江湖同道鼎立支持,江湖大会已进入第二天,今日将请各位江湖一派之长一同讨论江湖的一些事,还请各位畅所欲言。”
他顿了一下,道:“第一件事情是,我们江湖正道同盟想将正道二字去掉,从此改名为江湖同盟,不知大家觉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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丐帮帮主鲁行山道:“这也是当年我们几个合计的意思,去掉正道这两字并不是说我们放弃正道立场,而是希望整个江湖都能抛弃前嫌团结在一起,为天下事同舟共济。”
玄羽道长点头道:“去掉正道两字,江湖同盟将会和大家商讨修改一些准则,在不违反江湖道义的基础上,使得江湖各门各派都能加入到其中。”
******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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崆峒派掌门许有怀道:“其实这些年来,崆峒派虽然不在江湖正道同盟中,却一直和各位肝胆相照,崆峒派虽一直有加盟之心,无奈自觉崆峒派各方面都不及各名门大派严谨,不敢当正道二字,所以不敢妄提加盟之意。此次江湖同盟既去正道二字,又愿修改准则,无疑是海纳百川之意,实在是江湖幸事。”
江湖正道同盟成立之时,就立了严格的约束制度,严谨同盟弟子不得肆意滥杀无辜、打家劫财、采花偷色。甚至还规定了同盟弟子不得做官、不得为商、不得入绿林等。
不过也正因为制度如此严格,所以也使得这个正道同盟仅有江湖五大门派与泰山、衡山、嵩山、恒山剑派等不足十个门派加盟,虽然江湖正道同盟已隐然有号令江湖之势,但也无法得到更多的江湖门派加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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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山剑派掌门白天城点头道“我们之前也觉得,既然海纳百川,自然不免黄蓝黑白的水都有,所以江湖同盟只应该限制违反江湖公理的行为,至于禁止弟子不得做官、不得为商、不得入绿林等等限制,仅可做各门派自己内定法则,与江湖同盟的公理无关。”
南海十六岛总岛主帅海帆是个六十来岁的老人,他笑道:“白先生说的是,比如少林派严禁弟子吃肉饮酒,这原本是少林戒律,如果也要拿出来作为江湖同盟的公理,岂不是笑话?”
说到这里他对一叶大师笑道:“老和尚,拿你少林打个比方,你别放心上。”
一叶大师笑道:“少林原本就是一个虚名,岂能放在老衲心上。”
众人都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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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城派掌门余梦初叹道:“青城派建派之初是四川商贾为了保护自己的财物和商队安全自发组成的一个门派,集重金请当时江湖名师教授各家弟子武功,而之后更出了数位大师才使得青城派在江湖有了一席之位。而至今青城建派门规依然非四川商贾弟子不得入门,非有重金者不得入,这非青城好财,乃是建派传统如此。这些年来青城也想和正道同盟结成兄弟之盟,苦于正道同盟若干规则与青城相驳,今日既然有这一说,在下数十年心愿也终于能实现了。”
众人都纷纷表示赞同——这些年来,少林、武当、昆仑、峨嵋、华山所组成的正道同盟声势日益壮大,令江湖其它门派都感到惊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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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川第一大派唐门数百年来一度有称霸江湖的野心,但近五十年来被江湖正道同盟数度击败,二十年前一战唐门十大高手同时丧命峨嵋,这些年连门下弟子更极少出现在江湖,由此可见江湖正道同盟的实力。
此外,江湖正道同盟与江南五大世家、天山剑派、南海剑派、丐帮之间千丝万缕的关系也大有一统武江湖之势,故江湖中如青城、崆峒等都希望加入其中,免得自己门下受到挤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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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风飞笑了笑,道:“既然如此,三手帮也无异议。”
众人忍不住都看了她一眼。
风飞笑道:“家师古墨先生在小女子来之前已经嘱咐小女子,如果江湖正道同盟要扩大为江湖同盟,三手帮愿加入其中,为江湖微尽绵薄之力。”
众人心中微微一惊,暗想古墨果然深谋远虑,虽不曾赴会却已知此会目的。只是听说三手帮也要加入江湖同盟,众人又不由得一阵踌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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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飞又笑道:“虽然三手帮的名声不是太好,可三手帮行事也自有原则,各位可曾听说过三手帮在江湖有什么令人不齿之事吗?即使是令江湖朋友闻之色变的青衣楼也有三不杀的原则。不知大家为何总要对三手帮另眼相看呢?”
众人没有出声。
这些年来三手帮的确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江湖中人之所以对三手帮心怀抗拒和恐惧一来是因为其发展势头太快,二来因为青衣楼杀手集团的存在,三是因为三手帮众不乏江湖声名狼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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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忽然淡然一笑道:“三手帮愿意加入也是江湖幸事,古风这里多谢古墨先生如此深明大义。其中或许还有曲折,但望终能天随人愿。”
所有人一下子看向不风,不少人心中暗暗赞许,觉得古风说得合情合理。
这句话原本就需要已是江湖同盟盟主的古风来说。
对古风来说,他知道这是他应该面对的一个选择,他做出了一个选择,相信自己的选择没有错。
宇文双城点了点头,他相信古风是对的。
他想起云飞的预感,这个古风很可能会决定江湖未来的命运。
******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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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飞又再度打量了古风一眼,眼神忽然有了一些变化。
她轻轻吐了口气,道:“家师古墨先生虽不曾见过古少侠,却已经不停地在风飞面前赞扬古少侠。”
她婷婷起身道:“家师古墨先生说过,如有机会让小女子先代他向古少侠为那次险些铸下大错的追杀事情赔礼道歉。”
说完风飞已经向古风盈盈拜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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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一片奇怪的目光望来,他们虽然不知道上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却看到风飞向古风拜了下去。
古风没有动,淡然笑道:“风飞姑娘不需多礼,在下对古墨先生也久仰得很,如有机会也想谨听他老人家教诲。”
风飞道:“他很快就会来了,你们一定会谈得很投缘的。”
******
整整一个下午各个与会门派都表达了想成立江湖同盟的意愿和一些顾虑,而江湖正道同盟也决定大幅修改原先的准则,以尽量让更多的门派能融入其中——当然也有许多争执。
昆仑派掌门贺兰谷道:“江湖同盟准则应该保持这一条,禁止声名狼藉者加入江湖同盟以下任何门派。
大家都知道他这么说是针对三手帮的,因为三手帮什么人都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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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飞轻笑一声道:“关于这点家师古墨先生早就说过,虽然江湖正道同盟一直坚持这条准则,但其实其中一大门派一直都未遵守。”
华山剑派掌门白天城沉声道:“姑娘所说是哪一门派?”
风飞笑道:“是少林派。”
所有人顿时都望向少林一叶大师。
一叶大师淡淡一笑道:“阿弥陀佛,不知姑娘何来此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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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飞笑道:“不知少林可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之说?”
一叶大师已然正色,道:“善哉。”
风飞笑道:“家师古墨先生说过,近五十年来江湖中声名狼藉大奸大盗大恶大凶者有四十七人入少林为僧,其中虽有六人再度叛逃师门,但剩余四十一人都能在少林悔过重生。不说太远者,少林虚行、虚为、虚苦三大师一度作恶多端,但最终在少林立地成佛,成为令江湖尊重的一代罗汉,不知小女子此言可是妄说?”
一叶大师点头道:“姑娘说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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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飞又笑道:“家师古墨先生说,天有残缺,人有转机,既然少林为世人广开生路,那么三手帮为什么不能这么做?”
说到这里风飞望向在座各位掌门,道:“风飞这里斗胆请问各位前辈,这些年来三手帮虽不敢说门下无不肖之人,但即使是那些声名狼藉之人入得三手帮后,再度犯事的人是否就比各名门大派多呢?”
众人面面相觑,不再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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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虽然有准则,但却是人的江湖,任何一名门正派都不能保证自己门下弟子行为端正,比如昆仑派张仲钦拐卖少女一事就让江湖正道同盟丢尽脸面,细数下来这些年江湖上三手帮除了杀手行为外,其余所做坏事真的屈指可数。
风飞此时一口一句“家师古墨先生说”,可见平时古墨先生一定当着风飞将江湖各种事情都批过一遍,此时经风飞转来句句道理充足,不得不让人钦佩古墨先生对于江湖的种种事情有其独到见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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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的江湖大会就这样在融合和争执中结束,但整个江湖各门派加入江湖同盟已是大势所趋。
第三天、第四天江湖大会休会一天,以便各个门派、帮教商讨加入江湖同盟的具体事务,所以再次聚会将是第五天的事情。
趁着休息江湖各门派弟子都趁机在江南好好玩了一次,虽然也时而有些纠纷和摩擦,但一来各门派前辈看得紧,二来江南五大世家势力无所不在,甚至官府都戒备森严,所以此时想在江南惹事生非还真不是太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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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天中午过后,连忆婉派人来楼府请古风和沐无双去一趟,他们也想顺便出去走走,谁知走到半路面对围观的人群却寸步难行。
此时无论他们去到哪里,都会被江湖人围观,被万千双眼睛注视,尤其是那些不得进入会场的来凑热闹的江湖人更是一路追着。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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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古风和沐无双进退两难时,一队官军铁骑过来,清散了人群——江南不止是江湖人的天堂,也是皇亲国戚文武百官平时最爱来玩的地方,所以江南的道路是绝对不允许被堵塞的。
铁骑过后一辆豪华的巨大白色马车停在古风和沐无双身边,马车中一个白衣佩剑少女走了出来,却正是小梅,小梅示意古风、沐无双赶快上车。
马车里除了宇文双城,还有张婉霞,古风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马车,此时虽然坐了五个人,却一点也不让人觉得拥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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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擦了擦汗,道:“多谢双城公子。”
宇文双城笑道:“你们在江南要习惯出门坐马车。”
沐无双一旁笑道:“灵珠姐姐之前也说过,让我们出门时跟她说一声,她会安排马车。不过我见楼家现在上下忙得不可开交,想想连家也不远,也去过几次,所以没找她,想不到还真的寸步难行。”
宇文双城微微一笑,道:“楼家在忙楼满风和云湘的婚事吧?”
沐无双道:“是的,你们也知道了?”
宇文双城点头道:“我们也收到请贴了,正月初八,是个好日子。”
******
马车转眼间已到连家大宅门口。
宇文双城笑道:“想不到每次和古少侠相聚都是如此匆匆。这几天双城也实在分身无术,迟些有空无论如何都要与古少侠斟酌几杯。”
古风望着宇文双城,道:“承蒙多次援手,迟些当与双城公子好好一聚,以表在下诸般感激之情。”
连忆婉这时已经在门口等了很久,她这时看到古风和沐无双坐着宇文双城的马车来到,不禁感到有些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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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家虽然为江南五大江湖世家之一,但家境远没有其他世家那么奢华。
连家现在的领袖人物是连忆婉的父亲两江刺史连廷纲,他也是他这一族这一代连家子弟中的大哥,下有堂弟二人,堂妹二人,其中两个堂弟连廷举、连廷正年龄不过二十五、六岁,二人都刚刚考中举人,正准备下年参加京师会考。而两个堂妹一个是武当弟子连碧漪,年前已嫁给天山秋思南,另一个是连碧心,和西门仪一样同是峨嵋二代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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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家二十多年前曾遭遇一次劫难,那年连廷纲的父亲连雨村和弟弟连雨哲、连雨林一同携家陪连廷纲上京赶考,也想顺便拜访下京城老朋友,但也许是所带礼物过多,结果路上被强人窥视,一场恶战下来连雨村、连雨哲、连雨林夫妇都死于非命,只有连廷纲奇迹般生还,并最终考得连家数百年来第一个状元。
连廷纲原本该回家守孝三年才能出仕,但连雨村是当今天子师傅,天子感念师恩故命连廷纲带五品官职代天子守孝三年,三年后连廷纲仕途坦荡,不过二十年已成为显赫无比的两江刺史,封疆大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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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连家遭此劫难也一度元气大伤,连家原本就无太多财物积蓄,三年守孝期间更是度日艰难,虽然江南东方、南宫、西门、楼家等世家都鼎立相助,但连家向来恪守家规不肯随便受人恩惠,所以江南东方、南宫、西门、楼家也只能暗中接济连家。
三年孝期过后连廷纲重振家门,他也在那年成亲,这些年来连夫人协助连廷纲苦心将连家几兄妹带大,所以江南世家长辈提起连夫人莫不交口称赞,连廷举、连廷正、连碧漪、连碧心几个也视连夫人为母亲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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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忆婉带着古风、沐无双进入连宅,连家住宅虽然也算庞大,但却显得有些陈旧,虽然也整理得干干净净,却不象东方、南宫、西门、楼家那样处处透露出奢华之气或精巧之意。
江南一直有这样一个说法,说任何人骑马由西湖边随便往哪个方向跑,跑一天后会依然发现自己身处江南五大江湖家的私家宅地之中。但其实连家只有很少的几处产业,这里是连家最大的祖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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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忆婉笑道:“你们知道我为什么急着找你们来吗?”
沐无双笑道:“你不说,我可猜不到。”
连忆婉道:“我是带你们来看我的表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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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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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无双笑道:“你的表姐是谁啊?”
连忆婉笑道:“你一会就知道了。”
古风和沐无双互相看了一眼,微微一笑,心中都觉得连忆婉真象个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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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家祖宅虽不算奢华,但也有一个很大的花园。
连忆婉带古风、沐无双进了花园,辗转来到花园忠心,她指着不远处一个坐在亭中的粉色衣裙少女身影,笑道:“那是我表姐,你们可要注意看。”
听到这里的动静,那粉衣少女站起了身望了过来。
她是一个很美丽的少女,清瘦的脸庞更显得美丽,她的眉毛细细的象是夜晚天际的一弯细月,眼神中带着哀怨让人我见犹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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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无双心中暗暗吃惊,她只觉得这个少女太美了,但又觉得这个少女彷佛那么眼熟——她忽然想起什么,心头剧烈地颤抖了一下,望象古风。
古风早已呆住了,整个人就象石头一样一动不动,只是他一双眼睛紧紧望着粉衣少女一眨也不眨,那种眼神让沐无双看了都心碎。
粉衣少女也看着古风,她的眼神变得十分凄凉,而且有些惊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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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忆婉笑道:“无双姐姐,你看我表姐是不是和你很象?”
这个粉衣少女的确和自己长得很象,所以沐无双一下就猜到这个少女是谁。古风曾对沐无双这样说过慕容月的容貌——如果不认识你们的人同时看到你们,会以为你们是孪生姐妹;如果你们自己看到对方,会以为那是镜中的自己。
此时此刻,沐无双看着眼前的这个少女就象看着镜中的自己,她看古风的神情就知道这个少女一定就是慕容月,只是她怎么也想不到一个这样美丽、娇柔的少女竟可以使出那样可怕的剑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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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已发足向粉衣少女冲了过去。
粉衣少女更加惊恐,她后退了几步彷佛想逃,却犹豫了下终于没有动。
只不过一瞬间,古风就把她搂在怀里。
这少女就是慕容月——让古风魂牵梦绕的月儿。
看到古风的举动,连忆婉顿时吓了一跳。她吃惊地看着面前这一幕,想开口说什么却不知说什么。她再看沐无双,却见沐无双含着泪带着笑注视着他们两个,连忆婉心中更觉得一片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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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和慕容月竟然都没有哭,或许他们早已哭干了泪,古风只是紧紧地用力搂抱着慕容月,彷佛害怕她从自己的怀中突然消失。慕容月似乎也在试图着挣脱古风的怀抱,但她身子软软的一点气力都使不出。
他们谁也没有想到居然会在这样重聚,心中虽有无数藏了很久的话,却一时一句也说不出来。
只不过,就算不说一句话,他们也了解彼此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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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无双已轻轻拉着连忆婉出了花园,一直走到外面的拱门口。
连忆婉不解地轻声问道:“无双姐姐,古少侠和我表姐是一对情人吗?”
沐无双含泪点了点头。
连忆婉问:“那他们为什么不在一起?”
沐无双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连忆婉看着她,犹豫了一下,问道:“无双姐姐,你不生气吗?”
沐无双轻轻摇了摇头,她轻声道:“我希望他们能永远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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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不远处缓缓走来五个人,看到他们沐无双顿时吓了一跳——来的分别是天山秋思南、连碧漪夫妇、连夫人,以及武当天黄子和东方长风。
连夫人虽然贵为一品诰命夫人,但平时在家的衣着极其朴素,和府中下人分别不大。她虽然已到中年,但容貌还是有几分秀气。
连夫人远远地一眼就看到沐无双,她也挺喜欢这个女孩,知道她父母已丧,所以前几天还说想收她做干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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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夫人来到沐无双身前,笑道:“无双。”
沐无双上前向众人行了一礼,她说话声音有些大和不自然,道:“连夫人、东方先生、道长、秋大侠、连姐姐。”
听沐无双说话的声音有些怪,秋思南等都觉得有些奇怪,连夫人诧异地看着沐无双,见沐无双眼眶红红的,显然之前刚哭过。
他们都是聪慧之人,知道这里有事情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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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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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碧漪拉着沐无双的手笑道:“怎么啦,是不是婉儿欺负你了?”
连忆婉一旁道:“我才没有呢。”
天黄子笑道:“我们出门时听说古少侠和沐姑娘来了,所以回头来看看,看来我们几个来得不是时候。”
连夫人笑道:“古少侠呢?他也在花园里面吗?”
沐无双迟疑了下,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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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碧漪轻声一笑,道:“是不是无双妹妹和古师弟闹别扭了?等姐姐进去帮你问问他——为什么要欺负无双妹妹。”
连碧漪是古风的师姐,所以才这么说。
她口中虽这么说,脚下却没有动。
连忆婉似乎想开口说什么,却被沐无双拉了拉衣衫,顿时住了口。
大家看在眼里,心中更是想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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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无双轻声道:“是无双不好。”
连夫人摇头笑道:“你对他太好了,虽然古少侠也是少年了得,但也不能委屈你啊,我把你当女儿一样疼,谁欺负我的无双丫头我都不会答应。”
大家都笑了笑,知道是小孩子闹了些别扭,他们这些人自然不便插手,说话间连夫人、秋思南夫妇已将东方长风、天黄子送了出去。
直到看不到他们的身影,沐无双才长长地吐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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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忆婉也感到有些紧张,道:“无双姐姐,怎么啦?”
沐无双低声道:“婉儿,今天你看到的事情千万不能告诉任何人。”
连忆婉问:“连灵珠姐姐、我妈也不能说吗?
沐无双道:“是的,
连忆婉叹了口气,道:“怎么突然间你们都这么神秘兮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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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顿了顿,道:“其实我刚才也很害怕。”
沐无双道:“你害怕什么?”
连忆婉小声地道:“我妈对我说了,表姐在这里的事绝不能告诉任何人,也不能让任何人见到她在这儿。我原本只想偷偷带你们看下就走,谁知道我妈会来这,而且更没有想到古少侠和表姐竟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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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隐约听到沐无双大声说出来人姓名,花园中的古风和慕容月都感到一阵紧张,此时才松了口气。
他们相拥而坐,过了半晌,古风轻声道:“你怎么来了?”
慕容月低着头,没有出声。
古风道:“其实你一直在我附近吧?”
慕容月迟疑了下,轻轻点了点头。
虽然她刻意避开古风不见,但这些日子也一直在古风附近窥视,所以那次才能及时赶到救了古风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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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道:“你认识连夫人?”
慕容月摇了摇头,轻声道:“我娘曾经说过,万一发生了什么事情可以到江南找倩姨——我现在在江南很难藏身,所以——”
慕容月没有说下去。
古风心中已明白,象慕容月这样孤身一人在江南颠沛流离不但辛苦,而且很难不被人留意,反而是山林村镇更易隐藏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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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道:“倩姨是连夫人吗?”
慕容月点头道:“是的,娘说在江南倩姨会照顾我的。”
慕容月说着扬了扬手中短剑又道:“倩姨人很好,我给她看了剑,她就信了,她昨天还抱着我流泪呢。”
古风心中暗自生疑——这连夫人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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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他望着慕容月清瘦的脸庞,不禁感到一阵心疼,他柔声道:“你瘦了。”
慕容月也望着古风,美丽的眼睛闪着泪光,道:“你也瘦了。”
古风道:“这些日子你一定受了很多苦吧?”
慕容月道:“我知道,你受的苦比我还多。”
古风摇了摇头,道:“我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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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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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慕容月轻声道:“无双姑娘——无双姑娘对你很好。”
古风点了点头。
慕容月轻声道:“你知道吗?有几次我偷听你们的说话,我真希望你能永远忘了我,和无双姑娘在一起。”
古风望着慕容月,轻声道:“可我永远都忘不了你,我只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慕容月轻轻低下了头,她知道古风没有欺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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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道:“我要和你一起离开这里。”
慕容月道:“去哪里?”
古风道:“不知道,去一个没有人的地方。”
慕容月道:“你不当盟主了?”
古风道:“我从来就不想当什么盟主,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慕容月没有出声,她依偎在古风怀里,此时也不想再和他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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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有些暗了下来,沐无双、连忆婉走进了花园,沐无双望着古风、慕容月难舍难分地依偎在一起,眼神中有几分欢喜,也有几分难过。
她来到古风身前,轻声道:“我知道你们有说不完的话,不过也总得吃饭。晚饭已经准备好了,连夫人刚才让人来催我们了。”
刚才这段时间,沐无双一直在外面等着。
古风感激地望着沐无双,心中忽然感到有些歉意。
慕容月走到沐无双身边,拉着她的手,眼眶一红,轻声道:“你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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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忆婉奇怪地望着他们三个,心中有无数的疑问。她知道这里面肯定有很多事是她不知道的,不过她已经答应沐无双,这里发生的事情不要问也不要说,所以她这时只能闭着嘴巴。
连夫人这时也来到花园,她看见慕容月、沐无双手拉着手神情都有些凄苦,不觉心中一怔。
连忆婉连忙道:“妈,这不关我的事,是无双姐姐和表姐无意中在花园遇见,我可没有带无双姐姐来看表姐。”
连夫人白了连忆婉一眼,道:“我知道了,就你事情最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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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日子江南处处热闹异常,连家虽然很少涉及江湖事,但因为天山秋思南住在连府,所以免不了不时有各门各派江湖人登门拜访,所以连家兄弟一早就搬到连家郊外住宅温书。
今晚连碧心在陪峨嵋同门,连城玉去了东方世家,秋思南、连碧漪应昆仑贺兰谷之请外出吃饭,所以今晚连家只有连夫人和连忆婉在家吃饭。
连家的晚饭也是普普通通简简单单的。
吃饭的时候,古风、沐无双、连忆婉、慕容月都有心事,甚至连夫人也有些心神不定,他们都没有说太多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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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古风虽然还想再留下来找机会和慕容月说话,却听到连夫人对他笑着说道:“古少侠,一会我有事要带婉儿和月儿出去,所以不敢再留少侠。”
古风虽然心中百般不舍,但也只能告辞。
他起身道:“古风告辞了。”
他说着话,目光却忍不住望着慕容月。
慕容月也望着他,神色也十分凄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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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夫人看在眼里,心中更感到不安。
她道:“婉儿、月儿,你们在这等我,我送古少侠。”
门口已有一辆普通的马车等着,连夫人送古风、沐无双上了马车。马车缓缓起动,渐渐消失在远处。
连夫人在大门处站了一会,回到连府饭厅。
她对慕容月、连忆婉道:“你们两个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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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府虽不奢华,但也庭院深深。
连夫人带着慕容月、连忆婉来到连府最深处的一间房间中,她点燃了屋子里的油灯,这是一间书房。
连夫人让慕容月、连忆婉坐下,道:“月儿,你认识无双吗?”
慕容月轻轻摇了摇头。
连夫人想了想,道:“婉儿,你知道妈为什么不准你带任何人见你表姐吗?”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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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忆婉噘着嘴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让表姐在房间里面呆了一天了,再不出来走走会把活人都憋死的。”
连夫人轻轻叹了口气,道:“如果不是因为昨天月儿来的时候正好被你看见,我只怕决不会让你知道月儿在这里。”
连忆婉问道:“为什么啊?”
连夫人道:“因为这会有杀身之祸。”
连忆婉吓了一跳,看向连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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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月神情有些不安,她起身道:“倩姨,如果月儿在这不方便,月儿这就走。”
连夫人望着慕容月伸手将她拉到身边,痛惜地道:“月儿,你放心,你倩姨无论如何都会保护你的。”
连忆婉道:“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连夫人望着连忆婉的目光有些凝重,道:“婉儿,你已经大了。你要记住有些事情一定要守口如瓶,否则很多时候你会害死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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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忆婉点了点头也站了起来,神情变得有些严肃。
她道:“妈,我连忆婉对天发誓,今晚——不,今天的事我绝不说出去,否则不得好死。”
见她如此认真的样子,慕容月心中一阵感动。
连夫人点了点头,道:“其实有些事情也只是我猜的。”
她搂着慕容月,继续道:“月儿,这两天我没有时间详细问你的事情,不过我猜想江湖传闻中一剑破七星的那个人就是月儿你吧?”
******
连忆婉又吓了一跳,望向慕容月。
慕容月轻轻点了点头,道:“是的。”
连忆婉失声轻呼道:“月儿姐姐,那武当派的人岂不是到处在找你?”
慕容月又点了点头。
连忆婉愣了半晌,忽然吐了口气,道:“今天下午好险啊。”
连夫人变色道:“下午?你是说我和东方老伯、天黄子、思南、碧漪他们几个来花园门口时,月儿在花园里面?”
连忆婉点点头,道:“是的。”
******
连夫人微微皱了皱眉,道:“难怪当时无双看上去有些奇怪,她那么大声向我们几个问好,是在向月儿你示警。”
慕容月道:“是的。”
连夫人道:“可无双不是不认识你吗?”
慕容月道:“我今天才第一次和她说话。”
连夫人想了想,道:“那古风呢?当时古风也在里面?”
连忆婉道:“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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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夫人更是惊疑,道:“怎么会这样?古少侠和月儿在里面,无双丫头在外面流泪——婉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连忆婉摇头道:“我不知道。无双姐姐不让我说,也不让我问。”
连夫人沉默半晌,忽然身子微微一震。
她语气沉重地道:“月儿,江湖传言古风在一剑破四刀之后曾在一个小镇陪一个女孩过了半个月,那个女孩是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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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月面色一阵惨白,一颗泪珠忽然从她眼眶中流了下来。她嘴角颤动着什么也说不出来,却已抱着连夫人失声痛哭起来。
连忆婉也不知为何感到一阵伤心。
她眼圈一红道:“妈,你就别再问月儿姐姐了,无双姐姐说了,月儿姐姐和古少侠心中的痛是谁也想象不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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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夫人面色也有些苍白,她沉默半晌缓缓地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你和古少侠很久以前就认识,他喜欢你,你也喜欢他。”
慕容月把头埋在连夫人怀中,点了点头。
连夫人苦笑一声,又是半晌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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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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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古风、沐无双都没有说话。
马车回到搂府,古风、沐无双下车看到楼府到处张灯结彩,里里外外外洋溢着一片喜庆气氛——楼满风、云湘的婚期已近在眼前。
但望着这一切,古风、沐无双都感到有些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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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古风住的那间屋子,在那个湖上的小亭中,古风和沐无双也良久无语。
忽然,古风轻声道:“我要走了。”
沐无双道:“我知道”。
古风道:“我要和她一起浪迹天涯,找个没人地方的地方住下来。”
沐无双道:“她同意了吗?”
古风道:“她没有回答我。”
沐无双想了一会,道:“她会同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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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看着沐无双,道:“这些日子你一直在我身边照顾我。今天当我见到月儿的时候,我才发现我欠你很多。”
沐无双忍住眼泪强颜一笑道:“你不欠我什么——真的。”
古风轻声道:“如果不是你,也许我早就发疯了。我这生欠你欠云湘,欠很多人太多,可我还不起。”
沐无双望着他,眼中也泪光闪闪。她感觉到四周的空气尤其冰冷,却又吐出口气道:“你错了,你觉得你欠别人很多,是因为你付出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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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古风看到云湘神色惊慌地跑了过来——他知道云湘平时极为冷静,此时她神色慌张,自然是出了大事。
沐无双这时也觉得心中一阵紧张。
沐无双问道:“云湘姐,出什么事了?”
云湘喘了口气,道:“刚才天涯子祖师叔、玄清师伯和云老夫人来找楼大侠,我和满风听到他们提到古师兄和无双的名字。随后这里来了很多各派高手,我问白阿姨怎么回事,她说传闻有人要来这里捣乱,所以五大门派派一些师叔来保护这里的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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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无双心中吃了一惊,道:“糟了——”
古风神色依然平静,彷佛他一早就知道这样的神会发生,他轻声道:“云湘,你先回去,别让人看到你来这里。”
云湘迟疑着了一下,望着古风有些发呆。
古风道:“你就快嫁入楼家,这么晚来这里让人看到不好。”
云湘凄然一笑,道:“你是怕连累我?”
古风沉默片刻,缓缓点头道:“是的。”
云湘含泪点了点头,道:“那好,我走了,你们多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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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云湘流着泪离开,古风轻声叹了口气。
沐无双低声道:“如果你不关心她,不为她着想,她怎么会为你伤心?”
古风道:“关心一个人,为一个人着想,有错吗?”
沐无双摇了摇头——关心一个人,为一个人着想并没有错,但有时也一样会伤人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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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无双道:“怎么办?”
古风道:“我不知道。”
他思索片刻,苦笑了一声,道:“我有些后悔。”
沐无双道:“你后悔刚才就不该回来?”
古风道:“是的。”
沐无双道:“现在你还能走吗?”
古风道:“只怕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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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无双道:“也许——也许云湘姐姐能帮我们想点办法。”
古风摇了摇头,道:“她再过两天就要做新娘了,这件事无论如何都不能把她牵扯进来。”
沐无双点了点头,忽然神色间露出一丝笑意——古风不想云湘被牵扯进来,却从来都没有拒绝她沐无双的帮助。
古风沉默着,过了很久他轻轻点了点头,道:“我不能走。”
他明白了,既然有些事情发生过,就只能去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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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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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夫人有些紧张地道:“那晚古少侠有没有助你出手?”
慕容月摇了摇头,她抬起头含泪道:“此事和他没有关系,他赶来的时候,一切都结束了。”
连夫人道:“但他救了你,而你又离开了他?”
慕容月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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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忆婉双眸之中也早已不知流了多少泪,道:“原来古少侠和月儿姐姐——难怪灵珠姐姐对我说,古少侠和无双姐姐看上去有些奇怪,他们虽然每天形影不离,但怎么看都不象是一对情侣。”
连夫人道:“连灵珠都看得出来,只怕其他人也看得出来。”
连忆婉道:“妈,我不管,你要保护月儿姐姐。”
连夫人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道:“我一定会保护好月儿月儿的,可是——”
她想了想,没有将“古风”这两个字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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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古风、沐无双的马车已经回来,连夫人竟然换了装亲自驾驭着马车一路出了江南城,马车里坐着连忆婉和慕容月。
慕容月有些不安地问道:“古风他现在会不会有危险?”
连夫人没有出声,她心里隐隐觉得这件事肯定不会这么简单地了结,上次那个龙三少对古少侠的事穷追不放,他应该也知道很多秘密。这件事有那么多蛛丝马迹,只怕未必能一直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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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忆婉道:“古少侠又没有做错什么事,怕什么?”
连夫人心中又叹了口气——古风虽然没有做错什么事,但这件事一旦被人知道了真相,只怕这世上未必有几个人会觉得他是清白的。
慕容月想来想去,心中更有些着急,道:“倩姨——”
连夫人道:“月儿你放心,不管怎样,他不会有性命之忧。”
听连夫人这么说,慕容月稍稍安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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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夫人道:“月儿,你之前是怕连累他才离开他的,是吗?”
慕容月低声道:“是。”
连夫人心中又叹了口气,为慕容月,为沐无双,也为古风——她尤其古风很可怜,他身边有两个这么好的女孩,却无法和她们中任何一个在一起。他的心在拒绝沐无双,人和慕容月相隔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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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不知转了多少个小路,来到离江南城很远的一间小庄园外。
慕容月、连忆婉下了马车,望了四周一眼。
连忆婉道:“妈,这里我以前来住过一次,不过不记得怎么来的。”
连夫人笑道:“这是连家一个隐秘住所,也只有你们兄妹和你爹来过。”
连忆婉笑道:“我当时就想,要是哪天有危险或者不高兴,就到这里躲起来,想不到这次机会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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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夫人看了她们两个一眼,道:“现在江南城里人多眼杂——婉儿,你就陪月儿在这里避下风头。”
连忆婉笑道:“我知道了。”
连夫人道:“庄园里各种日常生活必需品一应俱全,庄园西南翻过小山是一个小村庄,你们有什么需要还可以去那里买。”
连忆婉笑道:“妈,你就放心。那次我不是也是一个人在这里过了半个月,更何况这次还有月儿姐姐陪着我。”
******
慕容月眼圈红红地道:“月儿多谢倩姨。”
她孤身漂泊江湖大半年,早已尝遍其中种种冷酷,此时感觉到连夫人无微不至的关心,心中感激。
连夫人看着慕容月,叹道:“傻丫头,这有什么可以谢的——你娘既然看到起我这个妹妹,我自然会照顾你的。”
******
连忆婉道:“妈,古少侠只怕明天会来我们家找月儿姐姐,你带不带他来这里?”
连夫人道:“明天、后天是本次江湖大会的重要日子,只怕他不一定有空,我迟些会告诉他你们的行踪,等这次江湖大会结束后再来找你们。”
慕容月点了点头。
连夫人看了她们一眼,心中虽然有些不舍,还是转身驾驶着马车飞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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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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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世家的报恩堂,上次沐无双在这里见过武当的七位首领。只是今晚报恩堂中灯火闪亮,里面坐满了各门各派掌门和一些江湖名宿,显然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商议。而除了各门各派的高手,宇文双城、秋思南、叶沧浪、风飞和龙三少也在其中。
龙三少今晚看上去尤其意气奋发,这时他正看着风飞有些入神。
风飞也发现了龙三少的目光,她对他报以一笑,笑得龙三少一阵心跳加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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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中间主席位上的玄羽道人起身道:“事出紧急,贫道就不说客套话了,这里龙三少有话要说。”
一片目光注视中,龙三少微笑着站了起来。
他四下环顾了一眼,朗声道:“上次三小送给武当的礼物冒犯了古少侠,心中一直惭愧,所以一直想补一份礼物向武当谢罪。”
天黄子沉声道:“龙公子不必如此客气,上次龙公子送给武当的厚礼,武当已经深感龙三少恩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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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三少笑道:“在下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在追查那个一剑破七星,杀害武当七名少年弟子的真凶。”
天黄子面色一变,道:“多谢龙公子,凶手其人虽然武当还不知是谁,但不敢劳烦公子费心。”
虽然武当掌门、各位长老和首领都知道一剑破七星的是慕容冰的女儿,但他们并不想其他人来管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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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三少得意地微微一笑道:“我知道凶手叫做慕容月,她是慕容冰的女儿,十七年前武当解剑池一战,只怕武当各位前辈都不会忘记。”
听到慕容冰这个名字,天机子脸上那道伤疤附近的肌肤抽搐了一下——他不会忘记那一仗,他脸上那道疤痕就是在那一场血战中留下的。
龙三少道:“在下的手下在慕容冰住所附近百般打听,得知这些年来几乎没有人见过慕容冰,但经常见到慕容月来买米买菜。所以在下请丹青妙手根据见过慕容月的人描述画出肖像,直到画到所有见过她的人都说一般无二为止。而此画像恰巧在今天中午送到,三小不敢怠慢,立即交给了玄羽道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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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羽道长拿出了一个卷轴,打开后挂在一旁一个高架上,众人看到画中一个美丽清秀的粉色衣群少女细眉如弯月,脸上带着天真的笑容,一双大眼睛活灵活现。
所有人都不由得倒吸了口凉气。
峨嵋慧静大师站了起来,道:“这不是无双姑娘吗?”
不少人私下一阵议论,几乎所有人都心中感到惊异——杀人凶手是一直在古风身边形影不离的沐无双?这实在过于匪夷所思。
******
天机子摇头道:“这不是无双。”
众人再仔细看了一遍,发觉画中少女果然和沐无双有些不同。
龙三少道:“她的确不是沐无双,而是慕容月。”
慧清大师松了口气,坐下道:“真的很象无双姑娘。”
天机子又看了画中少女一眼,叹了口气。
天黄子神色显得有些不安,但没有出声说什么。
******
昆仑贺兰谷沉声道:“玄羽道长之前和我以及白先生紧急商议过,如今已经派人入楼家监视古盟主的行动。”
闻听此言,在座大多数人更是勃然变色。
余梦初皱眉道:“既然这个女孩不是沐无双,那么和古盟主有什么关系?”
龙三少笑道:“我一直有个怀疑。”
余梦初道:“怀疑什么?”
龙三少道:“古风一剑破四刀和慕容月一剑破七星都发生在同一个晚上,也几乎发生在同一个地方。事后古少侠曾在附近一个小镇上陪一个女孩过了半个月,我怀疑那女孩就是这个慕容月。”
******
秋思南道:“不知三少可有证据?”
龙三少笑道:“此画画成后三小让手下即刻临摹多份,分别拿到传言中古少侠和那女孩投宿的小镇上去对证,虽然那次见过那女孩的人很少,但我想明天或后天就会有更多的结果传来。”
他说完这些话,神色间闪过一丝残酷的笑意,道:“我相信我决不会猜错。”
一
******
风飞忽然笑道:“三少对为何对古风的事如此关心?”
龙三少正色道:“江湖盟主的人品关系整个江湖安危,三小不敢不尽力一查。”
风飞笑道:“如此说来,三少岂不是恩在江湖?”
龙三少望着风飞微微一笑,道:“三小不敢,三小只求查出事实真相。”
风飞也淡淡一笑道:“只怕真相大白时古风别说这江湖盟主当不成,只怕这世上再也没有一条路可走。”
******
龙三少叹了口气,道:“他得为他自己做过的事负责。”
说到这儿,龙三少又望了风飞一眼,道:“风飞姑娘是否有些同情他?”
风飞起身走到画旁,仔细地上下看了一遍画中少女。
她轻笑道:“我对这个慕容月更有兴趣,果然是无量子、张天洛他们两个描述的那个模样,和沐无双也真的很象。一剑破七星——又将青衣楼两大高手杀得灵魂出壳,我倒很想会会她的剑法。”
******
不少人心中吃惊,不由得再看了画中女孩一眼。
青衣楼无量子和张天洛虽然名声极坏,但他二人的武功谁也不敢小视,这画中女孩杀得他们如此狼狈,那么其剑法和武功非同小可。
风飞这时转身望着宇文双城,笑道:“我想慕容姑娘总不至于说不想和女孩子动手比剑——她自己不也是一个女孩子么?”
宇文双城知道风飞对自己那晚所说的话还耿耿于怀,但他淡然一笑,没有出声。
******
龙三少道:“慕容月怎么会和青衣楼的人动手?”
风飞道:“为了救古风。”
龙三少道:“看来即使不用等那里的回信,我们也可以肯定古风和这个慕容月之间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
白天城神色有些严峻,他沉声道:“那天晚上小曲亲口对我们说过古风没有害过他们,是我们冤枉他了。”
龙三少道:“或许古风当时的确没有出手,但我想他之前一定曾向慕容月透露过七星剑阵的奥秘,又或许那晚他是在暗中出手,比如用暗器。”
宇文双城道:“不知道那些武当弟子的尸体身上有没有中过暗器的痕迹?”
天机子摇头道:“没有。”
******
贺兰谷道:“按小曲的说法,我想古风赶到时,慕容月已经破了七星剑阵。”
龙三少道:“也许的确是如此,但我敢肯定的是,古风赶到时慕容月一定还在那里,古风并没有出手为自己的师兄弟报仇。”
所有人都感到心中一阵惶恐,彷佛看到了当时的景象。
宇文双城犹豫了下,忽然站了起来。他声音有些凄凉,道:“或许——或许古少侠和慕容月原本就是一对相爱的人。”
******
听宇文双城这么说,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一起看向宇文双城。
龙三少双目中闪着一股冷酷的光芒,他望向宇文双城冷冷地道:“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古风更让人感到不齿。难道师门的养育之恩,兄弟的手足之情,江湖的正气道义,还敌不过他一个人的儿女私情?”
风飞呆了半晌,道:“宇文公子,你说的是真的?”
宇文双城沉默很久,终于缓缓地点了点头。
******
他望向四周众人,缓缓地道:“那晚有一个目击者,他看到古少侠一剑破四刀后一路跟着古少侠,也看到慕容月一剑破七星以及此后的一些事情。”
龙三少道:“那个人是谁?”
宇文双城道:“我不会说出他是谁,这原本是一个秘密,一个我答应他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的秘密,但今晚我不得不说出来。”
******
因为如果宇文双城不说出来,那么龙三少如此穷追不舍地调查再加上江湖中种种臆测,只怕更会令古风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宇文双城相信云飞告诉自己的是事情的真相。宇文双城也相信古风并没有做错什么——既然没有错,就不怕说出真相。
他觉得如果此时古风在这里,古风也会说出真相。
******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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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宇文双城说的故事,在场中人的面色都变得有些无奈——这些老江湖未必都是铁石心肠。
风飞沉默了半晌,轻声叹了口气,道:“他好难。”
宇文双城点了点头。
龙三少冷冷道:“你难道不觉得应该一早就将这秘密告诉这里的诸位前辈吗?”
宇文双城望着龙三少,冷然道:“我只希望这个秘密永远没有人将它揭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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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羽道人心中一动,他看了下四周,见不少人都微微点了点头,知道他们心中都赞同宇文双城的说法,也希望这个秘密永远没有人知道。
龙三少冷笑道:“想不到江湖中有侠义无双之名的宇文双城,竟然会为如此一个江湖败类掩藏秘密。”
宇文双城目光中闪过一道锋芒,他冷声道:“古风绝对不是江湖败类。”
望着宇文双城目光中的锋芒,龙三少神色微微一变,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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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半晌,白天城叹道:“可惜了。”
鲁行山也点了点头,道:“真的很可惜。”
东方长之摇了摇头,低声道:“难道真的天意如此?”
峨嵋慧清大师眼眶有些红,彷佛想起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她轻声叹道:“可怜的孩子——唉——可怜的无双。”
青城余梦初苦笑道:“原本大好少年,却为情所困,让人倍感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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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羽道人黯然道:“惭愧,武当有愧。”
少林一叶大师起身道:“善哉,玄羽道长何必这样说,此事非武当之错,只怕是天有此劫数。”
南海叶沧浪之前一直都沉默寡言,此时也安慰玄羽道人道:“就如玄羽道长当天所说——武当尽力了,古少侠的确是个好少年,只是——只是造化弄人。”
秋思南叹了口气,没有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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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三少这时面色显得有些尴尬,也感到有些无趣。他原本以为真相一旦揭开之后这些江湖前辈名宿一定会将古风大骂一顿,甚至立即就会让人去将他抓来,谁知大家居然对他如此同情。
只是虽然很多人心中同情古风,但也知道龙三少说得也是江湖的道理。
——难道师门的养育之恩,兄弟的手足之情,江湖的正气道义,还敌不过古风他一人心中的儿女私情?
世事如残局,秘密既然已被揭开,剩下的就是如何收拾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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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羽道长缓缓起身道:“三少说得不错,纵然古风和那慕容月私下有情,但不顾师门、兄弟、道义,他——他错得太厉害了。”
贺兰谷忽然道:“我想古少侠也可能一直在为此事内疚,或许也想弥补过错。”
玄羽道长叹道:“大错铸成,如何弥补?”
贺兰谷道:“如今江湖同盟号令江湖已成必然之势,何不让古少侠传下江湖令集整个江湖之力追杀慕容月,如果此事可成一来可振江湖同盟之声势,二来也可让古少侠亡羊补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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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下又是一片寂静,贺兰谷说的方法虽然不失为一个方法,但用心狠毒实在有些邪——江湖历来都说昆仑派七分正气三分邪,说的就是这种邪气。
如果古风真的这样做,那么他之前固然辜负了师门的养育之恩、伤害了兄弟的手足之情、违背了江湖的正气道义,但事后他更借情人性命保他地位声誉,这样的人禽兽不如,在座之人又岂能让他坐在江湖盟主的位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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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道:“我敢保证,古少侠决不会这样做。”
秋思南点头道:“是的。”
龙三少神情中忽然闪现出一股冷酷的笑意,道:“其实我觉得我们不妨用这个方法来试下,看看这个古风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他望着宇文双城道:“我想和你打个赌,如果你输了,就不要再管古风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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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望着龙三少,道:“这个赌你输定了。”
龙三少目光中也露出了锋芒,道:“你这么有信心?”
宇文双城道:“是的。”
龙三少目光冷笑道:“你为什么你总要帮着他,因为他是江湖同盟盟主?”
宇文双城摇了摇头,淡淡地道:“他是我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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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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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世家住宅门口,小梅静静地站在马车边等待着宇文双城。她立于风中如寒梅傲立,令四下更为冷清。
宇文双城、龙三少和风飞一起从东方世家宅院大门走出来,宇文双城彷佛有很重的心事,眉头紧锁,龙三少却满脸是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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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三少道:“双城,我们好久没有一起喝酒了。”
宇文双城道:“有两年了。”
龙三少笑道:“你与风飞姑娘天外天比试技艺的那段风流事已成江湖佳话,听说那晚你和江南诸子弟一醉到天光,不如今晚我两也尽兴一番。”
宇文双城道:“也好。”
风飞一旁笑道:“两位公子如此雅兴,如不嫌弃的话不如邀风飞一起吧。”
龙三少笑道:“求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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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三少和宇文双城、风飞去了天外天,天机子、丁雁二人则送秋思南回连府。
秋思南忽然轻轻一笑道:“看来三少对双城公子放心不下,他是怕他去找古少侠通风报信,所以今夜整晚都想监视他。”
天机子笑了笑。
秋思南所猜想的是事实,只是宇文双城今晚只怕也很难睡得着——甚至今晚从这里走出来的各派掌门和江湖名宿都会一夜难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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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思南笑道:“古风和思南也有些交情,不知二位前辈对思南是否放心呢?”
天机子笑道:“你多虑了。”
说话间,三人已到连府门口。
秋思南看见自己的妻子连碧漪正在门口等待自己归来,心中一阵感动,只是他想起古风的遭遇,也不禁感到一阵伤怀。
连碧漪是武当派弟子,她连忙迎下台阶,向天机子、丁雁施了一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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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机子笑道:“碧漪,你大嫂休息了吗?”
连碧漪道:“大嫂已经睡了。”
天机子笑了笑,道:“天黄子和玄风下午来你家做客,听你府上人议论说你家来了个很漂亮的女孩,和无双丫头长得很象。”
听到天机子这么说,秋思南心头猛地跳了一下。
连碧漪笑道:“我也听说家里来了个表妹,不过她已经走了,我也没见着。”
天机子点头道:“你和思南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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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天机子和丁雁走得已经看不到影,秋思南依然站在门口。
连碧漪有些奇怪,她轻轻敲了敲秋思南的肩膀,道:“出什么事情了?”
秋思南道:“你真的没见过那个表妹?”
连碧漪更觉奇怪,道:“我怎么会骗祖师伯呢?”
秋思南道:“大嫂真的睡了?”
连碧漪道:“没有,不过大嫂说了,今晚谁也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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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思南笑道“你又说不会骗祖师伯的?”
连碧漪轻轻一拳打在秋思南胸膛,道:“那得看什么事情,这么晚了大嫂怎么能随便见人。可那个表妹我真的没见过。”
秋思南点头道:“走,去找大嫂。”
连碧漪微微吃惊,虽然江湖人不会太拘于俗世之礼,但此时已是深夜,如果没不是出了什么重要事情秋思南是不会如此无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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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夫人听秋思南详细说了这次会议的内容,她之前已知真相,所以并没有感到如何惊奇,但连碧漪却是第一次听到,只觉得其中惊心动魄,顿时变了脸色。古风是她的师弟,她细想其中细节,更觉凄伤。
连夫人道:“思南,你告诉我这秘密,不怕泄漏机密吗?”
秋思南道:“只怕到明天,这秘密天下江湖都会知道。”
连夫人想了想,道:“看来天机子已经知道慕容月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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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思南点头道:“他是故意那样说的。”
连碧漪吓了一跳,道:“大嫂,慕容月真的在连家?”
连夫人道:“前几天来的那个女孩,就是慕容月。”
连碧漪道:“原来真的是她,我还没见过她。”
她这些天陪着秋思南早出晚归应酬江湖各种事务,很少有空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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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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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夫人叹道:“月儿实在和无双长得太象,无双这些日子和婉儿如此亲近,又进进出出连家那么多次,这次月儿来到自然会引起主意,我也料到这里迟早会有风声传出去,只是没有想到这么快。”
秋思南道:“他们也是今晚才知道慕容月的容貌,也许是今天下午天黄子前辈来这里听到了些什么,所以天机子前辈才有所怀疑。”
他想了想,道:“天机子前辈今晚这样说并非是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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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夫人道:“他也怕连家被这件事扯进去。”
秋思南道:“所以思南才急着找大嫂商量。”
连夫人道:“你们放心,慕容月已经不在这里。现在婉儿陪着她,我不会因为这件事而牵连连家的。”
秋思南点了点头,他知道连碧漪的这位大嫂精明能干,处理连家大小事务从来都是有条不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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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夫人沉默半晌,拉住连碧漪的手轻声道:“碧漪,如果大嫂出了什么事,连家就要靠你多担责任了。”
连碧漪吓了一跳,她眼圈一红道:“大嫂,你说什么——有什么事情,思南会帮你的。”
说着连碧漪看了秋思南一眼,看到秋思南面色依然有些凝重。
连夫人淡淡一笑,轻声道:“此事已牵扯那么多是非,如今连家也因为我而面临危机,如果再把天山剑派牵扯进来,那就真的不知该如何收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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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江南的一条小路上,天机子和丁雁低着头慢慢地走着,彷佛他们觉得走得越慢,有些事情就会来得越迟。
丁雁沉声道:“你是故意打草惊蛇,让连家赶快和此事脱掉干系。”
天机子沙声道:“是。”
他叹了口气道:“想不到因为那段恩怨,陷古风如此万劫不复的境地,也没想到竟然将连家都扯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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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雁苦笑一声道:“其实我和双城公子的想法一样,希望古风身上的这个秘密永远不会被人知道。”
天机子道:“可这世上能藏得住的秘密并不多。”
丁雁道:“是的。”
天机子道:“有时候我也会以为有些秘密已经被藏住,但当我最怕它露出来的时候,它就一定会露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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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传来一阵更鼓声,已是一更天。
丁雁道:“一更天了。”
天机子叹了口气,道:“该来的始终都会来的。”
丁雁道:“你觉得古风明天——今天会怎么做?”
天机子道:“我不知道他会怎么做,但我相信他会给我们一个交待。”
丁雁道:“我只怕他已无路可走。”
天机子摇了摇头,道:“你错了,只要他想走,这世上有很多路可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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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前方迎面走来两个剑客,一个是薛轻风,一个是楼满风,二人对天机子和丁雁施了一礼,神色都有些紧张,。
天机子道:“出事了吗?”
薛轻风摇了摇头道:“没什么事。”
丁雁冷然道:“没事你紧张什么?”
薛轻风虽然也是武当七大首领之一,但也是丁雁的关门弟子,故此丁雁见他神色惊慌,忍不住对他出言训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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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机子道:“古风那里情形如何?”
薛轻风道:“他一直和沐无双在一起,刚才满风去找过他——”
说到这里薛轻风看向楼满风。
楼满风道:“二位祖师叔,古师弟应该已经知道被我们困住了。”
天机子、丁雁面色微微一变。
楼满风道:“古师弟让我转告武当诸位前辈,他说他决不会不辞而别的。”
天机子沉默半晌,轻叹道:“虽然我们现在要为我们的选择付出代价,但我还是觉得我们的选择并没有什么错,错的只是天意。”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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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沐无双已经去睡了——她知道明天还要帮古风打理一些事。
古风还没有睡着,他睁开眼睛,看到四周的黑暗中彷佛有无数双黑色的眼睛注视着他,每双眼神中都带着残酷的笑意。
他也听到有些声音在冷笑。
可当古风想起了慕容月,忽然觉得这些年来她和自己从来没有如此靠近过,想到这里他的心终于慢慢安静下来,进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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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天还没有亮,沐无双轻轻叫醒了古风。她没有多说什么,等古风洗完脸后便开始帮他梳头。
古风轻声道:“无双,今天可能是你最后一次帮我梳头了。”
沐无双拿着梳子的手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她勉强笑道:“你别担心,也许又是虚惊一场。”
古风淡淡地道:“这不是虚惊一场,而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既然有些事情真实发生过,我始终都要去面对。”
沐无双咬着嘴唇道:“你下决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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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道:“是的,我要说出真相。”
沐无双沉默片刻,道:“然后呢?”
古风道:“然后——走出去,去找月儿,和她在一起。”
沐无双微微颤声道:“他们会让你走出去吗?”
古风道:“我不知道。”
沐无双的手又颤抖了一下,手中的梳子扯断了古风几根头发。
古风彷佛没有丝毫感觉,他道:“我也曾想过趁着黑夜逃走去找月儿,但我最终还是决定给大家一个交代,因为我问心无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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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问心无愧,所以古风神色坚定地步入了会场——这些天来他的神色从来都没有象今天这样坚定过。
此时天色还早,四周席位就坐的人并不多,但主席位上二十来张太师椅上早就整整齐齐坐满了各派的掌门。
甚至,就连坐在附近的人也莫不是一派之长,他们都是昨晚得到通知,今天一早就赶来赴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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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停下了脚步,他转身伸出双手轻轻握住了沐无双的两只小手,望着她轻声道:“无双,谢谢你。”
这是他和沐无双第二次握着对方的手。
沐无双望着古风,含泪强笑道:“你去吧。”
说完,沐无双回过头去,眼泪已滚滚流下。
这时连夫人走到沐无双身边,轻轻将她搂在怀里。
古风望了连夫人一眼,心中虽然有话要问,但他还是忍住没有问。
他松开沐无双大步走向主席台,望着坐在那里的各派尊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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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席位左手边依次坐着少林掌门一叶大师、武当掌门玄羽道长、昆仑掌门贺兰谷、峨嵋掌门慧清大师、华山剑派掌门白天城,泰山剑派掌门天门道长、衡山剑派掌门俞三先生、嵩山剑派掌门萧光、恒山剑派掌门明月大师、武当东方长风。
主席位右手边依次坐着丐帮帮主鲁行山、天山秋思南、南海叶沧浪、青城掌门余梦初、宇文双城、龙三少、三手帮使者风飞、崆峒剑派掌门许有怀、南海十六岛总岛主帅海帆、两河黑道总舵主路小三、巴山剑派长老顾人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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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江湖中各派前辈和江湖名宿此时望着古风的目光和平时不同,有的带着惋惜,有的带着不屑,有的带着伤感。
宇文双城静静地望着古风,神色也有些沉重。
古风对众人微微一笑,在中间坐了下来。
这时陆续有江湖中人进入会场,他们见到上面森严的气氛无不感到心寒,一时会场中没有人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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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三少起身笑道:“古盟主,前几天三小颇为失礼,还请古盟主见谅。”
古风看着龙三少,淡淡地道:“三少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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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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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三少笑了一声从袖中拿出一幅卷轴。
他的笑容变得有些冷酷,道:“经三小明查暗访,我们已经知道去年春天一剑破七星的那个人的模样。”
卷轴被打开,挂在主席台上。
众人以为古风看了画一定会惊慌失色,但古风神色间却没有丝毫变化。他出神地看着画,淡淡地道:“画得真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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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三少忽然心头升起一阵怒火——他并非沉不住气的人,但眼前这个古风却让他总有一股想发火的冲动。
他强压怒气,道:“请问古少侠古盟主,是否用江湖同盟的江湖令号令天下江湖中人追杀这个叫做慕容月的女子。”
说到这里,他发出一声残酷的冷笑,却望向宇文双城。
整整一个通宵,龙三少和宇文双城、风飞在天外天说的都是些与江湖无关的风雅之事,但他和宇文双城却有一个关于古风的赌约——如果你输了,就不要再管古风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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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各派首领都望着古风,他们都知道古风的秘密,也知道龙三少正摆着一个圈套等古风钻进去,这个圈套不管古风选择进还是退,是选择挣扎还是放弃,摆在他面前的都是绝路。
宇文双城也望着古风,却看到古风这时也正看着他。他的目光由哀伤变得坚定起来,他相信古风决不会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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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忽然站了起来,他笑了起来,笑声有些狂意。
看到古风这样,众人面色都微微一变。
古风笑完望向龙三少,轻声问道:“为什么?”
龙三少冷笑道:“她杀了你师门七位兄弟。”
古风道:“可武当弟子也杀了她的母亲慕容冰。”
龙三少道:“她母亲之前在武当解池杀了你六位祖师叔,该杀。”
古风摇了摇头,道:“你说错了,慕容冰当年是杀了我五位祖师叔,还有一位是我的师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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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三少愣了一愣。
古风这时又问道:“那再之前呢?慕容冰为什么要上武当寻仇?”
玄羽道人面色一变,看向下面的天机子。
天机子面色一阵苍白,脸上那道伤疤又跳了一下。
古风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在天机子、天黄子、天涯子、东方长风、丁雁、玄羽道人等人脸上一一扫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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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话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道:“天机子祖师伯、东方祖师伯、丁祖师伯、天黄子祖师伯、天涯子祖师叔、玄羽掌门——你们谁能告诉我,慕容冰和武当九老之间的恩怨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有人出声。
这是一个武当的秘密,关系到武当的颜面,其中是一个很曲折的故事,但天机子等人是绝对不会说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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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三少大喝道:“古风,你怎么能这样责问你的长辈?”
古风望着龙三少道:“我现在还是江湖同盟盟主。”
龙三少冷笑道:“我看你是想帮慕容月说话。”
古风转身望向画像中的慕容月,神情变得有些凄凉。他缓缓地道:“我为什么不能为她说话?”
龙三少又愣了愣。
古风道:“我当了几天的江湖同盟盟主,想通不少事情——不过我就算只是一个普通的江湖人,我也可以为她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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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指着画中少女,情绪已有些愤怒。
他大声道:“一个狂风暴雨的夜晚,一群武当弟子忽然冲到了她的家里杀了她母亲,还要杀她,她拔剑拼命反击,全身伤痕累累,最终才侥幸逃出生天,她有什么错?为什么还要追杀她?”
说到这里,他声音有些哽咽。
听古风这么说,很多人心中都感到一阵难过——古风说的也是道理,但江湖中原本就无时无刻地发生这样的仇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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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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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神情有些悲凉,他轻声道:“她所做的只是保护她自己,她没有错。”
风飞望着古风的神情,不觉有些发呆。
古风又道:“她如今一人孤苦地在江湖漂泊受尽了人间之苦,我们为何一定将她斩尽杀绝?难道江湖之大真的容不下她吗?”
在场的人都有些吃惊,古风似乎完全变了个人,那个彬彬有礼看似有些文弱的古风忽然间变得言词如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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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无人说话,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古风走到少林一叶大师面前道:“古风多么希望当年慕容冰不曾来复仇,那么我的五位祖师叔,还有我的师祖说不定还能活到现在;古风也多么希望武当这次不去复仇,那么我的七位师门兄弟现在也一定快乐地活着。”
说到这儿,古风已流下了泪。
一叶大师勃然变色,起身合掌道:“善哉,善哉,古盟主这番话深有禅理,有我佛慈悲之怀,老衲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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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三少整个人呆住了,一时之前不知该说什么。
所有在座的各派江湖各派之长也都沉默不语,他们都知道龙三少要古风用江湖令追杀慕容月是一个可怕的圈套,这个圈套不管古风选择做还是不做,是选择挣扎还是放弃,摆在他面前的都是绝路,但古风的选择却和他们想的截然不同,他选择为慕容月辩护。
宇文双城微笑着,神情一阵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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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三少有些恼羞成怒,冷笑道:“果然好厉害的嘴巴。”
他目露凶光地道:“你怎么不说你和慕容月如何狼狈为奸残害同门,又如何事后在一小镇客栈中苟且行事?”
古风摇了摇头,道:“古风没有做过残害同门的事情。”
龙三少连声冷笑,脸上露出不信的神色。
古风又望向画中的慕容月,道:“古风认识慕容月,很早以前就认识她,古风喜欢她,可我并不知道她是慕容冰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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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轻声叹了口气。
古风惨然一笑,道:“那晚当我赶到时月儿和七位师兄弟已斗到最关键处,我拔出剑,但我——但我不知道该帮哪边——”
他双目含泪,想起那时情形,又轻轻摇了摇头,轻声道:“我真的不知道。”
风飞再也忍不住,已流下泪来。
这故事昨晚宇文双城说过,现在由古风口中说出,更让人觉得伤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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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含泪道:“一个闪电划过之后,我的师兄弟全倒下了,我当时只希望月儿连我也杀了——她也这么想,她说要我杀了她——”
在座各派江湖各派之长虽不曾亲眼看到当时景象,但此时想象一下也知道当时景象何等凄惨,不觉为之感到伤感。
古风凄然笑道:“我怎么舍得杀她,我死也不会这么做——我救了她,带她到一个小镇疗伤,后来——后来为了不连累我,她悄悄地走了。”
说到这里,古风双目中又有泪光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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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古风这番说话,一时之间没有人出声。
过了半晌,玄羽道人道:“所以那段日子你因为这个原因而自暴自弃。”
古风点头道:“是的。”
玄羽道人点了点头,叹了口气。
不少人都点了点头,他们思前想后知道古风说的是事实,而之前关于古风的种种传闻以及他所知道的种种事此时终于能连成一个完整、真实的故事——只是这故事实在太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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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羽道人面色忽然笼罩着一层冷意,他道:“你难道不觉得你做错了吗?”
古风望着玄羽道人,道:“难道古风杀了她,就是对的吗?”
听古风这么说,玄羽道人又愣住了。
古风神色变得有些庄重,他道:“我之前也一直在想,如果我从来就不认识慕容月的话,我就一定会杀了她,而且杀得理直气壮。”
他忽然苦笑一声,摇了摇头,轻声道:“但这两天我才发现,那样想那样做才是错了,其实这样的江湖恩怨和仇杀根本就不该是江湖的公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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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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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的眼中闪过一道火焰,他望着四周的各派之长,道:“难道真的要将慕容一家杀尽杀绝,才算是江湖的正气和道义吗?”
没有人回答他。
古风道:“古风曾经一直觉得愧对武当师恩,愧对兄弟之情,愧对江湖道义,但如今才知道——古风问心无愧。”
他望着所有人,望着这些曾令他觉得高不可攀的江湖中人,此时心中再无半分惧怕之意——因为无愧者无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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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古风无所畏惧的神情,玄羽道人目光中反而已有了一丝惧意——甚至各派掌门这时望着古风,神情也都有些沉重。
古风自问问心无愧,但这里有几个人能做到这一点。
白天城轻叹了口气,点了点头,没有出声。
龙三少面色有些苍白,他冷笑道:“想不到你现在居然还敢如此大言不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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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没有理睬龙三少,他望着玄羽道人,道:“我走了。”
玄羽道人迟疑了一下,望向一叶大师、白天城等人。
龙三少双目冷光闪闪,道:“你想去找慕容月?”
古风轻声道:“是的。”
他彷佛看到慕容月正在等他——这些年来每年慕容月都会等他,而每当他知道自己很快就能见到她时就会觉得心跳得飞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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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三少冷笑道:“你以为你还能从这里走出去?”
古风轻轻点了点头。
他忽然解下了腰间的长剑——那把博浪剑,轻轻放在地上。
他躬身对各派掌门深深地施了一礼,道:“古风自知自己已不容于天下,不容于江湖,但古风不在乎。”
说完他又望了宇文双城一眼,见宇文双城眼角都有泪光。
这时,古风已大步走向花园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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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三少面色一变,已想拦到古风身前。但此时宇文双城也已站了起来,他站在古风的身旁,与古风擦肩而过。
望着古风、宇文双城、龙三少彼此对峙的情形,所有在场的各派掌门心中都打了个冷战。
龙三少也是全身一震,他望着宇文双城,见宇文双城神色有几分哀伤,但目光凛然如钢,身上一股无形的气势四下弥散。面对宇文双城,龙三少全身冒出一阵冷汗不敢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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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走得并不快,但他的脚步越来越轻松。
他昨晚想通了一个道理,既然一件事情真实地发生过,那么无论如何想隐瞒最终无法隐瞒的还是他自己。如今,当他在江湖各派掌门前说出事实真相,那个噩梦终于离他而去。
以后,他要和慕容于一起,再也不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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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古风越走越远,龙三少望向四周,道:“就让他这么走了?”
少林一叶大师道:“善哉,让他去吧。”
白天城长叹一声,道:“是个好小子。”
丐帮鲁行山点头道:“不错。”
峨嵋慧清师太眼中也有泪光闪动,轻叹道:“他是个好孩子。”
昆仑贺兰谷淡淡地道:“看来他做出了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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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飞这时用丝巾抹了抹眼泪,她望着宇文双城,微微一笑,道:“看来是双城公子赢了。”
龙三少昨晚和宇文双城之间的赌约最终是宇文双城赢了。
宇文双城的眼角也有泪光,但脸上却带着笑容。
古风的确没有让他失望,他不但没有倒下,而且在江湖各派掌门众目睽睽之下昂首走了出去。
宇文双城轻声道:“不是我赢了,而是古风他赢了。”
(第二部终)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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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已来,斯人却去。
虽然早知道古风的选择,但望着古风的离去,沐无双依然痛苦得恨不得放声痛哭一场。她把头埋在连夫人怀里不知流了多少泪,觉得自己失去了依靠也失去了方向。
这些日子以来一直是她照顾着古风,帮助他和安慰他,但此时当古风离去时她才发现其实古风也是一直在安抚她满是创伤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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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无言地望着古风走到花园门口,但就在这时宇文双城神色一变,他轻喝一声道:“古风,小心。”
他说话声音不大,但走到门口的古风清楚地听到,不由得心中一凛,他看到眼前一老一少两个白衣人正大步由花园门口走进会场。
负责在门口接待来宾的武当元玄书之前也看到这一老一少远远走来,此时见他们径直进入会场,连忙上前拦阻。但老人听到宇文双城的喝声,目光闪过一道奇异的光芒,他身形一动已如鬼魅一般来到元玄书身边拔出元玄书腰间长剑,将长剑交到身边白衣少年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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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这时也已飞身来到门前,他之前看到那个白衣老人进来,就觉得白衣老人全身上下充满着一股无坚不摧的杀气,他担心白衣人会对古风不利,所以向古风出言示警,此时看到白衣老人出手如此可怕,心中更是捏了把冷汗。
但白衣老人并没有理会古风,他一手指向宇文双城,白衣少年已挥剑拦向宇文双城。
宇文双城看到面前剑光一闪,知道这个少年剑法不弱。他闪身躲开白衣少年的攻势,望着古风走出了花园门口,心头松了口气。白衣少年见一剑落空,身子微微一停,又一剑攻向宇文双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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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宇文双城移动的身形犹如一道白光,各派江湖高手都吃了一惊,这时看到花园门口有人向宇文双城出手,众人更是惊奇。
宇文双城身上并没有剑,今天小梅和张婉霞也并没有跟来,所以宇文双城此时是用空手和这白衣少年过招。
白衣少年剑法极其古怪,每招剑势出招都犀利无比,但每招之间有个很明显的停顿,虽然剑势有停顿,但停顿之时白衣少年身形如弓,门户防守得极为严密。宇文双城望着白衣少年的剑法,心中也感到有些惊异,他此时靠身形变化闪避对方的剑招,想看清这少年的剑法奥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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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场中人原本个个都有些心情沉重,但看到这一场激战都不由得又都打起精神——这里在场的绝大部分人都没有见过宇文双城出手。
宇文双城虽然没有用剑,但向他动手的白衣少年剑法同样让众人大为诧异,看这少年不过十七、八岁,相貌眉清目秀,但一口长剑使出的剑势霸道凶猛,攻防间气度沉稳不凡,隐然间有剑术高手风范。
但白衣少年如此犀利的剑法却被宇文双城彷似毫不费力地一一躲闪开,也不由得在场中人心中为之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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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玄书呆若木鸡地望着眼前白衣老人,他做梦也想不到世间居然有这样的高手能举手间欺到他身边拔走他的剑,他忽然从老人容貌中想起一个人,面色一下变得苍白得可怕。
白衣老人望着宇文双城,双目中再度闪过一道光芒。
忽然,白衣老人身子又一动,没有人能看清他的身形和动作,却看到他手中又多了一把长剑,却不知是在身边何人身上取来。
他对白衣少年冷声道:“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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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白衣老人出声,白衣少年一招结束后不再出招,慢慢躬身退到老人身后。
宇文双城望着面前这个白衣老人,见老人中等身材,十分瘦,模样显得极其苍老,头发灰白,目光冷如冰峰。
白衣老人望着宇文双城,目光有一丝诧异,道:“给他剑。”
他说话的发音也是十分奇怪。
白衣少年双手捧着刚才所用的元玄书的长剑来到宇文双城面前,他望了宇文双城一样,神情也有些奇怪。
******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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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心中暗自凛然,知道眼前这个老人非同小可,他也听到身后主席台上有人发出了一声惊呼。
他向白衣老人躬身道:“请问前辈尊姓大名?”
白衣老人没有出声,只是看了一眼白衣少年手中的长剑,示意宇文双城拿剑。
宇文双城微微一笑,接过了白衣少年手中的长剑。
白衣老人点了点头,已如之前白衣少年一般微微弓起了身子,他缓缓举剑在身前,双目中射出一道精光。
白衣少年这时退到一边,神情间也有一丝惊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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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四周很多人已感到透不过气来,知道一场激战已在所难免。
老人彷佛轻叹了口气,道:“天下第一剑——”
说完,他手中长剑已一剑劈向宇文双城的右肩。他的剑法和白衣少年一样霸道和凶狠,但宇文双城不敢闪身躲避——之前白衣少年劈出的每一剑都尽全力,但白衣老人劈出的这一剑却连他一成的力量也没有用出来,所以老人的剑法还有无穷的变化空间。
宇文双城挥剑挡住白衣老人这一剑,却感到老人手中长剑瞬间发出一股强劲无比的力量,他手中长剑剑身发出了一阵颤动,手臂也感到一阵发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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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老人轻轻点了点头,他收回长剑,身子微微弓起,长剑再度竖在身前。
宇文双城长剑舞动,颤抖的剑身瞬间变得笔直,他似乎想向老人出手,但就在这时白衣老人又一剑直取宇文双城胸膛。
宇文双城挡开了白衣老人一剑,这次他身形后退了半步。他的神色已变得十分凝重,他再度想向白衣老人出招,但当他心念一动,白衣老人又用一招犀利的剑法逼得他后退一步。
虽然白衣老人每招出手之后身形也会停滞,但他之前所出招太过凶猛,每一招都让宇文双城无法立即做出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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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招之后,宇文双城已一路退向主席台。
看到传说中天下第一剑的宇文双城被白衣老人攻得连连后退,甚至连反击的力量都没有,在场的江湖人无不神色变得惊奇和惶恐,他们望着那个白衣老人,不知他是哪里来的高手。只是在场中凡是认出这个白衣老人的各派高手,此时心中也无不为之惊恐。
宇文双城忽然长啸一声。
当宇文双城发出长啸时,就表示他对自己有信心——他知道自己不是白衣老人对手,但他相信自己可以与之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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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老人又劈出一剑,宇文双城手中长剑格挡之时剑身已变为一道弧形,随后宇文双城就趁手中长剑弧形反弹时,向白衣老人攻出一剑。
白衣老人神情间已露出一丝笑意。
他剑法也再无停滞,却化为一片白光。
众人只看到两团白影撒出无数道剑光一路杀向中央戏台处,在场中除了不到十人之外再无人能看得清二人剑势,却个个为之心寒——他们知道,宇文双城和白衣老人已用尽全力来相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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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在场各派高手都相信宇文双城的剑法武功了得,但没有想到他的剑法武功竟远比他们想象中还要强得多。在场不少人之前觉得宇文双城天下第一剑的称号未免言过其实,但此时这里聚集了江湖中多少第一流的使剑高手,却无人敢拿自己的剑法来和宇文双城相比。
宇文双城虽然在反击,但身形还在一直在退,当宇文双城退到主席台附近时两团白影已分,漫天剑光也消失。人们看到宇文双城身形有些踉跄地退开五六步,堪堪退到台前。
四周顿时传来一片惊呼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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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老人望着宇文双城轻轻点了点头。他抓剑的手指枯长,随手将手中长剑往地上一掷,长剑顿时没地无踪,只剩下一小截剑柄露出地面。
宇文双城面色惊异地看着面前这个老人,心中为之骇然。
看到这个老人来到眼前,主席台上大部分江湖高手都面色一阵苍白。但如一叶大师、天机子、白天城等人心中也感到惊讶——他们惊讶的是宇文双城竟然能够在这个老人手下走了那么多招。
老人用很苍老很沙哑的声音轻声道:“天下第一剑——宇文双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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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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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看了老人一眼,心中慢慢平静了下来。
他出道以来在江湖鲜有敌手,但面前这老人剑法武功之强竟是生平仅见,他之前所遇到过的人中只有他师傅东方长之、日月教教主利百川、丐帮刀王叶流凡和云飞的武功才能与之抗衡。
他缓缓收回长剑躬身行了一礼道:“双城无礼了。”
这时那白衣少年也走了过来,立在老人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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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羽道人、白天城迎上来向白衣老人施了一礼。玄羽道人道:“想不到三十年后能再见到先生。”
白衣老人点头叹道:“三十年,弹指间。”
玄羽道人道:“三十年前,玄羽还是武当一普通弟子,有幸得见几位前辈的绝世风采,那景象让玄羽思之犹如昨日。”
白天城轻声叹道道:“那时那景也常出现在我眼前——大浪滔天,乱石惊空。刀震云天,剑吟长歌。”
玄羽道人道:“当时三位先生笑傲江湖的豪气和风彩,玄羽永生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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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老人望向宇文双城道:“你是老三的弟子吧?”
宇文双城点了点头。
老人道:“我是柳白衣,你师傅有没有和你提过我?”
宇文双城又点了点头,他之前已隐然猜到这白衣老人就是埋剑山庄十三把剑中名列第二的仙剑柳白衣——想起他的来历宇文双城心中也一阵激动。他躬身道:“弟子宇文双城,参见二师伯。”
老人点头道:“你很好,令师还在吗?”
宇文双城心中有些酸苦,轻声道:“家师去年已仙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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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白衣叹了口气,一时不再出声。
所有人都有些奇怪,奇怪为何宇文双城称老人是二师伯,但看他们之间又彷佛之前根本就没见过面。
柳白衣环顾了下四周,看到很多白发老人,又叹了口气。
他轻声道:“三十年前,少林一叶、武当玄风、昆仑贺兰谷、华山白天城、峨嵋慧静、青城余梦初都曾与我交过手,当时你们都还是黑头发,却想不到如今也都这么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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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柳白衣提到名字的人都纷纷走过来向柳白衣行了一礼,他们脸上有一种骄傲的神色,彷佛觉得当年能和柳白衣交手是一种荣耀。
柳白衣道:“我记得你们几个之中,就数白天城最了不起,接下我十七剑,我当时还未遇到秋枫和叶流凡,觉得你会成为中原江湖最了不起的剑客。”
白天城道:“天城让您失望了,刚才看了您的剑法,天城自知接不下十剑。”
柳白衣怅然摇头道:“学无止境,虽然我的剑法这些年也确有寸进,但再也不敢对中原江湖有丝毫轻视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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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柳白衣苦笑一声,又道:“如今就连我的名字也由东来前的柳生静仁改成了柳白衣,而这些年来这么多老朋友都相继离世,看来我也不该再在这江湖上现身了。只是此次听说中原江湖有此盛会,所以冒昧打扰了。”
这时在场其他人才知道,这老人就是三十年前秋天从东瀛东渡而来挑战整个中原江湖高手的东瀛剑客柳生静仁——而当时中原江湖只有叶流凡、秋枫两大高手能与之抗衡。
玄羽道:“柳老先生能大驾光临,也让这次大会增色不少,请柳先生上坐——”
柳白衣摆了摆手,道:“我这次来,是代我的七名弟子来下战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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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柳白衣这么说,在场人又吃了一惊。
柳白衣从怀中拿出一张红色贴子,道:“三十年前一败令我心服口服,我当众发誓此生永不再挑战中原江湖,所以这次是由我七位弟子出战。”
玄羽道人神色恭敬地接下了红色帖子,他打开看了一遍传给一叶大师,接着又传到贺兰谷、慧清大师、白天城等人手中。
每个人看了帖子,神色都有些凝重,一时没有人出声。
柳白衣轻叹道:“当年我年少轻狂,竟以一人之力挑战中原江湖,现在回想起来实在让我感到万分惭愧。明年此时我想邀请中原的少年高手再来东海之滨切磋下剑法和武功,此次我们以七场来决胜负,希望中原江湖各门各派的少年高手也能准备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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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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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年前柳生静仁只身来中原挑战中原江湖,三天三夜江湖各大门派精英高手都无法与其匹敌,幸好最后时刻天山掌门秋枫和丐帮叶流凡赶到,他们两天内与柳生静仁两度战得平手,最终柳生静仁告败而归。而此次挑战柳生静仁要求是七人对七人的对战,而不是上次那样的车轮战。
宇文双城心中一动,他知道当年柳白衣认负的真正原因,也猜到柳白衣离开埋剑山庄后一定回东瀛调教了一批少年弟子。
他望了一眼面前的这个白衣少年,见白衣少年也在望着自己,眼神中带着一种奇怪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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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白衣望向宇文双城道:“双城,老三有几个弟子?”
双城道:“就在下一个。”
柳白衣叹道:“难怪。”
他又望了宇文双城一眼,道:“你如此了得,我的七个弟子都远不如你,如果你参战的话,那么中原江湖已先拔头筹了。”
宇文双城微微一笑,道:“师伯过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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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白衣这时向玄羽道长等各派掌门抱拳道:“明年元宵之时东海之滨,柳白衣与七名弟子恭候各位中原江湖英雄前来一会。”
说完他已转身离去。
白衣少年也对宇文双城一笑,跟着柳白衣走了出去。
望着柳白衣远去背影,众人遥想三十年前他伫立在东海之滨挑战整个中原江湖高手数日内无一对手的景象,不禁人人为之感到一阵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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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叶大师轻叹一声,道:“也就是说,我们要选七个少年出来迎战。”
白天城道:“是的。”
慧清师太道:“非要接受战书吗?”
鲁行山沉声道:“一定要战,中原江湖岂能向东瀛示弱。”
玄羽道人叹道:“不知己不知彼,这战打起来实在没有把握。”
东方长风道:“如果非要战,我们真得多做些准备。”
贺兰谷道:“要不这样,少林、武当、昆仑、峨嵋、华山各派一弟子出战,其余两个人的名额迟些再商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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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城摇头道:“刚才我看了那个与双城公子交手的少年剑法,甚是了得,华山剑派少年弟子中除了遇春,只怕无一人是他对手。”
天机子这时也走了过来道:“的确如此。”
在座中原江湖老一辈剑客中就数武当天机子和华山白天城剑法最高,此时见他二人这么说,众人才知道来敌真的了得。
慧清大师道:“不知这少年是否是柳白衣七名弟子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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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城这时向下面招了招手,只见一个青年剑客走了上来,他衣衫朴素相貌堂堂,正是华山姚遇春。
姚遇春向众人施礼道:“弟子参见掌门师叔和各位前辈。”
白天城道:“你刚才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双城公子与那个少年交手,如果是你出手可有胜他的把握?”
姚遇春道:“我刚才也想过,一百招内遇春决不会输,一百招后胜负难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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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城看着宇文双城,道:“双城公子,你觉得呢?”
宇文双城道:“的确如此。”
白天城道:“假如这少年是柳白衣的弟子,那么只怕柳白衣的其余弟子也决不会弱,或许比他还要强。”
慧清大师微微皱眉道:“五大门派中年轻一代弟子虽不乏精英,但如果说有谁能超出遇春的,只怕没有。”
白天城点了点头,道:“所以说如果这一战要战,绝非五派能独力担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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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白天城望向宇文双城道:“三十年前东海之滨一战,中原各派精英尽出,少林一叶大师、武当玄风道长、在下等都远不敌柳生静仁,即使各门各派的最强高手也都纷纷败下阵来,如不是天山秋先生和丐帮叶刀王及时赶到,中原江湖的面子就丢尽了。此次只怕也是来者不善——双城公子如果不介意的话,请务必代中原江湖一战。”
宇文双城笑道:“双城自当为中原江湖尽力。”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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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飞一旁轻声笑道:“飞飞也可以出战。”
所有人都看向她,只见她美丽的脸上露出一股跃跃欲试的神情。
风飞望着宇文双城又笑道:“不知双城公子是否还是嫌弃飞飞是个女子?不能为中原江湖同盟出手?”
宇文双城微微一笑道:“双城并无此心。”
风飞道:“刚才飞飞看了那少年剑法,自信还是可以赢他的。”
听她这么说,又看到宇文双城微微点头,在场不少人都心中吃惊。知道之前风飞在天外天向宇文双城发出挑战,的确有其过人身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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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三少这时也再度从容下来,他正色道:“这一战事关中原江湖声誉,三手帮既然也是中原江湖一脉,出手也是理所应当。”
听龙三少这么说,风飞望向他对他浅浅一笑。
龙三少又道:“三小虽然自问剑法武功平平,但也愿为中原江湖一战。”
虽然没有人见过龙三少武功如何,但此刻他既然敢出来应战,那么自然他对自己的剑法和武功也是很有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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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城看向秋思南、叶沧浪,道:“不知天山剑派和南海剑派也可愿为中原江湖一战?”
秋思南道:“这等大事,思南要请掌门示下。”
叶沧浪道:“在下也是。”
白天城道:“如果天山剑派、南海剑派愿派弟子参战,加上双城公子、飞飞姑娘和龙三少,那么这一仗起码可立于不败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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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当玄风道长道:“我去一次东瀛吧。”
玄羽道人道:“也好。玄风师弟曾在东瀛漂游过一段日子,可以去那里打探一下柳白衣那边的情况。”
鲁行山点头道:“两军交战,贵在知己知彼。”
一叶大师道:“那就辛苦玄风大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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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城余梦初这时笑道:“在下有一个建议,不知当不当讲?”
玄羽道人道:“余掌门客气了。”
余梦初笑道:“既然江湖同盟集天下江湖为一体,那么这样的事情还是应该给江湖中的英雄少年一个机会,所以在下提议由比武中选拔。”
慧清师太道:“比武?”
余梦初点头道:“正是,之前大家也曾商讨过迟些举办一次比武大会,让各派彼此切磋武功,那么不如趁此机会先行一步,今年秋天就在泰山举办一次江湖少年比武大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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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城点头道:“这主意不错。”
玄羽道人想了想,道:“这样的确可以让各门各派少年弟子长些见识,也可以从中挑选出最强的少年来迎战。”
慧清师太道:“只怕比武难免会有人受伤。”
贺兰谷道:“这点大师尽可放心,可以规定比武中使用不开锋的刀剑武器,严禁蓄意伤人等。”
鲁行山点头道:“虽然还是会有人受伤,但江湖中人总不能怕流血吧?”
少林一叶大师道了声“阿弥陀佛”,似乎是在默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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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少林、武当、昆仑、峨嵋、华山五派掌门再无异议,丐帮帮主也赞同,在座各派掌门都纷纷点头。
只是,大家的目光又纷纷望向宇文双城、风飞、龙三少、姚遇春等人,但最终却都停留在宇文双城身上,他们心中都清楚,如果宇文双城参加这次比武,只怕江湖之中再没有任何少年能和他抗衡。
玄羽道人又望了少林一叶大师、昆仑贺兰谷、华山白天城、峨嵋慧清大师、丐帮鲁行山等人一眼,道:“我们也可以趁此机会看看,如今各个门派之中的少年弟子是否还有可堪大用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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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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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柳白衣出现时,连夫人一直出神地看着他。此时柳白衣已离去多时,连夫人才回过神来,轻声叹了口气。
连夫人心中也暗自在为古风感叹,她没有想到古风竟然有这么大的勇气——他不但敢在这些江湖领袖面前说出真相,也敢为慕容月质问这里的江湖各派之尊。她怜爱地轻轻抚摸着埋在自己怀里的沐无双——直到现在沐无双身子依然在不停地发出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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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无双抬起头,脸上兀自挂满泪痕,低声道:“婉儿呢?”
连夫人道:“婉儿出门了。”
沐无双道:“她去哪儿啦?”
连夫人对沐无双微微一笑,道:“你放心,一有机会我就带你去找她。”
沐无双点了点头,她看了四周一眼,知道此时并不适宜问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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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夫人柔声道:“无双,古少侠走了,你想去哪里呢?”
沐无双想了想,凄凉地笑了笑,道:“我没地方可去了。”
连夫人轻轻搂住了沐无双道:“你来我家吧。”
沐无双心中一阵温暖,她沉吟片刻,轻轻点了点头。
见沐无双点头,连夫人神情间已露出欣慰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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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楼家楼夫人白雪衣和楼灵珠向连夫人这边走了过来,白雪衣看上去有些心事重重,楼灵珠脸上也有一些泪痕,只怕之前也落泪了。
近十年来楼夫人白雪衣已很少踏足江湖,专心在江南处理楼家内务,连夫人是连家内务主持人,很多江南五大江湖世家的内务之事都需一起商量,所以白雪衣和连夫人交往甚密,犹如姐妹一般。
连夫人轻轻拉着沐无双站起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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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雪衣望了沐无双一样,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沐无双向白雪衣行了一礼,声音微微颤抖地道:“楼夫人、灵珠——”
楼灵珠上前拉住沐无双的手,想说什么却眼圈一红,差点落下泪来。她和龙小路之间的情感故事是一个悲惨的结局,不想今天看到沐无双也是如此伤心结局,心中更觉悲伤。
沐无双强忍住泪,不让自己哭出来,但她的神情远比楼灵珠还要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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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雪衣轻叹了口气,望着连夫人欲言又止。
连夫人轻声道:“姐姐,实在对不起。昨晚原本答应来你家的,结果我身体有些不舒服,早早睡了。”
白雪衣轻叹道:“昨晚楼家也是一片混乱。”
连夫人点了点头,她猜得到昨晚楼家一片混乱是因为古风的事。
白雪衣又道:“妹妹,我也知道此时大家心里都不好受,可是满风和湘儿的婚期近在眼前,所以不得不找你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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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月初八,楼满风和云湘成亲,而这天也是本次江湖大会结束的日子,喜宴请遍云集江南的各派之长,所以白雪衣天天都在为此事操劳。
两年前连家在江南为秋思南和连碧漪举办喜事,一切都由连夫人主持,虽然简简单单但也十分体面,所以这次楼家操办如此盛大的喜事,白雪衣自然少不了事事都要找连夫人帮忙拿主意。
白雪衣道:“不知妹妹今天方不方便,一会能不能来我家坐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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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夫人点头道:“好的。”
她看了沐无双一眼,轻声道:“无双,你是不是还有些衣物留在楼家?”
沐无双点了点头。
连夫人道:“要不你和我一起先去楼家,然后再和我一起回家。”
沐无双道:“好的,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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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雪衣道:“无双姑娘要去你家吗?”
连夫人点头笑道:“是的。”
白雪衣笑道:“我原本也想让无双姑娘在楼家住下来的,让灵珠有个伴。”
楼灵珠听说沐无双将留在江南,神色间也终于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
连夫人笑道:“过几天云湘就嫁到楼家了,灵珠不怕没有伴。”
白雪衣笑道:“这倒也是。”
******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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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江南一下传出两件轰动江湖的大事。
一是古风不但放弃了江湖同盟盟主的地位,更被武当逐出师门。
二是八月十日开始,将在泰山举办一次江湖少年比武大会,届时将选出七名少年在明年元宵之时代表中原江湖迎战来自东瀛少年剑手的挑战。
一时之间,到处都有江湖人议论着这两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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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为什么会被逐出师门?”
“是为了那个慕容月,也就是那个一剑破七星的凶手。”
“他也是凶手吗?”
“不是,他是那个慕容月的情人。”
“哦,那之前的传闻是真的?”
“也不全是真的,好象当时古风赶过去,却看着那个慕容月杀了他七个师兄弟。”
“他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
“是啊,他说他不知道该帮哪边。”
“这小子重色轻友啊,哈哈。”
“也不能说他重色轻友,如果是的话,他肯定会帮那个女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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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武当脸丢大了。”
“我看整个正道同盟都好丢人,什么名门正派,居然出了这种人。”
“现在古风怎么啦?”
“肯定给抓起来了吧,我要是他,不如买块豆腐撞死算了。”
“才不是那,这小子够横,他把各个门派的掌门骂了顿,然后走出了会场。”
“没有人拦他?”
“就这样让他走了”
“是啊,这家伙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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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武当有没有追杀古风啊?”
“好象没有,我想古风也罪不至死吧。”
“什么罪不至死?他犯的可是欺师灭祖的罪。”
“对,不但欺师灭祖,对同门见死不救这条罪也够他受的了。”
“好象这次武当对他的处罚仅仅是逐出师门。”
“那么如何对付那个慕容月呢?”
“好象也没人提。”
“看来这次武当好象有点焉了。”
“出了古风这么个叛徒,武当闹了个大笑话,只怕好几年都抬不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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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比武选拔,你参不参加啊?”
“参加个屁,你也不看看参加的都是些什么人。”
“好象江南八俊都报名了。”
“嘿嘿,那几个花花公子,除了东方艳阳、楼满风之外,其余的都是垫底的。”
“我今天看到昆仑、武当、华山等门派的少年子弟都很紧张。”
“那当然,他们要先进行内部筛选,据说少林、武当、昆仑、峨嵋、华山每一派都只能派出三名弟子参加。他们这些门派中的少年弟子除了华山,其余的何止成百上千,想从中脱颖而出谈何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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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要是能和双城公子一战,输了也值啊。”
“你想得倒美,双城公子是肯定出战之人,据说他不一定参加这次比武,而且就算参加也是很后面的事情,想杀到他面前,得过多少关啊。”
“这倒也是。”
“连柳白衣都说了,宇文双城出战的话,中原江湖已铁定先拔头筹了。”
“那就好,我们只要赢三场就可以了。”
“可我们也只能输三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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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据说那个美人飞飞也参加比武。”
“是啊。”
“不知道她会不会参加前面的比武?”
“肯定不会,否则大家还不发疯一样去报名。”
“听说这次比武少年比武大会最后拿第一的就是江湖同盟的盟主。”
“我也听说了。”
“那我说这个盟主双城公子是当定了,当世少年又有谁能比得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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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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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时分白雪衣、连夫人、楼灵珠、沐无双已离开会场,她们的马车来到楼府前,却见楼府门口围着一群人。
白雪衣下了马车,见楼家门口的仆人都个个面色惊惶。
一个管家打扮的中年人快步迎了过来。
白雪衣微微皱眉道:“怎么啦?”
管家脸色惊慌地道:“有人送来了礼物。”
白雪衣更加奇怪,有些不悦地道:“送礼有什么大不了的,楼家这么多年来什么样的礼物没收到过,用得着这样惊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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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看了眼连夫人,低声对白雪衣道:“请夫人先进去看看再说。”
连夫人一旁笑道:“既然楼家有事,我和无双还是先回吧。”
白雪衣笑着拉住连夫人道:“没什么大不了的,咱们先去看看什么礼物把他们吓成这样,然后再谈正经事。”
虽然古风的事轰动江湖,而且此事也让武当丢尽面子,但楼家喜宴婚帖也早已发出,此时在白雪衣眼里再也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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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在大堂上当白雪衣看到那份礼物时,面色顿时变得异常苍白。
礼物是个拳头大小的骷髅头,看似用白银做成,闪着寒冷的银光,但偶尔之间却能看到这个银骷髅会闪现出一片血光。骷髅下压着一块白色丝巾,白色丝巾上有一个血红色骷髅印记,印记轮廓微微有些焦黄,印记旁有一行血红色的字——元月初八,江南楼家。
连夫人面色一变,低声道:“血骷髅帖。”
白雪衣看了连夫人一眼,轻轻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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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中比三手帮青衣楼的血手令更可怕的就是日月教的血骷髅帖,但这东西已经整整有八十年没有出现在江湖,而此时放在白雪衣、连夫人面前的这个银色骷髅无疑就是传说中让整个江湖都为之惊惧的日月教血骷髅帖。
纵然白雪衣再胆大,纵然楼家势力名动江南,纵然少林、武当、峨嵋、昆仑和华山五大门派已有号令江湖之势,但谁也不敢小看血骷髅帖——三百年来,血骷髅帖从来就是江湖中最可怕的催命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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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年前的春天,天山剑派创始人秋小红去世,同一年德正大帝升天,血骷髅帖却在那年冬天出现在江湖。
刹那间整个江湖到处都陷入血雨腥风之中,延续十年的恶战让中原江湖遭受灭顶之灾,差点为之一蹶不振。而日月教也一样为之损失惨重,这才使得十二月教趁势兴起,几乎一统江湖。
白雪衣忽然身子一震,颤声道:“快派人让师兄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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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楼家,连夫人立刻带着沐无双坐马车出了江南城,到了城外后连夫人让赶马车的车夫自行回去,自己亲自驾着马车奔向郊外。
沐无双在车内道:“夫人,现在去婉儿那里,会不会有人跟踪?”
连夫人道:“现在才是最安全。”
此时楼家惊现日月教的血骷髅贴,中原江湖难免出现混乱,所以连夫人才选择这个时候带沐无双出城。
******
沐无双道:“魔教真的那么可怕吗?”
连夫人道:“三百年来,日月教就一直是江湖中最可怕的门派。”
沐无双道:“不知道楼家怎么就得罪魔教了。”
连夫人道:“此事和楼家无关,日月教发出血骷髅帖,是屠杀江湖的信号。”
血骷髅代表的是江湖屠杀,虽然每次屠杀日月教本身也是伤亡极其惨重,但江湖各门派更要为此损失无数精英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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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无双叹了口气,道:“元月八日,也是云湘的大喜日子。”
她之前原本以为云湘嫁给楼满风后就可以在江南过着宁静的生活,却想不到还是躲不开江湖的纷争。
连夫人也叹了口气。
沐无双又道:“可惜不知道古风现在在哪,否则连他一起带上,直接送去慕容月那里,他们便可趁机远走高飞了。”
连夫人道:“我回头再去找他。”
沐无双在马车中伸出头,望向身后,神情中带着深深的眷恋和担忧。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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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下午江南酒楼处处都有人在谈论古风,人们骂他,耻笑他——在江湖人眼里古风已成为一个彻头彻尾失败的名字。
古风离开西门家花园会场后没有立刻去连家,在他踏进会场前就和沐无双说过——有机会就去找慕容月,告诉她在连家等他几天,等到江湖大会散了后他再去找她。古风心里清楚,经过这次事件只怕武当未必会轻易放过自己,而此时自己更是别人寻找慕容月的最好线索。
他在江南城南边找了家客栈,进去躺下睡了一觉——这些日子来他每晚都睡不好,如今身上有一种大病初愈后的疲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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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古风起身来到江南近郊边的一处小酒楼,这个小酒楼座落在一个很僻静的地方,楼满风、楼灵珠曾经带他和沐无双来过,在大路边沿一条小径得弯弯曲曲走不少路,马车是进不去的。
虽然他并不想在江南多走动,但饭总是要吃的。
只是这些日子在江南的江湖人实在太多,一路上不少江湖人认出了他,对他指指点点,但他却并不在乎。
这个时候小酒楼中人并不多,这里的人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古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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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已经很久没有一个人吃饭喝酒,他忽然想起了那个云飞,自从那次云飞请他喝酒之后小雷一直陪着他,然后一路辗转从峨嵋来到江南,每次吃饭都是热热闹闹一群人,而每次都少不了沐无双。
他不知道沐无双是否已经找到了慕容月,告诉了她之前发生的事,他虽然恨不得立刻就来到她身边,但知道自己还得忍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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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到几个人沿着小路跑了过来,不觉心中一动。
来的是四个穿着粗布白衣的青少年,其中年长的有二十七八岁,年少的二十岁上下,个个手中都抓着长剑。
这四个人古风全认识,年龄由大到小分别是严松、顾维、陆山、区清风,都是当今武当三代弟子,都是他的同门师兄弟。
小酒楼有两边没有墙壁,古风坐在靠最外面的那张桌边,四个武当弟子一下子就把他围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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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松留着两撇胡须,面色有些阴沉,冷声道:“无耻之徒,居然还有脸留在江南。”
古风看了严松一眼,缓缓喝完了杯中最后的一口酒。
他起身在桌上放下块碎银,走出了小酒店。
见古风走了出来,严松、顾维等人都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区清风更是全身哆嗦了一下。
严松一步拦住古风去路,厉声喝道:“古风,你说,曲远他们七个是不是被你害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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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停下脚步,他看着眼前这几个同门师兄弟,眼前想起那晚的景象,他轻轻摇头道:“不是。”
严松冷笑道:“事到如今,你还要骗人?”
古风轻声道:“我没有骗人,我没有害死他们。”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但语气异常坚定,因为他说的是事实。
严松冷声道:“就算你没有害他们,可你背叛师门,我们要为武当清理门户。”
古风望了严松等人一眼,轻声道:“你们不是我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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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松面色一变,冷然道:“武当弟子兄弟同心,就算明知不敌也不会退缩——你以为我们也象你那样贪生怕死,重色轻友吗?”
说完他一挥手,已和顾维等人同时拔剑出鞘。
古风身上没有带剑,他望着四周四把长剑,沉默了片刻忽然向严松冲去。
严松看到古风向他出手,心头一惊连忙挥剑封挡,但谁知古风只是使出一招虚招,他脚下踩着七星步人已来到区清风身边,区清风忙中挥剑,顿时发觉持剑的手臂已被古风握住,手中长剑不知如何到了古风手中,他感到脖子被自己的长剑剑锋压住,顿时失声惊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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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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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剑法武功在武当当今三代弟子中是最强的一人,甚至比武当很多玄字辈高手都要强,虽然之前他的内功修为退步不少,但也修养了几个月,此时比眼前这几个武当弟子要高出许多,他出手经验更是极为丰富,知道区清风的剑法武功在四人中最弱,所以佯攻严松却向区清风出手结果一击而中,而顾维、陆山根本就来不及做出反应。
古风道:“把剑放下。”
严松犹豫了一下,没有松开手中长剑。
顾维、陆山面露惊慌之色,他们互相看了眼,一起把长剑放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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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望着严松淡淡地道:“你不放下剑,岂不是视同门兄弟情义不顾?”
严松面色一阵苍白。
古风轻声叹了口气已推开区清风,把长剑交还到他手中。他慢慢在严松身前走过,目光冷冷地注视着他。
严松此时已不敢再出手,顾维、陆山、区清风三人锐气被挫,虽然古风手中没有剑,但也绝非他自己一人能敌。
但就在此时古风面前又出现了五个人,其中一个白衣中年人、一个中年道士,还有三个二十来岁的少年,个个粗布白衣,身上负剑,都是武当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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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停住身形,心中暗自有些凛然。
来的是武当二代弟子玄准道人和二代俗家弟子李玄叶,还有三人分别是李玄叶弟子苏起、钟亮和罗力,李玄叶虽在江湖默默无名,但古风知道他剑法精湛,在武当二代弟子中极其了得。
他心中叹了口气——显然武当并没有放过自己。
严松、顾维、陆山和区清风都是玄准道人的弟子,他们看到自己师父和李玄叶一同赶到,顿时都松了口气。严松跑过去对李玄叶、玄准道长施礼道:“师傅、师叔,我们几个拦不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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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准道人哼了一声,问道:“可有人受伤?”
严松道:“刚才古风劫持了清风师弟,不知道清风有没有受伤。”
区清风见师傅和李玄叶望过来,红着脸道:“没——没有。”
玄准道人皱了皱眉,又见顾维、陆山俯身捡起他们的长剑,冷声道:“顾维、陆山,你们怎么剑都扔了?”
顾维脸色也一红,道:“师叔,古风刚才劫持清风,逼我们放下剑。”
玄准道长冷冷望向古风,道:“想不到你居然如此胆大妄为,竟然一点师门手足情义也不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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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沉默半晌,轻声道:“本是同根生——”
他心中一阵难过,没有把这句诗念完。
李玄叶看着古风,道:“——相煎何太急?你想说你这么做,正是为了顾及师门的手足情义?”
古风没有出声,双目中隐隐有一丝湿润。
玄准道长愣了愣,他这才想到古风之所以这么做,可能正是不想和同门弟子用剑交手而造成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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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玄叶望着古风道:“你的剑呢?”
古风道:“已还给武当了。”
他离开会场时,将搏浪剑留了下来。
李玄叶道:“你以为还了剑,就和武当恩怨两断了吗?”
古风道:“武当对古风恩重如山,古风虽无愧武当,但也的确有恩未报。”
李玄叶道:“既然如此,你跟我回武当,听掌门发落。”
古风思索片刻,道:“听闻武当已将古风逐出门户,武当对古风的恩情古风日后自会回报,只是如今古风不会跟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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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准道长冷声道:“你也承认武当对你有恩?”
古风点头道:“武当对古风有养育之恩,有授业之恩,古风终生不敢忘。”
玄准道长冷笑一声,道:“可恨你恩将仇报。”
古风道:“古风并没有恩将仇报,古风只是明白,纵然武当对古风有恩,但武当要古风杀人时,古风也该有自己的选择。”
玄准道长一怔,面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李玄叶道:“他们四个挡不住你,我未必不能把你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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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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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缓缓点了点头,他和李玄叶私下虽交往不多,却知道他剑法不弱。他轻声道:“师叔——李先生要留下古风,古风能否不从?”
李玄叶也愣了愣。
古风道:“李先生说要把我留下,如果古风不从,则李先生势必要我的命,古风如果还手,则只怕又要再背上欺师灭祖的罪名。”
在之前的这段日子里古风想了太多,很多事情他早已想透。他很清楚此时无论他怎么做,都会招来江湖中的骂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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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玄叶也一时默然,他知道古风说的是实情,他也看得出来古风并非是无情无义之人——只是他如今已成武当的弃徒仇人。
古风轻声道:“李先生,请出手。”
李玄叶道:“你没有剑。”
古风道:“这有什么关系吗?如果我手中无剑,你会让我走吗?”
李玄叶又默然,他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少年真的很可惜,那原本就是武当耗费十年精力从上千弟子中挑选培养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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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准道人一旁冷声道:“古风,你别以为你手中没有剑我就不会杀你。”
古风淡淡道:“几位武当前辈要杀古风,随时可以出手。”
玄准道长大怒,他手中多了口青锋长剑,一剑疾刺向古风胸膛。
古风闪身躲开,玄准道长挥剑变招,古风又是闪身避开。
眨眼间玄准道人出手十招,使的是武当剑法中杀意最强的乘风剑法招式,但却被古风一一避开,他时而后退,时而闪躲,十招后众人才发现古风居然还是回到最初站立的地方,彷佛没有移动过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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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玄叶暗暗点头,又暗暗叹了口气——古风的确不愧为当今武当三代弟子中最为出类拔萃的少年弟子,身手不但在三代弟子中无人能及,即使在二代弟子中都能和其中高手抗衡,他知道玄准道人决不是古风的对手,而即使自己出手只怕也难言胜负。
他环顾一眼四周,黄昏之下这里已聚集了不少闻讯赶来的其他各门各派弟子和前辈,其中不乏有一些他认识的昆仑、峨嵋、少林高手,见如此情形他心中更觉得有些骑虎难下——此时如果以武当两名二代弟子的身份来联手杀一个手无寸铁的武当三代弃徒,传出去也被人笑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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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准已退了回来,消瘦的脸微微有些红。
他也看到四周来了很多江湖人,以他的身份以大对小、以长剑对古风空手原本就让人看着笑话,更何况自己出手十招连古风的衣角也沾不到,四周不少江湖中人脸上已带着笑意。
望着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古风望向李玄叶道:“如果李先生想取古风性命,只管出手,否则请让古风过去。”
李玄叶迟疑着,一时不知该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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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旁边有人冷声道:“对付这种江湖败类人人都可诛之,既然江湖同盟如同一体,两位武当道长不舍得下手,就等我来。”
话音中一个四十多岁的青衣中年人已来到古风面前,他相貌堂堂,五柳长须颇有些书卷气,但眉宇间杀气紧锁不怒自威,看得出此人性格相当暴烈。中年人背负长剑此时站出来已带来一片杀气,认识他的人心头都禁不住升起一股凉气——认得他是当今华山二代弟子书生剑黎子健。
江湖中谁都知道华山剑派弟子不好惹,和华山剑派弟子交手也极为凶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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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山剑派每代子弟都不会超过二十人,华山剑派不但择徒严格,而且择师更为严格,每代二十名华山弟子中只有五人可以收弟子,每人又只能收四名弟子,授业者无不尽心尽力,故此华山剑派弟子少有弱者。
白天城之所以没有象柳白衣预料中那样剑法精进,就是他在东海一战之后知道天外有天的道理,所以把更多精力放在培养弟子之上,他的四个弟子孤凤丁郎、怒鹰楼台月、独鹤张三、傲凰白雪衣都是少年成名,号称华山四飞,不但是当今华山剑派二代弟子中最出众的弟子,在江湖中也是名震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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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子健在江湖上声名仅次于华山四飞,不过此人虽饱读诗书却性如烈火,更曾因错伤他人被他师傅薄天羽罚他在华山思过崖面壁三年。
只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如今年已过四十,依然还是脾气火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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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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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中各门派的门规戒律各不相同,其中华山剑派戒律森严却公认是中原江湖各门派中最为严格的,而且华山剑派同门中莫说师命掌门之命,就是师兄师姐之命做师弟师妹的也不敢违抗,所以黎子健心中一直都觉得古风的所作所为实在是欺师灭祖大逆不道,此时忍不住出手。
见他站出来,李玄叶也吃了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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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子健已随手在身边一名青衣华山剑派弟子背上拔出一把青锋长剑,他将长剑掷出,长剑斜插在古风面前的地上。
他冷声道:“我黎子健向来不说废话,华山剑法一出即带杀意,你如果敢小看华山剑派剑法,只是自寻死路。”
古风望着黎子健,知道他所言非虚。他不愿和武当师兄弟和前辈交手,但面对华山剑派高手的挑战,他只有用剑迎战——因为他不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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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缓缓弯身捡起剑,这种青锋剑在任何兵器铺都只卖三两银子,但绝对比很多装饰华丽、价格不菲的所谓宝剑要好用得多。
黎子健道:“出招吧。”
古风躬身翻转剑柄,剑尖指地道:“请前辈赐招。”
黎子健又看了古风一眼,冷然道:“你居然还知道一点江湖礼仪,不过我剑下绝不留情,你小心了。”
说完黎子健已一剑刺向古风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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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山剑派剑法险中求胜,每一招的种种变化都带着杀机,剑势凌厉无比,往往数招内就能让对方感到胆寒。
但古风此时施展出武当最普通的太极剑式,已轻松地化解了黎子健看似凶狠的剑势,他手中长剑蓄势不乱,虽然每招之中都有回击余地,但他还是按照江湖中晚辈和长辈交手的规矩让了三招。
三招过后,古风振奋精神,太极剑法中的绵绵反击之意开始显露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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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日子以来,古风的心情极其沉重,种种疑惑、无奈、哀伤之情压得他透不过气来,有时他都恨不得找个对手用剑好好发泄一下,此时正是这股发泄的情绪让他倾尽全力和对手抗衡。
众人纷纷闪开一个大圈,黎子健剑势狠中带奇,古风剑意绵中带钢,四下众人只见一片剑光在面前飞舞。
五十招过后,二人手中两把长剑彼此都无丝毫示弱之意,黎子健的面色越来越凝重,古风的神色也越来越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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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更暗,春风虽冷,但看到此战的人无不心中一阵热血沸腾,不少人开始窃窃私语——能和黎子健抗衡,古风的剑法武功显然不象江湖传说中那么弱。
玄准道人冷声道:“古风的武当剑法的确火候老到,可惜他不走正道。”
李玄叶望着古风的剑法身形,轻声道:“我以前也留意过他的剑法,我看他如今和以前相比退步不少,他的呼吸已经有些跟不上了。”
玄准道人冷冷一笑,道:“这两年来他过的都是醉生梦死的日子,剑法和武功难免会退步。”
李玄叶摇了摇头,不知是为古风惋惜,还是不同意玄准道长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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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古风的确已感到有些力不从心,如今的他不是一年前的古风,这一年来数度生死之战令他的身体早被摧残得不成样子,更何况一度的失意潦倒更让他为之身心交瘁。他的武学修为和一年前想比倒退得太多,现在他靠的是对于剑法的过人体会和毅力在支撑着。
再过三十招,古风虽然依然面色从容,但此时连玄准道人都看得出来古风已是在苦苦支撑。黎子健剑光纵横中完全将古风压制住,他奇招频出,连连强攻古风的太极剑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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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也就在此时,古风的面色突然一下变得狰狞起来。他发出一声长啸,太极剑法顺着守势猛然发起反击,其招式之怪异令黎子健感到一阵慌乱,二人攻防之势顿时逆变。
古风剑势展开,施展的正是达摩剑法后三十六式中的佛光十二式,这十二式原本就是败中求胜的剑法,变化精妙古怪,招数凶狠毒辣。
数招过后黎子健虽然每招都出手凌厉,但都遭到古风剑势的反击,他左臂飞溅起一道血光,已然受伤。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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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一片惊呼声中李玄叶已拔剑上前助战。他看得出来,古风和黎子健已是在性命相搏,而且是古风占了上风。武当、华山剑派关系密切,虽然李玄叶对古风有同情之意,但此时却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黎子健死在武当弃徒古风剑下——否则武当难以向华山剑派交待。
古风看到李玄叶出手,剑法再变已施展出达摩剑法最后的无名十二式,这十二式是从天下至狠至毒的剑法中提炼出来,以不变生万种的剑理转化出杀人无形的十二式剑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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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秋天,古风和穆天明曾交手,虽然穆天明剑法武功修为要比黎子健高出不止一筹,但也一招间就被古风杀得大败输亏身上挂彩。此时华山剑派黎子健和武当李玄叶联手,也同样被古风数招间杀得手忙脚乱。幸好二人剑法造诣不低,否则只怕稍微弱些就难免立刻被重创。
而当古风使出这十二式无名剑法时,他的面色也变得越来越恐怖——这是来自地狱的杀人魔招,连他也无法控制这越来越浓的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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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玄叶以武当太极剑法紧守门户来抵挡古风疯狂的剑招,但古风的剑法不但疯狂,而且招式出手部位和变化更是极其阴险歹毒,让人防不胜防。
四周众人一片惊呼声不断,他们万万想不到古风剑法武功如此厉害,竟能将黎子健、李玄叶两大高手杀得如此狼狈。
忽然,已到尽头的黄昏照耀出的最后一丝光线中闪过一道雪亮的剑光,剑光在古风、黎子健和李玄叶身影间闪过,众人听到一声刺耳的金属相交声,看到古风踉跄着倒退了数步,黎子健、武当李玄叶也向两边退开几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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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看到古风等三人中间已出现了一个白衣少年,那道雪亮的剑光消失在白衣少年的腰间,却彷佛他从来就没有拔出来过一般。
这少年正是宇文双城。
四周顿时传来一片欢呼声,很多人原本神情十分紧张,这时也都纷纷松了口气——既然宇文双城来了,哪里还怕古风逞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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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叫道:“双城公子。”
还有人道:“双城公子,杀了他为江湖除害。”
也有人笑道:“双城公子杀他,真是牛刀杀小鸡了。”
有人叫,就有更多人跟着叫,还有些人暗自欢喜,能够在这里看到天下无双的宇文双城如何杀古风,事后自可向人大肆吹嘘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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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静静地望着古风,目光也有些哀伤。
古风狰狞的神色这时也渐渐地平静了下来,他全身慢慢地放松着,胸膛剧烈地起伏,微微喘着粗气。
他望着宇文双城,忽然感到宇文双城身上竟然在慢慢凝聚着一股杀气。
他轻声道:“你要杀我?”
宇文双城神色间闪过一丝痛苦之意,但那股所凝聚的杀气也一下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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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的江南江湖大会上是宇文双城挡住龙三少护着古风离开会场,但此时此刻让宇文双城心中感到痛苦的是,他居然要杀古风——他认得出来,古风之前施展的竟然是达摩剑法。
——日后江湖上如果有人使达摩剑法,有一人你就杀一人,有一百人你就替我杀一百人。
这是宇文双城的师傅东方长之留下的遗言,自从宇文双城出道以来,他师傅的每句话他都没有违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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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长长吐出一口气,对着宇文双城从容一笑道:“能死在双城公子手下,古风也没什么可以抱怨了。”
他说完这句话,嘴角已溢出一丝鲜血。
宇文双城之前赶到时看到古风、李玄叶和黎子健已斗到最关键处,他出手也几乎是倾尽全力,古风原本就筋疲力尽,三人中他伤得最重。
宇文双城黯然道:“你受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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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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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道:“没什么。”
他走上前将手中长剑递回给那名华山剑派弟子,那名华山剑派弟子接过自己的长剑,望着古风也感到心中有些惊惧。
黎子健、李玄叶此时心中也还在狂跳不已,他们想起宇文双城之前化解三人剑势的那一剑,更为之胆寒。
宇文双城忽然转身看了黎子健、李玄叶、玄准道人一眼,轻声道:“双城这里斗胆向各位前辈求个情,请不要为难古风古少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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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一出,四下众人无不吃惊。
黎子健又看了古风一眼,收剑转身就走。
玄准似乎想开口说什么,可看到宇文双城有些冷漠的表情,却什么也不敢再说。
李玄叶叹了口气,转身和玄准道人带着武当弟子离开。
——既然宇文双城为古风开口求情,那么谁都知道这里没人能杀得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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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暗了下来,古风望着宇文双城,心中一阵感动。
虽然四周还有些人想留下来看热闹,但这时也不禁感到一阵心虚,他们生怕宇文双城会忽然离去——如果这里只留下古风一人,这个丧心病狂的人一旦发起狂来自己不免要倒霉。
所以人群渐渐地散去,最后只剩下宇文双城和古风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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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沉默片刻,道:“你要去哪里?”
古风道:“我不知道。”
宇文双城道:“既然没地方可去,不如去我那里住一段日子吧。”
古风想了想,道:“你不怕?”
宇文双城道:“怕什么?”
古风道:“我是个不祥之人,任何接触过我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宇文双城微微一笑,道:“我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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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沉默着,没有出声。
宇文双城轻声道:“你答应过我,陪我一聚,一醉方休。”
古风道:“答应你的那个人是昨日的古风,而不是现在的古风。”
宇文双城道:“在双城心中,昨日的古风和今日的古风一般无二。”
忽然,宇文双城向古风躬身施了一礼,他一字一句道:“少侠如有差遣,双城绝无推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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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宇文双城在江南江湖大会第一天当着天下江湖各门各派尊长对古风所说的话,此时宇文双城再度说来神色语气诚恳犹如当日。
古风早已眼眶满泪,他道:“今日我已非盟主,更非少侠。”
宇文双城摇头道:“这是我对你的承诺,不管何时何地,这承诺永远有效。”
古人千金一诺言,说的就是这般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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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又道:“我其实还有个理由邀请你来我家小住。”
古风道:“什么理由?”
宇文双城看了古风一眼,神色间又出现一丝痛苦之意,他道:“我现在有件烦恼的事情——我不知道该不该杀你——”
古风愣了愣,他望了宇文双城一会,忽然轻轻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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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也笑了,道:“你得给我一点时间想一想——我不想让你跑得太远,这样当我想通的时候动起手来会比较方便。”
虽然古风看得出宇文双城并不是在开玩笑,但他反而晓得更开心了。
宇文双城也笑得很开心。
任何人在旁边看到他们,都决不会想到他们彼此之间笑得这么开心,谈论的却是杀对方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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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跟宇文双城来到一处江南的庄园,这庄园是宇文双城在江南的落脚处,座落在江南城最外围的南边,庄园很庞大,里面家具、摆设、装饰极其简朴,但也十分干净。
江南大宅庄园都有大花园,这里的花园虽然也不小,但装饰很简单,一个大草坪中有一个大亭子,四周有一些很庞大但不算奇异的山石,全然不象江南东方、南宫、西门和楼家花园那样多奇树异石,小桥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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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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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时宇文双城和古风在亭中吃饭喝酒,宇文双城的饮食依然十分奢华,而且还有好酒——只是古风也并不太会欣赏。除了宇文双城和古风,张婉霞也在一旁陪在他们身边。
几杯过后宇文双城又举杯笑着对古风道:“你知不知道,虽然如今在江湖人眼里你的处境很不妙,但在很多姐妹眼里你可是个大英雄。”
张婉霞微笑着道:“今天下午飞飞姑娘说心情不好,所以找双城公子在天外天喝酒说话,那里如琴、如棋、如诗、如画几个姊妹都赞扬你古少侠是个好男人,为了自己心爱的女子可以连江湖同盟的盟主都不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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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苦笑一声,喝干了杯中的酒。
宇文双城神色有些凝重地道:“虽然只是风尘女子所言,但也让我想明白了一个道理——很多事情从不同的角度看过去,看法就会截然不同。”
古风点了点头,这道理他之前已经悟出来了。
宇文双城望着古风道:“所以一个人思考问题,不该总是思考别人的对错,而该多思考自己该如何选择。”
古风望着宇文双城道:“你现在就在选择是不是应该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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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古风这么说,张婉霞微微有些吃惊,她忍不住看向宇文双城。
宇文双城喝干了杯中的酒,没有出声。
古风慢慢地喝下自己面前的酒,道:“你想通了没有?”
宇文双城微微一笑,依然没有出声。
古风笑道:“你得快点想,说不定我会跑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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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婉霞又奇怪地望了宇文双城一眼,但她没有问为什么。之前在天外天,宇文双城一听说古风出了事,就立刻留下小梅陪张婉霞,自己赶了过去,他如此关心古风自然绝对不会是为了亲手杀他。
张婉霞脸上忽然露出一丝笑意——她虽然不知道这其中原因,但她对宇文双城有信心,她相信宇文双城决不会伤害古风。
宇文双城这时也正望着张婉霞,他看到张婉霞脸上的笑容,神情变得很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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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轻声道:“家师临走前我答应过他,这世上凡是用达摩剑法的人,我见一个就杀一个——古少侠之前出手用的是达摩剑法。”
张婉霞点了点头,心头忽然感到一丝悲伤和痛苦。
古风也有些惊异,他缓缓点头道:“原来如此。”
宇文双城望向古风,道:“从小到大家师的话双城从来都不曾怀疑过,家师的指示双城执行起来也从来没有犹豫过——只有这一次。”
古风叹了口气,道:“我让你为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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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道:“谁教你这套剑法的?”
古风摇了摇头,道:“你说你师傅让你杀尽这世上会用达摩剑法的人,我告诉你你岂不也要去杀她。”
宇文双城道:“有道理。”
古风道:“所以你只管杀我,我不会怪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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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沉默片刻,道:“慕容月之前是不是住在连家?”
古风吓了一跳,道:“你怎么知道?”
宇文双城道:“连家来了个和沐无双很象的女孩,这件事很多人都知道。”
古风面色一变,已站了起来。
宇文双城道:“你想去连家找他?”
古风点了点头。
宇文双城道:“你不必去了,她现在肯定已不在连家。”
古风问道:“她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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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道:“今天下午连夫人和沐无双出了城,直到现在还没回来,连家的人说那个和沐无双很象的女孩更是昨天已离开连家。”
古风道:“连夫人送走了她。”
宇文双城道:“想必是如此。”
古风没有说话,他坐下想再喝酒,却被宇文双城举手轻轻拦住。
宇文双城道:“你受了内伤,不能多喝酒,还是早点休息吧。我已经让她们帮你准备好房间,你早点睡,明我天一定会给你一个结果。”
******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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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月已高。
宇文双城还在亭子中一个人喝酒,他一杯一杯喝得很慢。
这时张婉霞轻轻走到他身边,她身材原本娇小,经过这一年的伤病折磨这时更显得消瘦,眼神中也早已没有了练武人那种特有的光彩。
宇文双城望着她,眼神中充满了爱怜,道:“小霞,你还没睡?”
张婉霞在宇文双城面前坐下,望着他道:“你不也没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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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望着张婉霞的眼神忽然出现了一丝担忧之色,轻声道:“我睡不着。”
张婉霞似乎也有些欲言又止,她沉默片刻,轻声道:“你有心事?”
宇文双城点了点头。
张婉霞道:“是为古少侠的事吗?”
宇文双城轻轻一笑道:“那件事我早就想通了,我决不会伤害他的,我不告诉他只是想让他今晚在这里好好休息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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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婉霞道:“那你为什么事烦恼呢?”
宇文双城忽然用一种奇怪的目光很认真地看着眼前的张婉霞,看得张婉霞的脸微微有些红。
张婉霞若不住轻轻低下了头,心头一阵乱跳。
宇文双城轻声叹了口气,声音很淡地道:“是不是在你眼里,我是一个不会有自己心事,不会有自己烦恼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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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婉霞心头一震,她知道宇文双城决非这样的人,她也知道这些日子以来宇文双城心中藏着很深的心事——只是她觉得象宇文双城这样的少侠,想的一定是江湖大事,天下大事。
宇文双城又喝下一杯酒,他品尝着酒中的苦意,轻声道:“我不过是个二十一岁的少年,也会有很多自己的心事,也会为自己的心事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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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婉霞抬头看了宇文双城一眼,神情有些凄惨——她隐约知道宇文双城的心事是什么,但她不敢往那里想,更希望这不是真的。
宇文双城望着她,想说——其实我想的最多的,是关于你的事。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
他有些害怕,怕他说出这心事,张婉霞会离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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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轻声道:“你最近身子不是很好,早点休息吧。”
张婉霞轻声道:“小霞的身子真是拖累你了,之前还让你差点来不及赶来参加这次江湖大会,真让我——。”
宇文双城轻轻摇头,打断了张婉霞的话道:“你知道,我来参加这次江湖大会主要是因为古风,只是想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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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苦笑一声,神情黯然地道:“看到古风如此凄惨的结局,我有时也想就此隐退江湖,从此不再管江湖的事情。”
张婉霞望着宇文双城,低声道:“可江湖需要你。”
宇文双城没有出声。
他喝干杯中的酒,神色有些阴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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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霞神情变得有些凄凉,也变得有些庄重。
她轻声道:“那次黑风山上如果不是你出手,不但江湖要遭殃,天下无数百姓也要遭殃,而我只怕也早已不在人世。”
宇文双城道:“也许这就是命,古风的命和我的命截然相反,现在整个江湖都要杀他,连我也要杀他。”
张婉霞道:“可古少侠并不认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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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身子微微一震。
张婉霞双眸中泪光闪动,她道:“我相信你决不会伤害古少侠,因为古少侠一直都在努力做着很多事,这些事一定会改变他的命运。”
宇文双城静静地望着张婉霞,想了很久,忽然展颜一笑。
他望着张婉霞的眼神变得异常温柔——他明白了,也许这世间的确有命运,但人总该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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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张婉霞忽然轻轻咳了一声。
宇文双城望着她的目光又变得忧心忡忡,道:“这个月来,你的身子——”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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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婉霞轻轻点了点头,这个月以来,她体内的伤的确没有丝毫好转的迹象,反而有所反复。她刚才微微有些激动,此时面色一阵苍白。
宇文双城道:“为什么会这样呢?”
张婉霞勉强一笑,道:“你不要为我担心,我会慢慢好起来的。”
宇文双城沉默半晌,道:“你也有心事。”
张婉霞身子微微一震,低下了头。
宇文双城望着张婉霞,忽然觉得一阵心痛,那种痛是他从来不曾感受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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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悄悄走了过来,她看了宇文双城和张婉霞一眼,见两人神色有异也是心中一动,但她并没有出声问什么。
宇文双城道:“有慕容月的消息吗?”
小梅道:“还没有,连夫人和无双之前已经回来了。”
宇文双城道:“看来是连夫人把慕容月藏起来了。”
小梅道:“如今有一些江湖人在连家附近窥视,不过并非是五大门派中人。”
宇文双城道:“天山剑派秋思南住在连家,五大门派不会太无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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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婉霞起身道:“我去睡了。”
小梅道:“小霞,我送你回房。”
张婉霞道:“不用了,你留下陪公子吧。”
说到这里,张婉霞望了小梅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奇怪的光芒。
但这时宇文双城忽然起身,他伸手拦住张婉霞,神情有些紧张。
看到宇文双城拦住她,张婉霞也吓了一跳,脸色一下变得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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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望向花园,冷声道:“小梅,剑。”
一道银色寒光闪过,小梅的长剑已在宇文双城手中。
小梅的用剑比普通长剑要长三寸窄半分,是东方长之找江湖中著名的铸剑师用最好的精钢铸成,剑上寒光凛凛,杀气冷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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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执剑缓缓走向花园草坪中心,长剑在他手中发出一声低吟。他走出二十步停下来,冷冷望着远处一座巨大的假山石。
看到宇文双城这般情形,张婉霞、小梅都吃了一惊。
宇文双城身子纹丝不动,望着眼前假山石沉声道:“阁下轻功卓绝,想必也是江湖成名高手,既然深夜来访,为何不敢现身?”
张婉霞又吓了一跳,小梅更是大吃一惊——如此深夜四周寂静无声,而来人潜入花园自己却毫无知觉,可见来人轻功之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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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假山石后已转出一个粉色衣裙少女,少女眉如细月美若仙子,看上去彷似娇柔无比,但她目光冰冷,手中握着一把短剑。
看到眼前少女,宇文双城也是一愣,他本以为是江湖成名高手夜来探查,却不想来人竟然是个美貌少女。
张婉霞望清少女的容貌,忍不住低声轻呼道:“无双——”
但张婉霞又觉得有点不对,沐无双和她一样爱穿淡青色衣裙,她还从来没有见过沐无双穿粉红色衣裙,而且面前这个少女和沐无双有些不同,身材比沐无双高出一些,神情也更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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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心中也是十分惊奇,但她知道这少女绝对不是沐无双,因为沐无双绝不可能有这么好的轻功。
转念之间,宇文双城、张婉霞和小梅已猜到这个少女是谁。
慕容月。
这个少女就是古风的情人,江湖传说中一剑破七星的慕容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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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月缓缓走到宇文双城面前,冷然道:“你就是宇文双城。”
宇文双城神色已不象刚才那么冷,他望着眼前的少女,神色有些诧异,也有些喜悦,点头道:“是的。”
慕容月咬了咬牙道:“古风呢?”
宇文双城道:“他睡了。”
慕容月双目中暴射出一道寒光,道:“你伤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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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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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点头,他之前化解古风和黎子健、李玄叶的那一剑的确震伤了古风。
慕容月神色变得有些悲伤,道:“你想杀他?”
宇文双城又点头——这也是事实。
慕容月惨然一笑,道:“为什么你们总不肯放过我们?”
说完慕容月拔出短剑,一道雪亮的剑光在她手中飞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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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月手中的剑光并非是直的,而是旋转着飞绕着,绚烂异常,转眼间就化为无数光带缠向宇文双城。她知道面前这个少年有天下第一剑之称,故此一出手用的就是混天五采剑。
慕容月的剑法变化繁杂而且奇快无比,一个变化接着一个变化,一下就将宇文双城缠绕在其中,但宇文双城的身形随着她眼花缭乱的剑法也在快速移动,他手中长剑在对方的缠绕中穿梭,犹如天际一道道的流星,二人身形顿时变作两只粉白玉蝶在草坪上不停地舞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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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十招转眼已过,宇文双城和慕容月手中长剑、短剑没有相交过一次,二人剑法变化早已出神入化,种种变化一变之后立求新变。
这一战只有张婉霞和小梅两个观众,张婉霞根本看不清宇文双城和慕容月的动作和身形变化,但借着亭中那些并不明亮的灯光也看得心旷神怡,只觉得二人动作说不出的美丽和绚丽。
小梅看着他们的这场恶战,面色一阵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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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拆到百招,宇文双城、慕容月没有使出任何重复的剑招,慕容月剑招固然千变万化,但宇文双城手中长剑也随慕容月剑法而变,看上去似乎慕容月招招占尽先机,但宇文双城每招后发制人依然攻守自如。
慕容月斗志虽然越来越旺盛,但此时也不觉感到一丝心寒——她出道以来还不曾见过如此强大的对手。
宇文双城神色也很认真,虽然慕容月的剑法武功和他还有相当的距离,但面对混天五采剑法施展出的种种威力,也不由得他全力应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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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斗百招,宇文双城面色也有些惊异,他虽然没有见过这套混天五采剑法,但也听说过关于这套剑法的传说。
混天五采剑法只有九式,这路剑法开始练时就要求练剑者由这九式剑法中领悟自创新剑法,由九式衍生出八十一式,然后七百二十九式,最后穷极变化。所以对任何人来说早期使用这路剑法非常困难。而想达到最高境界,除了靠苦练和天赋之外更需要一些不同寻常的际遇。
宇文双城见慕容月剑法变化无穷无尽,暗中吃惊慕容月年纪轻轻,竟然已将这路剑法练到了传说中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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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月学这路剑法有十二年,去年她的剑法已能使出三百六十五种变化。她母亲曾说过,二十年后她也许能练成最高境界,但一场巨变她因古风的缘故数度心如死灰,在几番生死之间她竟无意参透了这套剑法的奥秘,她不到二十岁便练到了混天五采剑法的最高境界,可以说是数百年来第一人。
二人身飞如燕,出手都是潇洒无比,仿佛挥笔狂草一篇文章,又似青风轻拂湖水,斗到酣处张婉霞只觉眼前眼花缭乱,完全分不出哪个身影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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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一旁看得也如痴如醉,她先后和杜玄铁、风飞等江湖高手交过手,对剑法有了更高的认识,此时见到这场大战更让她为之震惊。
二人激战已过二百多招,宇文双城只觉浑身上下有种说不出的舒服,如果不是夜深人静,不想任何人知道这场大战,他早就纵声长啸了。
宇文双城这时已对混天五采剑的种种变化已有体会,慕容月虽窥破混天五采剑的最高境界,但变化中不免残留一些刀刻斧凿的痕迹,宇文双城连连捕到慕容月剑法中的细微破绽,他剑意虽至但蓄力不发,任由慕容月补足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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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月也感到自己的招式变化处处受制,知道宇文双城并无伤己之心,这样的较量与其说是生死相搏,倒不如说更象是对方在指点自己剑法。她心中惊异,也忽然感到有些气馁和失望——她并非狂妄之人,但自从参透混天五采剑法的最高境界之后,她几乎以为自己剑法已是天下无敌,就算是名动天下的宇文双城也不是自己对手,但现在她才知道自己错了。
二人此刻斗的只是剑法变化,慕容月虽一开始杀意浓浓,但却无法伤得了宇文双城,此时全神贯注于剑法的领悟中,剑上杀意已弱了许多。而对宇文双城来说此战虽然从容,但慕容月也的确是个可以痛快一战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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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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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天际已有些发白。
小梅轻声道:“三百。”
宇文双城长剑忽然发力,两把剑轻交一声,他人已退后一丈。
慕容月被宇文双城长剑逼退,也停住身形。她喘了几口粗气,全身已湿透。
宇文双城微笑道:“慕容姑娘快运功调息,否则只怕会病一场。”
这场激战宇文双城虽然没什么,但慕容月体力内力损耗严重,此时已感到一阵虚脱,她缓缓收剑回鞘,望着宇文双城目光充满惊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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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走回亭中,将手中长剑递给小梅道:“去门口看看有什么动静。”
小梅接过剑走了出去。
张婉霞慢慢走到慕容月身边,道:“你是慕容姑娘吧?”
慕容月看了张婉霞一眼,没有出声。
张婉霞微微一笑道:“慕容姑娘不必为古少侠担心,古少侠正在睡觉,如果慕容姑娘要见他的话,我这就去把他叫起来。”
慕容月想了想,道:“让他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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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婉霞拉着慕容月的手来到亭中,轻叹道:“慕容姑娘真厉害。”
虽然张婉霞的武功一般,象宇文双城和慕容月这样的激战她根本无法看得明白其中奥秘,但她看到一个和自己年龄相若的少女竟然和享誉天下的宇文双城斗了三百招,不由得她为之震惊。
张婉霞年少时知道姚遇春有中原第一剑之称,对他的剑法人品极为仰慕,也亲眼目睹姚遇春仅仅十一招就惨败在吕大先生剑下,她估计宇文双城之前一战也许未尽全力,但也知道慕容月剑法和武功要比姚遇春还要强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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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望了张婉霞一眼,见她经过一夜冷风煎熬,面色极其难看,不由得心中一阵痛惜,又感到有些内疚。
只是张婉霞似乎也猜到了宇文双城的心思,对他微微一笑。
宇文双城喝了一杯酒,对慕容月道:“天寒地冻,慕容姑娘如果能喝酒的就喝一杯,不能喝的赶快运功调息,否则会大病一场。”
慕容月知道宇文双城所言非虚,她坐下凝神调息内息,半盏茶的功夫全身已冒出一层蒸汽,湿透的衣服转眼间已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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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婉霞呆呆地看着慕容月,轻轻苦笑一声。
宇文双城道:“慕容姑娘练的是武当玄女内功和无相神功吧?”
慕容月点了点头,奇怪地望着宇文双城。
宇文双城道:“令堂慕容冰是我的九师叔,如果慕容姑娘不嫌弃的话,可以叫我一声师兄。”
听宇文双城这么说,慕容月更是心中有些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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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众人却见小梅带着一个中年妇人走了进来,正是连夫人。
看到连夫人,慕容月站起身,眼眶红红地跑了过去。
连夫人叹了口气,一把将慕容月搂住,道:“傻丫头,我半夜起来见你不在房间就知道你来这里了。”
慕容月依偎在连夫人怀中,象做了错事的孩子,低着头没有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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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道:“公子,外面没什么动静。”
宇文双城点了点头,上前对连夫人施了一礼,道:“连夫人。”
连夫人道:“深夜唐突来此,实在失礼。公子也是一夜未眠吧?”
宇文双城点了点头。
连夫人道:“月儿这丫头昨天一听说这里发生的事就要来找古风,我和无双拦不住只能由她假扮无双趁夜赶回来。回来后她知道古风在你这,也知道他受了伤,所以深夜来探看——打扰公子之处,还望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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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微微一笑道:“夫人不必客气,之前是双城故意激慕容姑娘一战,让慕容姑娘耗尽力气,反倒是双城该向慕容姑娘道歉。”
张婉霞对慕容月笑道:“双城公子昨晚虽然伤了古少侠,却是为了救古少侠,双城公子精通药理,昨晚已替古少侠医治过,慕容姑娘不必太担心。”
慕容月眼圈红红的,她抬头看了宇文双城一眼,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张婉霞又仔细望了慕容月一眼,轻笑道:“慕容姑娘和无双姑太象了,如果不是很仔细地看,还真分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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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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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夫人来的时候,东方已白,此刻远处传来一声鸡鸣,宇文双城所住之处已开始有人忙碌起来。
宇文双城一晚未睡却依然神采奕奕,但张婉霞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宇文双城望向张婉霞,神色有些担忧,柔声道:“小霞,你快去睡吧。”
张婉霞摇了摇头,轻声道:“我是有点困,不过只怕躺下也睡不着。”
连夫人笑了笑,拉着张婉霞、慕容月来到亭子长凳上坐下。
她爱怜地看着面前这几个女孩,张婉霞和小梅之前在江南江湖大会坐在连家的席位上,连同楼灵珠、连忆婉、沐无双、云湘几个让她看着个个都喜爱,但想到她们和大都身世凄苦,心中也不禁为之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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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小菊穿着一件单薄的红色睡衣走了过来,她似乎还未完全睡醒,一边走一边在打瞌睡。她来到亭中,还有几分睡意朦胧地看到花园中有不少人,奇道:“怎么一大早就这么多人啊?”
众人看着她,大多忍不住微微一笑。
小菊越发奇怪,她打起精神看清亭中的人,其中连夫人和慕容月她之前并未见过,心中更觉得有些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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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婉霞笑道:“小菊,多穿点衣服,小心别冻着。”
小菊点了点头,又摇头道:“不对,这里肯定出了什么事。”
张婉霞道:“出了什么事?”
小菊又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不过我知道一定是出了大事,要不怎么一大早这么多人在这里?”
众人忍不住又笑了起来,慕容月虽然满腹心事,但也轻轻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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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道:“小菊起来了,小梅你就和小霞去睡吧。”
宇文家的规矩只要宇文双城没睡就一定有一个贴身侍女侍侯在他左右,虽然随着宇文双城渐渐年长,已一再要求小梅、小菊几个不要再守这条规矩,但小梅和小菊却依然紧守不误。
也真因为如此,所以小梅和小菊会按时睡觉,这样可以彼此交换——不过经历昨晚之事,小梅和张婉霞这时并不想立刻去睡。
一阵寒冷的晨风吹过,小菊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她缩起了身,奇怪地道:“你们到底在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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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宇文双城忽然望向花园的门口,神色间带着一丝笑意。
众人看到古风这时已从花园门口走来,他身上穿着一身华丽的白色衣衫——这衣衫是宇文双城的,虽然古风穿得也算合身,但让古风觉得有些怪怪的。他很远就看到连夫人等人,心中不由得一阵紧张,又看到连夫人身边慕容月缓缓站了起来望向自己,顿时停下了脚步。
他怀疑自己是在梦中,心头一阵狂跳。
忽然,他发足向慕容月飞奔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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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月也已冲出亭子向古风飞扑过去,却被奔过来的古风一把抱住,他们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一起失声痛哭起来。
为了这一刻,他们付出的实在太多。
慕容月知道古风在江湖大会上为自己辩解,为了她放弃了一切,如今已成为江湖中的罪人。古风也知道慕容月为了自己的安危才再度身涉险境。他们所做的种种一切就是为了在一起——既然此刻他们能够在一起,他们已觉得之前所付出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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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古风和慕容月的模样,宇文双城、连夫人、张婉霞、小梅的心中都感到一阵欣慰和激动,又不禁为之感到伤怀,张婉霞忍不住流下一行眼泪,却发现小梅拉住了她的手竟已低声哭出声来——虽然小梅平时冷如冰霜,但却不象张婉霞那样承受过人生打击,此时却更难自已。她们之所以还不想睡,就是想亲眼看到古风和慕容月能再度重逢,她们衷心希望这对情人能永远相守在一起,但也知道前途绝不会如此平坦。
小菊还在一边懵懵懂懂,她想了又想却怎么也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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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对连夫人道:“趁天色尚早,还是尽快送他们出江南城。”
连夫人道:“我这就送他们出去。”
宇文双城道:“让双城来送吧。”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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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夫人道:“已给双城公子添了这么多麻烦,不敢再劳烦。”
宇文双城道:“如果就这样出去,只怕难以避开别人耳目。”
连夫人没有出声。
宇文双城道:“还是用我的马车送他们一程吧。”
连夫人想了想,道:“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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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拉着慕容月来到宇文双城面前,喜悦的神情慢慢平静了下来,他望着宇文双城道:“你有决定了吗?”
宇文双城神情间也带着笑意,道:“有了。”
古风轻轻用力握住慕容月的手,微微一笑并没有再说什么——既然此时我能和慕容月携手在一起,他心中再也没有什么可以惧怕的。
宇文双城望着他们,道:“小梅,准备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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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辆庞大的白色马车直接驶进了内宅。
连夫人、古风和慕容月坐上第一辆马车,小梅和小菊坐上第二辆马车,宇文双城和小霞坐的是第三辆马车。
三辆马车在清晨时分出了宇文双城大宅的大门,这座大宅原本就座落在江南城南边外围,马车过了一座桥来到江南城南门下。和其它城镇不同的是江南城几乎从来都不关四周城门,但这些日子来江湖人大量在江南聚集,所以江南城四周城门的守卫也增加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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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辆马车来到城门口时停了下来。
连夫人掀起马车车帘探出身来,守城门的两个军官认识来人是两江刺史家的连夫人,连忙一起上来参见。
其中一人笑道:“夫人,这么早就出门?”
连夫人点头道:“是的。”
她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看到马车后面远处有几骑马尾随着停在路边,知道有江湖人在跟随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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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夫人对两个军官道:“一会等我们出城后即刻关闭城门,半个时辰内不许任何人由此门出城。”
两个军官互相望了一眼,一起道了声“是”已躬身退在一边。
两江刺史连廷纲统领两江,为官清正廉洁,而连夫人把持连家内务也从来不擅用官府权利,但此时她既然这么说,两个守门军官也不敢不从。
三辆马车刚出江南城南门,城门已快速关上,那几个远远跟随马车的人想跟着出城,已被拦在城门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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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一出江南城行驶在一条极其宽阔的大路上,这条路是为天子进出江南而特意修的。百年来从德正皇帝算起,共有帝王十一次御驾江南,每次行程随从之人都近万,如此庞大队伍来到江南自然不免惊动当地,所以江南四周不但有几条宽阔的大路,更有数处兵营和行宫。
此时宇文双城的三辆马车飞奔起来如风闪电驰一般,虽然马车庞大,但每辆马车套用的是八匹域外名马,这些马都训练有素,发足飞奔之时即使江湖一等一的轻功都很难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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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和慕容月坐在马车里,心里感到阵阵甜蜜,但也觉得有些不安,他们知道宇文双城、连夫人为他们担了很大的风险。
连夫人上车后靠坐在车中软枕上,在静静地闭目养神。
古风和慕容月相视良久,也都没有出声。
忽然,慕容月轻轻把头靠在古风肩上,古风也轻轻搂住了她的身子。慕容月整整一晚没有睡,和宇文双城一场激战更是筋疲力尽,她慢慢闭上眼睛,感觉着古风的心跳心中渐渐安静下来,不一会已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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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马车行驶完整条大道时前面出现一个三叉路口,第一辆马车向左边驶去,第二辆马车却拐向右边,第三辆马车跟着第二辆马车拐向左边。
此时道路已经变窄,路面也不再平整,但马车彷佛并没有任何减速,而且马车之中也依然十分平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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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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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和张婉霞坐在一辆马车中,他们也很久都没有说话,宇文双城一直出神地望着张婉霞,望着她的目光中彷佛有很多话要诉说。
张婉霞也一直看着宇文双城,她忽然轻声问道:“他们能去哪里呢?”
宇文双城想了想,道:“他们总有地方可以去的。”
张婉霞沉默半晌,点头道:“是的,他们总有地方可以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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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迟疑了一下,道:“你睡一会吧。”
张婉霞轻轻摇了摇头,又轻轻咳嗽了一声。
她迟疑了一下,低声道:“我睡不着——我——我有事想对你说。”
宇文双城心头一动,道:“什么事?”
张婉霞道:“我想走。”
宇文双城心头剧烈一跳,但神情依然从容地道:“你要去什么地方?”
张婉霞微微颤声地道:“家父差不多去世快一年了,我想——我想回趟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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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沉默着,没有出声。
张婉霞轻声道:“家父之前对我说过,他在家中花园埋了一样东西,让我和云晖——让我去拿,那东西和云晖——和他有关。”
每次说到“云晖”这个名字,张婉霞就感到一阵心痛——这个名字是她丈夫的名字,却象一把刀一样一直深深地插在她心里。
宇文双城道:“拿完那东西之后你又去哪?”
张婉霞又沉默半晌,却轻轻苦笑一声道:“我也不知道,不过——我想——我想我总有地方可以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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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婉霞的目光忽然变得有些凄惨,她颤声道:“其实我还是很羡慕古少侠和慕容姑娘的,至少他们还可以互相牵挂。”
说这句话的时候,张婉霞的心已在流血。
她幼年丧母,父亲被害后身边再无亲人,此时此刻不但心中无人可牵挂,而且只要一想到那个原本应该牵挂的人,她的心中就只有痛苦和仇恨,而这种痛苦和仇恨的可以淘空一个人的心。
宇文双城心中忽然感到一阵剧烈的痛——虽然这些日子以来张婉霞一直都将这痛苦深深掩藏在她自己心底,从来没有在宇文双城面前表露出丝毫,但宇文双城已能感觉到那痛楚,而且越来越强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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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道:“我可以陪你去。”
张婉霞双眸中有一点泪光闪动,她轻声道:“不——不必了。”
宇文双城轻声道:“为什么?”
他望着张婉霞的目光带着一些悲伤,却似乎更想看穿张婉霞的心。
张婉霞含泪苦笑一声,低声道:“难道为了我的事,连累得你还不够吗?”
听到张婉霞凄楚的声音,宇文双城眼中也有一点泪光——这些日子以来这个少女一直在默默地承受着巨大的身心痛苦,她不在他面前表露出丝毫,只是担心会因此连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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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婉霞忽然一阵剧烈咳嗽,她举手用衣袖捂住嘴,却看到衣袖上已沾了一片淡红色的血迹。
宇文双城心疼地看着她,担忧地道:“你的身子——”
他迟疑了一下,没有再说下去——这一个月以来张婉霞的身子一天比一天变得糟糕,这让他为之万分不安。
张婉霞轻声道:“我知道,我活不久了。”
宇文双城摇了摇头,心中又感到一阵剧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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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轻声道:“如果你一个人在江湖,会不会牵挂我?”
听到宇文双城这句话,张婉霞身子微微一震,她轻轻咳了一声,望着宇文双城看着自己的目光,忍不住感到一阵心慌,一阵惊恐。
她低下头,低声道:“我永远都不会忘记公子,只是——”
宇文双城道:“只是什么?”
张婉霞轻声道:“只是——只是你应该把我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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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神色变得有些激动,道:“你要我把你忘记?”
张婉霞抬起头,望着宇文双城,凄凉地点了点头。
宇文双城沉吟片刻,轻声道:“我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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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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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这句话,宇文双城轻轻点了点头,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又轻声道:“我忘不了你,也不会让你走。”
他说这句话的语气异常平淡,但张婉霞知道每当宇文双城用这样的语气说话时就表明了他心中已下了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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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婉霞身子一震,她有些发呆地望着宇文双城,低声道:“为什么?”
宇文双城一字一句地道:“离开我——你会死的。”
张婉霞双眸之中已流下一行眼泪,她泣声道:“其实小霞早就该死了,如果不是你救了我的性命,我活不到今天。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都想报答你,只是我知道就算为你做牛做马,此生也无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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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不下去,她奄奄一息的生命是宇文双城救回来的,她已如死灰的心也是宇文双城重新帮她点燃,她甚至发现自己的心一天一天变得温暖,发现自己越来越离不开宇文双城,但这让她越来越感到不安,所以她不得不做出一个痛苦的决定——她要离开宇文双城。
只是,当她心中有了这个想法时,她的身体却一天天虚弱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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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知道张婉霞的心思,就在昨天晚上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这些日子以来张婉霞的生命力不如之前那般旺盛。
他声音有些颤抖,道:“所以你要走?”
张婉霞痛苦地点了点头,她颤声道:“我想——离开你——也许是——也许是我唯一能做的报答公子的事。”
离开宇文双城,她人会死,心也会灭,但她愿意为他这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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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宇文双城已伸出双手抓住张婉霞的双肩。
在这瞬间,张婉霞彷佛被电击中一般全身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她看到宇文双城眼中泪光闪闪,自己却闭上了眼睛。
宇文双城已把她紧紧抱在了自己怀里。
这是宇文双城第一次抱一个女孩,他发现“爱”和“情”真的会让人痛得如此彻骨,也能让人醉得如此浓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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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婉霞挣扎了几下,她想推开宇文双城,却全身软绵绵的一丝力气都没有——无论宇文双城如何对她,向她索要什么,她都不会拒绝,但她却不敢让自己沾污宇文双城白玉无暇的名声。
她一直觉得,以宇文双城侠义无双的江湖名声,笑傲天下的剑法武功,宽容无私的胸怀,都可以拥有一个比她好百倍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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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流泪道:“不——”
宇文双城含泪道:“为什么?”
张婉霞凄然道:“我是个嫁过人的女子——”
虽然章云晖杀了张婉霞的父亲,但他毕竟是她的丈夫。
宇文双城的面色变得有些苍白,双目中也全是泪光。
张婉霞神情凄凉地摇了摇头,道:“我是一个不干净的女子——”
她说不下去,只是泪不停地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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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颤声道:“在我心里,你是天下最好的女孩。”
张婉霞泪如雨点一般落下,身子又是一阵剧烈地颤抖。她痛苦地摇头道:“我不能——我不能让天下人耻笑你。”
宇文双城也流下泪,却把她抱得更紧。他惨然一笑,道:“我虽然知道我比不上古风,但难道我比他差那么多吗?”
宇文双城是在告诉张婉霞——既然古风可以为了慕容月抛弃武江湖同盟盟主的地位,那么宇文双城也可以为了张婉霞承担江湖人的闲言笑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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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话,他们憋在心里已经很久,但直到今天当他们看到古风、慕容月彼此重逢时,他们才再也按耐不住说了出来。
昨晚张婉霞的那句话终于让宇文双城明白,与其担心坦白心意后张婉霞会离开自己,还不如把心中的说话都说出来说清楚——因为只有尝试去做,才能改变未来的命运。此时此刻宇文双城双手紧紧抱着张婉霞,他不知道前面会有什么,但他绝不会放手。
张婉霞虽然泪流不止,但她感觉到胸膛有一团火在燃烧,那是她的生命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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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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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又奔出十数里,过了几个岔道后前面的小路已不是宇文双城的大马车可以通过的。
两辆马车慢慢停了下来,连夫人、古风、慕容月下了马车。
宇文双城也走下马车,道:“连夫人,步行进去还有多远?”
连夫人道:“还有三里路。”
宇文双城道:“那我就送到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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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慕容月感激地望着宇文双城,道:“多谢双城公子。”
宇文双城看着他们,微笑着道:“江南城如今风雨满楼,古少侠和慕容姑娘还是趁机尽快离开江南城,此后天南地北任凭纵横了。”
他转身对连夫人道:“双城留下一辆马车供夫人回来时用,双城告辞了。”
说完他上了马车,马车飞奔向刚才来的路,扬起一路风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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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夫人、古风和慕容月望着宇文双城的马车离去后,一起沿着小路来到连家的秘密小山庄,这座小山庄虽然很小很陈旧,但四周环境安静,的确是一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方,只是众人走近庄园大门却见大门虚掩着。连夫人、古风、慕容月互相看了眼,心中暗自警惕。
古风抢先推开庄园大门,里面并没有什么异样。
连夫人皱眉道:“这婉儿,不知道又带无双去哪里疯了。”
她虽然嘴里这么说,但心里却不放心,逐间房间地看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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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众人看到连忆婉气急败坏地从外面跑了进来,她手中握着一把出鞘的长剑,神色惊慌之极。她见到连夫人,原本就急得不得了的她再也忍不住,扑到连夫人怀里“哇”的一声哭出声来。
连夫人道:“出了什么事了?无双呢?”
连忆婉哭道:“妈,无双姐姐被人捉走了。”
听连忆婉这么说,连夫人、古风、慕容月都大吃一惊。
连夫人虽然心中焦急,但没有过分惊慌,她沉声道:“婉儿,先不要哭,你把事情经过详细说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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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忆婉哭道:“今天清晨我和无双姐姐去山那头散步,突然来了群灰衣人,他们有些人拦住我,有些人去抓无双姐姐,结果很快就抓走了无双姐姐,后来他们就跑了,我一路追过去,追到山那边的小村庄追没了。”
连夫人皱眉道:“灰衣人?有什么特别?”
连忆婉想了想,道:“他们的衣襟处绣着一个红色飞鹰标志,和楼伯伯有些象。”
连夫人面色一变,道:“难道是日月教。”
古风也勃然变色道:“魔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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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夫人沉默半晌,对古风道:“古少侠、月儿,你们还是尽快离开江南,无双丫头的事我会再想办法的。”
古风摇头道:“不行。”
他此时不但心中十分紧张,更感到难过和内疚——他一直都觉得沐无双为自己付出太多,更为了自己和慕容月在一起而舍命奔波,如今无端落入日月教之手,自己无论如何都不会对她撒手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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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月也点头道:“如果昨晚不是我坚持要进江南城,就不会发生这事,我们得去救无双。”
连忆婉急道:“月儿姐姐,你现在怎么救她——你自己也——”
她没把话说下去,但大家也都明白——现在整个江湖,尤其是武当正在四下打探慕容月下落,一旦他们发现慕容月的踪迹,只怕连慕容月都难以脱身。
连夫人皱了皱眉道:“奇怪,这地方如此隐秘,怎么会有人找上来?”
连忆婉急道:“妈,这地方我可从来没有告诉过别人。”
连夫人道:“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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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了想道:“看来还得要麻烦双城公子。”
连忆婉道:“我们这就去找他。”
连夫人道:“你别急,此地已经很不安全,我帮你们先找个安全地方落脚,然后再去找双城公子想办法救人。”
连忆婉道:“为什么?”
连夫人看了慕容月一眼,道:“现在无论如何月儿都不能再进江南城了。”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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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和古风、慕容月告辞时张婉霞没有下车,她流了太多的眼泪,眼睛红红的。她看到宇文双城回到马车,忽然感到一些拘谨。
宇文双城轻声道:“我刚才看到古风拉着慕容月的手,他们的神情在告诉我,只要他们能在一起,能手牵着手,无论生死荣辱他们都毫不在乎。”
说完宇文双城已握住了张婉霞的手,这是他第一次牵她的手。
他道:“我陪你去开封,陪你做任何事情。”
******
张婉霞含泪一笑,苍白的脸色有了一丝红润。
宇文双城坐在她身边,另一只手已轻轻搂住张婉霞的腰。
张婉霞迟疑了一下,终于把头靠在宇文双城的肩膀。她觉得自己的心虽然碎成片片,但一股暖流却在其中流荡,让沉醉在其中,就这样她慢慢地在宇文双城身边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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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回到宇文双城在江南城的庄园,宇文双城轻轻抱着张婉霞下了马车。虽然宇文双城的动作很轻柔,但张婉霞还是醒了过来,她微微挣扎了一下却又任由宇文双城抱着她一直来到她房间。
小梅、小菊之前早已回来,小梅一直没有睡,她看着眼前这一切,神色微微有些惊异。
不久,她看到宇文双城也回了自己房间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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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只睡了大半个时辰就被小菊叫醒了。
小菊说话声音有些恼怒地道:“武当玄羽道长、天机子、东方长风求见公子,公子见不见?”
其实依照小菊的脾气,这时就算江湖五大门派掌门一起登门求见,她都懒得进来通报,不过宇文双城睡前特意告诉她,今天无论任何门派有人前来就要即刻叫醒他,所以她才心有不甘地叫醒了宇文双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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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来到客厅,见玄羽道长、天机子、东方长风三人在客厅就座,他们虽然面带微笑,但也个个显得有些心事。
宾主寒暄几句后,已有人上了茶,玄羽道长、天机子、东方长风三人对于品茶都有心得,此时也不由得衷心称赞几句。
宇文双城笑道:“三位前辈前来,只怕不止是单单为品茶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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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羽道人笑道:“双城公子快人快语,我们此行一来是为了答谢昨天双城公子对武当弟子的救援之恩,二来也的确有些重要的事情。”
宇文双城道:“昨晚之事不足挂齿,双城只是不想看到武当李前辈、华山黎前辈和古少侠斗个两败俱伤,所以才冒昧出手。”
天机子叹道:“双城公子还是称他是古少侠。”
宇文双城淡淡地道:“古少侠在双城心中,当得起一个侠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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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张婉霞也从后面来到客厅,她之前在马车回来路上睡了会,回来又睡了大半个时辰,她看到客厅中端坐着三位武当前辈,顿时停在门口,犹豫着不知该进来还是避开。
宇文双城微笑着起身过去拉住张婉霞的手,道:“你怎么不多睡一会?”
张婉霞脸色微红地摇了摇头,望宇文双城的眼神中有一丝笑意和激动。
她轻声道:“你这里有客人,我去找小李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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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张婉霞进入厅中向玄羽道长、天机子、东方长风三人行了一礼,又慢慢走了出去。
望着张婉霞远去的背影,东方长风道:“她是张水川的女儿张婉霞吧?”
宇文双城道:“是的。”
东方神色有些凝重,轻轻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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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羽道人这时道:“我们此来,是有一些事想和双城公子商量。”
宇文双城道:“道长客气了。”
玄羽道人道:“听说古风昨晚住在这里,今晨才离开,不知是不是真的如此?”
宇文双城道:“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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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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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羽道人道:“为古风的事,让大家如此劳心,实在让武当感到惭愧。”
宇文双城道:“道长言重了。”
玄羽道人道:“只是这件事总得有个了结,武当也不想再在这件事情上再纠缠下去,我们武当诸位前辈商议下来,已约束弟子不再就此事追杀古风,也通告其它江湖同盟各门派,望能对古风网开一面。”
宇文双城点头道:“如此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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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羽道人又道:“只是古风此去必会和慕容月一起,武当和慕容冰数十年来这么多条性命的恩怨实在太深,只怕彼此都难以化解,所以如果古风日后护着慕容月的话,迟早会与武当再度为敌,这也是无法避免的。”
宇文双城默然,他知道玄羽道人说的也是事情。
玄羽道人道:“所以我想双城公子如果有机会的话请转告古风,并非武当要与他为敌,而是他自己选择与武当为敌的那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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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沉默半晌,淡淡地道:“其实他并都没有选择站在哪一边,他只是选择和慕容姑娘在一起——我今天终于明白,很多选择的确很无奈,因为纵然彼此间问心无愧,但也知道彼此间始终会有伤害。”
他说的是他与张婉霞,他们彼此虽无愧于心,也纵然宇文双城毫不在乎日后江湖会有什么闲话,但他知道那些闲话会伤害张婉霞的心。
他忽然想起云飞,心中有些羡慕他。他甚至希望云飞此时能在这里——这几天来,他竟然有种无助和无奈的感觉。
东方长风彷佛听懂了宇文双城的意思,又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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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羽道人喝了口茶,道:“其实我们此来最主要的目的是想问下双城公子,对于日月教的血骷髅帖有什么看法?”
宇文双城道:“据双城所知,血骷髅帖一出,则日月教必然重临江湖,血骷髅贴所到之处,也就是日月教准备全力攻击之处。”
玄羽道人点了点头,轻叹道:“去年春天,丐帮十袋长老叶刀王和日月教教主利无名在江南一战,公子可曾听说?”
宇文双城心中一动,道:“双城略有所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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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羽道人道:“很多人以为,叶刀王和利教主一战是个人和帮教间的恩怨,其实并非如此。因为前年冬天日月教在江南开坛,当时叶刀王、利教主、鲁帮主以及在下在江南碰了一次面,达成了一个简单的协议——日月教此次虽再度重临江湖,但不会主动向中原江湖挑衅,也希望中原江湖不要挑衅日月教,彼此能在十年内保持非敌非友的关系。”
宇文双城道:“如能如此,则是江湖之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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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羽道人道“当时分手之际,我听见叶刀王笑着提醒利教主不要忘记来春所约之战,利教主也笑说决不会忘,所以那战其实是他们早已约定的一次比武,与个人和帮教恩怨无关。”
宇文双城点了点头,东方长之曾经说过,叶流凡和利百川虽然分别为丐帮长老和日月教领袖人物,但两人彼此惺惺相惜,按理不该斗得两败俱伤。
玄羽道人又叹了口气,道:“那一战结果却实在出人意料,叶刀王和利教主同归于尽,日月教重临江湖的日期也因此延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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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道:“双城前年曾有幸在江南见过两位前辈风采,想起也感惋惜。”
玄羽道人等人看了宇文双城一眼,心中都暗自吃了一惊。
宇文双城和刀王见面的那一战是宇文双城成名天下的楼外楼之战,但他们想不到宇文双城还曾遭遇过利百川,江湖上从来没有关于那次遭遇的传言,此时想来肯定也是极为惊心动魄。
玄羽道人道:“据我们事后调查以及日月教内部传出的一些消息,有人怀疑叶刀王和利教主是被人毒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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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心头大吃一惊,道:“毒药?什么样的毒药能毒死这两位前辈?能让两位前辈全然无所察觉?”
玄羽道人道:“其实那也不能算是毒药,甚至可以说是一种奇药。”
宇文双城愣了愣,他思索片刻,双目忽然闪过一道异样的光芒,轻声道:“是天魔散。”
玄羽道人点头道:“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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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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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点头道:“江湖传说之中日月教弟子在面临危机之时,往往能口念奇怪咒语使自己内力爆长而反败为胜,故此江湖中人对日月教人都心存恐惧之心,视之为魔教,其实那只是服用了天魔散的缘故,只不过服用后虽然即时内力爆长,但事后却会大幅耗损修为。”
玄羽道人道:“双城公子果然见多识广,之前的天魔散是即时有效的,而叶刀王和利教主所服用的天魔散却是慢性的。”
天机子道:“据说这种慢性的天魔散是日月教最新炼制出来的,连利教主都不知情,这种天魔散无色无味,和在酒中服下后无任何感觉和症状,却会让人保持很长时间精神振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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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叹道:“那想必两位前辈因此而斗到油灯枯竭而自己都不知道。”
玄羽道人道:“只怕正是如此,两位前辈武功只在伯仲间,此战也是他们之间难得的一战,更有丐帮和日月教的声誉在其中,故他们都不知不觉竭尽全力,却不知最后时刻其实早已元神俱损。”
宇文双城心中轻叹了口气,他很清楚那种恋战的感觉,就象昨晚他和慕容月比试剑法变化,虽然明知道如此一场恶战会让慕容月筋疲力尽,但想停手时却真的不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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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羽道人道:“我们分析下来,怀疑那是日月教的一次内变。”
宇文双城道:“听说日月教数十年前分成两派,其中一派主张和中原江湖改善关系,另一派则坚持和中原江湖誓不两立。”
玄羽道人点头道:“利教主雄才大略,武功盖世,他在位的时候日月教虽然风平浪静,但内部的纷争据说一直没有停止过。”
宇文双城道:“所以各位前辈怀疑,是那些反对日月教和中原江湖达成协议的人暗中下毒,趁这场决斗害死两位前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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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机子长道:“原本日月教还想杀人灭口,借机挑起日月教和中原江湖之间的纠纷,但谁知还是有目击者逃出生天,将消息传了出来。”
宇文双城道:“不知那目击者是哪位前辈呢?”
天机子道:“我们也不知道他是何人,只是联系事情前后和各种情报,我们也猜测到那次事情的前后经过和缘由。日月教内部虽然有些人一直咬定是我们暗算了利教主,有些势力主张立即报复,但也有些势力则坚持要先等新教主掌权后再行定夺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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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道:“日月教有新教主了吗?”
天机子摇头道:“还没有,日月教新教主由原教主生前指定,据说今年年底才满二十岁,届时才能行使日月教教主权力。此外双城公子也应该知道,日月教最高权力的拥有者分别是教主、圣女和日月光明护法左右使。”
玄羽道人道:“日月教教主权力最大,圣女其次,她可在教主暂时无法行使权力时代教主行使权力,他们的命令都是日月教部众无条件执行的。日月光明护法左右使也可以在教主、圣女都不能行使权力时统一执行日月教大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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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道:“听说日月教已经四十年没有圣女了,日月光明护法左右使在江湖上也是难得一见,却不知这次是谁发出血骷髅帖?”
玄羽道人道:“双城公子的疑问,也正是我们的疑问。”
宇文双城道:“传说中八十年前江湖之变,血骷髅帖所到之处日月教教众不管是何部何旗人马,只要能赶到就会不惜一切地血洗血骷髅帖所到之处展开屠杀,当年少林、武当、昆仑、峨嵋同时收到血骷髅贴,结果——”
说到这里宇文双城叹了口气,又道:“血骷髅贴日月教八部天王各掌其一,不知这次是哪个部众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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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羽道人道:“这个我们也不知道,相信此次楼家收到的血骷髅帖只是其中一股力量借复仇之名送出,其行为虽本身触犯日月教戒律,但对中原江湖来说也可能会是一场灾难。”
宇文双城道:“只怕去年暗算两位前辈的和如今发血骷髅帖的是同一批人。”
东方长风点头道:“很有可能,那些人试图用血骷髅帖来引发一场大战,使日月教和中原江湖立即陷入混乱中,然后从中渔利。”
宇文双城道:“为什么选择的是楼家?”
玄羽道人道:“这个我们也不是很清楚,或许是因为当时在下和叶刀王、利教主就是在楼家签下协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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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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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道:“不知当时所签的那份协议是否还在?”
玄羽道人道:“协议一共有三份,一份在叶刀王那里,一份在利教主手中,还有一份刻在楼家江南宅邸花园的一块玉石屏上,当时利教主以铁笔刻字,叶刀王以刀凿印,只看得在下等目瞪口呆。”
宇文双城此时想起当时两大绝世高手的风采,也不觉一阵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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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沉吟片刻,道:“不知双城有什么可以做的?”
天机子道:“我们中原同盟之前已紧急联系日月教的天王、龙王、鹰王、锐金旗主、巨木旗主,如今日月教八大天王、五旗旗主都齐聚在江南,他们也大都在犹豫和观望,天王和龙王提出要看这几份协议。”
玄羽道人道:“我们如果能将协议向日月教中人公开,那么也许可以化解眼前这场危机。”
东方长风道:“楼家有刻字石碑,但还需要那两份手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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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道:“只怕那两份协议手稿已落入他人之手。”
玄羽道长望了宇文双城一眼,目光有些奇怪。
东方长风笑道:“我们之前也曾以为如此,但丐帮鲁帮主说去年目击叶刀王和利教主一战的那位高手事后曾通过丐帮信使转告他,叶刀王和利教主的那两份协议手稿如今是放在公子的住处,只是这些日子我们始终找不到公子侠踪,故无从知道此事真假。”
宇文双城吃了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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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长风道:“此事公子想必也不知,那人也说是之前转交给令师,由令师藏在公子家中一隐秘之处——兰花居,东墙七星。”
宇文双城心中一动,兰花居是小兰之前居住的房间。
他缓缓点了点头,心头依然有疑惑。
东方长风道:“此事关系重大,现在江南之中中原江湖、日月教人、三手帮众高手云集,只怕稍有些闪失就会引起一场江湖浩劫,所以我等几个代表整个江湖同盟各派首领麻烦公子辛苦一趟,一验真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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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玄羽道人、天机子、东方长风已一起站起身来对宇文双城行了一个江湖大礼。
宇文双城连忙起身躬身还礼道:“各位前辈不必如此多礼,双城这就立即赶回庄中看看,如无意外的话今晚一定能赶回来。”
玄羽道人道:“那我等就在楼府等候公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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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武当三位前辈,宇文双城连忙让小菊准备马车。
这时张婉霞和小李一起走了过来,小李是个平时喜欢穿淡紫色衣服的少女,她没有小兰、小菊、小桃那么漂亮,平时也不大爱说话,在宇文双城八个侍女中就数她最不显眼。
张婉霞望着宇文双城,见他神色匆忙,知道又有江湖大事发生——她眼前的这个少年,彷佛总有做不完的江湖大事,她迟疑了一下,担心自己会拖累他,但又觉得自己应该和他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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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轻声道:“双城,有事吗?”
宇文双城点了点头,他静静地看着张婉霞——自从今天他们把很多话说清楚说明白后,他更觉得自己一会儿都不想和她分开。
他柔声道:“我要回一趟白云山庄——小霞,你和我一起去,好吗?”
张婉霞想了想,轻轻点了点头,道:“好的。”
宇文双城拉着张婉霞的手,道:“那我们走吧。”
小李看着他们,脸上神情露出一丝惊疑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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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白色的庞大马车飞一般行驶在江南的路上,马车中宇文双城一直握着张婉霞的手,他们没有说话,靠在一起,似乎都睡着了。
小李看着发生在宇文双城和张婉霞身上的变化,虽然心中还觉得有些奇怪,但也为他们感到很高兴——她们几个一直希望他们的双城公子能够心有所属,她们几个也很喜欢张婉霞。
在她们心中,宇文双城永远是她们的主人,所以她们从来不会对宇文双城产生任何儿女私情,而宇文双城也一直当她们是妹妹一样。
望着宇文双城和张婉霞,小李脸上荡漾起春天一般的笑容。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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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张婉霞、小李三个坐马车离开后半个时辰,古风和连忆婉就坐着宇文双城的另外一辆马车来了,马车一路直接驶进内宅。
这时小梅也已起身,她见古风去而复反,感到有些奇怪和吃惊,连忙带他们来到后房小客厅。
古风还没开口,连忆婉已急着把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小梅听说完事情整个经过,双眉紧锁,心中也为沐无双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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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忆婉道:“双城公子呢?”
小梅道:“他出去了。”
连忆婉跺了跺脚,道:“唉——急死了,怎么办?”
说着她看了古风一眼,见古风也皱着眉头,毫无办法。
小梅道:“我知道先前你们去的那个方向有一个小村庄,那个小村庄很少与外界交往,其实是日月教的一个分舵。”
古风心中一动,道:“难道连姑娘追丢的那个小村庄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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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问道:“连姑娘,那村庄正中是不是有个白色墙壁的大宅院,宅院院中有一根很高的旗杆,旗杆上平时什么都不挂的。”
连忆婉也吃了一惊,道:“是啊。”
小梅点头道:“就是那个村庄。”
古风道:“那我再去那村庄看看。”
小梅摇头道:“这太冒险了,现在血骷髅帖出现在江南,只怕很多日月教高手正聚集在这里,那个分舵也一定有不少高手,你孤身一人前去太冒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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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忆婉道:“我和古少侠一起去。”
古风道:“连姑娘,你还是先回连夫人那里,把这情形说一下。”
连忆婉摇头道:“我不,我弄丢了无双姐姐,一定要把她找回来
古风沉默片刻,道:“既然如此,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
说完古风向小梅施了一礼,就想和连忆婉出门。
这时小梅伸手拦住古风道:“古少侠等一下,还是我去一趟吧。”
古风看了小梅一眼,道:“不敢劳烦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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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道:“虽然公子不在,但事情紧急,小梅还是先去看看——你们等一下,我去拿件东西。”
说完小梅走出小客厅,等她回来的时候,手中多了一面青铜令牌。
这个令牌看上去十分古旧,上面刻着一个有翼怪兽,还有一些奇怪文字。
连忆婉奇怪地问道:“这是什么?”
小梅道:“这是日月教中的散客所持的令牌,持此令牌者是日月教的客人。”
日月教组织极为严密,其中八部众、五行旗是它最核心的部众,而由五散人统辖的五流众散客则相对松散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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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奇道:“小梅姑娘哪来这令牌?”
小梅道:“这是公子的,我以前也曾用过。江湖中认识古少侠的太多,只怕古少侠贸然去那村庄会有诸多不便,就等我先用这令牌去那小村庄探下虚实。”
古风想了想,道:“那就麻烦小梅姑娘了,我想我还是在附近策应吧。”
连忆婉道:“我们可以在我们家的那个小庄园附近等小梅姐姐,那里和那个小村庄不过是一座小山之隔,很近的。”
小梅点了点头,道:“那就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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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小梅、连忆婉三人来到连家郊外那个小庄园时已近黄昏,小梅一人前去小村庄处探听情况,留下古风、连忆婉在宅院等候。
古风彷佛想起了什么,道:“连姑娘,你这里有没有多余的剑?”
连忆婉望着他,有些奇怪地道:“你怎么不带剑啊?”
古风苦笑了声,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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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上午他将博浪剑还给武当后就一直没有带剑。
他原本不想再握剑,但昨晚这个时候他依然得用别人的剑和自己的师叔李玄叶和华山黎子健拼死相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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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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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分,宇文双城回到了白云山庄。
白云山庄座落在江南城南面,一路道路颇为曲折,而且路上不乏一些暗道,比如明明一条小河表面上看不到任何桥梁,但马车偏偏就能在不算窄的河面上飞奔而过,那是因为下面有隐藏的暗桥。
此外路上还要穿过一些树林,这些树林都是按奇门布置的阵法迷宫,如果不是熟悉道路的人和训练有素的马匹,根本无法穿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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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来到白云山庄,小竹、小桃已在门口等着迎接。
看到宇文双城牵着张婉霞的手下了马车,小竹、小桃也感到有些惊奇。
宇文双城道:“怎么样?有什么发现吗?”
他回来之前已经让人飞鸽传书回来,让小竹去兰花居检查一下。
小竹道:“我刚才和小桃去兰花居看过,没发现什么异样。”
宇文双城点了点头,道:“我们去兰花居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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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云山庄内有三套豪华的宅院,一套是宇文双城居住,其中小梅、小菊、小李各有一间房间,以方便她们平时侍侯宇文双城。另一套先前是宇文双城的师傅东方长之所居住,小竹、小芬、小芳也各有一间房间。还有一套云飞曾经住过,那时小兰和小桃也住在那里。
兰花居就是当年云飞住在白云山庄时小兰住的房间,兰花居的名字也是小兰住进去后命名的,虽然小兰已离开一段日子,但房间里面的种种摆设一直和小兰离开时一摸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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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推开房门,心中都感到一阵惆怅,这段日子他们也是慢慢才习惯了小兰的离开。房间如今依然每天都有人打扫,所以里面干干净净一尘不染,此时众人又不禁想起小兰和小雪,还有云飞。
宇文双城径直走到东墙,小竹想点灯,却被宇文双城拦住。
他伸手在墙壁上摸索着,又轻轻敲了几下,忽然他象点穴一样在墙上七个位置点了七下,那堵墙竟然向一边移动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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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都吃了一惊。
宇文双城道:“掌灯。”
小竹点燃了房中的灯火,灯光照耀下众人才发现原来房间东墙、南墙夹角处有一个暗格,暗格上有两个小卷轴,这种卷轴一般是用来收藏书信的。宇文双城拿起一个卷轴打开盖取出里面的一页纸看了眼,神情有些激动——这的确是去年叶流凡签订的协议书。
他又打开另一个卷轴里,里面的那页纸是利百川的那份协议。
宇文双城轻轻松了口气,但他拿着两份协议,神情间却依然带着几分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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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宇文双城又发现之前放卷轴的暗格还有什么东西,他拿起却是面乌黑的铁令牌,令牌上面刻了一个奇怪的鸟的图案,彷佛象是一个乌鸦。
宇文双城有一面日月教散客令牌,这是他师傅东方长之给他的,持有者是日月教的客人,虽能得到日月教人的某些礼遇,也不必遵守日月教五行旗、八部众首领的调遣,但不能干涉日月教的事务,只是这面铁令牌却和那面散客令牌不同,入手特别沉重,虽然黑黝黝的,但却寒气逼人,竟然是玄铁铸造。
玄铁令牌下还压着一个信封,信封纸张微微有些发黄。宇文双城奇怪地拿起信封轻轻弹去上面灰尘,取出信封里的信纸。
看到信纸上的笔记,宇文双城的面色顿时就变了——这是他师傅的笔迹。
******
城儿:
如你看到这封信和这玄铁令牌,只能说是天意如此。
这是日月教光明护法左使的令牌,为师并不想命你担当此任,所以任凭天意抉择,也任凭你自己抉择。
日月教光明护法左右使之职责并不在于决断和执行日月教中之事务,而在于依照圣火令维护日月教的法则,对日月教任何违反法则之事之人能不受教主、圣女干涉而自行处理。
此令牌事关重大,我临行前已告知日月教传此令牌给文城,文城是从你姓名中各取一字。持此令牌姓名中有文城二字者,才是日月教光明护法左使。
城儿,为师也是无意中成为日月教光明护法左使,自问一生无悔于此,如天意让你见此信,务必慎重选择。
——师长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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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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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忆婉进了房间,一会她拿来一把无鞘的长剑。
虽然这只是一口普通的青锋剑,但剑上寒光冷冷摄人心肺,只是剑锋上有些细而密的缺口。
古风心中暗自吃了一惊,因为这口剑是他用了十多年的那口曾经遗落在慕容月家门口的剑。他细想之下,想起当时他从龙三少那拿回这口剑就一直就放在楼家自己住的房间,想必沐无双整理物品时将这口剑带到了这里。
古风将剑小心地插在腰间,叹了口气,心中觉得一阵无奈——他知道,他只怕永远都无法再放下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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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忆婉笑道:“听说昨晚你把武当李玄叶和华山黎子健两位前辈杀得大败,后来又和宇文公子交过手,宇文公子是不是很厉害?”
古风点了点头。
他心中有些麻木,对于这种生死之战,无论是当时还是事后他都已没有任何感觉,既不感到惊惧,也不感到兴奋。
连忆婉道:“昨天月儿姐姐教了我一些剑法,月儿姐姐好利害啊,我见过的江湖高手根本没人是她对手,不过月儿姐姐和我说,她远不是双城公子的对手——我的妈呀,他的武功到底有多高啊?”
古风轻声叹了口气,他忽然有了一个奇怪的想法——如果他拥有宇文双城那样的武功,是否很多事情就会简单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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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暗下来的时候,小梅赶回了连家小山庄。
古风迎上去道:“怎么样?”
小梅道:“村庄中的人都消失了。”
古风吃了一惊。
小梅道:“我四下到处寻找,并没有发现什么线索。”
连忆婉急道:“那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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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古风道:“我想再去一次。”
小梅道:“我靠近这里时见有一些江湖人赶来这里,我们还是先离开吧。”
说到这里,小梅看了连忆婉一眼。
古风也看了连忆婉一眼,道:“好吧。”
但这时小梅面色忽然微微一变,道:“他们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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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古风、连忆婉来到门口,却见门口整齐地并排站着三个中年人,三人神色冷漠,身着灰色衣衫,腰佩长剑,容貌身形各异。他们的衣领上分别有一银丝刺绣的鹰形标志,看上去十分醒目。
古风虽然吃了一惊,但双目中也一下放光——银丝刺绣的鹰形标志表明这三个人的身份是日月教八部中鹰部四大护法,而之前听连忆婉所描述,正是日月教鹰部中人掳走了沐无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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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古风第一次遭遇日月教中的人,他听江湖故事知道日月教有八部众分别是天部、龙部、孔雀部、鹰部、狮部、狼部、鬼部和夜叉部,而每一部众分别有一个天王,分别是天王、龙王、孔雀王、鹰王、狮王、狼王、鬼王、夜叉王,八大天王统领着八部众,每一部众又各有四名护法,都是日月教中身份极高之人。
日月教规模庞大,八部五旗之外还有负责管理散客的五大散人,守护圣女的三位神女,服侍教主的六位公主,各有奇能的七无常等,日月教职责分得很细,虽有等级高低之分,但绝不允许互相干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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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也有些吃惊,这几个人就是刚才她看到的那些江湖人,她之前为了避免和他们相遇而特地绕了些路,以她的轻功身法虽然早到一步,但没有想到这些人居然也能这么快就赶到。
三个灰衣人仔细打量了小梅和连忆婉一番,其中一人道:“不是她。”
另一灰衣人道:“既然她们从这里出来,只怕和她有关系,那几个废物不就是在这里抓回一个假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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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此时心中再无疑问,知道正是他们捉走了沐无双。他心中一阵愤怒,上前一步道:“无双在哪里?”
灰衣人打量了古风一眼,其中一人道:“你是谁?”
古风冷声道:“我要问你是谁,你会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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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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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婉霞见宇文双城神情变得很严肃,不由得也是心中一阵紧张。她走到宇文双城身边,轻声道:“怎么啦?”
宇文双城回过神来望向张婉霞,见她神色中带着忧虑,他将手中的信交到张婉霞手中,道:“难道这真的是天意?”
张婉霞接过信纸,看了之后脸色也有些变。
宇文双城将手中玄铁令牌翻来覆去看了几遍,轻轻放入自己怀里。
张婉霞轻声道:“既然令师让你选择,你不妨慢慢考虑一下。”
宇文双城点了点头。
******
他望着着张婉霞,在房间明亮的灯光下,张婉霞的面容显得尤其憔悴,他很想让她在白云山庄好好休息下,但心中又不舍得和她分开。
他犹豫了下,轻声道:“小霞,我现在要连夜赶回江南城,要不你就留在白云山庄好好休养一段日子。”
张婉霞微微一笑,道:“不了,我们还是一起回去吧——你忘了,云湘的婚期很快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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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又犹豫了一下,他当然知道楼满风和云湘的婚期将近,只是那一天也是日月教血骷髅帖所定的日子,目标也定在江南楼家,所以宇文双城并不想让张婉霞参加那个喜筵。
他思索片刻,转身对小竹道:“让芬芳准备一下和我们一起出去。”
芬芳是宇文双城八个侍女中排名最后的小芬和小芳,她们是孪生姐妹,大家都习惯叫把她们两个一起叫做芬芳。
小竹躬身道:“知道了。”
******
宇文双城回去时,马车后面多了两匹神俊的白马跟随,马上是背负长剑的小芬和小芳姊妹,她们穿一身厚厚的白衣厚裘,脸上蒙着白布以御风寒。
马车中宇文双城一路上都没有说话,他一手握着张婉霞的小手,另一只手拿着那面玄铁令牌翻来覆去地在看。
张婉霞道:“我怎么看都象是一只乌鸦。”
宇文双城道:“乌鸦代表的是太阳,应该还有一面令牌上是只兔子,兔子代表的是月亮,日月教就是以日月为名。”
******
张婉霞道:“听说日月教来自天竺和西域。”
宇文双城道:“是的,日月教最早发源于天竺,崇拜日月光明,随后势力开始流入西域。”
张婉霞轻轻“嗯”了一声。
宇文双城道:“三百年前,天竺日月教被当地王朝剿灭,他们教中残余的几位高手带光明圣火的火种流经西域渗入中原,从此日月教开始图谋在中原发展。只是经过一代代演变,如今的日月教已和天竺日月教有所不同了
******
张婉霞道:“我听说日月教执掌权力的除了教主大明王,还有一位圣女。”
宇文双城道:“是的,日月教的结构和天竺诸神传说有相关。日月教教主是破坏之神,因为日月教觉得破坏是万物衍生的根本,而圣女则是生命之神,她负责在世界被破坏后重建一个新世界,直到下一个破坏神重临。”
说到这里,宇文双城神色凝重地望向手中的玄铁令牌,道:“至于日月教光明左右护法使者是守护之神的两个分身,他们以日月循环交替之道寻视天下,守护世界破坏和建设的正常秩序,减少不必要的灾难。”
******
张婉霞眼中闪烁着光芒,她彷佛在听一个美丽动人的故事,听得有些出神。
宇文双城道:“日月教每隔四十年苏醒一次,四十年沉睡一次,这是破坏之神和生命之神交替轮回的过程。”
张婉霞道:“听你这么说,日月教好象并不象传说中那么可怕。”
宇文双城叹道:“日月教的传说很美丽,但每当日月教进入破坏期,整个中原江湖就到处充满血雨腥风,八十年前中原江湖与日月教发生最大的一次冲突,中原江湖为此几乎一蹶不振,日月教也损失惨重,正因为这两败俱伤的杀戮,才使得十二月教组织一度统一江湖,干尽坏事直到,铁血大旗门的一群少年将其击败。”
******
听到铁血大旗门这个名字,张婉霞的神情有一阵激动,她彷佛是自言自语地低声道:“铁血大旗门——”
宇文双城望着张婉霞,道:“我知道,你是铁血大旗门的子弟。”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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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古风这样问,中间那名灰衣人忽然微微一笑道:“我叫英世贾,我左边的是英世宜,右边的是英世秉。”
连忆婉愣了愣,她上下又打量了眼前这三个灰衣人一眼,心中奇怪这三个人怎么看也不象是兄弟。
古风道:“鹰使甲、鹰使乙、鹰使丙,应该还有一位鹰使丁吧?”
英世贾笑了笑,道:“不错。”
他们虽然报了名字,但绝对不是他们真实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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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大声道:“你们为什么要抓走无双?”
英世贾点头道:“你认识那个女娃。”
古风道:“她人呢?”
英世秉一旁冷冷地道:“可能已经死了,也可能还活着,不过能活着走出鹰部刑堂的女孩并不多。”
古风只觉得一阵心痛如割,他怒声道:“你们对她动刑?”
英世宜笑道:“她并不是我们要找的人,我们想从她口中知道我们要找的那个人的下落,她不肯说,只能对她动点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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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强压住心头怒火,道:“你们到底要找谁?”
三个灰衣人微微一笑,没有出声。
小梅看了看四周,心中暗暗有些着急,因为她刚才看到对方来的不止三个人。
古风沉默片刻,看了小梅、连忆婉一眼,道:“我们走。”
他虽然心中愤怒,也为沐无双感到担心,但也清楚对方并不容易对付,他此时不能拿小梅和连忆婉的生命来冒险——更何况在江湖传说中,没有人能从日月教众口中得到想要的东西。
听古风说要走,连忆婉不禁一愣,她看向小梅,见小梅也有些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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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世贾神色一凛,冷声道:“且慢。”
古风右手已握住剑柄。
他看了小梅一眼,示意小梅准备出手——如果对方一旦要拦截自己的话,古风就只有选择出手,而且出手必需要快。
英世贾笑道:“我想带你去见一个人。”
古风道:“是无双吗?”
英世贾笑着摇了摇头,道:“是鹰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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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道:“我可以去见他,不过你得让她们走。”
英世贾轻轻摇头道:“你们全都要去。”
英世宜一旁笑道:“既然你们从这屋子里出来,都得去。”
古风心中一阵紧张——沐无双落入他们手中,让他想起也倍感心痛,此时他死也不想小梅、连忆婉再落入他们手中。
这时,小梅忽然冷声道:“如果我们不想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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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世贾看了小梅一眼,笑道:“这只怕由不得你们。”
小梅冷冷一笑。
英世宜笑道:“看来如今的江湖少年,已不知道日月神教的威名了。”
古风冷声道:“魔教之前有什么样的威名我不清楚,但我现在只知道魔教只会摧残一个弱小女子。”
英世贾、英世贾、英世秉顿时面色一变,英世秉双目露出凶光,冷声道:“你可知道刚才你说的这句话已是死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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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江湖人很多时候称日月教为魔教,但也只是暗中称呼。此时古风当着日月教鹰部三位护法的面口称魔教,则是对日月教的莫大侮辱。
英世秉拔出长剑向古风出手,但古风之前也早已握剑在手,他挥剑挡住英世秉的剑势,二人顿时战在一起。
十招之后,一旁观战的英世贾和英世宜都心中吃了一惊,互相望了一眼。他们原本以为古风等人不过是个江湖某个门派少年,剑法武功好不到哪里,但此时见古风剑势沉稳,平和的招式中反击坚决,知道遭遇高手。
看到古风的出手,小梅也微微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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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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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婉霞微微一笑,双眸中已有泪光在闪烁。她的确是铁血大旗门的子弟,她一直以此为傲,但也为此对自己感到惭愧。
宇文双城轻声道:“对铁血大旗门我一直心存敬仰,师傅经常和我说一些当年那些少年击败十二月教的故事,有些故事很悲壮,有些故事很凄凉,我没有听过一个关于他们的故事是有完美结局的。”
张婉霞轻轻点了点头,双眸中已落下两滴眼泪。她也听说过那些故事——故事不是传说,故事远没有传说那么美丽。铁血大旗门虽最终击败了十二月教,但他们付出的代价也是惨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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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道:“秋梧叶、萧易水、苦儿、小铁、刘柳枝、澹台冲、罗拔群、南宫虹虹,我知道你是昆仑苏少英的后人。”
苏少英也是当年创立铁血大旗门的十二个少年之一。
张婉霞道:“是的,我是苏少英的后人,可惜我们这脉武功低微,家父武功偏向外门功夫——我自小武功就很差,什么也做不了。”
说到这儿,张婉霞轻轻咳了一声。
宇文双城温柔地望着张婉霞,他为她身子担忧,也为她的做为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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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起那次黑风山的事情,虽然张婉霞只是一个武功普通的江湖人,却毅然在那一次担起铁血大旗门派遣弟子去江南的重担,结果她不但被自己的丈夫出卖,还落得一身是伤。
虽然如此,她还是坚持要去江南完成自己的使命——从那时开始,宇文双城心中就多了一个特别的女孩,直到她完全占据了自己的心。
为了帮张婉霞彻底医治好内伤,这半年来宇文双城带她去了很多地方,见了很多名医,但始终无法完全根治。此时他只希望自己能这样一直守护着她,让江湖中的风风雨雨不再惊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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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轻轻点了点头,已将手中的玄铁牌放入自己的怀中。他伸手轻轻将张婉霞搂在怀里,柔声道:“你冷吗?”
张婉霞摇了摇头。
宇文双城道:“你睡会吧,你今天睡得太少了。”
张婉霞道:“好的。”
她感到有些疲累,轻轻合上眼睛,在宇文双城怀中睡着。
宇文双城搂着她,静静地看着她,心却始终无法平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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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已驶近江南城。
忽然,宇文双城眉头一皱,他左手拉动身边一根绳子,搂着张婉霞的右手轻微一动,张婉霞已一下惊醒了过来。
宇文双城心头忍不住一阵痛惜,这些日子以来张婉霞不但饱受内伤折磨,更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彷佛总有无尽的噩梦在缠绕着她。虽然她清醒的时候看上去是那么平静,但只有当她熟睡时你才会知道她有多么脆弱。宇文双城不知多少次被她在隔壁房中做噩梦时发出的惊叫声惊醒,他不敢过去看她,只能听着她急促的呼吸声一直到天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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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慢慢停在路边,江南四周都是青山秀水,马车停在一山水相接路上。
宇文双城轻轻扶着张婉霞靠在软垫上,随后掀起马车帘,跳下了马车。
小李之前一直坐在马车前面,这时连忙进马车陪着张婉霞。
小芬、小芳两个也一起跳下马,她们望着宇文双城,眼神有些紧张。
宇文双城低声道:“不管前面发生什么事,你们两个保护好小霞。”
小李、小芬一起低声应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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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婉霞忍不住从马车中探出头来,道:“双城,怎么啦?”
宇文双城目光凛然地望着前方,道:“前面有不少江湖人,怕是有埋伏。”
说完他身子一动,张婉霞只看到一团白影风闪电驰般而去,竟比狂奔的烈马还要快,眨眼间就消失在前方黑夜中。
张婉霞心中有些不安,她走下马车,小李连忙一旁搀扶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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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芬、小芳望着张婉霞的目光也有笑意,但又警觉地望向四周。
在宇文双城的八个贴身侍女中,她们两姐妹年龄最小,但这两年她们一直都跟着东方长之走南闯北,所以受他指点颇多。她们彼此心意相通,专练双剑剑阵,双剑合璧的威力连宇文双城也时常找她们过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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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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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斗十数招,古风心中也有些吃惊,英世秉的剑法和武功虽然并非惊人,但和昨日的黎子健和李玄叶相比也在伯仲之间。二人一时之间斗得难解难分,英世秉的剑法古怪,攻势极其犀利,但古风深悟武当剑法精华,剑势连绵不绝紧守门户,一旦反击又杀意频现。
这时英世甲身后已快速跑来六名灰衣青年,年龄都在二十五六岁左右,个个手持火把,面色冷酷,衣领上赫然绣有黑鹰标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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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忍不住轻轻皱了皱眉头,神色也有焦虑之色。她心中倒并不是害怕对方人多势众,只是担心动起手来连忆婉会吃亏,否则以她的剑法和武功和古风联手还是有全身而退的把握。
英世贾这时对身边两名灰衣青年点了点头,那两名灰衣青年已拔出长剑,朝小梅连忆婉二人逼来。
连忆婉心中也一阵紧张,她清晨和人交手时心中记挂沐无双,所以全然不知什么是畏惧,此时遭遇日月教高手,不免有些心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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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步。
当两名灰衣青年离小梅还有七步距离时,小梅忽然拔剑。她出手简单,剑势却迅疾无比,火光映照下众人只看到一道白色人影带着一道银色剑光电闪而过,同时两道血光呈十字形划过,两名灰衣青年已倒在血泊中。
那两个灰衣青年显然并没有将小梅和连忆婉放在眼里,所以有些松懈。他们也想不到小梅能够在这样的距离出手,他们的武功或许并不弱,但面对小梅的出手却一招都挡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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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杀人的剑法,是小梅与杜玄铁一战后领悟出来的。
在古风一剑破四刀的那个夜晚,小梅也在同一个地方和名震江湖的青衣楼煞星杜玄铁展开一场激战,那几乎是江湖中最偏锋的两把剑之间的激战。当时古风的剑法武功正处颠峰,只是日后饱受江湖风霜而退步许多,但相比之下小梅的剑法内力却在这段日子精进不少。
纵然杜玄铁此时在旁观看,也得为小梅的出手感到震惊,这出手就象是阎王用勾魂笔挥出的一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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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世贾、英世宜勃然变色,小梅长剑却在这瞬间刺向英世宜。她彷佛已提前知道英世宜此时一定会惊慌,而对方惊慌之时就是她出手的最好时机,所以她使出峨嵋派七杀剑法中的绝招——杀无影,原本凌厉凄杀的峨嵋剑法招式此时在她手中更是杀意惊人。
面对小梅这一剑,英世宜虽拼命闪避,但左肩已被小梅长剑洞穿。
这时英世贾已拔剑在手,小梅没有再理会英世宜,她长剑剑势一沉,已和英世贾交上手。
看到小梅恐怖的出手,连忆婉也忍不住惊叫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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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名灰衣青年望着眼前这一幕,面色都一阵惊恐,他们一起拔出长剑,这时连忆婉喝了一声,已挥剑向他们冲了过来。
小梅连续几招快剑法将英世贾逼得忙于招架,同时留意连忆婉,谁知一看下来她心中也是惊奇,连忆婉的剑法之强竟远远超出她想象。
这些日子以来她陪宇文双城见过江南八俊,江南江湖弟子中东方艳阳固然是名不虚传,楼满风这一年以来也大有长进,但其余几个虽不能说徒有虚名,但却实在一般,所以她想不到连忆婉居然有这么强的剑法和武功。
这时连忆婉一口长剑挡住四名灰衣青年,虽然四名灰衣青年剑法招招迅捷如苍鹰搏兔,但连忆婉手中长剑运转出各种巧妙变化,不但化解了对方的攻势,而且频频反击打乱对方阵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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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世宜左肩被重创,面色变得惨白,却已无法出手。小梅之前看他左右手判断出他是左手持剑,所以那一剑重创他左肩,此时英世宜无法用剑,剑伤更痛得他额头青筋都爆出。他惊疑地望着面前这三个少年男女,知道遇到麻烦。他从怀中掏出一个银色的竹管,又捡起地上一个掉落在地上的火把点燃竹管上的导线,“嘭”地一声竹管已飞向天际,一片白色鹰状的烟花在空中慢慢散开。
小梅知道英世宜是在发出求救信号,出手更加凶狠。
她此时全然不为连忆婉那边担忧,长剑连出狠招,峨嵋派七杀剑法又变成七修剑法,峨嵋派弟子虽然全是女子,但峨嵋剑法以凶狠闻名天下,此时杀得英世贾全身都在冒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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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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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夜风寒冷如刀,小李、小芬、小芳三个内力修为精湛,还不觉得什么,但张婉霞的内力修为之前就远不如她们几个,如今身上更是重伤缠身,寒风中已忍不住连连打冷战。
小李忍不住道:“小霞姐,你还是先回马车吧。”
张婉霞望着宇文双城远去的方向,没有动。
小李叹了口气,道:“小霞姐,你其实——其实更应该注意自己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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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善言辞,但她看得出来,如今宇文双城心中最担心的就是张婉霞,他这次怕一个人保护不了张婉霞,所以更特意将芬芳姐妹带了出来。他也怕混战中会伤到张婉霞,所以才一个人前去探路。
张婉霞回过头来,心中一阵感激。
她看着小李,又再看小芬、小芳姐妹,见她们望着自己的眼神充满了敬意和关怀,不由得眼眶一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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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小芳欢呼道:“公子回来了。”
她话音刚落,宇文双城象一道白光一般已飞奔到众人跟前。
张婉霞松了口气,颤声道:“怎么啦?”
宇文双城道:“是五大门派的人在前面接应。”
他看着张婉霞冻得有些苍白的脸,忍不住一阵心疼。他轻轻搂住她道:“看把你冻的——我们走吧。”
他们一起进入马车,马车往前走出一段路,江湖五大门派数十个高手骑马迎了上来,前后簇拥着马车一路进了江南城,一直来到楼家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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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家门口一片灯火辉煌,百年来楼家就是江南名门大家,近数十年来楼家更在江湖创下显赫声势,楼台月与白雪衣联姻,楼满风入武当派,这些都使得楼家与武当、峨嵋、华山关系更密切。
江湖五大门派的掌门人武当玄羽道人、少林一叶道长、昆仑贺兰谷、峨嵋慧清大师、华山白天城和楼台月之前已得到宇文双城回来的消息,所以这时正一起在门口等候。
宇文双城下了马车,将两个卷轴交到玄羽道人手中,微笑道:“有劳久候,双城幸不辱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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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羽道人和一叶道长、贺兰谷、慧清大师和白天城一起打开卷轴,看到里面两份协议丝毫无损,无不松了口气,面露喜色。
一叶大师道:“公子再度化解江湖劫难,老衲真不知该如何多谢公子。”
宇文双城淡然道:“大师何出此言,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说到这里,宇文双城对各派掌门施礼道:“双城告辞了。”
玄羽道人笑道:“日月教天王和龙王此时正在楼府,我们刚才还说起双城公子侠义无双武功盖世,天王和龙王也对双城公子十分仰慕,既然双城公子到此,不如进府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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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迟疑了一下,微笑道:“双城还有些私事,要先走一步,请各位前辈代双城向天王、龙王前辈告罪。”
虽然对日月教中的人宇文双城也感到有些好奇,但一来他想尽快送张婉霞回去休息,二来他如今暂时并不想见到日月教众。
对于日月教他一直心存敬畏,但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居然会有一天要加入日月教,成为其地位显赫的日月光明护法左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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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长之在宇文双城很小的时候就告诫他要做个正直的人,要爱护别人,要用自己剑法和武功捍卫江湖的公理和正义,而日月教按自己教义行事,数百年来就是江湖的死敌。
他如今正面临着一个艰难的抉择。他不敢多想这个抉择会给他带来什么,因为他已不再是一个人,他身边还有张婉霞,她是那么柔弱,那次巨变给她带来的内伤和心伤至今都没痊愈,她无论如何都承受不了江湖巨浪的冲击,所以宇文双城此时不敢贸然做任何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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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宇文双城这样说,五派掌门虽感到有些奇怪和失望,但也不敢再劝,纷纷向宇文双城拱手道别。
宇文双城再向五派掌门和楼台月施了一礼,随后进入马车,马车在四周无数敬慕的目光中快速离去。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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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世贾身为鹰部四大护法第一人,剑法武功犹在其余三人之上,但却完全被小梅压倒住,只能勉强招架。
忽然古风长啸声中手中长剑施展出达摩剑法佛光十二式中一招佛光架虹,剑锋变幻中在英世秉肋下穿过,英世秉顿时带伤倒地,肋下鲜血狂流不止。
古风剑指向英世秉胸膛,道:“沐无双在哪里?”
英世秉神色间虽然也有惊恐之意,但又随即变得狰狞起来,他伸手紧紧捂住肋下伤口,恶狠狠地望着古风不吭一声。
古风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缓缓垂下手中长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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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转身看向连忆婉,见她这时已将四名灰衣青年逼得手忙脚乱,心中也不禁暗暗惊奇连忆婉的剑法了得。他也看得出,连忆婉虽然剑法十分巧妙和高明,但她和人交手经验却明显不足,而且没有杀过人,所以虽占据上风,但几次重创对手的机会却都错过。
再过十招,连忆婉忽然手腕间生出一个变化,长剑剑尖点在一青年大腿上,伤口虽然并不深,但青年身子已倒在地上。
古风点了点头,他看得出连忆婉是用很灵巧的手法用剑尖刺透对方的肌肤封住对方的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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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连忆婉已将四名青衣少年全部点倒,虽然这些人身上都有伤,但伤得都不重,只是被封住穴道。
连忆婉脸上露出一股开心的笑容,她看向古风,见古风神色间无丝毫胜利的喜悦,不觉心中又觉得有些沉重。
英世贾眼见自己这边已一败涂地,小梅更是每一剑都让他应付得万分吃力,而且似乎还留有余力,不禁心中为之气馁。他刚想弃剑认输,却见小梅已收回长剑退到古风和连忆婉身边。
英世贾感到压力一松,身子晃了晃,不由得一阵气喘吁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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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目光冰冷地望着英世贾,道:“如果无双姑娘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下次必取你们性命。”
说完她拉着连忆婉已转身离去,古风也持剑跟在她们身后,夜幕之中一下就失去了他们三人的踪影。
英世贾呆呆地看着自己这边,英世宜和英世秉都受伤不轻,六名鹰部刑天弟子四人被连忆婉制住,还有二人生死不明——想到日月教这次重临江湖一开始就遭受重创,不由得他又惊又怒。
正当英世贾发呆之时,一个灰衣人已悄然出现在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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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灰衣人的脸用一青铜面具遮住,青铜面具上的图案极其奇怪,彷佛是一些羽毛呈扇形向两边排列,灰衣人左边衣领上绣了一只金色的鸟,鸟的形状有点象传说中的凤凰。
看到眼前灰衣人,英世贾全身都打了个冷战,英世宜这时正在帮英世秉包扎肋下伤口,看到面前的灰衣人也是面色大变。
灰衣人身后又多了六名灰衣人,其中两男两女已是中年人,此外还有两个青年男女,他们衣领都绣有一只和戴青铜面具的灰衣人衣领处同样的标志,只是他们的标志是银丝绣成,每个人的标志中鸟头颜色也有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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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世贾连忙上前躬身行礼,道:“属下拜见孔雀王。”
这戴青铜面具的灰衣人正是日月教八大天王之一孔雀王。
孔雀明冷笑一声道:“看来江南花花世界的确能令天下英雄气短,本教鹰部弟子在江南呆久了,竟也变得如此不堪一击。”
听孔雀王说话的声音是个女人,她说话的时候双目光芒闪烁,闪现出一种奇异的淡蓝色光芒。
英世贾不敢出声分辨,脸色也有些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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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雀王又冷声道:“那个血骷髅帖是你们鹰部发的吗?凭你们鹰部竟想挑战整个中原江湖?简直是天大的笑话。三个少年少女就把鹰部三个护法、六个刑天打得落花流水——要是传出去,日月神教的脸面都给你们丢光了。”
英世贾神情惶恐之极,面色更是一阵红一阵白。
******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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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家庞大的客厅此时坐了十数个各派前辈,其中有武当天机子、丁雁、东方长风,少林一航大师、一丈大师,昆仑路仲达、傅仲平,峨嵋慧兰大师和云慧中,此外还有丐帮帮主鲁行山、王麻子,以及青城余梦初。
看到五派掌门、楼家主人楼台月进来,众人纷纷起身。
大厅中主席位空着,这里的主人楼台月、武当掌门玄羽道长、江南世家族长东方长风都不敢坐这个位置,所以这个位置一直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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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座右手边有两个面带青铜面具的灰衣人,在这灯火辉煌的客厅中显得格外狰狞恐怖,其中一个灰衣人的青铜面具由朵朵白云组成,他的衣领上刺绣了一个金色三角标志,另一个灰衣人的青铜面具呈龙麟图案,他的衣领上刺绣了一个金色龙形标志,这二人就是日月教天王和龙王。
玄羽道人拿出卷轴中的两份协议书分别交到天王、龙王手中,道:“请二位王座仔细看下,这两份协议书就是当时我们和利教主所签下的。”
******
天王接过协议书,他们看得很慢。
过了半晌,天王轻声道:“这协议书是真的。”
他说话的声音很年轻,应该不过是个青年。
龙王也点了点头,道:“是的。”
他说话的声音有些沙哑和苍老。
******
玄羽道人道:“按照贵教教主与我们签下的协议,日月教与中原江湖之间三年内不得互相主动挑衅寻事,而这血骷髅贴如何解释?”
说完他望向大厅中央。
大厅中央摆放着一张红木高几,高几上放着一个拳头大小的银骷髅,银骷髅在灯火照射下寒光冷冷耀人眼神,它看似白银制造,但偶尔间闪现出红色的光芒犹如血光般刺眼,或许这就是其被称为血骷髅贴的原因。
龙王冷声道:“这里出现血骷髅贴的确很奇怪,但天部、龙部将谨尊先教主所签协议,不会介入这次纠纷中。”
******
玄羽道人道:“不知二位王座能否将此协议转达其他八部王观看?”
天王叹了口气,道:“虽八部天王如今都在江南,但只有教主、圣女和护法才有权召集八部天王。”
这时有两个人走了进来,前面一中年人锦衣长衫,相貌神俊,是南宫世家的三当家南宫雨,他身边是一个灰衣人,头戴鹰形青铜面具,目光寒冷如铁。
天王、龙王站了起来,来的正是日月教鹰王。
******
鹰王向众人抱了抱拳,又对天王、龙王道:“你们两个果然在这。”
他说话声音也十分苍老。
天王并没有出声,只是将两份协议书递了过去。
鹰王很快地看了一遍,道:“既然如此,我们鹰部也袖手旁观,只是西域四部由域外赶来江南,我们无法联系到他们,也无法招集他们。”
说完,他走到血骷髅面前,很仔细地看了一遍血骷髅。
******
龙王道:“只怕这是真的。”
鹰王道:“可以试一下。”
说完他从怀中拿出一方白色丝巾,他右手手指指尖在左手手掌上划过,左手手掌已流下血,他右手拿起血骷髅,将白丝巾铺放在台几上,随后用左手流出的血慢慢涂满了血骷髅的底部。随后他将血骷髅涂血的底下一面按在丝巾上。
江湖各门各派的前辈高手奇怪地看着他的举动,却又惊奇地看到血骷髅四周的丝巾冒起一阵轻烟。
******
当龙王拿起那块丝巾时,众人看到丝巾上赫然有一个拳头大小的血红色骷髅印记,而且印记边缘彷佛被焚烧过一般有些焦黄。
鹰王道:“果然是真的。”
天王也从怀中拿出一块白色丝巾,白色丝巾上有一个和龙王手中丝巾上的印记一摸一样的红色骷髅印记,印记边缘也有些焦黄,丝巾上面有一行血红色的字——元月初八,江南楼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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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王道:“这就是我收到的信号。”
龙王道:“和我收到的一样。”
******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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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世贾颤声道:“那个血骷髅帖并非鹰王发出的。”
孔雀王冷然道:“不管谁发出的都好,我对这件事并不感兴趣。孔雀部众此次来江南是来迎回圣女的。帮我转告鹰王,我并没有发出孔雀令要他帮忙,所以找圣女的事情请他不要再管。”
英世贾连忙躬身道:“属下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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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英世贾等人离去,孔雀王又轻轻发出一声冷笑。
一灰衣青年道:“明王为何刚才不拦下那几个少年呢?”
孔雀王道:“你们有没有留意到下面那辆大马车。”
青年点了点头,道:“看到了。”
孔雀王道:“有没有看到那辆马车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青年愣了愣,摇了摇头。
******
一中年女子道:“我看到马车上有本教回避的标志。”
孔雀王点头道:“不错,那少年和那两个女子是朝马车那里去的,他们应该就是那辆马车的主人。”
青年道:“可他们说不定知道圣女的下落。”
孔雀王轻笑一声,道:“所以我在他们马车上留下了一点东西,他们会带我们去找圣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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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这时正驾驶着马车在夜幕中飞奔。
马车内连忆婉叹了口气对小梅道:“小梅姐姐,我没杀过人,不敢杀人,你也没有杀过人吧?。”
小梅轻轻摇头道:“我杀过不少人。”
连忆婉吓了一跳,看了小梅一眼道:“刚才我见你剑法这么凶,还以为那个混蛋一定会死在你剑下,可是你也没有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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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道:“我想杀他,可我不敢杀他。”
连忆婉道:“为什么?”
小梅道:“如果我杀了他,只怕无双姑娘就真的没有活路了。”
刚才小梅的确可以将鹰部那些人全杀光,但她因为担心日月教会因此杀沐无双报复,所以才没有下杀手。
听小梅提到无双,想起她现在可能遭受的苦难,连忆婉不禁感到一阵难过,之前大获全胜后的好心情一下荡然无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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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道:“婉儿,你剑法很不错,是谁教你剑法的?”
连忆婉轻轻一笑,道:“我的剑法武功是好多个阿姨教的,华山白阿姨、峨嵋西门阿姨、还有一个林阿姨,她们有空都教我一些剑法。所以我没有任何门派,也没有师傅,我妈说我是杂而不精。”
古风这时在马车前大声道:“我们现在怎么办?”
小梅道:“你们先去连夫人那里,然后我回去找公子想办法。”
连忆婉道:“只能这样了,天已经这么晚,再不回去妈和月儿姐姐会着急的。”
******
小梅、古风、连忆婉坐着马车来到郊外南边一个小村庄,连夫人这时正和慕容月沿着路边焦急地等待着他们。
连忆婉把今天发生的事大致说了一遍,连夫人也不觉感到一阵伤怀——她原本想把沐无双当女儿一样养护起来,谁知徒生变故却让沐无双身遭大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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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夫人道:“看来只有再找双城公子商量了。”
小梅点头道:“我先送夫人、连姑娘回去。”
连夫人道:“也好,我再探听下江南那边的动静。”
她看向古风和慕容月,神色间有些担忧,道:“你们今晚不要轻举妄动,明天我来找你们。”
古风、慕容月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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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连夫人等人坐着马车消失在夜色中,古风忍不住轻轻咳了一声。
慕容月望了他一眼,担忧地道:“你又和人动手了?”
古风点了点头。
他昨天傍晚被宇文双城的剑震伤,身上有了新的内伤,今天又一场恶战,虽然重创对方,但也让他身上的内伤加重了。
******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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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月一阵心疼,带古风进了村中一间小房子。
这是连夫人带她来的,房间外观和这里的普通住宅一样没什么特别,但里面摆饰却完全不同于农舍,虽不算奢华,但也是城镇人家才有的。房子分内外两间,里面房间有一张大床。
慕容月道:“听连夫人说,她年轻时曾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
古风笑道:“这里才一张床。”
慕容月脸微微一红,道:“我们那次在那个小镇上,那里不也只有一张床吗?”
古风点了点头,他想起那段日子,心中感到一阵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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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中有城镇大户人家才有的吊灯蜡烛,明亮的烛光之下,慕容月看上去说不出的妩媚。这大半年来古风对慕容月日思夜念,此次重逢不过才短短的三天,但其中种种经历犹如惊涛骇浪一般,每天他都在生死边缘徘徊和挣扎,这三天彷佛是过了三年一般。甚至在这三天中,他连好好看看慕容月的时间都没有。
古风坐在床头将慕容月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地看了几遍,发觉他的月儿更高了,也更成熟了。
慕容月给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脸红红的,轻声道:“你看够了吗?”
古风摇头道:“永远都看不够。”
******
忽然,古风面部微微抽搐了一下。
慕容月柔声道:“内伤发作了吗?”
古风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道:“我想起了无双。”
慕容月也觉得心中有些沉重。
她在古风身边坐下,道:“我们去把她找回来,好不好。”
古风沉思了很久,轻声叹了口气,他道:“如果她真的遭遇什么不测,我只怕这辈子都会难过的。”
******
慕容月低声道:“我知道她是个很好的女孩,我有时暗中看着你们,就想如果你没有遇到过我,你一定会娶她做妻子,那么你现在还是江湖盟主,也许这样这才是最好的结局。”
古风有些出神地望着慕容月,轻声道:“你长大了。”
慕容月道:“人总会大的。”
她想了想,道:“你不喜欢我长大吗?”
古风轻声道:“我喜欢看着你一天一天长大。”
******
慕容月看了古风一眼,忽然脸上泛起了一层红晕。
古风轻轻将慕容月揽在怀里,在她额头轻轻吻了一下。
慕容月闭上眼睛,眼角绽放出一朵泪花。
古风轻声道:“我觉得好幸福。”
慕容月道:“我也是。”
古风轻声道:“答应我,不要再离开我。”
慕容月微微点了点头,道:“好的。”
******
初春夜晚风冷如刀割,江南也不例外,但对两个人的世界来说,那却是另一个温暖的天地。
古风和慕容月和衣睡在床上,慕容月枕着古风的肩膀,眼睛睁得大大的。
古风道:“你在想什么?”
慕容月道:“如果没有这件意外,我们现在已在很远的地方。”
******
古风点了点头。
慕容月道:“然后我们去更远的地方,去最南的地方,去看看天涯海角到底是什么样子。”
古风微微一笑道:“听说去天涯海角要走上九百九十九天。”
慕容月道:“那我们就走上九百九十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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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吹动初春的农田,传来一阵阵风浪之声,偶尔吹起一些碎石,砂石拍打着各家各户的门窗,发出一阵噼啪之声。
突然,慕容月在风声中听到一阵脚步声在接近,那是一些武功高强之人夜行时发出的脚步声。她几乎是本能地跳了起来,抓起床头短剑。
古风也坐了起来,握住自己那把无鞘的长剑。
屋外闪过一片火光,四周传来附近居民的惊呼声,但又很快平静了下来。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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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慕容月推开门,见外面已被一群人包围住,中间一灰衣人面戴青铜孔雀面具,衣领上绣着一只金色孔雀标志,她身后站立着十二名灰衣随从,六男六女成双成对将古风、慕容月围成一个弧形,他们每个人衣领上都有一银色刺绣的孔雀标志。随后陆续还有数十名青年男女从四面八方赶来,他们一律灰色衣衫,衣衫领口也有孔雀图案标志,只是标志颜色各异,分为红色、蓝色、绿色,这些青年也是成双成对,每个人手中都拿着火把,四周一下子被照得亮如白昼一般。
这些人中相貌不乏奇特者,显然并非都是中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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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慕容月心中虽然感到惊慌,却同时握住彼此的手——对他们来说,就算是死,只要能死在一起,也就没什么可以怕的。
火光照耀中,古风、慕容月手拉着手走出了门。
戴孔雀青铜面具的灰衣人忽然跪下来,十二名护法随从也跟着跪了下来,随后所有的人都跪了下来。
望着眼前的一切,古风、慕容月心中一阵惊疑。
戴孔雀青铜面具的灰衣人道:“日月神教八部众孔雀明王,带全体孔雀王部众在此拜见日月神教圣女大人。”
她说话的声音是女子声音,说话时声音有些颤抖,显然心中有些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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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慕容月大吃一惊,他们知道日月教有教主和圣女两大首领,却没想到此时此刻慕容月竟被他们视做是为圣女。
慕容月惊声道:“圣女——我?”
孔雀王道:“是的。”
她带领众人起身,在从人手中接过一卷卷轴,卷轴展开是块白色丝绸布,丝绸布已经有些发黄,上面用血写着两个字——容月。
慕容月道:“容月?”
孔雀王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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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月摇了摇头,道:“你会不会搞错了?”
孔雀明王道:“不会错,你难道认不出这是谁的笔迹吗?”
慕容月道:“我不认得。”
孔雀王道:“这是你娘亲笔所写,是她在三年前传回本教的。”
慕容月道:“我从来没见过我娘写字。”
孔雀王道:“你娘是不是慕容冰?”
慕容月道:“是的。”
孔雀王道:“慕容冰就是日月神教前任圣女,她当年独自一人进入中原,之后一直音讯断绝,她在你十五岁时传书,指定你为她的继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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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月一时有些心乱如麻,她思索片刻,道:“我听说,魔教——日月教的圣女是不能嫁人——也没有子女的。”
孔雀王望着慕容月,声音有些凄冷,道:“你是她收养的,她既然指名你是日月神教圣女,那么你就是日月神教的圣女。”
慕容月整个人一下呆住了,她想不到她母亲竟然不是她的亲生母亲,更想不到她母亲居然还是日月教圣女,而最恐怖的是居然她自己也成了日月教圣女。
她面色一阵苍白,摇头道:“我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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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雀王望向慕容月手中的短剑,道:“这是你娘留给你的短剑吧?把你的短剑给我,我可以用它证明我说的是真的。”
慕容月看了古风一眼,见古风点了点头,便将手中短剑递给孔雀王。
孔雀王神色庄严地轻轻拔出慕容月的短剑,这是一口制作精美的短剑,剑身完好无缺,剑锋锋利无比,尤其剑柄和吞口处制作更是豪华异常,短剑剑柄用金银雕刻了一些奇怪的图案和线条,柄尾镶嵌了一颗小鸡蛋大小的浑圆夜明珠,正在四周火光下发出一层层奇异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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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雀王说了句奇怪的话,一旁已有随从拿来一口剑鞘。
看到这剑鞘,慕容月忍不住轻呼一声,因为这剑鞘怎么看都象是和这短剑是一对的,不但上面雕刻的图案、线条与短剑剑柄一样,而且剑鞘尾端也镶嵌了一颗和短剑柄尾一般大小的浑圆的夜明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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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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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雀王面色庄重地将慕容月的短剑插入带有夜明珠的剑鞘中,众人听到咔的一声响,剑鞘中彷佛有什么机关被触动。
当她再度拔出短剑时,众人只见一道雪亮的白光在她手中射出,她手中抓住的已彷佛不是一把剑,而是一道天际最为明亮时的月光。
孔雀王又说了句奇怪的话,有人递来把长剑,孔雀王手中短剑轻轻一挥,只听到嗤的一声轻响,那柄长剑已被削成两段。
慕容月一时看得目瞪口呆。
孔雀王沉声道:“这就是圣女的信物,日月神教第一利剑,圣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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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月呆站半晌,看向古风,忽然觉得心痛如割。
古风却轻轻将慕容月搂在怀里。
一青年孔雀使者厉声喝道:“大胆小子,竟敢亵渎圣女。”
孔雀王向后挥了挥手,她望着古风轻声叹了口气,道:“圣女和古少侠的事我也听说了,只是孔雀部职责所在,这次誓要请回圣女。”
慕容月面色更加惨白。
孔雀王又道:“除孔雀部之外,日月神教三位神女也已赶来江南。二十多来慕容冰从未在光明顶为日月神教添过一丝灯火,此次为了迎回圣女,孔雀部众必将不惜一切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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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的目光在面前这些人身上扫过,他知道这些人武功都极为了得,自己想和慕容月杀出去几乎不可能,而且他不知道这会流多少血,他看着眼前这些男男女女彼此倚靠在一起,也知道他们都是一对对相爱的人,杀其中任何一个,就一定有一个人伤心。
他把慕容月搂得更紧,不知还能这样搂着她多久。之前纵然前方有千般艰难万般困苦,他一直坚信自己一定可以和慕容月会重逢,在一起相守到老,但此时他和慕容月刚刚重逢,分离却彷佛又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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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月眼眶一红已流下泪来,她对孔雀王嘶声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能成双成对,却不肯让我和他在一起啊?”
孔雀王一时也不敢正视慕容月的目光,甚至,所有孔雀王部众的人都在慕容月面前低下了头——尤其那些女子。
孔雀王轻声道:“这是你的职责,因为你的牺牲,所以你的部众才能双双对对在一起。只是——我没有想到,你和古少侠会有那么凄惨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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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月痛苦地摇了摇头,觉得心如刀割一般,她原本以为过去所发生的一切已经够凄惨,想不到更凄惨的事又发生在她身上,她无法接受这样的事。
她颤声道:“你把剑还我。”
孔雀王望着手中亮如银月的圣月剑,道:“圣月已重现,这是圣女之剑,你拿回此剑就是答应离开他了。”
慕容月咬牙道:“我死也不会离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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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雀王看了古风一眼,微微颤声道:“如果他死了呢?”
慕容月全身也是一震,她看了古风一眼,凄然一笑道:“我陪他一起死,对我们来说死是最简单的事情。”
孔雀王缓缓点了点头,她沉默良久,轻声道:“你们手中还有一口剑,如果你们选择死,为什么不用这口剑来了结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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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冷风吹得众人火把上的火焰发出一阵肆意的乱舞。
孔雀王身边众护法们面色都变了,孔雀王话中的意思竟然是让古风、慕容月自杀徇情,他们想不到孔雀王会这样说,一起望向古风和慕容月。
慕容月望着古风,惨笑道:“我们一起死吧。”
古风虽然也心痛如割,但他却轻轻摇了摇头。
慕容月含泪道:“你不愿和我一起死,是想和我分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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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又摇了摇头,他看着慕容月轻声道:“只是,你能下得了手吗?”
慕容月愣了愣,又流下一串眼泪。
古风望着自己手中的长剑,轻轻叹了口气。
这把长剑他用了十多年,这把剑见证了太多的血与恨,见证了那个让他想起来为之梦断的夜晚,剑锋上布满了细细的缺口,还来不及磨利——这把剑虽普通,但一样闪着耀眼的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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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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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道:“我觉得,只要还有一线希望,我们就一定要活下去——只有活下去就会有希望。”
正因为这样,古风才能昂首走出江湖同盟的大会会场,才不怕被整个江湖遗弃和唾骂。他活着,也看到了希望——不管付出多少代价,不管承受多少苦难,能问心无愧地活下去才是人生最重要的。
慕容月含泪点了点头。
忽然,她抢过古风手中那把长剑,转身刺向孔雀王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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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用剑的高手在陷入绝境中,就一定会用剑来寻找出路。
这道理孔雀王十分清楚,她来中原前就听说过慕容月一剑破七星的故事,她也知道慕容月的母亲慕容冰有多可怕,所以她虽然看上去神色轻松,却一直在暗中防备慕容月出手。
她不敢用只有圣女才能用的圣月剑与慕容月交手,已将圣月剑交给从人,随后拔出自己腰间长剑,挡住慕容月。
慕容月心中凄苦,此时出手异常凶狠,她清楚今夜如果想逃出去,只有擒贼先擒王,所以希望能尽快击倒孔雀王,杀出一条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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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慕容月长剑和孔雀王相交,彼此都是心中一凛,知道遭遇劲敌。两人剑光闪出一片火光,孔雀王从人纷纷闪开,将她们围成一个大圈。
十招之后孔雀王轻呼一声,已掀开了自己的青铜面具。
古风看清孔雀王不过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妙龄女子,她容貌美丽冷艳,面色十分苍白,只是她身上穿的是件男人的灰布衣衫,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但她剑法却极其高超,而且这时显然心中有了好胜心,她嫌青铜面具妨碍视线,就干脆以真面目来和慕容月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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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剑法有些类似,招招凶险古怪无比,但又华丽异常,众人眼中彷佛两个人在飞舞,剑势中杀机不住地在呈现,彼此内力所到处剑风激荡,四周附近火把的火焰被剑风吹得忽明忽暗,最靠近的几支火把已然熄灭。
孔雀王剑法再变,种种变化如同孔雀开屏一般绚丽多彩,剑势层层叠叠,虽然她手中只有一口剑,但在古风眼里却彷佛变成了无数把绚丽五彩的长剑,向慕容月压去。
但任凭孔雀王剑法如何变化多端,慕容月却始终能和她斗出一样绚丽多彩的变化,她们的较量就彷佛孔雀与传说中的凤凰比美,虽然孔雀有无比绚丽的羽毛,孤傲的身姿,但凤凰却能随心变化万千,始终处于上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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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挥剑如舞,转眼间已斗了一百多招。
忽然,孔雀王退后数步,轻呼一声道:“住手。”
慕容月停下手中长剑,看向孔雀王。
孔雀王神色间已有几分诧异,她道:“好剑法。”
慕容月看了孔雀王一眼,心中也是一阵惊异,道:“你也不错。”
孔雀王胸口微微一阵起伏,道:“你是不是之前和人交过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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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月点了点头,她昨晚与宇文双城激战一夜,精力耗损过度,此时剑上剑意变化虽在,但剑力已力不从心。孔雀王是用剑高手,她能感觉到慕容月剑势中有后力不继的迹象。但饶是如此,她也只是勉强敌得住。
她目光闪动,重新打量了一遍慕容月,轻叹了口气,道:“此次我进中原,本以为自己的剑法当能纵横中原江湖。”
慕容月心中苦笑,她之前也这样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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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雀王道:“你知道中原江湖有个少年叫做宇文双城吗?”
慕容月又点了点头——对于宇文双城她之前知道不多,但从昨晚到现在她知道宇文双城的剑法和武功固然天下无双,对古风也是有情有义。
孔雀王道:“他号称天下第一剑,你可曾与他交过手?”
慕容月道:“我昨晚和他战了一夜。”
孔雀王眼中闪烁出一丝兴奋的光芒,道:“结果如何?”
慕容月道:“如果他尽全力的话,我挡不住他三十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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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之战,宇文双城更多的是和慕容月比剑法变化,并没有竭尽全力,否则他的内力修为远胜慕容月,慕容月绝对支持不了那么多招。
孔雀王的目光变得有些黯淡,道:“他真的那么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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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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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月点了点头,心中也是一阵激荡。她之前也和孔雀王一样自认为剑法已是天下无敌,遭遇了宇文双城后才知道天外有天,此时见孔雀王是个和自己差不多年龄的少女,惭愧之余也有些激动。
孔雀王的随从此时望着慕容月也无不为之惊奇,孔雀王虽年纪轻轻,但在日月教地位尊崇,剑法武功之强令日月教上下佩服,但面前的慕容月居然看上去比她更胜一筹,这让他们觉得不可思议。
孔雀王怅然叹了口气,道:“我们再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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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好胜之心又起,虽然面对的是日月教圣女,但此时却把慕容月看作是一个和她一般年龄的江湖少女,她知道慕容月之前已经过一夜激战,此时她自然也是有机可趁。
孔雀王再度展开自己所有绝学,剑法缤纷如幻般试图压制住慕容月,但偏偏慕容月剑法也是千变万化,彷佛没有尽头一般。有几次孔雀王以为自己看透了慕容月剑法中的变化,想趁慕容月变化穷尽时抢先机,但偏生慕容月的剑法虽然招数之间类似,但其中变化却截然不同,而且反击异常凶狠,孔雀王数度强攻反而连连遭遇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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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斗一百招,孔雀王已知道自己敌不过慕容月。她一招攻出后松开手中长剑退开五步,叫道:“住手。”
她手中长剑被慕容月剑势荡开,旋转着插在古风面前地上,长剑剑身一小半插入土地,剩余部分兀自在地面上摇摆个不停,久久不绝。
慕容月手中长剑平指孔雀王的胸膛,并没有趁势追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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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雀王一阵气喘吁吁,道:“不打了,我打不过你。”
听到孔雀王这么说,,孔雀部众都神色一变。
慕容月道:“你放我们走?”
孔雀王缓缓摇了摇头,她说了句奇怪的话,挥手打了个手势,她身边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已拔出长剑冲上来攻向慕容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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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教八部众之中孔雀部最为特殊,孔雀王是爱神化身,爱神是生命之神的守护神,所以孔雀部的职责就是保护圣女,孔雀部众甚至完全不受日月教教主的指令调派而只服从于圣女。
孔雀部是八部中唯一有十二名护法的部众,人数也是八部中最少。除了十二名护法之外还有十二名红孔雀、十二名蓝孔雀、十二名绿孔雀,加上孔雀王一共四十九人,暗合七七之数。
孔雀部众大都是一对对夫妻,他们享受生命之神和爱神为他们带来的恩赐,回过头来对生命之神和爱神保持绝对的忠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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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月接下那对男女的剑招,双方顿时斗成一团,那对男女不敢出杀手,但他们彼此配合娴熟,慕容月一时也很难击倒对方。
三十招一过,孔雀王又挥手做了个手势,又一对中年男女替下之前二人。
古风心中明白,对方虽不敢伤慕容月,但如此车轮战下去慕容月也非筋疲力尽不可,他看向脚下插在身边的长剑,发现孔雀王也正注视着他。他从容地俯身拔起插在地上的长剑,这柄长剑与普通的中原长剑不同,剑的吞口呈十字形,剑身剑柄略细却浑然一体,剑上寒光如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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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月施展的剑法虽然是江湖中最狠毒的剑法,但她此时手中用的是长剑而不是短剑,无法发挥出她剑法的全部威力。二来她不知为何看着这一对对恋人,心中始终无法凝聚杀意。她连续两晚激战,对方这时紧守门户,任由她几度发力,都无法突破对方剑阵。
双方不知斗了多久,四周火把逐渐暗了下来。
孔雀王这边已换到第四对护法,二人是对青年夫妻,男的十分英俊,女的看上去也十分美貌。二人相貌并非是纯血缘的中原人,反而更有一种特殊的魅力,二人神色间对慕容月也极为恭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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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雀王虽然依然带笑,心中也暗自吃惊——慕容月韧劲实在太强,她暗自庆幸刚才没有和慕容月苦战下去,否则只怕彼此都会有损伤。
只是,慕容月已感到一阵疲惫不堪,昨晚和宇文双城一战让她耗尽精力,此时如此连番激战,她已感到力不从心。
看到慕容月的情形,古风已紧紧握住手中的长剑。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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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三十招很快就过,那对青年夫妇长剑双双封住门户已准备退下。
在古风眼中对方这招收势和武当两仪剑法的光华落月很相似,都是极其平稳紧密的防御招式,同时身子可以借助这招向后退开。
只是这招之前已有两对孔雀护法使过,慕容月的五采剑法已自然而然地生出专门针对这招的变化,此时慕容月手中长剑几乎是本能地使出杀招。
慕容月叱喝声中,剑锋化出数道光华,光华瞬间就隐没在对方剑光之中,等光华再现时,一片血光已从青年胸膛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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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青年中剑倒地,另一青年女子惊呼一声一时不知该进还是退,慕容月长剑已再变为一道闪电,紧压在青年女子的咽喉。
孔雀王面色大变,她身边原本准备接替那对青年男女的一对中年夫妻虽然长剑已在手,一时也不敢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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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胸前被慕容月斜划出一道很深的伤口,但并不致命,这是因为慕容月此时手中用的是长剑,伤人威力大减。青年倒在地上捂住自己胸口,鲜血从他五指间不停地涌出,他强咬牙关痛苦地呻吟了一声,他惊惧的目光死死地望着慕容月制住那青年女子的长剑,神色一片惊恐。
慕容月看着那青年女子惨淡的面容,持剑的手也微微在发抖。
古风轻声道:“不要伤她。”
慕容月双眸中泪光闪动,缓缓垂下手中长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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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雀王轻轻松了口气,又轻轻叹了口气。
青年女子急忙俯下身子扶起青年,见他胸前衣衫被鲜血染红一大片,又是惊慌又是心疼,满脸都是关切之情,泪已流了下来。
她又望了慕容月一眼,神色带着感激。
孔雀王轻声道:“你不想杀人。”
慕容月点头,含泪道:“为什么要拆散相爱的人呢?”
孔雀王沉默半晌,轻轻摇了摇头,道:“我只能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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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看了慕容月一眼,道:“你还能支持多久?”
慕容月咬牙不语。
孔雀王道:“你不想杀人,总会累倒的。”
慕容月握剑的手又颤抖了一下,但她却倔强地扬起头。
孔雀王嘴角带着一丝冷笑,道:“孔雀王虽可以嫁人,但我至今也没有看到一个让我心动让我想嫁的男人——所以你不用担心会拆散我。”
******
说完孔雀王扬起手,手中又有了一把长剑。
她手中长剑再度出手,夜空中闪过无数点寒星,这次她的出手更快,而且彷佛每一剑都象是发泄一般拼尽全力。
慕容月也咬牙舞动长剑,划出无数惊虹。
二人长剑相交,剑风呼啸,四下已有数把火把被剑风吹灭。三十招之后二人已变成一团灰色身影和一团粉色身影,四周细小砂石被激荡起来,打在人的身上都有些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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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她们今晚第三次交手,这次孔雀王每一剑虽倾尽全力,但出手却没有丝毫杀意,此时慕容月已筋疲力尽,孔雀王已能控制住局势,她要做的就是要把慕容月最后的力气和斗志消耗殆尽。
忽然间两人双剑一交,彼此劲力相持,两把长剑已齐齐折断。
孔雀王闪身退后三步,稳稳站住身形。
慕容月踉踉跄跄地连退十多步,一直退到古风身边。她虽想站稳身形,但脚下一软差点摔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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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一旁伸手扶住慕容月,他感觉到慕容月连站都站不住。
他望着地上折断的一截长剑剑刃,心中叹了口气——这口剑他用了十多年,曾经失而复得,此刻终于还是折断。
也许面对无尽的江湖纷争和伤感遭遇,就算是铁铸的剑也会感到厌倦,所以它选择了折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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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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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雀王沉声道:“你还能再战吗?”
她说完伸出右手,一旁有人递来一把长剑。
慕容月胸膛一阵剧烈喘息,她望向古风,神色变得有些绝望。
古风轻轻扶慕容月站稳,执剑走上了两步。
慕容月急道:“你不是她的对手。”
古风从容地道:“我知道。”
也许一年前的古风还能勉强和孔雀王一战,但今天的古风绝不是她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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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间,古风仰天发出一声长啸,啸声如孤鹰哀鸣一般凄凉。他缓缓扬起手中长剑,剑尖虚指向大地。
孔雀王看着古风,心中感到一阵敬意。
这少年不管剑法武功如何,单止这份镇定从容已让人刮目相看。更何况古风为慕容月所做的一切也许一百个江湖人之中会有九十九个男人会为之不屑,但一个女人——尤其是一个少女,却很难不为之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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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雀道:“你还想指望什么呢?”
古风望了一眼东方,东方依旧一片漆黑,他道:“我不知道。”
孔雀王道:“你以为会有人来救你们吗?”
古风轻轻摇了摇头。
他和慕容月已不容于江湖,所以他心中并不指望谁会来救他们。只是他心中始终有个信念在支撑着他——只要坚持,就一定会有希望。
所以古风虽知道他现在的身体状态只怕连对方一个护法都难以轻易取胜,但他从来就不怕在这样的情况下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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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雀王冷声道:“对圣女我会手下留情,但对你我决不会留情的。”
古风轻轻点了点头,他轻声道:“如果今晚我和月儿都死在这里,你能把我们埋在一起吗?”
孔雀王目光中闪过一道蓝色的光芒,她咬了咬牙,声音冷冷但又微微有些颤抖地道:“我决不会这样做。”
古风沉默片刻,道:“就算如此,我想我们也一定不会分开。”
******
孔雀王道:“你宁愿她死,也不肯离开她?”
古风道:“是的。”
孔雀王道:“为什么?”
古风道:“我知道有很多事情,比死更可怕。”
孔雀王道:“你遇到过?”
古风道:“是的。”
慕容月离开古风的那段日子,让他生不如死。
******
孔雀王忽然苦笑一声,道:“难道那种感觉真的那么奇怪?”
古风道:“是的,也许有一天你也会明白。”
孔雀王又苦笑一声,道:“我并不想有那么一天。”
说完她缓缓扬起手中长剑,道:“我决不会留情的。”
这是她第二次说这句话,彷佛是在对她自己说。
古风点了点头,他也缓缓扬起手中长剑,两把形状一摸一样的长剑发出银色的光芒,阵阵寒气在他们四周激荡。
******
望着古风和孔雀王相持着,慕容月只觉得心都跳到嗓子眼了,她清楚古风这些日子来不但功力大减,昨天还受了内伤,此时万万不是孔雀王的对手。只是她体内此时内息乱窜,四肢都软得动弹不得,无法再和人交手。她流着泪,右手已紧紧握住半截断剑,悄悄地将半截短剑贴在自己心口。
古风与孔雀王一战,一旦孔雀王的长剑穿透古风的胸膛,慕容月也会毫不犹豫地将这半截短剑插入自己的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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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把剑古风已用了十多年,这把剑写的故事太多也太伤感,它刚才选择了折断——但似乎它还有一件事没有做完。
也许上天早就做出了这样的安排——古风的这把长剑的归宿原本就是慕容月的胸膛,那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原本就是这把剑完成宿命的时刻,但古风却抗拒了这宿命,现在剑虽折,却正走向它的归宿。
剑虽无情,天更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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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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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然间,远处也传来一声清脆的长啸声,啸声在凄冷的寒夜显得异常凌锐,初听啸声彷佛还在遥远处,但转眼间竟已到附近。
人们侧身望去,看到一团白影由北边飞奔到面前。
孔雀王冷艳的脸上现出一丝惊异之色,看到那白色人影来到古风身边,却是一个风度翩翩的白衣少年。
她看着面前这个白衣少年的风采,不知为何心中竟然为之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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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雀王部众中不乏英俊男子,但根本无人可以和眼前这白衣少年相比,少年不但相貌英俊,神态平和但又有几分孤冷,全身更洋溢着无所不能的自信,彷佛是只有神话传说中才有的江湖少年——如果说江湖也有神的话,宇文双城现在就是江湖中的神。
古风心头一热,他已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宇文双城在他危难之时出现,但这次无疑是他最需要宇文双城出现的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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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望着古风,也看了慕容月一眼。他一眼就看出慕容月和人交过手,而且此时早已筋疲力尽。
他轻声问慕容月道:“你没事吧?”
慕容月含泪摇了摇头,握着断剑的手一阵剧烈颤抖。
古风缓缓地吐了口气,退后几步拉住慕容月的手。他心中充满喜悦,道:“你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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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道:“小梅回来的时候我在那辆马车上闻到了一股很特殊的香味,我知道这是日月教专门用来跟踪时才用的一种香料所发出的香味。”
他转身看着孔雀王,微微一笑道:“幸好我还算来得及时。”
望着宇文双城的笑容,孔雀王竟然感到一阵心跳。
她冷声道:“你是谁?——宇文双城?”
她问完后心中一愣,奇怪自己为何会想到这少年是宇文双城。
宇文双城道:“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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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雀王全身一震,眼前这少年果然就是号称天下第一剑客的宇文双城,也果然象传说中那样传奇。她此次入中原原本并未将中原江湖的少年英雄放在眼里,但与慕容月一战已令她气馁,此时遇到宇文双城,看到他之前迅疾如飞的轻功,心中不觉升起一股寒气。
她以前一直在想——如果碰到宇文双城,她一定要向他挑战,但此时想起慕容月之前的那些话,不免感到一阵心虚。
宇文双城也注视着孔雀王,这容貌美艳的少女一双眼睛是淡蓝色的,他知道西域人有不少人的眼睛是蓝色的,这个少女显然有西域人的血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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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对宇文双城道:“你曾经答应过我。”
宇文双城望着古风点头道:“是的。”
宇文双城曾对古风说过——古少侠如有差遣,双城绝无推辞。
宇文双城还说过——这承诺永远有效。
古风含泪道:“古风请双城公子拦住他们,不要让他们来追我们。”
说完古风已拉着慕容月,转身头也不回地就往黑夜中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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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雀王正为宇文双城的气势所震惊,忽然见古风和慕容月逃去,连忙飞身提剑追上去,却见面前有一道剑光闪过。
只是十招,但每一招宇文双城都用尽全力,每一招孔雀王持剑的手臂都被震得一阵酸麻,两把长剑激起一道道火花。孔雀王激战一夜也觉得十分疲劳,心中更为宇文双城的剑法气势所压倒,十招之后孔雀王已被宇文双城逼退了十步,手中长剑几乎脱手。
孔雀王面色大变,她身边的随从也全都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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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虽将孔雀王逼退,但并没有趁势再出手。他长剑斜指大地,全身上下彷佛完全没有任何防备,气势却如山岳一般。
孔雀王知道眼前对手太强,心中倒吸一口凉气。她咬了咬牙,说了一串奇怪的语言,身后四对中年夫妻已分开向两边奔去。与此同时孔雀王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准备再度向宇文双城出手。
宇文双城神色微微一变,心中不禁一阵踌躇——对方这样分头追击拦阻,自己除非痛下杀手,否则很难帮古风和慕容月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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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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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众人看到一个人影从宇文双城来之前来的方向飘来,她一身淡红色的衣裙,用一条红色丝巾蒙着脸,手中拿着一截四尺长拇指粗细的竹棒。蒙面女人走路之时脚步并不快,但身形却象片树叶一样随风飘动,转眼之间已在附近掠过,却犹如鬼魅一般迅疾。
女人身形几下轻摆,已在不远处拦住四个红孔雀护法,她手中竹子点出,那根竹子在她手中开始不停地跳跃起来。
看到这女人和她的出手,宇文双城也一下变了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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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的招数不快也不狠,但灵巧异常,四个红孔雀护法手中四口长剑彼此交错密如织网,但那女人手中竹子竟在剑网中四下跳跃,彷佛蜻蜓点水一般点在四口长剑的剑身上,让四口长剑彼此撞击纠缠在一起。
二十多招之后,四个红孔雀护法手中四口长剑猛地撞出一片火花,那女人手中竹子却在剑网中轻巧地挣脱出,在四个红孔雀护法身上轻轻点过。四人顿时无法动弹,各自保持着各种古怪的持剑姿势在夜风中彷佛四具雕像。
那女人又再度飘向蓝孔雀那组四人,四人之前虽已跑得不见踪影,但众人只觉眼前一花,那女人也在那个方向消失了踪影。
******
孔雀王面色一下变得极其苍白,她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她目光惊慌地望着宇文双城,颤声道:“她是谁?”
宇文双城此时心头也震惊不已,他虽然知道那女人是谁,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那女人竟然有如此高明的剑法和武功——他看得出来那女人的的剑法和武功比自己还要高出不少,他不敢想象这些天来这个女人一直在自己身边出没,而自己全然不知她底细。
只是那女人既然蒙了面,自然是不想被人知道她身份。
宇文双城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
******
过了半晌,孔雀王才渐渐平静下来,她冷声道:“你为什么要救他们?”
宇文双城道:“古风是我的朋友。”
孔雀王冷声道:“想不到古风还有你这样一个朋友。”
宇文双城道:“你又为什么要找他麻烦?”
孔雀王道:“我对古风没兴趣,我只是在迎回圣女。”
宇文双城吃了一惊,他想了想,道:“慕容月是日月教圣女?”
孔雀王点了点头。
宇文双城愣了愣,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
孔雀王望着宇文双城的眼神越来越奇怪,她问道:“你成亲了没有?”
宇文双城又是一愣,他没有想到面前这个冷艳的少女居然问了这么一个奇怪的问题,他淡淡地道:“没有。”
孔雀王点了点头,从随从手中接过青铜面具,重新带在脸上。
她美丽冰冷的脸又变成了狰狞的面具,变得冰冷和恐怖,只是她那双淡蓝色的眼睛在面具中却闪烁出幽怨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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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了句奇怪的话,她身边的随从全部退开,有的去救那几个被点住穴道的护法,有的跑开去救援另外那几个护法。
片刻之间,这里只剩下宇文双城和孔雀王。
孔雀王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宇文双城身上,她忽然轻声叹了口气,道:“你看到了我的真面目,也击败了我,这是孔雀王嫁人的三个条件中的两个。”
宇文双城心头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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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了想,道:“还有一个条件是什么?”
孔雀王彷佛在面具下笑了笑,道:“还有一个条件是要我喜欢。”
宇文双城松了口气,淡淡一笑。
孔雀王看着宇文双城的笑容,道:“你笑什么?是笑我一定会喜欢你?还是笑我一定不会喜欢你?”
宇文双城又是淡淡一笑,并不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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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雀王道:“你怎么不问我名字?”
宇文双城道:“原本想问的,现在不想了。”
孔雀王道:“因为你不想我喜欢你?”
宇文双城微笑着,彷佛是默认。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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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雀王道:“你可以叫我丽黛丝。”
宇文双城点了点头。
孔雀王又轻轻一笑,道:“我父亲一直希望我能嫁一个中原江湖少年。”
宇文双城笑道:“中原有不少了不起的少年。”
孔雀王道:“他们之中有谁能击败我?”
宇文双城想了想,没有出声。
他和丽黛丝交手十招,知道她剑法武功极其了得。他见过的中原江湖少年最强的有杜玄铁、姚遇春、东方艳阳和古风等人,但和慕容月、丽黛丝和风飞这三个少女相比,都难言胜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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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雀王道:“你有没有意中人?”
宇文双城点了点头,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孔雀王青铜面具中幽蓝的目光闪动,忽然有一股杀气在凝聚。
她冷冷道:“那你得让她小心点,如果我喜欢上你,又下决心要嫁给你,我就会杀了她。”
说完,孔雀王已转身带着随从消失在黑夜中。
宇文双城心中感到一阵惊异,不禁苦笑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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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静静地站着,过了好久,一阵风飘过,那个犹如鬼魅一般的红衣女人又再度出现,她来到宇文双城身后后停住。
宇文双城转过身来望着她,目光带着疑惑,道:“古风和慕容月呢?”
那女人道:“他们走了,应该安全了。”
宇文双城道:“您是连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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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人举手揭下蒙面的红丝巾,她年纪已不小,面色端庄但容貌依然带着几分秀丽,这女人果然是江南五大江湖世家之一的连家女主人连夫人。连家虽名列江南江湖五大世家之一,但谁都知道连家武功更本不值一提——只是谁又能想得到看上去几乎毫无武功的连夫人,居然有如此惊人的身手。
之前连夫人、连忆婉、小梅的马车回到宇文双城住处,宇文双城立刻就发现马车上留有异味,于是连夫人驾着马车和宇文双城连夜赶了过来。
******
宇文双城道:“昨晚慕容月来我那里,夫人一直都跟着她。”
连夫人道:“我看到你们那一战。”
宇文双城道:“今晚如果不是为了能让古风和慕容月逃走,只怕夫人还是不会出手的。”
连夫人轻叹道:“我知道你不想伤人。”
宇文双城点了点头——之前如果他想凭一人之力将整个孔雀王部众拦下,伤人只怕在所难免。
******
连夫人道:“今晚的事,还请双城公子帮我保密。”
宇文双城道:“双城决不会说出去。”
连夫人看着宇文双城,微微一笑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宇文双城道:“双城知道夫人名字中有个倩字,如果双城没猜错的话,夫人是埋剑山庄中人。”
连夫人点了点头,神色变得有些凝重。
宇文双城神色益发恭敬,道:“夫人是云倩儿。”
连夫人道:“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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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说过,埋剑山庄的第十三把剑是巧剑云倩儿,她也是埋剑山庄云庄主的义女,埋剑山庄之变时她也在场,之后一直下落不明。此时宇文双城才知道云倩儿是嫁到了连家成为了连家的云夫人。
宇文双城躬身向连夫人施礼道:“双城拜见十三师叔。”
连夫人道:“你是东方先生的弟子。”
虽然云倩儿名列埋剑山庄十三把剑之一,但她称呼东方长之依然是先生。
提起东方长之,连夫人神色也变得有些黯然。
宇文双城心中感到阵阵难过,道:“是的。”
连夫人轻轻叹了口气。
******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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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的时候为了赶时间,是由熟悉道路的连夫人赶马车,而回去路上宇文双城无论如何都不肯再让连夫人赶马车。宇文双城虽然天天坐马车,但他扬着马鞭驾驶着马车居然也颇熟练,此时马车一路飞奔向江南城。
连夫人在车中叹了口气,道:“想不到月儿是日月教的圣女。”
她和宇文双城内力之强放眼江湖罕有人能与他们匹敌,此时虽一人坐在马车之内,一人在马车外驾车,此外还有一路马匹狂奔的蹄声风声车轮声交杂一起,但他们之间谈话却犹如面对面一般。
宇文双城道:“是的。”
他心中也不得不感叹上苍不公,对古风和慕容月太残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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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夫人道:“那慕容姐应该是日月教的前任圣女。”
宇文双城道:“是的。”
连夫人道:“不知古风和慕容月两个此时此刻能逃到哪里去。”
宇文双城道:“他们总有地方可以逃的。”
连夫人想了想,道:“这倒也是,如果他们两个决心远走他方,以他们的江湖经验和武功,就算是日月教,只怕也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把他们找出来。”
宇文双城道:“只怕他们未必放得下沐无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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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行驶近江南城时,东方天已放光。
大路上有不少行人在走动,其中不乏一些江湖人正在陆续离开江南城——这几天江南城紧张的气氛所有人都能感觉得到,更何况今天已是一月初七,没有人愿意在中原江湖和日月教可能起冲突的时候留下来。
这些江湖人看到宇文双城的中马车风闪电驰一般冲入江南城,其中不少人认识宇文双城,顿时发出了一阵欢呼来,但又奇怪宇文双城为何会驾驶着马车,心中更猜想着马车中坐的会是些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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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由江南城南门到连府要穿过江南最繁华的几条街道,这时江湖同盟的各派前辈带着弟子纷纷起身出来散步吃早饭,看到宇文双城驾驶着马车飞驰而过,也无不心中吃惊。
马车来到连府时,正好秋思南、连碧漪推门出来。
看到连夫人下了马车,连碧漪急忙迎了下来——这几天连夫人行踪不定,秋思南和连碧漪虽知道所为何事,还是不免为她担心。
宇文双城并没有多说什么,他在马车上向秋思南抱拳致意,然后熟练地调转马车车头朝江南城边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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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碧漪拉住连夫人的手,虽然她此刻心中有太多的疑问,但一时之间又不知从何问起。
连夫人道:“婉儿回来了吗?”
昨晚连夫人到了宇文双城府中就急着和宇文双城赶去古风和慕容月那里,连忆婉却是宇文双城让小梅送回来的。
连碧漪道:“她回来了,现在还没起床。”
连夫人道:“我也累了,我先睡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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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回到自己府中,径直来到后院张婉霞房间的门口——在之前宇文双城决不会打扰她,但这时他心中却对她充满牵挂,只想尽快看到她。
他之前回来时想起孔雀王那忧郁的眼神,还有那狠毒的语气,心中竟感到一阵惊慌——这些年来他也很少这样惊慌过。
他站在房门口,忍不住轻轻推开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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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婉霞的房间分内外两间,内屋有门帘隔着,宇文双城听到张婉霞在里面睡时发出的呼吸声,心中慢慢平静下来。
忽然,张婉霞的呼吸声变得有些急促,然后又缓缓平稳下来。宇文双城听到张婉霞似乎慢慢坐起了身子,心中不禁有些后悔。
张婉霞在里面轻声问道:“是双城吗?”
宇文双城道:“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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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婉霞道:“进来吧。”
宇文双城推门进了外屋,他犹豫了一下,把外门关上。
张婉霞在里面道:“你刚回来吗?”
宇文双城道:“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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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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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婉霞道:“你怎么不去睡?”
宇文双城道:“我想先看看你。”
里面一阵沉默。
宇文双城心中有些不安,道:“你再睡会吧。”
张婉霞在里面轻轻一笑道:“不了,既然醒了,就不睡了,也睡不着。”
说着,她起床掀起布帘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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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婉霞较小的身上穿着一身厚厚的雪白睡衣,穿着一双棉拖鞋,她乌黑的长发披肩,双手和赤足的肌肤皓洁如晨雪,此时脸上还带着几分朦胧的睡意,一双美丽的眼睛带着笑意。
这是宇文双城第一次看到清晨张婉霞睡醒后的模样,不禁看得有些发呆。
张婉霞笑着走到宇文双城身边,拉住他的手道:“你是为我担心吗?”
宇文双城望着她,缓缓地点了点头,道:“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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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婉霞淡淡一笑道:“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宇文双城道:“是的。”
张婉霞轻声道:“我昨晚开始也睡不着,但后来我想没有必要为还没发生的事胡思乱想——你还是快去睡一会吧,还有很多事等着你去做。”
宇文双城望着她,心中忽然想起古风、慕容月和沐无双的命运,忍不住心中一阵唏嘘,他觉得自己其实已经是非常幸福了。
他轻轻地把张婉霞搂在怀中,道:“是的,我们既然现在能够在一起,又何必为将来的事而烦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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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冬天的清晨特别美丽,也特别温暖,尤其当你迎着东方的曙光,看着太阳慢慢升起,那份温暖不但能融化冰雪,还能温暖人的心。
有人说,江南的春天最能让人感觉到春天的气息,但事实上不管是在天涯还是在海角,甚至在大地的每一个角落,太阳总会升起来,春天也总会降临,所以人生总会有希望。
小芬和小芳陪着张婉霞在花园中晒着太阳,今天的太阳非常温暖,张婉霞沐浴在清晨的阳光下,就象被宇文双城轻轻抱着怀中,让她心中充满了温暖,也充满了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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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小李带着一个青年走进花园,青年的长相十分普通,身材挺高,年龄也有二十三、四岁,他最为特别的地方是他的一对眉毛特别粗也特别黑。青年一身白色粗布衣衫,显得极为干净整洁。
张婉霞起身道:“遇春,你怎么来了?”
来的是华山剑派姚遇春,他看了小霞一眼,目光带着关切之情,道:“我来看看你,你的伤好了吗?”
张婉霞微笑道:“好得差不多了,过来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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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遇春坐在亭中石凳上,他望着张婉霞,这大半年来张婉霞看上去比以前憔悴了很多,而且很瘦。原本张婉霞练的武功偏向于外门功夫,所以她之前是一个有几分英气的少女,但这一年来她的身心被种种伤痛折磨得柔弱无比——知道她的伤并没有痊愈。
姚遇春心中感到一阵内疚和心疼——他一直觉得,张婉霞那次受重伤,他身上有很大的责任。
张婉霞被姚遇春望得有些奇怪,但她并没有回避姚遇春的目光,她彷佛也想起了什么往事,一时没有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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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姚遇春道:“双城公子呢?”
张婉霞道:“你找双城有事吗?”
姚遇春摇了摇头,道:“没什么事,只是问问。”
他今天显得有些心事和不安,此时心中忽然一动,微微有些吃惊,他目光奇怪地又看了张婉霞一眼。
张婉霞忍不住道:“怎么啦?”
姚遇春移开了目光,轻声道:“没什么,我是受人之托来找你的。”
******
张婉霞道:“谁托你来找我?”
姚遇春道:“是云湘姑娘,我刚才在东方世家碰到她,她让我转告你,希望你能参加她的喜宴。”
张婉霞神色微微有些变,轻声道:“云姑娘的喜宴,我当然会去。”
******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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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遇春似乎想说什么,但犹豫着没有出声。
张婉霞轻声道:“记得我的喜宴,你和云湘姑娘都来了。”
她说得很淡,但姚遇春看到张婉霞每说一个字,身子都微微颤抖了一下——对张婉霞来说,那是一段挥之不去的恶梦。
姚遇春道:“你还记得。”
张婉霞面色苍白地轻声道:“我想忘,可忘不了。”
******
姚遇春道:“你——你在这里过得好吗?”
张婉霞愣了愣,道:“我过得很好。”
姚遇春点了点头,他迟疑了一下,道:“双城公子一定对你很好吧?”
她轻声道:“他对我很好。”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苍白的脸上忽然有了一丝红晕,如同天边的朝霞,她又轻声道:“没有他,我活不到今天。”
姚遇春沉默片刻,道:“这样我就放心了。”
他语气有些惆怅,有一种若有所失的感觉。
******
张婉霞道:“遇春,你怎么啦?”
姚遇春没有出声。
他认识张婉霞的时间并不短,从他第一次见到张婉霞时,他心中就对这个女孩有一份特殊的情义。他和张婉霞同为铁血大旗门下子弟,每年他都会去几次张婉霞的家,这时都是张婉霞陪着他,只是虽然他对张婉霞有情,但也知道张婉霞自小就许配给了章云晖,他只能将自己的感情隐藏在心里,
张婉霞嫁给章云晖的那次喜宴,他参加了,也衷心祝福他们能幸福,却没有想到结局竟然对张婉霞如此残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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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婉霞默然半晌,似乎也想通了一些事。她心头一阵感动,咳了一声,望着姚遇春道:“遇春,谢谢你。”
姚遇春苦笑道:“小霞,你谢我什么?我一直都觉得很内疚,章云晖害了你之后我一直问自己,如果有些话我之前和你说,能改变这结果吗?”
张婉霞身子一震,只觉得心口一阵剧痛。
她沉默良久,摇了摇头。
姚遇春神情有些无奈,他缓缓点了点头,也感到一阵伤感——他知道在张婉霞心里,她那时还是更喜欢章云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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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一会,张婉霞道:“有他的消息吗?”
说完这句话,张婉霞又轻轻咳了一声。
姚遇春道:“我听说他入了青衣楼。”
张婉霞叹了口气,她伸手捂住自己心口,微微皱了皱眉——对于章云晖,她始终还有一些牵挂,只是他伤得张婉霞实在太深,以至于每当张婉霞想起他,就会有一把刀在刺她的心。
姚遇春默默看在眼里,道:“你想杀他报仇吗?”
张婉霞苦笑道:“我现在这样子,怎么报仇?”
******
姚遇春道:“你没有和双城公子提过报仇的事吗?”
张婉霞摇了摇头,手颤抖着将心口捂得更紧。只是她神色极为坚毅,道:“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我不会让双城牵扯进来的。”
她一直都觉得,宇文双城为她已经付出太多,她不想自己的事情再拖累他。
姚遇春点了点头,道:“如果让我碰到他,我是决不会放过他的。”
张婉霞身子又是一震,目光中有了一丝恐惧。
过了好久,她才慢慢松开捂着心口的手,只是她的神色惨白得怕人。
******
宇文双城这时出现在花园,他虽神色平静,但眼神中也有一丝忧愁。
张婉霞缓缓起身迎了过去,道:“你怎么这么快就起身了?”
宇文双城看到张婉霞面色惨白得怕人,不由得一阵心痛,他快步走到张婉霞面前,道:“你怎么啦?”
张婉霞摇了摇头,道:“我没什么。”
宇文双城一把握住张婉霞的双手,发觉她的双手也是冰冷。
他心中吃惊,道:“你回房间休息会吧。”
张婉霞淡淡一笑,道:“我不想睡,我们不是说好今天要去帮楼公子和云湘姑娘买一些贺礼吗?”
一
******
望着宇文双城和张婉霞一起走过来,姚遇春早已站起立在一旁,他向宇文双城躬身行了一礼,道:“双城公子。”
宇文双城抱拳道:“姚兄不必客气,请坐。”
姚遇春并没有坐下,道:“双城公子可是要和小霞出去?”
宇文双城笑道:“明天就是楼公子和云湘姑娘的大喜日子,双城还没有为他们准备贺礼,所以正打算和小霞一起出去买一些。”
姚遇春道:“既然如此,遇春告辞了。”
宇文双城笑着对小芬小芳道:“芬芳,帮我送下姚公子。”
******
看着姚遇春走出花园,张婉霞轻轻叹了口气。
宇文双城道:“出了什么事吗?”
张婉霞道:“没什么,我们——我们说了一些关于云晖——关于他的事情,他现在在青衣楼。”
宇文双城微微点了点头,他忽然走到张婉霞面前,双手握着张婉霞双手,面对着她道:“小霞,你想报仇吗?”
张婉霞全身一震,心中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她望向宇文双城,却感觉到宇文双城的手充满了温暖。
******
她点头道:“很多时候我恨不能亲手杀了他,可我现在的样子——”
说到这里,张婉霞苦笑了一声。
望着张婉霞凄凉的神情,宇文双城目光中已闪过一道冷光。
张婉霞忍不住心头又打了个冷战,她颤声道:“双城,你不要去杀他。”
宇文双城道:“为什么?”
张婉霞没有出声,双目中已有泪光闪动。
宇文双城道:“你是怕有人说闲话吧?”
张婉霞含着泪依然没有出声。
******
过了半晌,张婉霞轻声道:“双城,这件事,就让我自己来处理吧,好吗?”
她望着宇文双城的眼神凄凉而又坚决。
宇文双城也沉默片刻,缓缓吐出口气,道:“好的。”
张婉霞凄然一笑,两颗泪珠已落下。
宇文双城没再说什么,他松开握住张婉霞双手,却用双臂将她紧紧抱在自己的怀中,任由张婉霞在自己怀中轻声哭泣。
这两天来,她已是第二次这样在宇文双城怀中流泪。
******
过了很久,张婉霞才慢慢平静下来,她彷佛想起了什么,道:“今天怎么不见小梅姐?”
宇文双城道:“她有点事做,一早就出去了。”
张婉霞道:“又出事了吗?”
宇文双城当下把沐无双被绑架以及慕容月是日月教圣女的事说了一遍,只是没有提到连夫人的真实身份和孔雀王对他所说的那些话。
******
张婉霞心中感到一阵无奈和难过,道:“你让小梅姐去打听无双消息了?”
宇文双城道:“是的。”
张婉霞叹了口气,道:“可怜的无双,我想日月教原本是要抓慕容月,却抓错了无双。”
宇文双城道:“应该是这样。”
张婉霞道:“希望无双不要出什么事。”
******
宇文双城道:“要不我们下午再出去买东西吧。”
张婉霞道:“这么好的太阳,不出去走走就可惜了。”
宇文双城道:“可你身子——”
张婉霞道:“我也不能老是躺着。”
宇文双城想了想,道:“你说得对,我们应该多出去走走。”
他忽然笑了一笑,道:“我们今天不但要去帮楼公子和云湘他们采办贺礼,还要去很多地方走走,去西子湖边散散步。”
听宇文双城这么说,张婉霞原先苍白的神情间又有了一丝红润。
******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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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八日,晴。
这天是江南楼家楼满风和武当云湘的婚期,同样,这一天也是日月教给楼家发出血骷髅贴中所定的日子,但不管此时面对着多大的危机,楼满风和云湘的婚期绝不会改变。
如今留在江南的江湖中人以江湖同盟五大门派为首都已早早准备妥当,他们十分清楚万一这血骷髅贴兑现会发生什么事情。
******
八十年前第一个血骷髅贴也是首先在江南出现,随后几乎同时出现在少林、武当、昆仑、峨嵋之上。接下来的几个月,江湖的天都是红色的。武当解剑池的水流的是血水,少林寺院的佛像都在流泪,峨嵋山更连猿猴都不敢现身。所以,今天江南城虽喜气洋洋,但也杀机重重。
就是今夜,只要明晨的子时一过,日月教这张血骷髅贴就失效,但数百年来血骷髅贴从来就没有失效的先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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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时分,小李正在帮宇文双城梳头,张婉霞在一旁静静地坐着,她手中拿着一张大红帖子,这是楼家发出的婚贴。
宇文双城犹豫了一下,轻声道:“小霞,今晚你还是别去了。”
张婉霞道:“云湘的大喜日子,我怎能不去。”
江湖大会期间,张婉霞、小梅、云湘、楼灵珠、连忆婉、沐无双等人早成了好朋友,而张婉霞和云湘更在之前就认识。
******
宇文双城没有出声。
张婉霞道:“你不用替我担心,有芬芳妹妹照顾我,不会有事的。”
小李道:“我也会看紧小霞姐的。”
宇文双城叹道:“你们不知道日月教有多可怕,他们不但武功高强,而且有很多歹毒的毒药暗器和武功,他们为了达到目的大都能视死如归,甚至能通过服药自残身体等方式强行提升自己的内力。”
张婉霞道:“双城,这些我都知道,只是这个时候,我决不会离开你。”
******
小李帮宇文双城梳好头,收拾了东西已退了出去。
张婉霞道:“我之前已经答应了云湘,就算我已不能做她的嫁娘和姐妹,但她的婚礼我总得去的。”
说到这儿她心中有些感慨,她很久之前听武当前辈说过,古风和云湘原本是大家最看好的一对少年佳人,但谁知古风却如此结局。
******
宇文双城转身望着张婉霞,他不想张婉霞去参加云湘的喜宴,并不仅仅是担心她的安全,他还有另一层担忧——他怕届时张婉霞会触景生情,他知道到时一些场面会让张婉霞很难过很痛苦。
张婉霞也知道宇文双城在想什么。
她轻轻来到宇文双城身边,双手放在宇文双城肩头,在他耳边低声道:“我想我不会太难过的。”
******
中午过后,楼家早已是人山人海,来的绝大多数都是江南五大江湖世家、江湖五大门派以及江湖同盟各派前辈和弟子,其他江湖中人基本上都很少有人来。不过这也让楼家也松了口气——原本楼家还担心来宾太多,怕照顾不过来。
楼家为各派前辈准备了数十间小客房,供他们暂时休息之用。宇文双城不但名动江湖,而且对楼台月有救命之恩,他一来到自然是楼家最重要的贵宾之一,此时正在一间小客房内休息。
******
张婉霞、小菊、小李、小芬、小芳五个被楼灵珠、连忆婉等几个女孩拉着去后面找新娘子,小客房中这时只剩下小梅一个人陪着宇文双城。
宇文双城虽然坐得很稳,但小梅看得出宇文双城的心有些乱。她伺候宇文双城十多年,这十多年来她很少见到宇文双城心乱。
——如今只要张婉霞不在宇文双城身边,宇文双城的心就会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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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风山一战后,宇文双城就一直就守在张婉霞身边。他帮她运功疗伤,带她到处寻医问药。而这两天小梅已看出,宇文双城和张婉霞之间已发生了一些变化,他们此时怎么看都象是一对情侣。
小梅并非嫉妒张婉霞,她也同情张婉霞的遭遇,但有些事情让她心中感到很不舒服。只是当着宇文双城的面,有些话小梅很难说出口。
******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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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双城道:“沐无双那里没有任何消息吗?”
小梅道:“是鹰部抓走了无双,之前鹰王曾和天王、龙王在这里现身过,但这两天无法联系到日月教的任何人。”
宇文双城道:“他们那里只怕也有事发生——”
他想了想,道:“不知今晚会是怎样一个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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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迟疑了一下,咬了咬嘴唇,道:“最近江湖有一些传言——”
宇文双城看了小梅一眼,也她神色有异,欲言又止,心中觉得有些奇怪——小梅跟随了他十多年,他从来没有见过小梅说话如此吞吞吐吐的。
宇文双城想了想,已知道小梅口中那些江湖传言是在说什么。
他淡淡地道:“那些传言,不用理会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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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神色有些苍白,她低声道:“公子,你对小霞姑娘,真的是——”
她并没有把话说完,但宇文双城已知道小梅的意思。
宇文双城道:“是的。”
小梅声音有些颤抖,低声道:“小霞姑娘她——她是有丈夫的人。”
宇文双城点了点头,没有出声。
******
虽然张婉霞新婚丈夫章云晖杀了她父亲张水川,又出卖了她,令她身心饱受摧残,但张婉霞名义上还是章云晖的妻子。
小梅年龄要比小菊、小李她们大些,她接触江湖多,知道的事情也多,很多问题想得比她们几个想得远。这两天她四处打探沐无双的消息,却听到很多关于宇文双城和张婉霞的流言蜚语。
******
宇文双城和张婉霞在江南一直在一起,而昨天他们更象江南中任何一对情侣一般去一些百年老店买东西,去西子湖边散步。宇文双城在江南所到之处自然为万人瞩目,其中不少江湖人认识张婉霞,知道张婉霞的来历,知道她是中州大侠张水川的独生女儿,之前嫁给了章云晖。
虽然江湖人对于这种事情没有一般普通百姓看得那么重,但此时宇文双城和张婉霞如此情形,还是免不了会给人议论。
******
小梅想说什么,却没有出声,脸色阵阵苍白。
在她心中,不管宇文双城喜欢哪个少女,只要她身世清白,不会玷污宇文双城的名声,小梅都会为他们感到高兴。但她知道宇文双城如果真的选择和张婉霞在一起的话,自然少不了被江湖人议论,甚至取笑。
宇文双城道:“别人想说什么,就让他们去说吧。”
小梅咬牙道:“小梅死也不愿听到有人说公子坏话。”
她说这句话的声音虽然轻,但目光坚毅,眼眶中有泪光在闪动。
******
宇文双城望向小梅,在他的八个侍女中小梅和小兰跟随他的时间最长,去年小兰跟云飞走了,小梅还是一直跟随着他。
小梅性格偏激冷傲,这和她凄惨的身世有关,她自幼无父母,一度被卖到红楼中受尽欺凌,六岁那年才被东方长之救出。
她对东方长之和宇文双城敬若神明,从来不敢有丝毫违背东方长之和宇文双城的言行,她对任何中伤宇文双城的言语都无法接受——那天在天外天风飞对宇文双城出言讥讽,她就忍不住站出来向风飞发出挑战。她知道张婉霞也是无辜的,但她更不愿宇文双城的名声遭受丝毫损害。
******
这时张婉霞、小菊、小李、小芬、小芳一起笑着走了进来,却看到宇文双城面色凝重,小梅面色悲伤,不由得都吃了一惊。
小李最后一个进来,这时连忙把门关上,她靠门站着,不让别人进来。
张婉霞走到宇文双城身边,道:“出了什么事吗?”
宇文双城拉着张婉霞坐在自己身边,目光也变得有些哀伤。
他轻声叹了口气,看向小梅、小菊几个,轻声道:“如果有一天我也象古风那样被江湖唾弃,为江湖不齿,你们还会跟着我吗?”
******
小梅再也忍不住,已流下泪来。她跪倒在宇文双城面前,泣声道:“小梅死也不会离开公子。”
看到小梅这般举动,小菊、小芬、小芳也全在宇文双城四周一起跪下,小李虽然守着门口,也在门口跪倒在地。
******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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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和小梅、小菊、小李等是主仆关系,小菊、小李等几个虽不知道宇文双城这么说,也不知道小梅为什么跪下来,但这些年来宇文双城和她们之间从未发生过这样的事,小菊、小李等人知道只怕是小梅刚才冲撞了宇文双城,此时不由得心中惶恐,一起陪跪在地上。
看到小梅等人,张婉霞吓了一跳,立刻站了起来。
宇文双城神情也有些激动,他道:“你们虽然是我的侍女,可你们也早已是自由之身,这些年来你们跟着我,我很感激你们。”
******
小菊流泪道:“公子不要这样说。”
宇文双城道:“我知道你们跟着我是因为我,而不是我的名声。我默默无闻时你们就跟着我,我成名后你们依然在我身边。可在双城心中,一直待你们都如亲妹妹一般,衷心希望你们都有个好归宿。”
此时小梅早已泣不成声,小李几个也流下了泪。
******
张婉霞看着小梅,隐约猜到了发生什么事情,心中顿时感到一阵凄苦。她过去想扶起小梅,但小梅并不愿起身,她们彼此内力相差悬殊,双方劲力一交张婉霞身子晃了一晃,忍不住一阵轻咳。见她这般情形,不但宇文双城站起身,小梅也吓了一跳,连忙起身扶住她。
张婉霞看着小梅,含泪道:“小梅姐是为我得罪了双城?”
小梅神情又是悲伤,又是惊慌,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
张婉霞缓缓点了点头,凄然一笑道:“小霞向小梅姐赔罪。”
说着张婉霞就要向小梅弯腰赔罪,但小梅哪里肯让她这样做,她一把抱住了张婉霞,两个女孩顿时哭在一起。
这大半年来,宇文双城、张婉霞、小梅一直都形影不离,小梅对宇文双城的忠心让张婉霞都一直感动不已——她之前还开玩笑劝宇文双城不如娶小梅为妻,但那次宇文双城只是久久地望着她一言不发。
******
宇文双城心中一阵疼痛,他知道小梅是全心为他好,但也知道此时此刻张婉霞一定非常伤心,那种伤心甚至比她身上的内伤更伤人。
张婉霞收住泪,俯身把小菊、小李、小芬、小芳几个一一扶起,几个女孩不敢相抗,都站了起来。
她们几个不知发生什么事,只是觉得心中也是难过异常。
张婉霞面色有些惨白,她望向宇文双城,一时什么话也说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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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也望着她,他忽然感觉到心头一阵剧烈疼痛,却见张婉霞轻声咳了一声,身子一阵颤抖,却更让他更觉得心如刀割一般。
他走到张婉霞身边,搂住张婉霞颤抖着的身躯,用另一只手指着自己的心口轻声道:“我的心好痛。”
张婉霞凄婉地看着宇文双城,双眸之中泪光闪闪。
宇文双城道:“我不知道是从哪一天开始,我能够感觉到你的心痛,不管任何人伤了你的心,又或者是你自己伤了你的心,我都会感觉得到那种痛苦,就象一把刀在剜我的心,让我透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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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婉霞静静地听着,泪已无声落下——宇文双城说的那种感觉她也有,而且这些日子以来越来越强烈。
从去年的春天开始,这个天下无双的少年就一直陪伴着她,他不但帮她治疗身上的伤,也一直在默默地分担着她的痛苦和心伤。正是这种分担,才让他们彼此的心连接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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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脸上带着痛苦之色,小梅、小菊、小李、小芬、小芳几个从来没有在宇文双城脸上见过这种神情,心中更感难过。
她们都不曾相爱过,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但此时却无不觉得自己的心也在阵阵地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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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轻轻地搂着张婉霞,他们的心终于渐渐地平静了下来。
他眼中虽然还有泪光在闪动,却忽然淡淡一笑道:“今天是楼家大喜的日子,我们又何必如此伤感。”
小菊也含泪笑道:“是啊,大家刚才看新娘子看得多开心啊,怎么现在反而变成了这样。再这样下去,别人还以为我们是来捣乱的。”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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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小菊这么说,众人都不禁展颜一笑。
小芬道:“是啊,刚才小菊姐穿了新娘子的嫁衣,她是想嫁人了。”
小菊道:“你才想嫁人呢,小芳不也穿了?”
小芳笑道:“我穿的是嫁娘的那套,我和姐姐说好了,小菊姐成亲那天我们两个一起帮她当嫁娘。”
小李一旁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宇文双城道:“你们见到云湘姑娘了吗?”
小菊笑道:“现在见新娘子可难了,不过我们还是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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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菊和小李几个还是第一次参加喜宴,只觉得什么都新鲜好玩。
虽然江湖人平时很多事情做起来都比普通人家随便很多,但办起婚礼来却一点也不随便,尤其是江南楼家这次举办的喜宴,不但场面隆重豪华无比,而且种种礼仪之繁琐比普通人家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过天下再繁杂的喜宴也不过都是那些过程,新郎就象扯线木偶一样被人扯来扯去。新娘更惨,还要拿个红盖头把头盖上,小菊总担心她会撞到什么。
此时新郎、新娘开始叩头拜见长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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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一会,小菊咋舌道:“看来要做新郎新娘,首先得练一样功夫。”
小李问道:“什么功夫?”
小菊道:“叩头功。”
她已经数不清楼满风、云湘磕了多少个头。
等新郎新娘磕完头时天色已暗,到了开饭时间。
小菊这时忍不住怀疑楼满风和云湘有没有时间吃饭,她看到楼满风这时正在东方艳艳阳等江南八俊陪同下到处敬酒。新娘坐了会也在楼灵珠、连忆婉、西门若芷等人陪同下走到主大厅后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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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楼满不但风度翩翩,而且显得神采飞扬,他喝了不知多少杯酒,看着他喝酒的豪气,小菊咋舌道:“想不到新郎酒量那么大。”
张婉霞道:“你有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小菊摇头道:“我看不出来。”
小李道:“我看出来了,新郎喝的酒都是从一个瓶子里倒出来的。”
小菊又仔细看了会,这才留意到楼满风身边有个少年拿着壶酒,每当楼满风喝干杯中的酒,他都会抢先帮楼满风满上,而当少年的酒壶空了时,又会有另一少年递来一壶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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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菊点头道:“我明白了,他喝的是水。”
小李、小芬、小芳几个都笑了起来。
不过好象喝水也会醉人,所以楼满风还是醉倒了,东方艳阳、连城玉等人笑着将醉倒的楼满风扶到后面,四周传来一片笑声。
小菊奇道:“小霞姐,喝水怎么会喝醉的?”
张婉霞轻轻一笑,没有出声。
宇文双城微微一笑,道:“洞房花烛夜,一刻值千金。楼公子有时间在这里陪大家喝酒,还不如快点去和新娘子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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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菊又想了想,轻笑道:“我明白了,原来他是在装醉。小霞姐,你真厉害,这都被你猜出来。”
言者无心,但宇文双城和小梅已面色一变,他们几乎同时看向张婉霞——知道小菊的这句话一定刺痛了张婉霞的心。
这喜宴中的细节,并非是张婉霞猜出来的,而是她之前曾有过的经历。
张婉霞身子微微一震,她勉强笑了笑,没有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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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张婉霞的喜宴场面无法和这次相比,但毕竟也是中州大侠嫁女儿,所以中原江湖都有人来祝贺,江湖五大门派也有人到。
张婉霞知道新郎假醉是到后面找新娘,也就在那晚她把自己的身子交给了一个男人——想到这里,她身子更是一阵颤抖,全身冰冷。
宇文双城轻轻握住张婉霞的手,他的手中有股暖流,让张婉霞一下冰冷下来的身子又慢慢地温暖起来。
******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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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感觉到张婉霞的内心颤抖得厉害,彷佛过去的种种苦痛正在折磨她满是创伤的心——这原本就是他不想张婉霞来参加喜宴的最大原因,但他只是默默地握着她的手,不停地将一股股暖流传过去。他知道这些往事她始终要面对,他所能做的就是陪她一起来面对。
小梅一直看着宇文双城和张婉霞,知道宇文双城正试图帮张婉霞摆脱当年的噩梦,心中又是感动又是难过。
过了一会,张婉霞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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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有人叫道:“新郎、新娘要抛绣球了。”
听到叫声,不少青年男女都纷纷离席跑出厅外。
小菊拍手道:“我们也去看。”
宇文双城望向张婉霞,张婉霞已站起来和宇文双城携手走到大厅外。
他们的位置被安排在最前面的贵宾席,所以他们旁边是一个靠湖的阳台,在那里也能看到花园中抛绣球的景象。
小梅和小菊等几个也跟着来到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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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连各派江湖前辈这时也大都走到花园,似乎他们也对看抛绣球有兴趣。
大厅外是楼家一片花园,花园旁是个湖,离开湖岸数十丈的湖中央有一个小小的孤岛,岛上有座高三层的阁楼,阁楼上灯火辉煌。
与此阁楼对应的是举办喜宴大厅后面的另一座三层阁楼,两座阁楼一般高矮也一般模样。
大家忽然发现,此时楼满风和云湘就在大厅后的那座阁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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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湘今晚虽然浓妆艳抹,但依然流露出一股江湖女子的英秀之气,她穿着大红色婚衣,脸红红的带着几分羞涩,显得尤其迷人。在她身后站着的是楼灵珠、连忆婉和西门若芷三个。
楼满风站在云湘身边,此时满面春风却哪有半分醉意。他向下面江南世家和武当等少年弟子微笑着拱手致意,下面和他熟悉的一些江南世家弟子、武当弟子顿时发出一阵喧哗,一片嘻笑起哄声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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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湘手中拿着一个丝绸精制的大红绣球,她心中虽然也有忧愁,却只能将这些忧愁深深埋在心中。她拿起绣球,心中默默许了一个愿,然后在一片喧闹声中向湖中抛出绣球。
众人发出一片欢呼,但奇怪的是绣球并不是落向湖中,而一直飘向湖心岛中那座阁楼的楼顶。这时众人才发现原来这绣球上串着一根细线,绣球已被细线牵引了过去。
湖中这时已升起数排木桩,每根木桩间距离一丈,层层展开,连向湖心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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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正感到有些诧异,却见楼台月出现在湖边另一阳台上。
他朗声笑道:“这里这么多少年英雄,何不一显身手,看看谁能夺得绣球?不过规矩我得先说个明白,各位可以先上木桩,但得等我说开始后才能过去,此外上岛的时候谁落入水中就失去资格。”
他说话中气十足,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四下顿时安静了下来,众少年这才知道想过去抢绣球并不容易,不但需要过人的身手,而且还要有一流的轻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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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一个少年白衣身形一动,已越上一根木桩。
人群一阵欢呼,有人大叫道:“昆仑玉冠华。”
玉冠华不过二十多岁,身上所穿衣衫也十分奢华,他相貌并非出众,神情也有些冷漠,但身手矫健神色从容,显得气度不凡。
他身为昆仑派年轻一代弟子中第一人,名声在西边极其响亮。只是这次不知什么原因,昨天才迟迟赶到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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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又一少年越上木桩,以南宫宇翔、南宫宇扬、西门无极、西门无雪、西门无奇、连城玉为首的江南少年顿时发出一片喝彩声。
有人叫道:“江南东方公子。”
少年白衣红腰带,正是江南第一少年东方艳阳。
江南东方世家的剑法武功向来都为江湖敬仰,数百年来江南东方世家弟子一直都是江南最强的剑客,虽说近二十年楼台月名震江南,但随着东方艳阳的崛起,东方世家当年那种叱咤江湖的雄风英气彷佛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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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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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再有一白衣青年越上木桩,众人更是一片欢呼,大叫“华山姚遇春。”
也有人叫道:“中原第一剑。”
江湖少年一代弟子中有南艳阳北、遇春一说,说的就是江南东方世家的东方艳阳和华山剑派弟子姚遇春。
姚遇春少年成名,虽名动江湖已十年,其实年龄也不过二十五、六岁,他浓眉大眼,和东方艳阳相比,更显得有几分豪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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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昆仑、武当、江南江湖世家都有少年子弟上去,有人忍不住大声道:“峨嵋派怎么没人上去啊?”
有人笑道:“哪有女孩自己站出来说想嫁人的?”
四下顿时传来一片笑声。
虽然各门派戒律森严,但如此喜庆日子,有些少年又喝了不少酒,说话不免有些油滑,各派前辈也都一笑置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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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有人笑道:“只怕少林派弟子也没人会上去吧?”
少林少年弟子僧众居多,自然也不能去抢绣球。
有人道:“武当的少年英雄呢?”
玄羽道人等武当前辈听到不由得叹了口气,虽然武当不乏优秀少年弟子,但能与姚遇春、东方艳阳、玉冠华抗衡的,除了古风,却没有第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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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又一白衣少年跳了上去,有人叫道:“是岳一鸣。”
这白衣少年正是来自南海十六岛的少年剑客风涛碎残雪岳一鸣。
他和东方艳阳是朋友,这次江湖大会他也是姗姗来迟,听说古风的事情,心中也不知道是高兴还是难过。
此外他和楼满风也是很熟悉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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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再有一红衣少年手持一条竹棒,越上了木桩。
四下传来一阵喝彩声,丐帮中人更是一起以手中竹棍顿地,发出一阵阵整齐的有节奏的声音,同时一起欢呼道:“红莲花”。
这红衣少年是丐帮八袋长老红莲花,他年纪二十左右,衣衫虽打满补丁,但也非常整洁,不过作为丐帮弟子,相貌稍嫌俊俏了些。
丐帮这些年也涌现不少优秀的少年弟子,其中风头最劲的就是红莲花、蓝莲花和白莲花三个少年,他们武功高强,年纪轻轻就已侠名远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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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个越上木桩的是一个青衣少年,少年相貌十分朴实,眼睛却很亮,此时和这些名满天下的少年站在一起也却丝毫不落下风,认识他的人知道这少年是青城剑派掌门余梦初最小的儿子余从飞。
余从飞虽正当少年意气奋发之时,但待人十分谦和,青城派弟子都是四川财大气粗的商贾后人,故此青城派弟子向来很少在江湖寻事,余梦初治派极严,所以这些年很少听到过青城派在江湖上做了什么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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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个少年在场中人却真的大半都不认识,那是个相貌俊朗的少年,看年龄也不过才二十二、三岁,他皮肤有些黑,但一身得体的白衣,站时也有几分气势,眼神中带着几分智慧之色。
看到他上来,姚遇春、玉冠华、红莲花都对他抱拳致意,显然他们私下认识。
众人又等了会,却再也没有人越上木桩。
这少年五白衣、一青衣、一红衣,此时立在湖中木桩上,长衫随风轻摆,在夜风和灯火下显得非常潇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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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台月朗声大笑道:“抢绣球是佳事一件,各位英雄少年千万不要因此伤了彼此和气,所以这次只比拳脚功夫,不可使用兵器。各位如有嫌手中兵器碍手的,请先放在一边。”
红莲花微微一笑,将手中竹棒交给岸边一丐帮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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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七名少年跃跃欲试的神情,各派前辈脸上都露出一丝微笑。离泰山江湖少年比武大会虽然还有大半年的时间,但眼前这七名少年也无疑是当今江湖中最出类拔萃的少年高手。
楼台月道:“各位少侠准备——开始!”
随着楼台月话音一落,七名少年已飞身越向湖心岛,四下响起一片喊声,各派弟子纷纷为自己本门中人喊叫助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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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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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间,众人看到一个白色身影从贵宾席那边的阳台中跃起,却化为一道白光跃上离他最近的木桩上,他的位置要比其他少年更远离湖心岛,但众人眼前只看到白光闪现了几下,已抢先登上湖心岛。
七名少年中,最后一个上桩的白衣少年轻功最好,此时已到湖心岛,他看到有人比自己抢先一步,一拳打了过去。
那白影转身左手已轻轻挥出一掌,白衣少年觉得对方掌力并不强,但自己发出七成力量的拳头,居然象打在一张网上。
白衣少年知道遭遇高手,连忙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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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艳阳、岳一鸣、玉冠华这时也同时赶到,他三人私下交情极深,三人六掌一起向那白影身上打去,但那白影左手单掌再度一挥。他动作奇快,已闪电一般分别与东方艳阳、岳一鸣、玉冠华各自交了一掌。
东方艳阳、岳一鸣、玉冠华只觉得对方掌力惊人,只震得他们三人手臂一阵发麻,他们身形连连后退退到湖边。
红莲花、余从飞、姚遇春最迟赶到,白影右掌扬起在他身前化出一个圈,分别又和红莲花、余从飞、姚遇春对了一掌,三人被白影掌力震得退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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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一下寂静无声,但随即爆出一阵欢呼声——双城公子!。
江湖之中,除了被誉为天下第一剑客、江湖第一少年的宇文双城,还有哪个少年能够如此从容击退七名江湖各门派最顶尖的少年弟子。
宇文双城微笑着慢慢倒退到阁楼,望着面前这七名少年。
除了姚遇春,其余少年无不大吃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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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少年神色有些惊疑,道:“双城公子。”
宇文双城点了点头,微微一笑。
白衣少年道:“久闻大名,如雷贯耳,还请不吝赐教。”
说完他已一拳打向宇文双城。
宇文双城此时已退后站到阁楼下,湖心岛虽小,但也有足够的动手空间。他微笑着身子并不动,却忽然侧身左掌拍出,压在白衣少年的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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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大吼一声,拳上发出十成力量,只是这瞬间却感觉到手背上一麻,拳上的力量顿时消散无踪。白衣少年心下骇然,他双拳雨点般打出,但却被宇文双城左掌五指指点中一一化解,看他彷佛丝毫不用力气,却让白衣少年劲力十足的每一拳都变得疲软无力。
白衣少年虽并非年少气盛之人,但之前对宇文双城的名声也并不是太在意,此时不禁为宇文双城的武功感到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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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艳阳一旁笑道:“我等原本就是来助兴的,请双城公子恕艳阳无礼了。”
说完他一掌击向宇文双城,玉冠华跟着攻向宇文双城另一边。
东方家的烈焰掌和昆仑派的寒冰掌都是名震江湖的绝技,白衣少年只觉得身边一冷一热两道劲风疾飞而过,扑向宇文双城,心中暗自点头。
他不想轻易示弱,打起精神又一拳打向宇文双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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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微笑道:“各位不妨一起上来吧。”
说话之间宇文双城身子丝毫不动,依然一只左掌上下翻飞,却已极为从容地化解开东方艳阳、白衣少年、玉冠华绵绵不绝的攻势。
四下更是一片欢呼雷动。
转眼间宇文双城已和东方艳阳、玉冠华交了数十掌,却见东方艳阳、玉冠华互相交换了一下颜色,彼此脸色一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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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忽然发觉,宇文双城彷佛也会东方家的烈焰掌和昆仑派的寒冰掌,而且他居然单掌之间轮番用东方家的烈焰掌和玉冠华的寒冰掌交手,又用昆仑派的寒冰掌和东方艳阳的烈焰掌交手。
他们只觉得宇文双城的掌力固然深不可测,但更可怕的是他掌上交替发出的寒炎之气在瞬间将将东方艳阳掌中的烈焰熄灭,让玉冠华掌中的寒冰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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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不知道,这是宇文双城体内大挪移内功心法发挥到极致时的现象,他是将东方艳阳烈焰掌力在瞬间转移到玉冠华掌中,又将玉冠华的寒冰掌力在瞬间转移到东方艳阳的掌中。
他出手太快,加上移花嫁木的巧劲,所以令东方艳阳和玉冠华二人以为对方也会自己的这门独门绝技。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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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一鸣看了一会,知道单凭东方艳阳三人联手是绝对打不赢宇文双城的。
他忽然纵身跃起,想上阁楼去抢绣球。
但就在这瞬间他听到一声劲风呼啸而来,同时感到一股凌锐无比的无形之气点在他肋下,他全身劲力在瞬间消失,身子再也不能向上,落向地面。
岳一鸣站稳后看到宇文双城正在向他微笑,宇文双城右手虚提,那道无形之气正是从他右手手指间弹出。
四周各派掌门和高手都纷纷点头,他们认得出宇文双城那一指无形之气是用弹指神通施展出来的凌空点穴功夫。
******
岳一鸣虽然心中惊惧,但好胜之心油然而生,也挥掌加入战团。
只是在场中集东方艳阳、岳一鸣、玉冠华、白衣少年四人之力,却依然不能让宇文双城身子移动半分。
东方艳阳等四人这时象走马灯般向宇文双城发出各种拳掌,但见宇文双城左手挥动中五指弹出一道道惊风,顿时逼得东方艳阳等纷纷闪身避开,他们发出的攻势也被宇文双城就此化解。
******
红莲花冷冷道:“宇文公子果然了得,恕红莲花无礼了。”
话音一落,他双掌划了个圈,右掌打向宇文双城。
丐帮帮主鲁行山忍不住在远处叫了声,“双城公子,小心。”
即使是东方艳阳、岳一鸣、玉冠华、白衣少年也感觉到红莲花发出的掌力非同小可,他们感到身边一股排山倒海般的气流攻向宇文双城,知道莲花施展的是一度失传的丐帮镇帮两大绝学之一,与少林大力金刚掌并称为天下至猛烈至阳刚的降龙十八掌。
宇文双城神色微微一凛,他右掌推出,与红莲花接了一掌。
******
东方艳阳、岳一鸣、玉冠华、白衣少年只觉得耳边风声狂起,他四人头发都被这狂风吹得有些散乱。
红莲花此时第二掌又到。
降龙十八掌从“潜龙勿用”到“亢龙有悔”,虽然才十八掌,却穷极天下掌法的精华,再配合无比刚烈的内外功修为,威力之大难以想象。
三百年来,丐帮代代帮主就靠这降龙十八掌和打狗棒法名震江湖,但近数十年来却再无一帮主通晓这门功夫,在场中人大都想不到红莲花年纪轻轻,竟然能将降龙十八掌用得如此精纯。
******
宇文双城虽然心中赞许,他知道降龙十八掌这种功夫需要极强的外功和内力修为,红莲花虽掌法威力惊人,但内力修为和他相差甚远。
他忽然双掌如飞,右掌变换着用各种方式来接红莲花的掌力,他一时用少林大力金刚掌与其硬抗,或用峨嵋流云袖将其掌力卸开,又用弹指神通弹中红莲花双掌虎口令其发不出掌力,数十招过后他再度使用大挪移内功心法牵动红莲花掌力攻向东方艳阳等四人。
五名少年虽围着宇文双城,但宇文双城脚下始终没有动过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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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从飞看了姚遇春一眼,见姚遇春并没有出手的意思。
黑风山上宇文双城对姚遇春有救命之恩,在这些少年中,他对宇文双城最为尊敬,所以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向宇文双城动手。
余从飞微微笑了笑,见宇文双城身子虽然不动,但力战江湖五大少年依然游刃有余,知道自己即使上去,也不可能改变什么。
他心中也有些骇然,之前他见到宇文双城出手,虽知对方远胜自己,但想凭借七个少年之力未必不能击败这个名动天下的少年,但此时才知道即使集七人之力却依然一份胜算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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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从飞叹了口气,轻声道:“天下第一少年,果然名不虚传。”
姚遇春点了点头,一年前那一战他知道了学无止境的道理,所以这一年来他更加勤奋苦练剑法,但此时见到宇文双城气度如此冠绝天下,而且对方的武学修为也在突飞猛进,心中不觉为之感慨。
他回头看向远处湖边阳台,那里有一个少女正全神贯注地望向这里。他心中苦苦一笑——他不会和宇文双城争这绣球,也决不会和宇文双城争一个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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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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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菊在湖边阳台上虽然看得兴高采烈,但也有些纳闷。她忍不住道:“你们有没有觉得奇怪,今天公子好象和平时有些不同。”
小李点了点头。
宇文双城是个很谦和的人,这一年多来他在江湖声名虽如日中天,但他并不喜欢用武功争名夺誉,他从不轻易出手,更不用说用武功让人难堪。
小梅看了张婉霞一眼,她知道宇文双城为什么会这样做。
张婉霞望着远处湖心岛上宇文双城如泰山一般稳健的身形,心中早已是百感交集,小菊她们的说话她竟然一句都没有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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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下早已安静下来,所有人都被宇文双城的武功和风采所折服,在老一辈江湖高手眼中,前天宇文双城与柳白衣比剑,今日与五名江湖少年中最出类拔萃的精英斗掌,其显露的种种武功让他们为之震惊。
宇文双城信手使出各门各派的绝学,虽然有时彷佛似是而非,但其中蕴含的种种变化和深意,让他们都感到心有所动。
华山白天城凝望良久,长叹道:“虽然不知他的来历,但不管如何,有如此无双少年,实在是江湖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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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莲花已将降龙十八掌打了数遍,感到有些气力不继。他掌力虽然凶猛,但对宇文双城却毫无威胁,更要命的是他的掌力屡屡被宇文双城引向其他人,反而让东方艳阳等人感到吃力异常。
再斗二十多招,东方艳阳、玉冠华已借力退到姚遇春身旁,他二人抱拳对宇文双城笑道:“双城公子天下无双,在下拜服。”
见东方艳阳、玉冠华退开,岳一鸣也不敢再战,退到东方艳阳身边。他原本擅长剑法,掌法修为只是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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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下只剩下白衣少年和红莲花,红莲花刚猛的掌力连连被牵向白衣少年,白衣少年被红莲花的刚猛掌力震得十分难受,幸好他拳头够硬才勉强挡住,这时也不敢再战,趁势退后。
红莲花见其他人纷纷退后,却依然咬牙一掌接一掌地攻向宇文双城,他心中也发了狠——心想这次看你还能怎么借力。
谁知宇文双城牵动红莲花的掌力却是牵向红莲花自己,他似乎能预知红莲花下一招会使什么掌法,所以牵动红莲花每一掌掌势攻向红莲花下一招的出手,数招间红莲花掌法已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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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间,宇文双城一声长啸,啸声如凤鸣大地。
他双掌一翻,竟然划出了一招之前红莲花数度使用的潜龙勿用,顿时四下风势大作,掌风波及之处整个湖面已掀起一阵波浪。
红莲花看到宇文双城使出自己的独门绝技,心头大吃一惊。又见对方掌势如此强劲,更是感到惊慌。
姚遇春、东方艳阳等已勃然变色,四下众人更是发出一片惊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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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红莲花双方掌力已碰在一处,却无声无息。
红莲花觉得手中传来的宇文双城掌力并不强,心中暗自奇怪,但这瞬间却感觉到一股极其霸道的力量夹着一阵狂风从他身后扬起,他的头上扎着盘发的红绳已然爆裂,一头秀发被狂风吹得飞起,又如流云一般垂下。
这时东方艳阳等人才赫然发现,红莲花竟然是个美貌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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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那一招潜龙勿用的掌力彷佛是穿透了红莲花的身体一般,这时已击打在湖面上,一道惊浪冲天而起,急流四下汹涌散开,最近的数条木桩也被这股掌风击成数截。
四下众人无不心中为之惊惧。
就在此时,宇文双城已在长啸声中身形拔地而起,与湖面激起的惊浪一般冲向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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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惊呼——一飞冲天式!
一飞冲天式,这是峨嵋派的轻功绝学,名动江湖的四大轻功绝学之一。
宇文双城身形一个起落已跃到三层阁楼上,他手指间一股无形力量弹出,弹断牵住绣球的线,轻轻地摘下绣球。
他身在半空却象大鸟一样滑落而下,下落之时忽然身子再度拔起,几个起落竟然已飞出湖心岛,落向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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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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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有人惊呼——八步赶蝉式!
八步赶蝉式是武当派的轻功绝学,也是江湖四大轻功绝学之一,武当高手中薛轻风就以此轻功绝技名扬天下。
在众人一片惊呼声中,宇文双城已飘落在江面上。
他飞足如风,竟然在湖面上飞奔向刚才所在的湖边阳台,湖面刚才被他掌风激荡的波浪未退,此时更见一道细如碎花的水痕被宇文双城双足划出,将这一池春水划为两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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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人群一阵汹涌,有人惊呼——微步凌波式!
微步凌波式是少林派的轻功绝学,只是在场之人没几个人见过这已近传说的江湖四大轻功之首的绝学,不由得发出一片欢呼声。
微步凌波式、一飞冲天式、八步赶蝉式、千里明驼式,是江湖中最绝顶的四大轻功绝技,传说中微步凌波式能无舟渡江,一飞冲天式能摘星揽月,八步赶蝉式能横空凌风,千里明驼式能日行千里。
传说虽然有些夸张,但这四种轻功也的确是江湖中身形最轻、飞得最高、腾空最久,耐力最长的轻功绝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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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想象不出宇文双城是如何练武的,又或者有什么样的神奇经历,使得他年纪轻轻就练成这样一身出神入化的武功。虽然宇文双城的武功在传说中就充满了种种神奇,但此时在这上千江湖人的亲眼目睹之下,却让之前的种种传说也显得有些逊色。
这时宇文双城已站在张婉霞面前,他微笑着看着她,然后将手中的绣球轻轻地交到她的小手中。
四周一片掌声轰雷般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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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婉霞含泪接过绣球,她清楚宇文双城为什么要这样做——他是想借此告知天下,她是宇文双城最爱的人。
她看着宇文双城,四周雷鸣一般的喧嚣欢呼她完全听不见,她眼中除了宇文双城之外也什么都看不见。
忽然,她哭出声来,把头枕在了宇文双城怀中,宇文双城也将她搂在怀里,如果你这时在他们身边,你会看到宇文双城也在流泪。
张婉霞细声泣道:“你会后悔吗?”
宇文双城柔声道:“此生无悔。”
******
雷鸣一般的欢呼声经久不息。
当宇文双城击退七名江湖顶尖少年摘下绣球的时候,这里的江湖少年哪个不为之惊恐,又有哪个少女不为之动心。
而宇文双城又再施展出一飞冲天式、八步赶蝉式、微步凌波式三种江湖不传之轻功绝学,为的只是将绣球送到一个少女手中。这个少女虽然这些日子一直陪在宇文双城身边,但在大多数江湖人眼里,一直都以为她和小梅、小菊一样,只是宇文双城一个侍女。
******
此时,宇文双城将绣球交到了这个看上去有些柔弱的少女手中。他们两个当着天下江湖中人的面紧紧地拥抱在一起,这让所有人感到惊奇,也让在场无数江湖少年男女为之心动和痴狂。
所有人都明白,宇文双城和张婉霞爱得很深——只是每个人都不知为什么,心中都感到一丝伤感。
甚至,有一些人发出了一声叹息。
******
小菊一边笑着拍手,一边流泪,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流泪。
小李、小芬、小芳也一样泪流满面,或许她们终于了解到,宇文双城和张婉霞能这么做有多么不容易。
小梅强忍住眼泪,她嘴角甚至咬出一丝鲜血,然后她对小芬小芳说了一句话转身走出了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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喧嚣声终于慢慢平息了下来,人群正在纷纷打听那个少女的名字。听到她的名字,听到她的故事,很多人脸上都露诧异之色。
也有些人在摇头,神色间有些难以置信。
但无论如何,明天江湖必将传遍今夜这件事情,传遍这个少女的名字,因为这个名字是宇文双城最爱的人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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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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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泪也从云湘眼眶中落下,她忽然转身抱住了楼灵珠,失声在她怀中痛哭了起来,连忆婉也抱着西门若芷痛哭不止。
云湘之前就和张婉霞认识,当年她跟着武当前辈参加过她的喜宴,她一直为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感到难过,同情她的遭遇。她一直希望张婉霞能有个好归宿,只是她做梦也没有想到,张婉霞的归宿竟然是已成江湖神话的天下第一少年宇文双城身上。
她能否想象得到那有多难,他们日后得为此付出多少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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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满风虽不知云湘为何会如此难过,但还是转身轻轻拉住了云湘的手。
云湘回过头来望着面前这个少年,少年双目中虽然充满迷惑,但也充满了对她的关爱之情。
云湘心中忽然有了一丝愧意,但楼满风已轻轻将她搂在怀里——就象宇文双城之前那样把张婉霞搂在怀中。
云湘把头靠在楼满风肩头,又流下一行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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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好久,张婉霞还是难以平息心中的激动。她虽然也隐隐感到有些伤感和不安,但心中更多的是快乐和甜蜜。
宇文双城牵着她的手一直送她都楼府门口,一路上所有经过的人都在看她,有惊奇的,也有羡慕的,也有不屑的,但此时任何目光都无法在她心中激起浪花,因为她的心早就醉倒在宇文双城的柔情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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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宴已经结束,宇文双城让小李、小芬、小芳三个先送张婉霞回去,而这次张婉霞没有再坚持留下。
楼夫人白雪衣和楼灵珠陪着送宇文双城和张婉霞来到门口。
连忆婉也赶到门口,她拉住张婉霞的手有些依依不舍,她看向宇文双城,眼圈也是红红的,彷佛又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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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宇文双城回到自己休息的房间,却见小菊一个人站在里面发呆,手中拿着一张信纸,脸上挂满泪珠。
宇文双城奇道:“怎么啦,小菊?”
小菊哭道:“小梅姐走了。”
宇文双城大吃一惊,过了半晌,他才轻轻吐了口气。
小菊忽然哇地一声哭出声来,道:“为什么?我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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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向来是个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的女孩,小梅走了,她伤心得想大哭一场,但她怎么都不明白,为什么小梅会突然走了。她知道小梅绝对不会因为和宇文双城赌气或对宇文双城不满而走。
她哭道:“小梅姐刚才还说,死也不会离开公子,可为什么突然就走了?”
宇文双城知道为什么,也知道对于小梅来说离开自己比死还难,但她既然做出了这个决定,那就说明她这一去也许就是踏上了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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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道:“小梅留下什么话没有?”
小菊含泪点头道:“她和芬芳妹妹说,要她们照顾好小霞姐,说这比照顾公子更重要。然后她就走了,只留下这封信。”
那份信只有五个字。
——我走了,小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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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看着这五个字,心中又是一阵难过——不管是小兰走了,还是小梅走了,宇文双城都会感到难过。
虽然他一直都希望身边这些少女能够在适当之时离开自己,只是他没有想到小梅居然会这样离开他。
这时有人轻轻敲了敲门,小菊虽然心中难过万分,但也清楚这时也不能让宇文双城失了礼数,连忙抹干了眼泪过去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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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来的是连夫人,她今天难得穿着一身华美的衣衫,尽显其御赐一品诰命夫人的身份。她是代表江南连家家长两江刺史连廷纲来庆贺,自然不能象平日那样穿普通百姓的衣服。
小菊擦干了眼泪,但连夫人还是一眼就看出小菊刚哭过。她心中有些奇怪,她相信宇文双城绝不会象一般大户人家的少爷那般欺负身边侍女,但今天宇文双城的几个侍女看起来都有些反常。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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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望着连夫人,道:“小梅走了。”
对于连夫人宇文双城并不想隐瞒什么,他甚至希望这位埋剑山庄的长辈能够给他一些帮助。
连夫人点了点头,她拉着小菊在椅子上慢慢坐下,沉默片刻道:“我知道以前有个女孩,她一生下来就是一个大户人家的丫鬟,那大户人家的人经常欺负她,骂她打她——打得她死去活来,结果在她十二岁那年冬天,在一个冰天雪地的夜晚她逃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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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苦笑一声,又道:“那晚她差点就被狼吃了,不过她运气好,遇到一个少年,那个少年虽然武功并不怎么样,却救了她,而且机缘巧合,她去了那个少年的一个远房叔叔那里,那是一个很好的地方,那个叔叔,还有个大姐姐对她很好。”
听连夫人这样说,宇文双城不由得心中一动。
小菊忍不住问道:“后来呢?”
连夫人道:“后来那个女孩长大了,三年后有一天她想去看那少年,就去了,恰逢那少年全家遭到危险,女孩那时武功很弱,对方有几个武功很高的高手,女孩虽拼死相助,但那少年全家还是损失惨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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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心中吃惊,他知道当年连家遭遇的浩劫,心中已猜到连夫人说的那个女孩就是她自己。
连夫人继续道:“那女孩受了很重的伤,奄奄一息,那个少年一直陪着他。后来那少年做了官,他三年守孝后向他的远房叔叔提亲,说要娶那女孩做妻子,女孩执意不肯。”
说到这里,连夫人微微一笑。
小菊问道:“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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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夫人笑道:“那女孩一直都是个丫鬟,自然没有想到能有这样的福分。不过那少年当时说了一句话——一个丫鬟也应该有自己的人生啊——所以那女孩最终还是嫁给了他,帮他主持各种家务,并把一切都做得还算好。”
小菊道:“连夫人,你说的那个女孩是你吗?”
连夫人微笑着点了点头。
小菊吃惊地望着面前的连夫人,她想不到堂堂一品诰命夫人、江南五大江湖世家之一的连家女主人,竟和她一样是个丫鬟出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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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轻声道:“一个丫鬟也应该有自己的人生。”
连夫人点了点头。
宇文双城点头道:“我明白了。”
他终于明白,虽然他也希望自己能一直守护着这些女孩,但他的守护又何尝不是一个牢笼束缚着她们。这些女孩最终也需要自己的人生,不管这人生路上的滋味是苦是甜,又或许随时都有生命危险,但却是属于她们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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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楼灵珠跑了进来,她神色有些惊慌,道:“倩姨,婉儿和人打起来了。”
小菊吃了一惊,忍不住问道:“和谁?”
不过连夫人并没有太紧张,她从容地站了起来,对宇文双城道:“这个丫头,什么都好,就是脾气太急。”
也难怪连夫人并不紧张,一来这里有这么多各门各派的前辈在,所以打架也不会打出大乱子;二来今晚来的都是江湖名门正派之人,不会有人擅下毒手;三来连忆婉的剑法武功也相当利害,江南弟子中也只有东方艳阳比她强。此外既然楼灵珠跑过来向连夫人报警,那肯定不会是连忆婉吃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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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连忆婉不但没有吃亏,而且还在一个青衫少年的脸上留下了一个很完整的红色五指巴掌手印。那青衫少年虽然恼羞成怒地拔剑出鞘,但被身边同门师兄弟死死拦住。
这时衡山剑派掌门俞三先生已和几名衡山剑派的前辈赶来。俞三先生虽然容貌枯瘦,看上去有些落泊的样子,但在五岳剑派之中,其剑法之强据说还在名满江湖的华山四飞之上。
青衫少年原本还有些醉意,但一看到俞三先生来了,顿时醒了大半,拦住他的那些师门兄弟也纷纷站在一边。
******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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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三先生看着青衫少年脸上的手印,又是心痛又是恼怒,他恼怒一半原因是不知什么人这么大胆,出手这么重,另外一半原因也是恼怒这个弟子不争气,丢了衡山剑派的面子。
不过他看清动手的是个小女孩时,又不觉皱起眉头眉。
在江湖上,一个男人被一个女孩打固然是丢脸,而他要是再向这女孩发难,只怕更丢人,而且他一时也看不出这女孩的来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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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中峨嵋派、恒山剑派不乏少女高手。五岳剑派同气连枝,各派弟子都如一门中人叙辈论交,这女孩这时见了俞三先生并不施礼,可知她并非是恒山剑派的弟子,而且也不象是峨嵋派弟子。
此外这少女也可能是江湖世家子弟,比如江南东方、南宫、西门等世家,这些江湖世家千金也麻烦。
俞三先生打量着眼前少女,见她似乎还在生气——这少女正是连忆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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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仑派长老昆仑铁手路仲达、昆仑铁胆祁仲英闻讯也赶了过来,他们看到那青衫少年此时如此狼狈,也不由得皱起眉头。
路仲达知道俞三先生不善言辞,问道:“莫言,出什么事啦?”
被打的这少年是衡山剑派弟子张莫言,也是衡山剑派少年一代中的好手,此外他还是昆仑九大高手之一的昆仑铁峰张仲善的小儿子,所以昆仑派两位前辈听说他被人打了,也赶过来看看出了什么事。
张莫言酒意还未退,此时慢慢将长剑插入腰间剑鞘中。他脸涨得通红,一时间一句话也说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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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三先生沉声道:“莫动,你说。”
张莫言身边一个较胖的少年应了声,他叫王莫动,原本脾气最急,但这次却是劝张莫言劝得最用力的一个。
见师傅发话,他心中惶恐,道:“事情是这样的,我和张师兄在喝酒,后来——后来这姑娘就过来打了张师兄一个耳光。”
路仲达问:“你们说话得罪这位姑娘了?”
王莫动面色十分难看,摇头道:“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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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仲英看了连忆婉一眼,心中也有些惊奇。
张莫言深得衡山剑派真传,又有昆仑数门绝技在身,在江湖少年一代中都算得上出类拔萃中的一个,不想居然被人打得如此狼狈。
祁仲英冷冷道:“请教姑娘是哪个门派的弟子?”
他见连忆婉身边虽有一些女孩陪着,但不见峨嵋、恒山等门派前辈出现,相信这女孩决非五大门派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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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有人道:“她是我女儿。”
说话之人已走到连忆婉身边,是一个衣衫华丽的官宦人家夫人,虽然年有四十但还是有一股清秀之气,她面带微笑,神情大方。
路仲达、祁仲英、俞三先生都暗自吃惊,他们认识这夫人是连家连夫人,他们不想轻易和江南世家结下麻烦,但此事也不能就此善罢甘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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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宇文双城带着小菊也走了过来。
小菊和连忆婉虽然认识时间不长,但二人性格脾气相近,所以一下就好上了,这小菊见连忆婉给对方一个大耳光,自然一旁为连忆婉喝彩。
白雪衣和楼灵珠也匆忙赶了过来——楼灵珠刚才找了连夫人,又赶到门口去找自己的父母,所以白雪衣连忙过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各门派弟子这时也纷纷围过来看热闹,如此众目睽睽之下,路仲达等人知道只能把这件事问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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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夫人道:“婉儿,出了什么事?”
连忆婉道:“他骂人。”
连夫人问道:“他骂谁?”
连忆婉道:“他骂双城公子。”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看向宇文双城,却见宇文双城微微一笑,似乎并不在意。
路仲达道:“他骂什么?”
连忆婉这时突然涨红了脸,没有出声。
几位江湖前辈心中一惊,他们隐约猜到张莫言骂宇文双城什么,路仲达与祁仲英更是面面相觑,不敢再问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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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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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三先生冷声道:“莫动,你说。”
王莫动面色一阵苍白,低声道:“张师兄也没骂宇文公子,他只是说——只是说宇文公子虽然武功不错,只不过——只不过挑了个破鞋穿。”
他说话声音越说越小,但在场之人都有武功,个个都听得清清楚楚。
张莫言之前在江南曾与宇文双城照过面,一直对宇文双城耿耿于怀,此时酒喝多了点,听四周之人不断夸宇文双城,忍不住出言讥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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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忆婉正巧经过张莫言身边,却听到他说的那句话。这几天以来连忆婉早就因为沐无双的事情憋着一肚子火,此时再也按耐不住,她挥手就是一个大耳光朝张莫言脸上打去。
她出手极其巧妙,张莫言没有防备,自然吃了大亏。
此时听到王莫动这样说,在场中人都吃了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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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面色微变,心口不觉感到一阵疼痛。
虽然张莫言出言讥讽的是他宇文双城,但骂的却是他最在意的张婉霞,伤害的也是她。
只是,说这话虽然是一种伤害,却不能说说这话的人有什么罪与错,说这话的人只不过缺少一点对别人的尊重和同情。
小菊面色顿时变了,脸也一下涨得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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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虽然对人情世故不是太明白,但却知道张莫言说这话的意思,她拔出长剑手指张莫言喝道:“你跟我出来。”
说这话的人固然没有什么大错,但这话无疑却是对宇文双城的侮辱,小菊身为宇文双城的侍女,自然可以向对方发出挑战。
这种挑战可以用生死来决。
因为这里是江湖,这是江湖的法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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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三先生面色铁青,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路仲达、祁仲英看到宇文双城虽然依然保持着冷静,但他的神色已变得有些可怕。二人心中升起一股寒气,他们清楚象宇文双城这样冷静的人一旦不能控制自己,那么瞬间爆发出来的力量极为可怕。他们想起宇文双城之前掀翻湖水的掌力,盖世无双的轻功,傲视天下的剑法,都不禁暗自捏了把汗——以他二人之力都不知能不能挡住宇文双城愤怒的一击。
白雪衣面色也变了,她原本以为就算有什么门派弟子醉酒闹事,也是很容易处理的,但万万想不到竟然是这样一件事。
但不管如何,宇文双城对楼台月有救命之恩,楼家纵然不会完全站在宇文双城这边,但也决不会偏袒江湖五大门派及五岳剑派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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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小菊愤怒的目光和寒冷的剑锋,张莫言不由得感到一阵心虚。
他这时酒已完全醒了,他望着俞三先生、路仲达、祁仲英,见他们个个面无表情面色难看,知道自己闯祸了。
这时少林一叶大师、武当玄羽道人、昆仑贺兰谷、峨嵋慧清大师、华山白天城和丐帮帮主鲁行山也赶了过来,他们见这里的纠纷迟迟没有解决,也知道一定十分棘手,所以过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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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走过来时已有前来把风的门下弟子赶过去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六人面色都一下变得有些凝重,尤其是鲁行山,脸都黑了。
姚遇春也赶了过来,他的脸色十分苍白,胸口微微起伏,彷佛正在努力把心头的怒火按耐下去。
俞三先生见五大门派掌门和丐帮帮主都过来,面色更是深沉。如果张莫言不是他老朋友昆仑张仲善的小儿子,他早就严厉处置了——只是他想来想去,却又不知如何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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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菊怒喝道:“你有胆量说别人坏话,就没有胆量拔剑吗?”
张莫言身子一阵颤抖,他望向自己腰间的长剑,没有勇气拔出来。
小菊道:“你以为不说话就行了吗?”
剑光一闪,小菊已出剑。
昆仑铁手路仲达见小菊出手剑势如此猛烈,而双方距离如此接近,知道张莫言未必能在对方这剑下全身而退,忍不住叫了声——“且慢。”
他双手如鹰爪一般挥出,钩向小菊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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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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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仑派武功和少林一样繁杂,几乎什么类的武功都有,但却并非任何类的武功都象少林那样博大精深——少林七十二项绝技,几乎每一项都登峰造极。但昆仑也的确有不少绝学,比如昆仑铁手路仲达修练的大力鹰爪功就是其一,大力鹰爪功虽仅仅是一双肉掌,但坚逾钢铁,一旦施展开来招招都是擒拿对手手腕,这种短兵相交虽然凶险,却也正是刀剑的克星。
路仲达并不想伤害小菊,只是想以上乘武功让小菊知难而退再做道理,但谁知道小菊生性极其刚强,见路仲达出手已变招击向路仲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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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小菊剑势开合走的是刚猛的路数,四下众人已纷纷散开。
小菊不知道路仲达是谁,而且以她的脾气这时更不会管他是谁,她大喝一声长剑猛然横劈,已令路仲达收回擒向她手腕的双手。
她原本心中郁闷,此时更是悲愤满怀,她终于明白了宇文双城和张婉霞为何会爱得那么伤心,小梅为什么要走。
小菊只觉得胸口一股闷气压得她快要爆炸了。她狂吼一声长剑疯狂般挥出,全是硬拼的招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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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小菊身材没有小梅高大,但她天生神力。她用的剑比普通长剑短一寸,但要厚一些宽一些,长剑用奇重的玄铁打造,有点象泰山剑派弟子用剑,却比泰山剑派长剑沉重得多。
她的剑势同样非常沉重,招数没有任何虚招,招招都是实打实的,所以小桃等几个都笑说小菊肯定是铁匠的女儿,要不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此时小菊招招用尽全力,她的剑法有股排山倒海般的气势,和她交手的人无不感到她拿的彷佛不是铁剑,而是铁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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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仲达原本以为自己数招内就能逼退小菊,此时不由得暗暗叫苦。他虽然并不惧怕小菊,他的大力鹰爪功更是刀剑的克星,但碰到小菊这般刚猛踏实的剑法,他也知道一场苦战在所难免。
二人武功走的都是刚猛路数,招式间的威力强大,四下众人纷纷闪避,他们所在位置靠近花园,路仲达连退十多步退到花园。小菊的剑法原本是大开大合,路仲达的大力鹰爪功也需要身形闪转腾挪来配合,二人来到花园更是放手一战,一时剑气如虹,鹰爪如钩,打得难解难分。
路仲达年已六十有余,是昆仑当世一代弟子中仅存的九个高手之一,铁手鹰爪享誉江湖四十年,而此时对手不过是宇文双城身边一个侍女,一个二十不到的黄花丫头,所以这战路仲达无论如何都输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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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派高手一旁都不禁摇头,却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在场中如白天城、天机子和一叶大师等几个高手虽有把握拆开二人,但他们此时都在留意宇文双城,他们虽见宇文双城神色间不露声色,但身上已有一股凌锐的杀气在升腾——这股杀气令白天城、天机子、一叶大师也感到心中惊惧。
他们都清楚,虽然宇文双城飘然出尘彷佛不食人间烟火,但他始终还不过是个二十来岁少年,他如此深爱张婉霞,此时心中一定是怒火万丈。他们如果这时贸然拆开小菊和路仲达,而宇文双城却按耐不住怒火将胸中怒火宣泄出来,那么今晚最大的灾难反而由此而生。
******
白天城、天机子、一叶大师互相看了眼,彼此轻轻摇了摇头。
他们看着小菊和路仲达越斗越激烈,却希望他们能再打一段时间,让宇文双城有更多的时间平息心头怒火。
此时在座各派高手都纷纷惊奇于小菊的剑法武功,虽然路仲达未尽全力,但小菊一口长剑施展出各种刚猛的剑法,每一招都带动一阵呼啸的狂风,却也令路仲达一时不敢近身。
众人想起不久前小梅与风飞天外天一战,此时才相信宇文双城身边任何一个侍女的武功,在江湖中都是第一流的身手。
******
宇文双城虽然外表平静,但他的确愤怒得想拔剑。
这世上就算有千万人咒骂他宇文双城,他都不会因此而动怒,但他却不能容忍他人对张婉霞的无端羞辱。
忽然,他听到连夫人轻声说,“双城,别冲动。为小霞姑娘忍受屈辱远比为小霞姑娘杀人难得多,那是你以后必需要面对的路。”
连夫人用天遁传音说的话,在场之中只有宇文双城一个人听得到。
宇文双城心中一凛,心头慢慢冷静了下来。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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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夫人又轻声道:“双城,如果你为此杀人,小梅也会为此杀人,小菊她们也会为此杀人,你们每杀一个人,其实就是在小霞心里插了一剑。”
宇文双城听到这里已忍不住全身猛然一震。
他望向连夫人,心中充满感激。
他知道连夫人说得对,他如果出剑,那一剑伤的一定是张婉霞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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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间宇文双城身子一动,已冲入小菊和路仲达的战圈。他双手扬起,左掌拍在了小菊长剑剑身上将小菊逼退,右手挥出手腕与路仲达出手的手腕相交,也将路仲达推开。
虽然宇文双城不想伤人,但他心中积怨已久的恶气还是在他这出手中多少发泄了出来,路仲达只觉得一股刚猛的力量如海潮漩涡一样冲了过来,将他逼退了十多步才站稳身形。
******
看到宇文双城出手,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小菊叫了声“公子”已退在一边,不敢再出手。
路仲达面对着宇文双城,神色也有些惊恐——他清楚眼前这少年的武功实在太强,强得即使集在场昆仑四老之力,都不是他的对手。
******
猛然间,宇文双城拔出长剑。
一道雪亮的剑光在寒夜中闪过,显得凄利无比,人们彷佛听到一声深吟四下奔去,良久不绝。
宇文双城知道今晚可能会在楼家爆发一场激战,所以他随身佩带着一把价值连城削铁如泥的宝剑——他很少用这样的剑,此时长剑剑锋冷光如霜,一股杀气象一条恶龙一般飞向天际,令四周寒意更加逼人。
宇文双城执剑走向张莫言,在他面前十步处停下。
******
白天城等人无不心惊,之前小菊出手尚有路仲达阻挡,而此时宇文双城如果一旦出手,那一剑如天崩地裂般无坚不摧,在场中却有何人敢挡其锋芒。
张莫言自知再无幸免,一时面如死灰。
宇文双城看向自己的剑,突然想起了云飞,想起了那个始终都不愿让自己沾上鲜血的少年,心中叹了口气。
他问道:“说话和杀人哪个更容易?”
******
张莫言一愣。
宇文双城手中长剑轻扬,淡淡地道:“你我现在相距十步,十步之内,我自信这一剑出手,必能杀你。”
听宇文双城这么说,一旁的姚遇春轻轻点了点头。
宇文双城与张莫言相距只有十步,在这样的距离的确没有人能救得了张莫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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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轻声道:“可我还是要为一个女孩说话。”
他看向四周人群,神情庄重地道:“去年春天黄河水泛滥,千万灾民饥寒交迫濒临死亡边缘,这时有个女孩为了这些灾民千里奔波前往江南送银票,只是她没有想到她新婚丈夫是一股恶势力的奸细,他杀了那个女孩的父亲,捉走了那女孩,那女孩受尽折磨,至今都有内伤未愈。”
说到这儿,宇文双城眼圈红了。
那次在场的人鲁行山和姚遇春想起那一夜发出的一切,也不禁热泪满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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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微微颤声道:“只是,那女孩心中的伤更深,她每晚都无法安睡,不停地做着噩梦。”
这时连忆婉已哭出声来。
宇文双城道:“这个女孩就是小霞姑娘,中州大侠张水川的女儿张婉霞,今晚我把绣球送给了她,她是一个很好的女孩。”
所有人都没有出声,静静地听着宇文双城说话,神情都为之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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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又看向自己手中长剑,忽然还剑入鞘。
他含泪一字一句地道:“这样的女孩如果还有人恶言伤害她,双城以和此人同处一处为羞。”
说完宇文双城已在张莫言面前走过,走回自己的小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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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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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宇文双城消失在大厅,所有江湖前辈都松了口气,他们彼此互望,心中都暗自感叹和敬佩宇文双城的胸怀和气度。
人们纷纷散开,回到自己的座位,议论着。
俞三先生看了全身是汗的张莫言一眼,也转身走开。
路仲达叹道:“你现在赶快回昆仑,去你老爹那里住一段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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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宇文双城的小客房,连忆婉兀自不忿,她噘着嘴,彷佛心里有一千个不开心。
小菊虽然心情和她差不多,不过她知道此时宇文双城心情一定很沉重。如果小梅、小李她们几个在这里的话,她还敢发脾气,但此时就她一个人在宇文双城身边侍侯,她反而沉得住气。
宇文双城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发呆,小菊从来没有见过宇文双城这个样子,心中不由得阵阵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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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忍不住急忙问道:“公子,你怎么啦?”
宇文双城轻轻摇了摇头,道:“如果我杀了他,小霞会伤心的。”
连忆婉愣了愣。
宇文双城轻轻叹了口气,道:“我也许不能杀尽天下人的口,却能抚平一个人心中的伤。”
听到宇文双城这句话,小菊和连忆婉也彷佛若有所悟,她们在一旁思索这句话的含意,却不知不觉也发起呆来。
******
过了一会,连夫人、白雪衣、楼灵珠也一起来到宇文双城的小客厅,连夫人看着宇文双城,脸上充满赞许之色。
宇文双城望着她,心中也充满感激。
连夫人道:“婉儿、小菊姑娘,你们跟我去内宅吧。”
连忆婉道:“去内宅干什么啊?”
连夫人笑道:“去保护新娘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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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道:“小菊,你去吧。”
小菊点头道:“是。”
宇文双城望问连夫人,道:“夫人今晚是否和她们在一起?”
连夫人道:“是的,我在内宅。”
今晚这里可能会有一场恶战,万一情况凶险,她也只能出手。
宇文双城道:“有夫人在内宅,双城就放心了。”
******
夜已很深,离元月初九的子时已不到半个时辰。
五大门派及同盟中人都纷纷紧张起来,楼家内外层层严密防守,所有不会武功的家人都已暂时遣散到其他世家。
忽然,有人轻轻敲打宇文双城的小客厅房门,武当玄羽道人在门外道:“双城公子,日月教来人了。”
宇文双城心中一动,打开房门。
******
玄羽道人身边还有华山剑派掌门白天城,他们生怕宇文双城心中兀自不平,所以特地一起亲自来请他去议事。
宇文双城此时内心还没完全平静,他望着面前两位江湖名宿,没有说什么,只是跟着他们走向大厅。
大厅被清理过,各门各派人都被安排在四处驻扎,大厅中坐着各派掌门和身份尊贵的前辈长老,这些人面色都十分凝重,显得有些紧张。
宇文双城在玄羽道长和白天城陪同下步入大厅,四下望着他的目光更多了一份尊敬——宇文双城虽不过是一个少年,但其武功和行为却令整个中原江湖的前辈高人对他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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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过一会,来了三个人,其中两人面带青铜面具,是日月教天王和龙王,第三个人身材极其高大,模样极其古怪和丑陋,象是传说中的西域昆仑奴,他手中托了一个大银盘,银盘上有红色丝巾罩着。
天王并没有向众人寒暄,他直接上前轻轻掀开银盘上的红色丝巾,盘中赫然摆放着八个闪烁着血光的银色血骷髅。众人一下见到八个冷光四射的血骷髅,不禁个个为之变色。这八个血骷髅形状大小一般无二,摆放在一起不停地闪烁着血光,显得异常恐怖。
天王沉声道:“这是日月神教八部众的八个血骷髅,你们那个是假的。”
******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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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羽道人松了口气,不管如何,今夜的这场恶战终于可以避免了。
白天城道:“二位是如何能得到这八个血骷髅的?”
天王道:“昨日下午日月神教光明护法右使来到江南,他有权招集八部众,他命八部王拿出血骷髅来核查此事。”
玄羽道人道:“他来得真及时。”
天王点了点头,道:“的确如此,八部天王都拿出了自己的血骷髅,既然我们这里一个都不少,那么你们这个就一定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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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这样说法有些牵强,但在场各派领袖并没有出声。
天王又道:“只是光明右使和八部天王商讨下来,利教主所签订的这个协议已经失效了。”
玄羽道人吃了一惊,道:“这是为何?”
龙王望向玄羽道人,冷声道:“因为武当派去年春天首先背信弃义,杀了日月神教的圣女。”
玄羽道人更是吃惊。
天王道:“慕容冰就是本教前任圣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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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羽道人等人都大惊失色,只有宇文双城叹了口气,他早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听天王这么说,所有人都感到诧异。
玄羽道人想了想,道:“那慕容月呢?”
天王道:“慕容月继任本教圣女,本教正在全力寻找她。”
玄羽道人叹了口气,他想不到慕容冰和慕容月母女竟然还有这层身份,中原江湖与日月教毫不容易签订的协议也因此而废。
天王冷冷道:“光明右使已命八部众在今年新教主就任前不得妄动,此事最终如何了结,教主届时自有主张。”
******
宇文双城问道:“你们抓走沐无双姑娘,她现在在哪里?”
武当天机子、玄羽道人等人这时才知道沐无双落入日月教之手,都不禁吃了一惊,峨嵋数位师太一下站了起来,个个神情紧张。
甚至,连白天城也神色有异。
天王笑了笑,他望着宇文双城,道:“阁下如此年轻,却能在此和各派首领坐在一起,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阁下应该就是如今名动江湖的天下第一剑——宇文双城吧?”
******
宇文双城道:“是。”
天王道:“看来双城公子对她也很关心。”
宇文双城道:“他是生是死?”
天王道:“她还活着,今天光明右使带走了她。”
宇文双城顿时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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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王道:“虽然她还活着,可也受了不少苦。如果双城公子和她沾亲带故的话,还请多担待。”
说到这里天王叹了口气,道:“听说她和慕容月长得一摸一样。”
听他这么说,众人联想到龙王之前所说慕容月的圣女身份,都猜到日月教为什么要捉走沐无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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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王走到宇文双城面前,他上下打量了宇文双城几眼,冷声道:“听说你前晚一人大战孔雀部,从孔雀明王手中救走了圣女和古风?”
宇文双城点头道:“是的。”
众人听说此事,更是一阵惊异。
他们想起昨天清晨不少人传言宇文双城大清早地驾着马车冲入江南城,知道就是因为这件事——宇文双城又救了古风,并始终待古风象朋友一般,这让在场中大部分人都感慨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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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然间龙王左掌划出已拍向宇文双城胸膛,看他出掌掌势惊人,有点类似丐帮降龙十八掌,掌风扬起已有风雷之声。
见龙王出手,四下各门派掌门、前辈纷纷变色。
但宇文双城身子都没有站起,他右掌划了个圈已和龙王对了一掌。
一声轻响,龙王刚猛之极的掌势已被他化解,宇文双城右掌余势未尽又还了一掌,龙王右掌一挡,却身子一晃连退三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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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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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林一叶大师、武当天机子、华山白天城等人一起看向宇文双城,他们都是当代武学高手,目光所注视的是宇文双城所坐的椅子,见那椅子竟然只是微微向后移动了几分,不由得他们心头震惊。
龙王沙哑的声音变得有些尖锐,道:“你怎么会日月神教的大挪移内功心法和无相神功?”
天王这时也轻声“噢”了一声,显然也有些诧异。
宇文双城微微一笑,并没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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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座之人无不见多识广,知道大挪移内功心法是日月教的镇教之学,而无相神功有西域第一神功之称,相当于中原少林的易筋经、武当的玄功心法。此时在座中人才知道宇文双城修炼的是这两门内功心法。
宇文双城修炼的内功心法的确是大挪移内功心法,却又和一般的大挪移内功心法和无相神功不同,他师傅耗费一生精力将这两门内功心法参透并融会贯通,他更数度运用天下屈指可数的内力帮宇文双城打通经脉,这才使得宇文双城年纪轻轻内力修为就已登峰造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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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王也“哦”了一声,语气十分诧异。
他沉默片刻,点头道:“宇文双城——果然天下无双的武功,无相神功应该已经练到第七重了吧?”
龙王摇头,道:“已经第八重了。”
龙王练的也是无相神功,凡是修炼这种武功的人交手间强弱立分,而且强者对弱者造成的打击尤其利害。楼台月也修炼过这种内功,去年因此被宇文双城用少林狮子吼的绝学震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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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王更是惊异,忽然笑道:“好厉害,难怪那晚整个孔雀部众给你和一个蒙面女人打得狼狈不堪,更难怪平时将所有男人都不放在眼里的孔雀王都说要嫁给你,她一定败在你的剑下了吧?”
此言一出,满座惊奇。
宇文双城起身,微微一笑道:“请二位明王转告孔雀明王利姑娘,多谢她对双城的一番情义,只是双城早已心有所属,此生此世心中再不会有第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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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段话虽然好象说得很随便,但语气却斩钉截铁。
众人闻得此言,无不感到唏嘘——象宇文双城这样的豪门子弟,三妻四妾也本正常,而他此时竟然当着在场如此众多江湖前辈面说出这番话,由此可见他对张婉霞的痴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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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王道:“这话你为何不亲自去对她说?”
宇文双城愣了一愣。
龙王道:“她现在应该正在你家中喝茶。”
宇文双城面色大变。
天王道:“我问过孔雀王,如果宇文公子已有妻妾和情人——怎么办?”
龙王道:“那丫头说她会把你的妻妾和情人杀得一干二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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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在宇文双城在江南城落脚的那座庄园中,张婉霞还没有睡,她心中在为宇文双城担心。她想到花园里坐坐,小李要先去操持着一些种事务,所以小芬、小芳就陪着她来到花园小亭。
她坐在花园亭中,之前喜宴中那一幕幕景象还在张婉霞眼前闪过,她望着天上的明月,心情就象大海中的一叶小舟,时高时低。
不一会,小李端着一壶热酒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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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李知道今晚只要宇文双城没回来,张婉霞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先睡的,所以她热了壶酒,让她喝点暖暖身子。
江南的黄酒和北方的白酒截然不同,不但温和,而且也有补身效果,张婉霞也是到了江南后慢慢喜欢喝点黄酒的。
宇文双城家中所藏的酒都是极品,酒性极其醇和,这时小霞她们四个都喝了一杯,都觉得心口一阵温暖。
张婉霞心中彷佛有无尽的心事,许久都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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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一阵寒风吹过,她们看到一个陌生的白衣少女出现在花园门口,慢慢地向她们走来,这白衣少女虽然相貌极其艳丽,但容貌有些奇特。她神态冰冷,双目在夜晚的月光下泛着一层阴冷的淡蓝色光芒。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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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李心中一阵惊疑,起身迎了上去。
白衣少女缓缓来到小李身前,她上下打量了小李一眼,冷声道:“你就是宇文双城的情人?”
这句话问得没头没脑,小李被她问得脸一下就红了。
她摇头道:“不是——请问姑娘是谁?”
白衣少女冷然道:“我叫丽黛丝。”
这白衣少女正是日月教孔雀王丽黛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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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丽黛丝的名字,小李更觉得奇怪。
她问道:“丽姑娘深夜来此,不知有何贵干?”
丽黛丝道:“我想看看宇文双城的情人是什么样的。”
小李道:“就为了这个?”
丽黛丝目光变冷,蓝色的眼睛中闪过一道杀气,她冷声道:“我还要杀了她。”
小李吓了一跳,道:“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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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黛丝道:“因为我已经下了个决心,我要嫁给宇文双城。”
小李心中觉得一阵莫名其妙——她从来没听说过世上有这样奇怪的事,但她看丽黛丝的神情,知道她并不疯傻,也不是在开玩笑。
远远听到丽黛丝的说话,张婉霞也神色一阵惊疑。
丽黛丝还想往前走,小李已经拦住了她。
她道:“丽姑娘,公子还没回来,有事等公子回来再说——如此深夜,我们不方便招待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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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黛丝冷冷地道:“我不是来做客的,我知道宇文双城还在江南楼家,我来这里不是来找他的。”
小李道:“不管如何,请姑娘不要再往前了。”
丽黛丝冷笑,她看了亭中张婉霞、小芬、小芳一眼,道:“看来宇文双城的情人就在那里。”
小李没有出声,她虽感觉到对方身上杀气已起,但并不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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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丽黛丝扬手拔出腰间的长剑,她所用的长剑用精钢锻造,比中原长剑细一些,月光下泛着寒光。
她冷声道:“你知道阻拦我会有什么下场吗?”
小李也拔出腰间长剑,她不再说话,但也没有后退。
看到她们拔剑相对,张婉霞、小芬、小芳都感到有些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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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黛丝望着小李道:“你是谁?”
小李道:“我是公子的侍女小李。”
丽黛丝点头道:“好,我先教训一下你这个丫头。”
说完丽黛丝长剑已出手,看到她出手的动作,小芬和小芳一下站起了身,她们互相望了一眼,但却没有立即过去。
张婉霞也心中一凛,她从小芬和小芳的反应中知道丽黛丝是个高手,不由得为小李感到一阵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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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招过后,小李被丽黛丝杀得连连后退,但她长剑门户封得极其严密,心中虽然对对方剑法武功感到一丝惊惧,但招数间却丝毫不乱。
小李性格内向,东方长之只教了她一套剑法,就是武当太极剑,这虽然是武当最普通的剑法,但也是武当威力最强、变化最多的剑法之一。十多年来小李对这套剑法的领悟早已到了随心所欲的地步,她手中长剑剑势沉缓有力,舞动的剑圈绵而不绝,剑招虽不快,但彷佛有万千变化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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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黛丝也是心中一惊,她原本以为宇文双城一个侍女武功再好也有限,但此时见小李施展出一路武当太极剑法将门户封得严严的,自己虽数度强攻,但却丝毫攻不进去,只能仰仗内力上的优势将对方逐步逼退。
丽黛丝心中感到烦躁,出招更快也更凶险,但武当太极剑原本就是天下各种凶险之招的克星,所以丽黛丝虽然之前将小李逼退了十数步,但此时剑法变快变狠之后反而再难进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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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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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宇文双城八个侍女中小梅剑法最高,其次就是小芬、小芳、小兰,还有四人却是半斤八两,小菊是天生的蛮力,小桃剑法变化最多,小竹剑法孤直,小李的剑法最为稳重,而且也是最难缠的。不管是小梅如此偏锋的剑法,又或者是小菊刚猛的剑法,想折服小李都不容易。
或许一个剑法武功不及小李的人,小李可以和他打上一两百招,而一个武功比小李高出一大截的人,小李一样可以和他打上一两百招。
此时小李知道自己剑法不及丽黛丝,所以已守为主,她的剑法几乎没有任何攻击力,但任何攻击锐利的剑法,遇到她这样的对手,也只有空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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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黛丝也渐渐看出了这点,她剑法武功比小李都要高出不止一截,此时不再贸然攻击,而放慢剑招改用强劲的劲力逼小李和她比拼,这是对双方都很耗内力体力的打法,小李在对方施压下不住地后退,这时已退到小亭处。
五十招后,小李虽还能勉强支撑,但张婉霞心中着急,道:“小芬、小芳,你们把小李妹妹替下来吧。”
小芬、小芳答应了一声,彼此互望一眼,双剑已经出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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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二人齐声道:“小李姐姐,退下。”
说完二人身形同时跃出,两道剑光象两把剪刀一般剪向丽黛丝。
宇文双城的八个侍女一起练剑十数年,彼此配合心有灵犀,小芬和小芳此时使出武当派两仪剑法中的光华万生,小李以一招太极剑的九九归真配合,人已趁势退到亭中,护住张婉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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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黛丝追击小李的剑势原本凶狠,但却一下被两把长剑封住,两把长剑象两道门一样合拢,自己竟然无法逾越过去。
丽黛丝看到小芬和小芳身形和剑势,知道这两少女剑法武功犹在小李之上,不禁心中一凛。
她冷冷道:“你们也是宇文双城的侍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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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芬、小芳一起道:“是。”
小芬道:“我是小芬。”
小芳道:“我是小芳。”
她二人容貌、身材、衣衫一模一样,说话声音也一般,二人身形如飞,剑影闪动中丽黛丝早已分不清到底哪个是小芬,哪个是小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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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得出来,小芬和小芳用的是剑阵。
剑阵的威力远比普通二人合击的威力更大——要知道如果不是训练有素,两个人联手会因为彼此身形和招数的牵绊,而不能发挥出各自全部的战斗力。但剑阵却不同,剑阵是通过精妙娴熟的配合和各种合击招式,不但能互相弥补破绽,更能将彼此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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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芬小芳这对孪生姐妹从开始练武起,所有的精力练的就是剑阵,东方长之一直把她们带在身边,所以二人剑法合璧的威力足可傲视江湖。
宇文双城这次把她们两个带出山庄,就是让她们在自己不在张婉霞身边时保护她,这点小芬和小芳自然心里明白。今晚宇文双城对张婉霞如此动情,小芬小芳心中也感动,这时二人看到丽黛丝是冲着张婉霞而来,故此更是尽力阻挡。她二人剑阵的威力展开,此时不要说一个丽黛丝,就是两个丽黛丝都难以突破这剑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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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黛丝心中骇然,她今晚原本想来看看宇文双城的情人到底是什么模样,有多强的剑法和武功,能令宇文双城为她心动,却不想接连遭遇激战。
她望向张婉霞,知道这个少女应该就是宇文双城的情人,但她却已无法再靠近她一步——只是,她觉得张婉霞看上去十分柔弱,并不象有多强的武功,她容貌虽然清秀,但与小芬和小芳等相比,也不算太出众。
丽黛丝虽然心中有无数疑惑,但与与小芬、小芳间的较量越来越吃力,她心中忽然一阵烦躁,知道这一战她完全无法取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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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斗了一百多招,丽黛丝虽然还能支撑,但也感到越来越疲惫。
小芬、小芳施展的剑阵攻防有序并无半分冒进。她们这时已完全控制住出手的节奏,时紧时缓轮流发力,出招或重或急,或实或虚,但丽黛丝每招都不得不倾尽全力应付,早已大汗淋漓。
不过小芬小芳也只是拖住丽黛丝,她们之前听丽黛丝扬言要嫁给宇文双城,故此剑阵中的种种杀机并没有完全用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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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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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黛丝手中长剑已越发沉重,清楚如果再这样斗下去,就算对方招数间不会伤人,她自己也得筋疲力尽。
她心头感到一阵心灰意冷,数晚之间她连续遭遇慕容月、宇文双城、连夫人以及小芬、小芳这样的高手,初入中原时的狂傲之心早已被磨灭。
这时她耳边听到小李欢呼了一声,道:“公子回来了。”
听小李这么说,丽黛丝心中一惊。她忍不住望向张婉霞那边,稍一分心,小芬和小芳手中两把长剑已象剪刀一般在她身前身后划过,她虽挡住眼前那把剑,却感到脑后一道冰冷的剑风掠过,将她长发绞下一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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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道:“住手。”
听到宇文双城出声,小芬和小芳双剑一收,两道绚丽的剑光慢慢消散在皎洁的月光下,她们二人已微微躬身持剑退在一边。
丽黛丝忍不住一阵喘息,胸膛不停地剧烈起伏着,全身都是冷汗。
她看到宇文双城虽然对这里这边出声,但却轻轻搂住了张婉霞,将她搂在他的怀里。他们彼此依偎在一起,宇文双城望向张婉霞的神情和目光之中充满柔情——丽黛丝忽然觉得心中有一种莫名的痛苦和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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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黛丝又仔细打量了张婉霞一眼,这个少女看上去实在太柔弱,但这样一个看似柔软的少女,在宇文双城身边却又显得极为从容——丽黛丝的目光中突然燃起一股愤怒和嫉妒的火焰。
宇文双城这时转身微笑着看向丽黛丝,他虽然神情带着笑,目光却象是望着一个不认识的陌生人。
面对宇文双城,丽黛丝又感到一阵不安,连忙扭过头去。
宇文双城道:“丽姑娘深夜来访,不知所为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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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黛丝没有出声,她之前被小芬、小芳两姐妹杀得极其狼狈,此时不想让宇文双城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同样,她也不想看到宇文双城和张婉霞在自己面前如此亲密的模样。
她沉默片刻,微一犹豫,转身就走。
宇文双城道:“丽姑娘,请稍留片刻。”
丽黛丝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她冷声道:“你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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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淡淡地道:“听天王、龙王传言,承蒙姑娘垂青,双城感激不尽。但双城早已心有所属,辜负之处还请姑娘原谅。”
听到宇文双城这席话,张婉霞心中虽然也感到一阵惊奇,但她细想之下也不禁一阵感动。
丽黛丝呆站片刻,目光从宇文双城身上又转到张婉霞身上,她的眼神凶狠地带着浓浓的杀意,彷佛恨不得立刻冲上下,用剑在张婉霞身上捅几个窟窿。
她冷声道:“她叫什么名字?”
******
宇文双城道:“张婉霞,我们都喜欢叫她小霞。”
丽黛丝道:“她有什么好?”
宇文双城道:“她什么都好。”
丽黛丝冷笑道:“她可会武功?”
宇文双城道:“会一点。”
丽黛丝咬了咬牙,望着张婉霞道:“她可敢与我比剑?”
宇文双城淡淡地道:“双城可以代她接受天下任何人的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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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黛丝点了点头,冷笑道:“你真的要一生都陪着她?”
宇文双城道:“是的。”
丽黛丝又发出一阵可怕的冷笑,恨声道:“那你一定要小心地陪着她,说不定什么时候我就会来杀她。”
说完丽黛丝转身而去,象一阵风一样消失在夜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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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丽黛丝远去身影,张婉霞轻轻咳了一声。
宇文双城轻声道:“你早点睡吧。”
张婉霞道:“今晚发生了什么事?”
宇文双城沉默片刻,道:“我明天慢慢告诉你。”
张婉霞想了想,道:“好的。”
她望着宇文双城,道:“你也早点睡吧。”
******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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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更深,已过二更。
此时此刻在楼府层层叠叠的住宅群中,有一间布满喜庆红妆的豪华房间还亮着灯光,里面有两个少年男女依然没有一丝睡意。
屋外的风是冷的,他们大床上厚厚的被中却是暖的。
云湘一直睁着眼睛望着天花,她有些紧张,象张崩紧的弓,全身都在冒汗,脑海却异常地清醒着——她想起很多往事很多人,有古风、沐无双、张婉霞,其中想张婉霞想得最多。
******
楼满风看着她,看着她紧张的样子不禁想笑,心中更充满了喜悦。
云湘忽然叹了口气。
楼满风问,“怎么啦?”
云湘道:“小霞好可怜。”
楼满风笑道:“她是很可怜,可她身边现在有天下无双的双城公子照顾,你可知道现在江湖中又有多少女孩在羡慕她。”
******
云湘轻轻点了点头,道:“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干什么呢?”
楼满风笑了笑,道:“谁知道呢?说不定也和我们一样,象两个傻瓜一样直挺挺地躺在床上。”
啪一声轻响,好象有人在打蚊子。
——只是这么冷的天,哪来的蚊子。
******
楼满风看着脸红红的云湘,心中有股暖流升起。
他轻轻在自己的妻子脸上轻吻了一下,道:“我看到双城公子和古师弟如此为情所困,忽然发现自己原来比他们都幸运得多。”
云湘望着他心中也叹了口气。她原本也差点陷入情网中,但她选择了退出——她并不是一个喜欢和人争的女孩。
她虽然爱过古风,但既然古风有慕容月,此外还有沐无双对他那么痴心,云湘便选择退让——她嫁给楼满风,也是让自己死心。
******
楼满风道:“你快睡吧,还要早起呢。”
云湘道:“我不想早起,累了几天了,我明天要睡一天。”
楼满风摇头笑道:“你现在是楼家的大少奶,怎么能偷懒呢?我们明天一早起来要去给我爹我娘拜早请安,然后准备大家一起吃早饭,然后换衣服陪我娘去楼家祖屋上香,然后——”
云湘叹了口气,拉起被子把头盖住。
她在被中发出沉闷的声音,道:“别说了。”
******
楼满风轻轻拉开云湘盖住头的被子,笑道:“我还没说完呢,中午我外公要回华山,所以我们还得去送行。后天外婆也要回峨嵋,为今年江湖少年比武大会选拔参赛的峨嵋弟子,所以明晚爹娘会在楼外楼为峨嵋前辈饯行,当然后天早上还得为她们送行,还有——”
云湘叹了口气,道:“别说了,我真不习惯这样的生活。”
楼满风道:“慢慢就习惯了。”
******
云湘道:“为什么我们不能过些简单的生活?”
楼满风笑道:“我觉得现在的生活已经很简单了。”
云湘想了想,不禁点了点头。
这样的生活虽然琐碎,但也简单。
她可以想象得到,宇文双城和古风的生活决不会如此简单,但其中的种种故事却让人心碎魂断。
******
云湘道:“我想回武当。”
楼满风道:“你不喜欢楼家吗?”
云湘道:“不是这样,只是我答应了很多兄弟姐妹,会回去看他们。”
楼满风道:“等忙完这几天我陪你回武当,我还要参加选拔呢。”
云湘看了楼满风一眼,目光中带有了一丝关心之色。她轻声道:“满风,你还是别参加了。”
楼满风沉默片刻,轻轻摇了摇头,道:“几位祖师叔和我说过——古师弟出了这样的事情,所以——所以我一定要参加。”
云湘沉默片刻,道:“那我也参加选拔。”
一
******
宇文双城送张婉霞进了她的房间,又象往常一样离开房间,在门口帮她关上了房门,只是他并没有直接回隔壁自己的房间,却在门口静静地站着。
他听到张婉霞宽衣躺下的声音——心中想起丽黛丝离去时那狠毒的眼神,忽然忍不住感到一阵惊恐。他又倾听着里面的动静,听到张婉霞躺下的身子在床上不停地颤抖,也听到她的牙齿在打着冷战,知道她体内的内伤正在折磨她的身体,让她冷得难以承受。
这里宅院的房间不比于白云山庄,白云山庄内张婉霞的房间只要是需要,即使是最冷的冬天,也能如同夏天般暖和。
******
张婉霞都能够感觉到宇文双城此时就站在她门口,所以她纵然全身冰冷,体内痛苦万分,但一直咬牙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响,只是在心里默默地呼唤着宇文双城的名字。
忽然,宇文双城心头彷佛听到张婉霞轻声呼唤了一声——双城。
他全身一颤,再也忍不住,轻轻推开了房门。
张婉霞听到宇文双城推开了房门,却没有立刻出声。过了半晌,她才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着平静,轻声道:“你怎么还没睡?”
只是纵然她再努力,她说话的声音依然颤抖。
******
宇文双城没有出声,他忽然将外间房门关上,慢慢走进房间的里屋,走到张婉霞的床边坐下。他握住张婉霞的一只小手,却感觉象握住一块冰,不由得心中一阵心疼,连忙将一股暖流传到她体内。
张婉霞轻轻吐了口气,闭上眼睛,两颗泪珠从她面颊滚下。
轻声问,“怎么啦?”
张婉霞淡淡一笑,道:“我也不知道,我这些天好象特别爱哭。”
她之前从不轻易在宇文双城面前掉泪,但这两天太多的事情让她感到悲伤、感动和快乐,这些情绪交替变化太快,让她忍不住落泪。
******
她轻声道:“双城,能帮我把灯点亮吗?”
宇文双城点燃了床头的油灯,灯火摇曳着,发出昏暗的光芒。
张婉霞张开眼,借着灯光望着眼前这个少年,她的目光充满希望,也带着一丝绝望。她轻声道:“双城,我有些害怕。”
宇文双城道:“怕什么?”
张婉霞道:“我怕我睡着了,就再也不会醒来了。”
宇文双城全身一震,道:“不会的。”
******
张婉霞含泪淡淡一笑,道:“其实我已经是天下最幸福的人了,如果我现在就这样走了,对你来说也许更好。”
宇文双城握住张婉霞的手发出一阵颤抖。
他含泪道:“你错了,如果你现在就这样走了,我以后每一个夜晚都会在噩梦中倍受煎熬,那种滋味你应该知道。”
******
张婉霞看着宇文双城,泪水已不停地顺着她的脸颊流下。
宇文双城轻声道:“为了我,你一定要活下去。因为对我来说,看着你一天天活下去,已是我最重要的事情。”
张婉霞轻轻地点了点头。
只是,虽然宇文双城握住张婉霞的手握得更紧,彷佛他也害怕张婉霞真的会突然就此长睡不醒。
******
过了半晌,张婉霞忽然含着泪轻轻一笑,低声道:“双城,如果你不嫌弃我的话就睡在我身边吧——我有些害怕——我觉得好冷。”
春心虽然发了芽,但春夜依然寒冷而漫长。
听到张婉霞终于说出她心里的话,宇文双城又怎么舍得让自己最心爱的女子睡在冰冷的世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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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也笑着慢慢弯下身子,他躺在张婉霞身边,轻轻将她搂在怀里,他的身体是火热的。
所以这世上又多了两个直挺挺地睡在一张床上的傻瓜。
******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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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喜气洋洋的夜晚,在离开江南城很远的一个小村庄,还有一对傻瓜也直挺挺地睡在一张床上——他们是古风和慕容月,他们也睡不着。
古风想着很多事,想起那次逃亡,想起云湘,想起那晚云湘冒着寒风在深夜为自己点燃引路的火把,他又想起沐无双,心头阵阵难过。
慕容月想的更多的却是孔雀王说的那番话,不禁苦笑了一声。
她轻声道:“我觉得好累。”
古风道:“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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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月道:“如果人真的有来世,如果我们来生还会相逢,我们会不会还爱得这么难,这么苦?”
古风道:“我不知道。”
慕容月道:“那你知不知道,每年当你离开我的时候,我有多么难过?”
古风道:“我知道,因为我也一样难过。”
慕容月叹了口气,道:“既然天知道分离是那么难过,为什么天还要我们一次又一次忍受分离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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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道:“我想那是因为天错了。”
慕容月微微一愣,不明白古风这话的意思。
古风将慕容月搂在怀中,慕容月也趁势把头枕在古风的肩上。
古风道:“也许在天意的安排中我们根本就不会相遇在一起,只不过是因为上天的一时疏忽,才让我们相识在一起——所以现在他要我们分开。”
慕容月道:“我恨死他了。”
古风笑了一笑,道:“虽然我也恨他,但我还是要感激他,因为他至少让我们相遇了。”
******
三更天。
张婉霞已经睡着了很久,宇文双城却依然清醒着。
他心里默默地数着张婉霞的呼吸声,心中感到阵阵担忧——这些天来张婉霞太疲劳也太伤神了,她心头的内伤令她身心俱损。
忽然,张婉霞侧过了身,抱住了宇文双城。
宇文双城感觉到张婉霞的身子有些冷,他连忙伸手握住她的小手,将一股暖流传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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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婉霞的身子渐渐温暖了起来,但她的手却将宇文双城抱得更紧,彷佛在睡梦中她感觉到自己的无依无靠,担心会失去他——这些日子以来,只有在睡梦中她才会透露出她内心的秘密。
宇文双城心中慢慢平静了下来,因为他发现今夜张婉霞睡得很熟——自从张婉霞遭受重创之后,她从来就没有安稳地睡过一觉,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将她惊醒,而此时此刻她躺在他怀里,却睡得那么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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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过了很久,宇文双城忽然感觉到窗外的东方正有一丝亮光升起,不久一道阳光透过窗户射进了房间。
当更多的阳光将房间照亮时,张婉霞慢慢地醒了过来,她睡意朦胧地望着眼前的宇文双城,有些慵懒的神情间带着笑。
宇文双城也望着张婉霞,道:“你醒了。”
张婉霞依旧依偎在宇文双城怀里,轻声道:“双城,我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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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当她闭上眼睛睡着时,她以为自己不会再醒来。
宇文双城道:“是的。”
张婉霞轻轻地吐了口气,道:“我还能活下去。”
宇文双城道:“只要你想活下去,你就一定能活下去。”
说完宇文双城轻轻搀扶着张婉霞坐起,道:“你跟我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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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一起推开房门来到屋外,看到东方的朝阳正在升起,映照得天上的朝霞绚丽多彩,美如画一般。
张婉霞望着天边朝霞,笑得更加灿烂。
宇文双城道:“是朝霞。”
他相信——张婉霞的生命应该是伴着旭日升起的朝霞,而不是日落黄昏时的晚霞。
张婉霞轻轻点了点头,道:“是的——是朝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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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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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九日。
从清晨开始,江湖各派中人纷纷从江南城离开。
今年八月十日开始,江湖同盟要在泰山举办一次江湖少年比武大会,所以各门派此次回去的首要大事就是在本门中选拔少年弟子。
江南这次也获得三个能直接参加四十八强的参赛席位,所以这天江南少年在各处酒楼都私下对这事议论纷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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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道:“不如就在江南先举办一次江南少年比武大会。”
有人附和道:“好,地方最好是楼外楼。”
有人笑道:“天外天不是更好?”
还有人道:“其实大家都知道,要论剑法武功,还是东方艳阳第一。”
有人道:“当然不是,还有双城公子,双城公子难道不是江南子弟?”
提起宇文双城的名字,所有的江南子弟都觉得脸上生辉,齐声道:“当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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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江湖中人也知道,宇文双城是此次江湖少年比武大会的嘉宾,他将和另外三个少年嘉宾直接进入最后十六人的决战。
当然,即使他最终不去参加泰山江湖少年比武大会,他也一定会参加明年东海之滨的比武。
经过这次江南风波,纵然是各派各门的前辈首领,都不得承认,天下江湖之中宇文双城的剑法武功的确难逢对手。
******
这一天,宇文双城的随从也在忙着收拾行装返回白云山庄。
中午过后,宇文双城和张婉霞去连家向连夫人辞行。
张婉霞感觉到宇文双城对连夫人有种特殊的尊重,而连夫人对自己也是十分亲切——她幼年丧母,对连夫人的关怀心头感动。
说话间连夫人提起沐无双,道:“听说无双还活着。”
宇文双城道:“是的,日月教光明护法右使带走了她。”
连夫人叹道:“不要从一个火炕出来,又掉入另一个火坑。”
不过既然听说沐无双还活着,连夫人还是松了口气。
******
宇文双城离开连家,立刻驱车赶回白云山庄。
张婉霞道:“双城,怎么一天都没见小梅姐?”
她并不知道小梅出走的事情,平时除非宇文双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她办,小梅很少离开宇文双城。但之前她问过小菊,小菊神色也是十分奇怪,没有说什么却跑开了,所以张婉霞心中觉得一定出了什么事。
宇文双城轻声道:“她走了?”
张婉霞吃了一惊,道:“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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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问完之后张婉霞也猜到了原因。
她道:“小梅姐是因为我的缘故才走的吧?”
宇文双城道:“你不要这么想——”
张婉霞心中感到一阵内疚,轻声道:“她会去哪里呢?”
宇文双城道:“也许——也许她是去杀人。”
张婉霞惊道:“杀谁?”
宇文双城望着她,并没有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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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婉霞忽然惊呼一声,颤声道:“难道小梅想去杀他?”
宇文双城点头道:“很有可能。”
张婉霞面色一阵苍白,道:“双城,我要去开封。”
宇文双城犹豫了一下,道:“我们先回白云山庄休息几天,然后再去开封。”
张婉霞摇头道:“不,我们现在就去,我不能让小梅姐为我出事。”
宇文双城又想了想,道:“好吧,不过去开封路途遥远,我们得先回白云山庄准备一下,然后即刻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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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晚,小梅离开楼家在附近等到子时一过,便踏上了江湖路,而此时此刻她正策马赶往开封。
之前她也多次一个人行走江湖,但此时行走江湖的感觉和之前截然不同,一路上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她虽是个孤儿,但身边一直有小兰、小菊、小竹等陪伴,而今孤身在天涯,她才深深地体会到孤独的滋味。
她这次不辞而别,的确是想去杀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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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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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知道去年十一月的时候这个人的踪迹曾在开封出现过,他和开封当地一个名叫铁剑门的弟子发生争执,将几个铁剑门子弟打伤。
这个人,就是张婉霞的丈夫章云晖,也曾经叫张云晖。也有人叫他小四——不过不管他叫什么,小梅决心一看到他杀了他,绝不手下留情。
但之后呢?
之后她又能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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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江湖大会结束后的第八天小梅来到开封,她直接来到铁剑门,铁剑门虽在江湖上毫无名气,但门面也颇为豪华,此时元宵刚过,还有几分喜庆气氛。
铁剑门的宅中练武场上有十来个人在练剑,小梅看了眼,知道铁剑门应该是泰山剑派弟子所开门派,这些练武人武功虽平平,但所用长剑都是剑身加阔,出剑剑势霸道,挥舞起来也算有板有眼。
看到一个身材高挑的白衣佩剑少女进来,很多人不觉停下了练剑,其中带领众人练剑的青年迎了上来,他二十七、八岁年纪,相貌颇为威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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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抱拳道:“请问姑娘来此有何贵干?”
小梅道:“我想问一下,两个月前有个叫张云晖的人打伤了你们几个师兄弟,不知现在有没有他的消息?”
青年面色一变,道:“姑娘打听他的事干什么?”
小梅道:“我和他有仇,特来杀他。”
青年愕然得张大了嘴,一时说不出话。他看着面前的小梅虽然英气逼人,但如果她能杀张云晖的话,打死他也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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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其他人纷纷围过来,却听到里面一声咳嗽,一个中年汉子走了出来,中年汉子虎背熊腰,年龄四十上下,一身白色粗布衣衫朴素干净。
看到中年汉子出来,众人纷纷躬身口称师傅。
小梅之前打听过,这里的掌门人叫做“铁剑断岭”王麒英。
那个青年到王麒英身边,将小梅刚才打听的事情说了遍,王麒英听了也感到有些诧异,看了小梅一眼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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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上前施礼道:“这位可是铁剑断岭王大侠,小梅打扰了?”
王麒英笑道:“姑娘不必多礼,什么铁剑断岭的,说出来笑掉人大牙,在下是泰山剑派天玉道长弟子,不知姑娘是哪个门派高足?”
中原人尚武,很多江湖人在一些城镇开门立派传授武功,王麒英是泰山剑派的弟子,在开封开了个铁剑门武馆。
不过江湖中也只有少林、泰山等不多的门派允许弟子自行开门传授武功,象华山剑派则是绝对禁止门人私自授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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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道:“我没有任何门派。”
王麒英愣了愣。他之前见小梅独自一人在江湖行走,认为她一定是名门大派的弟子。
小梅道:“前些日子我在江南也见过天门道长。”
听小梅这么说,王麒英心中一动,他知道江南之前刚举办完江湖大会,泰山剑派掌门天门道长带了不少泰山剑派弟子前去赴会,既然小梅从江南赶来,自然有些来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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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道:“我来只是打听那个人的下落。”
王麒英道:“你问的是张云晖吗?”
小梅道:“是的,王大侠认识他吗?”
王麒英点头道:“他是开封中州大侠张水川的义子,也是他女婿,开封城里会点武功的人都认识他,只是——唉——”
王麒英听说了张云晖杀张水川之事,此时不禁心中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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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道:“他现在去了哪里?”
王麒英道:“他在青衣楼。”
小梅奇道:“青衣楼?”
王麒英点头道:“是的,去年他和我门下弟子发生了冲突,上个月我听说他入了青衣楼。”
小梅道:“是在开封青衣楼吗?”
王麒英道:“是的,他最近好象经常在开封城里出没,他剑法武功高强,现在又是青衣楼的杀手,自然谁也不敢惹他。”
第21章霜冷困孤梅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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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衣楼共有九个分点,每个点有十名杀手待命以处理青衣楼平时的事务,此外另有十七名杀手行踪不定。
青衣楼的生意自从开张以来,一直不算太坏,也不算太好。江湖中正道之人是绝对不允许雇佣杀手寻仇,不过最近官府私下为了擒拿一些大案罪犯而暗中和青衣楼接触,这使得青衣楼的生意最近一直不错。
河南开封城外就有青衣楼的一个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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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封青衣楼分点建在城外西北二十里外一个宅院中,那宅院在一个四下显得颇为荒凉的地方,远看十分醒目和阴森。
小梅在远处看着这片宅院,宅院红墙赤漆,更显恐怖。
近时她看到宅院门口有一巨大横匾,横匾白底红字上书“青衣楼”三字,红色红得宛如鲜血一般让人看了毛骨悚然。
此时天色已近黄昏,残阳如血,照得整个中州异常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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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策马来到青衣楼门口,她跳下了马走向大门。
虽然小梅胆子不小,但看到这里四周都是一片红色,也感到一阵不舒服,暗自有些紧张,心头升起一股杀气。
宅院大门大开,门口摆放着一张大柜台,柜台后面坐着一个一身红衣留着点小胡子的中年账房先生。此人鼠目贼眼,怎么看都象是个老奸巨猾之徒,他这时也正看着小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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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上前道:“听说这里能雇杀手。”
账房先生上上下下很认真地打量了小梅几遍,慢条斯理地怪声道:“姑娘,这里不但可以雇杀手,也在招募杀手。”
小梅愣了愣。
账房先生用手指了指大门边上张贴着的一张告示,告示白纸红字,上书四个大字——招募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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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沉声道:“我是来雇杀手的。”
账房先生怪声道:“姑娘身上这么重的杀气,只怕连神仙罗汉也敢杀,还需要到这里来雇杀手吗?”
小梅又愣了一愣。
账房先生道:“我做这行这么多年,一眼就能看出,姑娘是个天生的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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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道:“我找张云晖。”
账房先生摇头道:“这里没有张云晖这个人。”
小梅沉声道:“你说谎。”
账房先生依然慢条斯理地怪声道:“我从来都不说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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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一个二十不到的红衣少女从里面走出来,她比小梅矮半个头,眼睛大大的,脸上的皮肤虽然有些黑,但看上去又美丽又可爱。
红衣少女笑道:“姐姐说的张云晖是不是小四啊?”
小梅点了点头,章云晖的确也叫小四。
红衣少女笑道:“这里张云晖没有,小四倒有一个。”
账房先生面色一变,但没有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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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衣少女笑道:“小四在里面睡觉,我带姐姐去找他。”
说着红衣少女向小梅招了招手,笑着跑了进去。
小梅迟疑了一下,跟了进去。
青衣楼中由门向里有三排楼房,每排楼房都是两层楼的建筑,这时宅中没有任何人走动,红衣少女一路带着小梅来到最里面那排屋子上了楼梯。
小梅心中暗自戒备,提防可能来自四周的袭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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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衣女孩推开了二楼第一间房子的房门,她咯咯笑道:“小四,快起来,有个漂亮的姐姐找你,咦——你跑什么——别跑啊。”
听到红衣少女惊呼声,小梅连忙抢身在红衣少女身前进入屋子,但见屋子内装饰精美,而且还有阵淡淡清香,房间中却空无一人。她知道不对,这时她身后红衣少女已一指点在她腰间一处穴上。
******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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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衣少女神情虽然带着微笑,但出手快若闪电一般,手指间一股强劲的内力一下穿透小梅身子,震得小梅半边身子发麻,差点无法动弹。
小梅遭遇突变,纵身向前冲入房间,紧握的长剑已出鞘。
红衣少女对房间布置十分熟悉,她已拔出门边墙上挂着的长剑,她虽然还在对小梅微笑,但全身象崩紧的弓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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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感到吃惊,也感到愤怒。她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内息,大喝一声,长剑闪电一般刺向红衣少女咽喉。
虽然小梅此时出手的速度只有平时一半,但速度还是快得惊人,这样的剑速对普通江湖好手来说都是必杀之剑。但红衣少女手中长剑出手也不慢,挡住了小梅这一剑,又一剑刺向小梅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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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两柄长剑挥舞在房中战成一团,小梅长剑剑势快如疾风,剑尖电光不停地在闪动,招招都志在夺命,但红衣少女剑法却短促如惊鸿一现,每一招都恰到好处地化解了小梅刺出的每道闪电。
二十招一过,小梅剑势已变得有些散乱,身子也越来越麻木。她此时已无法再控制手中长剑的出手力量,长剑挥出的剑气四下激荡,房内家具衣物纷纷被她的长剑剑风所损。
红衣少女微笑着更不轻易进攻,她知道小梅此时全靠体内最后一股真气凝聚着才能支撑,但小梅身上要穴被封,真气一散必然不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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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红衣少女此时心中也暗暗佩服小梅内功精湛、剑法高超,能在劣势下如此顽强抵抗,只是她自己剑法武功并不在小梅之下,在房间中这样狭小的空间对她的剑法更为有利,所以已是胸有成竹。
小梅也心中惊异红衣少女剑法之强,也是生平罕见。忽然间她觉得全身内力一下消失,知道自己所凝聚的最后一股真气已散,她手中长剑再无力量,已被红衣少女挥剑击落。红衣少女欺身而上,左手食指重重点中小梅身上数道穴道,小梅身子摔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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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暗了下来,红衣少女抱起小梅轻轻将她放在房间大床上。
小梅一动也不能动,心中又气又急,也有一些惊恐。
红衣少女站直了身子看了一眼散乱的四周,轻轻皱眉道:“我好不容易花了几天的时间,才把这里装饰好——这下全被你毁了。”
屋子的摆设十分精制,而且很有女孩味道。小梅虽并不热衷于布置房间,但小兰就特别爱做这些事,她们几个姐妹的房间都是小兰一手布置的,此时小梅想到小兰,心中更觉得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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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衣少女稍微收拾了下房间,轻声叹道:“今晚只能这样对付一晚了。”
她又拿起一件红色衣裙,那件红色衣裙原本挂在床头,刚才被小梅剑风扬起又划出数道口子。红衣少女看着衣裙,脸上露出惋惜的神情。
她对小梅道:“我新做的裙子被你弄坏了,你得赔我。”
小梅虽然心中又是紧张又是愤怒,但一时反被红衣少女说得有些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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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衣少女拿起小梅掉落在地的长剑,那是一把比普通青锋剑长三寸细半分的精钢长剑,是东方长之找名匠帮小梅锻造,长剑坚韧无比,寒光闪闪,剑柄上有一朵朵美丽的梅花图案,剑吞口上有一个“丁”字。
红衣少女轻轻抚摸长剑剑锋,点头道:“郭重丁直,果然是把好剑。”
她对小梅微微一笑,又道:“我听说你就是拿这把剑和我哥哥打了一个晚上。”
小梅忍不住轻呼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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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衣少女神情有些调皮,笑道:“我没封你哑穴,你怎么不问我是谁啊?”
小梅道:“我知道你是谁。”
她心中暗暗后悔,这个红衣少女一身红色衣裙极为醒目,更在青衣楼出入,她怎么就会没有想到她的名字。
这红衣少女就是青衣楼一百零八席杀手中名列第五,让中原江湖中人闻之色变的一飞三血七魔星中的第三滴血——血芙蓉杜玄霜。小梅曾和杜玄铁交过手,杜玄铁是杜玄霜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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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玄霜在床边坐下,继续把弄着手上长剑。她笑道:“我知道你叫小梅,宇文双城身边八个侍女中排名第一,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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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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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没有睬她。
杜玄霜笑道:“我知道你心里很不服气,不过你要知道干我们这行的,为达到目的会不择手段,所以你千万不要怪我。”
小梅冷冷道:“我不怪你,你要杀我只管动手。”
杜玄霜笑着摇头道:“你错了,杀手怎么能随便杀人呢?你又没得罪我,又没有人出钱雇我杀你,我为什么要杀你啊?”
小梅心中一愣,一时不知杜玄霜到底想干什么。她虽然也从江湖传说中知道杜玄霜的可怕,但此时看着她,又觉得她象是一个天真活泼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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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时,杜玄霜的眼神慢慢变得有些冷,神情间充满了寂寞。她久久地望着小梅的长剑,道:“这大半年来小四一直不好过,我哥哥更糟,你说你是想让我把你交给小四?还是交给我哥哥?”
小梅心中不禁打了个冷战——她想起杜玄铁那野兽一般恐怖的神情,还有那极度偏锋的剑法,再想到那个杀害张婉霞的父亲也是他养父岳父的章云晖,心中也感到几分惧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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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玄霜道:“小四这几天出去了,明天会回来。我哥哥在很远的地方,所以我想还是把你交给小四算了,你说好不好?”
她说话虽然是商量的口气,但小梅知道她绝对不是在和她商量。
杜玄霜又笑道:“不过你放心,三手帮青衣楼门规森严,既然小四入了三手帮青衣楼,那么自然不能触犯奸淫妇女这条门规——他最多是一剑杀了你,却决不会糟蹋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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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杜玄霜脸上又露出那股调皮的笑意,她闪动的眼神在小梅身上扫了一遍,轻声道:“姐姐身材真好。”
小梅在宇文双城八个侍女中容貌虽不及小兰、小菊等人,但她身材高挑腿长腰细,又正当妙龄,所以身材却是最好的。她看着杜玄霜那种奇怪的眼神,想到她之前说的话,脸一下红了。
杜玄霜又笑道:“看姐姐的穿着打扮,应该还没有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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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忽然神情有些兴奋之色,道:“姐姐,你有喜欢的意中人吗?”
小梅没有出声。
杜玄霜脸上兴奋的笑容很快地慢慢退去,神情又变得十分寂寞。她轻声叹了口气道:“我猜姐姐一定连意中人都没有。”
听到杜玄霜的说话,不知为何小梅心中竟也觉得有些凄凉。
杜玄霜轻声道:“如果姐姐有意中人,就不会独自一个人来青衣楼。”
******
过了一会,杜玄霜望着小梅调皮地笑了起来,道:“姐姐今晚睡哪?”
小梅一愣,不知杜玄霜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杜玄霜笑道:“看来今晚只有我陪姐姐睡了。”
说完杜玄霜出指如风,已解开小梅身上数处封闭手脚活动的穴道,但最后一处封住小梅内力的穴道她并没有解开。
小梅身子微微一动,手脚已可以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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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玄霜笑道:“有两件事姐姐必需自己来做,第一件事情是吃饭,我想姐姐肯定饿坏了。还有一件事是洗澡,我看姐姐大概跑了好几天的路,怪脏的,等我帮你准备洗个澡,我要和洗得干干净净的姐姐一起睡。”
她脸上神情笑得更为可爱,道:“我可不习惯帮人洗澡,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
小梅的脸一下又红了。
杜玄霜又笑着摇了摇手中小梅的长剑,道:“姐姐现在身上内力无法凝聚,所以不要轻举妄动,我会紧紧看着姐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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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杜玄霜就开开心心地去忙碌了一会,而不管是吃饭还是洗澡,杜玄霜一直坐在小梅身边看着,看得小梅全身都不自在。
小梅洗澡的时候杜玄霜的目光盯在小梅左肩,小梅左肩雪白的肌肤上绣有一朵淡蓝色的梅花刺身——梅花有一个大铜钱般大小,显得美丽、冷艳。
杜玄霜笑道:“姐姐,你们梅兰菊竹桃李芬芳八姊妹,是不是每个人的身上都有这样一个花朵标记啊?”
小梅脸上微微泛红,看了杜玄霜一眼,并不出声。
杜玄霜微微一笑,没有再问,又开始把弄手中小梅的那把长剑。
******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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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心中也不知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她裸身泡躺在大澡盆中,虽然让她感到害羞,但浸泡在有些烫的水中却有一种懒洋洋的感觉,数日来的奔波疲劳也在慢慢消散。如果不是看到杜玄霜时而彷似不经意地望着自己,以及她手中那把寒光闪闪的长剑,小梅都忘了自己此时还被杜玄霜困住。
杜玄霜轻轻一笑,道:“姐姐,你不用担心会有人来偷看,之前也曾有个人想偷看我洗澡,我怕他两只眼睛不够看,就帮他在额头又加了个眼睛——那是我唯一一次免费杀人。”
******
在杜玄霜紧紧监视下,小梅没有半分逃脱的机会。
杜玄霜帮小梅换了一身厚厚的宽松的红色睡衣,她拉着小梅来到床头,又出手重重地封住小梅身上一处大穴。
小梅趁刚才吃饭洗澡时凝聚的一点真气已被杜玄霜散去——她心中暗暗叹了口气,知道杜玄霜虽表面轻松,但对自己丝毫不敢松懈。
杜玄霜笑道:“姐姐,今晚我们一起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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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睡在床上,感觉到身上睡衣十分柔软,带着一些阳光的温暖——显然杜玄霜不但将这些衣物洗得干干净净,而且还时常拿出去在阳光下晒。
她思量着,杜玄霜虽然是一个名震江湖的青衣楼杀手,但平时过的日子只怕一定很平淡,也很枯燥。
杜玄霜熄了灯,躺在小梅身边,漆黑中两人谁也没说话。
过了好一会,小梅听到杜玄霜轻声叹了口气,虽然她看不到杜玄霜的脸,却忍不住想起她那寂寞的眼神。
******
杜玄霜轻声道:“姐姐,你真的恨我恨得一句话都不想和我说吗?”
听到她伤感的语气,小梅不觉心中一软,她低声问道:“你有吗?”
杜玄霜道:“有什么?”
小梅道:“你有意中人吗?”
杜玄霜身子微微一震,她已笑不出来,轻声道:“我也没有。”
她的声音有种说不出的悲凉。
******
忽然,小梅听到杜玄霜彷佛在轻声哭泣,她问道:“你怎么啦?”
杜玄霜微微颤声地道:“我曾经见过一个少年,他琴棋书画无所不精,不但能画天下最美丽的少女,也能使出天下无双的剑法。”
小梅心头猛然一惊——她知道天下只有一个少年能画出最美的女子,能使出天下无双的剑法,那就是宇文双城。
******
杜玄霜轻声道:“那晚他虽然没有出手,但我看到他的样子,他的微笑,就再也无法忘记,你知道他是谁吗?”
小梅轻呼一声,道:“那晚——天外天——”
杜玄霜轻轻点了点头,道:“是的,那晚我也在天外天。是我送飞飞去江南,那晚我看到你和飞飞比剑。只是第二天我就必需要离开江南,可我真想留下来,留下来再看他一眼。”
小梅惊道:“你喜欢公子?”
******
杜玄霜凄然道:“不可以吗?”
小梅整个人都怔住了,她想不到杜玄霜竟在一夜间就喜欢上了宇文双城,更没有想到她竟然在自己面前将这秘密说出来。
她心中想了想,忽然明白——杜玄霜是如此寂寞,当她春心绽放之时却看到了宇文双城那一夜傲绝江湖的风情,她将宇文双城的音容笑貌带回这里,深锁在这青衣楼中,却更让她为之牵肠,为之寂寞。
杜玄霜当然可以喜欢宇文双城,只是这个念头小梅自己从来都不敢想。
******
杜玄霜轻声道:“小梅姐姐,其实我知道,你也是喜欢他的。”
小梅心头一震,但也忽然感到一阵心痛——这种心痛的感觉就象当天她决心离开宇文双城身边一般。
杜玄霜道:“那晚我看到你为了他和飞飞斗剑,现在你为了他又一个人来到青衣楼杀人,我知道你心里一直都喜欢他。”
小梅感到一阵心乱如麻。
杜玄霜道:“我知道你不敢这样想,因为他是你的主人,但喜欢一个人,喜欢就喜欢了,又有什么不敢想,不敢说的呢?”
一
******
小梅听着杜玄霜的话,不觉有些痴了。
杜玄霜道:“这些天江湖到处都在传说他的事情,说他如何对一个叫做张婉霞的女孩痴心一片,他击退江湖七大少年的联手为她抢走绣球,他拒绝孔雀王的示爱在江湖各位前辈面前说他心中只有她一人。而那个张婉霞却不过是个病弱的女孩,而且还是别人的妻子——小四的妻子。”
******
这些事小梅一路上也听到江湖人在纷纷传说,有些事是她亲眼目睹,有些事是她走后才发生,此时她眼前彷佛又看到那晚宇文双城施展出绝世轻功,将绣球带给张婉霞时的情景。
那一刻张婉霞固然为之销魂,小梅也为之心碎——所以她决心为宇文双城和张婉霞除去章云晖。
******
杜玄霜苦笑道:“只是这些传说,让我更加想念他。”
小梅忽然了解了杜玄霜的心情,她虽然深深喜欢着宇文双城,却无法在宇文双城身边停留片刻,甚至宇文双城连她是谁都不知道——而对于一个喜欢宇文双城的妙龄少女来说,谁不希望宇文双城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但宇文双城心中只有张婉霞一人。
小梅终于明白杜玄霜说得没错,自己其实也是一直喜欢宇文双城的,她前来杀章云晖只不过是给自己一个离开宇文双城的理由。
******
她们没有再说什么,彼此心中都在想同一个人。
过了一会,杜玄霜轻叹道:“姐姐,看来我们今晚都睡不好了。”
小梅道:“为什么?”
杜玄霜道:“姐姐一直在运气冲穴,我只能每隔一个时辰来封姐姐一次穴道,这样我们今晚还怎么睡啊?”
******
小梅的确在不停地运气冲穴,虽然杜玄霜点穴的手法极其怪异,但只要给她一些时间,她就能冲开被封的穴道。
杜玄霜轻声道:“好姐姐,我求你了,我们好好安心睡一觉,好吗?”
小梅想了想,终于道:“好吧。”
******
天亮时,小梅首先醒来——她这一晚睡得很沉。
她暗自运气,发觉虽然手脚能动,但真气依然不能完全贯通。
杜玄霜还在熟睡,她睡着的时候象个大孩子——谁能想得到这个大孩子就是令江湖中大部分人连名字都不敢提的冷血杀手。
小梅的长剑摆放在床边,虽然小梅伸手可及,不过小梅并没有动心,毕竟她决不会对身边这样一个沉睡的大孩子动杀心的。
******
过了会,外面一阵马蹄声传来,一直进到宅院。
杜玄霜一下睁开眼睛,她神情带着调皮,眨着大眼睛对小梅笑道:“姐姐,你真是个好人。”
说完,她笑着在被中伸手封住小梅腰间一处要穴。
初春的清晨天寒地冻,杜玄霜一骨碌从被中跳出来,她拿起床边小梅的长剑放在桌子上,赤足走到窗前伸了个懒腰。
******
她这时仅穿了一身贴身的短衫短裤,露出有些黝黑的胳膊和小腿,她娇小的身材健康而又美丽,有种少女独特的动感,看得小梅也一阵心跳。
杜玄霜的确很美,她的美和张婉霞那种柔弱的美截然不同,她象一只在草原飞奔的羚羊那般充满活力,也象一只野性十足的猎豹。
小梅忽然想,如果这个女孩能够成为宇文双城的妻子,每天在宇文双城面前跳来蹦去,那也是很不错的——但可惜她却是一个职业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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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玄霜望了下面一眼,笑道:“小四回来了。”
听杜玄霜这么说,小梅的心沉了下去。
杜玄霜很快穿好衣裙,她平时一身火红的穿着,红色固然象骄阳一般充满了勃勃生机,却又如鲜血一般刺眼。
杜玄霜推门跑了出去。
******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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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杜玄霜拉着一个白衣少年进来的时候,小梅的脸顿时红了。
她此时睡在床上,身上只穿了一身睡衣,虽然睡衣长袖长裤,而且她身上还盖了厚厚的被子,全身除了脸没有丝毫露出在外,但这辈子她都没有在这样的情形下见过男人——除了宇文双城。
她有些惊慌,因为她现在全身都无法动弹,一点防卫的能力都没有。她是来这里来杀人的,但现在自己的生死却操纵在别人手中——她向来心高气骄,此时心中不由得有几分恼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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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云晖原本是个相貌英俊的少年,但现在满脸风尘之色,他留了些胡子,人也粗旷了很多,看上去显得有些沧桑。他一身粗布白衫,腰间带剑,进来后冷冷地看了躺在床上的小梅一眼。
杜玄霜一旁还是笑嘻嘻的,她眨了眨她那双美丽而又灵活的大眼睛,道:“你们慢慢聊,我出去了。”
说到这里,她说话声音变得有些冷,道:“小四,你可不要伤害小梅姐姐,小梅姐姐是我的姐姐,你要伤了她,我就不饶你。”
说完,杜玄霜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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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云晖沉默片刻,在身边椅子上坐了下来。他看着小梅,目光虽然冰冷,但也有一些哀愁。
小梅也冷冷地注视着他,心中不但紧张,也感到愤怒。
章云晖道:“是宇文双城让你来的?”
小梅摇了摇头。
章云晖道:“是霞妹让你来的?”
小梅又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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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云晖苦笑一声,道:“那谁让你来的?”
小梅咬牙道:“是我自己。”
章云晖道:“为什么?”
小梅道:“我替小霞妹妹找你算帐?”
章云晖面色一阵惨白,他沉默半晌,轻声道:“这帐,永远都算不清。”
小梅愣了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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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云晖低声道:“霞妹她身体好吗?她的伤——”
小梅冷冷道:“她身上的内伤一直未愈,每天都在折磨她,要不是公子——”
她没有说下去,但章云晖眼圈一红,低下了头。
他颤声道:“她一定很伤心吧?”
小梅冷声道:“是的。”
章云晖没有出声,他伸手抹去眼眶中流出的泪,却又有泪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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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章云晖,不知为什么小梅觉得眼前这个少年并非象她想象中那么无情和凶残,她原本以为一个人能做出那样的坏事,能将将张婉霞害得那么惨,一定是个面目狰狞,性格残暴之人。
章云晖忽然颤声道:“我天天都在想她。”
小梅吃了一惊。
章云晖望着自己的双手,双手满是老茧,双手在不停地颤抖。他目光变得凶狠起来,大声道:“我要杀了宇文双城——我要把霞妹夺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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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天关于宇文双城与张婉霞的传闻早已在江湖传得纷纷扬扬,而每个传闻都象刀一样在割章云晖的心,让他为之疯狂。他含着泪恨声道:“他抢了我的妻子,霞妹是我的。”
小梅心中也感到有些惊异,她冷声道:“你还敢说小霞是你妻子?你杀了她父亲,你简直是——”
小梅原本想说“禽兽不如”四个字,但不知为什么没有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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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云晖脸上忽然出现一股悲愤之色,目光带着恐惧,他说话的声音变得象野兽一般恐怖,嘶吼道:“你知不知道,霞妹的父亲虽然是收养我的义父,可也是我的杀父仇人。”
小梅一下呆住了,她万万想不到事情背后竟然如此曲折。
章云晖又嘶声道:“不错,张水川是收养了我,把我抚养大,把女儿嫁给我,但我知道他是在为他自己赎罪,因为他亲手杀害了我父亲。”
******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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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看着章云晖的神情,知道他并不是在说谎。
章云晖惨然道:“最惨的是霞妹——可我——可我是真心喜欢她的。”
小梅道:“那你那天不救她?”
章云晖笑得更凄惨,道:“那天是我杀了她父亲,是我抓走霞妹,他们折磨她时我是不敢出手,但我的心在流血——”
他又流下眼泪,泣声道:“那时我只想着如何复仇,却不敢想自己是否真的是喜欢她,直到后来——我才知道我错了。”
******
说到这里,章云晖已失声痛哭了起来。
从那一天开始,他每天都活在无边的痛苦之中,活在无尽的后悔中——因为他发现自己是真的喜欢张婉霞。只可惜时间是无法倒转的,否则章云晖一定会做另外一个决定。
小梅的眼圈也红了,她忽然发现很多事情都不象她想象中那么简单,这些事情背后总有很多秘密,而这些秘密总是伤人的。
******
又过了很久,章云晖缓缓站起来,他擦干眼泪看了小梅一眼道:“你还想替霞妹来清算这笔账吗?”
小梅缓缓摇了摇头——这账恐怕只有他们当事人才能算得清。
章云晖道:“我让玄霜放了你,如果你要杀我,我给你一个公平的机会。”
说到这里,章云晖的目光忽然变得有些冷酷,道:“你回去告诉宇文双城,我是绝对不会放弃霞妹的,霞妹是我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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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忽然被推开,杜玄霜笑着走进来道:“我刚才听到了一个好消息。”
章云晖道:“什么好消息?”
杜玄霜笑道:“我哥哥来了,他下午就到。”
章云晖打了个冷战,道:“你要把她交给你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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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玄霜笑道:“是啊,你知道我哥哥这半年来和你一样象丢了魂似的,我曾经听他发过一次噩梦,他在梦中叫——”
杜玄霜模仿出一种很恐怖的声音,低声嘶叫道:“小梅,我要杀了你。”
听到她的声音,小梅心中也打了个冷战。
杜玄霜接着笑道:“现在我好不容易把小梅姐姐抓到手,自然得交给他,不过你也不用害怕,我哥哥不会吃人的。”
章云晖犹豫了下,缓缓点了点头,转身走出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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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玄霜走到小梅身边,道:“姐姐,你恨我吗?”
小梅没有出声,杜玄霜虽然这样对她,但她竟然对杜玄霜没有太多恨意。
杜玄霜道:“我一直很奇怪,为什么我哥哥那么恨你。这些日子来他一直很消沉,连剑都抓不起,想不到你和他的那一战,居然让他完全变了个人。”
其实让杜玄铁如此消沉的并不是他和小梅那一战,而是他和小雷那一战,只是让杜玄铁一直以来感到恨之入骨的却是小梅。
小梅道:“你是个好妹妹。”
杜玄霜看着小梅,神情也有些温暖。她轻声道:“我和姐姐一样也是孤儿,我只有一个哥哥,自然要对他好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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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小梅没有想到的是,杜玄铁竟然象变了一个人,他虽然还是一身红衣,但身上那股凌锐无比的杀气已减弱了许多。他脸上和章云晖一样多了不少胡子,却比章云晖更乱。他脸色不再象之前那样苍白和恐怖,所以这时他看上去反而成了一个俊郎的少年。
杜玄霜笑道:“哥哥,你看我把你梦中都想杀的人抓来了,怎么样?厉害吗?”
杜玄铁冷冷地看着小梅,目光冰冷如锋。
小梅此时反而没有感到太多的紧张和恐惧,而之前她第一次见到杜玄铁时一感触到他那凄利无比的杀气,全身就紧张得象一张满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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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玄铁沙声道:“你一定用了诡计。”
杜玄霜笑道:“哥哥不是一直说,对杀手来说,达成目的才是最重要的?”
杜玄铁道:“是的。”
杜玄霜笑道:“哥哥,你做梦都想杀她,那晚你是不是输得很惨啊?”
杜玄铁面色一变,已抓起桌上小梅那把长剑,冷声道:“我根本就没有输给她。”
说完,他手中长剑已刺向小梅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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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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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下午,宇文双城和张婉霞也来到开封,他们直接来到中州大侠张水川的住宅,住宅不算太小,里外有十几间房间,但早已人去楼空,
宇文双城陪着小霞走完每间房子,所有的房间都积满灰尘,布满蛛网。
张婉霞虽然一直没有出声,但宇文双城感觉到她的心在阵阵颤抖。
这里是她之前生活过的家,这里每一间房间都记载着她很多记忆,有些是甜蜜的,有些是悲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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宅院有一些散乱的脚印,不知是否是一些乞丐来这里住过。他们穿过一个小小的花园,来到最后面的一套宅院前。宅院的小院很宽敞,入口处有一片小竹林,里面有一间大屋子。
张婉霞忽然在宅院入口前停下了脚步,面色苍白得怕人。
宇文双城静静地等着张婉霞,他知道这最后一间屋子一定是她以前住过,他默默地望着小霞,虽然心疼她,却不知如何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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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张婉霞才鼓起勇气,走进庭院。
庭院深处那间很大的屋子竟然还张贴着一些残破的喜庆装饰,门口、窗户都贴有喜庆时才贴的窗花,虽然已大都褪尽色彩,被风雨撕碎,但一切景象彷佛在诉说这里曾经有一个让人欢喜的夜晚。
张婉霞看着这一切,眼中泪光闪动。
她思绪回到了去年的春天,那一个夜晚这里曾经热闹非凡,各种喧闹的声音似乎依然在这里萦绕。
就在那个夜晚,她嫁给了张云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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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张婉霞来说,生活原本充满了很多新的希望,只是很快在一瞬间,这些美好的希望都变成彻底的绝望,变成了无境的噩梦。
张云晖变成了小四,杀害了她父亲。
张云晖变成了章云晖,和那些百般折磨她的人站在一起。
她心头翻滚,轻咳了一声。
忽然,宇文双城轻轻地拉住了她,他神色有异,看着那间屋子。
张婉霞也彷佛感觉到什么,神色一阵惊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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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的门被缓缓打开,里面慢慢走出一个少年。少年神情冷漠面色沉重,脸上有一些杂乱的胡子,腰间随便地插了把长剑。
——出来的少年竟然是张婉霞的丈夫章云晖。
张婉霞忍不住低呼一声。
她虽然进来之前也曾经想过,会不会在这里碰到章云晖,但她却万万没有想到真的会在这里碰到他。她心中一时之间又是愤怒、又是恐惧、又是哀伤,整个人呆在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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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云晖从杜玄霜房间出来就直接来到这里,这些日子以来他经常会来这里。他也从外到内一间一间房间走过,一直走到最里面的这间,这间房间是他当年和张婉霞成亲时住的房间,他们在这里有过痴情的话语,有过如烈火般让人思来销魂的拥抱和缠绵,但这一切彷佛已经很遥远。
他幻想着张婉霞会突然在这里出现,但他知道那只是幻想。他一直静静地坐在里面,直到听到了外面的脚步声。他的心一下跳得飞快,走出来,终于看到了让他朝思暮想的张婉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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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到张婉霞站在庭院中,眼前已是一片模糊,甚至没有留意到宇文双城。只是当他想扑过去把张婉霞抱在怀里时,看到张婉霞身子颤抖着彷佛要摔倒,而这时一个少年轻轻扶住了小霞的身躯。
宇文双城。
章云晖用一种绝望中的野兽才有的凶残目光看着宇文双城,手已握向腰间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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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拔出长剑向宇文双城冲去。
去年三月的那个夜晚,章云晖想都不敢想宇文双城交手,他清楚自己师傅吕大先生有多强,连他师傅都败在宇文双城手下,他和宇文双城交手实在和送死没有任何区别,他离开那里时只希望此生不再遇到他。
但此时此刻,为了夺回他的妻子,他心中没有丝毫畏惧。
他的剑法迅疾、强硬、霸道,这是吕大先生的剑法,章云晖使出来也是气势逼人,但可惜他的对手是宇文双城。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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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冷冷望着章云晖刺来的剑锋,一手扶着几乎站立不住的张婉霞,另一只手伸出两跟手指已在瞬间夹住了章云晖的剑锋。
章云晖看到自己长剑迅疾的剑势忽然停住,剑身发出一阵波浪般的扭曲,同时一股巨大的力量沿着长剑剑身传来,他五指和手腕间感受到一股闪电一般快,怒潮一般凶悍的力量,震得他半个身子都发麻,他手中长剑已然脱手,人也倒着退开十多步,差点摔倒在地。
这一次交锋他们彼此倾尽全力,一招间胜负立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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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柄长剑扭动着弹向半空,又落在了宇文双城和张婉霞面前。
张婉霞看到章云晖这般情形,更是泪眼模糊在。她连连咳嗽了几声,身子觉得一阵软,似乎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
宇文双城轻轻搂住张婉霞的腰——他的手臂温暖有力。
看着宇文双城搂着张婉霞,章云晖的眼中几乎喷出火来,但他知道自己的剑法武功和宇文双城相比实在相差太悬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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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满脸悲愤之色,他甚至嫉妒宇文双城那身绝世武功,他想和宇文双城堂堂正正地一战,哪怕这一战只有一成胜算,他都会战到最后一口气,但只可惜在宇文双城面前,他苦练十年的剑法、武功简直如同儿戏一般。
宇文双城望着章云晖,也在努力压制自己心头的怒火——章云晖将张婉霞伤得如此之深,如果不是怕张婉霞难过,宇文双城真恨不得一剑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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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婉霞勉强定下心神,道:“你来这干什么?”
章云晖望着她,眼睛充满血丝,他道:“我来这等你回来。”
张婉霞凄然道:“你以为我还会回来吗?”
章云晖惨声道:“这里是你的家,是我们的家。你是我的妻子,我相信你一定会回来的。”
张婉霞双眸中泪珠滚动,泣声道:“我还是你的妻子——”
章云晖含泪点头道:“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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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然嘶叫一声,道:“霞妹,我杀你父亲是因为你父亲是我的杀父仇人,我那时没有选择,我——我只能那么做,我——”
他已说不下去,神情说不出有多痛苦。
宇文双城心中一震,感觉到身边张婉霞的身子也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看着张婉霞惊疑的神色,章云晖痛苦地摇了摇头,流泪道:“霞妹,我没有说谎骗你,我来你家之前就知道你父亲是我的杀父仇人,我是来报仇的,只是我没有想到和你——和你——”
说到这里,他早已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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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很小开始就和张婉霞住在这里,他们彼此相处了将近十年,几乎天天在一起形影不离,说没有感情是不可能的。
当张水川要章云晖娶张婉霞时,章云晖还以为张水川是在试探他,但不管怎样章云晖心底还是喜欢张婉霞的,所以他并没有拒绝。那时他甚至还感到一丝残酷的快感,觉得这也是报仇的一个方式。
只是他终于知道自己错了,错得利害——他可以用任何残忍的方式报仇,唯独不该将张婉霞伤得那么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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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看着章云晖,知道这个少年并没有说谎。
之前他和章云晖交手一招,章云晖能够在他面前使出如此刚直的剑法,那么他此时心中必然无假——人只有心中无假,才会变得如此勇敢,使出的剑法才会如此刚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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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章云晖这番说话,张婉霞整个人呆住当场,她神情变得越来越可怕,让宇文双城、章云晖都为之心碎。
过了很久,张婉霞微微微微一震,她缓缓看向庭院角落的小竹林,道:“这些竹子长粗了。”
她忽然轻轻挣开宇文双城的手臂,慢慢走到竹林面前,道:“云晖,你还记得那天我们出发前爹对我们说过什么吗?”
******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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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云晖愣了一愣,他想了一想,道:“他好象对我说过,我父亲生前留下一样东西,等我们从江南回来给我们。”
他当时正想着什么时候出手复仇,所以并没有把这句话放在心上。
张婉霞点了点头,轻声道:“这东西就埋在这。”
她俯下身子在附近地上找到一把锄头,锄头经过这些岁月早已经锈迹斑斑。
她轻叹道:“锄头都生锈了。”
然后她就用锄头在竹林边挖了下去,一边挖一边轻声咳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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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心疼地看着张婉霞,却没有过去帮忙——他知道这件事情始终要让张婉霞亲自来做,亲自来了结。
锄头彷佛碰到了什么硬东西,张婉霞开始把坑挖大,她用锄头把硬物上面的泥土慢慢拨开,然后从泥地里拿出一个小铁盒,铁盒也生锈了。张婉霞吹开铁盒上的泥土,捧着铁盒走到章云晖面前。
宇文双城心中有些紧张,他全身已蓄足十成功力,此时只要章云晖有丝毫可能伤害张婉霞的举动,他就会毫不犹豫地使出杀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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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婉霞轻声道:“这是我父亲出发前告诉我的秘密,他说这份东西是你爹生前留给你的。我爹要我回来后和你一起取出来看。”
章云晖心中一阵紧张,他看着这个铁盒,不敢想象其中有什么。
张婉霞凄然道:“这大半年来我虽然一直想回来把它取出来,但我爹之前交待过我无论如何都要和你一起来做这事,要我亲手交给你和你一起看,所以我不知道我自己把它取出来——能交给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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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儿,张婉霞流下了眼泪。
宇文双城听到这里也是一阵心痛,他不止一次听到张婉霞在恶梦中嘶喊着——爹,你告诉我——那是什么东西,我该交给谁——
每一次张婉霞在噩梦中惊醒后都会一直坐到天明。
张婉霞含泪望着章云晖,轻声道:“现在既然你在这里,就让我们完成我爹的交待——我把它交给你——我们一起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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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盒有些生锈,章云晖打开铁盒,里面只有一封很残旧的书信。
章云晖看了张婉霞一眼,双手颤抖着从铁盒中拿书信,然后打开来看。
只是当他们一起看完书信后,面色都变得更加苍白,甚至有些恐怖。
张婉霞惊恐地望着章云晖,颤声道:“云晖,你爹是自愿死在我爹手中的。”
章云晖又看了一遍信,点了点头,忍不住流下泪来。
张婉霞后退几步,一下摔倒在地上。
宇文双城虽然心疼她,但他犹豫了下,终于还是没有上去搀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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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云晖流着泪,他也想上前扶住张婉霞,但他看到张婉霞对他摆了摆手,她神情凄凉地道:“云晖,你不要碰我。”
听到张婉霞这句话,章云晖全身彷佛被重锤击中一般,呆在原地动弹不得。
张婉霞慢慢站起身来,她勉强站稳身子凄婉地看了章云晖一眼,又转身看了宇文双城一眼,忽然掩面嚎啕大哭起来。
宇文双城从来没有见过张婉霞这样哭过,她的哭声如杜鹃啼血一般哀伤,彷佛要将这一年来所有的不幸、委屈、哀伤都哭出来。
章云晖也早已满面是泪,他跪在地上仰天嘶叫道:“天啊,为什么——为什么不早点让我知道这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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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心中虽一片迷乱,但也猜到了事情的大致真相。
在云飞走的那一天他曾听张婉霞说过,很多年前她父亲张水川为打入一个秘密组织而不得已杀害了一个好朋友,那个好朋友应该就是章云晖的父亲。事后为了弥补这份遗憾,张水川不但抚养章云晖成人,更将独生女儿张婉霞嫁给他。
但他没有想到章云晖早已知道这真相的一部分,并且更是那个秘密组织中吕大先生的弟子,他最后趁去年张水川父女去江南送银票时杀害了张水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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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盒子中装的那份信是章云晖父亲当年留下的一份遗书,遗书上说明了自己是心甘情愿死在张水川手中,并告诉章云晖千万不要报仇。
张水川原本想等章云晖、张婉霞成婚后告诉他们这个秘密,只是喜庆日子中他不忍心让章云晖、张婉霞马上就面对这么残酷的事情,所以要他们从江南回来后揭开这个秘密,却不想中途突发异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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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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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这个秘密如果早点揭开,那么一切就不会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章云晖和张婉霞依然会是一对恩爱夫妻,只是上天如此弄人,却偏要等一切都发展到不可收拾之时才揭开这个秘密,这未免太残酷。
宇文双城此时也是眼中含泪,他感到阵阵心痛犹如刀割,明白张婉霞此时早已伤心到了极点——而更让他痛苦的是,此时此刻他却不能上前安抚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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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云晖泣声道:“霞妹,我错了。”
张婉霞看了他一眼,嘴唇一阵颤抖。
章云晖嘶声道:“这些日子以来我天天在后悔,如果事情可以回头,即使没有我父亲这封遗书,我也不会做出伤害你的事情。我只想你回来,回到我身边。”
他目光忽然闪过一道光芒,泣声道:“你肯原谅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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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婉霞痛苦地望着章云晖,心已在流血。她此时站在两个男人中间,一个是她的丈夫,伤得她最多却情有可原;而另一个却是她的恩人,她的情人,是她宁死也不愿伤害的人。
她忽然感到阵阵莫名心痛,如同刀在剜她的心。她看向宇文双城,见他虽然依旧从容,但张婉霞知道那心痛的感觉是发自宇文双城的内心,他在为她操心,在为她分担她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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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残阳如血。
黄昏下的张婉霞显得那么弱小,彷佛即将来临的黑夜瞬间就会将她无情吞噬。
她脑海中一片混乱,无数往事在她眼前闪过,她忽然一阵剧烈的咳嗽,当她用衣袖掩住自己的口时,青衫衣袖上赫然是一滩滩鲜血。
宇文双城看着张婉霞一个人孤单地站在中间,他担心她身体,又为她的遭遇感到痛心,他甚至想不顾一切地冲过去把她抱在怀里——但他没有这样做,因为他知道她正在做出一个选择,而他却如临大敌一般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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彷佛过了很久,张婉霞轻声道:“云晖,我要走了。”
章云晖全身一震,脸上露出绝望之色,颤声道:“你要跟他走?”
张婉霞缓缓点了点头。
宇文双城眼眶一下红了。
章云晖摇晃着站起来,怒视着宇文双城。他手指着宇文双城大声道:“你要和他一起,是因为他的名声和武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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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婉霞面对着章云晖缓缓摇了摇头,面色苍白地道:“不是——因为他的名声和武功,我之前一直都想离开他。”
宇文双城的名声和武功让张婉霞一直都刻意拒绝和他在一起,因为张婉霞觉得自己无论在哪方面都配不上宇文双城在一起。但是,宇文双城对她的真情让她明白了很多事情。
章云晖恨声道:“那你为什么还选择和他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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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婉霞努力让自己站直站稳,她对章云晖轻声说道:“云晖,去年的春天,你也曾经有过选择。”
章云晖点了点头。
张婉霞道:“你在复仇和我之间选择了复仇,这是你自己做的选择。”
章云晖低下头,张婉霞说的是事实——他虽然犹豫过,却最终选择了复仇。
张婉霞神情中忽然现出了一丝光彩,如同春风一般。她含泪道:“这些日子以来我知道——我知道双城在任何事情上都选择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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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张婉霞感到无比的激动,也感到无比自豪。她知道那天宇文双城在楼府为自己申辩的事,也从小菊口中听说了宇文双城说的那句话——我虽不能杀尽天下人的口,但却能抚平一个人心中的伤。
那句话张婉霞一直牢牢记在心中,她知道这个天下无双的少年一直在为自己默默付出,付出他的全部。她缓缓地道:“云晖,其实今天并不是我在你们中间选择了谁,而是你们之前谁选择了我。”
******
章云晖全身又是一震,他思考着张婉霞的话,不禁流下泪。
他颤声道:“霞妹,难道我们过去的恩爱之情,你真的一点都不怀念吗?”
张婉霞轻轻叹了口气,道:“这一年来曾经无数次回想起那些往事,甚至在梦中也回想起,但那些往事对我来说彷佛已越来越遥远。”
******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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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婉霞又指向竹林里那把生锈的锄头,道:“云晖,很多事情就象这把锄头,如果不经常磨就会生锈的。”
章云晖看向那把生锈锄头,没有出声。
张婉霞轻声道:“这些日子我也在想,你和双城对我来说有什么不同?我和你自幼青梅竹马,你一直对我很好,我也一直觉得嫁给你是天经地义的。”
章云晖又低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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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婉霞道:“但我现在知道,我和你在一起与和双城在一起的感觉是不同的,虽然我说不出有什么不同,但真的不一样——”
她慢慢回头望着宇文双城,脸上绽放出幸福的笑容——这个少年曾经在她眼里象一个梦幻般的世界,让她不敢接近,但现在她知道这个世界是真实的存在于她的身边,让她每天都能感到幸福和快乐。
她道:“既然上天又给了我一次机会,我想和双城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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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神情带着从容的笑,双目中也有泪光闪烁。
章云晖抬头道:“你能肯定他将来不会嫌弃你?”
晚风吹动张婉霞额前的一缕发梢,她微微一笑道:“既然今天我决心和双城在一起,自然会承受将来的一切后果。”
章云晖又一愣,他忽然明白了张婉霞的意思——既然章云晖当年在复仇和张婉霞之间选择了复仇,那么他今天就必需承受这结果。
只是,这道理章云晖虽然明白,但此时依然难以释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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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目不转睛地一直都望着张婉霞,眼眶中满是泪水,目光中充满了尊重——他眼前这看似柔弱的少女不但值得他去怜去爱,也值得他尊重。
张婉霞又看了章云晖一眼,轻声道:“云晖,从今天起我不再怪你——也不再恨你——只是我也不再是你的妻子。”
说完,她转过身一步一步走向宇文双城。
她每一步都走得很慢,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但她的心却越来越轻松,很多噩梦一般的往事离她也越来越远。
******
她走到宇文双城身边,脸上泛起一丝红晕。她抬头认真地望着眼前这个天下无双的少年,心中觉得一阵激动和高兴——她现在终于可以和他真正在一起,心与心之间再无任何的隔阂。
忽然,她轻咳数声,一口淡淡的鲜血已咳在宇文双城雪白的衣衫之上,人也昏倒在宇文双城怀里。
宇文双城小心翼翼地抱住张婉霞,轻轻将她抱在怀里。
他没有再看章云晖一眼,抱着张婉霞走出了庭院。
******
这时宇文双城全身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纵然他这一生的过去和将来,曾经和将要经历无数场惊心动魄的生死决战,但只有这场决战让他最感紧张,也最感醉人——也只有这场决战,才是他一生中最重要的一次胜利。
宇文双城感觉到怀中张婉霞的呼吸如此平静,彷佛睡着一般,她的内心也慢慢平息下来,慢慢走出这一片宅院。
这里所发生的一切让她如此伤心,但宇文双城终于还是陪着张婉霞一起走了过来,从过去的阴影中完全走了出来。
******
章云晖望着宇文双城抱着张婉霞在他眼前消失,心中一时百感交集。他感到愤怒、悔恨、伤心、痛苦,也感到绝望,他脑海里反复回想着张婉霞刚才说过的每一句话,长久地坐在原地发呆。
夜幕降临时,他耳边彷佛听到四周传来很多声音,有张婉霞的欢笑声,有张水川的绝望声,他甚至还听到自己的嘶喊声。
******
当第二天东方的阳光照在他身上,他才站了起来。
他发觉自己心中已不象之前那么痛苦,也许他依然爱着张婉霞,也许只是因为他对张婉霞感到内疚,或是因为孤独。但不管如何,既然他曾经选择错了,就得承受这苦果——他希望自己下次不要再选错。
他捡起自己的长剑,最后看了一眼自己曾和张婉霞一起住过的屋子,然后迈开脚步走了出去。
他以后绝不会再回来——这里的所有往事,已被他埋在心的最深处。
(第三部终)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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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杜玄铁手中长剑刺向自己胸膛,小梅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她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原来死竟然这么简单。
但那一剑并不是要小梅的性命,小梅看到杜玄铁手中长剑刺破棉被,已准确地刺中她胸前数处穴道的肌肤,虽然有一丝痛,但自己被杜玄霜封住的内力也在瞬间贯通到丹田,四肢也能动了。
剑光又一闪,小梅的长剑已被杜玄铁插在床边,剑身一阵摇摆。
******
杜玄铁冷哼一声,道:“我要杀她会自己找她,不用你来添乱。”
杜玄霜眨了眨眼睛,彷佛这一切早在她意料之中一般。她笑道:“我就知道哥哥不会伤害小梅姐姐的。”
看到杜玄铁要走,杜玄霜有点着急,道:“哥哥,你不能走。”
杜玄铁道:“为什么?”
杜玄霜道:“我好不容易才捉了姐姐,姐姐要是找我报仇,我可打不过她。”
杜玄铁冷冷道:“我不管。”
******
看着杜玄铁离去,小梅久久没有动。
杜玄霜望着小梅,神情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她拉了张凳子在小梅身边坐下,笑道:“姐姐,我昨天一个人感到挺无聊的,所以和姐姐开个玩笑,姐姐不会还在生我的气吧?”
小梅看着杜玄霜,轻轻摇了摇头。
******
她以前大部分时间和宇文双城在一起,生活一直都很简单,她从来没有想到江湖上还有这么多奇怪的事和这么多奇怪的人——而这两天之间,她自己已数度在生死间徘徊。
她性格孤傲,不但对男人不屑一顾,对差不多年龄的女孩也不放在眼里。此时她看着杜玄霜,心中想起慕容月、风飞的剑法武功,觉得她们都与众不同,都足以做自己的对手。
******
小梅伸手拔起插在床头的长剑,神情也有些奇怪。
杜玄霜望着小梅手中的长剑,笑道:“姐姐,你告诉我——那次你和我哥哥交手到底是谁赢了?”
小梅轻声道:“我们谁也没赢。”
杜玄霜道:“那我哥哥没说谎。”
******
她想了想,忽然叹了口气,道:“我其实很怕你们两个人的剑法,你们之间的较量一定非常凶险——只怕分出胜负时,也就一定分出了生死。”
小梅没出声,那次她和杜玄铁交手,连一旁观战的宇文双城都紧张万分——因为他并没有把握在危险时救援他们。
江湖虽大,只怕还真的找不出第三把象他们一样偏锋的剑。
******
杜玄霜道:“那一战宇文双城也在,我哥哥说没和他交手,是不是真的?”
小梅道:“是的。”
杜玄霜笑道:“想不到我哥哥居然不敢向宇文双城挑战,他一定是被姐姐的剑法吓怕了,所以才心生怯意。”
小梅苦笑一声——她忽然心念一动,已知道杜玄铁为什么这般恨她。
******
杜玄霜笑道:“那次飞飞在江南天外天向宇文双城挑战,宇文双城说不会和女人比剑——让我也感到生气,不过我知道他的剑法一定非常利害。”
小梅道:“是的。”
杜玄霜笑道:“我胆子没飞飞那么大,我可不敢向宇文双城挑战。我看了姐姐和飞飞的那场比剑,真的很佩服姐姐。”
小梅望着杜玄霜,目光有些凝重,道:“你也不错。”
******
小梅年龄虽然小,但眼光却很高,她之前和杜玄霜交过手,看得出杜玄霜能名动江湖,也的确非同一般。
杜玄霜笑道:“那个张婉霞呢?”
小梅轻声道:“她剑法武功一般,去年受了重伤,现在还不能练武。”
杜玄霜忽然笑得有些古怪,道:“那宇文双城喜欢她什么呢?”
******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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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愣了愣,已知道杜玄霜为什么要暗算自己——原来她是想从自己这里知道关于宇文双城和张婉霞之间的事情。
杜玄霜也看出自己的心思被小梅看穿,不觉微微有些脸红。
忽然,前面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钟声。
杜玄霜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催命的钟声响了——姐姐,我去看看出了什么事情——你能不能先别走?”
小梅点点头,她现在也无处可去。
******
杜玄霜笑道:“姐姐,等我回来我们一起去开封城里吃饭。”
说完,杜玄霜已象个快乐的小兔子一般跑了出去。
趁杜玄霜离开的功夫,小梅梳理了一下头发,又从自己的包袱里拿出一套白色的干净衣裙换上。
窗外天色已慢慢暗了下来,又一天快过去。
小梅一个人呆呆地坐在椅子上,她望着远方的天际,思想昨晚到现在所发生的一切,只觉得彷佛是一场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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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很久,杜玄霜慢慢走了回来,她神情间显得有些心思重重。
小梅忍不住问道:“出事了吗?”
杜玄霜勉强笑道:“没什么。”
小梅望着杜玄霜,知道一定有事发生。
杜玄霜轻叹道:“本来今晚我还想请姐姐去开封城吃饭赔罪,然后再和姐姐好好聊聊,不过现在有点事——我要出去一趟。”
小梅道:“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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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话一出口就知道有些多余——即使不用猜也能知道,杜玄霜这时赶出去要做的事情自然是杀人的事。
杜玄霜看到小梅脸上有一丝担忧,她勉强笑道:“姐姐不用担心,这种事做惯了也就习惯了——就象吃饭洗澡一样。”
说着她从门边墙上取下自己的长剑。
她用的剑也很特别,虽然是把长剑,但比一般青锋剑短了三寸,她的剑法也是变化多端,各派剑法都使得得心应手。
******
杜玄霜看着小梅,彷佛有很多话想说。
小梅看着眼前这个看似天真浪漫的女孩,心中一阵不舍——她有些顽皮,也充满活力,心中也有对情与爱的梦想。
杜玄霜迟疑了一下,道:“小梅姐姐,江湖传言说你因为看不起张婉霞,所以才离开宇文双城跑了出来,我知道这不是真的。”
小梅面色一变,心中感到一阵酸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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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玄霜睁大了眼睛,道:“我想问姐姐,如果宇文双城喜欢的是我,你会不会看不起我这个杀人如麻的妹妹?”
小梅摇头道:“我从来都没有看不起小霞姑娘,我自己不过是个丫鬟,又怎么会看不起你们?”
杜玄霜含泪点了点头,道:“姐姐的马匹在下面,不过今晚姐姐你就放心在这里再住一晚——这里没有人敢在我这里惹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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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杜玄霜走出了房间。
望着杜玄霜的背影,小梅心底升起了一股不祥预感。过了一会她听到一阵马蹄声远去,知道杜玄霜出发了。
忽然,小梅一口气冲下楼,跑到大宅门口。
门外早已是漆黑一片,但青衣楼的大门依然开着,那个鼠目贼眼的账房先生也依然坐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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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问道:“杜玄霜要去哪里?”
账房先生看了小梅一眼,怪声怪气地道:“这可不能告诉你,不要说你不是青衣楼的人,就算你是青衣楼的人,我都不能告诉你,这是规矩。”
小梅道愣了愣,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过了半晌,账房先生轻轻叹了口气,道:“青衣楼开张以来,好象还没有接到过这么大的生意。”
小梅急道:“她要杀谁?”
******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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账房先生摇头道:“我不能说。”
小梅冷声道:“你不说,我杀了你?”
账房先生笑道:“你杀了我我也不会说的。”
小梅又愣了愣。
账房先生神情变得有些奇怪,他道:“凡是进青衣楼的人早就死过一次,所以决不会在乎再死一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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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账房先生又望了一眼小梅,道:“你怎么突然这么关心霜丫头?她昨天害你害得还不够吗?”
小梅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对这个女孩如此关心,她昨晚暗算自己,把自己交到章云晖和杜玄铁这些对头手中,但小梅竟然一点也不恨她。
账房先生道:“那丫头机灵得很,你只怕没见过她真正的出手,依我看,青衣楼中只怕除了老大,任何人都没有她更可怕,只是这次——”
他没有再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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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急道:“这次怎样?”
账房先生轻声道:“我想她这次纵然能完成任务,只怕也很难活着回来。”
小梅心头一阵紧张,她知道杜玄霜剑法武功之强不在自己之下,江湖上能让她不能活着回来的高手只怕屈指可数。
账房先生怪声问道:“你还没告诉我,你是谁?”
小梅道:“我是小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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账房先生想了想,忽然面色一变,道:“小梅?宇文双城身边的侍女小梅?”
小梅点了点头。
账房先生道:“小梅这个名字最近很多人提起,你在河南和玄铁交过手,在江南和飞飞交过手,青衣楼中几乎无人不知这个名字。”
小梅心中苦笑,她想不到自己居然在青衣楼这么出名。
账房先生问道:“听说你的剑法和杜玄铁差不多?”
小梅没有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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账房先生忽然缓缓地道:“玄霜丫头这次要杀的女孩虽然也算是江湖人,不过听说武功很弱,她也是开封人氏。”
小梅惊道:“女孩?开封人氏?”
她心中想起了什么,全身都出了一身冷汗。
账房先生彷佛象是在自言自语,道:“那女孩身边有个少年守护着她,那少年的剑法武功之高据说天下无敌——”
小梅面色顿时变得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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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这次带了小菊、小李、小芬、小芳四个出来,他离开张宅并没有在开封逗留,此时他的两辆马车正连夜向江南飞驰,。
张婉霞自从离开张宅后就不停咳着血,这大半个月以来连续的奔波打击,她的内伤反而有所加重,这让宇文双城非常担心,他现在急着赶回江南白云山庄,让她可以静养一段日子。
虽然马车奔跑得飞快,但却异常平稳,张婉霞在马车内已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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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寒风凛冽呼啸着,北方的春天比江南冷得多,不过宇文双城的马车构造设计特殊,马车不但可以储备很多杂物,而且马车还有隔层,可以在隔层里加入燃烧的炭使得马车车内保持温暖。
不过此时宇文双城已发觉,马车内的温度正在慢慢下降。
看到张婉霞打了个冷战醒了过来。宇文双城连忙拉了下马车内的绳索,两辆马车缓缓在路边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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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菊、小李她们几个已下车帮马车加炭。
张婉霞睁开了眼睛,望着宇文双城,眼神中带着笑意。
宇文双城轻声道:“你睡吧。”
张婉霞道:“我想下车走走。”
宇文双城道:“下面太冷了。”
张婉霞道:“我觉得动下可能会好些。”
宇文双城想了想,点了点头,道:“好的。”
他从车内衣柜中拿出一件雪白的厚厚的狐裘披肩,帮她罩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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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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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间的夜空特别明亮,月亮特别大,满天的星星闪烁得就象是一双双情人的眼睛。宇文双城和张婉霞沿着大路向后走了一段距离,虽然冷风刺骨,但他们依偎在一起,心却是温暖的。
张婉霞轻声道:“双城,我真想多陪你一会。”
宇文双城道:“你会陪我三十年、四十年、五十年、一百年。”
张婉霞轻轻一笑,道:“我能活那么久吗?”
宇文双城道:“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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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婉霞眼眶有些湿润,她沉默了片刻,轻声道:“我们还没有找到小梅姐,我担心她会碰到云晖。”
宇文双城道:“我之前已经让小菊、小李她们在开封城四处道路上留下十万火急标记,她看到一定会马上来找我们的。”
他话音刚落,已听到一阵马蹄声从北方路上传来。
宇文双城心中一动——这么晚了,还有什么人在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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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暗自警惕,向前方看了过去。
来的是一匹颇为神俊的白马,白马眨眼间已到近前,马上一个少年一身粗布白衣腰挎长剑,竟然是章云晖。
章云晖策马来到宇文双城近前,停下马,跳下马来。
宇文双城、张婉霞感到一阵诧异,他们想不到章云晖这么晚还追过来。
只是章云晖并没有走过来,他在宇文双城二十多步前停了下来。他看了张婉霞一眼,道:“小霞,你过来——我有些话要和你一个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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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婉霞虽然心中奇怪,但还是慢慢走了过去。
宇文双城心中有一种莫名的紧张,但他知道章云晖武功虽不弱,但想在他面前伤害小霞却是绝不可能的——更何况经过之前的那次相逢,他觉得章云晖应该不会伤害小霞。
不过虽然如此,他还是暗中凝聚劲力蓄势而发。
这时张婉霞已走到章云晖面前,低声道:“云晖,有什么事?”
章云晖忽然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张婉霞,他又轻声呼唤道:“小霞。”
然后他望着宇文双城,目光有些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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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心中一惊,他猛地想起章云晖之前叫张婉霞是叫“霞妹”,那是因为章云晖是张婉霞的义兄,这是他们两个自小到大的习惯称呼,而此时面前这个章云晖却叫张婉霞“小霞”。
宇文双城再看面前这个章云晖,见他腰间所佩带的长剑显然比下午遇到的那个章云晖用的长剑要短三寸。
这瞬间他只觉得心一下沉到底,心中又是后悔又是惊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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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眼前这个章云晖的目光一直都在注视自己,对方犹如一张满弓,自己一点动作都会让对方发难,所以他尽量让自己神色保持从容。他轻轻一笑,微微有些颤声地道:“章公子,外面风这么大,有什么话不如到车里说吧。”
说完宇文双城跨前了一步。
张婉霞也听出宇文双城的声音有些异样,忍不住回头看向宇文双城。
章云晖冷冷道:“宇文双城,你再敢往前走一步,我就杀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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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不敢再走一步,虽然武当八步赶蝉式的轻功不但腾空时间最长,也是天下二十步内最迅疾的轻功,他可以用弹指神通加八步赶蝉式的绝技在这个距离内瞬间击倒真正的章云晖,却没有把握击倒面前这个章云晖。
他发现面前这个章云晖身上已经弥漫出一股凌锐无比的杀气,他脑海中闪过一个人——只有那个人的杀气可以和面前这个章云晖相提并论,那就是杜玄铁。想到杜玄铁这个名字,宇文双城不禁心中打了个冷战,如果这个人是杜玄铁,那么他现在根本就救不了张婉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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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婉霞看了眼章云晖,也觉得有些不对劲。
章云晖冷声道:“宇文双城,你愿意用你的命来换她的命吗?”
张婉霞面色一变,道:“你不是云晖。”
章云晖和宇文双城几乎同时出手,虽然宇文双城动作更快,但他看到章云晖拔剑的速度心已沉了下来。他提气往前疾奔,见章云晖左手已抓住张婉霞后腰,手中长剑早架在她脖子上,目光冷冷地望着宇文双城。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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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云晖冷冷一笑,手中长剑似乎正要切入张婉霞的咽喉。
这时宇文双城只跨出十步,立刻停了下来。
章云晖左手紧紧抓住张婉霞后腰,冷声道:“我就算不用剑,只要左手的掌力送出就能震断她心脉,你信不信?”
宇文双城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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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章云晖持剑的手一把撕下她脸上的人皮面具,人皮面具下露出一张很美丽的脸——她竟然是一个美貌少女,眼睛大大的,比天上的星星还要亮。少女望着宇文双城,目光带着一丝怨意。
张婉霞感到颈前那把长剑发出一股冰冷寒气,冷得她身子不住发抖。她望了宇文双城一眼,脸上神情既惊恐,又凄惨。
宇文双城愤怒到极点,冷然道:“你是杜玄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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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美丽的少女正是杜玄霜,她见宇文双城一口道破自己的身份,也不觉有些吃惊,她忽然轻声一笑,道:“你见过我?”
宇文双城摇了摇头。
杜玄霜笑道:“那你怎么知道我是杜玄霜?”
宇文双城道:“公羊赤杀的易容术天下无双,你是他的弟子。”
青衣楼楼主公羊赤杀只有两个弟子,一个是杜玄铁,一个就是杜玄霜。
杜玄霜脸上荡着一股笑意,却叹了口气道:“果然好眼力,只是我的易容术一下就被你看破了,看来我还是没学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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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杜玄霜假扮章云晖已极其相似,她和章云晖相处过一段时间,她还在章云晖那里拿了他的衣服来穿,但易容术毕竟不是无中生有的东西,她无法模仿出章云晖的某些生活细节,比如章云晖对小霞的习惯称呼。
杜玄霜笑道:“现在你该回答我了吧?你想不想用你的命换她的命?”
张婉霞抢先道:“我不愿意。”
杜玄霜笑道:“我又不是问你,我是问他。”
张婉霞轻声道:“我知道我不愿意的事情,双城是不会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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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玄霜望向宇文双城,笑道:“是吗?”
宇文双城望着杜玄霜,冷声道:“你敢伤小霞,我一定要你死。”
杜玄霜笑道:“你不愿意用你的命来换她的命吗?”
宇文双城道:“我愿意。”
杜玄霜笑道:“小霞不是说她不愿意的事情,你是不会做的?”
宇文双城望着小霞,柔声道:“对不起。”
张婉霞心中一阵翻滚,她想说什么,却一声咳嗽,咳出一口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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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一阵心疼,颤声道:“是不是有人买我的命?”
杜玄霜摇了摇头,笑道:“不是买你的命,而是买她的命——想不到居然有人肯出一百万两白银的价钱要她这条命。”
宇文双城道:“她是无辜之人,青衣楼不杀无辜之人。”
杜玄霜又摇头,笑道:“她是江湖人,她背叛了她丈夫,死有余辜。”
宇文双城冷声道:“小霞从来没有背叛她的丈夫,是她丈夫背叛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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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玄霜笑道:“就算你说得对,我也要杀了她。”
宇文双城怒道:“为什么?”
杜玄霜望着宇文双城,神情忽然变得极其落寞。她淡淡地道:“因为我已经接了这笔生意,不管这笔生意是对还是错,我都得把这笔生意做完。”
宇文双城点了点头,他忽然仰天长笑一声,笑声让杜玄霜感到一阵诧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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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声过后宇文双城已大吼一声,面目一下变得狰狞。他脸上顿时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紫气,神情彷佛魔鬼一般,顿时将杜玄霜和张婉霞吓了一跳。与此同时宇文双城口中喷出一口鲜血,身子一动已如同鬼魅般出现在杜玄霜面前,速度之快连杜玄霜都想象不到。
电光火石间宇文双城左手五指已弹开杜玄霜手中长剑剑锋,右手将张婉霞扯到自己怀里,同时手中一股内力护住她的心脉又震向杜玄霜扯住她腰部的左手。
******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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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玄霜心下骇然,她抓住张婉霞身子的左手已被宇文双城透过张婉霞身体传过来的强劲内力一下震开,持剑的右手也如同被巨锤锤击过一般弹开在一边,手臂一阵酸麻。她忍不住惊呼道:“天魔解体大法”。
她认出宇文双城施展的是日月教五大魔功之一的天魔解体大法,这是一种自损元气和身体的邪门功夫,能将人的内力修为在瞬间提升许多。这门功夫分九重,传说中第九重的天魔解体大法一旦施展出来,虽然施法者的内力修为能在瞬间爆长三倍,持续半个时辰,但事后也必死无疑。
听到宇文双城的笑声和吼声,小菊、小李几个已拔剑跑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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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右手抱着张婉霞,左手一掌凌空劈向杜玄霜心口。他此时心中狂怒无比,出手毫不留情,体内发出十二成功力激起掌势如爆雷,掌风如狂刀,让杜玄霜脸上感到一阵阵剧痛。
杜玄霜心中震惊之余又感到一阵凄苦,她没有想到宇文双城为了张婉霞真的可以连命也不要,施展出这样自残自己的武功。她心中已如死灰一般,咬牙挥剑就迎了上去。
虽然宇文双城的掌风吹得她长发飞散,但她心中毫无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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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剑法变化的不只是招式,而是各种剑法的精华,她能使出象小梅那般的决杀剑法,也能施展出慕容月的繁杂剑法,她的出手不比杜玄霜和小梅慢,但此时她的对手却是宇文双城。
要在平时纵然杜玄霜如何得罪宇文双城,宇文双城因为埋剑山庄的缘故,又因为对方是个少女,都不会出手这么重,更不会伤她性命,但杜玄霜之前暗算的是张婉霞,所以宇文双城的情绪已有些失控。
宇文双城此时连他自己都已控制不住力量,他施展了天魔解体打大法,体内真力象开口洪闸一样狂泻而出,这种发泄配合他左掌使出少林大力金刚掌中至为刚猛的招式,掌势如千吨巨锤,威力之强足以开山劈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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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玄霜这时也拼了命,她清楚既然失了手,那么她就绝对不可能在宇文双城手中逃脱,她也并不想向宇文双城示弱。她彷佛想在宇文双城面前展现她的剑法,每一招都精妙无比,而到最后她长剑上索性不再使出任何繁杂的变化,而是用小梅那样的剑法和宇文双城拼,每一剑也倾尽全力,她的长剑更数度刺向宇文双城怀中的张婉霞,每一剑都彷佛要刺透她的心脏。
这一切让宇文双城更感到狂怒,他感觉到怀中张婉霞身子越来越冷,左手连续数招劈空掌全力挥出,饶是杜玄霜闪避的身形快到极点也被掌风扫中,震得她身子乱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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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宇文双城恐怖的神情和如此疯狂的出手,小菊、小李、小芬、小芳四个也吓得花容失色。她们看到杜玄霜的剑法和斗志,无不从心底感到一股寒意,虽然早已握剑在手,但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插手。
二十招过后宇文双城的内力已发挥到极致,杜玄霜手中长剑被宇文双城拍中三次弹中两指。那股巨大的力量只震得杜玄霜手臂发麻,也震得她心口发闷,此外宇文双城连续数掌掌风扫过她身体,她体内受了不轻的内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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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过十招,宇文双城一记劈空掌重重地打向杜玄霜胸口,这次杜玄霜再也来不及闪避,她闷哼一声一口鲜血喷出。
宇文双城左手三指再度弹中杜玄霜手上长剑,杜玄霜已无法把持得住手中的长剑,长剑在夜空划出一道惊虹飞向路边。宇文双城怒喝声中并不留情,他又是一记劈空掌带起一阵强风击在杜玄霜右肩,杜玄霜又是一口鲜血狂喷出,身子象断线风筝一样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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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菊、小李、小芬、小芳从来没有见过宇文双城杀人,此时见到他脸上透出的杀气,整个人象魔鬼一样,都心中一阵颤抖。
宇文双城看到杜玄霜倒下后身子还在挣扎,又挥手想发出劈空掌力。
张婉霞忍不住惊呼道:“双城,不要再打了。”
宇文双城愣了愣,他低头看到张婉霞惶恐地望着自己,顿时一阵心软。他缓缓放下手,暗暗调整内息,将体内四下宣泄的内力慢慢收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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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玄霜这时已缓缓地挣扎着站了起来,她嘴角挂着鲜血,面色苍白得象是一张白纸,神情也是极其恐怖。
她紧紧地望着宇文双城和张婉霞,目光充满怨恨,神色凄苦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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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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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婉霞这时也望着杜玄霜,她忽然发现,杜玄霜一直都看着宇文双城——从刚才她以章云晖样子出现的那一刻开始,她的眼里就只有宇文双城。
杜玄霜嘶叫道:“宇文双城,你不杀我,我还会来杀她的。”
宇文双城面色已没有刚才那么可怕,但心中还是有些狂怒。他左手轻轻扶稳张婉霞,右手扬起道:“剑。”
小菊已将自己的长江递到宇文双城手中。
雪亮的寒光扬起,宇文双城手中长剑挽起一道疾电,飞向杜玄霜胸膛。
杜玄霜望着宇文双城刺来的疾电,却忽然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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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此瞬间,一匹白色骏马已飞驰到面前。
马上一个白色身影借奔马之势纵身跃起,化为一道白光,手中的长剑快如疾电一般向宇文双城刺出一剑。
宇文双城这一剑倾尽全力,发现有人出手立即反击,他剑上内力汹涌狂奔如潮水一般,两把长剑一交,那人身在半空无从借力被宇文双城剑力震得倒退开十多步才勉强站住身形,身子一阵摇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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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菊、小李等忍不住惊呼道:“小梅姐。”
她们都想不到,来的竟然是小梅,而且小梅居然不惜向宇文双城出手来救杜玄霜。
小梅迟疑了一下,又大步走到杜玄霜身边,护住杜玄霜。
夜风之中小梅持剑犹如寒梅一般立于风中,只是她脸上神情也是凄苦无比,而且有一股无奈之色。
杜玄霜看了小梅一眼,目光充满感激。她对小梅笑了笑,却再也支持不住,身子软软倒下昏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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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心中一阵诧异。
张婉霞看到小梅,也是一阵欣喜,只是她和宇文双城见小梅满脸风尘,人也瘦了不少,心中不禁都感到一阵怜惜。
宇文双城轻声道:“小梅,你没受伤吧?”
小梅眼圈一红,走上几步跪下道:“公子,小梅刚才向公子出手——”
她没有说下去,已将右手剑交到左手。她伸出右臂,左手举起长剑,却重重地向自己右臂砍下。
张婉霞看到这一幕不禁大吃一惊,却连惊呼一声都来不及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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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却早已警觉,他知道小梅性子偏激,见她刚才言语举动就知道她要做什么,此时见小梅出手,见其剑势知道小梅这一剑使出全力。他不敢怠慢,右手长剑也全力击出,却在小梅右臂上挡住这一剑。
两道剑光在夜间发出两道极为刺眼的光芒,也发出一声异常刺耳的声音,小梅左手持剑毕竟不如右手稳,手中长剑已被宇文双城震飞。
宇文双城此次出手全力而为,加上之前与小梅拼的那一剑,体内刚刚平息的真气又是一阵汹涌,忽然间一口鲜血喷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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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吓了一跳,她看着宇文双城发紫的脸色和有些狰狞的神情,不由得惊呼一声,神情却比之前还要苍白。她颤声道:“公子,你用了天魔解体大法?”
宇文双城轻轻点了点头,勉强一笑,身子一阵颤抖。
小菊连忙上前扶住宇文双城,小李也上前扶住张婉霞,她们几这时个个面色苍白心中惊慌,一时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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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婉霞已经是第二次听到天魔解体大法这个名字,她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也知道一定是一种很恐怖的武功。她此时自己身子也是虚弱到极点,但还是上前握住宇文双城的双手,颤声道:“双城,你没事吧?”
宇文双城微笑着摇了摇头,道:“我没事,你回车上先歇会。”
张婉霞摇了摇头,眼中泪光闪动,低声道:“我和你一起。”
******
小梅跪在地上,心中更是难受。她想到自己之前那一剑固然是破了誓言,而这一剑更令宇文双城再度受伤,心中又悔又恨又怕。
宇文双城暗暗将体内汹涌的真气压了下去,他望着小梅,目光有爱怜之意,也有一些埋怨之色。他轻声道:“你这是何苦?”
小梅低头流下了泪。
宇文双城叹了口气,道:“如果你觉得于心难安,就让我来责罚你。”
******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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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宇文双城这么说,小菊等四个都吓了一跳——虽然白云山庄戒律森严,但是这么多年来宇文双城从来都没有责罚过她们。
张婉霞也吃了一惊。
宇文双城道:“你把手伸出来,我来砍这一剑。”
小梅含泪伸出了右臂,神情并无半分怨恨。
小菊一旁吓得面色惨白,道:“公子,你真的要责罚小梅姐?”
******
宇文双城点头道:“是的。”
小菊、小李又是惊慌又是着急,一起看向张婉霞,似乎想要她帮忙求情。
张婉霞轻声道:“双城——你是不会——”
说到这里,张婉霞忍不住一阵咳嗽。
宇文双城望向张婉霞,道:“当年家师在传授她们几个剑法前,曾让她们立下毒誓,除了平时练剑此生都不能用剑向我出手,否则就要自断一臂。”
所以小梅今日破了这个誓言,就毫不犹豫地挥剑砍向自己右臂。
张婉霞轻轻点了点头,又看向小梅。
******
小梅伸出右臂在寒风中纹丝不动,神色间毫无丝毫惧意,也无丝毫怨恨。
宇文双城手中长剑忽然挥出,在小菊、小李的惊呼声中在小梅手背上划过,只见一道极细的血丝在小梅手背上缓缓渗出。
宇文双城轻声道:“这一剑就是我对你的责罚。”
小梅面色惊异地望着手背上的伤口,一时说不出话。
宇文双城道:“这样你是不是会觉得好过一些——为什么你始终都不了解我的心,我从来就不想你——你们因为我的缘故而受半点伤害。”
******
他缓缓吐了口气,道:“古人割袍断义,我这一剑伤了你也了却了你我之间的恩情。以前的种种誓言你们都忘记吧,从此之后你不再是我的丫鬟,你有权做你任何想做的事。”
小梅看着手背缓缓流淌出来的鲜血,听到宇文双城这番说话,早已泪如雨下。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始终都无法接近宇文双城的心,因为她始终都不了解宇文双城的心——这世间也只怕只有张婉霞才处处能体会宇文双城的心,所以才和宇文双城如此心心相应。
******
张婉霞缓缓走到小梅身边扶起她,道:“小梅姐,你瘦了。”
小梅看着张婉霞,发现这些日子以来张婉霞也瘦了不少,也更憔悴。
张婉霞道:“你不在的时候,双城一直很为你担心。”
小梅含泪低下了头。
张婉霞忽然淡淡一笑,道:“可双城也为你高兴。”
******
小菊、小李、小芬、小芳都松了口气,她们虽然眼中含泪,神色之间却都露出笑容,此时忽然一起上前把小梅围住。在她们心中,小梅永远都是她们的大姐——一个有些严厉,但心地善良的大姐。
小菊道:“小梅姐,你回来吗?”
小梅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
宇文双城刚才说过,小梅不再是宇文双城的丫鬟——她知道宇文双城是希望她能做回一个真正的自己。
******
小梅颤声道:“公子,你这门功夫练到第几层了?”
宇文双城淡淡地道:“第四重,我之前一直觉得这门武功不够光明正大,也没什么大用,所以一直没有下苦功练。”
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宇文双城真的还不觉得天魔解体大法有什么用。
他道:“我还是第一次用,心中实在没有把握。”
小梅点了点头,她对于这门武功十分了解,知道宇文双城这次用天魔解体大法会对他造成伤害,但伤害不会太严重。
******
忽然,张婉霞对宇文双城轻声道:“双城,我从来都没有求过你什么事。”
宇文双城点点头,张婉霞的确从来没有求过他任何事情。
张婉霞柔声道:“我求你一件事,你能答应我吗?”
宇文双城望着小霞,怜惜地道:“我答应你。”
张婉霞道:“我求你以后再也不要练那个天魔解体大法了,也不要再用了。”
宇文双城心中一阵激动,他想了一会,轻轻将张婉霞搂在怀里,道:“好的。”
一
******
宇文双城将手中剑还给小菊,小菊接过剑却走向昏迷中的杜玄霜,似乎想在她身上砍两剑。
小梅急道:“小菊,不要伤她。”
小菊愣了愣,这才想起刚才是小梅飞身救下杜玄霜。她虽心中犯疑,但多年来她对小梅说的话向来不敢有违背,于是停下了脚步。
小梅快步走到杜玄霜身边轻轻扶起她身子,只见一个原本活泼可爱的女孩此时奄奄一息,不禁觉得一阵伤心。
******
杜玄霜依靠着小梅轻轻发出一声呻吟,小梅发觉她心脉跳动得十分微弱,心中更是着急。
宇文双城这时正暗暗调整内息将体内四下奔腾的内息导入正轨。他见小梅如此关心杜玄霜,甚至不惜因为她而向自己出手,知道小梅和她之间一定有些不寻常的事情。
小梅抬头看了宇文双城一眼,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却又欲言又止。
******
宇文双城道:“你认识她?”
小梅点了点头。
宇文双城道:“她救过你?”
小梅想了想,道:“她昨晚捉住我,关了我整整一天。”
宇文双城、张婉霞等都是一愣。
小菊一旁道:“那你还救她?”
小梅望着宇文双城和张婉霞,含泪道:“可杜姑娘是真心喜欢公子的,小梅觉得——小梅觉得公子不能杀她。”
******
这句话让宇文双城、张婉霞都吃了一惊。
小梅简要地把这两天发生的事情说了遍,自己如何去到青衣楼,如何被杜玄霜暗算,如何遇到章云晖,如何遇到杜玄铁,她和杜玄霜在言谈中知道杜玄霜在江南天外天而对宇文双城芳心暗许,随后她猜到杜玄霜今晚要行刺张婉霞,于是顺着宇文双城一路留下的记号追来,在最关键时刻救了杜玄霜。
虽然小梅说得很简单,而且这些事情只是在短短一天内发生,但已经听得宇文双城、张婉霞等人一阵心惊。
******
张婉霞心下感激,轻声道:“小梅姐,你为了我吃了那么多苦,我真不知怎么感激你。”
小梅摇了摇头,道:“小梅什么也没做好。”
她之前是想替宇文双城和张婉霞除去章云晖,只是想不到发生这么多事情,自己不但没有杀了章云晖,而且还落入杜玄霜之手。此时她也不禁感慨江湖中的事情千奇百怪,决不是单凭剑法就能解决的。
******
张婉霞也和宇文双城一起走到杜玄霜身边,她望着眼前的这个女孩,见她俏丽的脸色苍白得怕人,不禁一阵心软。她轻声道:“双城,你看看她。”
宇文双城替杜玄霜把了下脉,道:“她受的内伤很重,得有人帮她疗伤。”
小梅道:“我来试下吧。”
宇文双城摇头道:“不行,她的内力修为和你差不多,只怕稍有闪失,反而祸及你自身。”
******
张婉霞看向宇文双城,神情却带着犹豫。
宇文双城微微一笑,道:“小霞,你是想让我出手救她?”
张婉霞道:“双城,你刚受了伤——还行吗?”
宇文双城微微一笑道:“不管怎么样我起码比小梅有把握,只要我自己先调息一下,应该没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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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婉霞又想了想,忽然温柔地望着宇文双城道:“双城,如果此时受伤的我,你能把我救回来吗?”
宇文双城双目中放出一道光芒,他有力地道:“能!”
张婉霞道:“那你把她当成我,把她救回来,好吗?”
宇文双城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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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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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辆马车在月光的照耀下停在路边,其中一辆马车中宇文双城正和小梅帮杜玄霜疗伤,马车外小菊、小芬和小芳正在全神戒备,她们个个神色紧张——疗伤原本就是江湖中最危险的事情。
另一辆马车内,小李陪着张婉霞躺在马车内的床上。虽然车厢内十分温暖,但张婉霞面色依然苍白,身子也在不住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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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李轻声道:“小霞姐姐,你不恨她吗?”
张婉霞道:“我为什么要恨她?”
小李道:“她要杀你,又害公子用天魔解体大法。”
张婉霞道:“双城受的伤重吗?”
小李道:“他受了内伤,估计得半个月才能复原。”
张婉霞虽然心疼宇文双城,但她回想刚才发生的一切,却更同情杜玄霜。她轻声道:“其实杜姑娘这么做,只是因为她喜欢双城。”
******
小李一愣,她并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张婉霞道:“她喜欢双城,但双城根本就不认识她,所以她找了这样一个机会来找双城,她和双城刚才打得那么凶,是因为她想给双城留下一点记忆。”
小李道:“可我刚才看她的样子,好象恨不得杀了你。”
张婉霞轻声道:“她并没有杀我,她如果真想杀我,我早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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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也和张婉霞一样慢慢想通了其中的种种道理,所以他非常小心地帮杜玄霜医治着她的内伤——象他这样的人,是决不会伤害一个喜欢他的女孩的。
不知过了多久,看到宇文双城和小梅一起走出马车,小菊几个都松了口气。
小菊道:“公子,你没事吧?”
宇文双城道:“我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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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菊笑道:“刚才公子说要责罚小梅姐姐,吓死我了。”
宇文双城看了小梅一眼,看着她手背上的那道伤痕,道:“小梅,以后千万不要再做那种傻事了。”
小梅点了点头。
宇文双城轻声道:“一个人闯荡江湖,苦吗?”
小梅又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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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道:“如果你觉得江湖太苦,随时可以回来。”
小梅道:“我知道了。”
小菊一旁道:“公子,今晚我们还走吗?”
宇文双城摇头道:“不走了——小菊,你和小梅送杜姑娘回去。”
小菊道:“现在吗?”
宇文双城道:“是的,我在这里等你们。”
******
第二天清晨,当杜玄霜睁开了眼睛时,看到四周的一切那么熟悉,她的房间每一处都经过她精心布置,带着女孩的气息。她也看到小梅坐在自己身边,象个大姐姐一样看着她。
她忽然想起昨晚发生的一切,一切彷佛象是一个梦,只是当她发觉自己内息虚弱之极,才知道那并不是一个梦。
她轻声道:“姐姐,是你救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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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道:“是公子救了你。”
杜玄霜苍白的脸上微微泛起一些红晕,道:“你告诉他了?”
小梅点了点头。
杜玄霜苦笑一声,道:“我是不是很笨?”
小梅摇头,她眼前这个野性、活泼、可爱的女孩满脑子古怪想法——她一点也不笨,只是一旦心中为情所动就失去了理智。
******
杜玄霜叹了口气,道:“他心里不会有我们的,他心里只有他的小霞。”
小梅没有出声。
杜玄霜道:“我可不领他的情。”
小梅微微一笑,知道这个女孩也是极其挺倔。
杜玄霜想动下,才觉得全身骨头都彷佛散架一样痛。
她恨恨地道:“他出手真重。”
******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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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道:“他用了天魔解体大法,内力不但有所加强,而且无法控制,出手自然很重——也难为你居然能够接下他三十多招。”
杜玄霜叹道:“想不到他的武功比我想象中还要强,只怕我师傅也不一定比他强多少。”
小梅道:“你还是歇几天吧。”
杜玄霜想了想,脸又微微一红,道:“他——他没事吧?”
小梅道:“他和你一样,修养半个月就好了。”
她知道虽然宇文双城把杜玄霜伤成这样,但杜玄霜心里只怕依然也会牵挂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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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道:“是谁来买小霞的命?”
杜玄霜眨了眨大眼睛,笑道:“行有行规,我可不能告诉你他的姓名,否则咱们青衣楼失去了信誉,不就要关门大吉了吗?”
小梅道:“你现在失了手,怎么办?”
杜玄霜道:“没办法,只能退定金了——我这个月什么生意都做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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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皱眉道:“这里面有鬼。”
杜玄霜道:“你奇怪为什么有人花这么大的价钱要杀张婉霞?”
小梅点点头。
杜玄霜道:“最简单的理由是有人和宇文双城或张婉霞有仇,还有一个理由是有人想挑起青衣楼和宇文双城之间的冲突。”
小梅看着杜玄霜,这女孩真的一点也不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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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玄霜又笑道:“如果不是我正好这几个月在这里,这次出手的不会是我,你想想青衣楼的杀手除了我,还有谁有可能杀得了小霞?”
小梅摇了摇头,宇文双城和张婉霞如今形影不离,如果这次不是杜玄霜化装成章云晖,根本就没有陌生人能靠近张婉霞。
杜玄霜笑道:“虽然有人花了钱,但他知道这钱他肯定收得回去,青衣楼白死一个人,与宇文双城之间的仇也结下了。”
小梅道:“你既然什么都想到了,为什么还要干傻事?”
杜玄霜笑道:“因为我突然犯傻了,想试试看有没有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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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道:“有人想利用你们,你不调查一下?”
杜玄霜道:“有人在利用我们,但他没有破坏规矩。大帮主说过,既然是打开门做生意,只要是按规矩做,即使我们吃再大的亏,也不能自己坏规矩。
小梅沉默片刻,缓缓点了点头。
杜玄霜笑道:“好姐姐,你对我真好。”
小梅淡淡一笑,她的心其实并没有她自己想象中那么硬。
杜玄霜笑道:“好姐姐,你多陪我几天好吗?”
小梅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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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玄霜睡着后,小梅来到青衣楼门口。
那个账房先生又坐在那里,他看着小梅,脸上露出一种奇怪的神色。
他道:“你住在这里不觉得害怕吗?”
小梅摇了摇头。
账房先生叹道:“江湖中人听到青衣楼三个字都会胆战心惊,而你一个女孩居然敢在这里住下来——看来我没看错,你天生就该做我们这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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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望着远处的平原,没有出声。
账房先生道:“想不到你居然把霜这丫头救回来了。”
小梅道:“那得多谢你报信。”
账房先生面色一变,他道:“我可没向你报过信。”
小梅道:“你是故意向我透露风声的。”
账房先生沉默半晌叹了口气,道:“这小妮子帮青衣楼赚了不少钱,人也蛮可爱的,没有人想她出事。”
******
小梅道:“她杀个人能拿多少钱?”
账房先生道:“十两银子。”
小梅心中吃了一惊。
账房先生道:“她和玄铁都是公羊楼主的弟子,所以他们两个虽然做的生意都是最大的,但能收的钱也是最少的。”
******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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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回到房间,看到杜玄霜依然在熟睡。杜玄霜睡着的时候象个大孩子,她的眼睫毛很长很密,忽然一阵冷风从门外吹了进来,吹得她眼皮一动,更添几分可爱和俏丽。
门被轻轻推开,一个红衣少年象幽灵一样走了进来,他神情冷酷,但当他看着杜玄霜,双眸中也闪过一丝暖意。
如今小梅看到杜玄铁已不再感到紧张,虽然她还能感受到他身上那股凌锐无比的杀气,但她知道这个冷酷的少年也有软弱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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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玄铁心疼自己妹妹,也感激小梅。只是他对生与死已感到有些麻木,他知道自己与杜玄霜的命运早就注定了在杀人的生涯中被别人杀——虽然这次小梅救了杜玄霜,但下次又有谁救她?
他苦笑一声,说话的声音极其沙哑和苦涩,他一天中也难得说几句话,道:“真是个傻丫头。”
过了会,他又道:“也是个疯丫头。”
一个人只有疯了,才会去挑战宇文双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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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走出房间,走到了楼梯的一边。她看向远方,觉得心情十分沉重,心里有很多的疑问和无奈。
忽然,她又感到一股强烈的杀气在她背后出现,她不用回头也知道靠近她的是杜玄铁。
小梅转过身望着杜玄铁,道:“你恨我?”
杜玄铁也望着小梅,道:“恨之入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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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道:“因为我是一个丫鬟?”
杜玄铁沉默半晌,道:“是的。”
他的确因为小梅是个丫鬟而对她恨之入骨,他实在太骄傲,他不能接受这样一个事实——他竟然赢不了别人的一个丫鬟。
小梅道:“你是不是还想杀我?”
杜玄铁望着小梅,身上的杀气又减弱了一些,他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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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道:“为什么?”
杜玄铁道:“我不知道。”
虽然他曾经做梦都想杀小梅,但当小梅在他面前时,他竟然无丝毫杀心——他想起之前小梅躺在床上时无助的样子,心中也为之一动。他有些惊疑,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对一个女子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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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半晌,杜玄铁道:“谢谢你。”
小梅道:“谢我什么?”
杜玄铁道:“我只有一个妹妹。”
小梅道:“她很可爱。”
杜玄铁道:“是的。”
小梅道:“你这么疼爱她,为什么要让她做这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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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玄铁道:“她没有选择。”
小梅道:“她可以选择。”
杜玄铁道:“你可以选择不做宇文双城的丫鬟吗?”
小梅望着杜玄铁,毅然点头道:“我可以。”
她此时心中更明白了宇文双城之前所说那番话的含意——他给了小梅选择的权利。她心中一阵激动,道:“你们可以选择,只要你敢选择,你就可以和你妹妹过正常人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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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玄铁面色更为苍白,他看着小梅冷冷一笑道:“你的话被我师傅听到,你就死定了。”
小梅道:“你怕死吗?”
杜玄铁摇了摇头。
小梅道:“你连死都不怕,为什么怕选择?”
杜玄铁神色间一阵痛苦,沉默不语。
忽然,冷冷寒风中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那声音道:“他不会选择是因为他从生出来开始,就只学会了执行。”
听到这声音,杜玄铁神情一下变得惊恐无比。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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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面色也变了,说话那人是在用天遁传音和她和杜玄铁说话,小梅知道能够施展天遁传音的人内功修为早已进入化境,就是宇文双城也不过是这两年才能施展这门武功。
她想起杜玄铁和杜玄霜兄妹的师傅是青衣楼楼主公羊赤杀,心中想到这个名字不禁感到一阵心寒。
那声音冷声道:“玄铁,杀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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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玄铁神色更为惊恐,他手握向腰间长剑,却没有拔出来。
那个声音变得严厉起来,道:“玄铁,你想抗命?”
血红色的剑光闪过,杜玄铁腰间长剑已经出手——除了宇文双城,小梅从来没见过谁的出手象杜玄铁那样恐怖和凌利。
但小梅没有拔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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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玄铁的长剑已经压在小梅咽喉上,血一样红的长剑比普通长剑细一些也长一些,他用的剑与小梅极其相似,剑尖是锥形的,此时锥形的剑尖已刺进小梅颈部的肌肤,一滴鲜血从她雪白的脖子上缓缓渗了出来,但小梅神色间并没有露出任何痛苦之色。
杜玄铁嘶声道:“你为什么不拔剑?”
小梅道:“你昨天救过我。”
杜玄铁道:“那不算。”
小梅道:“算。”
她语气冰冷而又骄傲,就象杜玄铁之前用剑帮她解开穴道时说话的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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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玄铁道:“我昨天不杀你,是因为我不杀不能抵抗的人。”
小梅目光冷冷,依然没有动。
此时只要杜玄铁的长剑再刺出一些,小梅就会死在他剑下,但这一点距离杜玄铁竟怎么也刺不过去。
小梅傲然而立,站得又直又稳。
杜玄铁原本镇定如山的手在颤抖,剑尖也在颤抖,小梅雪白的颈部已有鲜血不停流下,顺着杜玄铁的剑尖滴在小梅雪白的衣服上,一朵一朵犹如冬天红梅绽放那样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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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杜玄铁垂下手中长剑,他缓缓低下头,握剑的手一阵颤抖。
他们不知道就在那里站了多久,小梅脖子上的伤口处流出的血都凝结住,他们依然没有动,也没有出声。
那个苍老的声音也没有再响起。
忽然,杜玄铁缓缓将长剑插回剑鞘,转身就走。
小梅望着他身影逐渐消失,也为之一阵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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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夜晚时,杜玄霜看到小梅颈部的伤口不由得吓了一跳,轻声道:“姐姐,我哥哥伤了姐姐?”
小梅摇了摇头。
杜玄霜道:“姐姐不用骗我,只有他的剑才会留下这样的伤口。”
小梅淡淡地道:“他没有伤我,他又救了我。”
如果说上次杜玄铁救小梅是因为他的骄傲,那么这次是因为他自己选择了这样做——他也的确是可以做出一些选择的。
只是,小梅不出手,也是因为她同样不想伤害杜玄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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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玄霜轻声道:“姐姐,我哥哥去年以来剑法武功有些退步,我知道他现在肯定打不过姐姐。”
小梅淡淡笑了笑,她看到杜玄铁出手就知道他出手虽然还是凌厉无比,但和去年那次交锋时相比有一些退步,而小梅这大半年来剑法内力却精进不少,如果这次他们两人再度交锋,那么小梅更有胜算。她和杜玄铁一旦交上手,决出胜负之时也是决出生死之时。这道理杜玄霜懂,杜玄铁也懂。
杜玄霜低声道:“姐姐,你真是个好姐姐,我真后悔前天那么欺负你。”
小梅又笑了一笑,她这辈子除了前天那次还从来没有被人制服过,此时她回想起那天光景,也觉得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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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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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小梅在开封青衣楼一住就住了半个月,但自从那天之后她再也没有见过杜玄铁。
杜玄霜的伤势一天天好起来,她和小梅两个象亲姐妹一般亲热,有时她们一起去开封城买东西,这时小梅才发现杜玄霜真的很穷。青衣楼仅仅为她提供最基本的居住和最普通的伙食,其它一切花费都得她自己花钱——象杜玄霜这样的杀手一年都难得有几回出手,更何况每次出手她所得极其菲薄,所以杜玄霜买的东西都是很便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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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杜玄霜自有本事将各种小东西小摆设将自己的房间打扮得很精致。
小梅一直都觉得,如果杜玄霜能够和小兰在一起,她们一定可以成为一对非常好的姐妹,因为她们都那么细心聪慧,而且都很活泼可爱。
这天她们又一同去开封城玩,她们去了很多地方,小梅看到杜玄霜喜欢的一切东西、衣饰,都帮她买了下来。
中午时分,她们在开封最好的酒店吃饭,小梅包了间很豪华的房间,这让杜玄霜有些吃惊,因为在这里的包房里吃顿饭得花不少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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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包房里,杜玄霜数了数小梅身上带的银票,发现足足有一千多两。
杜玄霜叹了口气,道:“姐姐,你真有钱。”
小梅道:“这是我在公子那儿存的。”
杜玄霜奇怪地道:“存的?”
小梅道:“我们几个每月都有二十两银子的工钱,一年就是二百四十两,我之前从来没用过,这次支取了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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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玄霜轻叹道:“想不到宇文双城那么有钱,我猜他一定富可敌国。”
小梅没有出声,她知道宇文双城很富有,但她也不知道宇文双城的那些财富是哪来的。
杜玄霜道:“他那么一个富家子弟能练成这样的武功,也真不容易。”
小梅点了点头,问道:“为什么青衣楼对你和杜——杜玄铁那么苛刻,仅仅是因为你是公羊赤杀的弟子吗?”
杜玄霜笑着摇头道:“也不全是,不过这是一个秘密。”
听杜玄霜这么说,小梅没有再问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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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伙计送菜掀开门帘的时候,小梅和杜玄霜看到酒楼上来了一群人,来人有老有少,其中最为惹人注目的是几个负剑道士,此外还有一个中年汉子,小梅认出了他是之前见过的开封城内铁剑门掌门王麒英。
小梅还认出那几个道士中有泰山剑派掌门天门道长,天夕道长,还有那次在楼家喜宴中抢绣球的那个不知名的白衣少年。天门道长等一路说着话进了小梅隔壁屋子,小梅打了个手势,示意杜玄霜说话小心。
杜玄霜笑着点了点头,伸出手指用酱油在桌面上写下“泰山”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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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传来一阵笑声。
天门道人笑道:“麒英,虽然我不知道你最近剑法武功有没有长进,但这一路上听你说话就知道你说话的本事是长进了不少。”
众人都是一阵大笑。
王麒英笑道:“江湖处处藏龙卧虎,我这点本事用来传扬我泰山剑派武学也勉强够用,在城里住少不了一些应酬,说话的本事就练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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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天夕道人笑道:“这话说得有点道理,这些年你也向泰山剑派推荐了不少优秀的弟子,比如那个周小玉就是不错的人才。”
天门道人笑道:“这个周小玉说起来就好笑,五大三粗一条汉子,居然一说话就脸红,不过他练武扎实,你这代弟子中他入门虽迟,但比你强得多。”
王麒英笑道:“那也正是我当初推荐他上山时所希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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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半晌,王麒英道:“听说半个月前双城公子曾来过开封?”
天门道人道:“是的。”
王麒英叹道:“可惜麒英无缘见到他的风采。”
天夕道人道:“我听说他离开开封时遭到青衣楼杀手暗算,受了点伤。”
王麒英道:“我也听说了,想不到青衣楼如此凶悍。”
天夕道人道:“开封城外就有青衣楼,我也想去看看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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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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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麒英叹了口气,道:“开封城外那座青衣楼就象钉在脖子上的钉子,让人很多时候睡都睡不安稳。”
那少年道:“我听说双城公子之所以受伤,是为了那个张婉霞的缘故。”
天夕道人道:“双城公子来到开封,只怕也是与张婉霞有关吧。”
王麒英道:“只怕的确如此,那个张婉霞是开封中州大侠张水川的女儿,我认识她,她成婚那天的喜宴我也参加了。”
天夕道人叹了口气,道:“少年英雄,为情所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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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麒英道:“我也听说过双城公子和张婉霞之间的事,据说双城公子年少英俊剑法武功天下无双,怎么最后竟然会挑了这样一个女人。”
说到这他笑了笑,道:“当然,那个双城公子的剑法武功也许是江湖传闻传得夸张了些,我看未必就比我们的小师叔高明多少。”
白衣少年道:“你没听说楼家喜宴上双城公子击败七个少年联手的事吗?”
虽然那晚姚遇春、余从飞没有出手,但江湖传说却依然将这件事传成宇文双城一双掌击败了江湖七名最优秀的少年弟子联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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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麒英愣了一愣,道:“莫非那是真的?”
白衣少年苦笑道:“他击败的那七个少年中就有我的份。”
王麒英道:“那真的很利害。”
天夕道长道:“江湖中已有传言,说双城公子已在发喜贴了。”
听他这么说,旁屋的小梅、杜玄霜都吃了一惊。
天夕道长又道:“据说双城公子的喜宴并未张扬,只请了很少人参加,而且请的都是江湖中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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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麒英轻叹一声,道:“张婉霞虽然身世凄苦,但始终是——”
天门道人道:“我们不谈这事了。”
江湖人都知道隔墙有耳的道理,所以如果不是喝醉了,一般在这样的环境下说话还是很小心的,不会轻易说别人坏话。
这时他们几个说话声音都很细小,但小梅、杜玄霜内力修为精湛,还是能够听得清楚他们说的每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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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夕道长道:“师兄,那件事你想得怎么样了?”
天门道长道:“你说的是嵩山剑派萧掌门说的那件事?”
天夕道人点头道:“正是。”
天门道长叹了口气,道:“这件事困扰五岳各剑派多年,此次又有人提起——我总觉得其中并非那么简单——郭师弟,你说呢?”
白衣少年道:“师门大事,我江湖阅历尚浅,不敢擅议。不过我爷爷说过,这件事还是华山剑派白先生说的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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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门道人道:“既然祖师叔都这么说,那么天门自有分数。”
天夕道人道:“我有些奇怪,我们从江南出来时白先生不是说不去嵩山,怎么突然又改变主意了?”
天门道人道:“这里一定有问题,不过我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既然白先生答应上嵩山,我们也顺路去一趟吧。”
天夕道人低声道:“我听说嵩山剑派如今闹得很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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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门道人道:“这次嵩山剑派去江南的都是天支弟子,不见地支、人支中一个弟子,这事不就明摆着?”
天夕道人道:“嵩山剑派百年来天、地、人三支的争斗,只怕这次是无论如何也压不下来了。”
天门道人道:“之前皇甫先生在时,他热心江湖正道同盟的事情,成为江湖正道同盟领袖之一,有他在,地支、人支虽人多势众也不敢轻举妄动,可现在萧光人单势孤,只怕很难控制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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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夕道人忽然道:“小郭,你前几天救回来的那个女孩呢?”
白衣少年道:“送到恒山剑派那里了,华山甄师兄、恒山容师姐在帮她疗伤。”
天夕道人道:“你怎么不多陪陪她?”
白衣少年道:“她伤得很重,现在还没醒来。”
天夕道人道:“你是不是喜欢她了?”
白衣少年笑道:“哪有的事情。”
******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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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夕道人笑道:“离开泰山时你爹百般嘱咐过我,说多带你见见其他江湖门派的女孩,看来他是很心急啊。”
天门道人也笑道:“在江南我和天夕、天英几个师弟没少带你去峨嵋、恒山剑派那里坐,可你怎么就没有看上的?”
白衣少年笑了笑,没有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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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路上小梅和杜玄霜一直默默无语,她二人心中都想着宇文双城即将成亲的事,但又谁也不愿说出来。
出了江南城,小梅忽然停下马,怔怔地看着杜玄霜。
杜玄霜感到有些奇怪,也停下了马。
小梅道:“你能不能扮成我的模样?”
杜玄霜笑道:“当然可以,我和姐姐相处了那么多天,自然知道怎么能扮姐姐扮得象——不过姐姐比我高一些,所以我还得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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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她忽然大笑起来,道:“姐姐是担心我会扮成你去杀小霞?”
小梅点了点头,她刚才想了许多事,其中就有这件。
杜玄霜笑道:“我的好姐姐,你放心,我不会再犯傻了。”
她叹了口气,轻声道:“其实这些天我听你说了那么多关于他的事情,已经觉得挺开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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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策马慢慢在城外平原上走着,太阳晒在人身上,让人感觉十分舒服。
杜玄霜道:“姐姐,你知道他们后来谈的那件事是什么事吗?”
小梅道:“我不是很清楚,估计是关于五岳剑派合并的事。”
杜玄霜道:“我想也是,五岳剑派都是源出武当,是五位和南海剑派丁玲女侠同辈的师兄师妹所创下,他们当年因为误会被逐出师门,虽日后误会澄清,但他们也已各自创下了这五岳剑派,而从那时开始就一直有人提议将五岳各剑派合并为一个大剑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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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道:“你对江湖的事情知道得还真清楚。”
杜玄霜笑道:“一个杀手不但要靠武功杀人,还需要了解各种江湖事情,知道各种关系,才能在高手丛中寻找到最好的机会。”
小梅道:“我和你相处了这么久,都忘记了你是个杀手。”
杜玄霜低声道:“这些日子姐姐陪着我,我自己也都快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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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又往前走了几里地,来到一个十字路口前。
小梅停下了马,道:“玄霜,我要走了。”
杜玄霜吃了一惊,道:“姐姐,你要回去吗?”
小梅摇了摇头。
杜玄霜想了想,心中一阵难过。她强颜笑道:“姐姐多保重,江湖凶险,千万不要相信任何人,尤其要小心那些你觉得不会伤害你的人。”
小梅心中也阵阵难过,她勉强笑道:“我吃过一次苦头,会多留意的——而且江湖虽大,又有几个杜玄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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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小梅从怀中拿出一个精美的白色绣荷包,交到杜玄霜手中,道:“玄霜,我没什么可以送给你,这是出自江南一品坊的绣荷包,据说是江南最巧的针线师傅绣的。”
杜玄霜看了一眼绣荷包,道:“这个绣荷包真漂亮,我那次一到江南就去了一品坊,那里的东西都好漂亮,不过价格也都贵得吓死人,好象这样一个绣荷包都要一百两银子,我买不起。”
小梅道:“这个绣荷包是公子在我十六岁生日时送给我的,它一直是我最珍贵的物品,我也一直带在身边——今天送给你留个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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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玄霜望着小梅,神色更加凄凉,她也从怀中拿出一个小布包,道“姐姐,这个你拿着,会有用的。”
小梅接过小布包,并没有打开。
忽然间,小梅催动坐骑,白马扬开四踢,已向着北方狂奔而去。
杜玄霜拿着绣荷包,一滴眼泪流了下来,她知道小梅将这个一直视为最珍贵的绣荷包送给自己,是因为她决心忘却一些东西。
她望着小梅孤独的身影在风尘中远去,消失在天地之间。她打开绣荷包,里面还有一叠银票。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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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一路催马急奔,不觉流下眼泪。
她和杜玄霜虽然相处不过半个月,却早已情同姐妹,而更让她们彼此相惜的是她们心中都对宇文双城有着一种特殊的感情。
此时已是二月,天气稍微暖了些,小梅不知该去何方,就干脆由得胯下坐骑一路向着北方肆意飞奔。
晚间时分,小梅看到一个小镇,策马赶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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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之前陪伴宇文双城行走江湖时也经常要替他打尖,故此对于如何挑选客栈住店十分熟悉,她策马来到镇尾的那家。
中原人人尚武,客栈老板、伙计看到小梅人高马上身带长剑,知道她一定是江湖名门弟子,连忙上来打招呼。
小梅挑了间二楼角落的房间,她放下包袱觉得有些疲累,也十分饥饿,便下楼在窗边找了个位置坐下,点了一些饭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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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一阵马蹄声传来。小梅轻轻推开窗户看到五个青衣人骑马来到客栈。其中为首一个中年剑客相貌堂堂,神色间不怒自威,五柳长须颇有些出尘之气,他背负长剑,正是华山剑派书生剑黎子健。
黎子健身边四名青衣少年看上去象是他的弟子,都二十多岁年纪,个个神色严峻庄重,只是眉宇间彷佛也都有些心事。看他们下马身手十分矫健,与其它门派年轻弟子相比确实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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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山剑派择徒极其严格,每一代只有五名弟子可以收徒授艺,而每人又只能收四名弟子,故此华山剑派弟子不多,但都是江湖精英。
当今华山剑派二代弟子虽人才济济,其中华山四飞名满江湖,但楼台月、白雪衣因为家庭缘故无暇传授弟子,而孤鹤张三一向独来独往行踪不定,所以至今只有岳謦梅、丁郎、黎子健收了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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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子健四个弟子分别是陆凌风、刘傲云、司徒雷和司徒震,黎子健脾气急躁原本并非是个好师傅,但这四个弟子入门时白天城已很少下华山,所以这四个弟子更多的是白天城亲自传授剑法武功,四人在江湖也小有名气,人称“风云雷震”。
小梅在江南见过黎子健和他的弟子,这时见他们五人下马走进客栈,于是便把脸转向墙边不去看他们。
黎子健等人也是来投宿的,两个相貌相似的少年跑上跑下把一切安排妥当,然后坐在黎子健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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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门外又是一阵马蹄声传来,同样是五匹马来到门外,只是这次进来的却是五名女子,看到她们进来,黎子健等人一起起身。
黎子健迎上去对进来的为首中年女子道:“岳师姐,你来了。”
小梅心中一动,知道来人一定是华山剑派“淑女剑”岳謦梅,华山剑派当代二今弟子中只有两个女弟子,一个是白雪衣,一个是岳謦梅。
小梅偷偷看了岳謦梅一眼,见她大概有四十多岁,身材高挑,容貌端庄,一身淡青色衣裙。她很少在江湖走动,神色间并没有太多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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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山剑派有华山四飞名满江湖,也有姚遇春叱咤中原,相对来说岳謦梅的名字江湖上上很少人提起,但小梅知道她是华山剑派二代弟子中第二个入门的。
岳謦梅身边跟着四个青衫少女,都是十八九岁的女孩,个个都有几分颜色,小梅猜想她们一定是岳謦梅的四个女弟子,名字分别是欧阳紫烟、林心雨、程曼霜和赵纤华。她们虽极少行走江湖,但在江湖中也有不少人知道,和黎子健的四个男弟子合称风云雷震、烟雨霜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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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紫烟、林心雨、程曼霜、赵纤华看到自己的几个师兄都心中高兴,但华山剑派戒律森严,黎子健为人更是极为严肃,她们四个连忙纷纷上前恭敬地向师叔师兄们行礼。
众人寒暄过后四个女弟子围着一张桌子坐下,四个男弟子也围着另一张桌子坐下,黎子健、岳謦梅似乎有事情商量,单独坐在另一张桌子旁。
这些少年少年互相间似乎都有话想说,但又不敢贸然出声,他们彼此间交换了几个眼色,有人忍不住偷偷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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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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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子健道:“师姐来得好快。”
岳謦梅道:“我原本想带她们几个下山走走,顺便看看能不能接到你们,昨天正来到这里附近,接到你的报信就立即赶来了——怎么,出事了?”
黎子健道:“我们从江南出来,和嵩山、恒山剑派结伴而行,来到河南地面时嵩山萧掌门说想请掌门师叔上嵩山商讨事务。”
岳謦梅道:“只怕他还是想说五岳各剑派合并之事吧?”
黎子健道:“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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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謦梅道:“这件事嵩山剑派前掌门皇甫先生在世时就一直都为此操劳,不过掌门师叔始终觉得不可行。”
黎子健道:“掌门师叔原本也并不想答应上嵩山,只是前晚掌门师叔忽然发现此次江南龙三少借五岳各派掌门送的那十个冰蟾丸中有两个是假的。”
他见岳謦梅神色疑惑,又将冰蟾丸的来历大致说了遍。
岳謦梅皱眉道:“怎么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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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子健道:“之前四派掌门在元月初日当日晚就将八个冰蟾丸交给掌门师叔,当时掌门师叔并没有特别留意,前几天他偶然看了下,发现其中有假。”
岳謦梅道:“那现在已无法得知哪派掌门送回来的是假的?”
黎子健点了点头。
岳謦梅道:“现在掌门师叔上嵩山了?”
黎子健道:“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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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謦梅道:“我听说最近嵩山剑派三支之争斗得很厉害。”
黎子健点头道:“这次嵩山剑派萧掌门带去江南的都是天支弟子,回来时掌门师叔也提及此事,他说华山剑派不便干预嵩山剑派的事。”
说到这里黎子健神色也有些异样,又道:“虽然泰山剑派、恒山剑派掌门都上了嵩山,但我看掌门师叔有些紧张,他把我们几个都赶下来了。”
岳謦梅道:“现在谁和掌门师叔在嵩山上?”
黎子健道:“只有少游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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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謦梅又微微皱了皱眉头。
黎子健道:“我们从江南出发时,楼师兄和白师姐还有一大堆的事务得留在江南善后,丁师兄陪他爹和他的子女回家,白夫人、张师兄去了峨嵋,所以只有我和少游还有凌风他们几个陪掌门师叔回来。”
岳謦梅点了点头,一时没有出声。
黎子健冷声道:“十颗冰蟾丸中有两颗是假的,我敢肯定是有人想以此要挟掌门师叔,而且肯定是其它四派掌门中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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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謦梅道:“你怀疑是萧掌门?”
黎子健点了点头。
岳謦梅轻叹道:“他们不是不知道掌门师叔的脾气,他是决不会受人要挟的。”
黎子健道:“现在其余八颗冰蟾丸在我这里,掌门师叔让我先送回华山,不过我对嵩山那边放心不下。”
岳謦梅道:“原来如此——我想掌门师叔只留少游一人在身边,也是想告诉别人华山剑派绝不会介入其他剑派的纠纷。”
******
黎子健点头道:“只是嵩山剑派危机重重,我们不能让掌门师叔有危险。”
岳謦梅想了想,道:“这样吧,我带紫烟和心雨上嵩山,你帮我带曼霜和纤华回华山。”
黎子健点头道:“这样最好,你把凌风和傲云也带上——掌门师叔对师姐从来都很客气,应该不会怪罪你的。”
小梅听到黎子健和岳謦梅说话,虽然心中也有些奇怪,但事不关己,也并没有怎么将这些江湖事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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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忽然觉得有些寂寞,这些日子和杜玄霜在一起,这个女孩机灵古怪,往往能弄出很多好玩的事情——想到杜玄霜,小梅忍不住微微一笑。
她拿出了杜玄霜之前给她的那个小布包,打开一看原来是一张制作得精巧的人皮面具,小梅知道江湖上最擅长制作人皮面具的是青衣楼楼主公羊赤杀,杜玄霜是她的弟子,自然精通此道。
杜玄霜在江湖上名气虽然很大,但很少有人亲眼见过她出手,甚至见过她真面目的人也不多,那想必是因为她每次出手都经过易容。
******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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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子健道:“对了,还有一件奇怪的事。”
岳謦梅问道:“什么事?”
黎子健道:“前几天我们在路上看到一辆没有人驾驭的马车在跑,泰山剑派郭少侠就上前拦住那辆马车,结果发现马车上竟然是个伤得很重的女孩。”
岳謦梅问道:“那女孩是谁?”
黎子健道:“沐无双。”
岳謦梅愣了愣,道:“沐无双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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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里,小梅心中吃了一惊。她也知道沐无双还活着,却没有想到她居然会这么奇怪地出现在河南。
黎子健叹了口气,道:“沐无双的身份十分奇怪,她好象是武当弟子,又好象不是,她之前一直跟在古风身边。”
岳謦梅道:“我想起来了,我最近也听说过武当古风从峨嵋下山后一直和一个女孩在一起,那个女孩就叫沐无双,是从唐门逃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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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子健道:“不错,就是她。我听掌门师叔说过她是若霜的姐姐若冰的女儿,如今峨嵋派也在四处找她,。”
岳謦梅轻呼了一声,道:“原来她是若冰的女儿——我这两天还听说她和那个一剑破七星的武当仇家慕容月很象。”
黎子健道:“的确很象,否则魔教也不会抓错人了。”
岳謦梅叹了口气,道:“她落在日月教手中,只怕受了不少苦。”
黎子健道:“她伤得很重,恒山剑派明月大师说她只剩下半条命了,她身上旧伤和新伤多得数都数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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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听到这里心中一阵难受。她虽然和沐无双只见过几次,但一直很喜欢这个温善的女孩,知道她为古风付出了太多牺牲。那次沐无双被日月教人抓走,小梅曾去那个村庄探看过,和日月教鹰部众的人交过手。
岳謦梅问道:“沐无双现在在哪?”
黎子健道:“现在也暂时送上嵩山医治,少游夫妇都在嵩山。”
说到这里,黎子健笑道:“他们小两口针药之术闻名中原,应该能医好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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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戴上了人皮面具,起身低头慢慢走上楼梯回到自己房间,黎子健和岳謦梅看了她一眼,但二人此时心事重重并没有在意她。
晚上小梅想了又想,决定去一次嵩山
之前在江南她没少为沐无双的事奔波,这时既然知道她出现在这,而且受了重伤,所以她想去看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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嵩山位于河南登封,雄伟险峻,气势磅礴,众山之中则有华山如立,中岳如卧之说。嵩山太室山和少室山各有三十六峰,共七十二峰,峰峰有典。中原江湖第一大门派少林派就在嵩山。
少林派虽然百多年来并没有出过象叶流凡、秋枫、宇文双城这样威震江湖的绝世高手,但江湖也没有任何人敢小看少林,因为少林弟子遍及天下,少林之中更藏有无数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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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海剑派的叶流凡少年出道时用的是剑,但少年叶流凡上少林在少林寺旁院看到一老僧在砍柴,那老僧砍了五十年的柴,叶流凡当时在少林看到老僧砍柴从头到尾就是最为普通的一刀,但那一刀叶流凡足足看了一年。
从那之后,叶流凡就再也没有用过剑。
他在那砍柴老僧的那一刀中领悟出刀法的真谛,日后刀王震惊天下的种种刀法就是来自那老僧那日复一日的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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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少林,或许你会觉得它那里的高手武功并不如何惊世骇俗,但或许寺中随便一个扫地的、烧饭的、砍柴的,都是江湖中的绝世高手。
数百年来,从来就没有任何门派敢挑战其江湖第一门派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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嵩山除了少林派,还有嵩山剑派。
嵩山剑派在嵩阳书院之侧,江湖人向来都觉得有些奇怪——江湖中最有书卷气的当数华山剑派,而嵩山剑派弟子大都来自农家和草莽之中,难得有一个文武双全的高手。
嵩山剑派前任掌门皇甫高曾和白天城笑说,等五岳剑派合并,那么华山剑派子弟就能常在这里读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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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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嵩山剑派近数十年来并没有什么让江湖为之瞩目的作为,五岳各剑派以华山剑派为首,其次是泰山剑派,近年来衡山剑派在南方发展很快颇有声势,恒山剑派也广收弟子,故此反而显得嵩山剑派有点不如从前。不过,嵩山剑派在少林派之侧能维持今天的地位,也并不容易。
嵩山剑派最大的麻烦是创始之初将门下弟子分成三支,其中天支只收不会武功的弟子,地支收的是两河其他带艺投师者,人支收的是非两河的带艺投师者,嵩山剑派规定,掌门之位只有天支嫡传弟子才能接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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嵩山剑派皇甫高一代中尚有两个与其同辈的高手在世,地支领袖裘苍成和和人支领袖殷野。皇甫高在世时虽然他的武功并非如何惊人,但他身为江湖正道同盟领袖之一,所以嵩山剑派中无人敢不听其号令。如今他弟子萧光执掌嵩山剑派,在门中和江湖实在没什么威信可言。
嵩山剑派当今二代弟子中最出名的有四松剑客,分别是云松剑客孟高明、直松剑客石惊天、雪松剑客劳溪琮、寒松剑客齐有智,其中石惊天是地支弟子,他原先是少林派弟子,后因喜欢剑法故转投嵩山剑派,而孟高明、劳溪琮以及齐有智都是人支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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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小梅赶到嵩山剑派左近时已过傍晚,她在山脚小镇寄存了马和包袱,一个人在黑夜中潜入嵩山。
嵩山剑派的住地楼房由大大小小十一处宅院构成,其中七处宅院是供嵩山剑派弟子自己居住,另外有三处大宅院和一处小宅院则是供宾客居住,三处大宅院建在山势平坦之处,一处小宅院则建在一个小山尖上,地形颇为险峻。
嵩山剑派宅院看似松散,但四下有不少嵩山剑派弟子在巡守。小梅闪过了几处暗岗,来到第一处大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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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座大宅院里面灯火明亮,小梅看到宅院门口有女子在走动,于是戴上人皮面具慢慢走向大宅院。
杜玄霜做的人皮面具的确精巧,小梅用镜子照过,不但很难看出破绽,而且戴上人皮面具后她的容貌变得很普通,不会引起别人注意。
小梅这时看到一个淡黄色衫的少女和一个青年尼姑在门口走出来,知道她们是恒山剑派弟子,她走进宅院在宅院中四下走动。
虽然里面不少恒山剑派弟子都看了她一眼,但猜想她是其他剑派弟子前来寻找本门前辈,所以并没有人上来问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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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听到有个女子道:“少妍师叔今晚回来吗?”
另一女子笑道:“我猜她不会回来了,她和华山甄师叔成婚几个月却很少能在一起,现在难得有机会在一起还不多聚会。”
有女子道:“听说甄师叔医术很了得,人称华山神针,不过剑法就一般。”
另一女子道:“是啊,所以就把沐无双送到华山剑派白掌门住的那里,就是为了方便甄师叔和容师叔帮她医治。”
有个女子道:“刚才跟少妍师叔同去的那位师妹回来说,沐无双不但伤得重,而且好象到现在还神志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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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出了宅院,轻步走向远处那座山尖的小宅。
忽然,小梅看到远处一个青色身影飞快地闪过,跑向那座小宅院,她不由得心中一动,飞身跟了上去。
那座小宅院分内外三层,每层间都有一个小花园隔开,宅院中所有房间加起来有十多间,此时整个宅院灯火明亮,但不见有人走动。
青色人影飞身上了屋顶,几个起落已到了最里面那层。
最里面那层只有一间住房,住房过去有一个长宽各十余丈的平台,平台三边都是陡峭的悬崖峭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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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色人影来到第三层房间闪身跳落院中,这时房间里面走出一个白衣老人。白衣老人看上去年近七十,面目苍老身板硬朗,神情间不怒自威,正是号称五岳第一剑客的华山剑派掌门白天城。
小梅在屋顶后轻轻俯低身子,她看到那青色人影站在白天城身前,他是个青衫老人,披了一件青色披风,虽然看不见他的正脸,但小梅觉得这个老人的样子有些奇怪。
白天城看到来人,神情也变得有些古怪,他久久望了青衣老人半晌,转身来到宅院后的平台。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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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衣老人跟在白天城身后,他说话的声音很怪,有些尖细,道:“无双呢?”
白天城道:“少游夫妇在给她治伤。”
他忽然目光一闪,道:“是你救她出来的。”
青衣老人点了点头。
白天城道:“你是在哪里发现她的?”
青衣老人道:“我见到她的时候,她在江南青衣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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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城微微一愣,道:“她怎么会在那里?”
楼家喜宴那晚日月教天王和龙王说过,沐无双被日月教光明护法右使带走,此时听青衣老人这么说,白天城和小梅都心中感到有些奇怪——为何沐无双会出现在江南青衣楼中。
青衣老人道:“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我把她抢出来后原本想送她去华山,路上看到你们一行,所以我让空马车行走,让你们救走她。”
白天城道:“原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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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衣老人道:“她在这里安全吗?”
白天城道:“并不是太安全,我会尽快让人送她去安全的地方。”
青衣老人道:“她是武当沐玄歌和峨嵋楚若冰的女儿。”
白天城道:“我知道。”
说到这里,白天城有些惆怅地长叹了口气,道:“当年玄歌娶了若冰,壁经娶了若霜,谁都以为是天赐良缘,却想不到结局如此凄惨,天妒佳人啊。”
小梅心中有些吃惊,她听说过二十年前峨嵋派有一对孪生姐妹,美貌无比文武双修,江湖人称峨嵋双姝,其中姐姐叫楚若冰,妹妹叫楚若霜,她们在峨嵋、唐门那场决战中同时丧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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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衣老人神色也有些黯然,道:“看在若霜份上,你好好照顾一下她。”
白天城望着青衣老人又沉默半晌,轻声道:“无双是若冰的女儿,若霜是我的儿媳,我自然会照顾无双,只是——只是你呢——你受尽委屈救出若冰和若霜,难道你不是她的亲人?”
青衣老人道:“我早已声名狼藉——有些秘密就让它永远保存下去吧。”
******
白天城轻叹一声,道:“师弟,这些年来你受了这么多委屈,上天如果还有点人情,也该给你一点好的回报吧。”
青衣老人惨然一笑,道:“你还认我是你的师弟?”
白天城道:“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我的好师弟。”
青衣老人道:“既然你认我这个师弟,就帮我好好照顾无双。”
说到这里他说话的声音也有些悲伤,道:“去年无双和古风在一起时我不知道她是谁,还差点——现在想起来也害怕。”
******
过了半晌,青衣老人又道:“壁经现在怎么样?”
白天城道:“他还是老样子。”
青衣老人道:“听说龙三少送了你十颗冰蟾丸?”
白天城道:“是的,前几天我看了下,发现其中有两颗是假的。”
青衣老人动容道:“怎么会这样?”
白天城道:“也是我一时疏忽,他们几个拿给我的时我并没有细看。”
******
青衣老人想了想,道:“听说有八颗冰蟾丸是经过了四位五岳剑派掌门之手后才转交到你手上的?”
白天城道:“是的。”
青衣老人道:“那就一定是其中有人掉包了。”
白天城摇了摇头,道:“未必如此。”
青衣老人愣了愣。
******
白天城道:“也许是我身边的某个人掉的包,也可能这十颗冰蟾丸本来就有两颗是假的——这世上有很多事原本都有可能。”
青衣老人道:“那这件事就这样算了?”
白天城道:“不用急,水落自然石出。”
******
二
******
青衣老人道:“我走了,也许再无后会之期。”
白天城道:“你做的事,青衣楼知道吗?”
青衣老人道:“他们应该知道了。”
白天城道:“那你怎么办,青衣楼会放过你吗?”
青衣老人笑道:“我现在直接去见古墨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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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城轻轻“哦”了一声。
青衣老人道:“我把抢走沐无双的原因跟他说,就看他肯不肯原谅我了。”
白天城道:“如果他不原谅呢?”
青衣老人道:“三十年前他救过我性命,大不了今天还给他。”
白天城叹了口气,道:“我自知没多少年可以活了,真想死前见一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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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衣老人离开了一会,白天城依然静静地站在平台上。
白天城不动,小梅也不敢动——自从青衣老人离开后,白天城的目光就一直注视着小梅藏身之处。
忽然,白天城沉声道:“阁下这么晚躲在屋顶上难道不觉得冷吗?如果是来找白某,下来说话岂不更方便?”
小梅心中一惊,她犹豫了下,起身跳下平台。她站在白天城身前十步距离,望着这个面色威严的老人,心中有些忐忑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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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城从下到上打量了小梅一眼,淡淡地道:“我这么多年来养成一个习惯,看人先看他的手,然后是剑,最后才是脸。”
小梅怔了怔。
白天城又看了一眼小梅的手,道:“你的手告诉我,你右手用剑,左手用掌,而且都非常了得。”
听白天城这么说,小梅不禁低头望向自己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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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城又看向小梅腰间的剑,道:“你的剑比普通长剑要窄半分长三寸。我见过的剑客之中只有五个人是用这样的剑,其中二人已经作古多年,还有二人都是四十开外的男人。”
小梅轻轻咬了咬嘴唇,心中更感不安。
白天城又看了一眼小梅的脸,道:“你双手肌肤也告诉我你不过是个二十来岁的女孩,但你的脸和你双手皮肤肤色有点不同,你是戴了人皮面具——不过我知道你是谁了。”
小梅心中一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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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城威严的神色间忽然有了一丝笑意,道:“你是小梅姑娘。”
小梅心中暗暗佩服眼前老人的眼光,她摘下脸上人皮面具躬身对白天城施了一礼,道:“小梅拜见华山剑派白掌门,深夜擅闯,还请白掌门见谅。”
白天城望着小梅,淡淡地道:“没什么——我刚才在想,我是该先进去拿剑还是先道破你的行踪,我空手并没有把握能对付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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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世用剑的少年高手中除了宇文双城之外,慕容月、丽黛丝、风飞、小梅、杜玄铁、杜玄霜、姚遇春、玉冠华、东方艳阳等也都已有一代剑术大家风范,但华山白天城、武当天机子、东方长风、昆仑何仲起、峨嵋慧静师太等江湖名剑客的威名也犹在。
只不过看到这代少年剑客崛起声势如此骇人,白天城也感到有些吃惊,他刚才从小梅呼吸中,知道来人武功修为尚在姚遇春之上,此时见到是小梅,不由得让他想起宇文双城,心中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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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城道:“外面寒冷,我们先进屋吧。”
他带着小梅进了房间坐下,他身边茶几上摆放着一把普通的青锋剑,之前白天城一直在看这把剑。
小梅此时心中的不安已退去,坐在白天城对面。
白天城道:“小梅姑娘,你能否答应我,今晚你所听到的和看到的,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双城公子?”
小梅道:“小梅不告诉任何人。”
白天城笑了笑,他拿起放在茶几上的那把青锋剑,看了一眼。
小梅心中一凛,江湖传闻白天城已近二十年没有用剑和人交过手了。
白天城道:“你和小菊她们几个和宇文双城是师兄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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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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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道:“不是,公子是老先生的弟子,我和小兰、小菊只是跟老先生学了一些剑法和武功。”
白天城嘿然一笑,道:“老先生——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口中的老先生就是很多年前的江南第一剑客东方长之。”
小梅暗暗吃惊,她没有想到白天城居然知道东方长之,而她也是东方长之走后才从宇文双城口中知道传授她剑法的老先生是谁。
小梅道:“老先生的事情小梅不知道多少,也不敢多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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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城道:“东方长之是练武奇才,我五十年前曾在江南见过他,当时他的剑法就已经傲视群英,长风、长青是他的兄弟,都远不如他,那时江湖中的少年都视他为传奇,只是——只是我万万没有想到,五十年后我虽以剑成名天下,却连向他的弟子挑战的勇气都没有。”
说到这里白天城的神色有些黯然,他出神地望着手中长剑,彷佛在想象和宇文双城比剑的情形,却最终叹了口气——他虽然很想找宇文双城切磋剑法,但也知道彼此相差甚多。如果宇文双城刻意相让,他纵然再豁达,也会觉得无趣。
见他如此,小梅不敢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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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半晌,白天城慢慢回过神来,道:“你知道刚才那老人是谁吗?”
小梅迟疑了下,道:“小梅开始不知,后来知道了。”
白天城道:“他是我的师弟,也是三手帮青衣楼中的人。
小梅点了点头,能满足这两个条件的就只有华山剑派弃徒、青衣楼的天杀星张天洛——张天洛是个阉人,所以相貌声音才如此怪异。
白天城道:“虽然在江湖人眼里他是个为人不齿的采花盗、华山剑派的弃徒、青衣楼杀手,但其实他是个非常好的人。”
小梅心中又吃了一惊。
白天城道:“日后如果你碰到他,白某还请你手下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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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点头道:“我知道了——无双呢?”
白天城道:“无双伤得不轻,不过最糟的是她中了魔教的移魂大法。”
小梅心中吓了一跳,东方长之精通日月教不少奇门异术和怪异武功,小梅从他那里知道迷魂大法的可怕。
白天城道:“估计是魔教中人想从她口中知道慕容月的下落,严刑拷打不成就用迷魂大法迷惑她的心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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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道:“我听说中了迷魂大法的人事后轻则会失去记忆,重则会发疯。”
白天城道:“你也不用太担心,我华山剑派门下弟子甄少游对如何解救各种邪门功夫颇有些研究。他说幸好一来无双的内力修为平平,二来她中迷魂大法时因为伤势太重而有些神志不清,没有用内力定力来抗拒,所以并不会太严重,只要施救得法,她一定能清醒过来。”
小梅道:“我能现在去看看她吗?”
白天城道:“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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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小梅看到沐无双时,也流下了眼泪。她没有想到沐无双伤得那么重,她美丽的脸上都是伤痕,更不用说她身上。
沐无双静静地躺在床上,紧闭着眼睛。她的眉毛细细的,弯弯的,但脸上却没有任何神情,面色惨白彷佛死人一般。
小梅含泪轻声叫了声:“无双——”
但沐无双一点反应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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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少游一旁道:“姑娘不必着急,我用药针刺遍她三十六处大穴,明天早晨她就可以清醒过来,我想她不会有事的。”
甄少游是个有些书生气的三十来岁蓝衫中年人,站在他身边还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子,女子面目俏丽,一身淡黄色衣裙,头上长发扎了个很漂亮的发髻,她是甄少游的妻子,恒山剑派二代弟子容少妍。
听甄少游这么说,小梅稍稍放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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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少妍笑道:“小梅姑娘放心,今晚我会看着她,明天无双姑娘就没事了,至于那些皮外伤,总会慢慢好起来的。”
小梅摇头道:“不,今晚我来守着她。”
甄少游、容少妍互相看了眼,甄少游点了点头。
******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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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时分,小梅被沐无双一阵急促的喘息声惊醒。
沐无双这时已经醒来,她身子卷曲着缩成一团躲在床角,神色间充满惊恐,心口在不停地剧烈起伏。
小梅走到她身边,轻声道:“无双姑娘,别怕,是我,你还认得我吗?”
沐无双惶恐地望着小梅好一会,才渐渐平息下来,她想了好久才用很微弱、有些沙哑的声音道:“你是小梅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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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心中松了口气,在床边坐下道:“是的——你先躺下。”
沐无双眼神有些迟钝,她慢慢看了四周一眼,道:“我还没死?”
小梅摇了摇头。
沐无双慢慢躺下身子,她此时不但虚弱,而且瘦得怕人。
小梅轻轻帮沐无双盖好了被子。
沐无双看着小梅,彷佛在回忆什么,她有气无力地道:“我是在哪里?”
小梅道:“嵩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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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无双又想了很久,细声道:“我怎么会在嵩山?”
小梅道:“有人把你救了出来,现在暂时在嵩山疗伤,迟些送你去华山。”
沐无双道:“为什么要送我去华山?”
小梅轻声道:“你有什么地方想去吗?”
沐无双思索良久,脸上的神情忽而惊恐,忽而痛苦,轻轻摇了摇头。
小梅望着沐无双,心下也觉得凄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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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外面传来一个女子声音,道:“小梅姑娘,沐姑娘醒了吗?”
小梅听出这是容少妍的声音,连忙起身开了门,却见容少妍穿了另一套淡黄色衣裙,正微笑着站在门口。
小梅道:“容女侠。”
容少妍道:“白先生、天门道长、明月师伯和萧掌门一早上面议事了,少游也陪着上去,他嘱咐我来看沐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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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少妍进来看到沐无双已经醒了,也是心中高兴。她笑道:“我昨晚还说不知少游的方法行不行,想不到他还真的让沐姑娘醒过来了。”
沐无双看着容少妍,却怎么也想不起她是谁。她轻轻道:“你是谁?”
容少妍微笑着道:“我叫容少妍,恒山朗月师太的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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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沐无双不认识容少妍,但容少妍却认识沐无双。
此次江南江湖盛会,恒山剑派一行也算声势浩大,恒山剑派以明月大师、空月大师为首,携带二代、三代弟子共三十多人共赴江南,恒山剑派不少俗家弟子都是山西富家女孩,故此纷纷借机去江南游玩。
在江南沐无双一直陪伴在古风身边,古风在江南万众瞩目,所以凡是去了江南的江湖各派人物都见过沐无双,而在回来路上,恒山剑派那群女弟子也没有少提到沐无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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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少妍笑道:“妹妹既然清醒了,那么剩下的外伤就容易医了。”
恒山剑派的灵丹妙药擅长治疗外伤,所以容少妍很有信心。容少妍和甄少游之所以结成连理,就是因为二人都擅长医药之术,甄少游以针灸见长,而容少妍则继承了她师傅朗月大师的药术。
华山剑派、恒山剑派一直都有人笑说,如果他二人找个地方开个医馆,保证上门看病的人把门槛都能踏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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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一个上午,容少妍和小梅一直陪着沐无双,但沐无双却没有再说过话,她失魂落魄般望着房间的屋顶,有时眼睛很长时间都没有动一下。
小梅心疼她,轻声道:“无双,你睡一会吧。”
沐无双细声道:“我头很疼,睡不着。”
小梅望了容少妍一眼,心中有些担忧。
容少妍道:“少游之前说过,中了迷魂大法后苏醒过来可能会有些头疼,也会有些思维迟钝,大概半个月后精神才能完全复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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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轻叹一声,心中更是痛惜。
忽然,沐无双脸上一阵抽搐,神情间出现一阵痛苦之色。她有气无力地细声问道:“小梅姐姐,古风是谁?”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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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沐无双说出这句话,小梅感到一股冷气升上背脊。
沐无双眼中有一大颗泪珠在滚动,她低声道:“古风,好熟的名字,可我想不起来他是谁了,我一想——我一想头就疼得厉害。”
此时不但小梅眼中含泪,容少妍都差点流下泪。虽然古风因为慕容月的缘故而被江湖遗弃,但在江湖各个门派女孩心中他依然不失为一个有情有义的少年,她们议论古风时总免不了议论那个和慕容月长得很象的沐无双。她们都猜想或许在古风心中沐无双不过是慕容月的暂时替代者,所以沐无双虽然为古风牺牲这么多,但命运只怕注定将很悲惨。
******
小梅和容少妍万万想不到,此时此刻当沐无双遭受一场劫难后,却彷佛将她和古风之间的往事忘记了。但那并不是说那段往事没有在沐无双心中留下记忆,而是她之前将其中的记忆埋得太深,深得连她自己都一时都寻找不到。
只有刻骨铭心的记忆,才会留下这暂时的空白。
小梅和容少妍互相看了一眼,彼此心情竟然一般无二——她们不知是希望沐无双能回忆起这段记忆,还是永远将它遗忘。
小梅轻声道:“我也不知道他是谁。”
******
差不多到中午,沐无双才勉强睡着。
小梅听到外面传来几个人的脚步声,和容少妍起身走出去,见来的是岳謦梅和她的两个弟子欧阳紫烟、林心雨。岳謦梅比容少妍年长十多岁,五岳剑派弟子间彼此按五派开山祖师的辈分论辈,岳謦梅和容少妍是同辈。
欧阳紫烟、林心雨比容少妍才小几岁,但辈分低了一辈,此时恭恭敬敬地过来称容少妍为师叔。
******
容少妍原本是山西五大富家之一的代县容家千金,她出生后一直体弱多病,七岁那年时恰逢恒山朗月大师来容家,帮容少妍医好了病。朗月大师非常喜欢她也觉得她有练武资质,所以收了这个弟子。
容家子孙众多,也有不少入门江湖名门大派,但只有容少妍最为幸运,她是当今恒山剑派二代弟子中的关门弟子,剑法高超,名列恒山剑派二代弟子中七名高手的行列。此外她更承接了朗月师太的医术药术,半年前嫁与华山剑派甄少游,也是北方江湖一段佳话。
******
五岳剑法中原本恒山剑派一直人丁稀少,开派之初非出家人不收,这规矩一直到明月大师的师傅无枚师太做掌门时才打破,收了两个俗家弟子。
经过明月大师、朗月大师、空月大师这一代,恒山剑派门下弟子日益增多,如今明月大师、朗月大师、空月大师之下有二代弟子二十九人,而第三代弟子数量更已超过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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恒山剑派开派之初就以药术名动江湖,不少医治外伤的灵丹奇药享誉天下,而且正因为恒山剑派弟子四下救济世人,所以不但江湖人对恒山剑派极为尊敬,山西境内百姓更视恒山剑派弟子为菩萨在世。
近十几年山西很多大户人家纷纷早早就把女儿送入恒山剑派做俗家弟子,既为修身,也为积德。
******
看到欧阳紫烟、林心雨对自己神色恭谨,容少妍笑道:“紫烟、心雨,你们叫师叔把我都叫老了,我说过好几次了,叫我声姐姐就行了。”
林心雨眨了眨眼睛,笑道:“我们叫容师叔姐姐,少妍姐叫我们师傅也是姐姐,那岂不乱了辈分?”
此时只有岳謦梅在场,林心雨说话也胆子大了些。
******
岳謦梅性子温和,她微微一笑道:“你们几个也可以叫我姐姐。”
欧阳紫烟道:“我可不敢。”
林心雨吐了吐舌头,道:“我也不敢,要是给师祖和师叔们听到,肯定要罚我们几个去思过崖面壁。”
容少妍笑道:“没关系,如果因为这个罚你们去思过崖,我也陪你们一起去,我们几个一起在思过崖住段日子。”
听她这么说,岳謦梅神色微微一变。
******
二
******
岳謦梅看着小梅,觉得有些眼熟,却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见过——她之前和小梅在客栈见过一次,当时小梅脸上戴了人皮面具。只是,她望着小梅,不知为什么心中忽然升起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小梅也再度认真地看着面前这位华山剑派女弟子。
岳謦梅的相貌虽不算出众,但却有一种淡然出尘的气质,神情从容温和,小梅望着她,心中也有些异样的感觉。
容少妍说了小梅来历,提到宇文双城的名字,岳謦梅不禁面色为之一变,而欧阳紫烟和林心雨更低声轻呼一声,眼中有些放光。
******
看到欧阳紫烟、林心雨的失态,容少妍也不由得心中一动。她之前在江南没少见到宇文双城,她见到宇文双城与柳白衣的交手,也在那次喜宴中看到他为张婉霞摘下绣球。
回来路上,恒山剑派的少女议论最多的就是他,江湖上更不知有多少少女暗暗倾慕于他,而他也的确是江湖百年难得一见的英雄少年。容少妍和甄少游婚后百般恩爱,但想到宇文双城这名字也不禁为之有一丝心动。
******
林心雨道:“原来你就是小梅姐姐,我听说这次江南天外天有一场轰动江湖的琴棋书画剑的比试,小梅姐姐击败了青衣楼的风飞。“
小梅道:“是我败了。”
容少妍道:“虽然双城公子说是小梅败了,但那次凡是亲眼目睹那场比剑的江湖人都说是小梅你赢了。”
林心雨道:“江湖传闻那个飞飞美得不似人间才有,不知是不是真的?”
容少妍道:“她的确很美。”
******
林心雨眼中放出一丝羡慕的光彩,她道:“那晚天外天的比试,少妍姐是不是也去看了?”
容少妍笑道:“恒山剑派弟子谁敢去那种地方,我是第二天才见到她的。”
林心雨叹道:“多半华山剑派弟子也不敢去。”
小梅道:“华山姚公子那晚去了。”
那晚宇文双城、东方艳阳、姚遇春、楼满风等人整整一晚都没睡,天外天四大才女琴棋书画相陪,小梅也一直在宇文双城身边侍侯。
林心雨道:“姚师叔不同。”
******
姚遇春虽然是华山剑派弟子,但却只是记名的。他剑法由华山老人亲授,华山老人在华山剑派辈份太高,所以姚遇春记名在楼台月这一辈。
几个女子正说话间,白天城和甄少游已从外面走进来,他们看到岳謦梅出现在这里,也不觉感到惊讶。
岳謦梅、欧阳紫烟、林心雨连忙上前拜见白天城,甄少游也向师姐行礼,华山剑派尊崇孔孟之道,从来不敢在礼仪上有所怠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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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城看着岳謦梅,神色间充满关怀,道:“是子健把你找来的吧?”
岳謦梅道:“是的。”
白天城想了想,道:“你来得正好,我刚才和明月师太和天门道长说,想让少游和少妍先送沐姑娘回华山,既然你来了,你们就一起先回去吧?”
岳謦梅望着白天城,道:“掌门师叔一个人留下吗?”
白天城道:“我们几个还有些事情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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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里面又走出陆凌风、刘傲云,他们两个刚才进去放下行李,出来见到掌门师伯和师叔,连忙上前行礼。
白天城见小梅站在沐无双门边,不知为何,他看到小梅总觉得有种十分奇怪的感觉,他道:“小梅姑娘,要不请你也一起送无双姑娘上华山吧。”
小梅想了想,点头道:“好吧。”
陆凌风、刘傲云之前在江南见过小梅,知道她的来历,心中暗暗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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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謦梅道:“我不能让掌门师叔一个人留下。”
甄少游笑道:“还是我留下吧,我原本想请恒山剑派派几位高手和少妍一起送沐姑娘去华山,现在看来不用了。”
岳謦梅道:“沐姑娘是若冰的女儿?”
白天城点了点头。
甄少游轻轻握着容少妍的手,道:“少妍,一路上你帮我照顾沐姑娘。”
容少妍望着甄少游,心中虽然不舍,还是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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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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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过后,小梅、岳謦梅、容少妍、陆凌风、刘傲云、欧阳紫烟、林心雨七人重新收拾好行装,起程离开嵩山。
在山下镇中小梅取回了自己的行李马匹。她觉得镇中的气氛有些不对,四周彷佛弥散着一股杀气,她心中一阵惊疑,暗暗警觉着和岳謦梅、容少妍等人护着沐无双的马车离开了小镇。
当她们一行人离开小镇后,那股杀气也逐渐消失了。小梅心中更是不安,心头一阵忐忑不安——她总觉得嵩山剑派那里会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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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看了其他人一眼,岳謦梅显得有些心事重重,容少妍也有些心神不定,陆凌风、刘傲云、欧阳紫烟、林心雨四个不敢出声。
小梅道:“不对。”
容少妍道:“什么不对?”
小梅道:“白先生在赶我们走。”
容少妍道:“白掌门怎么会赶我们走呢?”
小梅道:“嵩山那里有危险。”
岳謦梅看了小梅一眼——白天城一见到她就让她送沐无双回华山,就是因为此刻嵩山危机重重,他不想华山剑派弟子无端牵连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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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少妍沉默半晌,苦笑道:“我也有些担心他们。”
留在嵩山陪白天城的是她的新婚丈夫甄少游,她自然担心。虽然白天城号称五岳第一剑,但毕竟年事已高,他夫人云中慧、女儿女婿白雪衣和楼台月以及弟子丁郎、张三等都不在身边,而甄少游剑法武功一般,万一嵩山真出了什么事,只怕他们未必能轻松应付。
小梅虽然昨晚才和白天城说了些话,但心中总隐隐觉得白天城和自己之间彷佛有些奇特的关系,如果不是因为送沐无双去华山也是非常重要的事,小梅此时都想留在白天城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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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四匹快马从后面赶来,马上是四个少年,其中为首之人是一个相貌俊朗的白衣少年,年龄二十多岁,皮肤有些黑,正是那次在江南争绣球时第七个上场的少年,之前也和泰山剑派天门道长一起在开封出现过。其余三名少年也不过二十上下年纪,显得英气勃勃。
容少妍见到白衣少年,笑道:“小郭,你怎么来了?”
少年微微笑了笑,和身后三个少年分别向岳謦梅等抱拳致意。
陆凌风、刘傲云、欧阳紫烟、林心雨都认识这个少年,虽然有些兴奋,但神色还是很恭敬,口称少年为师叔。
小梅看了白衣少年一眼,心中也有些诧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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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名叫郭瑜,是泰山老人郭慕的孙子,郭慕虽然一生不曾涉足江湖,但江湖人一直将其与华山老人冯芦生相提并论,而且江湖中人也一直认为白天城虽然号称五岳第一剑,但郭慕的剑法更在他之上。
另外三个少年自报姓名,分别是泰山剑派弟子罗小强、燕小勇、刘小全,都是泰山剑派天罡道人的弟子。
众人继续赶路,岳謦梅、小梅、容少妍、郭瑜策马行在马车前面,而华山、泰山等七名少年弟子则跟在马车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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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道:“我之前遇到白先生,他说要送沐姑娘去华山。”
容少妍道:“是啊。”
郭瑜道:“不知为何要送沐姑娘去华山呢?”
容少妍笑道:“那小郭说送去哪里?送去泰山好不好?”
郭瑜笑了笑,道:“送去恒山不是更好吗?那里都是女弟子,而且恒山剑派的疗伤药一直都是江湖一绝。”
容少妍笑道:“这个你放心,恒山剑派有的药,华山剑派那里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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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山剑派剑法以险字闻名江湖,很少给对双方留有余地,华山剑派弟子行走江湖即使扬名天下也往往伤痕累累,五岳剑派彼此同气连枝,故此恒山剑派也一直都将自己最好的各种灵丹妙药送去华山剑派。
这时容少妍心中荡起一阵涟漪,她想起她和甄少游第一次见面就是陪师傅去华山送药时相识,事后她每年都去华山,每次也都是甄少游招待她,帮她处理各种两派间的事务。
她想起甄少游,心中又感到一阵莫名的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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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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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謦梅道:“沐无双是武当沐天歌和峨嵋楚若冰的女儿,楚若冰的孪生姊妹楚若霜是掌门师叔的儿媳。”
听她这样说,郭瑜点了点头。
小梅想起张天洛与白天城的对话,道:“白掌门的儿子是不是叫白壁经?”
岳謦梅脸色微微一变,道:“小梅姑娘如何知道?”
小梅道:“我听说的。”
岳謦梅沉吟了一会,低声道:“想不到也有人知道这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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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少妍笑道:“我出入华山剑派那么多次,也是无意中知道白掌门除了雪衣姐姐外还有个儿子,可每次问少游,他都不肯说关于白师兄的事。”
岳謦梅叹了口气,低首不语
大家知道这一定是华山剑派的秘密,所以没有人再提。
容少妍笑道:“郭公子,你是打算一路送我们去到华山?”
郭瑜点头道:“我还没去过华山,正好和几个小师侄去观赏下华山的风光。”
容少妍微微一笑道:“只怕不止这一层意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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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也是微微一笑,并不出声。
岳謦梅道:“郭师弟是否和天门掌门说过此事?”
郭瑜点头道:“我说了,掌门师兄和白先生都答应了,掌门师兄尤其嘱咐我们几个务必小心沐姑娘安全。”
小梅想起那天酒店中泰山天夕道人和郭瑜的对话,知道郭瑜此来只怕是因为沐无双的缘故,只是她这些日子看了古风、宇文双城等如此为情痴狂和感伤,心中反而对这个情字感到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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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一行中午下山,晚上来到一个小镇。
众人都有心思,吃完晚饭各自早早歇息了。
小梅、沐无双、容少妍住在一间房中,岳謦梅和她的两个弟子住一间房,郭瑜和华山两名少年弟子同住一室,三个泰山剑派少年住一间,所有房间都在二楼紧贴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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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时分,小梅被远处一阵马蹄声惊醒,她坐起来仔细聆听,知道那群人马距离此处尚有半里地。她连忙起身穿衣拿剑——这些年来的训练让小梅可以在最短时间内做完这一切。
她看到身边两张床上的沐无双、容少妍还在沉睡,轻轻推开房门。
客栈二楼有一条很宽的走廊,走廊在阳台边,连接着一楼楼梯。
岳謦梅也走出她的房间,随后郭瑜也从另一间房间里走了出来,他们手中都拿了剑,在走廊的暗弱烛光下彼此看了眼,感到有些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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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容少妍也走了出来。
小梅低声道:“容姐姐,你守好无双。”
容少妍点了点头,又回到房间。
郭瑜低声道:“十六匹马。”
岳謦梅点了点头。
小梅轻轻走到阳台边,她慢慢打开窗户,向远方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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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蹄声已到镇口,急促的蹄声彷佛有无数面小鼓在敲打,在如此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响亮,忽然间马蹄声喧嚣着来到楼下却又嘎然而止,月光下小梅看到马群停下不由得心中吃了一惊。
十六匹马停成整齐的一排,十六名黑衣人骑在这十六匹黑马上,每个黑衣人都蒙着面,露出的眼睛发出寒光,一看就知道是练武人。他们的马上都挂着一把奇怪的长刀,刀长看上去四尺多长,刀背直刀身窄,十六人使用同样的刀,显然这些人来自同一个组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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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栈内外四周也传来一些声音,但很快一片死静。
岳謦梅、郭瑜已唤醒了泰山剑派、华山剑派的少年弟子,岳謦梅也是心头一阵紧张,示意让欧阳紫烟和林心雨进沐无双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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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个黑衣人中最前面的四个黑衣人已在马上拔出长刀,他们的长刀比一般的刀薄一些,刀上寒光四射,杀气腾腾。
四个黑衣人其中一人伸出一根手指,一人伸出四根手指,另两人同时伸出一个手掌,黑夜中他们做出这般奇怪的动作,更显得无比恐怖。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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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白云山庄。
这一个夜晚的这个时刻,宇文双城也彷佛感觉到有些不安,他倾听着身边张婉霞虚弱的呼吸声,怎么也睡不着。
忽然,有人敲了敲的门,宇文双城不禁心中一动——这么晚的时候,如果不是很重要的事情,是绝对没有人会找他的。
他看了张婉霞一眼,见她居然没有醒来,不由得松了口气——自从开封回来之后,张婉霞已慢慢不象以前那么容易在睡梦中被惊醒。
他慢慢起身走到外屋,打开门看到敲门的是小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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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李神色有些不安,也有些高兴,轻声道:“云公子来了。”
宇文双城愣了愣,心中一阵欢喜,急道:“他在哪里?”
小李道:“小桃带他们去了亦悦居。”
宇文双城道:“小雪、小兰也来了吗?”
小李道:“是的。”
宇文双城道:“你照顾一下小霞,我现在就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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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去年云飞走的时候还多少有一两分江湖人的模样,如今却连那一两分的江湖气都不见了,他象是个农夫,人黑了不少,穿着最普通的粗布衣服。小兰也黑了一些,但依然带着江南女子独特的秀气。只有小雪依然如仙子一般美丽,如白雪一般纯洁。
她们两个虽然和云飞一样穿着最普通的粗白布衣服,却遮不住她们天生的美丽清秀,而且这一年来她们也看上去更为成熟,不但神情间充满了魅力,身材也变得更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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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望着云飞,心中一阵激动,道:“你来了。”
云飞望着宇文双城,心中也同样激动,他淡淡地笑道:“我来到江南附近知道你的大喜之日就定在三月底。”
宇文双城道:“你答应过我,春天会来看我。”
所以宇文双城的喜宴定在春天的最后一天。
云飞笑道:“早知如此我真该迟些来,现在不得不跑两次了。”
宇文双城道:“你可以一直在这里住到三月底。”
云飞笑道:“我只能在这里呆几天,否则我家的农田今年只怕要颗粒无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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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兰含泪向宇文双城躬身行礼道:“公子。”
她之前一直望着宇文双城,发现他好象变了不少,也有些憔悴。来的路上她听说了很多江湖人在谈宇文双城和张婉霞的事,知道这些日子以来宇文双城承受了很多的压力。
宇文双城笑着看了小兰一眼,道:“小兰,你好吗?”
小兰点了点头,差点落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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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乐居、兰花居、桃花居,这些房间自从云飞走后就没有人住过,每天都有人将房间抹得一尘不染,一切摆设维持着云飞、小雪、小兰走时那样——看到熟悉的一切依旧,小兰眼眶又红了。
云飞轻叹道:“幸好你的朋友不多,否则多几个朋友,你家就没地方住人了。”
宇文双城望着四周一切,神情也有些感慨,轻声道:“有些东西我也不知道能保留多久,但我总想尽力保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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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小菊衣衫都没穿整齐就冲了进来,她看到小兰顿时眼眶一红,叫了一声“小兰姐姐”已流下泪来。
小桃、小竹跟在她身后跑了进来,她们两个看到小兰彷佛也想哭,却和小兰说着话一起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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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雪笑道:“小兰妹妹不在这里,只怕小桃和小竹操心不少。”
宇文双城点头道:“小兰真是个好管家,她在时好象也不用过于操心,庄中一切事务自然井井有条。小竹和小桃虽也尽心尽力,但我知道她们很累,这半年来她们的武功修为都没有丝毫什么进步。”
小雪道:“小兰妹妹的确是个治家好手。”
云飞笑道:“趁这几天小兰在,让小兰再教教她们。”
******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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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小竹又跑了进来,她低声在小菊和小雪耳边也说了句什么,于是几个女孩一起走了出去。
宇文双城望着云飞道:“你来不是只为了看我那么简单吗?”
云飞道:“我是来看血骷髅的。”
宇文双城点头道:“原来如此。”
云飞道:“你知道那个假的血骷髅在哪里吗?”
宇文双城道:“在我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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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和云飞出了亦乐居,来到了宇文双城的房间。
宇文双城推开房间中的书架,里面出现一个很大的房间,房间里放满了各种奇怪的物品,也有不少剑挂在墙上,而房间正中放着一张高高的茶几,高茶几上赫然放着一个血骷髅。
云飞走上前望着这个血骷髅,道:“这个就是差点让日月教和中原江湖火拼的血骷髅?”
宇文双城道:“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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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拿起血骷髅,仔细看了半晌,道:“虽然看似纯银制造,但实际制作材料坚逾钢铁十倍,任何刀剑不能伤其分毫——难道真的难以分出真假?”
宇文双城道:“的确难以分出真假,那一次我们将它和那八个真的血骷髅放在一起,也完全看不出任何破绽。”
云飞放下手中的血骷髅,道:“这个血骷髅出现在江南是想引起日月教和中原江湖间的一场血拼,却不知是谁在背后操纵。”
宇文双城道:“江湖之中有一些幕后操纵的力量在蠢蠢欲动,但我不敢肯定是否是那些人所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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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望向宇文双城,道:“我知道,你有些秘密一直都瞒着我。”
宇文双城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云飞微微一笑,道:“我们不是朋友吗?”
宇文双城心中一热,道:“是的。”
他望着云飞的笑容,道:“我错了,我没必要对你隐藏这些秘密——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这世上我唯一可以寻求帮助的——就是你。”
云飞没有出声,却彷佛也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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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望向血骷髅,道:“我在想,这世上谁能够仿造这血骷髅贴?我所知道的那些人之中,只有龙三少最有可能。”
云飞道:“秦王龙庆世子。”
宇文双城道:“这次江湖聚会,龙三少送了峨嵋派一个唐门铁蒺藜,那铁蒺藜连峨嵋几位前辈都无法看出这是仿造的。”
云飞道:“他既然能让人仿造铁蒺藜,说不定也能让人仿造血骷髅贴。”
宇文双城点头道:“仿造唐门铁蒺藜,峨嵋派耗费百年精力尚且做不到,而仿造一个血骷髅只怕比仿造唐门铁蒺藜更难上十倍,所以我怀疑江湖之中也只有他才能做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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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沉默半晌,道:“百年前奠定当朝基业的德正皇帝也算是半个江湖人,百年来朝廷对于江湖一直是不管不问,江湖一些门派也一直秘密地维持着朝廷稳定,三世子为何要在江湖兴风作浪呢?”
宇文双城道:“因为他想称霸江湖,用江湖来夺天下。”
云飞面色一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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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道:“你知道诸葛先生吗?”
云飞道:“我知道,诸葛先生是德正皇帝的朋友,他们一起辅佐天启皇帝在群雄争霸中夺取了天下。诸葛先生不但武功盖世足智多谋,而且精通奇门之术,被封为紫衣候,后来更被德正皇帝封为唯一异姓王鲁王,听说德正皇帝晚年时他放弃一切权力后隐居在人间。”
宇文双城道:“德正帝在世前曾请教诸葛先如何对待江湖,诸葛先生献上两块玄铁牌各有一字策略,一是‘用’字一是‘任’字。德正皇帝去世时留有遗诏——江湖事依玄铁令牌之法,宜任慎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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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道:“当年天山剑派秋小红也曾告诉过德正皇帝,千万不要妄图用江湖力量来治理天下,否则只怕后患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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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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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道:“秋前辈深谋远虑,虽人在江湖,心却在天下,让人敬佩。这百年来各朝天子都遵从德正帝的遗诏对待江湖。诸葛先生虽退居山野,但也奉此遗诏和他的子孙一直在暗中处理朝廷与江湖间的事。”
云飞道:“这样原本最好。”
宇文双城道:“只是龙三少仰仗天子宠信在龙衣卫外新御剑营,初期规模并不算大,但却发展得很快,在江湖活动也越来越频繁。”
云飞道:“莫非最近在江湖蠢蠢欲动的那股势力,就是他在背后操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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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点头道:“是的,当今朝野龙三少虽颇得皇帝宠信,但却远不及楚王龙腾太子,龙腾太子拥有兵权战功显赫,朝中文武更是大都支持他。所以龙三少想一统江湖,然后再与龙腾太子争夺天下。”
云飞神色凝重地道:“果真如此,人间最大灾难莫过于此。”
江湖纷争虽然惨烈,但死伤过千之役百年来屈指可数,但天下之争百姓死伤以百万千万计,可谓人间浩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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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道:“难道黑风山那次行动就是他主持的?”
宇文双城神色有些黯然,点了点头,道:“是的。”
他的神情间露出愧意——他没和张婉霞说过这件事,杀害张婉霞的父亲的真凶可以说是龙三少,但宇文双城却不能帮她报仇。
云飞心中也有些吃惊。
宇文双城道:“御剑营每年的开资费用户部不过拨二百万两白银,但他实际开支可能是这个数字十倍,”
云飞点头道:“他需要大量的钱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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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目光中闪过一道精光,摇头道:“并不止如此。”
云飞道:“还有什么原因吗?”
宇文双城道:“龙三少筹划那次行动更歹毒的念头在于一旦激起两河民变朝廷必派兵镇压,如果朝廷派龙腾太子领兵前往,那么自然令龙腾太子声名受损,而如果让龙三少前去,他手握兵权只怕会另有图谋。”
云飞勃然变色,他万万想不到一次江湖聚众抢劫事件的背后竟然隐藏这样的阴谋,对天下构成了如此严重的危机。
******
云飞道:“所以你怀疑这次试图挑拨日月教和中原江湖血拼的人就是龙庆世子。”
宇文双城点头。
云飞道:“可据我所知,十八年前就有人仿造出了血骷髅。”
听云飞这么说,宇文双城神色间露出惊异之色。
云飞道:“这样的血骷髅起码还有一个,十八年前埋剑山庄之变后家师赶去埋剑山庄,他在一特殊的机关里发现一个血骷髅,所以这些年来家师一直怀疑那场巨变与日月教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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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在江湖崛起的新生力量中也有一部分来自埋剑山庄,那十三把传说中会给江湖带来血光的剑,还有那些来自埋剑山庄传人,如宇文双城、慕容月、风飞、杜玄铁、杜玄霜等早已名动江湖——而云飞身上则带着埋剑山庄的一些谜,这些谜的背后也许又是另一个惊天动地的阴谋。
宇文双城叹道:“现在整个江湖虽看上去风平浪静,各门各派蓬勃兴旺,但其中却隐藏着危机,各种力量彼此互相渗透,各种纷争被人引诱利用,我只怕稍有差错就会产生灾变。”
******
云飞道:“不错,我在路上也听说五岳剑派如今也有两件麻烦事。”
宇文双城道:“你说的是五岳剑派合并以及嵩山剑派内乱的事吧?”
云飞道:“是。”
宇文双城道:“这些年来华山剑派名列中原江湖五大派之一,虽然华山剑派不敢以此为傲,但五岳其余各剑派也心中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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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心中叹了口气,他之前行走江湖耳闻不少五岳各剑派弟子的说话,其中泰山剑派、衡山剑派、嵩山剑派子弟背后说起华山剑派,多少对华山剑派也感到有些嫉恨。
华山剑派能名列中原五大门派,一来是因为百年来华山剑派每一代都出了不少了不起的人物,二来华山剑派收徒严格,门下鲜有不肖之人。只是如今华山剑派的规模与其他各剑派相比,也的确是太小。
******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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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道:“这些年来五岳剑派势力壮大不少,泰山剑派在鲁地,衡山剑派在湘地都颇有声势,恒山剑派规模也扩大了很多倍,嵩山剑派更是五湖四海地广收弟子,对华山剑派的地位更是心中不服。”
云飞道:“如果五岳各剑派合并,自然取代华山剑派成为中原五大门派之一,这样多少能令五岳剑派中人就此扬眉吐气。只是我也担心他们日后又有超越少林、武当、昆仑、峨嵋之心,如此一来难免要祸及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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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点头道:“正是如此,我之前曾在江南拜会过白先生,白先生和我谈论了五岳合并之事,他所担忧的和你一样。
人心无止境,这道理谁都懂,只是绝大多数的人都不知如何遏制这念头。
宇文双城又道:“据闻前几天华山、泰山、恒山几派掌门都上了嵩山,只怕还是商讨关于五岳各剑派合并的事。”
云飞道:“现在白天城所受的压力最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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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道:“如果他坚持不肯合并,那么五岳其余剑派都会以为华山剑派不舍得放弃江湖五大派的地位。”
云飞道:“的确会有此嫌疑。”
宇文双城道:“之前嵩山剑派萧掌门在江南江湖大会上当众表态,五岳剑派如果合并,那么首推白先生为五岳剑派掌门。我想以白先生如今的声望,也的确无人能和其争锋。白先生能成为五岳剑派第一任掌门,也未尝不是华山剑派以及他个人的荣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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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道:“白先生年过七十了,他又能做多久的五岳剑派掌门?”
宇文双城笑道:“这点大家心中都明白,五岳剑派的掌门位置总不会一直都由华山剑派弟子来担任,日后他们都有机会。”
云飞道:“如此一来日后五岳剑派弟子也会因五岳剑派掌门之位起争端,只是如今形势白先生再拒绝只怕更难说得过去。”
宇文双城叹道:“白先生也想到这一层,他说虽然会因此而被江湖人误解,但自问此事心中无愧,绝不改初衷。”
******
云飞点了点头,他思索了一下,道:“我觉得嵩山剑派三支内斗和五岳各剑派合并这两件事之间应该有联系。”
宇文双城道:“我想就现在来说,两件事很可能就是一件事。”
云飞道:“嵩山剑派的天支弟子也许就是想用五岳剑派合并之势来压日益强盛的地支和人支弟子。”
宇文双城道:“是的,如果五岳各剑派合并,那么嵩山剑派的事情,就是五岳各剑派的事情。”
云飞点了点头,苦笑一声。
宇文双城轻声道:“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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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有人轻轻敲了敲宇文双城的房门。
宇文双城笑道:“她们来了。”
他和云飞一起出了内屋,打开房门看到来的是小菊和小雪。
小雪之前已洗去了一路风尘,换了一身雪白的丝织华丽衣裙,湿透的乌黑长发披在身后,彷若天仙一般。
看到小雪宇文双城心中暗暗叹了口气,论容貌小雪不在风飞之下,只是她没有一双明眸善睐的眼睛——上天造人,未免不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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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菊笑道:“小雪姐姐穿这身衣服漂亮吗?”
云飞望着小雪微微一笑道:“小雪穿什么衣服都漂亮。”
小雪淡淡一笑,神色间露出一丝快乐。
她似乎又想到什么,道:“小菊,我们自己带来的换洗衣服你可别扔了,我们回去的时候还要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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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菊道:“这个还用你说,虽然我很想把这些衣服都扔了,不过小兰姐姐早就吩咐她们洗干净晒干后送到她房间。”
小兰虽然离开白云山庄已经半年,但她之前是这里的大管家,主持着这里的大小事务,她说的话自然谁也不敢怠慢。
小菊忽然轻轻叹了口气,拉起小雪小手看了一遍又抚摸了一遍,道:“小兰姐姐说那些衣服都是姐姐织的布缝的衣,小菊想起来都觉得心疼。”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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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不久,张婉霞和小李也来了,她们身后还跟着小芬和小芳两个姊妹。张婉霞脸上还有些朦胧睡意,但神情有欣喜之色。
宇文双城望着她有些心疼,道:“小霞,你怎么起来了?”
小李道:“都是我不好,吵醒了小霞姐。”
张婉霞笑道:“这不关你事,是我想快点看到小兰和小雪姐姐,我好想她们。”
说着她轻轻拉住小雪的手,眼眶微微一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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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雪道:“小霞,我也想你。”
张婉霞刚来到白云山庄的那段日子,小雪和小兰两个一直陪着她,所以她们三个感情很深。
小雪又道:“小霞,你身体好些了吗?”
张婉霞道:“好了很多。”
她望向小菊道:“小兰呢?”
小菊低声在张婉霞耳边说了句什么,张婉霞笑着点了点头。
******
宇文双城笑道:“既然大家都醒了,只怕一时也睡不着,不如一起喝两杯。”
小菊笑道:“小兰姐姐已经猜到公子会这么说,小竹和小桃已去安排了。”
宇文双城对云飞笑道:“走,我们去花园喝两杯。”
云飞笑道:“好,我也好久没有喝过酒了。”
宇文双城笑道:“那我们今晚一醉方休。”
******
宇文双城喝了很多酒,在场中人从来没有见过他喝得这么快。
小兰轻轻皱了皱眉,暗暗给张婉霞递了个眼色——她知道虽然宇文双城能喝很多酒,但如果再这样喝下去的话他一定会醉。
只是张婉霞对小兰的暗示仅仅报以一笑,却还是一次又一次帮宇文双城斟满他面前酒杯。她看着宇文双城和云飞说笑着,心中轻声地叹了口气,她知道这些日子以来宇文双城一直很紧张。
******
那次杜玄霜差点伤及张婉霞性命后,宇文双城一度紧张得半夜都会惊醒,而之前从来就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同样,张婉霞也知道宇文双城身上有很多自己不曾触及到的秘密,有很多让宇文双城忧心忡忡的江湖大事。
这些江湖秘密和江湖大事宇文双城从来没有对她说过,张婉霞知道宇文双城也担心这些秘密可能会伤害到她。
******
张婉霞经常看到宇文双城喝酒,他的酒量非常惊人,张婉霞从来都没有见他喝醉过。小梅、小菊几个告诉过她,宇文双城这辈子只醉过两次,她知道宇文双城绝不会纵酒声色,也不会借酒消愁。
今天,宇文双城难得这样轻松,那是因为云飞来了。
张婉霞对云飞了解得不多,但她也从宇文双城和小梅的交谈中知道云飞的武功更在宇文双城之上,也是宇文双城的朋友,之前压在宇文双城身上种种危机也因为云飞的到来暂时缓解。
******
今晚,宇文双城无疑想好好地醉一次——他要把过去这一年来说不尽的愁和苦都付之于这一醉中。
既然宇文双城想醉一次,张婉霞决不会劝阻他。
喝到天光时宇文双城真的醉了。
他醉得很开心,这种开心让小菊、小桃、小竹几个反而感到有些伤心,因为宇文双城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她们清楚这两年宇文双城虽然越发冷静沉稳,但这两年来他开心的日子也越来越少。
******
小桃、小李扶着宇文双城去睡了。
小兰久久望着张婉霞心中终于明白——虽然她之前一直细心照顾宇文双城的一切,却很难猜透他的内心,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需要什么,而只有张婉霞才真正了解宇文双城的内心,知道该怎样安抚他。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举杯含泪道:“小霞妹妹,多谢你这半年来照顾公子。”
张婉霞微微一笑,她今晚没喝几口酒,这次一口喝干了这一杯。
小菊一旁含泪道:“不知小梅姐现在怎样了。”
******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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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四个黑衣人的手势,小梅心中暗自凛然,他们手势中的一、四、五分别是自己这行人中恒山剑派、泰山剑派、华山剑派弟子的数量,由此可见这群蒙面黑衣人是冲自己这行人来的。
岳謦梅见小梅神色凝重,也知道情况危急。她缓缓拔出长剑,看了陆凌风和刘傲云一眼,陆凌风和刘傲云也拔出长剑,郭瑜低声对罗小强、燕小勇、刘小全说了几句,他们都拔出长剑,全神戒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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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慢慢退到沐无双房间的门口,低声道:“十六个刀客,四组,一组是对付容女侠,一组对付泰山剑派,两组对付华山剑派。”
郭瑜轻声道:“我带几个人冲出去,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小梅点点头,她觉得可以一试。
岳謦梅轻轻摇头,低声道:“不行,我们不知他们意图,人数不如对方多,还要照顾无双,不能太分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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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然间阳台外人影闪动,十六名黑衣蒙面人已踏着马背跃起跳入客栈,他们刀光闪闪将阳台上所有的窗户砍破,寒冷的月光洒进来,月光中见这些黑衣蒙面人不但身形极其之快,刀势更是凌厉。
小梅见这十六人的身手,就知道这十六个黑衣蒙面人都是好手,她长啸一声手中长剑已经出手。
剑光闪过,一点血光已在一道月光的映照下如同流星一样飞向远方,同时最前面的一个黑色身影和一把雪亮的长刀一起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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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下的黑衣蒙面人直到死时却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这是致命的一击,这是小梅剑法中最可怕的地方,她对于出手时机的把握早已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方,象杜玄铁一样可怕,甚至比杜玄铁更可怕。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包括岳謦梅和郭瑜,他们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如果这一剑突然间刺向他们,他们是否能避开这凌锐无比的一剑。
只是那群黑衣蒙面人也是训练有素,虽然倒下一人,但另有三人已经挥刀砍向小梅,泼风一样的刀风顿时将小梅团团围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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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刀刀风飞快,长剑剑势凌利,三名黑衣刀客和小梅所用的剑都较长,在阳台附近的过道间斗得尤其凶险。只是小梅剑法虽然凶狠,但对方三人也彷佛象拼命一样挥刀狂攻不止,小梅知道他们这样做是以攻击来拖住自己,她自己虽毫不畏惧,但也不能在一时半会击溃对方。
同时,岳謦梅、郭瑜、陆凌风、刘傲云、郭瑜、罗小强、燕小勇、刘小全等八个人也已和对方交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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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十六名黑衣刀客武功虽有高低,但相差并不大,这时有近二十个人在客栈二楼阳台、过道、走廊中厮杀,彼此武功路数都极其凶猛,一时间击得四周木墙木屑四溅,虽然客栈住客不多,但不时传来一阵惊呼声。
岳謦梅此时和两名黑衣蒙面人交手,华山剑法以险字闻名江湖,岳謦梅虽然是女人,但剑法一样招招奇险,一时间她连出杀招,在客栈走廊的狭小空间中将两名黑衣蒙面人杀得连连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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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的长剑和泰山剑派弟子所用长剑并不相同,看上去并没有加厚加阔,但却是用玄铁融合精钢锻造而成,比普通泰山剑派弟子所用长剑更重。他剑势开阔气势宏大,狭窄的地形虽限制了他的剑势发挥,但也让对手不得不每剑都和他硬拼,反而使得他发挥出自己剑势沉重的优势。
十数招后,与郭瑜交手的黑衣蒙面人已被铁剑郭瑜重重击倒,而同时郭瑜也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惨叫,他转身看到泰山剑派弟子刘小全被两黑衣蒙面人砍倒,鲜血飞溅得四下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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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心头又惊又怒,他快速地看了一眼四下,看到此时剩余的十四名黑衣人中有三人正围攻小梅,二人在和岳謦梅交手,陆凌风、刘傲云也同时分别被两名黑衣人攻击,他们虽落于下风但还能勉强支撑,燕小勇独自与一名黑衣人苦战,暂时并没有什么危险,罗小强却面对两个黑衣人的攻击,一时险象环生,只是他所站地势还算不错,否则此时只怕已经和刘小全一样被砍倒。
沐无双房门不知何时已打开,容少妍、欧阳紫烟、林心雨站在门口,月光照耀下她们正好看到刘小全被砍倒在血泊中。容少妍、欧阳紫烟、林心雨都是第一次看到这般情形,只觉得心头一阵狂跳,忍不住想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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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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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砍倒刘小全的那两名黑衣蒙面人已朝郭瑜扑来。郭瑜知道情形危急,他大喝一声,也挥剑向那两名黑衣人迎了上去。
欧阳紫烟、林心雨看到陆凌风、刘傲云一时险象环生,又不由得心中焦急,她们虽自小练剑习武,却也一时不知该怎么办,一起看向容少妍,
容少妍的剑法武功和见识要高出她们许多,她定下心神看了下形势,知道如果她们三个不出手,那么他们这行人一定会死伤惨重。
她轻喝一声道:“紫烟、心雨,你们去帮凌风和傲云。”
说完容少妍拔出长剑,就近帮罗小强挡住两名黑衣人的刀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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恒山剑法以巧字闻名江湖,剑法招式轻盈灵动,容少妍的剑法在恒山二代弟子中都算出类拔萃。她虽然缺少与江湖高手真正生死相搏的经验,但恒山剑法守多攻少,尤其适合在这种狭窄之处发挥,她此时以恒山剑法之意守紧门户,用巧妙的招数化解开对方的急攻。
罗小强趁机退开一旁,他之前被黑衣人刀风伤及,身上血迹斑斑。他喘了口气看到燕小勇也开始手忙脚乱,连忙上前帮他联手对敌。
欧阳紫烟、林心雨互相望了眼,鼓起勇气提剑上前帮助陆凌风和刘傲云分别引开一黑衣蒙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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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郭瑜怒吼声中已将两名黑衣蒙面人震落到一楼大厅,随后他也飞身越到下面,下面场地宽阔,他剑势大开大阖,每一剑都用尽全力,直震得与他交手的两名黑衣蒙面人手腕一阵发麻。
陆凌风这时得到欧阳紫烟相助,剑法一变已连连反击,他使出一招险招却和黑衣人互相砍中对方,路凌风左肩被划开一道尺把口子,他的长剑也在对方的左胸重创一剑,二人硬是咬牙没有出声,刀剑并举又继续斗在一起。
欧阳紫烟在路凌风身边看到他受伤,心中不由得一阵惊慌,她手一软与她交手的黑衣人已一刀划破她左臂,血光闪过欧阳紫烟一声轻呼连连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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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小梅忽然长啸一声,啸声犹如长鹰击空。
她长剑猛然挑起,凄冷的剑光带着一点鲜血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她身前一个黑衣蒙面人已颓然倒在她剑下。
与小梅交手的另外两名黑衣人不由得全身一震,只觉得手中握着的刀在这瞬间犹如千斤一般重。
小梅长剑再度闪动,又一个黑衣人已眉心中剑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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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那个黑衣蒙面人心中恐惧到极点。
在明亮的月光照耀下,一片白幕中的小梅神色固然是冰冷无情,她手中的长剑更无情,但最让人感到无情的是她给人带来死亡时的那种感觉。
黑衣人不再有任何动作,他手中雪亮的长刀几乎是和之前眉心中剑的黑衣人手中长刀一起落地,两具尸体也几乎一起栽倒在小梅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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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欧阳紫烟使出的剑法已不成章法,她虽然剑法武功不弱,但与人交手经验不足,慌乱中肋下又被对方重重砍中一刀,顿时血流如注。
陆凌风狂吼声中一招华山剑派的剑法指天划地出手,他手中长剑直刺洞穿面前黑衣人的咽喉,同时他左胸也被对方长刀砍中,锋利的刀锋在他胸膛留划开一道半尺长口子,虽然伤口不算太深,但也溅出一片鲜血。
只是陆凌风毫不在意自己身上伤势,转过身挥剑帮欧阳紫烟挡住向她施毒手的黑衣人招数,他全身浴血,斗志丝毫不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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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这一幕,小梅心中暗暗赞许,华山剑派弟子果然如江湖传言一般骁勇,她也看出陆凌风和欧阳紫烟彼此间心中有情。她不再出手,只是提着剑站在陆凌风身后护住欧阳紫烟,看着众人厮杀。
看到陆凌风如此凶悍,和他交手黑衣人也感到胆怯,但最让他感到恐怖的是他看到小梅提剑站在一侧,她目光冷冷,杀气腾腾,彷佛死神一样——从交手开始到现在,已经先后有四名刀法非同一般的黑衣人死在她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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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少妍这时力战两名黑衣人,她的剑法巧如织云,虽然感到有些吃力,但一时间丝毫没有落于下风。
岳謦梅和两名蒙面黑衣人已斗到关键处,她剑法要比容少妍好许多,只是她生性谦和,所以华山剑法中种种险中变化出来的杀招她没有立即用出来,这时她看到陆凌风、欧阳紫烟受创,剑法已变得极为凶狠。
不知为何,望着岳謦梅与对手厮杀,小梅心中忽然感到一阵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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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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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楼下郭瑜那边打得最为激烈,他剑势沉重,他的对手也正当壮年,此时彼此拼的都是一把力气。看着郭瑜的剑法,小梅心中忽然产生一个奇怪的念头——如果郭瑜遇到小菊,那真的是铁匠遇到铁匠了。
刘傲云、林心雨也各自和一黑衣蒙面人激战,刘傲云剑法攻多守少,但招数虚实相间,用得颇为潇洒。林心雨和人交手经验不足,但见刘傲云不慌不忙,心下也安静下来,她使出华山剑派剑法中的种种变化,和对方斗得旗鼓相当。
泰山剑派罗小强、燕小勇见刘小全惨死,心中悲愤无比,这时却将泰山剑法使得更为刚猛,轮番向一黑衣蒙面人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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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间,小梅长剑再度出手,她出手帮的并不是陆凌风,而是容少妍。她发现容少妍的喘息声一下变得异常沉重,转念之间已明白象容少妍这样的大户人家女孩不会有太强的耐力,恒山剑派弟子向来很少在江湖争斗,这时苦战之下容少妍已有体力不支的迹象,所以小梅帮她接下一个对手。
只是看到小梅突然出手,最恐慌的却是和陆凌风交手的那个黑衣人,他握刀的手一阵颤抖,已被陆凌风一剑刺中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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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人狂吼一声,挥刀发疯一般向陆凌风乱砍,但陆凌风此长剑斜指一招一意孤行使出,长剑穿透对方胸膛。
几乎同时,岳謦梅长剑也刺穿一个黑衣人的咽喉——华山剑法越练到上层就越难以控制剑法中的杀意。
另外一黑衣蒙面人转身想逃,岳謦梅手中长剑掷出,长剑剑身在黑衣蒙面人身后扎入在其胸前透出,尸体向前栽倒在走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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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名黑衣蒙面人此时已死一半,剩余的人知道今晚再无侥幸逃生可能,心头恐惧之下激战的气势也弱了很多。
小梅长剑闪动中将面前的黑衣人手中长刀挑落,她剑势一变压在一个黑衣蒙面人的咽喉,将他慢慢逼在墙边。
黑衣蒙面人嘴角露出一丝惨笑,他忽然用力咬了咬牙,蒙面布上露出的双目一下凸出,随后他全身一阵抽搐,嘴角流出黑血,人靠着墙壁软软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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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心头一阵惊异,手中长剑剑尖轻轻挑开对方的蒙面布,看到那是一张三十来岁的脸,面目凶悍,神情带着绝望。
小梅转身,看到剩余的黑衣人一下都停住了手,随后这些黑衣人一个接着一个倒下,每个人都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不再动。
这些黑衣刀客显然都服下了藏在嘴里的毒,这些人训练有素武功高强,而且视死如归,很象传说中当年日月教教众的行事作风。
看到眼前这番景象,纵然是岳謦梅、郭瑜,也感到一阵胆战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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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心雨看着满地的尸体和鲜血,闻到四周弥散着的血腥味,再也忍不住已弯腰吐起来,刘傲云连忙上前扶住她。
郭瑜飞身跳上二楼查看刘小全的伤势,见他早已断气——这些黑衣蒙面人的刀法极其霸道,招招都是致命的招数。
罗小强、燕小勇也围了过来,失声痛哭了起来。
陆凌风看到欧阳紫烟倒在血泊中,身上多处伤口在流血,犹豫了一下还是弯下身子帮她检查身上伤口,林心雨连忙过来帮忙。
岳謦梅低声道:“傲云,你快帮凌风包扎一下,他伤得比紫烟要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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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少妍道:“等我来。”
她快速走进房间,拿着一些伤药走了出来帮受伤的人一一包扎伤口。虽然容少妍平时有些腼腆,但当她为人治伤时却没有丝毫在意男女之嫌,她手法极为熟练和轻柔,很快帮每个受伤人包扎好伤口。
望着满地死尸,岳謦梅、郭瑜心情依然难以平静,他们忽然一起看向小梅,却感到小梅身上那股杀气此时还未散去。
小梅的剑法纵然可怕,但更可怕的是她身上那股杀气。
岳謦梅和郭瑜心中暗自感到有些庆幸,庆幸小梅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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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道:“小梅姑娘,你没有受伤吧?”
小梅摇了摇头,她望着自己手中长剑,长剑剑尖正滚动着滴下最后一滴血珠。
她收剑走进沐无双的房中。
沐无双之前被响声惊醒,这时正缩在床角卷曲着抱着自己的身子发出一阵阵的颤抖,她惊恐地望着小梅,颤声道:“有人——有人来抓我吗?”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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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摇了摇头,道:不是。“
这群黑衣蒙面人并非是冲着沐无双而来,否则他们不会采用这种打法。
沐无双惨然一笑,道:“小梅姐姐,你能给我留把剑或匕首吗?”
小梅愣了愣。
沐无双含泪道:“我死也不想再落入他们手里了。”
她要一把剑或匕首并不是想用它来厮杀,而是想在危急之时结束自己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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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无双曾是一个极其坚强的女孩,只是身心遭受了人间最残酷的折磨之后才变得如此脆弱。
小梅感到一阵心酸,她轻轻拉着沐无双的小手在床边坐下,道:“无双,我会保护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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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栈里的人包括老板、伙计、住客虽然早就全部被惊醒了,却都躲在自己的房间里不敢露面。
小梅陪着沐无双,容少妍和林心雨帮陆凌风、欧阳紫烟两个伤重之人疗伤,郭瑜带着罗小强、燕小勇、刘傲云足足花了一个时辰才处理完楼下的尸体。岳謦梅一个人在四周巡视了一番回来,把小梅、容少妍、郭瑜三个叫到了走廊。
容少妍望着岳謦梅,道:“伤药不够。”
这一仗他们虽大获全胜,但陆凌风、欧阳紫烟都受伤不轻,罗小强、燕小勇也受了伤,容少妍原本只为沐无双准备的伤药自然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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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謦梅道:“伤药的事倒还好办,只是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容少妍道:“姐姐的意思是——”
岳謦梅道:“我们是继续往前走,还是回嵩山。”
郭瑜想了想,道:“回嵩山不过半天的路,但我觉得只怕未必安全。”
小梅低声道:“他们是冲着你们来的。”
说着小梅把之前见到那群黑衣人打手势的事情说了一遍,听得岳謦梅和郭瑜都感到吃惊——虽然郭瑜只是临时决定前来护送,但这些黑衣蒙面人依然清楚他们这行人的底细,只怕他们在嵩山那边也有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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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道:“嵩山那里肯定有他们的人。”
岳謦梅道:“幸好他们不知道还有小梅姑娘同行,否则——”
以这十六个黑衣蒙面人的武功,如果没有小梅在,那么此时这里尸横遍地的就是他们华山剑派、泰山剑派及恒山剑派的人。
容少妍看了小梅一眼,心中一阵怦然心跳——她也暗自感激小梅,如果没有小梅在这里,她只怕此生再也见不到甄少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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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道:“我们还是应该去华山。”
岳謦梅咬了咬牙道:“好,我们继续往前走,去华山。”
郭瑜想了想,道:“我也觉得应该继续向前。”
容少妍道:“少妍听姐姐的。”
刚才巡视的功夫,岳謦梅已经找了一辆停在客栈的小马车,他们在客栈柜台上留下些银子,不等清晨来临就向西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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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马车之中躺着沐无双,另一辆马车中坐着欧阳紫烟和陆凌风。岳謦梅、小梅、容少妍和郭瑜在马车前面,刘傲云、林心雨、罗小强、燕小勇四人在后。虽然他们已远离那个小镇,但众人心中依然想着夜晚那惊心动魄的一战,所有人都感到心有余悸——那是一场真正的生死之战,胜负平衡就差那么一点,但一点的平衡就决定了双方的生死。
容少妍轻轻叹了口气,她道:“小梅姑娘,你以前经常杀人吗?”
小梅漠然道:“我十二岁时就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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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謦梅诧异地看着小梅,心中感到震惊——虽然江湖之大无奇不有,但她无法想象一个十二岁的女孩就已经开始杀人。
容少妍轻声道:“我昨晚才第一次杀人。”
郭瑜道:“我也是第一次。”
小梅的目光有些,道:“在江湖你想活下去,就得习惯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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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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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小梅都在看手中的长刀,四尺长一些的刀,刀身笔直,刀锋锐利,刀柄比普通的刀长,包刀柄的牛皮用料精良,握着十分趁手。
郭瑜道:“小梅姑娘,能不能把刀给我看下?”
小梅将手中长刀递给郭瑜,郭瑜也很仔细地看了几遍。
郭瑜道:“这刀用精钢锻炼而成,而且不是一般铁匠铺能锻造,因为锻造这样的刀需要非常高的温度,所用的火炉绝非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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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诧异地看了郭瑜一眼,轻轻点了点头。
容少妍道:“那什么地方才能锻造这样的刀?”
小梅道:“我也不是很清楚。”
郭瑜道:“据我所知,除了江湖上六大武器锻造坊之外,只有四处朝廷制造武器的锻造营才能锻造这样的刀。”
容少妍奇道:“这刀会是朝廷锻造的吗?”
郭瑜想了想,点头道:“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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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少妍道:“何以见得?”
郭瑜道:“江湖上那些武器锻造坊虽然能锻造出这样的刀,但却绝对不会如此大量制造,他们做的都是江湖中人定制的精品,品质更佳,数量却不多。”
容少妍道:“原来是这样。”
岳謦梅淡淡一笑,道:“郭师弟不愧是郭家子弟。”
郭瑜将刀递回给小梅,笑道:“我爹是个铁匠,是一个铸剑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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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接过长刀,又思索片刻,道:“他们骑的都是军马。”
郭瑜神色间闪过惊异之色,道:“军马?”
小梅道:“只有久经训练的军马,行进止退才会如此整齐。”
宇文双城所用的马也都是久经训练的军马,但小梅不知道这些马的来历。
郭瑜皱起眉头,心头也有些疑惑——这些神秘的黑衣蒙面人骑的是军马,用的是军刀,这其中又到底隐藏了什么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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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很久,小梅还在看手中的刀。
容少妍道:“小梅姑娘,你还能看出些什么吗?”
小梅道:“刀法。”
容少妍想了想,道:“我觉得他们根本就没有刀法。”
小梅摇头道:“公子说过,只要是能用来交手的,就一定有招数。”
这是宇文双城和刀王交手后告诉小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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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和刀王一战,小梅事后请教宇文双城,宇文双城在她面前模仿了刀王的刀法——让小梅感到惊奇的是,刀王那些看似不象招数的刀法居然都有招数,而且翻来覆去就是一招。
他每一刀都攻人必守之处,出手比宇文双城更快、更准、更猛,所以宇文双城不管如何变化,每招只能守。
只是和人交手,你也许可以有一些绝招比对方更快、更准、更猛,但如何能令你每一招都比对手更快、更准、更猛,这才是修炼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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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小梅轻轻点了点头,道:“十六招。”
容少妍奇怪地望了小梅一眼,道:“什么十六招?”
小梅道:“那十六个黑衣人只会十六招刀法,他们任何一人刀法如何变化,都是从那十六招中变出来的。”
东方长之、云飞和宇文双城都说过小梅是练武的天才,昨晚她和三个黑衣蒙面人苦斗良久,又观察过其他黑衣人的刀法,她这时思考他们刀法变化,看出这些黑衣蒙面人只会十六招刀法——只是这十六招刀法变化极多,虽反复使用却很难让人看出只是十六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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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面色微微一变,道:“小梅姑娘,你说他们每个人只会十六招刀法?”
小梅点了点头。
岳謦梅也有些吃惊,陷入思索之中。
容少妍轻笑一声,道:“这十六个人只会十六招刀法,不知道会不会再来八个人只会八招刀法?”
她虽然说得无心,但听她这么说,小梅、岳謦梅、郭瑜都是面色一变。
见他们如此反应,容少妍也觉得心中升起一股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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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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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走到一个三叉路口,郭瑜停下了马道:“岳师姐、容师姐,我们在这里发几个求救的信号烟花吧。”
一般江湖门派都有自己的信号烟花,方便同门中人彼此间接应救援。
岳謦梅有些诧异,道:“只怕附近不会有华山剑派弟子。”
华山剑派人丁稀少,整个门派加起来也不足三十人,其中一半在华山,一半各在东西,同门间几乎很少会在江湖碰面。
郭瑜笑道:“我刚才想,如果我们一路施放求救信号,这里离嵩山近,只怕那里很快就会知道我们遇到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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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謦梅道:“你是想向嵩山那边求救?”
郭瑜道:“如果我们向嵩山求救,说不定华山剑派白掌门和泰山天门师兄等人就可以趁机下山了。”
岳謦梅想了想,面露喜色道:“这的确是个好主意。”
容少妍也笑了起来,她心中牵挂还在嵩山上的甄少游,在马匹包袱中拿出了一个小竹筒做成的烟花,道:“我也放一个。”
郭瑜道:“我们每个门派放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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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砰、砰”三声响声过后,三个烟花高高地升上了天,虽是白天,但众人还是很清晰地看到红、蓝、绿三团不同色彩不同图案的烟雾在天上散开。
江湖各派所用烟花和普通民间所用烟花不同,不但飞得更高,而且散开的烟雾色彩更浓,能在天空停留很长时间,久久不散。甚至在狂风暴雨中,这种用小竹筒的烟花都能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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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夜晚他们一行在一小镇住下,经过昨晚一战,所有人都感到有些疲累,岳謦梅、郭瑜等人早早睡了。
小梅坐在桌边,她拿着那把刀还在看着。
容少妍笑道:“小梅,这把刀你已经看了一天了。”
小梅道:“我在想刀法中的破绽。”
容少妍回想着昨晚那些黑衣人的刀法,觉得他们刀法虽然凶猛异常,但防守也甚为严密,并没有什么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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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轻轻翻转了手中的刀,彷佛在比划着这十六招刀法。
容少妍道:“有破绽吗?”
小梅道:“十六招刀法都有破绽,但都隐藏得很好。”
容少妍笑道:“其实小梅妹妹既然能杀他们,那么这刀法中自然有破绽。”
小梅摇头道:“我能杀他们并不是因为看破他们刀法中的破绽,而是我的出手比他们更快、更准、更狠。”
容少妍不是很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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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道:“如果昨晚他们中有人内力和出手速度和我一样,他用这十六招刀法我未必能赢得轻松。”
容少妍想了想,道:“可他如果翻来覆去就只会这十六招刀法,那么迟早都会被你看出破绽的。”
小梅点头道:“不错。”
容少妍这时想起小梅的剑法,不由得心中打了个冷战。她勉强笑道:“小梅,还是早点睡吧,明天还要赶路。”
小梅起身道:“你先睡,我出去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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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春天的夜晚天气还是很冷。
小梅拿着那把刀一个人走在路边,心中感到有些寂寞,也有些迷惑,却不禁思念起宇文双城。
以前,如果她在江湖上看到了一些奇怪的事情和武功招数,她都会请宇文双城给她解释其中的奥秘,而她现在虽然心中已将这十六招刀法尽数破去,但心头依然有很多难解的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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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忽然发现之前的日子她和小兰几个虽然一直在服侍宇文双城,但宇文双城又何尝不是一直象个大哥哥一样在保护着她们,不让她们过多地担惊受怕,不让她们为各种江湖事伤神和烦恼。
如今,当她一个人面对江湖,才发现江湖之大、江湖之可怕、江湖之隐秘远在她想象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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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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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想起容少妍说的那句话——会不会有八个人,只会八招刀法。
如果按这样的说法,那么说不定还有四个人,只会四招刀法。
甚至还有两个人,只会两招刀法。
而最可怕的是,一个人,一招刀法,就像叶流凡。
她知道这并非没有可能,只是她并没有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那样只会让岳謦梅、郭瑜、容少妍她们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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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彷佛漫无目的地慢慢走向东边。
忽然间,她听到东边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心中顿时吃了一惊。马蹄声虽然没有昨晚那么嘈杂,但却更整齐。她听出来的一共有八匹马,心底忍不住升起一股寒意。
八个人,八招刀法——难道真的给容少妍说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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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月光虽细,但却很明亮,繁星满空。
小梅依稀听到自己腰间长剑发出了一声轻吟——来的八个人虽然人还未到,但他们身上所带的杀气已到。
小梅忽然挺起胸膛,手一挥,手中那把长刀已飞插在路边的一棵树上,刀身映射着月光发出阵阵寒意,象天上细月一般发着耀眼的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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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匹黑马,八个黑衣人。
今晚出现的这八个黑衣人并没有蒙面,他们看上去都在四十岁左右,个个目光寒冷。他们止住狂奔的高头大黑马,看到那把插在树上的长刀,也看到傲然站在路边的一个白衣如雪的少女——小梅。
小梅的目光却比刀光还要冷。
她望着这八个中年人,他们的坐骑上都挂着一把长刀,长刀和昨晚那十六个黑衣蒙面人用的一摸一样,八把长刀虽未出鞘,但隐隐发出低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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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为首的黑衣人策马前行了两步。
他们的马虽然久经训练,也曾见过刀光血影,但此时也被小梅身上的杀气激得忍不住倒退了半步。
两个黑衣人互相望了一眼,其中有胡须的黑衣人道:“你是谁?”
小梅没有回答。
另一无须黑衣皱眉道:“你不是岳謦梅,也不是容少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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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道:“我是小梅。”
有须黑衣人皱了皱眉头,道:“小梅?”
无须黑衣人道:“你是哪个门派的?”
小梅道:“我没有任何门派。”
忽然,一个黑衣人轻呼道:“好象宇文双城有个侍女就叫做小梅。”
空气变得有些沉重——听到宇文双城这名字,纵然这些黑衣人心寒如铁,也不禁感到胆战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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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人群又打量了小梅一眼,神色也变得有些奇怪。
无须黑衣人纵身下马,他随手拔出了马背上的长刀,长刀刀光冷冷,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呻吟。
小梅望着无须黑衣人慢慢走到面前,冷然道:“你是不是只会八招刀法?”
听到小梅这句话,无须黑衣人身子微微一震。
其余黑衣人也变了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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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须黑衣人脸上出现了一丝残酷的笑意,道:“你怎么知道?”
小梅道:“我猜的。”
无须黑衣人点了点头,道:“昨晚有四个人死在你的剑下?”
小梅点了点头。
无须黑衣人目露凶光,道:“好狠的剑法。”
小梅道没有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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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须黑衣人道:“那你就来试下这八招刀法。”
刀光如水银泻地一般劈向小梅面门,这是最直接也是最简单招式。
小梅拔出长剑,已刺向无须黑衣人的咽喉,也是最直接最简单的招式。
刀势猛,以砍、劈为主,剑势疾,以刺、划为主,双方这一招都充分发挥出各自兵器的特点,比的就是谁更快、更准、更狠。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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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须黑衣人虽出手在先,但小梅彷佛根本不将对方这一刀放在心上,因为小梅出手第一招是她最快的一招,她有信心比对方快。
无须黑衣人看到小梅出手就知道自己不如小梅快,所以他只能守。他的刀法攻守皆能,出手刀势并未用老,此时回刀荡开小梅的剑势,但小梅剑势余力不绝,在无须黑衣人右肩轻划开一道口子,鲜血溅出。
所有黑衣人都面色一变。
他们虽然都猜想到小梅出手一定极其犀利,但没有想到竟然如此犀利,那一剑出手简直不象是来自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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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须黑衣人身上中剑,人已飞快地倒退了三步。
有须黑衣人拔刀从马上跃下,一刀拦腰砍向小梅。
同时又有三名黑衣人跳下马来,四把长刀一下将小梅围住。
小梅面若冷霜一般,面对四把寒光闪闪的长刀全然不惧,她手中长剑快若流星一般在四把长刀组成的刀网中挥动,激起一串串的火花。她认真地看着这些人的刀法,这些人的刀法和昨天十六名黑衣人的刀法同出一脉,但刀法更为精妙,这些黑衣人的内力修为也更精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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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小梅和四名黑衣人交手,但这四名黑衣人比昨晚任何八个黑衣人加起来还要强,所以小梅虽然剑法犀利,但也只能彼此拉成均势。
不过即使如此,在场的黑衣人无不为之震惊。与小梅交手的四名黑衣人更感到有些不安——既然小梅知道他们只会八招刀法,那么如果时间长了小梅说不定就会发现这八招刀法中的破绽。如果被小梅洞悉了他们这八招刀法中的破绽,那么凭小梅的内力修为以及剑法速度,只怕杀他们就会极为容易。
又有两个黑衣人下马,他们一起拔出了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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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郭瑜和刘傲云已一起赶到,岳謦梅之前隐约听到东边有人在交手,所以让郭瑜和刘傲云先过来看看。
郭瑜和刘傲云看着眼前这八名黑衣人彷佛昨晚死去的那些黑衣人的亡魂一般出现在这里,心中也是感到一阵紧张和害怕。他们看见小梅陷入苦战,连忙拔剑冲来相助,却和那两个原本想联手围攻小梅黑衣人交上手。
双方刀剑相交都是心头一惊,两个黑衣人固然惊异郭瑜、刘傲云年纪轻轻居然有这么强的剑法和劲力,而郭瑜、刘傲云也知道这八名黑衣人的刀法武功要比昨晚那十六个黑衣蒙面人高出一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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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三十招已过,小梅虽然越战越勇,但也暗自心惊,激战之中她一时之间实在看不出这四名黑衣人的刀法有什么破绽,而四人刀法之间虽不成阵法,但也配合娴熟,合击之势极其凶猛。
郭瑜与一黑衣人对战,泰山剑派剑法气势宏大,变化不多但更霸道,黑衣人的刀法与其相近,二人之中郭瑜内力修为比对方更胜一筹,但也很难杀退对方,二人三十招内打得势均力敌。
刘傲云虽内力不如对手,但华山剑派剑法声势惊人,一时也不露败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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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岳謦梅、容少妍、燕小勇和罗小强四人也赶到,林心雨则则留在客栈照顾沐无双、陆凌风、欧阳紫烟三人。岳謦梅和容少妍等人看到来人模样,也是个个心头惊恐。
岳謦梅的剑法武功在众人之中仅次于小梅,她看得出今晚来人要比昨晚那十六个人要强不少,她看了下形势,知道自己和容少妍、罗小强、燕小勇出手自然更有胜机,只是她想起容少妍之前说过的话,心中也是打了个冷战。
剩余两名黑衣人持刀在手冷冷看着岳謦梅、容少妍等人,他们二人之中一人身上有伤,此时不急着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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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謦梅望了一眼东方,听到东边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她看到四匹黑马飞驰而来,眨眼之间已在众人面前。
这次马上的四名黑衣人都是五十来岁的老人,这些老人神情冷漠,目光炯炯有神,显然都是内力修为颇深的高手。
四个老人冷眼看着交战双方,没有立即动手。
岳謦梅心中一阵惊恐,知道情形已对自己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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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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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方斗到五十多招,郭瑜大吼声中长剑挥舞将对方震退了多步,与他交战的黑衣人嘴角流出一丝鲜血,一阵踉跄才站稳。
几乎同时,刘傲云与对手也彼此退开,刘傲云左肩有一道伤口流出鲜血,而对方胸膛也被刘傲云划出一道伤口。虽然刘傲云武功不及对方,但华山剑派剑法险中求胜,所以看上去还是谁也没有占太多的便宜。
小梅此时手中长剑发出的剑光越来越长,神情也越来越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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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小勇、罗小强忍不住拔剑冲了上去。
与此同时四个黑衣老人一起拔出长刀,他们用的长刀和所有的黑衣人所用长刀一模一样,四道刀光闪若寒月,劈向燕、罗二人。
郭瑜虽然胸口还在起伏,但还是咬牙迎住一个黑衣老人。
刘傲云也想再上,却听到岳謦梅喝道:“傲云、小勇、小强,退下。”
华山剑派弟子对于长辈训示不敢违抗,容少妍这时也拉住刘傲云——她看得出来刚才那招刘傲云受伤不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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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謦梅已拔剑挡住一个黑衣老人,但燕小勇、罗小强二人没有退下,也与另外两个黑衣老人交上了手。
泰山剑派的剑法刚猛,泰山剑派弟子也大都性格刚毅,虽然知道凶险,但昨晚一个伙伴丧身,使得二人此时反而横下了心。只是人在江湖中固然需要勇气,但只有勇气未必就够,不过数招后燕小勇、罗小强就倒在血泊中,容少妍和刘傲云甚至来不及出手救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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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又有两个同伴倒下,郭瑜心中已愤怒到了极点,他的泰山剑法纵横之间已如风雷怒张,但与他交手的黑衣老人刀法却如流水一般绵绵无尽,他使出的招数并不凶狠,但纵然郭瑜将他的剑法威力发挥到十成,却根本无法在老人的刀势中取得任何机会。
岳謦梅展开华山剑派剑法和另一黑衣老人交手,十数招后也是丝毫占不到半分便宜,她估计这黑衣老人的武功和自己也只在伯仲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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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謦梅心中一片冰冷,她在江湖名气虽然不大,但之前曾在华山思过崖面壁了十年,那十年间她一度心如死灰,却窥视到华山剑法的不少奥秘,但不想今晚遭遇如此强敌。
岳謦梅这一行人中剑法武功以小梅最强,其次是岳謦梅,再其次是郭瑜,容少妍还要再弱些。如今面对对方四个刀法高强的黑衣老人,岳謦梅虽能挡住一人,但容少妍、刘傲云却无法和他们抗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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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燕、罗二人丧生,容少妍、刘傲云虽心中悲愤,但也不敢轻易出手。
容少妍自信自己的剑法武功和之前的八名黑衣中年人大致相当,但和那四名黑衣老人相比却只怕难以匹敌。而刘傲云的剑法武功和那八个黑衣中年人相比都稍逊半筹,更何况此时身上还带伤。
只是那两名黑衣老人虽数招间杀了燕、罗二人,也只是一旁观战,并没有立即再度出手。
他们的目光望着小梅那边,彷佛跃跃欲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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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与四名黑衣汉子此时也已斗到最关键时刻,她虽然还未看出那八招刀法中的破绽,但已经仰仗自己的剑法变化取得一些优势,她目光闪烁着冷光,身上杀机频现,在等待着出手的时机。
忽然,再有两匹黑色大马飞驰而到,这次马上两个老人须发皆白,看上去都有六十多岁年纪,他们神情肃穆,止住马看了场中一眼,又互相看了眼。
一老人身子已腾空跃起,他大喝一声道:“退下。”
刀光如暴雨后的惊虹一现,划出一道绚丽的光芒,劈向小梅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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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少妍发出一声惊呼,老人出手的刀光竟和小梅出手的第一剑极其相似,同样象是来自地狱一般森冷可怕。
四名围攻小梅的黑衣人已四下散开。
小梅只觉得一道凌锐无比的杀气和一股排山倒海的力量向她头上袭来,她长剑一举,夜空中闪过一串火花,身子退开五步,左肩衣衫已被刀光划开,露出晶莹的一片肌肤。
这时人们看到小梅左肩上有一朵一个大铜钱大小的梅花图案,梅花图案的线条是淡蓝色的,在她雪白的肌肤上显得尤其冷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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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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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道刀光不但划开了小梅左肩衣衫,也划开了她雪白的肌肤,鲜血从她的左肩肌肤上流出,很快就染红了那朵梅花图案。
杜玄霜之前也曾看到过小梅肩膀的这朵梅花图案,她当时问过小梅这朵梅花图案的来历,小梅没有回答——事后杜玄霜也没有再问,她对那次暗算小梅的事一直都感到有些内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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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与岳謦梅、郭瑜交手的两个黑衣老人也退下,出刀之人说了“退下”,虽然他们不知道是不是和自己说,但也退在一边。
岳謦梅、郭瑜感到面前压力一松,不敢贸然追击。
岳謦梅看了小梅一眼,却看到她裸露在风中的肩膀上的梅花图案,不由得低声惊呼了一声,神色大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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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手袭击小梅的老人也被小梅逼退五步,他望着小梅脸色变得更深沉,也带着一丝惊异。
老人长刀虚指小梅,再度蓄势。
小梅也全神贯注地望着眼前这个须发皆白的老人,她彷佛完全不知道自己受了伤,手中长剑斜提,也是蓄势待发。
二人手中长刀长剑在月光下发出阵阵寒光,摄人心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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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面前这些黑衣人和地上两具尸体,郭瑜心头悲愤之余也感到恐惧,他想不出江湖中哪来的这群诡异刀客,武功如此高,行为如此凶残。
容少妍无心之中说过——或许有八个黑衣人,只会八招刀法。
他刚才留意第一个和他交手的黑衣人,隐约感觉到对方的确只会八招刀法,也正因为这样他才冒险拼了一剑,将对方震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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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回忆刚才和他交手的黑衣老人刀法,他的刀法绝非刚猛路数,刀势柔和有点象武当的太极剑法,郭瑜刚猛的剑势完全被对方所克制,而对方会多少招刀法已不是郭瑜一间能看得出来,只知道对方比自己更胜一筹。
至于最后出现的两个须发皆白的老人则更恐怖,也许他们只会两招刀法——只是虽然只有两招,但每一招都如同小梅的绝命一杀一样恐怖。
形势如此,郭瑜知道今晚只怕难免丧身于此,他看了岳謦梅一眼,却见岳謦梅竟满脸惊恐之色,握剑的手都在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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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岳謦梅持剑拦在小梅身前,颤声道:“小梅,你快逃。”
说完这句话,岳謦梅颤抖的手已稳如山岳一般,她凝神提气似乎正准备使出华山剑派绝技掩护小梅逃走——华山剑派剑法从来就不乏两败俱伤的险招。这时小梅如果要逃,虽然强敌环视,也并非完全没有机会。
只是小梅轻轻摇了摇头,她望着面前那个须发皆白的老人,走上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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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冷然道:“你还有一招刀法没有使出来。”
与小梅对峙的黑衣老人身子微微一震,目光已有一丝惧意。他沉默半晌,冷然道:“你是谁?”
小梅轻声道:“小梅。”
那个黑衣老人微微点了点头,他沉默半晌忽然叹了口气,道:“既然这第一刀杀不了你,那么另外一刀只怕也杀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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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然间,东边再度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一辆马车飞驰而来——只是谁也没有想到这辆马车居然是黑色的。这辆马车比普通的马车大得多,甚至比宇文双城所用的马车还要大。
八匹乌黑油亮的高头大马拉着一辆黑色的马车行驶在夜晚,这景象让在场人无不从心底升起一股寒意。
马车前后还六名黑衣人,前面两名黑衣人须发皆白,随后还有四名黑衣人并成一列,四人也都有五十多岁,每人马上都挂着一把长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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眨眼间黑色马车已到跟前,除了和小梅对峙的黑衣老人,其余所有黑衣人纷纷上马牵动缰绳退到两边,显然来的这辆马车中人是他们的首领。
小梅受伤的肩膀还在渗着血,冷风吹得她肩膀露出的肌肤更为苍白,但她根本没有感觉。她心中忽然感到有些兴奋——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马车里的那个人是这群刀客中的最后一把刀,一把只会一招的刀。
虽然只是一刀,但这一刀一定惊天地泣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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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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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车夫是一个黑衣蒙面人,他掀开马车车帘,里面缓缓走出一个黑衣人,他头戴黑色面具,看不出他是男是女,是老是少。
戴面具的黑衣人目光冷如冰针,四下看了一遍。他的目光最后停在小梅裸露的左肩上,小梅忽然觉得那人眼中彷佛射出了两道灼热的光在她肩头扫过,她连忙伸手掩了掩衣裳。
戴面具的黑衣人轻轻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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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话的声音十分细,彷佛也象戴了面具一般让人无法从他的声音中猜到他是老是少,他道:“赵二,你出手了几刀?”
那个与小梅交手的老人后退了数步,转身躬身道:“一刀。”
戴面具点头道:“能挡住一刀,不错。”
小梅望着他冷冷道:“可惜还没领教第二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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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面具的黑衣人眼神中放出一丝冷森的光芒。
他道:“你怎么知道还有一刀?”
小梅冷然道:“二人二刀,四人四刀,八人八刀,十六人十六刀。”
戴面具的黑衣人点了点头,道:“好眼力。”
赵二道:“主人,这个丫头厉害,小心别让她逃了。”
戴面具的黑衣人笑了一声,轻轻挥了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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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面具的黑衣人身边两名须发皆白的老人已跃下马,他们拔出了两口冷如霜月的长刀一左一右地走到小梅身边。他们冷冷望着小梅,身上升起一股杀气,看他们持刀的气势,众人知道这两个须发皆白的老人刀法一定和刚才一刀间伤了小梅的赵二一样。
戴面具的黑衣人又笑了一声,道:“你现在还能逃吗?”
小梅对面前这两个老人所发出的杀气视而不见,她望着戴面具的黑衣人,目光中也没有丝毫惊恐,冷声道:“我没想过要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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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面具的黑衣人彷佛觉得很有趣,上下又打量了小梅一眼。他道:“赵二,你为什么不使第二刀?”
赵二躬身道:“她的招数内力都十分怪异,我觉得第二刀和第一刀之间的变化有些阻碍,第一刀是偷袭伤了她,第二刀只怕伤不了她。”
如果这两刀伤不了小梅,那么纵然这两刀如何变化万千,也只怕再也没有机会了,这个道理在场人几乎都知道。
戴面具的黑衣人点了点头,道:“难怪昨晚他们失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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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二走到小梅刚才掷刀其上的树下,拔下了那把刀,然后来到戴面具的黑衣人面前道:“刀已找回,这些人怎么处置?”
戴面具的黑衣人淡淡地道:“让我想想,是杀了他们,还是——”
他说话语气虽然平淡,但更带着一股阴森可怕的气氛,彷佛是出自可以定人生死的阎王判官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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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眼前这群黑衣人,郭瑜感到心中一阵恐惧。他暗自戒备,虽然知道不敌但也不会全然放弃抵抗——只是他也知道,在对方这二十名刀客的包围之下,自己没有丝毫生还的希望。
容少妍心中感到一阵惧怕,身子已在一阵阵地颤抖。她看了岳謦梅一眼,却见岳謦梅的面色极其苍白,身子也和容少妍一般在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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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面具的黑衣人看着小梅道:“你是谁?”
这是今晚第三个人问小梅这个问题。
小梅道:“小梅。”
戴面具的黑衣人想了想,道:“小梅——这名字好象有些熟悉——宇文双城——小梅。”
小梅轻轻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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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面具的黑衣人道:“听说你和风飞交过手。”
小梅道:“是的。”
戴面具的黑衣人道:“想不到宇文双城身边一个侍女就有这样的身手。”
他看到小梅左肩拉上的衣衫又滑落下来现出那朵梅花图案,道:“你左肩上有梅花图案,是不是你的名字由此而来?”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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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没有出声。
当年东方长之将她从风尘之中救出来送到白云山庄时,就发现她左肩有一朵梅花图案,所以就帮她取了个名字——小梅,她叫小梅,其余的女孩就按梅兰菊竹桃李芬芳来取名字。
戴面具的黑衣人笑了一声,道:“虽然小梅你很厉害,不过今晚我想杀光你们这些人,还是很简单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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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的是事实,和赵二旗鼓相当的黑衣老人这里有四人,小梅清楚即使面对两个这样的对手,她都很难逃出生天。
戴面具的黑衣人目光冷冷地在岳謦梅、郭瑜、容少妍等人面上扫过,道:“你们此次下山一共有五个华山弟子、四个泰山弟子、一个嵩山弟子。”
说到这里他看了小梅一眼,道:“还有一个小梅。”
他冷冷一笑,道:“还应该有几个人受了伤在客栈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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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他这么说,众人心中更是紧张。
戴面具的黑衣人沉声道:“小梅,如果你肯跟我走,我就放了他们。”
小梅愣了愣,道:“真的?”
戴面具的黑衣人声音如刀,他缓缓地道:“我说的话从来都算数。”
小梅点头道:“好,我跟你走。”
她答应得爽快,她知道自己并没有选择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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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謦梅大声道:“不行。”
所有人都看向岳謦梅,只见岳謦梅不但面色苍白,而且眼中已有泪光。她紧紧握着手中长剑,转身看了小梅一眼,目光已有一股绝望之色。
小梅看着岳謦梅,心中也觉得有些异样。
她轻声道:“岳女侠,你带他们走。”
岳謦梅全身一震,她还想说什么,又看了身边容少妍、郭瑜、刘傲云一眼,神情有些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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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收回长剑,来到郭瑜和容少妍面前,低声对容少妍道:“少妍姐姐,无双就拜托你了。”
容少妍鼻子一酸,点了点头,已流下泪来。
郭瑜头脑一热,厉声道:“小梅姑娘,不能答应他。”
戴面具的黑衣人冷笑一声,道:“你们要是不答应的话,我就把这里的人全都杀光——当然,还有客栈的那几个。”
听他这么说,岳謦梅、郭瑜都是身子一震,一时不敢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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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夜繁星之下,一辆八匹黑马拉着的漆黑马车在二十来个黑衣黑马刀客的簇拥下飞奔,这景象绝对让任何人看到都会觉得恐怖。
车外风声呼啸如泣,前后马蹄声疾如鼓。
小梅静静地坐在马车里,她望着马车四周——这马车的结构与宇文双城的马车有异曲同工之妙,小梅相信这即使不是出自同一个人之手,只怕也有关联。马车里只有两个人,小梅和那个戴面具的黑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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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望着戴面具的黑衣人,心中有很多疑惑。
戴面具的黑衣人摘下了他的面具,面具后面露出一张很有些普通的脸,他脸色有些苍白,有两撇很有趣的小胡子,看上去年龄应该还不到三十岁——但青年额前的头发竟然有一小半是白的。
这个相貌普通的青年脸上有一种独特的魅力让人着迷,他的目光不再象带着面具时那么冰冷,目光闪着智慧的光芒——而从一开始,他的目光就没有在小梅身上离开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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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轻声笑道:“你一定会觉得奇怪,为什么我要让赵二封了你的穴道,又拿走了你的剑。”
小梅没有出声,她此时身上不但没有剑,而且有六处要穴被重手封闭。
青年微微一笑,道:“因为我不会武功。”
小梅愣了一愣,诧异地望着青年。
******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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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笑道:“我知道你会以为我是那个能使出一招无敌刀法的高手,但实际上那一刀我直到今天都没有想出来。”
看着小梅有些愕然的神情,青年又淡淡一笑,道:“当然,你也可以扑上来掐死我,不过这样动手就太煞风景了。”
小梅虽然依然不出声,但神色也变得有些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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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道:“我看了那十六具尸体,其中有四具尸体为同一人所杀,杀人的人用的是一把很特别的剑。我虽然没有看过你的剑法,但想象中你的剑法非常了得,我想是你昨晚杀了我四个甲丁组的刀手吧?”
小梅道:“甲丁组?”
青年微微一笑道:“十六人组是丁组,八人组是丙组,四人组是乙组,二人组是甲组,这是小组,此外还有大组,每个大组有四个小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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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道:“你有几个大组?”
青年道:“两个。”
他轻笑一声,又道:“只要我喜欢,一个这样的大组就可以荡平江湖一个门派。”
小梅心中跳了一下,她皱着眉冷声道:“你是谁?”
青年摇了摇头,道:“我不能告诉你,否则我就不得不杀了你。”
小梅冷冷一笑,神情露出不屑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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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笑道:“我不想杀你,否则我也不会冒那么大的风险放那些人一条生路。”
小梅冷声道:“你想把我怎样?”
青年笑道:“我并不想把你怎样,只是对你有些好奇。”
小梅又愣了愣。
青年笑道:“我突然想让你陪陪我。”
小梅望着青年,冷冷一笑。
******
青年又望了小梅半晌,道:“你怎么会答应上来的?”
小梅没有出声。
青年道:“我看得出你不怕死,所以我不敢来硬的。”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下来,似乎想到了什么,却最终摇了摇头,道:“其实这行人中本不该有你——”
小梅不是五岳各剑派中人,她护送沐无双回华山只有白天城才知道,虽然青年有耳目在嵩山得知这行人有哪些人,却不知道还有一个小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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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道:“我知道你和这些人素不相识,为什么你会为他们这样做?”
小梅想着青年的这个问题,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做——也许是因为她没有选择,也许是因为她早已经习惯为别人牺牲自己。
青年笑道:“你不喜欢和人说话?”
小梅没有出声。
青年道:“除了想知道我是谁,你还有没有什么想问我?”
******
小梅犹豫了下,又摇了摇头。
青年的目光闪过一丝不怀好意的笑,道:“你不怕我对你心有企图吗?”
小梅双目中闪过一丝惊惧,但很快又变得有些愤怒。面对小梅有些愤怒又有些冰冷的目光,青年的神色凝结住了。
过了半晌,青年低声道:“对不起,我说错话了。”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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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望向小梅左肩,小梅左肩的衣衫破损裸露出雪白的肌肤,肩头肌肤有一朵淡蓝色的梅花刺绣,已被鲜血染红。
青年笑道:“你肩头的那朵梅花绣得真漂亮。”
小梅此时感到自己裸露的肩膀彷佛又被什么灼烧了一下。她脸上微微泛起一丝红晕,伸手拉了拉衣衫掩住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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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笑道:“我这里没有准备女人的衣服,到前面城镇我帮你买一些。”
小梅道:“一些?”
青年点头道:“是的。多买一些,方便你经常更换,你喜欢穿白色衣裙吧?”
小梅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她行走江湖这一个月来已是第二次被人制住,上次是被杜玄霜暗算,这次却是自己自愿被对方制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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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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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冷声道:“我并不想在这里多呆。”
青年微笑道:“是么?”
小梅咬牙道:“我虽然被你制住,但我还有一条路可以走。”
小梅说的是死路,她可以象宇文双城施展天魔解体大法那样施展一种更邪门的内功,随时震断自己的心脉。
青年望着小梅,望得有些出神,他轻轻叹了口气,柔声道:“你这么年轻,又这么美丽,为什么要走那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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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身子微微一震,她听到青年说话的温柔语气,不知为什么心中有种很奇怪的感觉——而这么多年来,这个青年也是第一个说她美丽的男子。
青年笑道:“你为什么总是冷冰冰的?难道你不会笑?”
小梅硬了硬心,冷声道:“我不是来笑的。”
青年也愣了愣,他想了想,笑道:“你说得对,我原本请你上车是想染你帮我一个忙,不过我现在改主意了,只要你能对我温柔地笑一笑,我就让你走。”
小梅冷冷望着青年,道:“休想。”
******
虽然小梅冷若冰霜,但青年这时又笑了,因为小梅拉上去的衣衫又滑落了下来。
这次小梅并没有再伸手掩盖,她任由青年用火热一般的目光看着她裸露的肩膀以及那朵被鲜血染红的淡蓝色梅花。
青年看得很仔细,但目光并不猥琐。
小梅冷声道:“你看够了没有?”
青年轻声赞叹道:“真的很美,就象你的人一样,虽然很淡,却让人心动。”
听青年出言赞叹,小梅心中又是一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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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又道:“华山剑派很多年前有个弟子叫岳天白,他剑法武功很一般,但手中一根金针擅长在人体肌肤上刺绣,被誉为华山金针。”
小梅道:“我只听说过华山银针叶天士。”
青年道:“岳天白死得很早,差不多有三十年了,他没有在江湖上行走过,所以江湖很少有人知道这个名字,叶天士是以针灸药术闻名江湖。”
说着青年在车厢内一排书架上拿出一本书,他打开书翻到其中某一页,指着书页上得图案,道:“你看这个图案,和你身上的象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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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忍不住看了一眼书中那页,见那书页上果然有一朵梅花图案,和自己左肩上的十分相似,心中暗自有些奇怪。
青年笑道:“我对人体刺绣也略有研究,知道天下有两派技艺最为了得,一派是洛阳许夫人,而另一派就是华山岳天白。许夫人擅长刺绣牡丹,她刺绣的牡丹七彩鲜艳,故此被称为艳派。而你肩上的那朵梅花淡蓝一色,应该是岳天白华山淡派的风格。”
小梅道:“你说岳天白死了三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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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点头道:“是的,只是他人虽死但技艺并未失传,就象叶天士的针灸药术由甄少游继承了,而岳天白的独女岳謦梅则继承了岳天白这刺绣之术。”
听青年这么说,小梅心中忽然怦然一动。
青年想了想,神色也变得有些奇怪。
他轻声道:“岳謦梅——她名字有个梅字,不知和你的名字有没有关系。”
听到青年这句话,小梅面色顿时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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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望着小梅,轻声道:“你是孤儿吧?”
小梅点头。
青年道:“我知道宇文双城的八个贴身侍女是按梅兰菊竹桃李芬芳起名。”
小梅又点了点头。
青年道:“除了你,那几个女孩身上有没有这种刺绣图案?”
小梅摇了摇头——她记得小菊曾在看到她肩头的梅花图案后说过,她也想在肩上刺一朵菊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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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道:“你肩头的这朵梅花应该是你去宇文家前有人帮你刺上去的。”
小梅望着青年,心中更觉迷茫。
青年又望着小梅肩头的那朵梅花片刻,点头道:“我有七成把握,能够肯定这是岳天白一派的刺绣技艺。”
说到这里,青年忽然半跪移身到小梅身边,道:“能恕我无礼吗?”
小梅望着他,没有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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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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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从怀中拿出一条丝巾,他将桌上茶壶中的茶水淋湿丝巾,然后将丝巾在小梅裸露出来的左肩肌肤上轻轻擦了几遍,将那些血迹慢慢拭去。
小梅看向自己左肩,见一道很深的伤口在梅花图案边划过。
丝巾柔若无物,青年的动作也很轻柔,但丝巾拭过伤口时小梅还是皱了皱眉。
青年柔声道:“疼不疼?”
小梅摇了摇头。
青年微微一笑,他又很认真地看了一遍那朵梅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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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白的肌肤,淡蓝的梅花,微黄的灯光,这一切让青年心中为之一动。
他在马车内一个抽屉里拿出了一个小碗底大小的水晶薄片,水晶薄片中央微微有些凸起,在灯光芒映照下显得十分耀眼。青年透过水晶薄片,又非常仔细地看了那朵梅花一会。
他忽然叹了口气,将水晶薄片轻轻放在桌上,道:“我有十成把握肯定这是真宗的岳家淡派技艺,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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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望着他,道:“还有什么?”
青年没有出声。
小梅心有些乱,目光变得有些凄楚,她微微颤声道:“还有什么?”
青年轻声道:“还有——还有这是你很小的时候有人帮你刺上去的,只怕那时你还只是刚刚出世。”
小梅的心猛然抽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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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低声道:“有人在你一出世就把你抛弃了。”
小梅低下了头,这是她早就知道的事。
青年道:“但她又想将来找回你,所以在你身上留下这个记号。”
小梅看了一眼自己肩头的那朵梅花,神情更加哀伤。
青年望着小梅,轻声道:“你有没有想过,岳謦梅可能是你的母亲?”
小梅全身一震,整个人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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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道:“岳謦梅今年四十岁左右。”
小梅这时眼前想起岳謦梅的容貌,心中觉得阵阵的痛。
青年道:“她好象至今都没有嫁过人。”
小梅身子又是一震。
她想起刚才岳謦梅望着自己那种绝望、哀伤的目光,想起她拦在自己身前想舍身掩护自己逃走的举止,知道青年也许猜对了——岳謦梅的年龄正好是小梅母亲差不多的年龄,她至今未曾嫁人是因为她有着一段难言的往事。
******
青年又看了小梅一眼,道:“其实你和她真的有些象,相貌、身材、气质。”
说到这里他笑了笑,道:“看来我还得恭喜你,母女能够再度相见。”
此时对小梅来说,青年说的每句话都象晴天霹雳一样将她震住,随即又激起了她内心深处的种种狂潮,让无法平静下来。
小梅忽然半跪起身,咬牙道:“我要下车。”
她从来就没有想到过自己在这世上居然可能还有一个母亲,她此时虽不敢奢望这一切是真的,但已迫不及待地想知道这是不是真的。
******
青年笑道:“你想去找她?”
小梅点了点头。
青年笑了笑,道:“你答应跟我走的。”
小梅没有出声,眼眶已经红了。
青年想了想,点头道:“母女重逢,好感人的场面。”
小梅咬了咬嘴唇,她不知道母女重逢的场面是否感人,但却知道只怕到时无论是她还是岳謦梅,都一定会抱头痛哭。
这是人间喜剧,也是人间悲剧。
******
青年笑道:“我说过,只要你对我温柔地笑一笑,我就放你下车。”
小梅犹豫了一下,道:“休想。”
她此时内心乱如一团,为自己身世感到悲伤,又焦急地想知道真相,内心充满了渴望,也充满了恐惧。
青年笑道:“我不让你下车,你能怎样?”
小梅望向青年的咽喉,咬牙道:“我掐死你。”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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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看着原本该小梅睡的空床,容少妍心中感到阵阵伤心,她身子直到此时还不时在颤抖,她从来没有想过江湖竟如此可怕。
忽然,她听到一阵轻微的敲门声,开门一看竟然是岳謦梅。
岳謦梅面色苍白得可怕,眼角都是泪痕。
容少妍觉得有些事情不对,华山弟子中岳謦梅向来都是最为沉稳,从来都是遇事不惊,却不知为什么这次她如此惊恐和伤心。
******
她问岳謦梅道:“姐姐,你怎么啦?”
岳謦梅看了她一眼,又看了一眼熟睡中的沐无双,差点又落下泪来。她低声道:“少妍,你和小郭送无双去华山,我要去找小梅。”
容少妍吃了一惊,她想了想,道:“姐姐,我也很担心小梅姑娘,可是你一个人去找她实在太危险了。”
岳謦梅凄然一笑,她轻轻掩上门,缓缓解开了她的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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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虽然年到四十,但至今未曾嫁人,此时松开腰带慢慢退去左肩衣衫,露出了依然光滑晶莹的肌肤。
容少妍被岳謦梅的举动吓了一跳,而更让她吃惊的是,她在岳謦梅的左肩也看到了一朵梅花图案,和之前在小梅肩头看到的一模一样。
容少妍颤声道:“姐姐,你和小梅——”
岳謦梅神色凄惨地掩上衣衫,低声道:“小梅是我的女儿。”
******
容少妍一时吃惊得说不出话。
她知道岳謦梅至今都没有嫁过人,此时居然有一个女儿,而且是小梅,这瞬间的事情让她为之瞠目结舌,不知该说什么。
岳謦梅慢慢走到一张空床边,小梅虽然被带走,但她的包袱还留在床上,还有一套她原本准备更换的白色衣裙。
岳謦梅抚摸着那套衣裙,忍不住流下泪来,道:“我欠她太多了。
容少妍点了点头,慢慢回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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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謦梅凄楚地道:“这些年来我一直想念着她,也怕见到她,怕她会怪我,只是刚才如果不是因为——因为——我是决不会让她走的。”
如果不是为郭瑜、容少妍等人,岳謦梅死也不会让小梅这样被他们带走。而且戴面具的黑衣人说了——你们要是不答应的话,我就把这里的人全都杀光。这所有人也包括小梅,所以岳謦梅不敢阻拦,她看到那些黑衣刀客解下了小梅长剑,也看到黑衣刀客重重地封住了小梅穴道,她此时想象中小梅只怕就象一只待宰羔羊一般无助,让她想来心如刀割一般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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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里岳謦梅更觉得恐慌,她看了沉睡中的沐无双一眼,不知道戴面具的黑衣人会不会象日月教人折磨沐无双一样折磨小梅。
这些年来,每当她看到和小梅差不多年龄的女孩,都会觉得那可能就是她的女儿,但她知道她女儿身上有个标记,一个她亲手留下的标记。今晚,当她看到小梅左肩上的那朵梅花,她才知道眼前这个小梅,这个十二岁就开始杀人的女孩就是她的亲生女儿。一时间岳謦梅只觉得整个天都彷佛塌了下来——她之前在思过崖面壁十年,知道自己只有一件事情做错了,就是抛弃了小梅。
十年面壁,对她来说就是十年的忏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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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謦梅轻声道:“妹妹,这件事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容少妍点了点头。
岳謦梅道:“好妹妹,连少游都不能说。”
容少妍又点了点头。
岳謦梅犹豫了一下,轻声道:“如果你见到掌门师叔,把这事告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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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少妍心中一愣,她出身山西大户人家,自幼读书识字,知道这些事情是见不得人的,她原本以为这件事情岳謦梅绝对不会让任何人知道,却想不到她并不在乎华山剑派掌门白天城知道。
只是华山剑派执法向来极其严格,白天城为人严厉,这件事情如果让白天城知道,只怕他盛怒之下不但会将岳謦梅逐出师门,只怕还会清理门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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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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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謦梅轻轻叹了口气,道:“好妹妹,此去一路多保重,无双、紫烟、心雨三个你要多费心了。”
容少妍心头难过,小梅虽然和她只相处了天,却已经两次救了她性命,此时岳謦梅去找小梅,但只怕她们两母女都凶多吉少。
岳謦梅起身,提剑走出房门。
过了一会,容少妍听到一阵马蹄声渐渐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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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青年正望着小梅冰冷而又焦急的目光,在思考着什么。
过了半晌,青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伏击你们吗?”
小梅道:“为什么?”
青年道:“因为我原本想伏击华山剑派白天城,谁知道他竟然上了嵩山,我不想等他等得太久,所以我伏击你们想引他下山。”
小梅心头一震,又问道:“为什么?”
青年笑了一笑,笑的时候露出了牙齿,他的牙齿洁白整齐。
他道:“我有些问题想请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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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小梅神情有些惊疑,青年又微微一笑,道:“据说他的剑法登峰造极,不过你也不会比他差多少,而且——”
说到这里青年点了点头,道:“我可以放你走,但你首先得答应我,不将今晚的任何事情说出去,任何人都不能说。”
小梅道:“我答应你。”
青年道:“我还要你帮我一个忙,帮我做一件事。”
小梅望着青年,道:“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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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马车已在路边停下。
马车四周点起很多火把,把四周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青年立在马车上,他重新戴上面具,目光又变得有些冷漠。
小梅再度拿起了自己的剑,她身子恢复了自由,此时站在路中间,离青年的马车有三十步的距离。
十四名黑衣人却将她围在中间,另外六个黑衣人守在青年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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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轻声道:“我知道你心里很急,不过你的内息被封了一段时间,这会阻碍你的出手,你还是再休息一段时间吧。”
小梅摇头道:“不用。”
青年点头道:“好,那就开始吧,赵八。”
一个黑衣人已经跳下了马,他拔出了马上长刀,刀光冷如冰霜。
青年道:“小梅姑娘,我再说一次规矩,你得告诉我,他的刀法中有哪处破绽。”
小梅冷冷地点了点头,看着面前的黑衣人。
黑衣人的目光虽然也冷,但却有惊恐之意,因为他彷佛看到了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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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招刀法,黑衣人翻来覆去的只是八招刀法。
只是要一时半刻想在这八招刀法中寻找到破绽也并非是易事,这八招刀法攻守兼备,招数上滴水不漏,似乎并没有破绽。
如果平时生死比拼,小梅可以用内力、速度来逼对方露出破绽,因为即使是没有任何破绽的招数如果用力稍微有些偏差,也会出现破绽。但小梅和青年约定的是——小梅一定要找出这八招刀法的破绽,如果小梅找不出,就算输了——输了就不能走。
黑衣人此时已和小梅斗了五十多招,小梅只是招架,并没有还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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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的目光一直盯着小梅身上,他轻声道:“这八招刀法是我花了数年时间从各派刀法中提炼出来的,和你昨天见过的那十六招刀法有所不同,昨天那十六招刀法攻强守弱,而这八招攻守兼备。”
他并没有说大话,此时赵八全力防御,招数间密不透风,小梅心有些乱,急切间看不出对方招数中的破绽。
青年笑道:“我还帮这八招刀法起了很好听的名字,叫做一条龙、两只虎、三头豹、四条狼、五尾狐、六口猪、七峰驼、八匹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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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青年帮这些刀法起的名字,纵然小梅全神贯注于对方刀法中,也不由得心中想笑。
她紧张的心情稍微放松了一些,忽然间脑海中灵光一现,长剑已经出手。
一点血光飞出,赵八已经倒下,一把凄冷的长刀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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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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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面色都为之一变,只见小梅的神情已如冰一般寒冷——这一剑让她变回了那个冷酷至极,杀人不眨眼的小梅。
小梅道:“看清楚了没有。”
青年沉默片刻,长长地吐了一口气道:“我看清楚了。”
小梅冷声道:“下一个。”
青年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原本锐利的目光也有些恐惧。
他低声道:“赵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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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五十来岁的黑衣老人跳下了马,他拔出挂在马上的长刀,目光象刚才那个黑衣人一样冷,也一样惊恐,因为他也看到了死亡。
赵八会八招刀法,赵四只会四招刀法。
赵四的内力修为极强,即使岳謦梅与他交手,也不过伯仲之间。赵四的四招刀法攻弱守强,刀法连绵不绝和武当的太极剑类似,刀势沉缓虽然不急,但刀意在先随时可以发出一招杀人妙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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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此时反而出奇地冷静,她目光冷冷地望着面前的刀光,试图在对方的刀法中寻找出破绽。
眨眼间三十招过去。
小梅虽然每招都在防守,但这种防守的打法非她擅长,这时黑衣老人的长刀忽然在她胸前掠过,她胸前外层衣衫被刀风带过,哧地一声裂开一个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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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的神色间出现了一丝变化,她手中长剑竟然不再格挡,身子轻摆着在黑衣老人刀风中游走,看得四周的人都不觉一阵心惊肉跳。
哧地又一声,小梅左臂已被刀风划过,一道鲜血溅出。
又过十招,小梅身上已先后被赵四手中长刀划出四道伤口,一处在左臂,一处在右肋,一处在左大腿上,还有一处在左肩,她左肩上那朵淡蓝色的梅花又再度被鲜血染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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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在此时,小梅出剑。
一剑。
一滴血。
一条人命。
所有人望着小梅,身子都颤抖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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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身上四处伤口不停地在流血,将她雪白的衣裙染成一片红色,但她连眉头都没有皱一皱。
她斜举长剑,冷冷望着青年,道:“看清楚了没有。”
青年整个人彷佛变成了石头,过了会,他淡淡地道:“看清楚了。”
他忽然叹了口气,道:“只是,你这又何苦?”
小梅轻声道:“我想快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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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的目光变得有些伤感,他知道刚才小梅是拿自己的身体来感觉那四刀的变化,这样她才能真正了解到这四招刀法中变化中的奥妙。
江湖中一直有这样一个说法——伤口也会说话。
只是江湖虽大,但数百年以来又有几个人会象小梅这样拿自己身体的伤口来寻找对方招数中的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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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道:“你要不要先包扎下伤口?”
小梅摇了摇头,象风中的寒梅一样倔强和冷傲。
她沉声道:“赵二。”
赵二全身一震,目光中闪过一片惊恐之色。
这里没人怕死,却怕面对这种死亡——这种让人感到窒息的死亡。
青年挥手止住赵二,望着小梅道:“刚才你是用自己的身体来寻找这四招刀法的破绽,这次你又打算用什么来寻找赵二这两招刀法中的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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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一笑,笑得也有些凄凉。
青年缓缓点头,道:“我知道你还有一样东西可以拿出来拼。”
——命
青年知道小梅这次一定会拼命,这是她今晚最后一次出手,只要她能寻找到赵二那两刀中的破绽,她就可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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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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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犹豫着,他望着小梅低声道:“我不想看到你拼命,不想看到你流血。”
他想象中小梅应该象江湖传说中的那些绝世高手一样,轻描淡写地化解别人的招式,然后潇潇洒洒地点出别人的破绽——只是他没有想到,小梅用的方式那么极端,那么偏激。
忽然,他望着小梅的目光变得十分奇怪,变得有些温暖,有些爱怜。
他淡淡地、缓缓地道:“你从来都不懂得爱惜你自己吗?”
小梅望着他,忽然想起宇文双城也曾经对她说过——为什么你始终都不了解我的心,我从来就不想你因为我的缘故受半点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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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中也在这瞬间感到一丝温暖,眼神中的冰也融化了一些,她身上的血还在流,血迹染得她得白衫渐渐变成红色。
她咬牙道:“我知道你的头发为什么会白。”
青年轻声“哦”了一声。
小梅道:“你的头发是想这些刀法想白的。”
青年点了点头,道:“不错,少年白首太玄经,我的头发是想白的。”
小梅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她心中也有些感动,无论如何,这个青年真的很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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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忽然苦笑一声,道:“难道你宁愿拼命,也不肯对我一笑?”
小梅愣了愣。
青年轻声道:“你会不会笑?”
小梅彷佛想了很久,点了点头,道:“我会,但我笑不出。”
青年点头道:“是的,你说得没错。”
忽然,青年转过身子,沉声道:“你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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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眉毛微挑,心中一阵诧异。
青年轻声道:“虽然你不在乎你自己的身体,不在乎你的性命,可这世上总会有人在乎的。”
听到青年的这些话语,望着青年的背影,小梅觉得心中忽然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那种感觉是她从来没有遇到过的。
青年道:“纵然我想白所有的头发,今天也绝不会让你和赵二一战。”
说完,青年已钻进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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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青年这句话,不但是赵二,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只是他们看着小梅的目光还是带着发自内心的惊恐。
他们都杀过人,见过杀人的大场面,只是他们没有见过象小梅这样杀人的,她不但不把对手当作一个人,甚至连自己都不当作一个人。
黑色的马车已经扬起一路风尘远去,一辆黑色的马车,一片黑色骏马,一群黑衣刀客,如同黑夜中的幽灵鬼魅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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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身上流的血慢慢凝结住了,她骑上那群黑衣人留下的一匹黑马。黑马彷佛也为小梅身上的那股杀气所震撼,不敢有丝毫挣扎,顺从地按照小梅指引的朝西方飞奔而去。
当小梅赶回昨晚住的客栈已是第二天清晨。客栈中出入的人看到小梅全身血迹斑斑的冲进来,也感到一阵惊慌。容少妍这时恰巧走到门口,她看到小梅如此情形又是吃惊,又是欢喜。
她扶着小梅上楼进了房间,帮小梅检查身上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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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又冷又累又饿,身上更是伤痕累累,但她心头更是焦急地想知道真相。
她道:“少妍姐姐,岳女侠呢?”
容少妍望着小梅裸露的左肩,那朵淡蓝色的梅花已数度被层层的鲜血染红。
容少妍苦苦一笑道:“岳姐姐去找你了。”
小梅道:“她去找我?”
容少妍点了点头,鼻子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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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急道:“她有没有说什么?”
容少妍点了点头,道:“她说——她是你娘。”
小梅虽然知道岳謦梅很可能是她的母亲,但此时听到容少妍这么说,依然觉得整个人都惊呆了,全身软了下来。
她眼角带泪,凄然一笑道:“她真是我娘。”
容少妍指着小梅左肩道:“她左肩有朵和你一模一样的梅花刺绣。”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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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苦苦一笑,坐在床头彷佛整个人变成了石头。
她自幼孤苦伶仃,一度被人卖到红楼之中,东方长之在她六岁那年将她从红楼中救出来,她来到宇文双城的白云山庄接受各种训练,八岁被挑选出来陪宇文双城练武,她一直都以为自己是个没有父母的孤儿,却想不到她的母亲居然是华山剑派的岳謦梅。
只是她母亲岳謦梅并未嫁过人,怎么会生下她?又为什么要抛弃她?
这其中一定有很多秘密——让人伤心的秘密。
小梅心中悲喜交加,一时分不清到底是悲伤多些,还是欢喜多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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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沐无双也醒了,她出神地望着小梅,没有出声。
容少妍帮小梅一处一处地包扎好伤口,她看到小梅身上每处伤口都不轻,心中也感到阵阵心痛。
她轻声道:“小梅妹妹,你是逃出来的吗?”
小梅摇了摇头。
容少妍觉得有些奇怪,不过一时不知该再问什么。
小梅道:“我要去找她。”
容少妍道:“你别急,先换身衣服吃点东西,我看你一定累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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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走出自己房间时心头十分沉重,和他同来的三个泰山剑派弟子两晚之间全都命丧异乡——虽然说江湖人血洒江湖是悲壮的事,但真到身临其中,心中却只有悲而没有壮。
他和刘傲云敲开容少妍的房门,看到小梅也在,不禁心中阵惊喜。
他道:“小梅姑娘,你怎么回来了?是逃出来的吗?”
小梅道:“他们放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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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愣了愣,想了想,道:“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
小梅道:“不知道。”
郭瑜道:“知道他们想干什么吗?”
小梅道:“不知道。”
郭瑜想了想,道:“他们怎么会放了你?”
小梅道:“我不知道。”
郭瑜望着小梅,神色一阵惊异,却没有再问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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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少妍道:“我们现在怎么办?”
小梅道:“你们继续上华山,我在这里等我——等岳女侠。”
郭瑜奇道:“岳师姐走了吗?”
容少妍道:“昨晚姐姐说要去找小梅,所以走了。”
郭瑜又看了小梅一眼,见小梅神色焦虑,知道一定有事情发生。
小梅起身道:“我要去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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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少妍道:“小梅你先别急,你还是和我们一起上华山吧,岳姐姐昨晚找不到你自然会跟上来,更何况她总要回华山的。”
小梅道:“我怕她会碰到他们。”
小梅说的他们指的是那群黑衣刀客。
想到这些黑衣刀客,郭瑜等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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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道:“小梅姑娘,你这样孤身去找岳师姐,只怕很难找到她,万一她找不到你又回到这里来,那怎么办?”
小梅愣了愣,犹豫了一下,慢慢坐了下来。
郭瑜道:“要不我们今天也别走了,就在这里等一天,看看岳师姐会不会回来。”
容少妍点头道:“这倒是不错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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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傲云道:“如果那些黑衣人再来,怎么办?”
容少妍道:“那就大不了大家都死在这里,反正我已经死了两次了。”
她原本是大户千金小姐,虽然剑法得自恒山剑派真传,但并没有想过持剑纵横江湖,但这两天在恐惧中浴血奋战,在生死间数度徘徊,却让她也不由得多了几分江湖人的豪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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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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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这行人这天停留在小镇中。
沐无双的伤势还很重,陆凌风、刘傲云、欧阳紫烟又受了伤,小梅所受的外伤也不轻,容少妍帮他们一个个换药,又去镇上小药店找药,虽有林心雨帮忙,也忙得团团转,不过好在容少妍药术的确了得,即使用很普通的药材,也能配出有效的外伤药。
小梅换了药后一天都坐在客栈门口对面的石凳上,她神情哀伤,呆呆地望着东边的道路,久久不说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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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坐在另一变,也是心事重重。
过了一会,郭瑜道:“不知嵩山那边情形如何。”
小梅道:“我也有些担心。”
她想起那个青年曾经说过,他带着这群人是想伏击白天城的,而且如果青年没有说谎的话,还有一个八人小组和一个十六人小组没有现过身,也没有跟在青年身边,不知道那些人四否在嵩山附近活动。
小梅虽然也担心嵩山那里会出事,但此时此刻她心里只想着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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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小梅皱了皱眉头,站了起来。
看到小梅站了起来,郭瑜也有些紧张,跟着站了起来。
小梅望向东方,却见一匹黑马正飞驰过来,眨眼间已到面前。
马上是一黑衣老人须发皆白,马上插了一把长刀,正是昨天一刀伤了小梅的赵二。虽然是大白天,但象他这样一身黑色装束骑一匹黑马,让人看着依然觉得很不舒服,只是赵二此时神情中并没有昨夜那么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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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虽然心下惊惧,但见赵二只是一人匹马,也稍稍放下了心。
赵二看到小梅飞身下马,在马上拿下一个包袱走到小梅跟前。
小梅道:“你来干什么?”
赵二双手捧着包袱,对小梅道:“这是我们主人给小梅姑娘的。”
小梅接过包袱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些女人衣衫衣裙,有最上等丝绸衣料的,也有普通棉布的,全都是白色的。
郭瑜看在眼里,心中更是疑惑。
小梅的神情也有些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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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二道:“主人让小人转告小梅姑娘,他说过的话,从来都是算数的。”
小梅记得,那青年昨晚对她说过,今天会帮小梅买一些女人的衣服,他如今为了兑现他的承诺,让赵二将这些衣服送来。
赵二笑道:“看来还是我运气最好。”
小梅望了赵二一眼,没有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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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二笑道:“主人派出十六个人来找小梅姑娘,我们往小梅姑娘有可能去的方向追赶,主人还让人到处寻找小梅姑娘的踪影,只要找到就会有人就近送来,因为主人是答应今天买衣裙送给小梅姑娘的。”
小梅道:“他从没有失信过人吗?”
赵二摇头道:“从来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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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道:“你们有没有见到我——岳女侠?”
赵二道:“岳女侠?昨晚那个使华山剑法的中年女子?”
小梅点头道:“是的。”
赵二道:“我出来前没有见到她。”
小梅稍稍放下心,她最怕岳謦梅因为找自己而碰到这群黑衣人。
赵二道:“小人东西送到,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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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一直看着赵二,心中一阵愤怒,也一阵紧张。他几度都想拔剑,却最终没有拔出来。他清楚自己不是眼前这个老人的对手,他不想小梅出手帮自己——他自己师门的仇他得靠自己来报。
赵二也看了郭瑜一眼,对他笑了笑已转身上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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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骑黑马黑衣人绝尘远去,很快消失在东边的道路上。望着赵二消失在东边路上,小梅低头看着手中的那包衣衫,心中一片空白。
郭瑜低声道:“看来他们的主人对你不错。”
小梅轻轻苦笑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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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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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道:“你是不是见过他的真面目?”
小梅看了郭瑜一眼,道:“我答应了他,不对任何人说他的事情。”
郭瑜道:“因为这个原因,他放了你?”
小梅点了点头。
郭瑜道:“少妍师姐告诉我,你回来时身上有四处很深的刀伤,我想昨晚一定发生了很多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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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道:“我答应他,不对任何人说昨晚的事情。”
郭瑜点头道:“我知道了。不过不管他是什么样的人,不管他对你如何,我如果找到他就一定会杀了他,为小勇他们报仇。”
——这就是江湖,同一件事即使身处同一方的两个人,对另一方的同一个人都会有着截然不同的心情。
郭瑜想的是仇与恨,小梅想的是恩与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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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轻声道:“前年秋天,我和爷爷在泰山听到一个少年和一个女人彷佛站在云层间说话,他们扬言要杀天机子、楼台月、苏仲星、薛轻风和贺兰峰,爷爷说他们武功之高绝非我能想象,当时我并不信,而这次在江南看到了双城公子的武功,这两天也看到了你的剑法和他们的刀法,才知道江湖实在太大了。”
小梅心中一动,她知道郭瑜说的这个少年是云飞。
郭瑜道:“江湖传言,双城公子和那个少年是朋友。”
这是宇文双城初出江湖时,在楼外楼揭穿江东独帆的阴谋时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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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道:“你见过那个少年吗?”
小梅犹豫了下,没有出声。
郭瑜道:“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天来,我总在想着那件事,想着那个少年。”
小梅看了郭瑜一眼,道:“你想知道什么?”
郭瑜道:“那个少年难道也象双城公子那样厉害吗?”
小梅道:“公子在武功上待那个少年如师傅一般尊敬。”
听到小梅这么说,郭瑜只觉得呼吸都彷佛停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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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好久,郭瑜长长吐出一口气,道:“看来我永远都到达不了他们的那个境界。”
小梅道:“我也到不了。”
郭瑜道:“可在我眼里,你的剑已经非常可怕了。”
小梅看向自己腰间长剑,这把剑让所有见过它的人都感到恐惧。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道:“我以前觉得剑法和武功是最重要的,现在我才知道剑法和武功并没有我想想象中那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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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起杜玄霜制住自己那次,章云晖固然没有伤害她,杜玄铁也两度放下了杀她的剑,而昨晚那个青年又给了她一条活路,这一切绝非是因为她的剑法武功,而是因为人是有情感的——她人虽如冰霜,心却是明亮的,知道杜玄铁和那个青年对自己有情。
她以前一直觉得人太无情,所以她从不想付出任何感情,甚至对自己也是极其无情,她此时回想起昨晚青年说的那些话,不觉心中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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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思索着小梅的话,过了很久他点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他明白了,一个人的剑法武功纵然能决定自己的命运,但人的命运不应该完全交给自己的剑法武功去操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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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之后,小梅骑马在四周寻找了一遍,毫无所获。夜晚时小梅回到镇上,回到自己房间,看到容少妍正在帮沐无双医伤。
沐无双此时已睡着了,这几天她都是睡一会醒一会。
小梅问道:“少妍姐,我娘——她——”
容少妍轻轻摇了摇头。
得知岳謦梅没有回来,小梅不由得更是心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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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道:“我要去找她。”
容少妍当然知道小梅此时的心情,但她却不放心她就这样离去,道:“既然我们已经等了一个白天,那么再等一个晚上吧。你昨晚一晚都没有睡,今晚先好好睡一觉,如果明天岳姐姐还没回来,我们几个就先上华山,你继续寻找她。”
小梅低声道:“我现在怎么睡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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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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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虽然睡不着,却真的感到很疲劳。
她躺在床上,脑海中岳謦梅、黑衣青年、杜玄铁、杜玄霜等人一一闪过,她觉得有些奇怪——她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心中竟然能装得下这么多人,以前的日子里她所做的事情就是每天服侍宇文双城,保护他的安全,除了宇文双城她心中不为任何人悲、喜、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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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这时也没有睡,他一个人坐在镇外一处小山岗上,那里有两座新坟,里面埋葬着两个泰山剑派的少年弟子。
郭瑜从来没有想到过,江湖的热血竟然如此凄冷。
他想到报仇,只是他知道纵然将泰山剑派所有高手都加起来,也未必是昨晚那群黑衣人的对手。那群黑衣人,尤其是赵二那样的黑衣人,简直就象是屠夫,想到赵二出手如阎王勾魂的刀法,他心中就感到一阵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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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他听到山下有马蹄声。
郭瑜看向传来马蹄声的方向,依稀看见一匹青马慢慢在山下跑过,马跑得有些踉跄,马上并没有任何人。
郭瑜吃了一惊,他看得出这匹青马是岳謦梅的坐骑。
他冲下山脚拉住马缰,那匹青马停了下来,郭瑜见马上依稀有血迹,连忙上马朝小镇慢慢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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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朦胧之中被一阵马蹄声惊醒,她提剑冲下楼来,看到郭瑜面色有些惊慌地跑了进来。
小梅心中闪过一个不祥的念头,道:“怎么啦?”
郭瑜道:“岳师姐的马回来了,可人不见了。”
小梅心中陡然一惊,她冲出门外,看到那匹青马停在门口。
这时容少妍、林心雨也跑了下来,她们看到那匹青马也都变了脸色,知道岳謦梅只怕是出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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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心中一阵混乱、惊恐,脚下有些发软。
她左手拉住马缰却触动左肩伤口,虽然感到一阵刺骨的疼痛,但忽然间让她想起了那个青年——昨晚那个青年十分仔细地观察自己左肩的刺绣图案,并由此猜出自己和岳謦梅之间的关系。
小梅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她在马的身上仔细地看了一遍,忽然在马屁股上发现一丝闪光的东西,她小心将那根东西拔出来,听到一声马嘶,拔出来的竟然是根金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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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这根金针,林心雨惊叫道:“这是师傅的金针。”
小梅看到这根金针,心中一阵悲苦——说不定她母亲就是用这根金针在她身上绣下了那朵淡蓝色的梅花图案。
小梅又再仔细地检查了下马的身上,发现马鞍后边有一些血迹,而马的右边脖子下却有几道伤口,伤口并不深,但看得出是剑伤。
小梅道:“是嵩山剑派。”
五岳各剑派中华山剑派、恒山剑派用的剑最为普通,泰山剑派用剑比普通青锋剑阔一分也厚一些,衡山剑派窄一些,嵩山剑派的用剑阔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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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牵出自己的白马对容少妍、郭瑜等人道:“我去嵩山。”
容少妍知道这个时候已劝不住小梅,她心中担忧岳謦梅,也替小梅担心。
林心雨急道:“少妍姐姐,我也去。”
她是岳謦梅的弟子,师傅有难,自然着急。
容少妍一把拉住她道:“让小梅一个人去,你去只怕会连累她。”
林心雨犹豫了一下,望着小梅消失在夜幕中。
容少妍轻声道:“你放心,小梅一定会全力救岳姐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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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心雨是岳謦梅的徒弟,小梅却是岳謦梅的亲身女儿,纵然小梅刚一出世岳謦梅就抛弃了她,但血始终浓于水。
小梅此时早已心急如焚,她猜想岳謦梅可能被嵩山剑派的人偷袭身受重伤,甚至可能已经丧身——想到这里小梅心中一阵冰冷却又升起一团怒火。她发誓如果嵩山剑派真的杀害了岳謦梅,她纵然一死也要扫平嵩山。
江湖恩怨就是如此,十六年前慕容冰就是带着仇恨独自一人上武当,一剑破七星将六个享誉江湖三十余载的武当名剑客送入坟墓。
小梅忽然明白了那种仇恨的感觉。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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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謦梅、小梅一行人从嵩山下来走了一天半的路,因为有马车的缘故他们走得并不快,此时小梅策马飞奔,她座下白马是百里挑一的好马,彷佛也知主人的心思一般,放足狂奔不停。
凌晨时小梅已来到嵩山脚下那个小镇,之前小镇弥散的那股杀气已散,小梅寄了马戴了杜玄霜送给她的人皮面具再度上嵩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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嵩山的清晨十分安静,二月依然寒冷,鸟儿似乎都没有醒来。
小梅上山时发现原本那几个暗岗处都没有人在,之前恒山剑派落脚的宅院也空无一人,她来到之前白天城住过的地方想看看白天城有没有下山——白天城是华山剑派掌门,岳謦梅是华山剑派弟子,她的事白天城不会不管。但此时住宅内也是静悄悄的,不象有人居住。
小梅飞身上了屋顶沿着屋顶来到最里面房间,见客房房门紧闭,但却听到客房另一边靠近悬崖的阳台上有人在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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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的是三个人,一个老人,一个中年人,一个女人。
中年人的声音十分粗,道:“萧师弟为什么要这样做。”
老人道:“你说他为什么要掉包?”
中年人道:“是的,虽然当年皇甫师叔也屡次提出五岳剑派合并的事,但却只是一直和各剑派掌门商量,想不到萧师弟这次竟然偷换玉蟾丸想逼白先生答应,这实在太过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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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道:“小萧也是急了,嵩山剑派三支中他这支虽是嵩山剑派嫡派传人,但也是最弱的。如今殷师弟那支如此强盛,几次三番要小萧修改非嵩山剑派嫡派传人不能当掌门的规定,所以小萧想借五岳剑派合并的声势来压殷师弟和我们,一旦五岳各剑派合并,那么嵩山剑派的事情其他剑派就不能不管。”
那女人一旁道:“五岳剑派合并,白先生反客为主,殷师叔只怕再想压小萧也不会那么容易。”
老人叹道:“小萧他不知道白先生的脾气,白先生是不会妥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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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人道:“我昨天清晨送白先生下山,看到他面色不太好。”
老人道:“前天送沐无双回华山的那队人发出了求救信号,白先生听到这个消息立即下山前去救援,心情自然不好。”
那女人道:“好象那队人中有岳謦梅岳师姐。”
中年人道:“淑女剑岳謦梅?”
那女人道:“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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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人道:“难怪白先生那么急,听说岳謦梅可以算是白天城的儿媳。”
那女人奇道:“你也知道了?”
中年人道:“昨天白先生下山后,整个嵩山剑派到处在传那件事。”
那女子叹道:“我现在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来岳师姐都在拒绝孟师兄。”
小梅听到这里心中猛然一惊,她虽知岳謦梅是自己母亲,但却想不到岳謦梅竟然还是白天城的儿媳,而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白天城岂不是她的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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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心头一阵翻滚,不知是喜是忧——只是她不清楚,岳謦梅和嵩山剑派的孟师兄又有什么关系?
听这几个人说话,小梅已知道这老人是谁。嵩山剑派前掌门皇甫高这一辈的弟子如今只剩下两个人,分别是裘苍成和殷野,而这老人刚才提到殷师弟,那么他自然是裘苍成。
嵩山剑派分为三支,天支、地支、人支,其中天支日渐式微是江湖人都知道的事,裘苍成是地支首领,殷野是人支首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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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轻叹道:“那件事事出突然,当时除了白先生和岳謦梅,就只有皇甫师弟和我两人在场,我和皇甫师弟发誓永守这个秘密,我也从来没和任何人说过此事,想不到这个秘密最终还是被揭开了。”
老人顿了顿,又道:“皇甫师弟死了五年,白先生、岳謦梅自己不会说出来,不知白先生会不会怀疑是我在传播是非。”
那女人道:“师傅您别担心,皇甫师叔虽然死了,但谁也不知道他生前有没有将这个秘密告诉过其他人,白先生极有智谋,应该不会轻易下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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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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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怅然道:“我和白先生也算有些私交,这次原本他邀请我今晨一同在这里品茶观日,想不到——”
说到这里他又叹了口气,道:“想我们都是一把年纪的人了,也不知下次能否再相遇。唉——那个秘密最终没能守住,我虽问心无愧,却也无颜见他。”
忽然,外面跑进来一个少年,少年说话声音也十分洪亮,大声道:“师祖、爹、娘,不好了,殷祖师叔和萧掌门的人要打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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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沉默片刻,冷声道:“前些日子白先生、天门道长、明月大师在这,殷师弟不敢发难,现在他们一走,他还不尽快动手?”
女人有些紧张,道:“师傅,我们怎么办?”
老人道:“我们又能怎么办?我虽不赞同殷师弟的做为,但小萧也有理亏,而且就算我们两支联手与殷师弟那边相比只怕也处劣势,这样一场火拼下来不知要增加多少无谓的损伤,嵩山剑派只怕就此给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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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人道:“师傅的意思是我们两不相帮?”
老人叹了口气,没有出声。
中年人道:“我觉得小萧应该以大局为重,既然殷师叔已经当众发下毒誓说过只要萧师弟废了非天支弟子不能当嵩山剑派掌门的那条戒律,他就永远服从萧掌门再不敢有所求,小萧又何必如此坚持。”
老人道:“小萧人虽有心机,但也很直,只怕不会接受的——只是如果我用这话来劝他,却好象我也有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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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道:“我昨晚看到劳师叔回来时身上带了伤。”
老人奇道:“小萧那边没什么高手,谁能伤得了他?”
少年低声道:“我听说昨天清晨白先生下山之后,殷祖师叔让劳师叔与三个师弟下山跟随了一段路程,看看白先生是不是真的走了。”
老人冷声道:“乱来,以白先生的武功,嵩山剑派谁能跟踪他?”
那青年道:“是的,听说劳师叔跟踪白先生,结果吃了点小亏,他回来路上又和人交了手,那人挺厉害的,劳师叔受了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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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道:“现在殷野他们不是正在全力对付小萧他们吗?怎么会无端惹事?知道伤了琮溪的那个人是什么人吗?”
青年道:“听说是个华山剑派女弟子,年纪不轻了,不过虽然她很厉害,还是给劳师叔他们几个抓上来了。”
老人惊道:“琮溪抓了个华山剑派女弟子?”
青年道:“是的,那一战打得很激烈,不但劳师叔受了伤,同行的三个师弟也都受了不轻的伤,华山剑派的剑法果然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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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道:“糟糕,华山剑派二代弟子中女弟子只有两人,白雪衣和岳謦梅,白雪衣和楼台月从来都是江湖同行,而且他们中任意一人的剑法之强都绝非劳琮溪几个能对付,我想这个女人是岳謦梅。”
那女子道:“我想也应该是岳师姐,只怕她是回头来找白先生的,却被劳师兄他们遇上。”
老人沉声道:“有没有伤了她?”
那青年道:“听说那女人伤得挺重,不过性命无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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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里小梅心中虽然伤心,但也松了口气,她伤心的是她母亲受了重伤,但她既然性命无忧,小梅心头巨石终于放下。
小梅此时身子纹丝不动,气息也丝毫不乱,心中却早恨得难以自已,她知道嵩山四松剑客的名气,听这几个人的对话知道伤了她母亲的是雪松剑客劳琮溪,她暗自将劳琮溪的名字默念了两遍。
——这个人伤了她母亲,她绝不会放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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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子道:“奇怪,劳师兄无缘无故惹华山剑派岳謦梅干什么?”
老人道:“只怕他听说了那个秘密之后想把岳謦梅抓到手,那样也就可以趁机要挟白天城,至少在殷师弟和小萧火拼前后不敢贸然干涉。”
中年人沉声道:“这下麻烦大了。”
老人道:“华山剑派虽人数少,但能跻身江湖五大门派绝非偶然,如果华山剑派知道此事倾全力来嵩山寻仇,只怕嵩山剑派百年一脉就此断绝。”
听了老人这席话,所有人都忍不住感到心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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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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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山剑派虽然全派人数加起来也不超过三十来人,但其中不乏江湖一流乃至超一流剑客,其中有号称五岳第一剑的白天城,享誉江湖的丁郎、张三、楼台月、白雪衣等,以及号称中原第一剑的姚遇春。
此外华山剑派枝叶所及更是强手如云,白天城夫人是峨嵋七大高手之一的云慧中,丁郎的父亲和一双儿女都是武当高手,楼台月的身后有江南江湖五大世家。虽然这些年来华山剑派已收敛锋芒,但江湖中人都清楚华山剑派能在江湖上有这么大的名声,实力非同小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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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道:“不行,我得去找殷师弟。”
小梅心中一动,故意在屋顶弄出了一丝响声。
老人已经听到,他望向小梅藏身处,喝道:“谁。”
小梅起身轻轻跃入庭院,道:“在下华山程曼霜,拜见嵩山剑派裘老前辈。”
老人看了小梅一眼,见她施展轻功虽动作轻盈,但也看不出她武功深浅。
他点头道:“你是华山剑派岳謦梅岳女侠的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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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点头道:“是的。”
岳謦梅有四个弟子,除了欧阳紫烟和林心雨,还有两个是程曼霜和赵纤华,这四个女子很少踏足江湖,所以小梅冒充其中一个。
这时小梅也看清眼前这四个人的模样,四人都穿淡蓝色衣衫,老人须发皆白神色十分慈祥和蔼,目光却炯炯有神。中年人相貌威武,满脸胡须。那女子也近四十岁,面貌温善。那个少年二十上下,也是相貌粗旷,他称中年人和那女子为爹娘自然是他们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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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裘苍成道:“刚才我们的说话你听见了?”
小梅道:“听到了一些。”
裘苍成道:“你是来找你师傅的?”
小梅躬身点头道:“是的,请前辈搭救家师,小女子感激不尽。”
她言出由衷,声音极为凄苦。
裘苍成叹了口气,他也听出小梅声音中的焦急和伤心,道:“你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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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苍成带着小梅等人来到一间大宅,大宅门口虽然有嵩山剑派弟子把守,但看到裘苍成平时和蔼的面容今天变得十分深沉,心中吃惊。
嵩山剑派近二百多名弟子中就数裘苍成的辈分最高,他此时带着小梅等人进入宅院,无人敢拦他。
走到里面,却见走出一个白衣中年剑客,他虽然神采出众,但面色带忧行色匆匆,看到裘苍成大步走进来,连忙上前行礼,面色更加惊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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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苍成凛然大声道:“有智,你们人支和小萧的事我可以不管,想打想杀也由得你们,可你也是有脑子的人,怎么随便把华山岳姑娘抓上来?”
中年人是寒松剑客齐有智,也是嵩山剑派中出类拔萃的人物。
齐有智勉强笑道:“这事——”
裘苍成冷笑着打断了他的话道:“此事现在整个嵩山剑派人人皆知,连华山剑派都知道,派岳姑娘弟子来问究竟,你还敢说没有此事?”
裘苍成虽然性格随和,但毕竟江湖经验老到,他说话虚实相交直入正题,齐有智虽人如其名也是很有智慧,但此时连一点思索时间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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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有智看了小梅一眼,见她看上去虽然并不是很起眼,但也佩服她的勇气,也知道华山剑派弟子向来利害。
齐有智道:“师伯,这事实在是意外——”
裘苍成又打断他的话,道:“快带我去看看。”
齐有智无奈之下带着裘苍成径直来到后面,推开一间房间房门。小梅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右手握剑的手一阵颤抖——虽然岳謦梅在她出世时就抛弃了她,但此时此刻她纵然一死也要救出她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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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跟着众人走进了房间,见房间很大,却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两张椅子。岳謦梅静静地坐在床上,身子靠在墙边,她双手被缚在身后,双脚也被牛筋绳紧紧地捆住,青色衣衫上有数十处伤口,全身都是斑斑血迹。
众人推门进来之时,她身子也轻轻颤抖了一下,眼睛原本失神地望着面前的墙壁,此时却在众人面上轻轻扫过。
看到她这般模样,小梅差点哭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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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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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苍成怒道:“你们怎么能这样对岳姑娘,还不快松绑。”
中年女子走上前去拔出腰间长剑轻轻割断了捆住岳謦梅手脚的绳索,她轻叹一声道:“岳师姐,你受苦了。”
她见岳謦梅身子还不能动,又在岳謦梅肋下点了几处穴道。岳謦梅原本受制于嵩山剑派的点穴手法,此时已被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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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轻轻动了下手脚,轻声道:“我要下山。”
中年女子道:“岳师姐伤得这么重,还是先去我那里养一下身子。”
岳謦梅摇了摇头,她挣扎着想在床边站起来,但全身多处伤口疼痛难忍,忍不住低声呻吟了一下,又坐在了床上。
小梅早已心痛如割,她强忍眼泪,嘴角微微颤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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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这时走进一个淡蓝色衣衫的老人,老人有些瘦,神色严峻,须发皆白,双目顾盼间有一股迫人的威严。
看到这个老人,齐有智面色一阵苍白。
这个老人就是嵩山三支中实力最强的人支领袖殷野,此外还有十来个嵩山剑派的弟子陆续跟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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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野冷冷道:“裘师兄,你来这里做什么?”
裘苍成道:“你擅自抓来华山剑派岳姑娘,难道不怕与华山剑派结仇吗?”
殷野冷冷一笑,道:“嵩山剑派什么时候怕过华山剑派?白天城以为他是什么人?也来管我嵩山剑派的事情?”
裘苍成叹了口气,道:“我知道,前几天他说你的那些话你不服气。”
殷野哼了一声,瞪了齐有智一眼,道:“还是琮溪懂我心事,既然他有本事把岳姑娘请上山,我就有本事让白天城来向我低头认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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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苍成身后的中年人大声道:“师叔,那天白先生与师叔说那番话的时候,惊天也在一旁,惊天觉得白先生说得在情在理。”
这中年人是嵩山四松剑客之一的直松剑客石惊天,他为人向来爽直,此时见殷野说话傲慢,忍不住出言顶撞。
殷野微微有些吃惊,看着石惊天一阵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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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惊天道:“白先生劝师叔以大局为重,谨守前辈遗训,以尽嵩山弟子本分,这原本就是一个嵩山弟子起码应该做到的事情。”
殷野笑得更冷。
石惊天道:“如果师叔不服,当时就可以和白先生理论,却为何当时对白先生说言之有理,事后却无端劫持华山剑派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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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野面色一阵青,一阵白,他冷笑道:“师兄,他这是在替你教训我?”
裘苍成道:“江湖虽大,但大不过一个理字,师弟,你这次太过分了。”
殷野冷笑道:“过分,小萧掉包了白天城的冰蟾丸,又不见你们说他过分?我就知道你们心里都向着他的。”
裘苍成道:“白先生知道是小萧掉的包,也知道小萧意欲何为,却并不把这件事说穿,是为了顾全嵩山剑派的声誉,顾全嵩山剑派和华山剑派间的情义,也是对小萧的宽容,嵩山剑派岂能恩将仇报,陷自己于江湖之不仁不义之中?”
殷野冷冷道:“好,他既然宽容小萧,那么也希望他能宽容一下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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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了岳謦梅一眼,冷声道:“只怕要委屈岳姑娘一段日子了。”
小梅颤声道:“我也陪我师傅留下。”
殷野这时才留意到小梅,觉得有些奇怪,冷声道:“你是谁?”
小梅低声道:“华山程曼霜,岳女侠的徒弟。”
殷野虽然也感到有些诧异,但却点了点头,道:“好,有胆量,那么麻烦程姑娘和你师傅在这里住些日子,我不会难为你们。不过如果想逃走,那就不要怪嵩山剑派不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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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苍成虽然心中激愤,但此时他身边只有三个弟子,自己纵然想发难也没有机会,他看了岳謦梅和小梅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殷野也跟了出去,所有人都走了出去后门已关上。
虽然岳謦梅去了束缚,也被解开了穴道,但她伤势颇重不是一时能恢复,至于一个华山三代女弟子,殷野自然不会放在眼里。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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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少妍一行人继续向西前往华山,此时没有受伤的只有郭瑜、容少妍和林心雨三人,刘傲云虽然有伤,但还是坚持骑马。
容少妍对郭瑜道:“我好替小梅姑娘担心。”
她想到小梅一生下来就被母亲抛弃,自小一定身世凄零,此时才刚知道自己还有个母亲,却又突然生死两茫茫,不觉连容少妍也为之感伤。
郭瑜点了点头,他也为小梅担心,在他心中小梅也是他的救命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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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心雨更多的是担心自己的师傅,她忽然回头向东边来路望去,却见东边路上风尘飞扬,两匹快马远远驰骋而来。等她看清来人,不禁鼻子一酸,道:“掌门祖师叔来了。”
说完,她差点流下泪来。
容少妍、郭瑜一阵惊喜,容少妍回头看了眼,也不觉流下泪来,她不但看到了华山剑派掌门白天城,也看到了她的新婚丈夫甄少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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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分离只是短暂的两三天,但这两三天中种种惊心动魄的遭遇让容少妍想起来也感到后怕,而甄少游那里也是危机重重。
等到马到跟前,容少妍看到甄少游眼中也是泪光闪闪——当他知道岳謦梅这行人发出求救信号后,他提起的心就一直没有放下过。
白天城看到众人的模样,知道一定出了大事。
他沉声道:“出了什么事?磬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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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说了好一会,才说完这几天发生的事,包括黑衣人如何袭击他们,他们第一次如何击杀对方,第二次如何被围,幸而小梅舍身赴险才得以逃脱,之后岳謦梅又如何去寻找小梅却只有青马独归,小梅又单身一人去嵩山。
这一席话听得甄少游一阵心惊胆战,他握着自己妻子的手竟握出了汗。他忍不住看向容少妍,见她额头一些散乱的鬓发随风飞扬,虽然只是几天不见,但容少妍的神色之间已少了几分大家闺秀的娇柔腼腆,却多了几分江湖人的意气奋发和沧凉之意。
甄少游心中感到一些惶恐——这几天他的妻子的确是九死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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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城也感到心中惊惧,他虽然没有和小梅交过手,但知道小梅剑法了得,此时听到江湖中出现一群神秘黑衣刀客,其中不乏刀法犀利能与小梅抗衡的人,心中也是感到震惊。
容少妍被甄少游牵着手,心中又是激动又是欣喜。只是她一想到小梅和岳謦梅之前的遭遇和此时的处境,却更感到焦虑。她忽然轻轻挣脱甄少游的手,对白天城道:“白师叔,我有话要跟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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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城正皱着眉头思索着那些神秘黑衣人、岳謦梅和小梅的事,此时见容少妍面色有异,不由愣了一下。
甄少游也觉得有些奇怪。
白天城道:“你有话要和我一个人说?”
容少妍点了点头,面色更显苍白。
白天城点了点头,和容少妍走到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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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少妍咬了咬嘴唇,微微颤声道:“岳姐姐让我告诉你,小梅是她的女儿。”
白天城高大的身形晃了晃,威严的神色一下变得惨白,整个人已被震住。
看到白天城的神情变化,容少妍也吓了一跳。
白天城彷佛还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到,道:“小梅是謦梅的女儿?”
容少妍点了点头,道:“是的。”
白天城忽然眼角湿润了,一时说不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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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少妍更觉惊疑,她原本以为白天城听说此事一定会发怒,却没想到白天城竟会这样。虽然她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她也隐约感觉到这里面一定有个很凄惨的故事。
白天城眼角有泪,他忽然淡淡笑了笑,道:“这就好。”
容少妍这时觉得,白天城应该早就知道岳謦梅有个女儿。
白天城又轻轻点了点头,道:“是小梅吗,难怪——”
******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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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謦梅神情间充满了疑惑,她之前并没有留意到戴着人皮面具的小梅,以为小梅只是一个嵩山剑派弟子,只是当小梅报出名姓时才发觉情况有异——她当然知道面前这个少女不是程曼霜。
岳謦梅有些发呆地望着小梅,看到小梅也在望着她。
她们互相望着,岳謦梅看着小梅的手,她的剑,她的脸,神情越来越惊疑,也越来越激动。
忽然岳謦梅自己都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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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城一直和华山剑派每一个弟子说——看一个人,你应该先看他的手,然后是剑,最后才是脸。
虽然小梅戴着人皮面具,但她望着岳謦梅的凄惨眼神,一身雪白的衣裳,傲然绰立的风姿,她的长剑都已告诉了岳謦梅她是谁,她知道眼前这个少女就是她苦寻了二十年的亲生女儿。
岳謦梅呆呆地望着小梅,已泪流满面。
小梅望着岳謦梅,一直强忍着眼泪不让自己哭出来,此时却已忍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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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小梅一头扑到岳梅馨的怀中,把岳梅馨扑坐在床边,小梅把脸埋在岳梅馨的胸口,人已跪倒在地上泣不成声。
岳梅馨流着泪搂抱住小梅,此时全身的伤痛已不再有感觉,她轻轻抚摸着小梅的长发,任由她在自己怀中哭泣。
她不知道自己抱了小梅多久,她只希望自己能够永远这样搂抱着她,把过去二十年的遗憾和悔恨都抱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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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好久小梅才止住了泪,她轻轻揭下人皮面具,露出一张冷傲但却充满委屈的脸,她望着岳謦梅慈祥的神情似乎想笑,却又流下了泪。她又从怀中拿出一根金针,拿到了岳謦梅面前。
岳謦梅虽然也流了很多泪,此时却笑了,她轻轻拉着小梅坐在自己身边,接过金针道:“你真是个聪明的孩子。”
这是她在危急中射出的金针,她将马惊走向同门中人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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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又流下一串眼泪,她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被母亲夸奖——她不知道为什么那种感觉那么感人,让她原本冰冷的心充满了温暖。
岳謦梅久久望着手中的金针,如果不是这支金针,如果不是她当年在小梅身上留下一朵淡蓝色的梅花刺绣,人海茫茫之中她又哪里寻得回自己的女儿。她做梦也想不到,女儿竟然已经这么大,那么冷,那么傲,也那么狠。
只是不管她变成什么样,都是她最心爱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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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低声道:“他们从后面偷袭你?”
岳謦梅轻轻点了点头。
小梅之前看到岳謦梅青马上的血迹和剑痕,她可以猜想得到,对方一定是趁岳謦梅不备在她身后出手偷袭。
小梅面色变冷,眼神中闪出杀气。她用力咬了咬牙,才将心中怒火压下。
岳謦梅望着小梅脸上杀气闪现,心中又是惊惧又是爱怜。她不想自己的女儿再在江湖为自己拼杀,只想带着她回华山相守一生。
******
小梅低声,道:“娘——你的伤——”
这是小梅一生中第一次叫“娘”,忍不住眼眶中泪珠滚动。
岳謦梅也是心情一阵激动,甚至感到有些醉意。她勉强笑道:“我的伤没事。”
虽然岳謦梅口中这么说,但小梅知道岳謦梅伤得不轻,外伤虽然容易医治,但急切间连行走都困难,更不要说拿剑和人动手。
小梅踌躇了一下,之前她独自一人在江湖来去自如,此时母亲在此,她不敢轻易冒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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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望着自己的母亲,道:“娘,我是不是姓白?”
岳謦梅原本充满爱怜和满足的眼神一变,变得有些惊恐。
小梅看到母亲的神色有些古怪,她忽然想起之前听裘苍成谈起她母亲,彷佛是在谈一件丑事。
她轻声道:“娘,我爹是谁?”
岳謦梅神情十分凄惨,又流下了泪。
小梅看到岳謦梅的神色,心头一片冰凉。
******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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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少妍迟疑了一下,道:“你不怪她吗?”
白天城神色有些诧异,他道:“怪她?”
容少妍低声道:“岳姐姐她没有嫁过人——”
她没有说下去,但她的意思谁都知道,没有嫁过人的女人怎么会有女儿?
白天城脸上闪过羞愧之色,他轻叹一声道:“我怎么会怪她呢?我只知道我太对不起她,让她受了那么多委屈。”
说到这里,白天城转过身子,竟然落下了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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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少妍抬头吃惊地看着面前这个老人,心中感到一阵恐惧。
白天城道:“其实在我心里,我一直把謦梅当作是我的儿媳。”
容少妍松了口气,她之前还以为是白天城和岳謦梅有染。但她转念之间心中更觉得奇怪,她之前听岳謦梅说过白天城有个儿子名叫白壁经,娶的是峨嵋派弟子楚若霜。
白天城又苦笑一声,道:“虽然我想把磬梅当作是我儿媳,但只怕她不会认我的。”
******
容少妍心头更是奇怪。
白天城道:“除了雪衣,我有两个儿子,大儿子群英,小儿子壁经。”
容少妍又吃了一惊,她嫁给华山剑派甄少游后知道白天城有一个儿子,却没人提及过,想不到白天城有两个儿子。
白天城声音微微有些颤抖,道:“我并不想他们涉足江湖,所以群英和壁经自小都寄养在别人家里习文。但谁知群英竟私自练剑,我罚他在思过崖面壁三年,这畜生不知哪里弄来迷药,他趁謦梅给他送饭之时将她迷倒——”
******
说到这里白天城声音已有怒意。
容少妍心头一阵乱跳,又感到一阵酸楚,她知道岳謦梅遭遇了什么可怕的事。
白天城低头道:“我虽然当场手刃这畜生,但——但謦梅也给他糟蹋了。”
容少妍颤声道:“那小梅——”
白天城沉默片刻,轻轻点头道:“后来謦梅生下了一个女儿,她不想华山剑派和我声名受累,所以将孩子送走了。”
容少妍忍不住流下泪,她不敢想象岳謦梅当时有多心痛。
******
白天城道:“那个收养磬梅孩子的人第二年就失踪了,从此再也没有那个孩子的音讯,为此謦梅罚自己面壁十年。”
容少妍点了点头,这时才知道岳謦梅为何当年在华山思过崖面壁十年。
白天城仰天长叹道:“这些年来我天天为此事愧疚,我知道亏欠謦梅和那孩子太多,现在天既然把小梅送回来,也让我稍稍心安一些。”
容少妍想了一会,道:“岳姐姐好可怜,小梅也好可怜。
******
白天城点了点头。
容少妍望着白天城的背影,含泪道:“我原本以为小梅能找回母亲,不管怎样都是好事,却没有想到她还要面对这么残酷的事。”
白天城想起之前见到小梅时的那种奇异感觉,也不禁感到伤怀,他不敢想小梅会不会认自己是她爷爷,甚至不敢想小梅会不会原谅他。
他沉默良久,道:“小梅是个好孩子。”
******
说完这句话,白天城毅然道:“我这就去嵩山。”
容少妍点头道:“我和少游送他们几个上华山。”
白天城转身望着容少妍,目光渐渐柔和起来,道:“你长大了。”
容少妍道:“我也觉得这几天我长大了些。”
白天城道:“快去找少游吧,他这几天天天都为你牵肠挂肚。”
看到白天城、容少妍回来,甄少游、郭瑜等人虽然满腹疑虑,但也知道白天城和容少妍一定在谈一些极其隐秘的事。
******
甄少游望着爱妻脸上挂着泪痕,心中不免有些凄苦。
白天城道:“我一个人回一趟嵩山,少游,你和少妍、小郭先带其他人回华山。”
甄少游愣了愣,这次他和白天城好不容易才下了嵩山,想不到此时白天城居然又要独自上嵩山。
嵩山剑派此时内部危机四伏,嵩山剑派弟子绑架岳謦梅只怕也是冲着华山剑派和白天城,白天城前往只怕更是危险。
白天城道:“我还有一件事要和你们几个说。”
******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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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听到外面屋子有人在说话,她听得出门外共有四个嵩山剑派弟子在看守她们,虽然她自信对付这四个嵩山剑派弟子易如反掌,但也怕稍有不慎惊动太多的嵩山剑派弟子,伤及岳謦梅。
而外面四个嵩山剑派弟子也并没有把受了伤的岳謦梅和冒充华山剑派三代弟子程曼霜的小梅放在心上,此时正聚在一起聊天。
******
一嵩山剑派弟子笑道:“你们听说了没有,原来二十年前,白天城的儿子白群英糟蹋了华山剑派的女弟子岳謦梅。”
另一嵩山剑派弟子笑道:“我也听说了,白天城当时就把他儿子杀了。”
还有一嵩山剑派弟子道:“杀了又如何,事情都做了。我看有其子必有其父,说什么五岳第一剑,不如说五岳第一禽兽的爹还差不多。”
一嵩山剑派弟子笑道:“我估计那个岳謦梅也不是好人,出了这样的事情居然还好意思称淑女剑,我看不如直接叫荡妇剑更好。”
******
听到这番话,小梅只觉得头脑一热,后面的话竟再也听不到。她面色惨白地望着岳謦梅,见岳謦梅面色也是极其凄惨——当年她忍痛送走小梅其中一个用意,就是怕小梅日后要面对这残酷的真相。
小梅凄然一笑,道:“娘,这是真的吗?”
岳謦梅含泪轻轻点了点头。
小梅又抱住岳謦梅,流泪道:“娘,你是因为这个不要我的吗?”
******
岳謦梅摇了摇头,也流下泪来。
她从来没有嫌弃过小梅,只是为了华山剑派的声誉,为了白天城的声誉,为了小梅日后能和正常女孩那样长大,她别无选择。
小梅想了很久,她是很聪明的女孩,也慢慢想明白这些缘由。
她颤声道:“娘,我明白了。”
她咬了咬牙,道:“我不会再让人欺负娘的。”
说完小梅已起身,手握向腰间长剑,却被岳謦梅一把拉住。
******
这时,外面四个人齐声叫了声:“大师兄。”
门外的锁被打开,小梅转身看到一个中年人推门而入,他穿淡蓝色衣衫,也是嵩山剑派弟子。
中年人四十五、六岁,面容消瘦,神情肃穆。他看了岳謦梅、小梅一眼,神色有些奇怪,他走进来后把门掩上。
******
岳謦梅看了中年人一眼,神情也有些不安。
中年人看到岳謦梅身上都是鲜血,低声道:“謦梅,对不起。”
岳謦梅苦笑道:“没什么,孟师兄。”
小梅望着面前这个中年人,猜想这个中年人一定是嵩山云松剑客孟高明,他是嵩山剑派二代弟子中的大弟子。
******
孟高明看了小梅一眼,道:“这位姑娘是——”
岳謦梅拉住小梅的手,道:“她是我的女儿。”
孟高明吃了一惊,默然半晌,道:“那传言原来是真的?”
岳謦梅点头道:“是的。”
孟高明道:“难怪这二十年来,你一直不肯见我。”
小梅刚才听裘苍成等人说过,嵩山剑派孟高明这些年来一直倾慕华山剑派的岳謦梅,此时见岳謦梅神色也有一些感动。
******
孟高明在桌边椅子上坐下,道:“想不到二十年就这样过去了,时间真是过得好快好快,你女儿也都这么大了。”
岳謦梅轻声道:“的确很快。”
孟高明看着岳謦梅,道:“你的样子变了不少。”
岳謦梅道:“你也变了不少。”
小梅望着他们,之前起伏的心情也慢慢平息了下来。
******
她知道岳謦梅和孟高明之间一定有过一些美好的记忆,只是记忆虽然美丽但现实总是无情。
孟高明道:“你的伤不要紧吗?”
岳謦梅道:“没什么,都是外伤,嵩山剑派的剑法杀不死人。”
一
******
孟高明身子微微一震,轻声道:“二十五年前我和你比剑,那次你剑下留情而我却伤了你,你当时也是这么说的。”
岳謦梅道:“你还记得?”
孟高明道:“永远忘不了。”
他忘不了那次和岳謦梅比剑的情形,也忘不了那时岳謦梅的模样。他道:“这些年来我来过很多次华山。”
******
岳謦梅道点了点头,每次孟高明来华山,她都会躲在后山不见他。
她轻声道:“二十年了,你还不死心?”
孟高明望着岳謦梅,道:“十年面壁,你可曾真的心死?”
岳謦梅想了想,摇了摇头——她虽然一度心死过,但始终眷恋人间,牵挂自己的女儿。
孟高明道:“纵然再过二十年,我也不会死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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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门被推开,四个淡蓝衣衫的人冲了进来,其中为首一人四十多岁,相貌有些凶恶,他身边有个少女相貌俏丽,看上去年龄比小梅年稍微小些,另外两个也是中年嵩山剑派门下剑客。
孟高明看了他们一眼,起身道:“劳师弟。”
小梅心中一凛,知道就是这个为首的中年人就是伤了她母亲的劳琮溪。
劳琮溪冷笑道:“孟师兄,你来这里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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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高明沉声道:“这里我来不得吗?”
劳琮溪冷笑一声,道:“你想放了她?”
孟高明点了点头。
劳琮溪冷冷一笑,道:“果然好一对有情人,幸好我早就猜到了。”
嵩山剑派谁都知道二十多年来孟高明对华山剑派岳謦梅始终一往情深,皇甫高在世时更多次为孟高明向白天城提亲,但每次都被白天城婉言拒绝,所以孟高明至今还都是孤身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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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琮溪望了岳謦梅一眼,狠声道:“可惜这女人不干净。”
他话音一落,一道凄利的剑光已闪过,刺向劳琮溪的咽喉,随后一道血光从劳琮溪咽喉飞溅出,所有人都惊叫了一声。
劳琮溪的咽喉已被长剑刺穿,他双眼突出神情充满恐惧,他望着眼前长剑又如惊电一般消失,咽喉中更多的鲜血喷出,身子随后就倒下。
这是小梅的出手,这几天来的恶战使她的剑法被磨得更锋利也更绝情,她出手的第一招如阎王的勾魂笔一般可怕,劳琮溪并未对小梅有所戒备,和小梅的距离又近,自然无法抵挡小梅这雷霆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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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剑小梅已忍耐了很久,出手之势比她想象中还要快,所以用力猛烈得刺穿了劳琮溪的咽喉。
小梅收回长剑,回头凄惨地望了岳謦梅一眼。
岳謦梅心中又感动又凄苦,她很怕看到小梅的那种剑法,尤其当她知道小梅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之后,就更感到害怕。
那两个跟着劳琮溪进来的中年人一起拔出了剑,但小梅剑也再度出手,她长剑闪动又是两道凄利的剑光闪过,两个中年剑客仰面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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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劳琮溪身边的少女此时方才发出一声凄厉的惊叫声,身子软倒在地。
门外四个嵩山剑派弟子听到里面有动静,一起拔剑冲了进来。
小梅想起他们四个刚才羞辱她母亲的说话,心中杀机更浓,她冲到门口,长剑在眨眼间就点出四朵血花。
这时她也听到身后剑风凌利,转身格开一口长剑的进攻,知道出手之人剑法了得,她随手一剑闪电般刺向对方胸膛,将对方逼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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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袭小梅的是孟高明,他虽然是来救岳謦梅,却想不到小梅出手竟如此犀利和恐怖,转眼间他的三个师弟倒下,其中还有嵩山剑派的高手劳琮溪。他见小梅冲向门口,知道门口四名嵩山剑派弟子要遭殃,所以情不自禁就出手。
他在小梅身后出剑想逼小梅自救,但谁知小梅身形太快剑法太狠,不但在瞬间又杀四人,而且一个反击化解了自己的攻势,将自己逼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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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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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持剑望着他,目光冷然道:“嵩山剑派弟子难道只会背后偷袭?”
孟高明望着小梅冰冷的神情,心底升起一股寒意,颤声道:“你是谁?”
岳謦梅这时也一阵惊慌,她大声道:“小梅,你别伤他。”
她起身勉强走了两步,却一下摔倒在地——她双腿都有剑伤,走路尤其艰难。
小梅连忙上前扶起岳謦梅,扶她坐下。
岳謦梅望着小梅惨然一笑,道:“小梅,别杀人了,娘不想你杀那么多人。”
说到这里岳謦梅已流下了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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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也是热泪盈眶,她缓缓地点了点头,道:“娘,你先坐下。”
孟高明望着小梅,颤声道:“小梅——莫非你就是宇文双城身边的小梅?”
嵩山剑派去江南的都是天支子弟,地支、人支弟子一个人都没有去,所以嵩山剑派地支、人支弟子都不认识小梅。只是这些日子小梅的名字传遍江湖,孟高明也听过小梅这名字——只是他做梦也想不到这个小梅竟然如此可怕,而且还是岳謦梅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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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对孟高明点了点头。
孟高明一时说不出话来。
岳謦梅望着满地的尸首,心头一阵凄凉。
她看了一眼软倒在地上的那个少女,见她神情充满了恐惧,也充满愤怒,正狠狠望着小梅,心中更感到一阵无奈。
岳謦梅道:“小梅,你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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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含泪摇了摇头,道:“娘,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今天除非是死,我决不会离开你。”
说完小梅已背起岳謦梅,她在床单上割下数条长布,将自己身子和岳謦梅扎在一起,背着她提剑冲了出去。
孟高明望着小梅冲出门去,扶起那个少女。
少女满眶都是泪珠,她望着孟高明道:“孟伯伯,为什么会这样?”
孟高明叹了口气,不知该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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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高明是嵩山剑派二代弟子之首,也是殷野长弟子,但他并不想介入此次嵩山剑派的内部火拼。
皇甫高一直对他不错,尤其因为他与岳謦梅的事情屡次向白天城开口——所以如今同门间要互相残杀,他下不了手。他原本想趁乱放走岳謦梅,但劳琮溪也一直在留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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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琮溪知道此次人支如果清理掉天支之后自然能成为嵩山剑派之主,他也知道殷野不一定敢当嵩山剑派掌门,裘苍成也不会,所以孟高明、劳琮溪、齐有智三个人最有可能,其中又以孟高明、劳琮溪最有机会。
劳琮溪原本想趁此机会把孟高明先除去,但他没有想到小梅在这里,小梅瞬间使出愤怒一剑,将劳琮溪当场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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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小梅背着岳謦梅冲出宅院,但一路上整座大宅看不到一个人,也不闻任何动静,岳謦梅不觉心中有些奇怪。她道:“奇怪,怎么没有人?”
小梅道:“嵩山剑派各支正整备火拼,只怕已经开始了。”
岳謦梅轻呼一声,道:“火拼?”
小梅点了点头,道:“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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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謦梅想了想,也知道怎么回事。嵩山剑派三支间的纠葛早已闹得五岳各个剑派都感到不安,她此时想到嵩山剑派终于难免要进行一场内部火拼,心中不忍轻声叹了口气。
小梅走到宅门口大步跨出门槛,却感到左边隐藏着一股凌锐的杀气,心中一阵惊异望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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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到一个淡蓝色衣衫的少年正站在大门外左边不远处,少年手持一把长剑面若冷霜一般望着小梅。
虽然小梅不认识这个少年,但那股杀气却让她打了个冷战。
她望着面前这个少年心头感到一阵压力,心中暗自警惕——她虽不会在乎自己的生死,却此时却在乎岳謦梅的安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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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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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城看了甄少游、容少妍等人一眼,道:“既然泰山剑派郭公子、恒山剑派少妍也在这里,那么也麻烦二位一起做个证人。”
郭瑜心中暗暗奇怪,不知白天城要说什么。
白天城道:“这次在江南我和丁郎、台月、雪衣、慧中等私下说过,我已决定指定岳謦梅为华山剑派第五代掌门人。”
郭瑜、容少妍都吓了一跳,互相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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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城道:“我原本打算回华山宣布此事,现在情况既然有变,就先和你们几个宣布此事,你们回到华山,让天正、天启师弟速来嵩山接我们。”
甄少游点头道:“遵命。”
他心中并不觉得太奇怪,华山剑派二代弟子中除了一个连他都没有见过的大师兄之外就数岳謦梅最早入门。她性格沉稳,白天城对她向来敬重,所以他们这代弟子都觉得岳謦梅最有可能接任华山剑派掌门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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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城道:“少游,你帮我转告雪衣,如果小梅——如果小梅姑娘要入华山剑派门下的话,让雪衣收她为弟子。”
甄少游又点了点头。
他看着面前的老人,心中忽然升起一股不祥之感,觉得白天城此时彷佛象是在交待后事一般。
白天城又望了众人一眼,策马往回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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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白天城策马远去,郭瑜心头一动,眼睛也放出奇异的光芒。
他猜想白天城此去嵩山救岳謦梅只怕会出剑,传说中这个老人已经二十年没用过剑,郭瑜甚至有种想过去看看的冲动,想看一下这个被誉为五岳第一剑的剑客是如何用剑的。
甄少游这时又抓住了容少妍的手。
容少妍看着他,低声道:“你刚才抓得我的手好疼。”
甄少游轻声道:“我这次抓得轻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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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眼前少年虽然身上杀气凌锐,但他望着小梅的眼神却又慢慢地变得柔和起来,到最后竟然带着笑意。他抹了抹面,小梅看到面前的少年变成了一个大眼睛的少女——这少女竟然是杜玄霜。
小梅又惊又喜,道:“妹妹,是你。”
杜玄霜望着小梅,笑道:“姐姐,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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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紧张和冷漠的脸上也露出一丝笑容,觉得全身都放松了下来,道:“你怎么在这里?”
杜玄霜笑道:“姐姐可以来这里,我当然也可以。”
说着她看了岳謦梅一眼,道:“这是华山剑派的岳謦梅岳女侠吗?”
小梅点头道:“是的。”
杜玄霜道:“我听到这里的人都在说岳女侠的事情。”
小梅心中一动,轻声道:“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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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玄霜道:“我刚才就跟在殷野后面,我看到姐姐冒充岳女侠的弟子程曼霜,不过我还是一眼就认出姐姐了。”
小梅道:“这瞒不过你。
杜玄霜笑了笑,小梅用的面具是她做的,当然瞒不过她,她看到小梅的身形和腰间所用长剑,就看出了小梅的真实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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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玄霜这时闻到一股血腥味,道:“姐姐刚才杀人了?”
小梅道:“是的。”
杜玄霜又看了岳謦梅一眼,道:“是为了救岳女侠吗?”
小梅道:“是的。”
杜玄霜有些奇怪,道:“姐姐为什么要救她?”
小梅轻咬嘴唇道:“她是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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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玄霜吓了一跳,她再度打量了岳謦梅和小梅一眼,见她们果然有几分相似。她点头道:“姐姐叫小梅,岳女侠叫岳謦梅,我记得姐姐左肩上有朵梅花标记——”
小梅点了点头,道:“妹妹——你能送我下山吗?”
杜玄霜道:“当然可以,其实姐姐现在要下山,只怕嵩山上也没人会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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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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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三人沿路下山,一路看不到嵩山剑派一个弟子,那些原本负责守护嵩山的数道岗哨也不见人影。
小梅道:“他们打起来了?”
杜玄霜笑道:“还没有,他们在仙人坪那里摆了阵,我是去看热闹的,不过见他们一时还打不起来,所以先来看看你。”
她知道小梅剑法武功虽然厉害,但江湖经验不足,所以还是为她担忧,生怕她一不小心被人暗算,所以下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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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知道杜玄霜心思,心中也有些感动。
杜玄霜道:“现在裘苍成站在萧光那边,殷野那边因为孟高明和劳琮溪一直都没露面,殷野知道打起来也占不了多少便宜,所以僵持着。”
小梅想了想,道:“最好他们全都死光了。”
杜玄霜笑道:“我也是这么想,让他们拼个两败俱伤。”
她二人性情冷漠,自然不会为嵩山剑派生死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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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謦梅轻声道:“小梅,这女孩是谁?”
小梅道:“她是杜玄霜。”
岳謦梅闻言心头一震,她想不到江湖中最恐怖的杀手之一居然是面前这样一个看似可爱的少女。只是她回想起刚才杜玄霜身上发出的足可和小梅匹敌的杀气以及神奇的易容术,知道这个少女非常可怕。
她也知道这两个女孩心冷如铁,对嵩山剑派当前危机丝毫不会关心,但岳謦梅生来就是华山剑派弟子,五岳剑派虽有隔阂但百年来同气联枝,此时她心中不禁为嵩山剑派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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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玄霜道:“姐姐,我在上面看到一个人。”
小梅道:“什么人?”
杜玄霜道:“上次来青衣楼买小霞的命的那个人。”
小梅停下脚步,目光中杀机一现,道:“是谁?”
那人买张婉霞的命,令宇文双城和杜玄霜受了伤——在小梅记忆中宇文双城从来就没有受过这么重的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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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玄霜摇头笑道:“我不能告诉姐姐他是谁,我刚才也想混战中结果了他,不过他也只不过是受人指使的一个嵩山剑派小角色。”
说到这里杜玄霜眨了眨她那双灵活的大眼睛,又笑道:“那天我和姐姐分手回去后第二天就接到大帮主的命令,他让我来嵩山剑派看看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来了几天不但发现了了一些秘密,也看到了那个小角色,知道指使他的人正是嵩山剑法殷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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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点了点头,知道杜玄霜这么说的含意——她不能告诉小梅光顾青衣楼买凶的客户是谁,却可以告诉小梅背后主使人是谁,这并没有坏青衣楼的规矩。
杜玄霜笑道:“殷野背后应该还有人操纵,但我没有查出太多的蛛丝马迹。而且他也好象等不及了,制造了不少事端发难,试图消灭其它两支,掌管嵩山剑派。”
小梅道:“只怕他掌管了嵩山剑派,还会继续兴风作浪。”
杜玄霜道:“是的,我听他暗中和劳琮溪说过,等他执掌嵩山剑派后就要挑战华山剑派,让嵩山剑派成为五岳第一剑派。”
因为如此,殷野、劳琮溪才绑架岳謦梅,想以此要挟华山剑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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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玄霜笑道:“不过那个嵩山剑派掌门萧光自己也心术不正,他先偷换华山白天城的冰蟾丸,又试图以岳女侠的秘密来要挟白掌门,谁知道这秘密反而被殷野他知道了,殷野干脆让手下人互相传言,一来让白掌门丢脸,二来让萧光无所可持,三来让白天城以为是萧光在背后泄漏这个秘密。”
小梅想了想,道:“玄霜,你能送我娘到下面小镇客栈休息一下,我上去看看。”
杜玄霜点头道:“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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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轻轻将岳謦梅移到杜玄霜背后,她虽然心中一刻也不愿离开母亲,但她也已决意为宇文双城、张婉霞、杜玄霜向殷野报复。
岳謦梅看着小梅,知道她又起杀心,心中虽然也是一股不舍之情,但又隐隐觉得小梅这次上去或许可能化解嵩山剑派如今所面临的危机。
她轻声道:“小梅——少杀些人。嵩山剑派和华山剑派一样也是百年一脉,他们之中有很多我认识的兄弟姐妹。”
小梅点了点头,道:“娘,我知道了。”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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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人坪是嵩山剑派所在地东边的两个山坡间的大片空地,这里地平如镜常年绿草悠悠,传说曾经有仙人在此小憩,故名仙人坪。嵩山剑派三支弟子这时正分为两边,殷野一边人支人数较多,有百人之众,对面地支弟子也有六十来人,天支人数最少,不过二十来人。
双方对峙的中央草地上已有血迹斑斑,显然杜玄霜离开之后的这段时候已经有人在此动过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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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苍成望着场中,原本慈和的面容有些愤怒。他大声道:“殷师弟,难道你真的要把嵩山剑派百年基业全都拼光?”
殷野这时也有些烦躁,孟高明不来他早已意料到,但劳溪琮却不知为什么还没到,虽然自己这边人数稍多,但并不占太大优势。他听到裘苍成出声,当下冷冷一笑,大声道:“裘师兄,你一定要护着萧光,我也没有办法。”
嵩山剑派掌门萧光此时站在裘苍成身边,神情十分苍白。他低声道:“裘师伯不用和他说了,他原本就是要把嵩山剑派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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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苍成又大声道:“已经拼了两场,胜负难分,咱们再斗最后一场,如果我们败了我们下嵩山,你们败了你们下嵩山。”
殷野冷笑道:“好,就这一场定胜负。”
萧光神情微微一变,在裘苍成一旁道:“一场决胜负?”
裘苍成沉声道:“胜负不要紧,要紧的是先避免无谓死伤。我们如果输了就先下山避一下,这里的是非自有江湖公断”
萧光想了想,点头道:“萧光听师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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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苍成和萧光这边走出石惊天,他走到场中望着面前诸多嵩山剑派弟子,脸上现出痛苦之色。
嵩山剑派人支弟子望着他,也心生惧意。
在嵩山剑派的二代弟子之中,四松剑客最为出色,其中孟高明、劳溪琮、齐有智是人支弟子,石惊天是地支弟子。石惊天性格直爽,虽然得罪过不少人,也帮过不少人,他剑法深得嵩山剑派精髓,嵩山剑派之中除了孟高明、劳溪琮和齐有智之外,无人是他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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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岳剑派剑法各有所长,其中华山剑派以险闻名天下,泰山剑派剑法的猛、衡山剑派剑法的直、恒山剑派剑法的灵、嵩山剑派剑法的快也都向来为江湖称道。嵩山剑派剑法的特点就是一个快字,出手快、出招快、变化快、进退快,所以岳謦梅说嵩山剑派剑法杀不了人,就是因为嵩山剑派剑法每招即使得手,也只能在对手身上留下轻伤。
二十多年前岳謦梅与孟高明交手,岳謦梅不敢出华山剑派险招,被孟高明快剑所伤。此次劳溪琮先在身后偷袭岳謦梅,又和三名师弟以快剑拖跨岳謦梅,令她身上到处是剑伤,这就是嵩山剑派剑法的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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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野看了身边齐有智一眼,沉声道:“有智。”
齐有智面色有些苍白,犹豫了下慢慢走向场中央。
石惊天望着齐有智来到面前,轻声叹了一口气。
齐有智望着石破天,也没有说什么。他们本是同门之中最优秀的弟子,彼此私交深厚,此时却要拔剑相向,心中徒然感到无可奈何。
二人手中长剑剑尖虚指大地,随后斗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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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惊天和齐有智的剑法都快得惊人,眨眼之间已斗了三十多招,他们之前私下交手练剑无数次,对对方任何变化都了如指掌,甚至闭上眼睛都能拆招,所以这时出手更快,但也谁都伤不了谁。
四下很静,看到石惊天、齐有智不断妙招纷呈,四周嵩山剑派弟子也忍不住不时发出一两声喝彩声。
裘苍成、殷野都看得出,这两人交上手,只怕两、三百招后才能分出胜负。
殷野的面色这时变得越来越凝重,嵩山剑派二代弟子中孟高明剑法最强,其次是石惊天和劳溪琮,齐有智最弱,虽然此时石惊天和齐有智斗得势均力敌,但时间一久,齐有智一定会败。他忽然对身边六个亲信弟子打了个颜色,六人都点了点头,他们目光闪闪,露出一股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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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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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惊天和齐有智已拆到一百招。
殷野这时点了点头,他身边一中年嵩山弟子忽然大叫道:“今天这一战事关嵩山剑派每个弟子,怎么能就这样让他们两个决定。”
另一相貌粗鲁的嵩山剑派弟子也大叫道:“这些年来,天支弟子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等,这鸟气老子早就受够了。”
还有一嵩山剑派弟子叫道:“要打就一起打,今天我们人支的弟子就是要把天支的这群混蛋杀光。”
随后,六名嵩山剑派人支弟子已冲了上去,一起扑向石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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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苍成望到事情忽然有变化,不由得勃然变色,他清楚自己这边如果也有人上去助战的话一场大战就会展开,但他一时之间也想不出应变之策。
清晨和裘苍成、石惊天一起的那个中年妇人已拔出长剑,她是嵩山剑派地支弟子上官筱,也是石惊天的妻子。而她身边的那个少年早已抢先拔剑冲出,却是石惊天的儿子石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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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在此时,一道白色人影出现在仙人坪,当那六名嵩山剑派人支弟子冲到场中央时,那白色人影也正好赶到。
白色身影手持一口奇特的长剑,她摆动身形在六名嵩山剑派弟子剑丛中如蝴蝶穿梭一般,手中的长剑却吞吐出数道凄冷耀眼的银色光芒,随后那六个嵩山剑派弟子已全数倒在草地上。
两边数百双眼睛看到眼前这一切,只觉得心都彷佛在这一刻停止了跳动,在场中也只有裘苍成、殷野能看清,来人刺出了六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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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六名嵩山剑派弟子的剑法在嵩山剑派的弟子中并不算弱,但他们面对的却是小梅——小梅的剑法并不是江湖上最强的剑法,却是最能杀人的剑法。在和黑衣青年手下那些刀客交手后,小梅的剑法又上了一个台阶,她不但知道要寻找最佳的出手时机,也知道如何捕捉对方招数中的破绽。
小梅之所以能如此迅速地杀这六个人,是因为她发现他们剑法中都有破绽,她之前手中长剑飞快地分别和六个人中的每个人都交手一招,她看出对方每招中的破绽后施展出致命的一剑,虽然嵩山剑派剑法也快,但小梅远比他们快得多,这六名嵩山剑派弟子却没一个人能挡住她这致命一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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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来时又戴上人皮面具,脸上更没有任何表情,彷佛魔鬼一般。
石惊天和齐有智之前已停住了手,他们看到身边发出的这一幕,不由得都吓了一跳,同时退开数步。
裘苍成也感到一阵恐惧,呆呆地看着小梅。
殷野也是心中一阵狂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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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小梅,每个嵩山剑派弟子脸上都带着莫名的惊恐之色。虽然嵩山剑派弟子中不乏不怕死的,而且这里二百来人原本就准备打一场死战,但他们看到小梅杀人的剑法之后,却突然都失去勇气。
不怕死并不意味着想死。
这时每个人心中都觉得,和小梅动手就是想死——这里不怕死的人虽不少,但想死的人一个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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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惊天望着小梅,道:“你真是华山程曼霜?”
小梅摇了摇头,她慢慢摘下人皮面具,露出一张冷若冰霜的脸。她并不是一个美丽的少女,但犹如霜雪中的寒梅一般冷傲,卓然出尘。
所有嵩山剑派弟子都看着她,忽然有人惊呼一声,道:“她是小梅。”
也有人叫道:“她是宇文双城身边的小梅。”
这次嵩山剑派只有天支子弟去了江南,他们在江南从宇文双城露面那一刻就见过小梅,知道她是宇文双城身边一个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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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光此时在裘苍成耳边说了句什么。
听到萧光提及宇文双城的名字,裘苍成也大吃一惊。
小梅目光冷冷地提剑一步一步向殷野走去,殷野身边的嵩山剑派弟子彷佛象看到了魔鬼一般,忍不住纷纷四下退开。
小梅来到殷野身前十步,冷声道:“我是小梅,华山岳謦梅的女儿。”
她的内力修为和她的剑法一样偏激锐利,说话间声音冰冷如尖风,但四下所有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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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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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句话在场中不少嵩山剑派弟子更是神色惊惶,他们之前都曾经暗地说过岳謦梅坏话,此时看到场中六具嵩山剑派弟子的尸体,心头不禁一阵颤抖。
殷野心中虽然惊恐,却狂笑一声道:“你是岳謦梅的女儿?”
小梅点了点头。
殷野恶狠狠地道:“那你知不知道,你天生就是个贱种!是个孽种!”
小梅只觉得心一下痛得厉害——为自己,也为她母亲。她神色惨白,嘴唇间咬出了血,道:“那你呢?”
殷野愣了愣,他不知小梅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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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冷声道:“你不过是一个贱种、一个孽种的剑下亡魂。”
说完小梅剑已刺出。
殷野也已拔出他腰间的长剑,他拔剑的速度很快——直到今天他每天依然都要练拔剑一百次,这些年从来没有间断过,可是殷野做梦没有想到的是小梅的出手不但快,而且拼命。
血光溅起是殷野的长剑划过小梅右臂,在她手臂上划出一道一尺长的血痕。
但小梅手中长剑也刺中了殷野的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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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的右手稳如山岳一般,丝毫没有受到右臂受伤的影响。
殷野的目光露出了恐惧,随后就暗淡如灰。
小梅缓缓收回手中长剑,一道短促的血光从殷野眉心间轻溅出,殷野的死尸已倒在小梅脚下。
在场两百来人竟然无人发出丝毫声音。
没有人想到世上竟然有这么快的剑法,这么可怕的剑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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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神情冷如冰霜地提剑看了一眼四周,所有人都被她身上的杀气镇住,不少人都能听到自己的剧烈心跳声。她冷声道:“住宅里面还有七个死人,其中有个叫劳溪琮,都是我杀的。”
她声音如冷剑,在在场每个人心中刮过——而当她口中说到杀人时,却象平常人说着吃饭睡觉这些人间最简单的事情一般。
小梅又道:“殷野受人指使试图引起你们内乱来控制嵩山剑派,再用嵩山剑派来危及华山,祸及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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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她转身望着裘苍成和萧光,道:“我说的话你们不一定相信,只是想报仇的,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小梅随时恭候。”
看到小梅冰冷的神情,听到她冰冷的声音,没有人敢动。
小梅说话的声音忽然变得微微有些颤抖,她咬牙道:“还有——从今之后——谁敢说我娘坏话——我一定杀了他。”
说完小梅已飞身下山,蓝天绿草中,一道白色身影如风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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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步杀一人,五岳倒为轻。小梅就象传说中的煞神一般可怕,她杀人如麻,或许有人会说她滥杀无辜,但也有人会佩服她——她的所作所为原本就是江湖中最快意恩仇的行为。
望着小梅身影消失,所有嵩山剑派弟子都久久不敢动,不敢出声。
裘苍成望着殷野的尸体,心中不知是喜是忧。
萧光望着小梅远去的方向,面色一阵青一阵白,久久不敢言语。
经过小梅这场杀戮,嵩山剑派百年来最大的危机竟然化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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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赶到山下客栈时岳謦梅已睡着,她身上的伤势不轻,昨晚被捆绑在一张冰冻的床上一晚都无法入眠,这时终于支撑不住。她睡着时眼角还挂着泪痕,彷佛还在为小梅担心。
小梅看着岳謦梅睡着的样子,看了很久,才轻轻退出了房间。她看到杜玄霜正站在门外,杜玄霜彷佛也有些心事,正在发呆。
小梅轻声道:“玄霜,谢谢你。”
杜玄霜勉强一笑,道:“好姐姐,你我之间还用说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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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道:“玄霜,你刚才在想什么?”
杜玄霜苦苦一笑,道:“我刚才看着岳女侠,虽然她不是我娘,但我知道有娘的感觉一定很好。”
小梅轻轻点了点头,她知道杜玄霜也是孤儿,心中也是一阵不忍。她道:“我就要走了。”
杜玄霜道:“这里还是嵩山,姐姐,我去准备下,我送你们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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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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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小梅的名字由中州传及整个江湖,不过这次关于小梅的故事不再是风飞的陪称,也不再和宇文双城有关,而完全是她自己的故事。
江湖传言,小梅在一天之内一人一剑在嵩山杀了十四名嵩山剑派弟子,包括嵩山剑派人支首领殷野、嵩山剑派二代弟子四大高手之一的劳溪琮,及其另外十二名弟子。
而当时嵩山剑派的三支正展开一场内部大火拼,小梅这场杀戮虽然在嵩山留下了十四具尸体,但也化解了那场可能让嵩山剑派就此消亡的大火拼,所以江湖上都笑说不知道嵩山剑派应该视小梅为仇人,还是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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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战过后萧光还是嵩山剑派掌门,孟高明接替殷野成为嵩山剑派人支首领,但嵩山剑派绑架华山剑派岳謦梅的事情也被传开,江湖传言小梅之所以在嵩山如此大开杀戒,就是因为为了救她母亲岳謦梅。
小梅的身世更是轰动了江湖,因为小梅的身世不但关系到华山淑女剑岳謦梅的一段伤心往事,更牵涉到华山剑派掌门白天城家中一段丑闻——一时之间整个江湖都在说白天城、岳謦梅、小梅这三个名字。
很多江湖上都认为,小梅的剑是江湖中最能杀人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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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小梅的这些故事也传到江南,传到了宇文双城那里。宇文双城听到后有些伤心,又感到一些欢喜——连夫人说得对,小梅的确有她自己的人生,虽然这一路走得如此坎坷和惊险。
这天张婉霞也对宇文双城道——小梅姐的故事也许亲身经历起来一定很苦,但我真的为她感到高兴。
不过有件事情宇文双城此时还并不知道,小梅、岳謦梅曾遭遇了一个黑衣青年带领的一群黑衣刀客,他们之间爆发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恶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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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这天,正当宇文双城和张婉霞在花园说一些关于小梅的事情时,小李神色惊慌地跑了过来,她眼角带着泪痕,似乎刚流过泪。
宇文双城道:“怎么啦?”
小李颤声道:“小菊走了。”
宇文双城吃了一惊,站了起来。
张婉霞也吃了一惊,道:“是不是小菊听说了小梅姐的事情后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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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李点点头,眼圈红红地低声道:“小菊说她要去找小梅姐,她说怕当面对公子说时会哭出来,所以就不辞而别了,请公子、小霞姐原谅她。”
张婉霞沉默半晌,望着宇文双城道:“小菊也会有她自己的故事。”
宇文双城点了点头,他轻柔地将张婉霞搂在怀里,道:“的确如此——我知道总有一天小梅、小兰、小菊她们都会一个一个地离开我,而我这一生中也只要有你陪伴,就已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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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几天,当郭瑜、容少妍那一行人上了华山,关于那群神秘黑衣刀客的事情再度让整个江湖为之震惊——谁也没有想到江湖之中居然隐藏着这么一股神秘可怕的力量,那群黑衣刀客中不乏能与小梅抗衡的高手,而且之后还可能藏着一把更可怕的刀。
十六人十六刀、八人八刀、四人四刀、二人二刀,一人一刀,这些数字彷佛带着某种魔力,象一座堆积起来的黑塔,充满谜一般的恐怖气息。
当宇文双城听说此事后,也是感到极为惊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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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玄霜一直送岳謦梅、小梅母女出了河南,虽然小梅和杜玄霜彼此都是依依不舍,但也知道又到了分手之际。杜玄霜并没有说什么已策马而去,她一身红衣,骑一匹红色的马,整个人象一团火焰一般在燃烧的夕阳中消失。
小梅望着杜玄霜,神情有些凄凉——她当初离开宇文双城时,就一度觉得心如刀割,想不到此时也有这种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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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謦梅受的都是外伤,经过这些天的修养已能勉强骑马。她也望着杜玄霜的背影道:“河西杜玄铁,河东杜玄霜——想不到江湖传说中杀人不眨眼的杀手竟然是个这么可爱的姑娘。”
小梅点了点头。
岳謦梅道:“她真的杀过很多人吗?”
小梅道:“玄霜告诉过我,她至今才杀过十一个人。”
杜玄霜以杀手为职业而名震江湖,一生至今才杀了十一个人,而小梅一天之间就在嵩山留下十四具尸体。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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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出潼关,即是华山。
岳謦梅和小梅策马西行而行,很快就来到华阴,岳謦梅不禁松了口气。虽然华山剑派每一代弟子数量都屈指可数,但却大都成名江湖,而华山剑派百年来子弟遍游天下,也大都根落华阴,所以华阴可以说是华山剑派的基业。而且华山剑派弟子虽不能擅自收徒,但华阴之地的百姓都以华山剑派为荣,华山剑派弟子在这里历来都受到尊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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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出了潼关之后,小梅就一直觉得彷佛有人在暗中跟踪自己和岳謦梅,而且跟踪之人武功极高,不由得她心中暗暗警惕。
她低声道:“娘,有人跟踪我们。”
岳謦梅微微点了点头,她心中也感到一阵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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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黄昏之时岳謦梅和小梅来到孟源镇,这是华山山下小镇,镇中人对于岳謦梅十分熟,见到她回来都纷纷出来打招呼。
忽然,镇上一酒楼上升起九道烟火,却是华山剑派的焰火标志。
岳謦梅看到焰火,看到酒楼上释放焰火的是华山剑派弟子司徒雷和司徒震,不由得心中感到一阵奇怪,她知道这是华山剑派最隆重的礼仪,平时是用来迎接并通知山上来了贵客。
岳謦梅正奇怪的时候,看到前面甄少游、容少妍夫妇从一药店中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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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少妍见到岳謦梅和小梅,早鼻子一酸冲了过来。
岳謦梅也感到一阵心酸,她下马拉住容少妍,容少妍已哭出声来。
这时甄少游也走了过来,他神色恭谨地躬身对岳謦梅施了一个大礼,道:“少游恭迎掌门师姐和小梅姑娘回到华山,请掌门师姐在此稍等一下,天正、天启师叔很快就到。”
岳謦梅心中大吃一惊,道:“你说什么?”
甄少游道:“白老掌门已任命岳师姐为华山剑派第五代掌门,我们之前得知掌门师姐已安全下了嵩山,所以天正、天启两位师叔在潼关那里等候掌门师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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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謦梅望了小梅一眼,心中又是惊疑,又感到一阵酸苦。她知道白天城指定自己为华山剑派掌门,或许对她有一些补偿之意,只是她和小梅心中的伤,又岂是如此能够愈合的。
这时两匹快马飞奔入镇,马上分别是两个黑衣老人,黑衣老人须发皆白神采飞扬,其中一个老人瘦一些,一个老人胖一些,面貌十分相似。他二人是硕果仅存的华山剑派五老中的董天正和董天启,他二人和薄天延、白天城、商天姬都是华山天字辈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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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天正和董天启停马在岳謦梅身前十步处,双双飞身下马。二人一起来到岳謦梅身前,躬身施礼道:“掌门回来了。”
岳謦梅看着面前两个须发皆白的门中前辈老人向自己行如此大礼,心中一阵惶恐不安,她黯然道:“二位师叔不要这样,我——我——”
董天正正色道:“华山剑派以礼为先,我知道掌门还有些不习惯,只是这个礼字万万不可废。”
董天启也道:“知道掌门在嵩山涉险后,我和天正原本想带门下弟子赶去嵩山救援,不过随后得到掌门师兄传讯,知道掌门已经脱险正一路赶回华山,掌门师兄一路护送你们回来,让我和天正在潼关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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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謦梅又吃了一惊,这才知道白天城原来也上过嵩山来救她。她和小梅都是聪明之人,知道白天城虽然一路上都跟在她们身后,只是他一来不想打扰岳謦梅和小梅母女,二来也始终觉得愧对她们,一直没有露面。
岳謦梅轻轻苦笑了声,她看着小梅,见小梅虽然神情依然冷漠,但双目中已有泪光闪闪,知道她一定想起自己的凄惨身世——但是不管如何,血浓于水,小梅始终和白天城有着血缘上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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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謦梅道:“掌门师叔回来了吗?”
董天正道:“掌门师兄还在后面。”
岳謦梅道:“我们在这里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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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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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山剑派门规严格,掌门之言只要不违仁义道德,令出即行。岳謦梅既然说要在这里等,董天正、董天启等不敢再说什么。
他们来到客栈坐了下来,司徒雷、司徒震已急忙下来参见岳謦梅,岳謦梅原本是他们的前辈,此时更是他们的掌门。两兄弟这时看到立在岳謦梅身旁的小梅,更感到一阵心寒——小梅在嵩山一天内杀十四人的传闻早传遍江湖,这些传闻让他们想起也感到遍体生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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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謦梅这时心中依然有些无法平静,她出生在华山,七岁入门,一生都在华山度过,她十分清楚任命掌门这样的大事不容任何儿戏,白天城既然已宣布,这华山剑派掌门之位自己已很难推辞,
只是这回来的一路上,岳謦梅却一心只想和小梅一起从此退隐江湖,不再过问江湖中的风风雨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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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少妍知道岳謦梅此时身上伤势并不会轻,她一旁道:“姐姐,你身上的伤还没有痊愈,我看还是先上山让我帮你看下。”
她不是华山剑派弟子,说话更方便,说完她又看了小梅一眼。
小梅也担心岳謦梅身体,道:“娘,我们还是先上山吧。”
岳謦梅拉着小梅在身边坐下,道:“我们一起等。”
小梅轻轻咬了咬嘴唇,却低下了头。
岳謦梅低声道:“小梅,你不要害怕,他始终是你的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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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回来的一路上小梅再也没有问自己的身世,她知道她如果问这些事情,岳謦梅一定会因此痛苦,她这时忽然又想起昨晚和岳謦梅的对话。
昨晚,岳謦梅问小梅道:“小梅,你愿意白师叔做你的爷爷吗?”
小梅想了很久,道:“娘,你呢?”
岳謦梅叹道:“这应该是你自己的选择。”
小梅又想了很久,道:“娘,我叫他爷爷,你——你会不会伤心?”
岳謦梅愣了愣,轻叹道:“傻孩子,我怎么会伤心——我会很高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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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小梅感到有些心乱心慌时,忽然外面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门外少游走进来,喜道:“掌门师叔回来了。”
看到岳謦梅起身,小梅连忙扶着她来到门外,见到一匹白马由远而近,此时已到镇口,马上正是华山剑派前任掌门白天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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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城虽然面色从容,但内心也一阵激动,他知道小梅是自己的孙女——虽然他不知道小梅会不会认自己是她的爷爷,但他这些日子他也终于知道很多事情固然掩盖不能,逃避也不能,他总得去面对。
他一路暗中护送岳謦梅和小梅回华山却不敢露面,虽然是有些惭愧,但他也希望岳謦梅能多些时间和小梅在一起。他此时看到岳謦梅和小梅在路边等他,心中感到一阵内疚,也有一阵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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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望着白天城,心中一阵犹豫。
只是忽然间小梅发现有些地方不对,她感觉到附近有一股杀气正在凝聚,那股杀气对她来说那么熟悉,让她为之惊恐。
她的目光停留在前方二十步处路边一只大水缸中,这个大水缸足足有一个人那么高,是山中人家用来存水用的。
白天城此时正策马经过那只大水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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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忽然惊叫一声,道:“爷爷,小心。”
她话音刚落,白天城身后水缸中水花已溅起,同时一个血红色身影在水花四溅中跃起,一道血红色的剑光惊电一般刺向白天城后心。
小梅心已沉下,她虽然拔出了她腰间的长剑,但她知道来不及了。
那一剑太快,甚至可以和小梅出手的致命一剑一般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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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城听到小梅示警声,也听到身后剑锋袭来的剑锋风,身子已然侧过。
那道血红色的剑光重重地插入白天城后心,白天城身后已有一片血光飞溅出。
红色身影一击得手,拔剑向后跃开,但白天城也早已拔到他腰畔长剑,他长剑向后斜挥,正是华山剑派的绝技倚天一剑红,这是华山剑派最恐怖的绝技,一招出手立分生死。这时白天城长剑的剑势已划出一道弧线,象是一道彩虹,斜飞向红色身影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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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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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红色身影是个红衣人,他的剑收得虽然快,但白天城剑已击到他胸膛,他只有挥剑来挡这一剑,双剑一交竟同时折成两截。白天城这一剑剑意犹在剑先,半截断剑剑尖去势不变,也重重地插入红色身影腹部。
红衣人腹部也是一片鲜血溅出,手中断剑被震得脱手。他踉跄着退了十步一直退到水缸,全身湿漉漉的红衣更被鲜血染红,流在地上的水都是红色的。白天城功力深厚,那一剑直震得他一阵气血翻滚,又一口鲜血狂喷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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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此时已持剑赶到,她的心一片冰凉,望向白天城。
白天城也看了小梅一眼,却从马上摔下,后心大量的鲜血涌出。
小梅又望向那红衣人——其实根本不用看到这个红衣人的样子,在小梅感觉到那股杀气时,她就已经猜到他是谁。
血红色的剑光,凌锐之极的杀气,出手必杀的一击,当今江湖之中只有青衣楼的杜玄铁才能做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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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一片惊呼,岳謦梅只觉得眼前一片红光,身子差点倒下。
董天正和甄少游飞身上前扶起白天城,而董天启却拔剑站在小梅一侧,他这时也看清了刺客是个留着些散乱短须的红衣少年。
红衣少年这时伸出左手拔出腹部那截断剑,更多的鲜血已从他腹部流出,但他神色间冷傲残酷无比,不由得令董天启也感到一阵惊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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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少游这时拿出一根银针帮白天城封住背后数道穴道,鲜血已不再流出。只是甄少游见那一剑是从白天城左后心致命处插入,他看到也感到心头一阵冰凉,不知道还有没有救。
白天城忽然低声道:“别担心——我死不了。”
听白天城说话尚有些中气,甄少游才微微松了口气。
容少妍扶着岳謦梅跑了过来,岳謦梅一下跪倒在白天城身边,她望着白天城的神情充满悲伤,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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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手中长剑指向杜玄铁咽喉,只是她的手颤抖着,这一剑却无论如何也刺不出去。她想起杜玄铁曾经用她手中剑帮她解开被杜玄霜封住的穴道,也曾经在他师傅面前最终放下了杀她的剑——如果不是他,小梅活不到今天。
杜玄铁望着小梅的神情虽然还是那么冷酷,但他竟然笑了笑——小梅还是第一次看到杜玄铁笑,他笑得很难看,因为他很少笑。他道:“我从来不免费杀人,这次为你破例一次。”
小梅觉得一阵心痛,她道:“你是为了我?”
杜玄铁点头道:“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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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杜玄铁知道了小梅的身世后就对白天城动了杀机,他想法一向偏激,他觉得是白天城对不起小梅,害得小梅如此惨。
他一路跟踪白天城,知道白天城今晚会回到这里,他已经在这个大水缸中潜伏了整整一天,他用一根小竹管呼吸,隐藏自己的杀气。
只是他虽然曾经不止一次地经过类似的训练,但二月天寒冷刺骨,他全身血液不及平时流畅,故此一招出手后气血不能完全调整过来,所以被白天城反击的那一剑重创——也幸好白天城也是受重创在前,他这一招反击仅仅只是使出半招,威力大打折扣,没有立刻要了杜玄铁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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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玄铁望着小梅,点了点头,道:“你来杀我吧。”
他知道自己再无生路,所以他选择死在小梅剑下。
小梅握剑的手一阵颤抖,她眼前彷佛再度看到那天杜玄铁也是这般用他的血影长剑压在自己咽喉上。她轻轻摇了摇头,缓缓垂下手中长剑。
众人呆呆地望着杜玄铁和小梅,虽然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但知道他们一定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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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白天城道:“小伙子,好剑法。”
杜玄铁忍不住望了白天城一眼,心中有些诧异,恨声道:“你还没死?”
白天城道:“如果不是我天生偏心,如果不是小梅向我示警,我已经死了。”
杜玄铁点了点头,他知道有些人的心脏位置会比普通人偏些,想不到白天城也是如此,他冷然道:“下次我会刺偏一点的。”
董天启怒喝一声,道:“你以为还有下次?”
杜玄铁冷然道:“我也没死。”
董天启怒道:“那我现在就让你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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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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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董天启长剑已出手。
见董天启长剑出手剑势惊人,小梅心中暗自一凛,连忙挥剑一旁挡住。此时她心中全无杀意,只是护住杜玄铁,双剑相交,激起一片火光。
董天启心中一愣,听到白天城大喝道:“住手。”
白天城执掌华山剑派近三十年,为人沉稳威严,华山剑派门规即使对同门师兄师姐都要遵从以礼,更何况是掌门,故此董天启虽是白天城师弟,但对他一直心存敬畏,此时见白天城出声制止,不敢再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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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城望着杜玄铁道:“你说你这剑是为小梅刺的?”
杜玄铁冷冷地点了点头。
白天城忽然仰天一阵大笑,笑声过后,他双目一红,道:“你这一剑刺得好。”
杜玄铁一愣,所有人也有些发愣,只有岳謦梅落下了泪。
白天城向小梅招了招手,道:“小梅,你过来。”
小梅犹豫了下,终于还是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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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半跪在老人身边,望着面前这个老人,面前的这个老人已不再是那个叱咤动江湖的华山剑派掌门,也不是那个让她感到陌生和敬畏的江湖一代名剑客,而是一个慈爱的爷爷。
白天城轻轻拉住小梅的手,轻声道:“你刚才叫了我一声爷爷,可我知道我这个爷爷对不起你。”
听白天城这么说,小梅也不禁流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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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城神色中带着惭愧和悔恨,又对岳謦梅道:“謦梅,这些年来实在是太委屈你了。其实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又何必要隐瞒它?我这一念之差说是为华山剑派的声誉,却只怕是为我自己脸面更多一些,却让你二十年来如此伤心,也让小梅二十年来受尽了苦。”
说到这里,他看向杜玄铁,道:“虽然我今天才遭到报应,但还是有些迟了,这一剑早该在二十年前就让我来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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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謦梅流着泪轻轻地摇了摇头,这些年来她一直在后悔中度日,此时她看着身边的小梅,知道最受伤害的还是她。
小梅早已是泪流满面,她虽然冷,虽然傲,但在白天城和岳謦梅身前却始终是个孩子。她抹去眼泪起身望了一眼杜玄铁,又望向杜玄铁被白天城震落在地的那把断剑——杜玄铁的长剑和小梅的长剑几乎一般长短,此时已断成了两截,只剩下二尺剑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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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上前捡起半截断剑,望着杜玄铁的神色也有些惊慌——她知道这把剑的剑柄两面有八个字——剑在人在,剑亡人亡。
她慢慢走到杜玄铁身边,杜玄铁伸手却从小梅手中接过了自己的断剑。
小梅微微颤声道:“你——”
杜玄铁冷声道:“剑还在,还能杀人。”
小梅松了口气,只是她望着杜玄铁,却突然又想起那个黑衣青年。
杜玄铁有些发呆地望着面前的小梅,他忽然发现冷得象一块寒冰的小梅竟然也会象个普通少女一样伤感、惊恐、忧愁,而这更让他更为之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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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场所有人都能猜出这少年是谁。
河西杜玄铁,河东杜玄霜,说的就是以潼关为界,杜玄霜在河南河北活动,而杜玄铁却在山西、陕西一带纵横。
血红色的剑是杜玄铁的标记。
岳謦梅心中暗暗吃惊,她之前听小梅说过她和杜玄霜认识经过,也听说了杜玄铁两度救过小梅,却不想杜玄铁此次更为小梅来次行刺白天城。她看得出杜玄铁对小梅是动了真情,他原本就是极其偏激的人,从来不会轻易将别人放在心上——只是一旦放在心上,就会做出轰轰烈烈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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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城对杜玄铁道:“小伙子,你走吧,如果你下次还要来杀我,可以让小梅带你到思过崖来。”
听白天城这么说,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大家都能猜到白天城会放杜玄铁一条生路,只是没有人想到白天城居然提到了思过崖,大家心里都隐隐约约猜到了白天城要做什么。
白天城道:“我以后都会在思过崖思过,永不再下华山。”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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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中,华山剑派发出江湖贴公告江湖各个门派,华山剑派掌门白天城将华山剑派掌门之为传与岳謦梅,二月二十五日将在华山举行就任典礼。
江湖中人都奇怪于二月中才发出的江湖贴,二月就举办典礼,这时间显得过于仓猝,只怕到时未必有多少江湖门派中人来得及赶去庆贺,但大家也明白,这次华山剑派的本意就是不想搞得太隆重。
同时楼台月、白雪衣、丁郎等华山剑派弟子也纷纷赶回华山,华山一下出了这么多事,白天城也遭重创,他们自然得回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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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岳华山,以险峻著称。
华山东南西三面都是悬崖峭壁,只有柱峰顶向北倾斜打开登华山的道路,所以有“自古华山一条路”的说法。
华山有五峰,东峰朝阳、南峰落雁、西峰莲花、北峰五云、中峰玉女。
华山剑派在玉泉院中。
二月二十五日,华山剑派举行了一个简单的新掌门就职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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仪式虽然简单,但场面却比很多人想象中要盛大许多,因为不但少林派掌门一叶大师、武当派掌门玄羽道长亲临华山祝贺,昆仑派、峨嵋派也都派门下高手及时赶到,可见华山剑派身为江湖五大门派之一,江湖地位举足轻重。
此外五岳各剑派中泰山剑派掌门天门道长、恒山剑派掌门明月大师也都亲自赶来。衡山剑派路途遥远,托人送了份贺礼。嵩山剑派孟高明、石惊天二人代掌门萧光前来庆贺,并送了一份特殊的礼物——那两瓶冰蟾丸。
至于青城派、崆峒派、点苍派等江湖门派也都派人前来观礼,一时之间来得人太多,弄得华山剑派反而有些措手不及,好在岳謦梅调度有序,才不致混乱。
小梅自从上华山后就一直没有离开过岳謦梅,此时江湖中人即使如少林派一叶大师、武当派玄羽道长,看着小梅都心生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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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仪式刚结束时,白雪衣陪着一个六十上下的老妇人走进来,老妇人看到岳謦梅、小梅,神情一下变得十分伤感。
老妇人上前拉住小梅的手,慈爱地道:“孩子,你受委屈了。”
白雪衣望着小梅心中也是有些难受,她虽然上华山好些天,但一直没有和小梅好好说说话——一来是因为太忙,二来有些话也不知该怎么说。她道:“小梅,这是我的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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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认得出这个慈祥的老妇人是峨嵋派七大高手之一的云慧中,她也是白天城的妻子,白雪衣的娘。小梅之前在江南曾经见过她,只是当时却怎么也想不到她在血缘上竟然可以算是自己的奶奶。
小梅望着云慧中,眼圈微微一红,她又看向岳謦梅,却见岳謦梅正含泪带笑看着自己,彷佛在鼓励自己。
小梅低声对云慧中叫了声——“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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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浓于水。
不管如何,小梅身上流着白天城和云慧中的血。
云慧中一把小梅搂在怀里,忍不住流下泪,心中说不出是惭愧是悔恨。
小梅望向白雪衣,低声道:“姑姑。”
白雪衣双目也是泪光闪闪,她爱怜地道:“小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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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有人惊呼一声,道:“双城公子来了。”
小梅全身一震,她望向门口,看到宇文双城、张婉霞、小李正步入大厅,附近各派掌门、名宿纷纷起身向宇文双城致意。
宇文双城神态从容,他向各派掌门、名宿一一致意,然后和张婉霞一起来到岳謦梅、小梅等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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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謦梅虽然感到有些惊异,但也即刻站了起来迎了上去。
如今在江湖之中,宇文双城的声名如日中天一般辉煌,岳謦梅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她之前也小梅说过一些宇文双城的事,也感激他这么多年来照顾小梅,她清楚如果小梅不是被东方长之从红楼中救出,并一直在宇文双城家中长大,不知还要受什么样的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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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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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向岳謦梅躬身施了一礼,笑道:“双城与小霞冒昧上山,一来恭贺华山岳女侠执掌华山剑派,二来也恭贺岳掌门和小梅姑娘能够母女团圆。”
他说话言出由衷,声音出自肺腑,让闻者无不感动。
岳謦梅也向宇文双城躬身施礼,微微颤声道:“磬梅多谢双城公子这些年来对小梅的照顾,让磬梅稍感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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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看到张婉霞脸色不是很好,知道她一路赶得很累,心中更是不忍,连忙上前拉住她的手,道:“小霞。”
张婉霞笑道:“小梅姐,恭喜你母女团圆,我还要代小竹、小桃、芬芳她们几个姐妹恭喜你。”
小李走上前来也握着小梅的手,她双目泪光闪闪却没有出声,她们几个和小梅自小一起长大,情胜姐妹,此时心中为她感到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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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她们三个如此情形,所有在场中人都觉得有些伤怀,江湖之中传遍小梅的名字,也都知道以她为首的“梅兰菊竹、桃李芬芳”八个少女都是孤女,而每个孤女的身上,或许就是一个和小梅一般凄惨的故事。
天下之中,尚有无数孤女孤儿流落江湖,这让人想起来也倍感伤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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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望向宇文双城,道:“公子的伤好了吗?”
宇文双城笑道:“好了。”
小梅道:“害得公子和小霞这么劳累,我——”
宇文双城轻笑道:“也不是太劳累,之前小霞听说你的事情就要和我一起来华山看你。我们一路上不断听到关于你的消息,知道你回到了华山,也知道今天是岳掌门就职的日子,却正好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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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山剑派此次新掌门就任仪式虽然来的人多,但午后大部分前来观礼的各门派宾客开始纷纷告辞下山。华山剑派人丁稀少极为清贫,所以各派来宾也都怕给华山剑派添麻烦。
到了夜晚,华山剑派每个人都累坏了,所以不少人早早就睡了。
不过这时华山剑派大客厅内灯火依然亮着,岳謦梅、白雪衣、小梅还陪着宇文双城、张婉霞在谈一些事。
宇文双城望着站在岳謦梅身边的小梅,虽然还是和之前一般冷傲,但他发现此刻的小梅和以前的小梅已有很多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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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婉霞笑着上前拉小梅在自己身边坐了下来。
小梅神色有一些惶恐不安——自从懂事以来,她从来没有在外人面前和宇文双城平起平坐过。
只是宇文双城望着小梅的神色间带着欣慰,这让小梅心中也慢慢平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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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道:“小梅,那群黑衣刀客,是怎么回事?”
这些天来,这群黑衣刀客的事一直让宇文双城感到惊心和担忧——一群黑衣刀客,十六人十六刀,八人八刀,四人四刀,二人二刀,带着浓浓的杀意,行动间彷佛来自地狱的幽灵一般。
小梅神色变得一阵苍白,她迟疑片刻,起身走到宇文双城面前,跪下道:“请公子原谅,小梅答应过他,绝不说他的任何事。”
她望着宇文双城,心中一阵难过——她之前从来就没有想到过自己居然会向宇文双城隐瞒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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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婉霞连忙起身扶起小梅,道:“小梅,你不要这样。”
宇文双城看着小梅,道:“小梅,如果你觉得不能说就不要说。你我之间早已没有主仆之分,你要是愿意的话,可以把我看做是你的一个兄长,一个朋友。”
小梅低下头,含泪点了点头——在她心里,宇文双城不止是她的兄长朋友,也是她无意识爱慕过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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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忽然笑了笑,道:“小梅,你有没有想过入华山剑派门下?”
听宇文双城这么说,岳謦梅、白雪衣也都一起看向小梅。
小梅面色微微一变,没有立即出声。
岳謦梅道:“我前些天也问过小梅,小梅说她还要想想。”
张婉霞道:“小梅姐,你是担心入了华山剑派,会给华山剑派带来麻烦吗?”
小梅迟疑了下,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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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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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小梅在嵩山一日之间杀了嵩山剑派十四人,这十四人有家小有朋友,这种种恩怨不会轻易化解。
岳謦梅轻叹了口气,道:“傻孩子。”
宇文双城道:“小梅,我很想你能入华山剑派门下,希望你能好好考虑一下?”
小梅望着宇文双城,神情有些疑惑。
宇文双城笑道:“我们来的路上小霞问我,问我为什么小梅剑法这么可怕,我说这是家师故意训练她的。”
听宇文双城这么说,岳謦梅、白雪衣都愣了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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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道:“家师有一个大对头,那人残杀成性极为恐怖,他的大弟子死在家师剑下,所以他发了一个毒誓,此生必要杀尽家师弟子,所以家师就让小梅练那个人的剑法。”
白雪衣忍不住问道:“那个人是谁?”
宇文双城道:“公羊赤杀。”
听到这个名字,岳謦梅、白雪衣、小梅都是一震,公羊赤杀是青楼楼血手令的主人,名震江湖的杜玄铁、杜玄霜兄妹是公羊赤杀的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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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道:“家师让小梅练的那种剑法是杀手之剑,这种剑法令小梅性情更为冷酷,身上杀气也越来越浓。小梅一直在我身边,她身上刀锋一样的杀气也时刻在我身边,家师是想让我习惯这种杀气,也想让这杀气能时时令我戒备,却只是差点害了小梅。”
岳謦梅轻轻点了点头,心中不禁替小梅感到伤心。
宇文双城道:“小梅是练剑的奇才,我不想小梅再练这种剑法,所以想请岳掌门能收小梅为华山之徒,也望小梅能了我心中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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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这席话时宇文双城声音有些哀伤——小梅侍侯他超过十年,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他心中想来也觉得内疚。
小梅含泪望着宇文双城,心中也已明白宇文双城的苦心。
岳謦梅点了点头,道:“白掌门曾经对少游说过,如果小梅想入华山剑派,由雪衣师妹收她为弟子。”
小梅走到白雪衣面前,跪倒道:“小梅求姑姑收我为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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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雪衣起身看向岳謦梅,神色有些激动。
岳謦梅起身道:“雪衣师妹,请你收小梅为华山剑派弟子。”
白雪衣躬身道:“谨遵掌门之令。”
说完她已扶起小梅,含泪笑道:“小梅,你娘答应了。从此之后你在外面可叫我师傅,不过咱们自家人在一起的时候,你还是叫我姑姑吧,姑姑好心疼你。”
小梅点头轻声道:“师傅——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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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笑道:“双城恭喜小梅了,请岳掌门多指教小梅剑法,双城多谢了。”
虽然小梅拜师白雪衣,但传授她华山剑派剑法的一定是岳謦梅。想到这里,岳謦梅心中一阵欣喜,小梅也感到一阵温暖。岳謦梅想起日后天天指导小梅练剑的情景——那是她多年的梦想,在思过崖一个个凄清夜梦中,那景象萦绕在她梦里,让她心动,让她心灭。
岳謦梅、白雪衣、小梅彼此互相看了一眼,又一起看向宇文双城,这少年的良苦用心实在让她们为之折服。
岳謦梅道:“双城公子放心,謦梅一定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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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半晌,张婉霞将小梅拉到身边坐下,问道:“小梅姐,无双怎么样啦?”
小梅黯然道:“她好象丢了魂似的,上了华山后整天一个人躲在房间里,谁也不肯见,哪里也不去。”
张婉霞道:“她的伤还没好吗?”
小梅道:“少妍姐姐说她身上的外伤已基本痊愈,只是她神志有些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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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婉霞轻轻皱眉道:“双城说中了日月教移魂大法的人重则发疯,轻则也可能失去记忆——你是说无双失去记忆了?”
小梅摇头道:“她所有往事都记得清清楚楚,所有人也都认得,只是——只是她不记得她和古风之间的事情了。”
听小梅这么说,张婉霞感到一阵心冷,又一阵心酸。
宇文双城心中也不禁叹了口气。
******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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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磬梅道:“无双是武当剑派沐玄歌和峨嵋派楚若冰的女儿,十九年前唐门与峨嵋派那场决战,楚若冰不幸遇难。”
张婉霞道:“双城之前也查了无双的来历,知道沐大侠事后失了踪,却是隐姓埋名带着一双儿女去了唐门,盗取唐门解药配方。”
白雪衣叹道:“楚若冰还有个孪生妹妹楚若霜,她是我二嫂,和楚若冰一样也都是峨嵋派弟子,是我二哥白壁经的妻子。那次唐门和峨嵋决战事发突然,我二哥和二嫂都在峨嵋,结果二嫂为救我二哥而遇难,我二哥也中了唐门暗器,直到今天还瘫痪在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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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峨嵋、唐门之间的决战,唐门十大高手固然死伤殆尽一蹶不振,而江湖正道同盟虽大获全胜,也损失不少弟子。
宇文双城点头道:“原来龙三少在江湖大会上送给白掌门十颗冰蟾丸是用来给白二侠拔毒的?”
白雪衣点头道:“正是。”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当时白天城不敢以华山剑派名义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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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謦梅道:“下午峨嵋派慧心大师和我说,想接无双去峨嵋。”
白雪衣皱眉道:“按理来说,无双无亲无故,武当、峨嵋都应该来照顾她,不知为什么武当派不管她。”
宇文双城道:“双城从一位武当前辈口中得知,江南江湖大会之时,无双在武当各前辈面前表示不想重返武当门下。”
岳謦梅、白雪衣、小梅闻言都吃了一惊,她们想了想都知道无双只怕是为了古风的缘故才这么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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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道:“我听说唐门最近门下又有弟子在江湖出没,而且入川道路遥远难行,现在送无双入川只怕不是太好。”
白雪衣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沐大侠盗走唐门解药,唐门只怕未必会轻易放过沐大侠的这对子女。”
岳謦梅道:“既然这样,还是让无双在华山再修养一段日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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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婉霞问道:“小梅姐,这些日子你有没有听到小菊的消息?”
小梅愣了愣,道:“小菊怎么啦?”
宇文双城道:“她一个人来找你了。”
小梅又愣了愣,苦笑道:“这个傻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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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林心雨忽然走了进来,她向众人施了一礼,目光却不自觉地看了宇文双城一眼,又立刻转开,有些脸红地道:“师傅,准备好了。”
岳謦梅起身道:“华山剑派粗陋之地,已帮双城公子准备好房间,还请双城公子不要嫌简陋。”
宇文双城道:“打扰之处,双城深为惶恐,岳掌门客气了。”
说到这里,他望着张婉霞,柔声道:“小霞,你也好好睡一觉。”
小梅连忙起身,道:“公子放心,我会照顾小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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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婉霞笑道:“双城,明早别忘了早点叫我起来。”
宇文双城迟疑片刻,道:“好的。”
白雪衣笑道:“双城公子和小霞姑娘明早是要登峰看日出吗?”
张婉霞笑道:“是的,双城答应我,要陪我看遍五岳四海的日出。”
白雪衣笑道:“那就早点休息吧,我相信明天华山的日出一定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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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凌晨,华山的日出果然很美丽。
千千名山,日出各具特色,或如少女妩媚,或如老人庄严。宇文双城和张婉霞在莲花峰上依偎在一起,他们见东方朝阳如火,点燃了天边的云彩,象是一片火海一般。
张婉霞叹道:“真的好美。”
宇文双城道:“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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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婉霞轻声道:“双城,听说五岳日出都是不同的。”
宇文双城道:“是的,我们要把五岳四海的日出都看遍。”
张婉霞笑着,心中感到一阵幸福。
宇文双城轻搂着张婉霞娇柔的身体,心中也感到无比幸福。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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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和张婉霞忽然听到有人在说话,一个少年在下边道:“沐姑娘,看来我们还是来晚了一步,太阳已经出来了。”
山路走来一个白衣少年和一个青衫少女,少年眉横如峰,少女眉细如月,却是泰山剑派的郭瑜和沐无双。
沐无双的气色看上去还不错,她有些奇怪地看了宇文双城和张婉霞一眼,轻声道:“双城公子、张婉霞姑娘,你们怎么也在这?”
她并不知道宇文双城、张婉霞昨天上了华山。
张婉霞望着沐无双,轻声道:“我们来看小梅,也来看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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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沐无双脸上还带着一些伤疤,宇文双城想起江湖大会时小梅、张婉霞、沐无双、楼灵珠、连忆婉在一起时开心的样子,心中也觉得不忍。他对郭瑜抱拳道:“郭少侠,你也好兴致啊。”
郭瑜望着眼前的宇文双城,在江南他曾东方艳阳、玉冠华等联手和宇文双城交过手,此时看到他更觉得心头有种敬畏之意。他道:“沐姑娘今晨说要来看日出,可惜我们还是晚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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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无双望着东边已升起的太阳,神情失望地道:“来迟了。”
张婉霞走到她身边,道:“无双,明天再早点来就行了。”
沐无双沉默片刻,摇了摇头,凄然笑道:“有些事情迟了就永远迟了。”
张婉霞心中一动,知道沐无双话中有话,她想了想,道:“无双,虽然并不一定每天都能看到日出,但想看的话总会看得到的。”
她们两个都是善解人意的少女,彼此都知道对方话中的含意。
沐无双神情一阵黯然,一时沉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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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婉霞道:“无双,你身体好些了吗?”
沐无双点了点头,她之前从郭瑜、小梅、容少妍等人口中听到关于宇文双城和张婉霞这一个多月来发生的故事,此时望着他们心中只有羡慕。她轻声道:“小霞,恭喜你。”
张婉霞脸上也微微泛起一朵朝霞,如天边被日出映红的云彩。她低声道:“谢谢你,无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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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道:“无双姑娘,我来这里之前连夫人和我说过,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去她家吧,她一直都把你当作她的女儿。”
张婉霞点头道:“无双,和我们一起回江南吧。”
沐无双低声道:“江南——”
江南固然美丽,却无论是在肉体上还是在精神上都将沐无双伤得太深,她想起之前曾对江南神往万分,但其中经历却是一个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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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无双轻轻摇了摇头,道:“不了。”
她虽然也挂念连夫人、连忆婉、楼灵珠、云湘等人,但对江南更感到恐惧——江南或许会带给你一个美梦,但又会在瞬间将它无情打碎。
张婉霞知道沐无双的心思,不再勉强。
沐无双勉强笑了笑,道:“连夫人好吗?”
张婉霞道:“她好,她说就算你不去江南,她迟些也会来华山看你的。”
沐无双想起连夫人,心中也是感动——她自幼丧母,母亲对她来说是极其遥远和模糊,她真的很想有一个象连夫人那般疼爱子女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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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无双低声问道:“古风——古风怎么样了?”
宇文双城心中一动,张婉霞也是面色一变。
他们昨晚听小梅说过,沐无双彷佛已经不记得她和古风之间的事了,想不到她现在居然提起古风。
沐无双含泪道:“我昨晚做了个梦,梦见了很多事情,我梦见峨嵋山的日出,梦见了江南的断桥残雪,梦中有人在折磨我,我——”
她声音哽咽,已说不下去。
张婉霞心中顿时感到阵阵的心痛,她知道沐无双所说的梦并非是梦,而是她之前的记忆——这些梦中的事情都是真实发生过的。她也曾有过这样的感觉,了解沐无双此时此刻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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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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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沐无双渐渐地平静了下来,她看了郭瑜一眼,道:“我想起古风,所以今天想来看日出。”
郭瑜望着沐无双,面色有些苍白。
宇文双城道:“有消息说古少侠不久前在南方出现过,衡山剑派弟子不久前在衡山看见过他和——”
说到这里,宇文双城也说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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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无双道:“他和慕容月姑娘在一起吧?”
宇文双城点了点头。
沐无双凄然一笑,道:“他们也是在衡山看日出吧——他们如今能够在一起,那我受多少苦也都算值得了。”
说到这里她咬了咬牙,又道:“只是直到今天,我心中依然只有他一个人,以后也决不会再有第二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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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面色更是一阵白一阵红,他清楚沐无双最后一句话是说给他听的。
忽然,郭瑜转身跑下山去。
宇文双城心中微微有些吃惊,最终没有出声。
张婉霞虽然和沐无双才见过几次,也知道沐无双虽然外表柔弱,但性格极其强硬,甚至比小梅还要直,说话往往一针到底毫不掩饰。她此时说话彷佛对郭瑜极为无情,但她这样让郭瑜对她死心,心中又何尝不是为了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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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婉霞轻声道:“无双,这又何必——”
沐无双神情漠然,缓缓地轻声道:“长痛不如短痛,早痛不如晚痛——小霞姐姐也应该知道一旦情到不能自拔时,心里会有多痛——”
张婉霞知道,宇文双城也知道,他们想起之前种种伤心往事,忍不住彼此握住了对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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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无双的神情有些茫然,她道:“我迟些想和少妍姐姐去恒山。”
张婉霞惊道:“无双,你不要做傻事。”
恒山剑派是尼姑庵堂,张婉霞担心沐无双心如死灰,要去恒山出家为尼。
张婉霞又道:“无双,你现在先把身子养好,然后再做打算。如果有什么能帮得上的,我和双城一定会尽力帮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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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忽然目光一闪,道:“无双,我求华山剑派岳掌门收你为弟子吧?”
沐无双望着宇文双城,喃喃道:“华山剑派?”
宇文双城道:“是的,华山剑派白女侠昨晚收了小梅做华山弟子,我求她再多收一个,这样你和小梅在华山也可以有个伴。”
沐无双想了很久,道:“不知岳掌门会不会答应?”
宇文双城道:“我帮你说一声,相信岳掌门一定会答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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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下午,华山剑派白雪衣再收一女弟子——沐无双。
华山剑派和峨嵋派自从白天城、云慧中共结连理之后,关系尤其密切。二十年多前白天城之子白壁经虽并非华山剑派弟子,也娶了峨嵋派弟子楚若霜,后来楚家姐妹双双遇难,这一直令峨嵋派感到遗憾。
此次听说沐无双入门华山剑派,峨嵋慧心师太也感到欣慰,她原本怕沐无双孤身一人无处安身,所以想带她回峨嵋,此时既然沐无双入得华山剑派门下,她也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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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婉霞望着沐无双向岳謦梅、白雪衣行了师门之礼,问道:“双城,无双之前不肯重返武当,为什么这次却会同意入华山剑派?”
宇文双城道:“因为她害怕。”
张婉霞道:“她怕什么?”
文双城道:“你听说过惊弓之鸟的故事吗?”
张婉霞沉思片刻,轻轻点头道:“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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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无双之前不肯重返武当剑派,一来因为不想成为武当派监视古风的耳目,二来她自己也想置身于江湖之外。只是连番打击之下她知道自己终究难以置身于江湖之外,她害怕一个人孤苦伶仃漂泊江湖,所以想有一个地方安身。
对她来说峨嵋派中几乎无人熟识,而华山剑派白雪衣之前在江南的一个多月中天天和她相处一起,小梅也是她熟悉的人,岳謦梅待她也很亲热,更历经艰险送她上华山,所以她最终选择入了华山剑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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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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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无双向师门前辈一一行完礼,白雪衣等人望着她也感到心中凄苦。一度江湖各派前辈都以为古风、沐无双会是一对江湖佳人,想不到之后发生的一切如惊涛骇浪一般,将整个江南都卷入到恐惧之中。
虽然这场惊涛骇浪的中心是古风,但古风身边的沐无双也被波及,最后反而是这个弱小的少女伤得最重。
白雪衣勉强一笑道:“无双,你入了华山剑派,连家妹妹一定会很高兴。”
她说的连家妹妹是连夫人云倩儿。
沐无双点了点头,面色也有一丝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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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无双又向门中师兄、师姐施礼,最后一个是小梅。
她神情有些激动,望着小梅轻声道:“师姐。”
小梅望着沐无双,忽然一把将沐无双抱在怀里,差点流下泪来。
虽然小梅外表冷若冰霜,但内心深处却热如炽火;沐无双虽外表柔弱,但内心深处却冷如坚冰,她们原本是两个性格完全相反的少女,性情各走极端,此时却都能感觉到对方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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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门外快步跑进两个少女,她们都穿淡绿色衣裙,前面少女长着一张江南少女特有的瓜子脸,皮肤雪白,秀美冷艳,二十岁不到的模样,后面那个少女比她还小些,模样清秀美丽,一双眼睛活灵活现。
两个少女看到小梅和沐无双,早就红了眼圈,后面那个年龄小些的少女一下就扑向沐无双,居然嚎啕大哭起来。
她哭道:“无双姐姐,你想死我了。”
来的这两个少女居然是楼灵珠和连忆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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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无双看到她们两个,心中一阵惊奇,她被连忆婉紧紧抱住,气都透不过来。
虽然拜师乃是江湖各门派极其严肃的事情,不过见这些少女如此伤心,华山剑派各前辈也心中感慨不已。
楼灵珠要比连忆婉冷静得多,知道当着父母面不能在华山剑派各位前辈尊长面前失态,她躬身向华山剑派掌门岳謦梅、父母楼台月、白雪衣,外婆云慧中,以及华山各位前辈如董家兄弟、丁郎等人施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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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雪衣爱怜地看着女儿,见她满面风尘神情疲惫,知道她这一路赶得很累。
她问道:“灵珠,你怎么来了?”
楼灵珠道:“婉儿在江南一听说有了无双消息,就找我来找她,我们半路上知道无双和小梅姐都在华山,所以赶来了。”
说完,楼灵珠看了小梅一眼,叫了声:“小梅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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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在江南,楼灵珠也叫小梅为小梅姐,但此时这一声称呼却和当时不同。
小梅望着楼灵珠,白天城是小梅的爷爷,也是楼灵珠的外公,她和楼灵珠之间在血缘上都已是姐妹,她觉得有一些温暖,发觉自己身边多了很多亲人。
云慧中这时也起身,将孙女小梅、外孙女楼灵珠拉到身边,看着她们两个,心中又是爱怜,又是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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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会,楼灵珠慢慢走到岳謦梅面前,跪下道:“江南楼家楼台月、白雪衣之女楼灵珠望能入华山剑派之门,恳请岳掌门恩准。”
听楼灵珠这么说,不少人都愣了一愣。
楼台月、白雪衣虽然也有些吃惊,但他们互相看了一眼,脸上都是欢喜之色。
白雪衣道:“珠儿,你决定了吗?”
楼灵珠点头道:“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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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灵珠是楼台月、白雪衣的女儿,但并非华山剑派弟子,所以楼台月、白雪衣虽然可以指导她剑法,但却不能传授她华山剑派剑法,同样楼灵珠的外婆云慧中虽然是峨嵋高手,一样不能传授她峨嵋高深的剑法武功。
楼灵珠少时顽皮不爱受拘束,她原本可以选择入华山剑派或峨嵋派,甚至可以象她母亲那样入华山剑派,再以记名弟子身份上峨嵋山修炼三年,那样就可以身兼华山峨嵋两派武功,但她一直都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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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家武学原本就不错,楼灵珠在她父母、外公、外婆等高手指点下剑法武功在江南江湖女子中一直傲视群芳,除了连忆婉外就数她最强。
只是这些日子来,她知道自己过去太过狂妄,此时决心入华山剑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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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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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台月心中欢喜,但还是沉声道:“珠儿,华山剑派门规森严,你要是入得华山剑派,就不能再任性胡为了。”
楼灵珠又点了点头。
云慧中笑道:“灵珠这孩子,这两年乖多了。”
听到这句话,楼台月不禁心中一震——他想起自从龙小路死后,楼灵珠的确彷佛变了个人似的,不再象少时那么调皮任性。
楼台月起身对岳謦梅施礼道:“楼家小女虽不才,还请掌门能恩准。”
白雪衣也起身向岳謦梅施了一礼,却没有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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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謦梅这时起身扶起楼灵珠,对白雪衣笑道:“謦梅恭喜白师妹又收了一个弟子。”
岳謦梅这样说,自然是应允了楼灵珠的请求。
白雪衣躬身道:“谢掌门成全。”
楼灵珠心头大喜,连忙转身跪在自己母亲面前,道:“弟子拜见师傅。”
白雪衣一笑扶起自己女儿,她忍不住面带喜色,彷佛完成一个心愿。
楼灵珠又连忙向华山剑派各位前辈、师兄、师姐施礼,最后是和她同一个师傅的小梅、沐无双两位师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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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山剑派弟子不以年龄大小为序,而以入门先后为长。岳謦梅年龄虽然比白雪衣还要小一些,但她入门要比白雪衣早许多,华山剑派之中除了一个大部分同代弟子都没见过的大师兄,就数岳謦梅入门最早,她也是楼台月这代华山剑派弟子的大师姐。
小梅、沐无双见又多了个师妹,而且是楼灵珠,也都感到欢喜。
沐无双道:“灵珠,我是你的师姐?”
楼灵珠点头道:“是的,无双师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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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下众人脸上都露出笑意。
忽然连忆婉一下来到岳謦梅面前,跪倒在地道:“岳掌门,你也收我做华山剑派弟子吧。”
众人一愣,顿时都大笑起来。
白雪衣笑着走过来拉起连忆婉,轻叹道:“要是说到任性胡为,天下只怕再也没有谁比这个丫头更任性了。”
众人听白雪衣这么说,又是一阵大笑。
岳謦梅并不认识连忆婉,微微一笑,没有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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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雪衣道:“婉儿,你来华山的事,你娘知不知道?”
连忆婉摇头道:“我忘记告诉她了。”
白雪衣摇头道:“你这么胡闹,你娘不急死才怪。”
楼灵珠道:“我和婉儿出门时,已经家人通知倩姨了。”
白雪衣望着女儿点了点头,脸上露出嘉许之色。
连忆婉道:“白阿姨,你帮我向岳掌门求求情,让她收我做华山剑派弟子吧。”
白雪衣笑道:“入华山剑派除了掌门允许,也要经过你父母同意,所以你还是快回家问下你娘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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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忆婉摇头摇得象个波浪鼓,道:“不行,我知道华山剑派每个师傅只能收四名弟子,现在白阿姨这么快就收了小梅姐姐、无双姐姐、灵珠姐姐三个徒弟,要是忽然又跳出一个什么姐姐,那就没我的份了。”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知道连忆婉说的未必没有道理——这个女孩看起来好象疯疯癫癫,但心思渗密,人也十分乖巧。
连忆婉嘴里说着话,又四下看了看。
此次华山剑派收沐无双入门,除了华山剑派前辈之外只有宇文双城、张婉霞和峨嵋慧心师太观礼,此时三人看着连忆婉都面带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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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忆婉看到了宇文双城和张婉霞,心中惊喜,连忙跑过来道:“小霞姐姐,你也来了?”
张婉霞微笑着点了点头。
连忆婉道:“小霞姐姐,我知道你人最好,你帮我说两句好话吧。”
张婉霞笑了笑,没有出声。
连忆婉又看了宇文双城一眼,低声在张婉霞耳边道:“小霞姐姐,我知道双城公子最听你的话。他如果帮我说话,岳掌门不会不给面子的,我求你了。”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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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连忆婉说得很细声,但宇文双城还是每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他看到张婉霞望向自己,便微笑着对她轻轻点了点头——他和张婉霞心意相通,张婉霞知道宇文双城是想帮这个忙。
张婉霞拉着连忆婉走到岳謦梅身边,道:“这是江南连家连忆婉姑娘,我们都叫她婉儿,她有些任性,也调皮得厉害,不过她是个很好的女孩,之前江南江湖大会上她曾为小梅姐打抱不平,把双城骂了一顿。”
听到张婉霞这么说,连忆婉不觉耳根一红,低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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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想起那次在江南江湖大会上,连忆婉当众责问宇文双城的事。虽然小梅心中并觉得宇文双城并没有什么不对,但也知道连忆婉是真心对她好,心里并没有把她当作是别人的丫鬟。
张婉霞又道:“在江南,婉儿和小梅姐、无双、灵珠是好朋友,既然今天有这样的缘分,小霞这里替婉儿向岳掌门求个情,收下她吧。”
说着张婉霞弯腰向岳謦梅施了一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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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謦梅连忙扶住张婉霞,道:“小霞姑娘,不要多礼。”
连忆婉一旁笑道:“岳掌门答应了?”
岳謦梅对白雪衣笑道:“既然如此,白师妹此次回江南问下连姑娘的父母,如果他们没有异议的话,那么白师妹就在江南收下她,不必再来禀报我了。”
白雪衣躬身道:“雪衣遵命。”
连忆婉大喜,却一下抱住了岳謦梅,笑道:“岳掌门,你真是个好人,不愧是小梅姐姐的好妈妈,你放心,我回去一定会让我妈答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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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雪衣虽然忍不住笑出了声,但也轻喝道:“婉儿,不得对掌门无礼。”
连忆婉笑道:“我现在还不是华山剑派弟子,等我是了,我就老实了。”
楼灵珠一旁摇头轻叹道:“你要是老实才是怪事呢。”
众人虽然都大笑,心中更觉得有趣——华山剑派如果收了这样一个弟子,只怕就此一天都不得安宁。
不过在座各位华山剑派的前辈想想华山剑派也是向来过于严肃,如果有这样一个弟子,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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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宇文双城道:“楼姑娘,你们可曾见过小菊?”
楼灵珠道:“没有,我们就两个人来的。”
连忆婉道:“怎么,小菊也来了吗?”
张婉霞道:“是的,她比我们还要早出发三天。”
小梅皱眉道:“她一人单骑,应该早到了。”
楼灵珠道:“会不会她迷了路?”
宇文双城轻叹一声——小菊和小梅不同,从来就没有一个人行走过江湖,这次一个人贸然单骑出来,却不知会出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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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一路冲下华山,只感到阵阵伤心,他之前救过沐无双,虽然并不想指望沐无双对自己有什么报答,但却没想到沐无双对自己竟然如此绝情。他想起自己第一次看到沐无双时她奄奄一息躺在马车里的样子,那时沐无双遍体鳞伤,看上去是如此凄惨可怜和无助,让人我见犹怜。
他送沐无双上华山,一路数度几乎遭遇不测,更丧失了三个同门伙伴,但此时沐无双对他的仅仅是一句冰冷的话——他隐约知道沐无双也是为了他好,但沐无双伤透了他的心。
虽然春风正浓,但他的心一时却象是在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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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策马飞奔在大道,黄昏时忽然看到前面不远处的路上一匹红色的高头大马正站在路中间,马上没有人。他心中奇怪,放慢了马速。靠近时郭瑜却看到大红马一边的地上居然躺着一个一身淡红色衣裙的女子,她脸趴在地上看不出年龄美丑,马上挂了一口长剑,显然这个女子也是江湖女子。
那女子一动不动地躺着,不知是病了,还是死了。
郭瑜更加奇怪,连忙下马弯身扶起那女子,见她不过十八岁上下,面容虽然十分秀美,但也憔悴异常。少女神色苍白,身上并无伤口——她的心还在跳,也有呼吸,但身子却是软绵绵的。
******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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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心中暗暗摇头,他之前救过沐无双,这时又遇到这个少女——他忽然发现自己行走江湖还挺有江湖救美的运气。
想到这里,郭瑜不由得连声苦笑,却不知这次如果救了这个女孩,又会有什么样的事情。他又仔细看下一下少女的模样,不觉心中一动——他觉得这个少女有些面熟,彷佛在哪里见过,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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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轻轻放下少女,起身拿起挂在大红马上的长剑,觉得入手奇重,心中暗自吃了一惊——泰山剑派用剑比普通长剑宽一些厚一些重一些,但这少女的长剑虽然并非泰山剑派的长剑,却比泰山剑派的长剑还要重。
他拔出长剑数分,看到长剑吞口上有个“郭”字,不禁点了点头。
这把剑和郭瑜所用长剑一般是用玄铁精钢锻造,故此奇重无比,郭瑜心中又感到有些诧异,眼前这少女身材娇小,如果这把玄铁剑真的是她用的话,那么她的力气真的很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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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忽然想起小梅曾跟他说过,她有个妹妹叫小菊,所用长剑和郭瑜一样也是用玄铁精钢制成,他再看面前这个昏迷的少女,却正是元月初八的楼家喜筵上那个曾经与昆仑铁手路仲达交手的小菊。
此时的小菊虽然身上并无一处伤口,却气息微弱。郭瑜轻叹一声,抱起小菊上了自己的马,又将小菊的马牵上。
他四下望了一眼,策马向西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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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河东河西郭瑜极为分熟悉。知道如果现在送小菊上华山只怕深夜时分才能赶到,而小菊不知是否病了而昏迷不醒,无法赶路登山,所以郭瑜抱着小菊骑马赶到附近最近的一个小镇,赶到时天已黑。
镇上的人看到郭瑜抱着一个红衣女孩牵着一匹大红马入了镇,不禁纷纷感到有些奇怪,又见郭瑜抱着小菊进了镇上医馆。
这个镇上的医馆平时很少有人光顾,郭瑜又等了一会才看到一个四十来岁的大夫从后面走进来,他刚吃完饭,身上还有点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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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帮小菊搭过脉后很奇怪地看了郭瑜一眼,道:“这女孩是你什么人?”
郭瑜道:“是我师妹。”
大夫道:“你们是一起的吗?”
郭瑜点了点头。
大夫忽然笑了笑,道:“你骗我。”
郭瑜愣了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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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道:“你知不知道她怎么啦?”
郭瑜摇了摇头。
大夫道:“她没有病,只不过饿昏了而已,你不该送她来我这里。”
郭瑜愣了半晌,差点笑出声来,他实在想不到一个江湖中人竟会饿昏过去。
他找了家有酒楼的大客栈,让伙计炖了只鸡,然后自己点了酒菜就在房间里大吃大喝起来,一边吃喝一边忍不住想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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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躺在床上的小菊,这时的小菊和那天那个与昆仑铁手路仲达交手时的小菊完全不同,那时小菊长剑挥舞间彷佛有千钧之力,但此时的小菊静静无力地躺在那里,显得那么柔弱。
忽然,郭瑜看到小菊紧闭的眼中渗出一滴泪珠。
郭瑜心中觉得有些苦,知道小菊一定吃了不少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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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两碗有些温热的鸡汤慢慢灌入了小菊的嘴巴,小菊才慢慢醒了过来,她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头靠在一个少年胸前,少年正微笑着看着她。
小菊心中吃了一惊,本能地伸出左掌打向少年——郭瑜,却觉得自己出掌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
郭瑜轻轻伸手捉住小菊左手,小菊觉得郭瑜握住自己的手就象铁箍一般,自己全然无法挣扎,心中更是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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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轻轻扶着小菊头肩,让她在床上睡平,道:“你不要乱动,你是想再喝点鸡汤呢?还是想吃点什么?”
小菊奇怪地望着郭瑜,觉得自己好象见过这个人。她看到自己的衣衫还好好的穿在身上,不禁有些脸红,她又看了看四周,觉得象是间客栈。她见床边放着自己的长剑,连忙伸手去拿,却完全拿不起来。
******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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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笑道:“是不是觉得很重?”
小菊瞪了郭瑜一眼,没出声。
郭瑜笑道:“你饿了几天了?”
小菊咬了咬嘴唇不出声。
郭瑜笑道:“想不到双城公子身边的小菊姑娘竟然差点饿死在华山下,这要是让江湖中人知道,牙都笑掉。”
小菊红着脸道:“胡说。”
郭瑜笑道:“这可不是我说的,是大夫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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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菊看着郭瑜,道:“你是谁?”
郭瑜道:“我是郭瑜,泰山剑派的。”
小菊道:“你怎么认识我?”
郭瑜道:“那天你和昆仑路仲达交手时,我在旁边看到。”
说到这里郭瑜心中也是一阵感慨,那晚之后小菊的名字也为江湖所知,在场人莫不惊诧于她刚猛的剑法竟能和昆仑高手铁手路仲达抗衡,而他郭瑜的名字纵然有人提及,也不过是为宇文双城那一夜的风采做一点陪称而已。
小菊道:“我记得你了,那晚你和那些少年和公子交过手。”
郭瑜苦笑道:“不错。”
******
小菊又暗暗运了运劲,发觉身上没有丝毫力气。
她看了郭瑜一眼,道:“你把我抓来干什么?”
郭瑜笑道:“我没有抓你。”
小菊道:“那我怎么一点力气都没有?”
说到这里她皱了皱眉,道“我听说江湖中有种东西叫做迷香,会让人变得没有力气,你是不是对我用了迷香?”
郭瑜笑道:“不止是迷香,如果一个人三天三夜没吃东西,也一样会一点力气都没有的。”
小菊想了想,道:“我好象当时眼前一黑,就从马上摔了下来。”
郭瑜点头笑道:“对了,那是你饿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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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菊道又想了想,道:“是你救了我?”
郭瑜道:“也不能算我救了你,就算我没有看到,也会有其他人看见。”
小菊道:“你能保证那些人都是好人,都会给我喝鸡汤?”
郭瑜摇了摇头。
小菊叹道:“看来我的确得谢谢你,算我欠你一个情,将来还你。”
郭瑜笑道:“你打算怎么还?”
小菊想了想,忽然脸红了。
******
小菊又喝了几碗鸡汤后就能坐起来吃饭——她真得饿极了,郭瑜这辈子都没有看到过一个少女居然会这样吃饭。
郭瑜苦笑道:“你真能吃。”
小菊白了郭瑜一眼,道:“如果你几天没吃东西,也一定会这样。”
郭瑜惊道:“你真的三天没吃东西了?”
小菊摇头道:“不是三天,是三天半。”
******
郭瑜叹道:“我知道你身上没有银子了,不过你也可以想想其他办法啊。”
小菊又瞪了郭瑜一眼,道:“想什么办法?这里的人都那么穷,前些日子我还碰到群强人,原本想在他们身上抢点银子,谁知他们穷得连衣服都没有。”
郭瑜暗暗叹了口气,去年黄河改道使得这一带居民损失严重,至今还没有恢复元气,而小菊口中所说的那些强人,可能也只是一些穷人被逼急了,在路上找条活路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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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想了想,道:“你可以把剑当了。”
小菊撇了撇嘴道:“把剑当了万一遇到坏人怎么办?而且一个人走江湖,没有剑怎么行?”
郭瑜道:“你可以把马卖了。”
小菊摇头道:“没有马,我怎么来得及赶在这两天上华山啊?”
郭瑜道:“你有没有想过劫富济贫?”
小菊白了郭瑜一眼,道:“公子说过,劫富济贫得来的钱只要有一两银子是用在自己身上,就不是劫富济贫,而是劫富济己。”
******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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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道:“我看双城公子进进出出都是好大的场面,想必一定是富贵人家,你怎么会穷得连吃饭的钱都没有了呢?”
小菊道:“谁说我穷,我在账房那里存了两千多两银子呢。”
郭瑜奇道:“那你怎么会——”
小菊道:“我出门时忘记拿了。”
郭瑜愣了愣。
小菊叹了口气,道:“我出了门之后才发现忘记拿银子了,不过那时身上还有几十两银子,想想一路上花也差不多了,所以就懒得回去拿,谁知一下就花光了,而我又走错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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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苦笑着看着小菊,见她不但神情憔悴,而且又黑又瘦,轻叹道:“你一个女孩子,在江湖上瞎跑什么?”
小菊眉毛微扬,道:“女孩子怎么啦?你知道我的小梅姐吗?她不也是一个人在江湖,现在江湖中谁提到她不害怕?”
提到小梅的名字,小菊神色间露出一股骄傲的神色。
小梅最近的确名动江湖,但郭瑜最清楚,那过程如何惊心动魄。
郭瑜淡淡地道:“如果小梅姑娘也象你那样乱来,现在她早死了十次八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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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菊看了郭瑜一眼,居然没生气,道:“我知道我是比不上小梅姐姐,不过小梅姐姐也承认她有样东西不如我。”
郭瑜道:“是什么?”
小菊道:“是运气,小梅姐姐一直说我天生就是个好运气的人,所以我相信我绝不会饿死,也相信我一定能走到华山的。”
正因为小菊相信她的运气,所以她每次走到叉路都懒得找人问下方向,结果一路兜兜转转此时才到华山附近,饿昏在路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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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道:“你是去华山吧?”
小菊道:“是的。”
郭瑜道:“双城公子和小霞姑娘都在上面。”
小菊又惊又喜,道:“公子也来了?”
郭瑜点了点头,道:“昨天小梅姑娘入了华山剑派了。”
小菊又吃了一惊,忽然神色间变得有些黯然,道:“小梅姐姐好吗?”
郭瑜道:“她起码现在比你好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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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菊沉默片刻,轻声道:“她娘对她好吗?”
郭瑜道:“当然好。”
小菊道:“我之前听到那些事情,觉得小梅姐姐好可怜,所以才跑来找她。不过我一路上想想,觉得她应该还是很开心的,毕竟找到了亲生的娘。”
说到这里,小菊眼圈一红,神色变得黯然和凄凉——她和之前的小梅一样也是孤儿,听说小梅找到娘,她为小梅高兴,也为自己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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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心中有些凄凉,他知道宇文双城有八个侍女,都是孤儿。
他望着小菊,轻声道:“你呢?”
小菊道:“我?”
郭瑜道:“你想不想找回你的父母?”
小菊想了想,忽然双目中泪光闪动,她苦笑一声,道:“虽然很多事情我运气都比小梅姐姐好,不过只怕这件事上我的运气就没有这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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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菊又道:“我以前就觉得小梅姐姐肩膀上那朵梅花刺绣很奇怪,想不到是她妈妈故意在她身上留下来的——她妈妈真聪明。”
郭瑜道:“你有什么和其他女孩子不同的地方吗?”
小菊摇头道“好象没有,不过小桃、小竹她们几个老是笑我力气大,她们说我的父母一定是个铁匠。”
郭瑜笑道:“我父亲就是铁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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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菊惊奇地望着郭瑜道:“真的?”
郭瑜点头道:“我父亲虽然是泰山剑派弟子,但他对剑法并没有什么兴趣,反而特别喜欢铸剑,所以最后当了一个铸剑师。”
说到这里郭瑜指着小菊的剑道:“我看过你的剑,你的这把剑就是我父亲亲手铸造的,江湖之中也只有郭家能将玄铁、精钢合在一起造出如此重剑。”
一
******
郭瑜拔出自己腰间的长剑,他的长剑吞口上赫然有一个“郭”字。
小菊轻呼了一声,她的长剑吞口上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郭”字,而吞口另一面是个十分精美的菊花图案。她点头道:“原来这个郭字是这个意思,小梅姐长剑上是一个丁字。”
郭瑜道:“江湖铸剑有郭重丁直一说,说的是泰山泰安镇的两家铸剑坊,其中郭家擅长铸玄铁重剑,丁家擅长铸精钢直剑,。”
******
小菊笑道:“那你呢?你是剑客还是铁匠?”
郭瑜苦笑一声,道:“我小时候一直想当个剑客,所以缠着爷爷学剑,可现在却发觉可能我更适合当铁匠。”
小菊笑道:“你要是现在改行还来得及。”
郭瑜笑道:“你有没有兴趣和我一起当铁匠?”
小菊笑道:“好啊,我一直都觉得当铁匠也挺好玩的,小桃、小竹既然笑我是铁匠的女儿,我就当个真正的铁匠,气死她们。”
******
郭瑜忍不住笑了起来。
小菊望着郭瑜的笑容,忽然脸上微微泛起一片红晕,慢慢低下了头。
郭瑜望着小菊心中也觉得有些热,他微微一笑道:“天晚了,你早点休息吧。”
小菊低声“嗯”了一声。
郭瑜道:“我在隔壁,你有什么事情你可以叫我。”
小菊又点了点头,却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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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晚,郭瑜一直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他忽然明白他之前对于沐无双的情感只是一时的怜惜之情,也许宇文双城对于张婉霞的情感让他感动,所以当他救下沐无双看到她奄奄一息的模样时,心中自然就有一种想保护她的冲动。
郭瑜虽然和沐无双相处了一个月,却始终离她很遥远,甚至有时一天里连说话都难得说上一句,这固然一方面是沐无双刻意疏远他,另一方面也是因为郭瑜自己都不是很明白,自己到底喜欢沐无双什么。
只是如今当他遇到小菊时,看到她天真的模样,听到她爽朗的笑语,让他心中有一种特别的感觉——而更重要的是,他知道小菊对自己也有这般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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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郭瑜、小菊吃了早饭就上华山,他们策马扬鞭觉得这一路说不出的轻松,下午时分他们赶到华山山脚。
白天城之前几代华山剑派弟子都快意江湖,他们用剑和血写下侠名,使华山剑派名动四方成为江湖五大门派之一,不过白天城执掌华山剑派后限制华山剑派弟子在江湖走动,为的是不让华山剑派在江湖锋芒过露。也正因为如此,这些年来华山上反而热闹了不少。
华山剑派弟子白天城那一代剩下不过五人,岳謦梅、丁郎、楼台月那一代有十二个弟子,陆凌风这一代的原本也是十二人,这次一下新进了三名女弟子,总计也不过三十二人,这时居然有一半在华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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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和小菊来到华山剑派的玉泉书院时天色已近黄昏,他们见到有几名华山剑派弟子在大厅外练剑,还有一些弟子在旁观看,其中有刘傲云、林心雨、赵纤华和程曼霜,其中最靠外面的是沐无双。
沐无双虽然身子还未痊愈,但她还是很认真地在看几个师姐练剑,她这时回头看到郭瑜去而复反,更带来一个女孩,不觉有些奇怪。
小菊见过慕容月一面却没有见过沐无双,只是她看到沐无双的相貌也觉得似曾见过。她低声问郭瑜道:“这是沐无双沐姑娘吗?”
郭瑜道:“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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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菊走到沐无双姑娘面前道:“沐姑娘,我是小菊,我家公子呢?”
沐无声听小梅说过小菊的事,知道她一个人离开了白云山庄,连忙道:“双城公子他清晨就已经下山了。”
宇文双城和张婉霞的婚期已近,所以他们今天一早就赶回了江南,他们走的时候依然为小菊感到担心,嘱托小梅四周寻找一下。
小菊愣了愣,恨恨地对郭瑜道:“你看,公子下山了。”
******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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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模了摸鼻子,点头道:“是的。”
小菊道:“都是你不好,害得我没赶上。”
郭瑜笑道:“关我什么事情?”
小菊道:“昨晚你直接送我上华山,不就赶上了吗?”
郭瑜笑道:“昨晚你那样子,能上华山才怪呢。”
小菊大声道:“怎么不行?”
郭瑜笑道:“你昨晚不要说上华山,只怕上楼梯都会滚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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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无双看着郭瑜、小菊在拌嘴,不由得也笑了——她虽然心中感激郭瑜这些日子来对她的照顾和对她的情义,但她知道她的心中只有一个人,就是古风,而任何喜欢她沐无双的少年只会象她那般受伤。所以她才明白地告诉郭瑜,她说话虽然一针见血,但也是为了别人好。
她知道郭瑜对自己的情感并未发展到不能自拔的地步,此时看到他和小菊这个样子,知道自己是做对了,心中感到一阵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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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小梅、楼灵珠两个一起走了出来。
看到小梅,小菊流着泪一下扑在小梅的怀里。
楼灵珠来到对沐无双身边,摇头道:“刚送走一个疯丫头,又来了一个。”
她说的疯丫头是连忆婉,连忆婉今天跟宇文双城和张婉霞回江南了。
沐无双道:“这样的疯丫头一个就够了,如果有两个,华山只怕要遭殃了。”
她们嘴里虽然这么说,但看着小菊脸上都露出爱怜的神色,因为她们看得出小菊这一路一定吃了很多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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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小菊黝黑的皮肤、消瘦的脸庞、憔悴的神色、深陷的眼眶,小梅也感到一阵心酸,她含泪道:“傻丫头,你一个人瞎跑什么呀?”
小菊收住眼泪,泣声道:“小梅姐,我想你了。”
小梅道:“想我也不用乱跑的,这一路受苦了吧?”
小菊比宇文双城早三天出发,却晚到了两天,而且宇文双城是坐马车,小菊是骑马,所以谁都知道她一路并不顺利。
小菊点了点头,鼻子一酸,彷佛又想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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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望向郭瑜道:“是郭公子找到小菊的?”
郭瑜笑道:“我昨天下山,见到她昏倒在路边。”
小梅、楼灵珠都吃了一惊,齐身问道:“她怎么啦?”
郭瑜刚想开口,小菊忽然大声道:“不许说。”
郭瑜微微一笑,没有出声。
沐无双道:“小菊是不是病了?我去找少妍姐姐来看看。”
小菊摇头道:“不用,我真的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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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灵珠有些奇怪地看着郭瑜,道:“小菊真的没事吗?”
郭瑜笑道:“她没事,只要今晚多准备点好吃的就行了。”
小菊脸一红,却狠狠地瞪了郭瑜一眼。
沐无双想了想,奇道:“难道小菊是饿昏了吗?”
郭瑜点头笑道:“她说她饿了四天三夜了。”
小梅、楼灵珠、沐无双一时面面相觑说不出话,刘傲云、林心雨、赵纤华和程曼霜也走了过来,他们听到郭瑜这句话也都愣住,却又一起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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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菊涨红了脸,左手一掌向郭瑜身上打去。
谁知郭瑜身子一动都不动,小菊掌到郭瑜身前,却又停住了。
郭瑜神色带笑,望着小菊。
小菊望着郭瑜,涨红的脸微微又有些发白。
小梅看在眼里,心中也为小菊感到高兴。她拉住小菊的手,对郭瑜道:“郭公子,多谢你了。”
郭瑜道:“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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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心雨笑道:“郭师叔是小菊姑娘的救命恩人,要谢还得她自己谢。”
小菊恨声道:“我才不谢他。”
沐无双轻声道:“你不谢他,起码不能打他吧?”
楼灵珠微笑道:“就是。”
小菊撇撇嘴道:“其实就算没有他,也会有其他人救我的。”
******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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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笑道:“你昨晚好象不是这么说的。”
楼灵珠道:“那她昨晚是怎么说的?”
小菊大声道:“不许说。”
郭瑜点头笑道:“好,我不说。”
小菊还有些不服气,道:“就算他救了我,那又如何?”
林心雨眨了眨眼睛,笑道:“你可以以身相许啊。”
小菊脸又一下涨得通红,道:“才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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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小菊,小梅不禁微微一笑,她之前见到郭瑜的剑法和他所用长剑时,就觉得如果他能碰到小菊,那正是天生的一对,此时她知道自己并没有看错,郭瑜的确是小菊命中注定的魔星。
小菊道:“你们几个都欺负我,我走了。”
小梅道:“小菊,你想去哪里?回公子那里吗?”
小菊愣了愣,沉默半晌,含泪道:“小梅姐,公子有没有怪我?”
小梅道:“公子和小霞都很挂念你,也很担心你——对了,你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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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小梅已走到后面,楼灵珠又问了小菊一些路上的情况。
过了会,小梅拿着一个大红贴走了出来,她将大红贴交到小菊手中道:“这是公子和小霞一起亲手写的喜帖,让我转交给你。公子说不管你怎么决定,他都希望你能回去喝他的喜酒。”
小菊含泪道:“我一定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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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无双看着郭瑜道:“郭公子如果没什么其它事情,不如陪小菊去江南吧。”
郭瑜道:“好的。”
沐无双道:“你们明天还可以一起去看日出。”
郭瑜望着沐无双,道:“是的。”
沐无双淡淡一笑,她想起张婉霞对她说的话——无双,虽然并不一定每天都能看到日出,但想看的话总会看得到的。”在她眼里,郭瑜和小菊岂不也正象日出一般让她心中感到温暖和绚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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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又见日出。
郭瑜和小菊静静地立在莲花峰上,看着这人间的美丽景象。
云在烧,少年人的心也随之在燃烧。
这还是小菊第一次登上高山看日出,她望着天边的云被点燃,不由得心情为之激动,轻呼一声道:“好美啊。”
郭瑜望着她,忽然想起昨天张婉霞在这里说的话,心中一阵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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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点头道:“华山的日出真的很美,不过我总觉得泰山的日出更美。”
小菊道:“有不同吗?”
郭瑜点头道:“不同。”
小菊道:“好,那我迟些也去看。”
郭瑜道:“我可以陪你去。”
小菊道:“好啊,你是泰山剑派的,一定对那里很熟。”
郭瑜道:“是很熟,因为那里是我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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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过后华山剑派弟子开始学剑,华山剑派是上午授剑下午练剑,小梅、楼灵珠、沐无双跟着她们四个师姐练了一些基本的华山剑法,不一会岳謦梅、董天正和董天启也一起来到。
岳謦梅身上的伤还未完全痊愈,故此董天正、董天启也前来在帮她教这几个新弟子剑法,小梅对于华山剑派剑法很熟悉,东方长之所授剑法有不少华山剑派的精妙招数,她天赋极高什么招数一学就会。楼灵珠也在母亲那里学过一些散乱的华山剑派剑法,而且她的根基颇为扎实,三人之中沐无双根基最差,但岳謦梅教得极有耐心,她一点一滴指点沐无双,沐无双也学得十分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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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菊和郭瑜下来看到华山剑派弟子在授剑,小菊虽然胆大粗心,但也知道私窥江湖门派门授艺是江湖最大禁忌之一,东方长之和宇文双城尤其多次训诫她们勿必留意这点,所以小菊远远看了一眼马上和郭瑜退了出来。
他们来到大厅坐了会,看到容少妍走了过来。
昨晚郭瑜和小梅特地找容少妍帮小菊检查身子,容少妍说小菊是因为劳累、饥饿过度才导致昏迷,只要调养几天就没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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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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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容少妍也在找小菊,她在房间找不到于是一路找到客厅,看到她和郭瑜两个正在聊天。容少妍和郭瑜之前在来华山路上数度联手对敌,知道这个少年不但剑法高强,而且人也稳重,智慧过人,此时见他和小菊形影不离,心中也替他们感到高兴。
她轻笑一声,向小菊打了声招呼。
郭瑜微微一笑,起身道:“少妍师姐。”
******
容少妍笑道:“还要过一会他们上午的练剑才结束,你们要是饿的话可以现在就去吃饭。”
小菊摇头道:“我还不饿。”
她想了想,又道:“少妍姐姐,你是不是也不能去看小梅姐她们练剑啊?”
容少妍点头道:“是的。”
她虽然嫁给华山剑派甄少游,但也是绝对不能私看华山剑派弟子授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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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菊叹道:“我真羡慕她们。”
小梅、小兰、小菊等几个女孩自幼学剑,不过与其说她们是学剑,倒不如说是训练,东方长之虽从不打骂她们,但他性情严厉,她们那时年少心幼,每天都在压力中提心吊胆,这感觉让小菊想来也觉得有些不堪。
她刚才看到岳謦梅那么耐心细致地教小梅、楼灵珠、沐无双剑法,不由得心中徒生羡慕之意。
这时小菊也隐隐感觉到,虽然自己孤身一人在江湖很苦,但心却是自由的,小菊已慢慢体会到这种自由的快乐和珍贵。
******
小菊道:“我也想学华山剑派剑法。”
郭瑜笑道:“我可以教你泰山剑派剑法。”
江湖各门派对授剑的规定截然不同,华山剑派极其严格,只有华山剑派弟子才能学华山剑派剑法,即使是华山剑派子弟的子女,都不能私自传授。
峨嵋派则相对宽容一些,虽然峨嵋派门下弟子不能私自传授武功给子女,但这些子女即使是其他门派的弟子也可以以寄名弟子身份在峨嵋修炼三年,日后就能跟父母修炼峨嵋武功。
至于泰山剑派子只要授业者觉得所传授之人资质品性良好,就可以传授剑法给任何江湖中人。
******
小菊撇了撇嘴,道:“泰山剑法有什么了不起,我也会。”
郭瑜笑道:“是吗?”
小菊瞪了郭瑜一眼,道:“你不信?”
郭瑜笑道:“我信。”
小菊道:“我看你说话口气,就知道你不信。”
郭瑜笑了笑,没有出声。
小菊“哼”了一声,起身道:“咱们用泰山剑派剑法来较量一下,如果你输了你得拜我为师。”
******
说完小菊走出客厅,客厅外是一个很大的比武场,江湖各门派聚会时也经常会让各派弟子在此切磋一下剑法和武功。
郭瑜跟了出来,望着小菊轻声道:“你身子还没完全恢复。”
小菊道:“对付你,我随随便便就可以了。”
说完她拔出长剑道:“来吧。”
郭瑜想了一想,也拔出了自己腰间长剑。
******
郭瑜忽然笑了笑,道:“是不是只用泰山剑派剑法?”
小菊点头道:“是啊,谁用其它剑法就算输。”
郭瑜道:“你要是输了怎么办?”
小菊愣了愣,道:“我才不会输呢。”
说完她一一剑劈向郭瑜,出手极其刚猛。
******
容少妍之前也听小梅说过她有个妹妹小菊用剑奇重,剑法刚猛和郭瑜的剑法很相近,此时看他们说话间就准备动手,心中虽有些紧张,但也感到有趣。
郭瑜虽然只是个二十来岁的少年,但他在泰山剑派中辈份高,剑法也极强,虽然出道不过一年多的时间,但在山东一带江湖中人无人不知。
至于小菊,那次她和昆仑铁手路仲达之战容少妍并没有去看,但事后知道小菊并没有落下风,也因此而名动一时。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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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小菊这时交上手,他们的剑法都是大开大阖力大劲猛,双剑相击时两口长剑激起火星四射,叮当声四下轰然不绝。
他们用的都是泰山剑派的剑法,泰山剑派剑法招式不快,但攻守之间极为扎实沉稳,每一招都是实招,所以郭瑜和小菊每一招之间的较量都是力量和内力之间的较量。
虽然泰山剑派剑招不快,眨眼间三十招就过去。
******
郭瑜心中暗暗惊异小菊的泰山剑派剑法的确使得极其了得,虽然小菊会的泰山剑派剑法并不是太多,但每招都是泰山剑派剑法中的精华,她手中长剑剑势沉重如中流击水,如开山断树,每一招都极为刚猛。
小菊也暗暗吃惊,郭瑜并非象她想象中那么随便就能对付,对方每一招间也彷佛有用不完的力气,每一剑也是重如铁锤。
再过二十招,小菊会的泰山剑派剑法已用尽,她的泰山剑派剑法虽然精妙,但郭瑜一生苦练泰山剑派剑法,所以尽可从容应付。小菊的内力修为原本要比郭瑜高出一截,但她毕竟在此之前饿了三天,身子还有些虚弱,招数间有些力不从心,心中不禁着急。
******
此时已是中午,小梅、楼灵珠、沐无双三个已停止练剑,小梅见岳謦梅也是满头的汗,心中又是感动又是心疼,连忙扶她坐下休息。
楼灵珠、沐无双二人神色庄重地向岳謦梅躬身致谢,华山剑派尊孔孟之道以礼治门,所以门下弟子行事说话间都以礼为先。
岳謦梅轻声道:“无双,你身子现在还虚弱,下午你们师兄弟姐妹自己练剑,你不妨多休息一下,先把身子养好。”
沐无双心中感激,点了点头。
楼灵珠道:“对了,快吃饭了,不知道小菊去哪里了。”
******
小梅在风中彷佛听到些什么,微微皱了皱眉,道:“她在和人交手。”
沐无双奇道:“她和谁在交手?”
小梅道:“应该是和郭公子在交手。”
楼灵珠那天曾在楼家亲眼看到小菊和昆仑铁手路仲达的交手情形,道:“小菊的剑法很凶猛的。”
小梅道:“郭公子的剑法也很凶猛。”
沐无双道:“我们去看看。”
******
小梅、楼灵珠和沐无双走向前面客厅,一路听到金属撞击之声传来,越来越响。
沐无双道:“我还以为有人在这里打铁呢。”
楼灵珠道:“我听小李说过,她们几个猜小菊一定是铁匠的女儿。”
三人来到时,郭瑜已变了打法,他似乎不想和小菊硬碰每一剑,所以不停地闪身闪躲,但小菊招招都是实招,她剑势控制范围很大,有时郭瑜也不得不用剑格挡开她的长剑,彼此间又是一阵金属轰鸣。
******
沐无双虽然武功最弱,但也看出其中缘由。她轻声道:“郭公子知道小菊身子还没恢复,所以不想和小菊硬拼。”
小梅点了点头。
这时岳謦梅也带着欧阳紫烟、林心雨、程曼霜、赵纤华走过来,她们看到场中还在恶战的两个人,都不觉一阵惊奇。
林心雨问容少妍道:“少妍师叔,他们打了多久了?”
容少妍道:“快一百招了。”
林心雨吐了吐舌头,道:“小菊可真是铁打的。”
******
小菊这时也知道郭瑜手下容让,但她看见四周来了这么多人,自然不想就此认输,更何况她剑法武功原本就比郭瑜高出一筹,只是因为身体虚弱,又不能用其它门派剑法才处于下风,心中更觉得不忿。
她忽然深吸了一口气,长剑已劈向郭瑜。
这是泰山剑派剑法中最普通的一招力劈华山,虽然叫做力劈华山,但华山剑派中人都一直喜欢拿这招来说笑,因为这一招名叫力劈华山的招数实在过于普通,江湖中人人都会,招数看似威力惊人,但谁也不会被这招劈着。
******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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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小菊这招力劈华山却绝不普通,招数不但力大势猛,而且其中蕴藏了三个非常巧妙的变化。这是她自己琢磨出来的剑法,宇文双城帮她改进过,这招之后还有两招可以连环出手,一招威力比一招强。
小梅神色有些紧张,手已握住腰间长剑,轻声道:“阳关三度。”
郭瑜面色一变,他也发现小菊这一剑似乎很难闪避,他横剑硬架挡过一招,彼此长剑发出一声震响。
小菊剑势一变却又是一招泰山剑派剑法中最为普通的招式五羊开泰,剑势依然直劈向郭瑜胸膛。
******
郭瑜再挡一剑,只觉手中剧烈一震,心中有些惊恐。
再见小菊单手抓剑已变成双手抓剑,又是一剑直劈向自己胸膛,她大喝一声彷佛已用尽全力。
郭瑜也是大喝一声,长剑向上举起。
两把长剑发出一声巨响,郭瑜手中长剑已被小菊震落在地。
小梅已拔剑出鞘,飞身挡住小菊落向郭瑜的剑势,只是小梅出手虽然快,但小菊的剑太重,剑势虽然改变方向,但依然在郭瑜左肩划出一道伤口,鲜血一下染红了郭瑜左肩破损的衣衫处。
******
众人忍不住惊呼一声,一时都呆在当场。
小菊双手抓剑,看到自己手中长剑的剑尖带血,也不由得面色一阵苍白。
郭瑜神色自若,却彷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那样,看着小菊微微一笑。
小菊心头一阵狂跳,颤声道:“你为什么不尽全力?”
郭瑜笑道:“我既然赢了,又何必和你拼这一剑。”
小菊望着郭瑜,面色更苍白。
******
郭瑜淡淡笑道:“咱们说好的,除了泰山剑派剑法谁用其它剑法就算输,你最后的一剑是昆仑派昆吾剑法中的一招,所以是你输了。”
小菊呆呆地望着郭瑜,大声道:“你不知道你不尽力的话会有危险的?”
郭瑜笑道:“我这个人运气也一向不错,我想我绝对不会死在你剑下的。”
听郭瑜这么说,小菊手中长剑落在地上,已掩面哭出声来。
******
众人都看得出来,小菊之前是铤而走险使出绝招,而郭瑜清楚如果和小菊硬碰硬的话只怕小菊会受伤,所以他一剑之下未尽全力,反被小菊所伤。
小梅看着他们两个,也已退到岳謦梅身边。
她轻声道:“小菊那招阳关三度是她自创的剑法,三招都是直劈,前面两招是泰山剑派剑法,最后一招是昆仑派剑法。”
楼灵珠轻声道:“小菊太好胜了。”
容少妍笑着点了点头,她见郭瑜受伤原本想上去帮他医伤,但见郭瑜和小菊如此模样,已不想上前打扰他们——她知道郭瑜伤得并不重。
******
小菊忽然松开双手,含泪看着郭瑜道:“你别得意,我只是身体还没好,你不信的话我们下次再打,即使用泰山剑派剑法我也能打赢你。”
郭瑜笑道:“在下并没有得意之意,小菊姑娘想打的话在下随时随地奉陪,不过现在你应该先把身体养好。”
小菊嘴角一阵颤抖,一时说不出话。
郭瑜望着小菊的目光充满爱怜,他俯身拣起自己长剑,还剑入鞘道:“我爹常对我说,练武打架打铁铸剑,首先都得先吃饱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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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望着他们,脸上都带着笑意。
岳謦梅道:“我们去吃饭吧。”
林心雨笑道:“我觉得好饿。”
岳謦梅带着小梅、楼灵珠、沐无双、欧阳紫烟等华山剑派弟子走开,她们都看得出来,郭瑜和小菊只怕真的是天生一对——虽然他们这生中或许会经常发生这样争强斗胜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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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少妍这时拿出一些伤药走到小菊身边交到她手中,笑道:“小菊,这些伤药给你,你帮郭师弟包扎一下。我的肚子也饿坏了,先去吃饭了。”
容少妍一走,场中只剩下郭瑜和小菊。
小菊虽然有些脸红,但见郭瑜肩上伤处鲜血还在渗出,不由得心一软,道:“你没事吗?”
******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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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看了自己的伤口一眼,笑道:“你说呢?”
小菊大声道:“男子汉大丈夫,流点血怕什么?”
郭瑜笑道:“流血和饿肚子一样,流得多也会昏过去的。”
小菊道:“你要是昏过去,别指望我会理你。”
郭瑜笑道:“我也不指望你会理我,不过你总得帮我弄点鸡汤喂我喝吧?”
听郭瑜这么说,小菊不由得想起郭瑜前晚抱着自己喂自己喝鸡汤的情形,她想起自己躺在郭瑜胸膛,不禁耳根一阵发烧。
她摇头道:“我才不会喂你呢。”
******
郭瑜笑道:“你自己说欠我一个情,你就这样还我?”
小菊想了想,道:“就当我欠你两个情啦。”
郭瑜笑道:“千万不要,你欠我一个情还把我往死里打,你要是欠我两个情我只怕这生这世都无路可走了。”
小菊瞪了郭瑜一眼道:“那你就别走了。”
郭瑜彷佛笑得更开心,他轻声笑道:“你这是恩将仇报。”
小菊噘起嘴道:“你才是施恩图报呢,你就喂了我一点鸡汤,难道就真的要人家以身相许吗?”
说完这句话,小菊脸一下涨得通红,连忙低下了头。
******
郭瑜脸上荡漾着笑意,轻声道:“给我。”
小菊道:“什么?”
郭瑜笑道:“少妍师姐给的伤药啊,我还在流血呢。”
小菊抬起头,红着脸轻声道:“我帮你包扎吧。”
郭瑜摇头笑道:“算了吧,看你这急脾气急性子,要是让你帮我包扎我只怕还得遭罪。”
小菊大声道:“你不要我包扎我就偏要帮你包扎,而且就是要你遭罪。”
郭瑜扮出惊慌的样子,道:“不要,你饶了我吧。”
小菊恨声道:“不行,谁让你老是欺负我。”
郭瑜苦笑道:“我什么时候欺负过你了?”
小菊道:“什么时候都是,从我一见到你时,你就开始欺负我了。”
******
中午吃完饭之后郭瑜和小菊就下山赶去江南。
小梅和楼灵珠、沐无双送他们两个下了华山,回来路上楼灵珠道:“想不到他们这么快就好上了。”
沐无双道:“他们都很简单,所以好也好得简单。”
楼灵珠微微一笑,道:“他们两个真的很有趣,有时候看上去好象小菊老是在欺负郭师叔,不过又觉得其实是郭师叔在欺负小菊。”
沐无双道:“这就叫做冤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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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心中轻声叹了口气,她忽然想到杜玄铁,想起那个神秘的黑衣青年,她能够感觉到这两个男人对她心有关爱——不过小梅不敢多想,因为这两个人都不是简单的人。他们一个是纵横江湖的青衣楼杀手,一个是神秘黑衣刀客的首领,这两个人纵然对小梅有情,但带给小梅的决不会是一段简单的爱。
此时此刻,小梅不想再惹太多江湖是非,她只想在华山好好陪她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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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灵珠道:“小梅师姐,我爹我娘问我们什么时候去江南?”
小梅想了想,道:“再过两天吧。”
楼灵珠道:“我知道你不舍得离开岳掌门。”
小梅点了点头,岳謦梅身上伤势还未完全痊愈,不过她此时在华山,不会有什么太大的意外。
宇文双城的婚期已近,她无论如何都不能迟到。
楼灵珠道:“无双师姐,小霞姐也单独给你发了喜帖,你和我们一起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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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无双想了很久,轻声道:“好的。”
她虽然害怕去江南,但她也的确很想去参加宇文双城和张婉霞的婚宴。
楼灵珠道:“那太好了,咱们三姐妹可以结伴同行。”
沐无双道:“三个人去,说不定四个人回来。”
楼灵珠笑道:“要是倩姨真的答应了婉儿,那华山可要遭殃了。”
小梅看着楼灵珠和沐无双,心中也感到一阵温暖,她没有想到离开宇文双城之后身边会多了这么多好姐妹、好朋友,甚至还有母亲、爷爷、奶奶、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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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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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说话间已回到华山剑派住宅门口。
沐无双轻声道:“小梅姐姐,你看——岳掌门。”
岳謦梅、楼台月、白雪衣、黎子健、甄少游这时正在门口送一些人,向她告辞的是嵩山剑派高手孟高明、石惊天、上官筱。
看到嵩山剑派的中人,小梅面色有些冷,站在岳謦梅身边。
华山剑派掌门就任庆典,嵩山剑派以孟高明为首来了十个人,他们前天下山后一直住在山脚,今天估计华山剑派的贵宾都走得差不多,所以又专程上山来向岳謦梅赔罪。看到小梅,辞行的嵩山剑派弟子都不禁感到一阵心中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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嵩山剑派之前绑架岳謦梅一事的确让江湖为之震惊,此时岳謦梅接任华山剑派掌门成为江湖五大门派掌门之一,嵩山剑派上下自然更感到惊恐。嵩山离华山虽然不远,但此次嵩山剑派掌门萧光和长老裘苍成都觉得心中有愧不敢亲来,嘱咐孟高明和石惊天等人,务必再三致歉。
岳謦梅心地固然善良,胸怀也颇为宽厚,她之前再度向孟高明表明五岳剑派同气连枝,对于这件事她绝不再追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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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謦梅对孟高明、石惊天道:“之前白掌门让我代他请孟师兄、石师兄转告贵派掌门萧师弟,多谢他赠药之情。”
石惊天道:“这原本是他做得不对,白老掌门太客气了。”
上官筱笑道:“萧掌门迟些时会再来嵩山向白老掌门和岳掌门致歉。”
岳謦梅笑道:“謦梅也请各位转告萧掌门,往事不必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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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惊天长叹道:“岳掌门如此宽容,石某万分佩服。”
上官筱笑道:“那我们告辞了。”
孟高明望着岳謦梅,微微迟疑了一下,道:“二十年来孟某屡上华山,终于能再见岳掌门,日后自会再来拜访,这里先告辞了。”
岳謦梅看了他一眼,轻声道:“恕不远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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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夜晚,小梅独自一人来到岳謦梅房间,她见房门虚掩,便轻轻推开了房门走了进去,看到岳謦梅正坐在床边望着一盏油灯在发呆。
小梅心中感到有些难过,她上前躬身行礼道:“娘,”
岳謦梅望着小梅愣了愣,她将小梅拉到身边坐下,道:“小梅,这些年来你都是这样向宇文公子施礼的吗?”
小梅道:“是的。”
这是她被东方长之带到宇文家后自小接受的训练,已成了她的习惯。
岳謦梅爱怜望着小梅,道:“你对娘哪用行什么礼,下次不要了。”
小梅道:“我习惯了,双城公子也一直说不要这样,但我改不过来。”
岳謦梅轻叹道:“小梅,每次看到你这样向我行礼,我都会想起你以前受的苦。”
小梅摇了摇头,道:“小梅知道,娘更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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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謦梅沉默片刻,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江南?”
小梅道:“我想——我想明天就出发。”
岳謦梅道:“好的,我知道双城公子的喜宴,是无论如何耽搁不得的。”
小梅点了点头,宇文双城不但是她之前的主人,也是她兄长和朋友,也是她朦胧中暗自爱慕过的情人——虽然之前她从来都不敢这样想。
岳謦梅虽然心中不舍,但还是道:“一路多加小心。”
小梅点头道:“我知道了,师傅和楼师伯,还有无双、灵珠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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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小梅轻声道:“娘,你有没有想过,和孟师伯——”
说到这里她低下头,没有再说下去——那次孟高明向岳謦梅表白时小梅在旁边听到,这时忍不住问。
岳謦梅身子微微一震,心中感到一阵凄苦——她知道孟高明二十年苦等对自己可谓情深义重,但她却不敢对此想太多。她望着眼前的灯,自己这一生岂不就象这盏灯一样在华山独守,四十年光阴匆匆而过。
她低声道:“小梅,你能回到我身边,我就知足了,此生再无他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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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抬头道:“娘,我明天就要去江南,我今晚一直在想,我也不能总是时时守在娘身边,我害怕娘一个人——”
说到这里,小梅双眸早已泪光闪闪。
岳謦梅含泪看了小梅一眼,把她搂在怀里,轻声道:“小梅,谢谢你。”
小梅把头枕到岳謦梅怀里,道:“娘,今晚我要和你一起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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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终)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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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二十五日。
春光犹在,热情似火。
这天郭瑜和小菊策马进入江南城地界,郭瑜白马白衫,小菊红马红裙,马是高头大马,人也是俊男美女,看上去格外显眼,他二人并驾齐驱扬起一路风尘,岂不正象江湖传说中的神仙侠侣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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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菊再度回到江南,呼吸着江南的空气,望着四周景象,满面都是春风。她忽然想到什么,轻呼一声,道:“糟糕,如果小竹、小桃、小李、芬芳她们几个问我江湖上的故事,我该说什么呢?”
宇文双城、张婉霞和小李她们说过——小菊也会有自己的故事,只是小菊的故事实在没有什么值得拿出来炫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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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笑道:“那你就说你如何饿了三天四夜昏倒在路边,还有我怎么救了你喂你喝鸡汤,还有开始恩将仇报最终以身相许的故事。”
小菊脸一红,眉毛一挑,大声道:“铁锅,我警告你,见了我姐妹不许乱说话。”
自从一下华山,小菊就开始叫郭瑜铁锅,郭瑜也只能苦笑。
郭瑜笑道:“我从来不乱说话,只说事实。”
小菊瞪了他一眼,道:“事实也不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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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笑道:“那我就编段故事,说小菊女侠如何威风八面,江湖中妖魔小丑无不挡者披靡闻风而逃,两河英雄豪杰心悦诚服。”
小菊又瞪了他一眼,道:“你能不能什么都不说呢?”
郭瑜笑道:“那我就不说。”
小菊点了点头,神色间依然带着愁云。
郭瑜笑道:“其实就算我不说,别人只怕也会问的,到时你打算怎么说呢?”
小菊叹了口气,道:“我就是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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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笑道:“那我们就干脆说,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小菊想了想,道:“只能之样说了。”
郭瑜笑道:“那就这样说定了。”
小菊叹了口气,道:“别人都说江湖如何好玩,我怎么就一点都不觉得?去的时候一路饿着肚子,回来时候风平浪静,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郭瑜笑道:“那是你运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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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菊奇道:“运气好?”
郭瑜点头道:“是,我之前不是和你说过小梅姑娘的故事吗?”
小菊道:“是啊。”
郭瑜道:“你想不想碰到那样的事情?”
小菊想了想,摇头道:“不想,如果我遇到了,只怕已经没命了——那难道是运气的事?”
郭瑜笑道:“当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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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半晌,郭瑜望着小菊笑道:“只不过如果你的姐妹问我们怎么认识的,我又该怎么说呢?”
小菊白了郭瑜一眼,道:“你就说和我在华山碰到,我们在华山论剑,结果你被我打得心服口服。”
郭瑜咋舌苦笑道:“华山论剑——说这话我只怕脸都会红。”
小菊白了郭瑜一眼,道:“我从来就没看到你这个铁锅脸红过。”
郭瑜望着小菊微微一笑,道:“你错了,我想我第一次抱着你的时候一定有些脸红,只不过你看不到而已。”
******
听郭瑜这么说,小菊也有些脸红。她忽然看到前面远方有辆残旧的马车在慢慢行驶,心中一动策马追了上去,郭瑜愣了愣连忙策马跟在小菊身后。
那辆马车似乎知道有人在追赶,慢慢停下来靠在路边,见马车前面一个穿一身淡蓝色粗布衣衫少女跳下了马车,看着小菊在笑。
小菊看到那个少女已流下泪,她策马来到马车边飞身跳下马,抱着那个少女哭出了声来,道:“小兰姐姐。”
******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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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这时也策马赶到,见眼前这个小兰圆圆的脸眉目清丽,不施脂粉,气质淡雅出尘,却是一个秀美如水的美人。
小兰看着小菊清瘦的模样,也感到一阵心疼。
她轻声道:“你怎么啦?怎么瘦了这么多?”
小菊道:“我——我——”
她虽然最佩服小梅,但小兰也一直是一个能听她说心事的姐姐,她此时心中有许多委屈想对小兰说,只是话到口边又不知该如何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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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跳下马来一旁笑道:“小菊姑娘听说小梅姑娘那里有危险,就一个人赶去华山找她,结果一路上受了点苦。”
小菊看了郭瑜一眼,彷佛要说什么,话到嘴边却又忍住。
小兰聪慧无比,见小菊望向郭瑜的眼神,已知道他们的事。她对郭瑜笑道:“多谢公子一路上照顾小菊。”
郭瑜道:“小兰姑娘不必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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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看到马车前坐着的车夫也正微笑着望着自己这边,那是一个乡下农夫模样的青年,他年相貌平凡皮肤黝黑,看上去全然不象是一个江湖人,这个看上去不起眼的青年正是云飞。
小菊又连忙上前向云飞施礼道:“小菊拜见云公子。”
虽然小菊不知道云飞的来历,但云飞是宇文双城的朋友,即使是东方长之在世时也对他极为尊重,故此小菊对他也颇为恭谨。
云飞微笑道:“小菊姑娘不必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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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见小菊对云飞举止不由得心中暗暗吃惊,他清楚小菊的脾气难得会对人如此恭敬,知道眼前这个青年绝非一般。他之前听小菊说过一些关于小梅和小兰姐妹的事情,其中提及小兰是第一个离开白云山庄的。他连忙向云飞施礼道:“在下泰山剑派郭瑜。”
云飞下了马车,抱拳道:“在下云飞。”
郭瑜从来没有在江湖中听说过云飞这个名字,他再度打量了一下云飞,却怎么看也看不出眼前这个青年有一丝练武人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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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菊这时想起了什么,她拉开马车前帘对里面道:“小雪姐姐。”
马车里传来一个少女甜美的声音,道:“小菊。”
小菊道:“小雪姐姐,我上来陪你坐。”
小雪笑道:“好啊。”
郭瑜这时才知道,马车中还有一个少女,心中更觉诧异。
小菊刚钻进马车,却听到小兰轻呼道:“公子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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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前方远处路上一阵烟尘飞扬,一辆巨大的白色马车飞驰而来,马车由八匹神俊非凡的白色骏马牵引,势如天际奔云般眨眼间已在面前——如今的江湖中人都知道,这是宇文双城的马车。
马车停下,车帘掀起走出一位白衣少年,少年器宇轩昂面带微笑,正是当今江湖第一人宇文双城,他身边是一个穿着淡青色衣裙的娇美少女,这少女正是宇文双城即将迎娶的张婉霞。
宇文双城牵着张婉霞的手缓步走下马车,对云飞笑道:“你这次一入江南,我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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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笑道:“这次我可真的要对你说声恭喜了。”
宇文双城点头笑道:“多谢。”
小兰上前向宇文双城和张婉霞躬身施礼,神情恭谨也有几分快乐。
张婉霞拉着小兰的手,道:“路上辛苦了吧?”
小兰道:“没什么。”
张婉霞道:“让小雪姐姐来我们的马车上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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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小菊已从云飞马车中扶出一个穿着一身白色粗布衣衫的少女,看到这个少女出现在眼前,郭瑜只觉得心中微微颤抖了一下——他想不到这个少女竟然是如此美丽。
虽然郭瑜之前在江南也曾见过风飞,但风飞的美和小雪的美完全不同,风飞风情万般,让人忍不住想把她抱在怀里,而小雪的美淡绝人间,让人有一种拜倒在她身下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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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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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婉霞上前对小雪,道:“姐姐。”
小雪拉着张婉霞的手,轻笑道:“小霞,恭喜你了。”
张婉霞道了声谢,又看向小菊,心中一阵惊喜,只是她见小菊面容消瘦,忍不住叹了口气,道:“小菊,你终于回来了。”
她和宇文双城之前就接到来自华山剑派的消息,知道小菊在他们离开华山之后上了华山,又和郭瑜一起下山前来江南。
小菊眼圈微微一红,强忍眼泪躬身向张婉霞施礼道:“小霞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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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神情不安地望向宇文双城,一时不敢上前——这次她私自离开白云山庄,虽知宇文双城不会责怪她,但也感到有些怯意。
张婉霞笑着拉着小菊走到宇文双城身边。
宇文双城看着小菊,心中虽有伤感,却微笑着道:“小菊,你还好吗?”
小菊含泪点了点头,她忽然轻轻挣脱开张婉霞拉着她的手,一下跪倒在宇文双城面前,道:“公子责罚小菊吧。”
宇文双城扶起她,淡淡一笑道:“你又没做错事,为什么要责罚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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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宇文双城对郭瑜抱拳笑道:“多谢郭兄一路上照顾小菊。”
他曾和郭瑜在江南楼家交过手,事后知道他的来历。
郭瑜抱拳笑道:“双城公子客气了,在下请而来,冒昧打扰处还望见谅。”
宇文双城笑道:“郭兄能够赏光,双城实感万分荣幸。请先到白云山庄一坐,今晚双城为各位接风洗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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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白云山庄从来就没有这般热闹过,虽然白云山庄不象楼家喜宴时那样处处张灯结彩,但也无处不透露出喜庆气氛。宇文双城和张婉霞一再叮嘱小竹和小桃两个这次喜宴不要过于隆重,但她们两个知道绝不能让宇文双城的喜宴在江湖少年面前有丝毫闪失。
一个月前小竹、小桃就开始内外筹备,早已忙得焦头烂额,这时看到小兰无疑象久旱遇甘霖一般,两个一下把她围住说个不停,小兰连休息更衣的时间都没有就忙着去帮小竹和小桃去打理喜宴的种种事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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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雪和小菊已洗去一路风尘,这时正在大厅坐着,小雪换了一身华贵的白色丝绸衣裙,更象天上仙子一般。
张婉霞笑道:“这是小兰上次回来时帮你订做的,挺合身的。”
小雪神色微微有些不安,轻声道:“这要化不少钱吧?”
张婉霞笑道:“小兰知道你的脾气,所以这套衣服是用她自己存在白云山庄的工钱帮你做的,她自己也做了一套。”
小雪轻声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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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菊也一直望着小雪,她看到小雪披肩长发上还留有一些小水珠,美丽的容貌和纯洁的神情彷佛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全身上下笼罩着一层圣洁的光彩,不由得轻叹道:“小雪姐姐,你穿这套衣裙真是太好看了。”
小雪淡淡笑道:“真的吗?”
小菊点头道:“真的。”
说到这里她望向坐在大厅入口的郭瑜,道:“铁锅,你说是不是?”
郭瑜点了点头,轻声道:“是的。”
他望着小雪,也不禁深深为她的美丽折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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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雪道:“小霞,我把这身衣服换了吧,我想去帮下小兰。”
张婉霞笑道:“小雪姐姐,你是我们的客人,哪有让客人忙的道理。”
说话间小兰满头是汗地走了进来。
小菊连忙上前道:“小兰姐,你安排我做些什么吧。”
小兰笑道:“我正是要找你帮忙做些事情?”
小菊喜道:“什么事情?”
小兰道:“你负责在大厅招待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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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菊环顾了一眼大厅,发觉此时大厅的客人除了小雪就只有郭瑜一人,她脸微微一红,道:“小兰姐,你能不能让我做其他的事情啊?”
小兰笑着在小菊耳边小声道:“云飞和公子在后面谈些事情,这里只有郭公子一个,公子要我们别怠慢他。”
小菊轻轻点了点头——她也知道云飞和宇文双城在一起都是谈论一些很重要的事,很多时候她和小梅、小兰都得回避。
******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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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婉霞笑道:“小菊,你和郭公子去花园走走吧。”
小菊又点了点头,她走到郭瑜身边,硬声道:“跟我来。”
郭瑜起身笑道:“去哪里?”
小菊瞪了他一眼,道:“带你后面花园看看,你不愿意吗?”
郭瑜笑道:“我当然愿意。”
看着他们走出大厅,张婉霞和小兰不禁相视一笑。
******
郭瑜和小菊走向后花园,一时谁也没有出声。郭瑜想起小雪之前的一些举止有些奇怪,只是他当时被小雪的美丽震住,不敢多看小雪,此时忍不住问小菊道:“小雪姑娘是不是不舒服?”
小菊“嗯”了一声。
郭瑜道:“我看她好象有些不方便。”
小菊道:“小雪姐姐眼睛看不见。”
郭瑜心中一惊,停下道:“你是说小雪姑娘双目失明了?”
小菊点了点头,神情有些伤感。
郭瑜心中也觉得一阵莫名的伤感,不由得轻声叹了口气。
******
过了一会,郭瑜问道:“云飞是双城公子的朋友吧?”
小菊点头道:“是。”
郭瑜心中一动,道:“双城公子有多少朋友啊?”
小菊道:“好象就云公子一个,不过小霞姐姐说公子心里一直也把古风当作是朋友,只可惜现在他和慕容月人在天涯,不能请他们来参加喜宴。此外小梅姐姐说过好象还有一个很特殊的人,能够算是公子朋友。”
郭瑜心中暗暗吃了一惊,他知道前年在泰山上扬言要找楼台月等人复仇的少年就是宇文双城的朋友,而这个云飞很可能就是那个复仇的少年。
小菊看到郭瑜面色有些凝重,轻声道:“你怎么啦?”
郭瑜轻轻摇头道:“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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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云飞正在宇文双城密室中谈着一些事情,云飞听宇文双城说完那群黑衣刀客的事情,也不禁皱起了眉头。过了半晌,云飞道:“我师傅说过,家父曾在无意之中向他提起,家父是从一个神秘组织中逃出来的。”
宇文双城心中一惊,他知道这是云飞心中的秘密。
云飞道:“师傅一直猜测,家父在主持埋剑山庄前曾有过一些奇异的经历。”
宇文双城神色有些凝重,道:“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江湖中除了埋剑山庄,莫非还有埋刀山庄?”
******
云飞轻声道:“埋刀山庄——”
宇文双城道:“会不会也有一群江湖刀客,聚集在一起研究刀法?”
云飞想了想,道:“听你所说,黑衣刀客的刀法和埋剑山庄的剑法并不同。”
宇文双城道:“不同?”
云飞点头道:“是的。”
他面色变也变得有些凝重,缓缓道:“家父建埋剑山庄的原意是弘扬各派剑法让各派剑法能沿着自己的风格更上一层楼,而那些黑衣刀客的刀法更象是一种速成的训练法。”
******
宇文双城道:“速成训练法?”
云飞道:“是的,也就是寻找一种用武功杀人的捷径。”
宇文双城心中一震。
云飞道:“你刚才告诉我,华山剑派岳女侠和这些黑衣刀客交过手,觉得他们内力修为虽有高低,但只是一般,但他们的刀法招数精妙严谨、凶残犀利,每招每式都旨在取人性命,这样的刀法是用来杀人的。”
******
宇文双城轻呼一声,道:“我明白了,他们寻找这样的捷径,是为了大量训练这样的刀客。”
云飞点头道:“应该如此。”
宇文双城勃然变色道:“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实在太可怕了。”
云飞道:“是的。”
宇文双城道:“这只怕是绝非普通江湖势力可以做到的。”
云飞沉默半晌,望向宇文双城道:“也可能做这件事的并非是江湖势力。”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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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道:“你怀疑是他?”
他口中的他指的是当今秦王三世子文庭君。
云飞道:“训练这样一批刀客也许最少只要十年,但如果想将刀法磨练成如此精纯,恐怖绝非十年二十年可以做到。”
宇文双城动容道:“对啊,我怎么没有想到这点。”
他思索片刻,道:“那就是说这股势力已经存在了很久。”
云飞道:“不错,但也有可能这个组织一直存在,只是如今正好被他所用,我想这件事背后一定隐藏着惊天的秘密。”
******
宇文双城轻声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相信总有蛛丝马迹可以查。”
云飞道:“你是不是一直在着手调查?”
宇文双城道:“是的。”
云飞道:“你从哪里开始查?”
宇文双城道:“刀和马。”
云飞道:“马是军马,刀是军刀,他们背后一定和朝廷有关联。”
宇文双城轻叹道:“这就是我最担心的,刚才听你那么说,我觉得其实我调查的范围还是有些小。”
******
云飞忽然淡淡一笑,道:“双城,你到底是什么人?”
宇文双城愣了愣,却也淡淡一笑,道:“我是个江湖人。”
云飞笑道:“我一直觉得你不是一个普通的江湖人。”
宇文双城笑道:“不管普通不普通,我始终都是个江湖人。”
说到这里,他望着云飞,目光中带着一丝敬意和羡慕,他轻声道:“其实你虽然隐居在寻常山野间,又何尝不是一个江湖人?”
云飞神色微微一变,没有出声。
******
宇文双城轻声道:“十六人十六刀,八人八刀,四人四刀,二人二刀,小梅给我演示过一些他们的刀法,的确很精妙,也很残忍。”
云飞道:“那样的刀法始终不是武学修为的最高境界。”
宇文双城道:“只不过他们的刀法经过千锤百炼,一般人想找出他们其中的破绽并非容易,如果他们最终寻找到那条速成捷径,大量训练这样的刀客,我只怕这些刀客刀法中的杀意决非江湖任何门派都能承受的。”
云飞道:“也许还有一个办法。”
宇文双城道:“你说的是最后那把刀。”
******
云飞点头道:“只要能把最后那把刀除掉,就能化解这场危机。”
宇文双城道:“那个戴面具的黑衣人很可能就是最后一把刀。”
云飞道:“很有可能。”
宇文双城道:“他们这次出现在江湖,也许是出来试刀的,他们想看看江湖中有没有人能破他们的刀法。”
云飞道:“他们那时聚集在嵩山下。”
宇文双城道:“那时嵩山上有泰山剑派、嵩山剑派、恒山剑派不少高手,还有华山剑派的白天城。”
******
说到这里,宇文双城和云飞都感到一阵心寒。
云飞道:“他们原本是想杀上嵩山。”
宇文双城点头道:“想不到小梅无意间化解了那场劫难。”
云飞道:“是的。”
宇文双城轻轻叹了口气,道:“江湖中很多惊天动地的事情就是这样发生得无声无息,虽然我不知道那天晚上小梅有什么奇怪的遭遇,做了什么事,但我想其中一定惊险万分。”
******
云飞道:“我想那晚那些人带走小梅,也是想逼她帮他们寻找刀法中的破绽。”
宇文双城道:“是的。”
云飞道:“小梅见过那个黑衣首领。”
宇文双城道:“她不能说。”
云飞微微皱了皱眉,道:“他们为什么会放了小梅?”
******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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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道:“这点我也百思不得其解,他们放了小梅无疑担了很大风险。”
云飞道:“他们居然会相信小梅会帮他们保守这个秘密。”
宇文双城道:“小梅既然肯为他们保守这个秘密,那么一定是小梅觉得欠他们一个情,而想让小梅欠他们一个情绝非容易。”
云飞道:“所以那晚发生的事,只怕不只是一场恶战。”
宇文双城和云飞心中都知道,那晚发生的事对小梅来说非常重要,其中的经过也许就如当年古风与慕容月所经历的那个断魂雨夜。
******
宇文双城笑道:“前些日子有人问起你,我把你的一些事告诉她了。”
云飞微微有些诧异,他知道宇文双城不会轻易地把自己的事告诉别人,道:“是小霞吗?”
宇文双城摇头道:“小霞很久没有问过你的事了。”
云飞道:“那是谁?”
宇文双城道:“连夫人。”
云飞更是诧异,道:“连夫人是谁?”
宇文双城笑道:“她说她曾抱着你出世。”
******
这时忽然有人在外面敲了敲门,听见张婉霞的声音在外面道:“双城。”
宇文双城打开门,看到张婉霞和小李两个站在外面。
张婉霞微笑道:“连夫人来了。”
宇文双城大喜道:“她在哪里?”
张婉霞笑道:“她在前面大厅等公子。”
宇文双城道:“麻烦你请她来这里。”
张婉霞道:“好的。”
******
云飞虽然心中疑惑,但见宇文双城神色带笑地站在门口一言不发,于是也不出声相询。
过了一会,张婉霞带着一个中年妇女走过来,正是江南连家连夫人,连夫人一身普通衣衫,虽面带微笑,但眉宇间有一丝愁云。
宇文双城上前向连夫人施了一礼,将连夫人请入房间。
张婉霞对他们微微一笑,在外面轻轻掩上了门,和小李走开。
连夫人轻笑道:“小霞真是个好姑娘,又善良,又懂事。”
宇文双城微笑着点头道:“是的。”
******
云飞看了连夫人一眼,觉得有些眼熟。
宇文双城对云飞道:“这位是江南连家连夫人。”
他又对连夫人道:“这位就是云飞。”
连夫人全身一震,她呆呆地望着云飞,神情慢慢变得有些哀伤。她忽然跪在云飞面前,颤声道:“云倩儿见过公子。”
听连夫人报出名字,云飞心中也是大吃一惊。
他忽然想起那次江东独帆在江南楼外楼设计杀楼台月时,在云飞包房另一边坐的就是江南连家连夫人,他当时也觉得这个连夫人有些奇怪,却万万想不到她竟是云倩儿——云倩儿是云飞母亲的侍女,也是云飞父亲的养女,更是埋剑山庄的最后一把剑。
******
云飞连忙扶起连夫人,道:“夫人快请起。”
连夫人起身望着这个青年,虽然看上去如此平凡,但以她的身手自然能感受到这个青年身上所蕴藏的能量。她忍不住垂泪道:“二十年前先生送公子上天山时,倩儿都觉得万分不舍,这些年来倩儿日夜牵挂公子,幸好苍天有眼,保佑公子平安无恙。”
云飞也连夫人躬身一礼道:“夫人是我和双城的前辈,家父也曾与您有过父女之名,云飞大胆擅称夫人一声倩姐,只是夫人休要再对云飞多礼。”
连夫人点了点头,神情有欢喜,有悲伤,但毕竟欢喜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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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一旁看着他们,虽然神情带着微笑,心中也是感慨万千,他面前的连夫人和云飞剑法武功都在他之上,却一直在江湖默默无名。而更让他觉得敬重的是他们心中都藏着对江湖的仇恨,连夫人是被当年誓言约束不得报仇,而云飞却自己选择了放弃复仇。
宇文双城忽然明白连夫人为什么能多次帮自己解开心中的仇与恨,那是因为连夫人这些年来也一直在自己心中化解这些仇与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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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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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坐下来后,云飞道:“倩姐,我找你好久了。”
连夫人道:“我也寻找公子多年,夫人好吗?”
她说的夫人是云飞母亲,埋剑山庄的第七口剑梦剑林婉湘,连夫人帮女儿起名连忆婉也是因为对她的牵挂。
云飞黯然道:“我自从上了天山,就一直再没见过她。”
连夫人微微一愣,又忍不住感到一阵伤怀,道:“我也十七年没见到她了,我对不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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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道:“听说当年巨变,只有倩姐和我娘在场?”
连夫人道:“是的。”
云飞道:“那是怎么回事呢?”
连夫人想了想,轻声道:“我也不是很清楚出了什么事,当年我生下婉儿不久就带她去见先生和夫人,那天傍晚我刚到庄门,就看到先生和夫人冲了出来,先生让我和夫人快走,然后他放就放火烧了山庄。”
云飞惊道:“是家父放的火?”
连夫人道:“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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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轻轻点了点头,知道当时自己父亲怕埋剑山庄所藏的武学秘笈落入歹人之手,故此放火焚烧山庄。
连夫人神情间忽然有一丝惊恐之色,她微微颤声道:“我和夫人冲出去时发现埋剑山庄四周都是各门各派高手,其中有江湖正道同盟的,有日月教的,还有一些根本不知是从哪来的,他们都在彼此混战,我和夫人一路撞到几处高手,他们都是一言不发就出杀手。”
听到连夫人描述的那时场面,云飞、宇文双城心中都打了个冷战。
******
连夫人黯然道:“夫人和我一路厮杀,我都不知杀了多少人,后来夫人说要回头去找先生,让我带着两个孩子先逃下山。”
云飞奇道:“两个孩子?”
连夫人点头道:“你有个妹妹,比婉儿大些,你娘生她时你在天山,所以不知道。”
云飞大吃一惊,道:“我还有个妹妹?”
连夫人神情黯然,缓缓点了点头。
******
云飞急道:“我妹妹现在在哪里?”
连夫人眼圈一红,神情愧疚地道:“我不知道,我那时背着夫人的女儿,抱着婉儿一路杀下去,后来遭遇到一批江湖同盟中的高手,我虽侥幸逃脱,可背上的孩子却丢了,等我回头四下寻找,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看到连夫人痛苦内疚的神情,宇文双城心中叹了口气,他可以想象得到当时连夫人有多着急,她此时说一句回头四下寻找,但这其中过程极其惨烈,不知经历了多少恶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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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夫人含泪道:“我真想丢的是自己的孩子,只是换不回来——”
说到这里,连夫人再也忍不住,流下眼泪。
云飞感激地看着连夫人,道:“倩姐,你不要自责,这不关你事。”
连夫人含泪道:“我丢了夫人的女儿,自己也不想活了,我冲回埋剑山庄发现先生已经不行了。我原本想一死谢罪,但先生和夫人都不许,先生用他最后一口气让我和夫人立下毒誓,永远不得为他寻仇。”
云飞和宇文双城互相看了一眼,心中更感到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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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夫人道:“先生刚一断气,就来了四个黑衣老人,他们什么话也不说就想杀我和夫人。”
云飞心中一动,道:“刀?”
连夫人点头道:“是的,我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刀,刀背是直的,刀身很窄,刀长四尺多一些。”
宇文双城动容道:“最近出现的那群黑衣人用的就是这种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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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夫人道:“我虽想帮夫人,但实在没有力气了,那四个黑衣人围攻夫人,虽然每个人只会两招刀法,但刀法极为精妙,能变出很多变化。”
宇文双城道:“两招刀法。”
连夫人叹道:“是,当时夫人也厮杀了一夜,她虽拼死杀了两人,但也身负重伤。”
云飞虽然知道他母亲最终无恙,此时也感到一阵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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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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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夫人道:“幸好日月教利先生这时赶到,他救走了夫人。”
云飞诧异地道:“是利教主救了我娘?”
连夫人点头道:“是的,利教主安排人送我下山,但我还想再寻找一下夫人的女儿。而当我四处寻找时,发现所有江湖人突然都消失了。”
说到这里,连夫人又流下泪来,道:“我找遍山前山后,只看到遍地尸体,却找不到夫人的女儿。”
宇文双城道:“不知云公子的妹妹叫什么名字?”
连夫人含泪叹道:“那晚实在太紧张了,我甚至都来不及问夫人那个女孩叫什么名字。”
云飞轻声道:“倩姐,你别再怪责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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埋剑山庄巨变,江湖正道同盟损失许多高手,埋剑山庄同时出现血骷髅帖和那群神秘的黑衣刀客,这其中到底蕴藏了什么秘密?
云飞的父亲到底是什么人?
他来自什么组织?
埋剑山庄本身又有什么秘密?
这些问题都让云飞、宇文双城陷入沉思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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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云飞道:“双城,小霞最近身体怎样?”
宇文双城道:“还是只能静养,最近她体内的伤有些反复。”
说到这里,宇文双城神色有些焦虑。
云飞道:“我想了很久,或许世上有一个方法可以让她的内伤完全痊愈。”
宇文双城神色大变,微微颤声道:“真的?”
云飞点头,道:“是的,我想带你去见我师傅。”
连夫人道:“是萧先生吗?”
云飞道:“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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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师傅是埋剑山庄第四把剑无剑萧风歌,他人如其剑名在江湖中彷佛并不存在一般,但他不止剑法武功盖世,更是“七彩云霞帆、万户逍遥侯”的后人,此时想起这个名字,连宇文双城心中也为之神往。
云飞道:“双城,我们一起去。”
宇文双城点了点头,想到世上竟有能让张婉霞体内内伤痊愈的方法,宇文双城心头一阵欣喜,双目也有一丝泪光。
云飞道:“我还有一些事情想再问一下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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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有人在外面轻轻敲了敲门。
宇文双城起身打开门,见这次敲门的是小桃,小桃手中拿着一个白布包裹着的长长包袱,道:“这是十万火急送来的。”
宇文双城接过包袱,打开包袱里面是一把刀。刀长四尺二寸,刀身笔直,刀锋锐利,刀把比普通的刀稍长些,刀柄上缠绕的牛皮用料精良,握起来十分趁手,长刀寒光闪闪,透着一股杀气。
连夫人看到这把刀,勃然变色道:“就是这种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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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道:“这把刀哪来的?”
宇文双城道:“这是我让人按岳女侠、郭公子他们描述仿制的。”
说着宇文双城把刀交给了连夫人。
连夫人接过刀看了一遍,点头道:“做得和真刀很象。”
她忽然用力握住刀,双目中闪过一道凄冷的杀气。
云飞道:“倩姐还记得那两招刀法吗?”
连夫人道:“记得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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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四名黑衣人用两招刀法围攻林婉湘,他们的刀法只攻不守,每一刀都想要林婉湘的命,看得连夫人心都跳到嗓子眼——这些年以来,黑衣人的这两招刀法也一直在她脑海萦绕,挥之不去。
宇文双城道:“我们去练武场,烦请夫人演示一下。”
连夫人道:“好。”
宇文双城推开了房门,和云飞、连夫人一起走出去,他们沿着一条小路走向白云山庄西边一侧。
忽然,三人远远听到一阵兵器相交的响声,显然有人在练武场交手。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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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云飞和连夫人走入练武场,看到一个白衣少年正在和一个红衣少女在交手,两人所用剑法气势宏伟,出手都是实打实的招式,看情形红衣少女稍稍占了上风,交手两人正是郭瑜和小菊。
小菊之前陪郭瑜在白云山庄花园散步,一直来到这里,小菊想起之前在华山败在郭瑜剑下,于是要和郭瑜再比一场。这一场比下来五十招后小菊就仰仗稍胜一筹的内力取得上风,不过她和郭瑜都没有使出全力,招数间虽然拼得凶,但二人都面带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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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云飞、连夫人三人相视一笑。
连夫人笑道:“这位公子是泰山剑派的吧?”
宇文双城脸上也有欣慰的笑意,道:“泰山剑派郭瑜郭公子。”
云飞道:“鲁地江湖之中提到泰山剑派铁剑小诸葛郭瑜,无人不知。”
连夫人道:“我记得了,郭公子在楼府曾和双城公子交过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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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菊占据着上风,看到宇文双城、云飞和连夫人出现在这里,不觉心中吃了一惊,连忙一剑逼退郭瑜,随后躬身上前向宇文双城施礼——虽然小菊已决定跟随郭瑜一起游剑江湖,但在白云山庄中,她对宇文双城几乎是本能地保持着自己一个丫鬟的身份。
连夫人上前拉住小菊,微笑道:“小菊剑法也很好啊。”
听到连夫人这么说,宇文双城也对小菊微笑着道:“连夫人说的不错,小菊的剑法的确有不少长进。”
听宇文双城出言夸奖,小菊不禁脸微微一红——虽然宇文双城对她们一直如同兄妹一般,但从来没有当着别人面夸奖过自己剑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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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又对郭瑜微笑道:“郭兄的泰山剑法果然了得。”
郭瑜收剑笑道:“班门弄斧,见笑了。”
他望着眼前三人心中暗自凛然,知道眼前这三人只怕武功都非同小可,其中宇文双城自不必说,云飞虽看似平凡,但如果他真是两年前曾在泰山之上现过踪迹的少年,那么他武功之强更是傲绝天下。至于连夫人,他之前在江南曾见过,知道她看似不会武功,但此时她和宇文双城、云飞一起出现在这里,只怕也是和云飞一样深藏不露的绝世高手。
宇文双城笑道:“郭兄太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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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菊望向郭瑜道:“铁锅,你的运气真不错。”
郭瑜擦了擦额头的汗,笑道:“其实我刚才差不多就输了。”
小菊道:“什么叫差不多就输了?”
郭瑜微微一笑,没有出声。
小菊道:“我知道你心里一定还不服气。”
郭瑜笑道:“我服气。”
小菊道:“我看你的样子,根本就是不服气。”
郭瑜笑道:“我什么样子才算是服气呢?”
小菊一愣,还想说什么,看到宇文双城正望着自己微笑,顿时止住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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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这时看到连夫人手中的那把长刀,不由得神色顿时一变。
宇文双城从连夫人手中接过长刀,递给郭瑜道:“郭兄,你看可是这把刀?”
郭瑜将长刀拿在手中仔细看了几遍,又反复掂量了几次,道:“做得很象,刀身轻了一些,刀柄稍重了一两,刀长还应该再短五分,刀身稍微厚了一些,刀刃不及真刀那么锋利。”
小菊一旁忍不住道:“公子,铁锅的爹是个铁匠,他剑法武功马马虎虎,不过对刀剑倒知道得倒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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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道:“郭兄是泰安郭家泰山老人郭慕、郭泰的后人吧?”
郭瑜点头道:“是的,郭泰是我爹。”
宇文双城笑道:“原来如此,小菊的剑就是郭家铸造的。”
郭瑜笑道:“小菊姑娘的剑是出自家父之手。”
连夫人笑道:“也许这就是缘分吧,当年郭先生帮小菊姑娘铸这把剑,也铸造了一段姻缘。”
小菊脸红红地低下头,道:“才不是呢。”
******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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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递回长刀,见连夫人伸手接过,不由得心中剧烈一跳。
连夫人笑着手握长刀,望向云飞。
云飞道:“麻烦倩姐了。”
连夫人提刀缓缓走到场中,她提刀虚指大地,目光中闪过一道精光,而就在这瞬间,她已不再是一个普通的妇人,她身上升起一股浓浓的杀气,彷佛和手中这把刀融为一体,发出一股锋利无比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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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也缓缓走到场中,他站在连夫人身前十步处,没有拿任何武器,他依然彷佛象个普通人一样站在练武场中,看似全身都是破绽,但他驻足之处却彷佛和脚下大地连成一片,隐约有一股无声无形的气势。
天色已近黄昏,斜阳原本妩媚,但就在二人对峙这一瞬间,在他们所站的地方天地之间猛然生成一股肃杀之气,这股肃杀之气在众人头顶之上凝聚,整个天色都暗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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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云飞和连夫人的对峙,宇文双城虽神色从容,心中却为之凛然。他面前的这两个人一个是埋剑山庄的传人,另一个是埋剑山庄的第十三把剑,这二人剑法武功更在他之上,此时连宇文双城都不知道他们会如何一战——这一战虽不会为江湖所知,却也是一场难得的江湖大战。更何况连夫人即将使出这两招刀法是一股江湖神秘力量在江湖中显示出来狠毒刀法,这两招千锤百炼,带着无穷无尽的杀意和惊天动地的秘密。
小菊在一旁虽然看不出云飞和连夫人武功如何,但也不禁感到心跳加快。她没想到连夫人看上去不会任何武功,但抓着刀时那么可怕,平时温和的神情早已当然无踪,换成了一股落寞凄冷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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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连夫人轻轻挥动手中长刀,她挥刀的动作非常慢,刀势缓慢得彷佛没有一分力量,甚至她身子也没有动,手中长刀也没有攻向云飞。
宇文双城、小菊几乎同时低声惊呼了一声。
宇文双城知道连夫人是故意将这两招刀法用最慢的速度使出来,他惊呼是因为这刀法中所蕴藏的变化和杀意从一出手就让他感到吃惊,而小菊惊呼是她奇怪这样慢这样轻的刀法居然也能算是刀法?
足足用了半盏茶功夫,连夫人才在云飞面前十步距离内划完了这两招刀法,当她收刀的时候,天地间凝聚的那股肃杀之气慢慢散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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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菊不知道连夫人在做什么,但她不敢出声,因为她看到宇文双城面色固然凝重得可怕,云飞也显得有些紧张。
云飞清楚连夫人之所以将这两刀使得如此慢,就是为了能让他能够看清楚其中的变化奥秘。连夫人内功修为已趋化境,她全身劲力凝聚在刀中,这两刀看似丝毫不带任何劲力,但一旦刀上力量发出势必如石破天惊一般。
云飞和宇文双城都知道,这刀法的威力取决于用这刀法之人的内力——他们此时都在想,如果这刀法是在自己手中发出,威力又会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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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之所以和连夫人对峙,为的就是要感应这刀法上的全部威力,所以这一战虽然双方彷佛没有用丝毫力量,云飞更没有出手,但其过程又如真的彼此在对决这两招一般,其中种种变化早已在云飞眼前和心中闪过。
连夫人收刀后走到宇文双城身边,将手中长刀递给宇文双城。
宇文双城望着连夫人接过刀,心头依然还跳得有些快。
云飞缓缓松了口气,三人彼此对望一眼,一言不发地一起走出练武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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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菊呆呆地望着宇文双城、云飞和连夫人一起消失在练武场的入口,心中感到十分奇怪,她听到郭瑜轻叹了口气,于是问道:“铁锅,你看出了什么?”
郭瑜神色苍白地道:“没有。”
小菊瞪了郭瑜一眼,道:“你没看出什么,叹什么气?”
郭瑜轻声道:“我叹这江湖实在是太大了——我想他们在研究刀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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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菊奇道:“连夫人的那几刀也是刀法?”
郭瑜点头道:“是的。”
他知道这把长刀是仿造那群黑衣刀客的长刀,他想起那晚小梅和黑衣刀客交手情形,虽然无法判断连夫人人刚才使的是不是那些黑衣刀客的刀法,但却猜测连夫人使的应该是那些黑衣刀客使出的最可怕的那两招刀法,其中第一招刀法一出手就让小梅受了伤,也揭开了一个凄惨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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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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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菊又呆了半晌,道“铁锅,你看连夫人会武功吗?”
郭瑜点头道:“会。”
小菊奇道:“你怎么知道?”
郭瑜望着小菊,轻声道:“你能用连夫人刚才使刀的速度使一招泰山剑派的力劈华山吗?”
小菊道:“那有什么难?”
郭瑜道:“你试一下。”
小菊拔出腰间长剑跃到场中很慢地砍了一剑,使的是泰山剑派的力劈华山,当她使完这一招后,面色不禁一变。
她又再试了一次,使完后连连摇头,神情变得有些惊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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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道:“你看这么简单的一招力劈华山,你使出来的速度也远远做不到象连夫人那么慢,你的剑锋在不停颤抖——你有没有留意到连夫人刚才使出的招数虽然慢得惊人,招数变化却繁杂无比,而最厉害的是她刀锋流转间始终纹丝不动,这绝非你我能做得到。”
小菊轻呼道:“那不是连夫人的武功很厉害?”
郭瑜道:“她的武功的确非常厉害。”
小菊道:“有多厉害?”
郭瑜道:“厉害到你我都看不出有多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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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一路上都在沉思么,过了半晌他道:“原来只有这种刀才能发挥出这两招刀法的最强威力。”
连夫人道:“这两招刀法配合这把刀,的确可以做到了刀人合一的境界。”
宇文双城道:“可有破绽?”
云飞道:“还是有些细小的破绽,只是不容易破。”
连夫人道:“这两招刀法我也想了很久,破绽的确是有,但破绽太小,决非一般人可以在瞬间的变化中能捕捉得到。”
云飞点头道:“是的。”
******
连夫人道:“我也只能使出这两招刀法的一半威力,只有用一生来练这两招刀法的刀客,才能完全发挥出这两招刀法的全部威力。”
宇文双城惊道:“一生?”
云飞轻叹道:“这两招刀法的确可以练一生。”
连夫人道:“只有用一生来练,最终才能练到人刀合一的境界。”
宇文双城道:“可这两招刀法是有破绽的。”
云飞淡淡地道:“我还看不出这两招刀法中有什么致命破绽,如果这两招刀法有致命的破绽,那么练这刀法的人也就浪费了一生光阴。”
******
这时,宇文双城、云飞和连夫人一起望向花园远处,看到张婉霞、小李两个陪着一个青衣少女走了进来。
宇文双城笑道:“连姑娘来了。”
连夫人苦笑道:“这个丫头从华山回来就天天吵着要入华山剑派,我一来的确有些不舍得,二来也怕她太调皮,反而会给华山剑派添麻烦。”
宇文双城微微一笑,已他清楚连夫人的心情,此时也明白连夫人对沐无双、小梅、小菊、小霞这些孤女为何那么关心,因为她曾经丢失过一个女孩——虽然那个女孩并不是她亲生的,却比她亲生的还要宝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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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忆婉看到宇文双城等人,连忙跑过来,她嘟着嘴巴道:“妈,你在干什么?”
连夫人道:“我在和双城公子说些事情。”
连忆婉道:“妈,你还是先答应我的事再说其它事吧。”
连夫人道:“现在双城公子和小霞姑娘的事是最重要事,你的事先放一放,等忙完了眼前这事再说。”
连忆婉道:“双城公子和小霞姐姐的事早有结果了,可我的事还没结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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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夫人道:“你让妈再想想。”
连忆婉急道:“妈,你就别再想了,小霞姐姐好不容易才帮我求的情,你要是不答应,我就不要你这个妈了。”
连夫人苦笑一声,对张婉霞道:“小霞姑娘,这丫头给你添麻烦了。”
张婉霞微笑着道:“夫人不要这么说,小霞擅自替婉儿向岳掌门求情,却让夫人为难,小霞心中过意不去,该小霞向夫人道歉。”
******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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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夫人爱怜地看着张婉霞,拉着她的手道:“此事与你无关,你是一番好意,只是这丫头太顽皮任性了。”
连忆婉噘嘴道:“老是说我顽皮任性,我现在不知道有多乖呢。”
连夫人道:“你要是乖,就先跟我回去。”
说完连夫人对宇文双城和云飞道:“我先带这丫头回去,如果这里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让小竹她们几个姐妹来说一声。”
宇文双城、张婉霞齐声道:“多谢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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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忆婉噘着嘴道:“我不回去。”
连夫人皱眉道:“你不回去?”
连忆婉道:“我这两天住在小霞姐姐这里。”
连夫人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张婉霞道:“婉儿,听你娘话,先回家吧。”
连忆婉眼圈一红,彷佛要哭出来,道:“小霞姐姐,你不喜欢我在这陪你吗?”
张婉霞道:“当然不是。”
连忆婉道:“那你为什么不让我留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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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婉霞微微一笑,看向连夫人,道:“那就让婉儿留下吧。”
连夫人轻轻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这个丫头就麻烦小霞姑娘帮我照看两天了。”
张婉霞道:“没什么,反正这里姊妹多,过两天小梅姐、灵珠和无双也会来。”
连夫人点了点头,不再看连忆婉一眼,一路走了出去。
张婉霞看着连夫人身影在花园远处消失,轻声道:“婉儿,别急,这件事慢慢来。”
连忆婉含泪道:“她都不疼我的。”
张婉霞道:“连夫人怎么会不疼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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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忽然轻叹道:“婉儿,连夫人是世上最疼女儿的好妈妈。”
说到这里,宇文双城面色也有些苍白。
看着宇文双城的神情,张婉霞感到一阵心痛。她诧异地望着宇文双城,知道这少年也有他的伤心往事——虽然再过几天她就要嫁给他,但对于宇文双城的过去她知道得不多。
他是谁?他父母是谁?他来自何方?
关于宇文双城的种种往事张婉霞全然不知,她也从来不问他——她相信宇文双城,相信宇文双城如果觉得有必要,就一定会和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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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的最后一天。
江南,白云山庄。
这一天天空有些朦朦细雨,这样的天气用来和情人相会倒也情义缠绵,只是用来办喜宴就似乎有些美中不足,不过好在所有来人并没有被天气影响,大家还是觉得很开心。
前来参加宇文双城和张婉霞喜宴的都是江湖少年弟子,除了来自华山剑派的姚遇春、小梅、楼灵珠和沐无双,还有有泰山剑派郭瑜,武当剑派的楼满风和云湘夫妇,此外以东方艳阳为首的江南八俊一起来到,宇文双城还邀请了江南天外天的如琴、如棋、如诗、如画四个闻名江南的红楼才女。
江南连家连夫人是出现在这次喜宴中的唯一长辈。
此外江南楼家楼台月、白雪衣虽未收到喜帖,但也送来厚礼,整个江南五大江湖世家之中东方、南宫、西门世家也和楼家一样,虽然没有前辈来到,却都送来一份极其名贵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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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白云山庄到处充满少年人开心的笑声。
在白云山庄后院大厅中,前来庆贺的少女们大都集中在里面,楼灵珠在门口和如琴、如棋、如诗、如画四个说着话,今天如琴等四个姊妹穿一色粉红衣裙,原本是貌美如花,此时更添妩媚。
沐无双和云湘坐在大厅角落,她们两个好久未见,云湘见沐无双脸上手上依然有一些疤痕,也感到阵阵心痛。不过她们虽然心中有很多话想说,但话到口中却又不敢说出来,因为这些话题自然会提到古风。她们和古风一起的那段日子不但改变了沐无双一生,也让云湘做出了一个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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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无双轻声道:“云湘姐姐,江南——好吗?”
云湘沉默片刻,点头道:“江南好。”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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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女孩中只有连忆婉一个人不开心,独自坐在角落边噘着嘴巴。
这时厅门被推开,张婉霞在一群女孩簇拥下走了进来,她今天穿了一身大红色锦绣衣裙,衣衫刺绣光芒四射,称托得她如霞云一般娇艳无比。她身边紧跟着小芬和小芳两姊妹,这两个孪生姊妹也是一身雪白丝绸长裙飘若白雪一般,只是虽然喜庆之时,小芬和小芳依然腰间佩着长剑。
小兰搀扶着小雪跟在张婉霞身后,小兰一身淡紫色锦缎衣裙,今天稍施了一些脂粉,清丽淡雅中现出几分美艳。小雪一身白色衣裙,脸上无丝毫铅华之色,卓然出尘犹如仙子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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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张婉霞进来,楼灵珠、云湘、沐无双等都迎了上去,把她围住。
张婉霞进来第一眼就看到连忆婉不高兴地坐在角落,她连忙走过去拉起连忆婉笑道:“怎么啦,婉儿,还在生气?”
连忆婉低头道:“小霞姐姐,对不起。”
楼灵珠微笑道:“她还在为入华山剑派的事烦恼。”
沐无双道:“婉儿,你娘心里疼你,所以才不想你入华山剑派。”
连忆婉道:“可灵珠姐姐也入了华山剑派,难道白阿姨就不疼灵珠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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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灵珠微微一笑,没有出声——她父母同是华山剑派弟子,她入华山剑派原本就是天经地义的,甚至可以说是她父母的心愿,和连忆婉的情形并不相同。
沐无双道:“婉儿,你要再这样不开心,大家还以为你对小霞姐姐发脾气呢。”
连忆婉摇头道:“我怎么会对小霞姐姐发脾气呢?小霞姐姐那么好,什么事情都帮着我,我是对我妈发脾气,她太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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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外面有个中年妇女笑道:“你对我发什么脾气啊?”
众少女看到连夫人穿一身极其华丽的红色锦衣走了进来,她是两江刺史连庭纲元配夫人,朝廷御封一品诰命夫人,行走间自有一股威严。
她走到连忆婉身边,道:“妈哪里坏了?”
连忆婉噘嘴道:“你不给我入华山剑派。”
连夫人轻叹道:“你说妈坏,妈还觉得你这个丫头实在太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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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连夫人不再理睬连忆婉,她拉着沐无双的双手,看到沐无双脸上手上的伤痕,眼角不禁有些湿润,轻声道:“无双,你受苦了。”
沐无双心中感动,一时出不了声。
连夫人道:“我没有好好保护你,让你受了那么多罪,这些天来我心里一直感到很内疚。”
沐无双颤声道:“多谢夫人关心。”
******
连夫人道:“无双,我之前说过我一直想让你做我女儿,如果你不嫌我之前没有尽力保护你的话,就叫我一声娘吧。”
沐无双鼻子一酸,垂泪跪下道:“娘。”
连夫人也是热泪满眶,一把抱起沐无双。
看到他们如此模样,所有人都感到心伤。
连夫人虽然眼中带泪,却又笑道:“今天是小霞姑娘大喜日子,大家都不许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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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忆婉见连夫人收沐无双做女儿,心中也是一阵欢喜一阵激动,她流泪道:“妈有了无双姐姐这个女儿,就不要我这个女儿了。”
连夫人又望向她,叹道:“你这个坏丫头又淘气又顽皮又任性,不过始终都是我的女儿,我又怎会不要你呢。”
说到这儿,连夫人一手拉着连忆婉一手拉着沐无双,淡淡一笑道:“看来我只能让两个女儿都给雪衣姐姐做徒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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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连夫人这么说,连忆婉不由得愣了愣。
楼灵珠一旁笑道:“倩姨,你答应婉儿了?”
连夫人轻轻点了点头。
连忆婉一下跳起来,一把抱住连夫人,带泪笑道:“妈,你真好。”
连夫人微笑道:“这下妈就变好了?”
连忆婉点头笑道:“我就知道,妈是天下最好的妈。”
******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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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夫人道:“等这里喜宴结束,过几天我送你们几个上华山,顺便也拜访一下小梅姑娘的母亲,华山剑派岳掌门。”
这时连忆婉固然欣喜异常,楼灵珠、沐无双想到日后在华山之上她们几个能朝夕相对,也感到一阵开心。
连夫人又笑道:“我这次去华山也是先向岳掌门赔个礼,你这个丫头只怕早晚都会闯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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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忆婉开心得嘴巴都已合不拢,她笑着对沐无双道:“无双姐姐,这下我们几个可以天天再一起了,还有小梅姐姐。”
沐无双微笑着点了点头。
楼灵珠道:“小菊之前还说如果婉儿不能入华山剑派的话,她就入华山剑派。”
连忆婉笑道:“我看小菊还是入泰山剑派算了,她现在和那个铁锅可好了,我看到他们天天都再一起。”
******
连夫人轻声道:“婉儿,不许乱叫郭公子的名字。”
连忆婉吐了吐舌头,笑道:“是小菊叫的,我只是跟着叫。”
连夫人道:“小菊姑娘可以这么叫,但你不能这样跟着叫。你入了华山剑派一定要注意一个礼字,郭公子虽然年纪轻,但他在五岳剑派中辈份很高,你得称呼他一声郭师叔。”
连忆婉微微皱眉道:“真麻烦。”
连夫人道:“你要是嫌麻烦就不要入华山剑派了。”
连忆婉摇头道:“再麻烦我也要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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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小菊跑进来大声道:“那群公子哥要来见新娘子了。”
张婉霞此时正和小雪和小兰坐在一边说着什么,听到小菊说话,张婉霞脸上也不禁微微一红。
楼灵珠道:“新娘子怎么能说见就见,关门。”
说话间,小菊和连忆婉已关起厅门。
小菊来到云湘身前,道:“云湘姐姐,我看到他们领头的是你丈夫楼公子,还有东方公子,还有姚遇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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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无双笑道:“有没有看到你的郭公子?”
小菊笑道:“我刚才警告过那个铁锅,不许来这里捣乱,他乖乖地就答应了。”
此时却听到外面有个少年朗声道:“喜庆之时将至,武当楼满风、华山姚遇春、江南东方艳阳、泰山郭瑜等请小霞姑娘出来过堂。”
说话人声音洪亮,正是郭瑜。
听到郭瑜的声音,房内众少女顿时笑成一团。
******
连忆婉走到厅中,模仿小菊刚才的声音道:“我之前警告过那个铁锅,不许来这里捣乱,他乖乖地就答应了。”
听连忆婉这样说,所有少女更是笑得前俯后仰,小兰原本正在喝茶,顿时一口茶喷在地上。
连夫人拉着连忆婉,轻笑道:“就你会胡闹。”
小菊脸一红,她剑眉竖起几步冲到门口一把将门推开,只见门外一群少年个个神采飞扬衣衫华丽,正微笑着站在外面。
******
小菊冲着郭瑜大声道:“铁锅,你不是答应过不来捣乱的吗?”
郭瑜穿着一身华丽白衫,在众多俊美少年中也显得颇为神俊,他看着小菊轻笑道:“在下的确答应小菊姑娘不来捣乱的。”
小菊道:“那你来干什么?”
郭瑜笑道:“在下是来迎新娘的,并非是来捣乱的啊?”
听郭瑜这么说,门内门外的少年少女又是一阵大笑。
小菊愣了愣,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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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小兰走出来轻轻将小菊拉到一边笑道:“小菊,你进去陪小雪姐姐,要是你再闹下去,捣乱的就是你了。”
小菊恨恨地瞪了郭瑜一眼,道:“铁锅,你等着,看我迟些怎么敲你。”
说完小菊大步跑进屋子,屋外众少年发出一阵笑声。
小兰落落大方地对眼前的少年微微一笑,道:“虽然良辰将至,但新娘子也不是随便就能请得动的,还请诸位少侠露些本事,看看能否请得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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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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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菊这时在里面听到小兰的说话,道:“是不是要比武啊?不如让我去把那个铁锅好好教训一顿,看他下次还敢不敢不听话。
众少女也是一阵大笑。
云湘坐在张婉霞身边,这时笑道:“喜庆之时怎么能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
小菊道:“那比什么?难道要比琴棋书画?”
听小菊这么说,众人一起看向如琴、如棋、如诗、如画四个姐妹,她们四人以琴棋书画技艺冠绝江南红楼,之前也因为与三手帮使者风飞在天外天比试技艺而名动江湖。
******
连忆婉道:“我听哥哥说过,艳阳公子的琴艺、宇翔公子的棋艺、羽扬公子的书法都是极为了得。”
楼灵珠点头道:“只怕比琴棋书画是难不倒这些公子哥的,而且只怕双城公子的琴棋书画技艺说不定也象他的剑法和武功一样非同小可。”
房间里的少女大都在那晚亲眼目睹宇文双城和风飞斗艺的经过,她们想起宇文双城那晚挥毫的丰采和所作之画的神韵,知道楼灵珠所说不错。
连忆婉道:“那怎么办?”
云湘拉着张婉霞的手,笑道:“看他们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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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门外传来一阵古琴声,琴声悠扬如诉。
也几乎同时,厅房门也传出一声箫音,箫音哀婉似怨。
张婉霞、楼灵珠、连忆婉、沐无双等看过去,见吹萧的是天外天四大才女之首的如琴,她原本一直微笑着的神色忽然变得有些哀伤,双目带着一丝忧愁,却吹得箫音益发凄清。
就在此时,琴声箫音中已有人在放声歌唱,其歌声却如春风拂面,顿时洗清了琴声箫声中得悲意,让所有人听到都为之感到一阵温暖和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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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痴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祭佳人兮不在这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心徬徨。
原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这沦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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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曲《凤求凰》,汉司马相如为追求卓文君所写,如今有人在此颂唱此曲,歌声彷佛在每个人耳边倾诉,却听得每个人的心都碎了,也醉了。
琴声已止,余音犹在。
箫音也断,吹声人却在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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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婉霞站了起来冲到了门外,一下推开了门。
抚琴的是东方艳阳,他神色凄婉,彷佛依旧陶醉在这一曲之中,而颂唱此曲的却正是今天的新郎,江湖第一少年宇文双城。
宇文双城一身红色衣衫,金冠束发神采奕奕,正含情脉脉地望着张婉霞。
张婉霞含泪扑到他怀中。
宇文双城也轻轻地将张婉霞搂在了怀里。
四周的少年顿时发出一片欢呼声,房内的那些少女们也一起跑出来,眼中都带着幸福和快乐的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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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站在宇文双城身边,此时上前牵住了小雪和小兰的小手,他又望向宇文双城和张婉霞,脸上带着一股欣慰的笑容。
小兰的脸上充满了笑意,这些年来宇文双城在她心目中就象是一个疼爱她的大哥哥,她衷心希望宇文双城和张婉霞能永远幸福——只是不知为什么,她又不由得落下了泪。
这时楼满风拉住云湘,郭瑜也来到小菊身边,拉住她的手。小菊瞪了郭瑜一眼似乎想说什么,却鼻子一酸扑在郭瑜怀中哭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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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楼满风和云湘的喜宴相比,宇文双城的喜宴远远没有那么隆重和繁琐,宇文双城彷佛与张婉霞一般无父无母在世,所以连夫人成了他们的唯一长辈,宇文双城和张婉霞向连夫人拜过之后又拜了天地。
黄昏很快过去,细雨朦朦的天色暗了下来。
这时白云山庄点起了无数的红灯笼,山庄四周被一层朦胧的烟雨笼罩,远远望去无数的红灯笼显得又神秘又妩媚,整个白云山庄也在烟雨和点点红灯下显得格外缥缈,彷佛是人间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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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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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喜宴摆在花园之中,花园中有大小亭子回廊多处,前来参加喜宴的来宾也并不多,虽然四周细雨不断,反而更添情趣。
宇文双城和张婉霞坐在花园中间最大的一个亭子中,云飞、小雪、小兰、小芬和小芳陪在一旁,以东方艳阳为首的江南八俊和天外天四个才女坐在回廊上,下一个小亭中是云湘、楼灵珠、沐无双和连忆婉,她们对面的小亭之中是郭瑜、小菊和姚遇春,连夫人和小梅坐在最远处的大亭中,亭中尚有几个虚位,小桃、小竹和小李的座位也在这里,不过她们三个此刻里里外外地忙个不停,根本就没有空闲在这里坐上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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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云山庄有天下最好的美酒,有北方的白酒、南方的黄酒,还有来自波斯的红酒,黄酒宜暖,红酒宜冷,故此还有小暖炉和寒冰块任众人取用,以东方艳阳为首的江南八俊都能品酒,自然能喝得出这里的酒都是极品。
这晚宇文双城满面春风,任何人敬酒他都痛饮一杯,看到他如此喝酒众少年都不由得心中暗暗佩服宇文双城的酒量——他们看得出来,宇文双城喝的每一杯酒都是真正的酒。
忽然,宇文双城身举杯道:“双城人生虚度二十一年,此生以今日最为得意,但天有阴月有缺,双城心中还是有三个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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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话声音不大,但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四周一下寂静无声。
宇文双城神色有些黯然地道:“一为家师苦心抚养双城,今日却不能亲见双城如此快乐,双城这一杯酒乃告慰家师在天之灵,愿家师在天之灵庇佑双城,和小霞白头偕老。”
听宇文双城这么说,小梅、小兰、小菊、小芬、小芳五个少女一起举杯,眼中都有泪光闪烁,她们陪着宇文双城喝下这杯。
宇文双城望着她们,又看向云飞和郭瑜,微微一笑。
张婉霞也举杯起身,喝下了杯中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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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又举杯道:“二为古风古少侠,他侠风英骨有情有义,双城虽不敢说和他为良朋知己,但却感谢他为我和小霞点破迷雾。”
说到这里,宇文双城轻叹了口气,又道:“双城遗憾此时不能与古少侠把盏共享快乐,只盼天涯共此时,此杯也祝古少侠和慕容姑娘有情人终成眷属。”
听宇文双城这样说,在场人莫不感动——古风在江湖声名狼藉,却不想宇文双城竟然以他不能前来参加他的喜宴为遗憾。
沐无双和云湘听到宇文双城这番话,也都为之黯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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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完这杯,宇文双城望向张婉霞,目光变得有些忧伤,轻声道:“双城还有一个遗憾,就是小霞身上的内伤直到今天都还未痊愈。双城只求天地怜悯,能保佑小霞身子无恙。双城此生不敢有负天地养育之德,且以此杯以敬天地。”
说完,宇文双城举杯喝干杯中的酒。
张婉霞望着宇文双城也是热泪盈眶,一时说不出话来。
众人望着宇文双城,心中也感到一阵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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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顿了顿,又举杯笑道:“良辰当前,遗憾虽有,快意更多。”
说着他望向东方艳阳和如琴,微笑道:“今日有江南东方公子为我抚曲,如琴姑娘为我吹音,这杯且敬二位。”
东方艳阳起身举杯道:“双城公子客气了。”
他身边的如琴也站了起来,神色间依然带着一些感动,她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慢慢地喝干了杯中的酒。
以楼满风为首的四周江南八俊少年都一起笑着喝了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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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又举杯看向云飞。
云飞这时也起身举杯。
二人并没有说什么,一个是江湖第一的少年,一个是埋剑山庄的传人,一个是人中之凤凤舞大地,一个是人中之龙龙潜九天。他们之间的友情已无需任何语言来表达。
宇文双城和云飞痛快地喝干了杯中的酒,相视一笑之后云飞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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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看着云飞,几乎大多数的人都不知道这个青年的来历,但知道这个青年决不会象他的外貌看上去那般平凡。姚遇春认出云飞曾和宇文双城一起出现在黑风山,郭瑜知道云飞就是埋剑山庄的后人。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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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又向坐在最远处的连夫人举杯,连夫人虽是贵宾,但她怕打扰这些少年人的兴致,所以和小梅坐在最远处。宇文双城望着连夫人的目光充满敬意,这些日子来连夫人给了他很多帮助,而且连夫人更是埋剑山庄十三把剑中第十三剑,是他的前辈。
宇文双城道:“双城敬夫人一杯。”
连夫人微微一笑,起身举杯喝干了杯中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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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举杯向众人笑道:“此杯感谢各位赏光,双城与各位同饮此杯。”
四下众人纷纷举杯起身,一片欢笑声中,众人一同喝干杯中酒。
这时宇文双城听到张婉霞轻咳了一声,不觉心中微微一惊,他见张婉霞脸上已有一丝红晕,心中一阵怜惜,也有一些担忧。
他轻声道:“小霞,不要喝太多酒。”
张婉霞望着宇文双城,微笑道:“双城,就让我今晚醉一次吧。”
宇文双城爱怜地看着张婉霞,想了想,缓缓点了点头??——人生能有几回醉,这道理宇文双城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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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遇春举杯来到宇文双城和张婉霞面前,他望着他们,双目之中竟然也有一些泪光,他轻声道:“遇春恭喜双城公子和小霞姑娘了。”
张婉霞望着姚遇春也举起了杯,她忽然想起在她嫁给章云晖的那个晚上,姚遇春也曾这样来敬酒,也曾对章云晖和她说过这样一句话,她此时心中忽然感到一阵感动,却又有些悲伤和唏嘘。
她很小时候就和姚遇春相识,他们同为铁血大旗门下子弟,姚遇春大部分时间行踪不定,但每年都会来见她几次,张婉霞心中也一直隐约感觉到姚遇春对自己似乎有些特殊的情义,但那时姚遇春名动江湖,一口长剑纵横中原,所以张婉霞并不敢有这方面的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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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婉霞和章云晖少时青梅竹马,她父亲很早就向她透露出将她许配给章云晖之意,故此她一直待姚遇春就象是一个朋友一般,此时此刻姚遇春又如同当年一般来向她敬酒,两度之间的种种经历对张婉霞来说却犹如一场梦一般。
姚遇春又对宇文双城道:“双城公子是遇春的恩人,遇春但求双城公子能与小霞姑娘能一生白头偕老。”
宇文双城起身举杯,道:“双城不敢有负姚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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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遇春点了点头举杯与宇文双城、张婉霞一同喝下杯中的酒,慢慢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坐下。他的神情间虽有惆怅,但也有欣慰。
张婉霞望着姚遇春,知道纵然他之前还有什么遗憾,此时也放下了——这世上唯一能让情感中的遗憾变淡的只有时间。
张婉霞又望向宇文双城,看到宇文双城也正微笑着看着她。她在坎坷的人生中选择了宇文双城,宇文双城也在茫茫人海中选择了她,纵然此生或许还有波折,但此时已无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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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开怀痛饮,不觉已到夜深。
忽然,小桃神色紧张地跑了进来,今晚她负责外务,小竹和小李负责内务。
见小桃径直来到面前,宇文双城知道一定有事发生了。
小桃低声在宇文双城耳边道:“丽黛丝丽姑娘来了,她说是来贺喜的。”
宇文双城面色微微一变,忍不住看向张婉霞。
张婉霞面色也微微一变。
宇文双城道:“就她一人?”
小桃道:“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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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迟疑了一下,看着张婉霞没有出声。
张婉霞轻声道:“双城,我们不怕面对她。”
宇文双城点头道:“请她进来。”
小桃答应了一声,快步走了出去。
见宇文双城、张婉霞神色有异,众人心中都感到一阵诧异。
宇文双城道:“来了一位客人。”
见宇文双城面色有些凝重,众人心中都有些惊疑,知道这个客人只怕不是宇文双城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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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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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儿,小桃带着一个白衣少女走了进来。这个白衣少女身材高挑,相貌极为美艳,容貌和中原女子有些不同,她的眼睛是淡蓝色的,彷佛一池春水在蓝天之下泛着微波碧光。她脸上带笑容,但在场每个人都看得出她的笑容之中带着一股冷酷气息。
白衣少女身上并没有带武器,但全身上下却蕴藏着一股杀气,当她来到小梅身边时小梅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她心头升起——她对这种杀气极为敏感,能感觉得到眼前这个白衣少女心中浓浓的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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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桃请白衣少女在连夫人、小梅身边坐下,但白衣少女没有立即坐下,她站着望向宇文双城和张婉霞,目光中闪过一道寒光。
宇文双城起身,他目光深沉地看着白衣少女,道:“丽姑娘。”
来的这个白衣少女正是日月教八部天王之一的孔雀王丽黛丝。
丽黛丝道:“你应该叫我丽黛丝姑娘,因为丽黛丝是我的名字。”
宇文双城点头道:“丽黛丝姑娘,请坐。”
丽黛丝微微迟疑了一下,慢慢在小梅面前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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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冷冷地看着丽黛丝,目光之中透出一股很浓的敌意。
丽黛丝也感到小梅身上那股剑拔弩张的气势,她望着小梅心中暗自凛然,神情也有些诧异,她忽然想起什么,道:“你是小梅。”
小梅冷声道:“是的——你是日月教的孔雀王?”
丽黛丝道:“是的。”
在座中人都听说过日月教孔雀王曾扬言要嫁给宇文双城却被宇文双城婉言拒绝的事情,传言更说她扬言要杀尽宇文双城的妻妾,此时众人知道面前这个冷艳的有西域血缘的女子就是日月教孔雀王,不由得都感到一丝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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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黛丝和小梅的目光撞出一串火星,彼此透露出的杀气彷佛在无形中交锋。
丽黛丝道:“这些日子江湖传遍小梅姑娘的名字,想不到中原江湖之中也有如此了得的女子,让我好生佩服。”
她之前败在慕容月手中,但慕容月毕竟是日月教圣女,是她的首领,而这时面对如今在江湖声名响亮的小梅,心中不由升起一股好胜之心。
小梅冷冷一笑,没有出声。
丽黛丝神情间虽有跃跃欲试之意,但她又很快冷静了下来——因为她今晚前来并非是冲着小梅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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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黛丝望向宇文双城,道:“小女子不请自来,双城公子是不欢迎我吗?”
她虽然所坐位置与宇文双城和张婉霞有很远的距离,但她内功精湛,说话声音不轻不重,让在场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宇文双城淡淡地道:“能来都是客,双城多谢丽黛丝姑娘赏光。”
丽黛丝看了张婉霞一眼,笑道:“双城公子嘴里这么说,却让我和新娘子坐得这么远,是不是怕我会出手伤害她?”
宇文双城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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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黛丝笑道:“双城公子和小霞姑娘只管放心,我虽然很想杀人,但至少我今天决不会动手。”
丽黛丝起身举杯,一字一句地道:“我今天是特地来恭喜二位的。”
说完这一句,丽黛丝已举杯缓缓走向宇文双城和张婉霞。
看到丽黛丝起身,小梅已勃然变色,她看到宇文双城神情从容,一时不敢轻动。
丽黛丝走到宇文双城和张婉霞面前十步距离,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她虽然在微笑,但眼中杀机隐现,全身象是一张崩紧的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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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虽然神态看似从容,但他的目光紧紧停在丽黛丝一双手上,他整个人也和丽黛丝一般象一张满弓,随时准备出手。
日月教各种歹毒武功千变万化,各般歹毒暗器神出鬼没,甚至传说中的日月教第一魔功天魔化血大法能在瞬间将自己全身血肉化为毒药与对手同归于尽,所以宇文双城不得不全神戒备。
郭瑜这时望向云飞,看到云飞彷佛并没有留意到宇文双城和丽黛丝的举动,他慢慢地喝着酒,身上没有任何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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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黛丝身子四周的细雨落在她身上,在瞬间变成一朵朵的烟雾。她望着张婉霞的目光带着嫉恨和嘲讽,轻声道:“恭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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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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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婉霞微笑着起身举杯道:“多谢丽黛丝姑娘。”
丽黛丝望着张婉霞,慢慢举起酒杯,喝干了杯中的酒。
张婉霞从容地望着丽黛丝,也慢慢喝干了自己杯中的酒。
在张婉霞举杯的瞬间,丽黛丝双眸中闪过一道充满杀机的蓝色光芒,但她并没有出手,她知道在宇文双城全神戒备之下,自己并没有机会。
等张婉霞喝干了杯中的酒,宇文双城才举杯很慢喝完了酒,他喝酒的时候目光依然紧紧盯着丽黛丝。
丽黛丝微微一笑,转身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了下来。
这时在场中人包括宇文双城,都感到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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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黛丝望着宇文双城笑道:“看来双城公子始终对我不放心,也不相信我刚才说的话,担心我会出手伤害她。”
宇文双城沉默片刻,道:“是的。”
丽黛丝发出一阵得意的笑声,随后她目光冷冷地道:“我就是想让你们知道,这种提心吊胆的感觉,以后每时每刻都可能出现。”
听丽黛丝这么说,在场中不少人都对她怒目而视。
小梅咬了咬牙,几乎就想拔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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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黛丝望向小梅,轻笑道:“小梅姑娘是想出手杀我?”
小梅没有出声。
丽黛丝又笑道:“难道你想让双城公子的喜宴沾上血光吗?”
小梅心中微微一震——她的剑虽然是江湖中最能杀人的剑之一,但她的确不敢在今夜让宇文双城的喜宴沾染丝毫血光,而丽黛丝也正是因为清楚这点才如此有恃无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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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黛丝又望向张婉霞,笑道:“小霞姑娘,你刚才怕吗?”
张婉霞轻声道:“怕什么?”
她说话细声细语,没有一定内功修为的人坐得远些根本听不到。
丽黛丝笑道:“你不怕我刚才出手杀你吗?”
张婉霞沉吟片刻,神色变得有些惶恐,她低声道:“我是有些害怕,我怕死,因为那会让我和双城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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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黛丝神情得意地又笑了一笑。
张婉霞望向宇文双城,轻声道:“我也害怕双城为我而受伤。”
她想起那次杜玄霜暗杀自己时宇文双城施展天魔解体大法的恐怖情形,不由得心中一阵颤抖。
宇文双城看向张婉霞,他们彼此心意相通,知道对方所惧怕的并非是为了自己的生命,而是怕伤害对方,怕因此而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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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黛丝笑道:“我真奇怪,你武功那么差,胆子也小,真是一点用也没有,不知道双城他喜欢你哪一点?”
宇文双城神情一变,见张婉霞神色间并无丝毫改变,才稍稍放心。
张婉霞沉默了一会,她望着丽黛丝轻声道:“我之前也常想这个问题,我的确很没用,只是——只是我总觉得,我还是能帮双城做一些事的。”
丽黛丝笑道:“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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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婉霞点头道:“是的。”
她原本柔弱的目光变得坚强起来,语气也变得极为坚定,她正色道:“丽黛丝姑娘,双城已是我的丈夫,我也已经是他的妻子——我想知道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放弃双城?”
听到张婉霞这么说,宇文双城不觉心头剧烈一跳。
丽黛丝望着张婉霞,神色间也有一些惊异,她能够从张婉霞的目光和语气中看出来和听出来,张婉霞是在向她发出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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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黛丝沉默半晌,咬了咬牙,冷声道:“只要你敢离开宇文双城身边一个人走到我面前向我敬一杯酒——我丽黛丝以日月神教不灭圣火的名义发誓,此生决不再纠缠宇文双城。”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吃了一惊,目光一起望向张婉霞。
宇文双城更是勃然变色,他知道张婉霞一定会答应丽黛丝的。
果然,张婉霞神色间无丝毫变化,她缓缓起身道:“好的。”
说完她慢慢走下亭子,拿着斟满酒的酒杯走向丽黛丝所在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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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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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站了起来。
小芬和小芳两个也一下神色惊慌,她们一起看向宇文双城。
不等宇文双城出声,张婉霞停下脚步。她说话声音很轻,但却异常坚决,道:“双城,小芬、小芳,你们谁都不要过来。”
宇文双城犹豫了下,终于没有动。
张婉霞这时又缓步走向丽黛丝。
所有人都望着她,细雨轻轻打湿她的秀发,她看上去是那么柔弱,但每一步都走得很稳,她神情间更是从容,已走到丽黛丝面前。
如琴、如棋等姊妹这时不禁惊呼一声,已是花容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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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婉霞面对着丽黛丝,轻声道:“小霞的确没什么用,可如果是为了双城,小霞也决不害怕做任何事情。”
斜风之中,张婉霞说话的声音细若春雨,但这里在座的人大部分都是江湖中的高手,所以她说的每个字他们都听得清清楚楚——张婉霞是在告诉丽黛丝,她的确怕死怕因此而与宇文双城分离,但如果有人要和她争文双城,那么她就有勇气来面对死亡的挑战。
丽黛丝神情大变,她握着酒杯缓缓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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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婉霞微笑着镇定地举起酒杯,轻声道:“丽黛丝姐姐,小霞敬你一杯,小霞向你说声抱歉了。”
看到张婉霞举杯,丽黛丝举杯的手竟然一阵颤抖。
丽黛丝说出那句承诺时根本就没有想到张婉霞居然敢过来——这就好比一只巨猫忽然看到有只很小的老鼠跳到它面前也会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她也在笑,却笑得很苦,望着小霞的目光中既有敬意,也有杀意。就在这一刻她微微颤抖着的手一下镇定下来,身上一股凛冽杀气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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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双眸之中早已泪光闪动,心更是跳到了嗓子眼。
此刻在场中大多数的人都紧张得差点摒住了呼吸,小兰、小菊、小芬、小芳几个神色惊恐,更不要说云湘、楼灵珠、沐无双、连忆婉、如琴姊妹几个,她们暗自奇怪为什么宇文双城会这么大胆让张婉霞陷入险境中。
小梅一旁早已手握长剑全神贯注,此时如果丽黛丝向张婉霞出手,她就是拼了自己的命也会全力保护她安全。她望着眼前的张婉霞和丽黛丝,她们之间的距离是七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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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步。
在十步距离内,小梅可以拼着受伤而一剑杀死嵩山剑派长老殷野。
丽黛丝的剑法和武功决不在小梅之下,虽然她这时手中没有任何武器,但她身边任何物品都能成为她用来杀张婉霞的武器。此外张婉霞的武功也不能和殷野相提并论,她虽然练过武,但重伤之后身子虚弱无比,甚至比一个不会武功的健康女子还要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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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婉霞已慢慢喝下自己杯中的酒,她苍白的脸上泛起一朵红晕,如同天际的霞彩一般娇艳。
在这瞬间丽黛丝淡蓝色的双眸中爆射出一丝寒光,她有十分的把握在这瞬间结果张婉霞的性命,但也就在这瞬间她猛然发现一股凌锐之极的力量象冰锥一样刺入她的心脏,让她全身血液在这瞬间为之冻结。
丽黛丝忍不住看向一边,看到连夫人正望着她,连夫人似乎是因为担心而站了起来,但那股力量正是发自连夫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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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张婉霞和丽黛丝之间、丽黛丝和连夫人之间所站的位置都是七步。
连夫人注视着丽黛丝,右手轻轻拿着一根镶嵌象牙的银筷子,目光象利剑一般锋利,身子犹如雕像般纹丝不动,但一股无形的气流已凝聚待发。
丽黛丝知道连夫人身上凝聚的是剑气,这种剑气不但摄人心肺,更能聚集全部力量和对手在瞬间决胜负定生死——杜玄铁之前曾用这种凝聚而成的剑气向小雷出手,那剑气之强令小雷不敢挡其锋锐,而此时连夫人身上所凝聚的剑气远比杜玄铁更为凌锐十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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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场中姚遇春、东方艳阳、郭瑜、小梅、小兰、小芬和小芳都吓了一跳,他们的武功修为不弱,此时能够感觉得这股剑气的可怕威力。
剑气看似无形,却犹如满弓之箭,一旦引发,势如闪雷。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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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身处连夫人身上所凝聚的剑气压逼之中,只觉得心头阵阵冰冷,这股让人窒息的感觉是她之前从来没有感受到过的,此时小梅才知道原来连夫人竟然是江湖中难得一见的高手。她吃惊地看向连夫人,心头发出一阵颤抖。
此时此刻即使是宇文双城和云飞也是面色凝重极为紧张——他们如此紧张并不完全是为了张婉霞,也为了丽黛丝,他们清楚连夫人此刻所凝聚的剑气一旦被丽黛丝引发,在这倾尽全力的一击之下,丽黛丝决无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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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婉霞感受不到连夫人身上的剑气,她也并不知道场中的情形。她轻声道:“小霞已经敬过丽黛丝姐姐了。”
丽黛丝神情麻木地轻轻点了点头。
张婉霞微微一笑,道:“小霞谢谢姐姐。”
说完,张婉霞已转身慢慢走向宇文双城。
她神情有些兴奋地望着远处的宇文双城,心中感到一丝快乐——不管怎样,她为了自己所爱的人做了自己能做的事。
******
丽黛丝望着张婉霞转过身,目光闪烁了一下就想出手,但她心头又猛然升起有一股从未遇过的恐惧,她不知道自己出手能不能致张婉霞于死地,却预感到连夫人身上的剑气一旦向自己出手,自己必死无疑。
她看着张婉霞向宇文双城处走了一步、两步、三步。
所有人看着张婉霞,心依然吊在嗓子眼,因为张婉霞还没有走出丽黛丝出手的范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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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黛丝深深吸了一口气,她把一心一狠打算拼命。但就在这时,她感到连夫人身上所凝聚的剑气已变成一把无形巨剑,这是连夫人身上凝聚剑气到极致时出现的现象,这把无形巨剑带着冰冷的死亡气息一下穿透了丽黛丝的胸膛。
丽黛丝心中有了一丝犹豫,这丝犹豫又在顷刻间变成迷茫,她不知道自己为此拼命是否值得。
就在她犹豫的这一刻,张婉霞已在她面前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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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婉霞看到宇文双城紧张的神色慢慢放松下来,他望着自己的目光之中既有惊慌,也有埋怨,但更多的却是感动。
望着张婉霞单薄和消瘦的身影来到宇文双城面前,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在场不少少女不知不觉地落下泪来。
连夫人也彷佛轻轻地叹了口气,她手中的银筷微微垂下,那股凝聚在她身上的剑气一下荡然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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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丽黛丝掩面哭出声来,她转身冲出花园飞奔而去——她觉得全身有一阵虚脱的感觉,彷佛刚经历了一场恶战,此刻已是筋疲力尽。她心中还感到深深的失望和悲伤,她发现自己并不象她想象中那么勇敢。
为了宇文双城,张婉霞可以不怕死亡的威胁站在她面前向她敬酒,但她却不敢在连夫人凝聚的剑气下向张婉霞出手。
这是丽黛丝和张婉霞之间的一场无声无息的较量,她们较量的是为了心中所爱的人能付出多少勇气,结果丽黛丝败了——既然她败了,她又凭什么来和张婉霞争夺宇文双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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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夫人全身慢慢地放松了下来,刚才凝聚剑气时她倾尽全力,此时额头有大量的汗水淌下,神情间也有一丝疲劳。
宇文双城感激地望向连夫人,之前正是连夫人用天遁传音的江湖绝世武功告诉他不要动。
姚遇春、郭瑜、东方艳阳等人也忍不住看着连夫人,他们每个人的目光中都充满惊异,这些江湖少年中的顶尖高手武学修为不在各门各派成名前辈之下,个个目光老到,他们看得出连夫人是一个深藏不露的武学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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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起身轻轻抱住张婉霞,柔声道:“你太冒险了。”
张婉霞微笑道:“我觉得我是能为你做这件事的。”
宇文双城点了点头,道:“你答应我,下次再也不要这样冒险了。”
张婉霞道:“好的,我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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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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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都喝了一杯压惊酒,一时间谁都不再言笑,似乎每个人都还在回想着刚才惊心动魄但又让人感动的一幕。
忽然,小桃又跑了进来,她神情和之前一样有些紧张。她来到宇文双城身边在他耳边道:“公子,龙三少前来拜访,说有要事。”
宇文双城皱起眉头看向张婉霞,神情变得有些古怪。
张婉霞道:“是江湖大会上的那个龙三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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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道:“是的。”
张婉霞道:“来了就是客人,请他进来吧。”
见宇文双城点了点头,小桃已跑了出去。
宇文双城轻声叹道:“小霞,我没想到今夜会发生这么多事情。”
张婉霞深情地望着宇文双城,微笑道:“双城,既然我们已经是夫妻,那么以后任何事情我们都会一同担当的。”
宇文双城沉默片刻,点头道:“你说得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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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会功夫一个白衣青年笑着走进来,他一身雪白衣衫,看上去不过二十二、三岁,束着长发,步履轻松,装饰华丽但不奢华,俊美的脸上荡漾着一股笑容,笑容中带有一股威严。
白衣青年身上并没有带剑,正是曾在江湖大会上出现过的龙三少,就是他一路刨根挖底穷追猛打,将古风和慕容月之间的秘密揭发出来。
龙三少身后两个白衣童子跟随,童子不过十六七岁,穿着朴素简洁,相貌也很普通,但目光锐利如锋。二人容貌酷似,一看就知道是双胞胎。
******
见龙三少走到面前,宇文双城起身抱拳道:“三少怎么来了?”
龙三少笑道:“今天是你的大喜日子,难道我不该来吗?”
宇文双城望着龙三少,微笑道:“只怕是来者不善。”
龙三少大笑道:“看来你还真了解我。”
宇文双城道:“实在是太了解了。”
听二人这番对话所有人都心中惊奇,他们中大部分的人都知道龙三少是当朝天子之子秦王龙庆世子,见他此时现身似乎意图捣乱,大家都有些不安。
云飞看着龙三少,心中想起黑风山的那次事件,目光也变得有些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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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道:“三少来此,不知有什么坏消息带来?”
龙三少笑道:“难道我是乌鸦,带来的就只能是坏消息?”
宇文双城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龙三少笑道:“其实我也经常会给人带去一些好消息,比如今晚我就带来了一个好消息,也算是我送给你的一份厚礼。”
宇文双城“哦”了一声,笑道:“那今天双城岂不是双喜临门?”
龙三少一笑并不答话,宇文双城也不再说什么,他请龙三少在身边坐下,龙三少身边两个童子站立在龙三少身后,并不就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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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三少坐下后四下望望,笑道:“这里高朋满座,大都是江湖少年英雄,只是既然是喜宴,怎么不见双方高堂呢?”
宇文双城面色微微一变。
龙三少看了张婉霞一眼,道:“我知道张婉霞张姑娘身世凄惨,母亲早丧,父亲惨死,让人感叹——”
说到这里,他目光望向宇文双城,声音变得有些冷,道:“可双城你虽然也是出世丧母,但你父亲还在世上。”
听龙三少这么说,张婉霞吃了一惊,望向宇文双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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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宇文双城的身世张婉霞知道得不多,甚至连小梅、小兰她们几个也都不知道宇文双城的身世如何。此时听龙三少所说,她知道宇文双城和自己一样一出世母亲就死了,而他父亲依然还在世,她心中有些不安,预感到今晚她就能知道宇文双城的身世。
众人闻得此言也不禁都感到一阵诧异,以宇文双城之前对他的师傅表露出来的赤子之情看来,他绝非忤逆不肖之徒,却不知为何如此重要的大喜之事,他竟然并没有告诉他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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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三少道:“双城,你也饱读诗书,难道不知道娶妻要先请父母之命吗?”
宇文双城默然半晌,淡淡地道:“双城自出世以来就从没见过他,双城这些年做任何事他也从来不闻不问,故此没有禀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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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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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听宇文双城这么说心中更觉得蹊跷——宇文双城的父亲竟然在宇文双城出世后都没有见过他,这样的事情实在奇怪。
张婉霞更是心中疑惑,却发现宇文双城已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她感觉到宇文双城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心中也不禁更为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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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三少摇了摇头,道:“你错了,你的事情他经常都问起的。”
宇文双城神色露出几分诧异。
龙三少用针尖一般的眼神望着宇文双城,道:“尤其去年黑风山那次江湖事件发生之后,他对你的事越来越关心。”
宇文双城淡淡地道:“是吗?”
龙三少点头道:“是的。”
宇文双城忽然也用针尖一般的目光望向龙三少,道:“那还得多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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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风山事件原本就是龙三少筹划的一次行动,却被宇文双城和云飞阻止,这事件的背后隐藏着龙三少夺取天下的野心。
龙三少面对宇文双城的目光,心中也感到一丝惧怕,他转脸望向张婉霞,冷声道:“小霞姑娘,我这里恭喜你了。”
张婉霞轻声道:“多谢了。”
龙三少道:“听说姑娘的父亲因为那次事件而丧身,不知是否真的如此?”
张婉霞心头一阵痛苦,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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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三少道:“你知道凶手是谁吗?”
张婉霞面色有些苍白,亲手杀害她父亲的凶手是她以前的丈夫章云晖,但其中的恩怨已经了结。张婉霞也知道事情幕后一定还有指使人,那次出现在黑风山的吕大先生、徐庭如等人都不是真正的幕后操纵者。
张婉霞摇头道:“不知道。”
龙三少笑道:“你没有求双城帮你找凶手?他现在在江湖可是神通广大。”
张婉霞轻声道:“我知道双城一直在帮我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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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三少又望向宇文双城,道:“你找到了吗?”
宇文双城神色间有一丝悲凉之意,望着龙三少的目光闪过一道精光。他轻声道:“我总会找到的。”
龙三少目光中又有针芒显现,他的笑容变得十分奇怪,道:“你会替张婉霞姑娘报仇吗?”
宇文双城没有出声——那次事件的幕后主使是龙三少,可以说张婉霞要找的仇人就是龙三少,但他却不能帮张婉霞报仇,这一直是他心头的恨事。
张婉霞忽然淡淡一笑,她望着龙三少道:“我相信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好人自然有好报,坏人不得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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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三少神情一变,望向张婉霞,眼中透露出一股浓浓的杀意。
夜雨彷佛更密了,气氛也变得有些沉重和压抑。
宇文双城彷佛心事重重,他喝着酒,久久没有出声。
众人虽然也都在继续喝酒,但每个人心中都觉得有些不自在,他们彷佛都预感到龙三少的到来,一定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不少人都想起龙三少在江湖大会上给江湖五大门派送礼物,其中最后一件礼物是古风遗落在慕容月家的长剑,从而揭开了一个惊天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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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在想——难道宇文双城身上也有什么不见得人的秘密。
云飞一直在注视着龙三少,龙三少也很认真地打量了云飞一会,只是当龙三少看到小雪的模样时,也不禁为之惊艳,变了脸色。
忽然,龙三少对张婉霞淡淡一笑,道:“小霞姑娘,你知道宇文双城是什么人吗?”
张婉霞心头一跳,轻轻摇了摇头。
龙三少笑道:“你从来就没有问过他吗?”
张婉霞又摇了摇头,神情有些紧张,她忽然感觉到宇文双城握住自己小手的手心有汗渗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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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三少笑道:“你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就嫁给了他?”
张婉霞轻轻点了点头。
龙三少笑道:“你想不想知道他是什么人?”
张婉霞想了一会,面色苍白地道:“我知道——他不是个普通人。”
龙三少笑道:“他的确不是一个普通人。”
******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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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婉霞看着宇文双城,轻声道:“双城,你是什么人?”
宇文双城松开了握着张婉霞小手的手,他用很温柔的目光望着她,轻声道:“你之前有没有想过我是什么人?”
张婉霞轻轻点头道:“我以前经常想,但后来就不去想了。”
宇文双城道:“为什么?”
张婉霞美丽的双眸中有一丝泪光在闪烁,她神情带笑地道:“我知道你是一个爱我的人,一个肯为我牺牲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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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微微一笑,望着张婉霞的目光更加温柔。他轻声道:“如果我说我是一个无恶不作的江洋大盗,是一个一文不值的乞丐,或是一个落魄天涯的浪子,你会在乎吗?”
张婉霞双目泪光闪动,轻轻摇了摇头。
宇文双城微笑道:“所以你不必在乎我是什么人,我就是你的双城,你就是我的小霞。”
张婉霞含泪点头,道:“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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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三少望着宇文双城和张婉霞,目光中闪烁着一股寒意,他冷笑道:“果然是郎情浓义,真让我感到惭愧。”
宇文双城看着龙三少,道:“三少此来,只怕不仅仅只是为了告诉张婉霞关于我身世的事情吧?”
龙三少笑着点了点头。
宇文双城淡淡地道:“你带来了什么,只管拿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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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三少望着宇文双城和张婉霞,笑道:“我带来了两个消息,一个好消息,一个怀消息,小霞姑娘听完这两个消息就能知道他是什么人了。”
听龙三少这么说,张婉霞心头一跳。
宇文双城淡淡地道:“今日是喜气之日,先报喜——再报忧。”
龙三少笑道:“你是这里的主人,我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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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沉默片刻,彷佛轻叹了一声,他目光在花园中每个人脸上看过,最后看向身边的云飞。
他对云飞道:“你也曾问过我,我到底是什么人。”
云飞道:“是的。”
宇文双城道:“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是因为我一直都觉得自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江湖人。”
云飞道:“你的确是一个江湖人。”
宇文双城大笑一声,喝干了杯中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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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场所有人都感到心中一阵紧张,因为宇文双城的身世的确是一个谜,他横空出世武功冠绝江湖,侠骨丹心重情重义。没有任何人知道他的过去,也没有人知道他是如何拥有这一身震世骇俗的剑法武功的,只知道他的名声如今在江湖已如日中天一般灿烂。
同样,也没有人怀疑宇文双城身上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他不象是来自人间的少年,神秘却没有丝毫邪气,高贵但没有丝毫傲意,彷佛是为了这个看似平静但危机重重的江湖而诞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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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江湖传闻纷纷,传说江湖同盟打算泰山大会之后让宇文双城做江湖同盟盟主——虽然这些传闻更象流言蜚语,但闻者无不表示赞同。
今晚,宇文双城的身世将被揭开,在座的每个人都感到一阵紧张。
甚至连云飞和连夫人这样泰山崩于面前都不会动容的绝世高手,此时心中也感到一阵莫名的异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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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的目光此时停留在张婉霞的脸上,他紧紧拉住了张婉霞的手,好象生怕她会在自己身边消失一般。
他轻声道:“我求你一件事,你能答应我吗?”
张婉霞迟疑了一下,含泪轻轻点头道:“我什么事情都答应你,只要你不要让我和你分离。”
宇文双城神情间露出快乐从容的笑容,他轻声道:“我要你答应我的,就是不管你听到什么,都不要和我说分离。”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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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三少望了宇文双城和张婉霞一眼,起身走到亭下空地中,他从袖中拿出一个黄色绸缎卷轴慢慢展开,面色凝重地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文四子齐王双城接旨。”
四下发出一片轻呼声,在座之人一时无不变色,一起看向宇文双城,张婉霞身子一颤,呆呆地望着宇文双城。
此时此刻众人才知道宇文双城并非是一个声名狼藉的江洋大盗,也不是一个一文不值的乞丐,更不是一个落魄天涯的浪子——宇文双城竟然是当朝天子第四子齐王文双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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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宇文双城独步天下笑傲江湖的王者气势,众人不禁一阵感叹,这个叱咤风云的少年果然不是平凡之人。
甚至连云飞都为之感到震惊,他知道宇文双城有许多他自己的秘密,却想不到他居然是帝王之子,不过此时他回想往事,也明白为何宇文双城对于朝廷和天下之事知道得如此清楚。
他看向宇文双城,心中一阵感慨——他知道自己这个朋友虽然身在江湖,却有担负天下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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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龙三少拿出圣旨,连夫人、江南世家子弟、如琴等人都纷纷离席跪地,他们或是朝廷命官之妻,或是与朝廷有关联的家族之后,或是沦落风尘之人,自然不敢怠慢圣旨。
连忆婉虽然心中百般不愿,但见母亲跪下,自己父亲也是朝廷官员,所以也只能气鼓鼓地跪下。
小梅、小菊原本看着龙三少就已经憋着一肚子火,如果不是顾及宇文双城早就发作了。此时也不由得一阵心惊,她们没想到宇文双城是帝王之子,只是此时她们心中无丝毫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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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又回想起刚才宇文双城说的那番话,也知道宇文双城虽是帝王之子贵为齐王,但并不为当朝天子宣武皇帝喜欢,甚至出生至今未曾见过天子之面。而在帝王之家,这原本就是常有的事。
当今天下楚王龙腾太子文牧野开疆拓土功在社稷,如今兵权在握坐镇东都;龙庆世子文庭君则倍受帝王宠爱,名动朝野;不想还有第四子文双城,虽被当朝天子冷落,却武功盖世,威震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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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婉霞早已双目泪光闪闪,她望着宇文双城,只觉得身子有些软。
宇文双城轻轻拉着她缓缓站了起来,他牵着张婉霞一起走下亭子,神情带着几分苍凉和漠然,但还是跪在了花园的草地上——纵然他武功笑傲江湖,但面对君父圣旨也只能跪听其文。
张婉霞跟着跪在宇文双城身边,心中只觉得一片茫然。
看到宇文双城跪下,小梅、小兰、小菊、小芬和小芳几个也离席跪在一边,她们是宇文双城的侍女,主人既然跪下,她们自然不能不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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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三少看了一眼众人,神情中露出得意之色。
此刻花园中跪倒一大片人,只有云飞、小雪、郭瑜三个人没有动,龙三少看向云飞,见云飞也正看着他,二人目光交织,激起一串火花。
龙三少心中凛然,低首朗声宣读圣旨道:“齐王文四子双城,虽人在江湖,却有功社稷,特加封龙翔世子爵,钦此。”
当朝天子共有王子九人,其中除了楚王龙腾太子文牧野之外只有三王子秦王文庭君(龙三少)得封龙庆世子爵。自德正皇帝而下经景桓皇帝、昭文皇帝、宣武皇帝诸朝,每一朝继位者固然都是太子,但也有太子早丧之例,而遇到此事只有世子之爵的王子才能当上太子,继任帝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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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宇文双城说过出世后从未见过天子之颜,此时居然得封龙翔世子之爵,实在有些出乎众人意料之外。
宇文双城皱了皱眉头,没有立即起身。
龙三少收起圣旨,笑道:“没想到吧,我也并不是只会带来坏消息。”
宇文双城道:“的确没有想到。”
龙三少笑着对宇文双城一字一句地道:“你做的好事,我是不会忘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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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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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战黑风山,宇文双城击败吕大先生成就了他的江湖无双侠名,更化解了一次天下危机,的确有功于社稷,但黑风山劫杀的背后主使原本就是龙三少,他又怎会为此对宇文双城施恩?
宇文双城很清楚这一点,他听到龙三少话中有话,却并不立即谢恩起身。
龙三少这时看着张婉霞,见张婉霞神色更加苍白,他笑道:“小霞姑娘,你现在知道他是什么人了吗?”
张婉霞轻轻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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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三少笑道:“你开心吗?”
张婉霞缓缓摇了摇头。
龙三少有些诧异,道:“你不开心?”
张婉霞沉默片刻,轻轻吐出一口长气,道:“我知道双城心中并不开心,如果一件事令双城不开心,我又怎么会感到开心呢?”
宇文双城淡淡一笑,轻轻搂住自己的妻子,看着她,心中充满无限温暖。
听张婉霞这样说,龙三少脸上得意的神色慢慢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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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又望向龙三少,淡淡地道:“现在你可以报忧了,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还带着一道圣旨,拿出来让我一并谢恩。”
龙三少望着宇文双城,双目中闪现出一股残酷的笑意,他冷笑数声,果然又从袖中拿出一个黄色丝绸卷轴,展开朗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文四子齐王双城接旨。”
他的声音忽然变得极为严厉,道:“齐王文四子双城,历来肆意妄为,今日更私娶不贞之女,令朕为之蒙羞,如不悬崖勒马一意孤行,着即革去齐王之爵贬为庶人,钦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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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婉霞只觉得彷佛有一柄大锤一下锤在她胸膛,让她感到好一阵心痛,那种心痛的感觉已经很久不曾再现。细雨已湿透了她的长发和衣衫,她整个人在这瞬间变得麻木。
这些日子以来,她知道宇文双城已为她付出了太多,却没有想到此时还要让他为她再付出那么多,她忽然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承受得起。
她身子一软差点倒在地上,但宇文双城右臂已扶住了她——她感觉到宇文双城的手臂依然坚定和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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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缓缓道:“双城谢恩,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说完他轻轻搀扶着张婉霞站了起来。
龙三少目光闪烁着刺人的锋芒,道:“双城,我恭喜你。”
宇文双城道:“你恭喜我什么?”
龙三少笑道:“如果你执意娶张婉霞,那我恭喜你今日大婚之喜。如果你此时休了她,我恭喜你荣升世子爵位。”
宇文双城点了点头,没有立刻出声。
龙三少轻叹一声,道:“只是今日只怕你是无法双喜临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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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婉霞这时感到心口一阵冰冷和慌张,她想看宇文双城,却不敢看他。
宇文双城轻轻将张婉霞搂在怀里,他的胸膛是世间最风平浪静的港湾,让张婉霞感到依恋、温暖和宁静。
宇文双城淡淡一笑,对龙三少道:“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我就知道你不会给我带来好消息的。”
龙三少还以一笑道:“我帮你求君父赐你世子之爵是手足之情,而俱实禀告你的婚事也是对君父的忠孝之心。”
宇文双城点头道:“你的确是个仁义无双忠孝两全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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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三少笑道:“这么多兄弟中,我最喜欢的就是你。”
宇文双城轻轻点了点头。
龙三少轻道:“虽然你从来不称我为兄,我也不称你为弟,但我一直是你兄弟中最关心你的一个。”
宇文双城神情也有些惆怅,轻声道:“我十二岁那年,你我第一次见面,那是我第一次见到自己的亲兄弟——”
说到这里,宇文双城双目之中有一丝泪光闪动。
龙三少道:“我一直都希望你能成为我的好兄弟。”
宇文双城苦笑一声,没有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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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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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三少又道:“你不要怪我这样做,你如今在江湖实在太出名了,我真担心再过几年,江湖会变成你一个人的江湖。”
宇文双城摇了摇头,淡淡地道:“你错了,天下或许会是一个人的天下,但江湖永远都不会是一个人的江湖。”
龙三少道:“真的吗?”
宇文双城道:“真的。”
龙三少看向张婉霞,道:“双城,不管如何,我给了你选择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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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道:“你知道我会如何选择的。”
龙三少笑道:“是的,我知道。”
此时众人纷纷起身,他们听到宇文双城和龙三少的对话,心中清楚龙三少是在逼自己的兄弟放弃王侯之爵,因为宇文双城虽自幼不得圣上恩宠,但如今已可能成为龙三少争夺帝位的心头大患。
小梅、小菊几个望着龙三少满脸悲愤却不敢发作——她们既然知道宇文双城谜一般的身世,那么纵然皇权的威严不能令她们折服,但她们也怕不测的天威给宇文双城带来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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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望着面前的文庭君和文双城,他们虽然是亲兄弟,却生在帝王之家,一个想执掌天下,一个想避世江湖,最终还是难免针锋相对。
云飞回想起之前和宇文双城议论龙三少的那些话,明白龙三少是害怕宇文双城也和他一般有以江湖夺天下之心,他也知道宇文双城为什么不能帮张婉霞报仇,因为他不能杀自己的兄弟——只是还有一个云飞不知道的理由,使得宇文双城不能对龙三少动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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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在场每个人心中都激动无比,因为他们知道了宇文双城的选择。
张婉霞忽然缓过了一口气,细声呼唤道:“双城。”
宇文双城看着张婉霞,目光更加温柔。
张婉霞鼓起勇气望着他,颤声道:“你真的要这样选择?”
宇文双城微笑道:“其实这也是你的选择。”
他用天遁传音的江湖绝学在张婉霞耳边柔声道:“小霞,从现在开始,你愿意和一个庶人过一辈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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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场之中只有云飞、连夫人听到宇文双城用天遁传音说的这句话,云飞虽然知道自己的这个朋友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但听到宇文双城这句话,却依然不由得热泪盈眶。连夫人眼圈一红,已流下泪来。
张婉霞身子一震,含泪笑道:“我刚才答应过你的。”
宇文双城点头道:“是的,我们永不分离。”
张婉霞道:“我愿意和你一生在一起。”
宇文双城道:“我也愿意一生和你在一起。”
张婉霞一下投入宇文双城的怀中,众人听到她的哭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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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此时也满脸都是水珠,却分不清是他的泪,还是雨水打湿的水珠,他轻柔地搂着张婉霞,神情间带着淡淡的笑。
斜风细雨,的确有些愁人。
这一晚张婉霞用她的勇气击败了丽黛丝的挑衅,宇文双城也用他的执着击败了自己的权欲,他们彷佛都胜得很轻松,因为他们所做的绝非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自己最爱的人。
只有深爱过的人才知道担心失去对方时的痛,才知道其实爱就是这么简单地在一起,永远不想分离。
******
四下寂静一片,随后开始听到有人在低声哭泣,到最后甚至连小梅都忍不住流下泪来,更不要说楼灵珠、连忆婉、沐无双几个。
虽说王侯如粪土,但又真的能有几个人能够做到?
时间彷佛过了好久,张婉霞止住泪,她抬头望向宇文双城,神情间带着幸福的笑容。
宇文双城牵着张婉霞回到亭中,转身看向龙三少,他的目光坚定如磐石,如同他心中的决心。
******
龙三少微笑道:“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宇文双城沉默片刻,淡然道:“有件事你错了。”
******
四
******
龙三少奇道:“什么事?”
宇文双城道:“对我来说,今天的确是双喜临门。”
龙三少愣了愣。
宇文双城道:“我还得多谢你帮我卸下这个包袱——你也饱读经史,知道曾有人哀叹自己为何会生在帝王之家,想不到双城今日反而有幸不再是帝王家中之人,这对我来说何尝不是一件喜事。”
说完宇文双城神色一凛,轻声道:“剑。”
******
一道闪亮的剑光在众人面前闪过,小芬已拔出自己腰间所佩长剑,长剑转眼之间已交到了宇文双城的手中。
见到宇文双城手持长剑,龙三少面色顿时大变,他身边两个童子神色惊惧,一起来到龙三少身前,暗自戒备。
在场中人大都心中猛然一跳,宇文双城在千百江湖人眼前先后败在叶刀王和柳白衣的刀剑之下,但江湖人依然觉得他天下第一剑称号当之无愧,此时看到宇文双城长剑在手,一股凛冽的气流在他四周出现,直冲苍天。
******
龙三少虽然心中恐慌,但并没有示弱之意,他冷冷望着宇文双城,目光之中更有一丝嫉恨之意。
宇文双城微笑着轻轻松开张婉霞的手闪身跃入花园,舞动手中长剑。他长剑剑势若游龙戏水,又如飞龙腾空,再变惊龙疾飞,剑光闪烁在亭子的两条柱子上刻出两行龙飞凤舞的字。
——江湖任漂泊,身心俱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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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光消失,宇文双城一声长笑,已将手中长剑还给小芳。
他回到座位,斟满了面前的酒杯。
云飞起身举杯笑道:“江湖任漂泊,身心俱轻松。云飞愿与双城共尽此杯,再次恭喜双城和小霞姑娘。”
小雪、小兰也随着云飞起身举杯。
姚遇春含泪举杯道:“遇春也再次恭喜双城公子和小霞姑娘。”
东方艳阳、郭瑜、楼满风、小梅、楼灵珠等所有人都起身举杯。
宇文双城双手捧杯,一笑中喝干了杯中的酒。
******
龙三少冷声道:“真的好感人。”
宇文双城看着龙三少道:“天亮之时我会离开白云山庄。”
龙三少转身看了小梅等人一眼,道:“我之前查过白云山庄的财产,小梅、小兰她们八个并非是白云山庄的仆人,而是另有人自己出钱帮你买下的丫鬟,而且三年之前已帮她们脱了贱籍。”
宇文双城道:“她们早已是自由之身。”
龙三少的目光带着更多的嫉妒,冷笑道:“她们八个如今也大都还跟着你,看来对你也是有情有义。”
******
宇文双城沉默片刻,双目含泪道:“双城如今终于明白师傅一片苦心,双城也庆幸自己没有辜负他老人家对我的期望,
听宇文双城和龙三少这番话,小梅、小兰、小菊、小芬和小芳都不禁心中百感交集,她们此时也知道东方长之对她们的良苦用心,他出钱买下她们八个身陷苦海中的幼女,传授她们剑法武功,虽然让她们服侍宇文双城,却也帮她们脱籍,而这一切显然就是为了应付今天这样的局面。
******
宇文双城看向小梅、小兰、小菊等人,轻声道:“小梅、小兰、小菊,你们三个已有了让我放心的归宿,只是小芬、小芳你们几个――”
此时小桃在门口打点外务,小竹、小李在里面操办内务,并不在这里,芬芳姐妹已双双跪在宇文双城面前,含泪道:“我们此生都会服侍公子和夫人。”
二女心中悲苦,说完已泪如雨下。
小菊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哭出声来,她跑上前跪在宇文双城面前,道:“小菊这辈子也不会离开公子和夫人。”
******
小梅也早已泪流满面,如果不是她找到了亲生母亲,此次此刻她也会象小菊那样做,她望着宇文双城,不知该说什么。
小兰唇间咬出了血,流着泪,把头埋在云飞怀中。
云飞低声叹了口气,轻轻搂住了小兰。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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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婉霞含泪起身走下来扶起小菊、小芬和小芳,微微颤声地道:“我和双城谢谢妹妹了。”
宇文双城也走下来,他看了眼前几个女孩一眼,拉着小菊走到郭瑜面前,对郭瑜淡淡一笑道:“小菊虽然性子有些急,但她心地最好,我把她托付给郭兄,以后还要请郭兄多为她费心了。”
郭瑜此时眼中也有泪,他对宇文双城点了点头,一时说不出话来。
宇文双城将小菊的手交到郭瑜手中,小菊含泪看了郭瑜一眼,却又微微有些脸红,低下了头。
******
宇文双城转身对龙三少道:“天明之后双城就离开白云山庄,不会带走白云山庄丝毫不属于双城的东西。”
龙三少点头道:“好。”
宇文双城道:“你的信已经报完了,还有其他贵干吗?”
龙三少摇头道:“没有了。”
宇文双城道:“可想留下来喝两杯?”
龙三少笑道:“我虽然今晚很想喝你的喜酒,顺便帮你饯行,不过我知道这里的人可能都不会喜欢我,所以还是先告辞了。”
******
龙三少走后,众人久久都没有说话。
这时天上的雨下得更密了一些,让人心情更加沉重。
宇文双城神情从容依旧,他轻轻搂着张婉霞,一杯一杯地喝着酒,每喝完一杯张婉霞都会帮他满上,他们互相望着,目光中充满了深情。
宇文双城举起酒杯又望向云飞,笑道:“今日之双城,犹如昨日之双城。而明日之双城,亦如今日之双城。”
云飞点了点头,举杯而尽。
******
小兰忍不住问道:“公子,你要去哪里?”
宇文双城笑道:“天地之间,还有江湖。江湖之中,也有天地。双城此生有小霞为伴,天涯海角,不会无处可去的。”
小兰轻轻点了点头,却忍不住又流下泪来。
宇文双城笑道:“小兰,不要哭——”
说着他举杯望向四周,笑道:“今日有不测风雨,也有不速之客,难道双城一生只此一次的喜宴就真的不能尽欢吗?”
******
忽然间,一阵琴声传来,琴声悠扬如诉。
也几乎同时,一声箫音传来,箫音哀婉如泣。
众人顺着琴声萧音望去,见东方艳阳已取出古琴,如琴姑娘吹起长啸,他们弹奏吹响的正是那曲《凤求凰》。
东方艳阳神情有几分悲凉之意,他原本就是翩翩江南美少年,此时彷佛魂灵已附在弦上,琴声悲凉,扣人心弦。
如琴姑娘的箫音彷佛是在对琴声泣诉,箫音极其哀婉。
******
渐渐地,琴声箫音慢慢呼应和融合,数转之后悲意已淡,已柔如春风一般。人们彷佛在琴声箫音中看到凤凰相偕,遨游九天的景象,不禁心中为之摇动。南宫宇翔、南宫羽扬、西门无极、西门无雪、西门无奇、连城玉六人相视一笑,一起纵怀放歌:
今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痴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祭佳人兮不在这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心徬徨。
原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这沦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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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声中如棋、如诗、如画三个少女已在中央空草地上舞起长袖,细雨中她三人体态婀娜多姿,宛如天仙下凡一般,看得众人一阵心旷神怡。
楼满风此时紧握着云湘的手,郭瑜也轻轻握着小菊的手,云飞拉着小雪、小兰的手,都感到无比温馨,楼灵珠、沐无双、连忆婉等人也热泪满面。
宇文双城大笑,忽然长啸一声,啸声如凤鸣大地,万物有情。
当歌声、琴声、啸声尽时,四下传来一片欢呼声,正是少年情怀。
******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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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天时张婉霞没有醉,宇文双城却醉了,小芬和小芳扶着他回房中歇息。
整个白云山庄顿时忙乱起来,小竹、小桃、小李三个少女已经闻知之前的事情经过,都心中感到难过,她们一起来找张婉霞和小兰,三人话还未出口,却一起流下泪来。
小兰虽然心中也和她们几个一般难受,但还是强忍眼泪努力镇定下来,她和张婉霞商量了会,让小竹、小桃、小李各自准备各种事务,其中最重要的是准备宇文双城离开白云山庄的事情,二来要安排赴宴的众少年、少女休息。
******
郭瑜对东方艳阳、楼满风等江南少年子弟笑道:“久闻江南夜夜笙歌不眠,不如我等就在此尽兴到天明。”
小菊一旁狠狠地瞪了郭瑜一眼,怒声道:“死铁锅,什么时候了,你还想尽兴到天明?”
连夫人微笑道:“小菊,你误会郭公子了,他这是一番好意。”
听连夫人这么说,小菊不由得愣了愣。
******
沐无双低声在小菊耳边道:“我们在这里喝酒,就不会妨碍小兰她们几个去准备双城公子天明出门的事了。”
小菊这才明白郭瑜的用意,却又瞪了他一眼。
东方艳阳点头道:“艳阳也正有此意。”
姚遇春起身来到张婉霞和小兰身边,道:“小霞、小兰姑娘,你们不必为我等忙碌。我们今夜就在此喝酒聊天,你们只管忙双城公子天明出门的事吧。”
张婉霞道:“既然如此,怠慢之处,还请各位不要见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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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夫人来到张婉霞和小兰身边,道:“小霞、小兰,双城公子天明出门最缺的是什么?”
小兰轻声道:“马车。”
连夫人道:“双城公子的那几辆马车不能带走吧?”
小兰轻轻点了点头,神情有几分无奈——宇文双城所用马车珍贵异常,却原来是皇家之物,自然不能带走。
连夫人道:“我的马车虽然简陋,但还能勉强一用。”
张婉霞连忙道:“小霞不敢用夫人的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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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满风、楼灵珠、云湘几个耳语了几句,一起来到张婉霞和小兰面前,楼满风抱拳道:“满风、灵珠、云湘先告辞了。”
连忆婉跟着过来道:“云湘姐姐、灵珠姐姐,你们现在就走吗?”
楼灵珠道:“双城公子和小霞姐姐天明就要出门,没有马车不行,我家有不少好马车,我和满风现在回去帮他们准备明天出行的马车。”
见张婉霞神情犹豫,云湘一旁道:“小霞,你就不要推辞了。”
张婉霞道:“那多谢各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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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灵珠道:“我看不如让小李姑娘和我们一起走一趟吧,看看楼家库府中有什么用得着的,可以顺便装些过来。”
张婉霞摇头道:“妹妹太客气了,我看不必了。”
楼灵珠道:“小霞姐姐不必客气,双城公子对我爹有救命之恩,他之前交待有什么需要只管去拿。”
张婉霞看向小兰,小兰道:“既然如此,就让小李去一趟吧。”
小兰知道宇文双城虽身在江湖,但过的却是王子的奢华生活,此时真的要漂泊江湖,不知他是否会过得惯那种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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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兰、小竹、小桃、小李几个一直忙到天光才把里里外外的事务忙完,小兰还不放心,又把整个白云山庄巡视一番,才回到云飞的身边。
云飞望着小兰憔悴的面容和凄苦的神色,心中不禁一阵爱怜,轻声道:“都准备好了吗?”
小兰想了想,道:“还差一间房间没整理。”
云飞心中一动。
小兰又道:“老先生的房间是不许任何人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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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兰口中所说的老先生是宇文双城的师傅东方长之。
东方长之对宇文双城、小梅、小兰等人恩重如山,但他的过去也象云飞、宇文双城一般充满了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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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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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已亮,微雨依旧蒙蒙。
宇文双城醒来沐浴更衣完,换了一身普通白布衣衫来到花园,众人见宇文双城神采如同往时一般,心中对他更感敬重。
宇文双城微笑着对众人打了个招呼,他也知道众人昨晚为自己通宵未眠,心中充满感激。
小兰在宇文双城耳边说了句话,宇文双城神色变得有些凝重。他对云飞道:“云兄请跟我来,小霞、小兰你们也一起来。”
他又走到连夫人面前,道:“劳烦连夫人来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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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云山庄有三处套院,一处为宇文双城平时所住,一处是云飞曾经居住过的客宅,还有一处是东方长之之前所住之处。
东方长之的房间布置极其简单,几乎没有任何一件多余的东西。屋子东边墙壁上挂着两幅画像,每幅画像上都是一男一女,画的彷佛是两对夫妻,看画像裱糊的纸张发黄,显然有些岁月。众人看画像落笔都是“长之”,知道这两幅画都是东方长之亲笔所画。
东方长之少年成名江湖,五十年前有江南第一少年之称,剑法无双,他身为江南弟子,书画技艺也是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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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夫人看到这两幅画,不禁轻呼一声。
宇文双城手指其中一幅画,对云飞道:“你看这幅画。”
这幅画画的是一对男女依偎在花前月下,男的年近中年,女的二八年华,二人容貌并不出众,但男的神情从容如山,女的容貌清秀似水。
云飞面色微微一变,觉得这画上两人有些眼熟。
宇文双城对小兰道:“小兰,你还记得老先生说过的话吗?”
小兰点头道:“记得,老先生对我们说过,此生不能对这画上女子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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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望着连夫人道:“家师从来不准双城问关于他的任何往事,也从来不和我说埋剑山庄中的事——双城斗胆猜测,这幅画中画的应该是埋剑山庄云庄主和他的夫人林师叔。”
连夫人含泪点了点头,道:“你猜得不错,画得太象了。”
说着她又看了画像几眼,轻轻擦去眼角的泪——画像中的这二人改变了她一生的命运,使她由一个受人欺凌的丫鬟成为一个江南江湖世家的女主人,一个朝廷一品要员的夫人,一个武学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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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心中感到一阵悲苦,差点落下泪来,自从他幼年懂事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自己的父母,此时看这幅画才依稀想起自己父母模样。
宇文双城道:“这幅画就交由云兄保存了。”
云飞点头轻声道:“多谢。”
小兰上前取下这幅画,将它卷起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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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又指着另一幅画道:“请问连夫人,不知此画中那少年可是家师?”
这幅画像画的是一对少年男女在画园中舞剑,画中少年固然风采照人,少女也是美丽无双,画中二人面带深情,彷佛有许多话想说。
连夫人道:“我虽比你早二十多年见到东方先生,他那时容貌已和此画不同,但我看此画中少年身形神色和容貌有几分东方先生的风采,应该是他。”
宇文双城点了点头,道:“不知这画中女子是何人?”
连夫人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云飞轻叹道:“三师叔的事情,我知道得也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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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端详画像良久,含泪上前将画卷取下。当他想卷起画卷时,却看到画卷后面赫然有一行行密密麻麻的字,宇文双城默念了几行,却变了神色,他望向云飞和连夫人,道:“这是剑诀。”
云飞奇道:“剑诀?”
宇文双城点了点头,他将画像后面文字给云飞和连夫人看,云飞看了几行大吃一惊,道:“这是长生剑诀。”
连夫人动容道:“莫非是传说中南宫世家的长生剑诀?”
云飞点头道:“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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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婉霞忍不住轻呼一声,道:“十里长生殿,百年孤清人。”
连夫人看了张婉霞一眼,轻声道:“原来传说中的长生剑法真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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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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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道:“家父收罗的天下剑法大都由家师整理保存,其中关于长生剑法只有一些剑诀和剑谱的片断,而且难辨真伪,不想这里竟有完整的长生剑诀。”
宇文双城将画后文字看了一遍,见最后有师傅的笔迹。
半百恩怨终会了,痴狂不再已随风。
梦中犹记长生剑,去后画诀还南宫。
不知为何看到这几行字,宇文双城差点流下泪,他从云飞口中知道东方长之一生多劫难,只是不知究竟所为何事,此时从东方长之所书诗文中,可以感觉到他一生之中只怕为情所困,郁郁不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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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道:“家师让我将此画和剑诀还给南宫世家。”
连夫人道:“江湖中关于长生剑的最后传说止于南宫虹虹,她是铁血大旗门的第一代子弟,只是身世凄惨终生未嫁,更不到四十岁就花落尘土。”
张婉霞含泪道:“我听说过关于她的故事,她当年被铁血大旗门误会是叛徒遭到追杀,十二月教也布下罗网对付她,她身边的兄弟好友都对她意图不轨,但她依然孤身一人前去东都,以一人之力击败十二月教一个分舵,只是其中的种种细节几乎无人知道。”
小兰迟疑了一下,道:“难道老先生和南宫前辈之间有什么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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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沉默片刻,慢慢卷起画卷递给连夫人道:“师傅既然说要将此画诀还给南宫世家,就烦请连夫人帮我还过去吧。”
连夫人接过画卷道:“好的。”
宇文双城环顾屋中一切,目光中带着不舍之色。
小兰轻声道:“公子,还有什么要拿的吗?”
宇文双城轻轻摇了摇头。
众人刚走出东方长之的房间,看到小桃跑了过来,道:“楼公子、楼姑娘、云姑娘和小李妹妹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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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在一群少年少女的簇拥下走出白云山庄,看到白云山庄门外停着四辆大马车,每辆马车都由四匹白色骏马牵着,虽不及宇文双城所用的马车奢侈,但也十分豪华。马车由四个马夫驾驶着,马车旁楼满风、云湘、楼灵珠、小梅、小李正在说着话。
楼满风、云湘、楼灵珠、小李几个之前赶到楼家为宇文双城准备行程之物,楼台月、白雪衣得知宇文双城的真实身份及白云山庄发生的事情后吃惊之余,也为之感动。宇文双城对楼家有恩,楼台月、白雪衣当即拿出家中最好的四辆马车供宇文双城所用。楼家家财庞大,小李在云湘、楼灵珠陪同下在楼家库房中挑选了很多宇文双城平时爱用的物品,足足装满了一辆马车才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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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婉霞上前对楼满风、楼灵珠、云湘和小李道:“谢谢大家了。”
小李看到宇文双城和张婉霞,含泪躬身道了声“夫人”已说不出话来。
张婉霞轻轻一笑,拉着小李的手道:“小李妹妹,我们以后一同在江湖漂泊,不要叫我夫人。”
小李含泪道:“是——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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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兰上前对小李道:“公子让小桃、小竹两个留在江南,你跟小芬、小芳随公子和夫人前去四川。”
小李点了点头,神情间有几分欢喜。
小兰微笑道:“我和云飞、小雪姐姐也和你们一起去。”
小李更是心中惊喜,望向云飞和宇文双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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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对云飞笑道:“这次你和我同去四川,只怕你家里的田地今年真的要颗粒无收了。”
云飞沉默片刻,道:“你还记得你为我和小雪、小兰保留的房间吗?”
宇文双城点了点头。
云飞道:“很多过去的事物纵然你想收藏想挽留,但迟早总会失去的——只有这片土地,只要你能等候,肯努力,总会有新的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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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思想着云飞这番话,一时陷入了沉思,过了半晌他微微一笑道:“我明白了。”
云飞是在告诉宇文双城,其实无需在乎失去了什么,只要生命不止,就会有新的收获。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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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一旁看着宇文双城、云飞、小雪、张婉霞、小兰几个,心中一阵难过,知道今天一别之后,宇文双城一行就将漂泊江湖,不知何时何地再见。
她不忍再看,回过头去看到小竹、小桃正抱在一起痛哭,她们难受的是宇文双城让她们两个留在江南——虽然她们清楚宇文双城要留下她们的原因,但依然感到悲伤。
小竹、小桃身边站着连夫人和连忆婉,连夫人神色间虽还能保持从容,但连忆婉满脸挂满泪珠,还在不停抽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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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和张婉霞走到小竹、小桃身边,张婉霞内心也和她们一般悲痛,轻声安抚她们道:“小竹、小桃,别哭。”
小竹、小桃慢慢收泪,低头不敢看宇文双城和张婉霞。
宇文双城看了小竹、小桃一眼,心中也觉不忍,他对连夫人道:“小桃、小竹此后有劳夫人费心,双城感激不尽。”
连夫人道:“双城公子放心,我会当她们是我闺女一样疼的。”
宇文双城点了点头。
连夫人又道:“过些天我会送这小梅、无双、婉儿几个上华山,你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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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菊和郭瑜也走了过来,小菊垂泪道:“公子、夫人,我——”
她看了身边郭瑜一眼,见郭瑜也正看着她。
张婉霞道:“小菊,别哭,我和双城都为你感到高兴。”
宇文双城对郭瑜笑道:“郭兄,请恕双城无法再招待郭兄,要先走一步,此次小别,八月泰山再见。”
郭瑜抱拳道:“泰山剑派和郭家随时恭候双城公子大驾光临。”
小菊含泪道:“公子、夫人,你们早点来。”
张婉霞轻声道:“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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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望了众人一眼,笑道:“双城再次多谢各位赏脸,只是离别之刻总是在所难免,双城与各位后会有期了。”
说完他拉着张婉霞走到第一辆马车旁边,送张婉霞进了马车,跟在一边的小李迟疑了下也跟着坐了进去,宇文双城接过车夫手中马鞭,示意车夫下车,随后他坐在车夫位置,扬鞭驱车而去。
望着宇文双城的马车驱动,众人心中莫不为之感动和震撼,纵然宇文双城不再是王子之尊,但仍然是江湖中万众敬仰的天下第一剑,谁能想到他此时漂泊江湖竟亲自驾驭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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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也搀扶着小雪上了第二辆马车,小兰也跟了上去,云飞也从车夫手中接过马鞭,他扬马鞭的姿势对比宇文双城更娴熟,马车快速奔跑起来,跟在宇文双城的马车之后。
随后是小芬、小芳二女一身素白衣裙,二人白纱蒙面,骑两匹白色骏马跟在马车之后,二女身后各自背负一口长剑,正是龙霆和凤舞。
楼家送来了四辆马车,宇文双城只要了两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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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朦朦细雨不断,使得远方视野犹如隔着一层窗纱一般模糊,不一会功夫宇文双城和云飞一行人已消失在远方。
小菊、连忆婉、小竹、小桃几个再也忍不住,互相抱在一起,“哇”的一声又哭了起来。
众人心中都感到伤怀,从昨晚至今日清晨,宇文双城高歌一曲《凤求凰》,随后张婉霞与丽黛丝以勇气来对决,龙三少带来两道圣旨,最终宇文双城的身世固然势必震动天下,而宇文双城的抉择更让天下有情人为之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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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间如琴、如棋、如书、如画四个少女也抱在一起哭出声来,看她们悲伤的神情,也是极其伤心。
东方艳阳神色显得极其苍白,他大步走到第三辆马车前,伸手接过车夫中的马鞭,坐在马车前座上。
众人望着他的举动,都是大吃一惊。
东方艳阳对楼满风道:“满风,这辆马车能否让我一用。
楼满风望着他,眼神带着哀伤,道:“艳阳兄请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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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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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琴和如棋几个姊妹已分开,如琴掩着泪腮上了东方艳阳的马车,她抱着东方艳阳所用的古琴,不敢抬头看任何人,掀起车帘进入车中。
南宫宇翔、南宫羽扬互相看了眼双双走到马车前,南宫宇翔道:“艳阳兄,你真的要这样做吗?”
东方艳阳道:“我已决定了。”
南宫羽扬含泪道:“既然如此,艳阳兄多保重了。”
西门无极也走上前,道:“艳阳大哥,保重。”
东方艳阳含泪道:“你们也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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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夫人吃了一惊,心中隐约猜到发生了什么事,她带着连城玉和连忆婉走到东方艳阳身前,道:“艳阳,你要和如琴走?”
东方艳阳看着连夫人,黯然的神情中有一丝惧意。他点头道:“请连夫人转告家父家母,艳阳自知不肖,但既然双城公子可以为小霞姑娘抛弃世子之爵,艳阳也再没有什么抛不下的。”
连夫人轻叹一声,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转身看了连忆婉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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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城玉道:“艳阳大哥,你知不知道,前天令尊令堂一起来到连家,为你向家母提亲。”
东方艳阳轻轻点了点头,看向连忆婉。
连忆婉大吃一惊,她这几天住在白云山庄,不知道家中发生了这事情。
连城玉道:“你是因为这个才要走?”
东方艳阳轻叹一声,道:“我不能害婉儿姑娘。”
连夫人苦苦一笑,心中也感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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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艳阳望着连夫人,黯然的神色慢慢变得坚毅起来,他道:“艳阳对不起婉儿和夫人,只是请夫人不要阻拦艳阳。”
东方艳阳少年成名江湖,原本对自己的剑法武功极其自负,但自从见了宇文双城之后已收敛锋芒。如今他知道连夫人虽看似不会武功,但其实却是深藏不露的绝世高手,如果连夫人要拦阻自己,自己决不是她对手。
连忆婉神色也是一阵苍白,她含泪对东方艳阳道:“艳阳大哥,你走吧。”
东方艳阳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他扬鞭驱动马车,马车向宇文双城之前远去的方向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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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夫人怔怔地望着东方艳阳驱车远去,沉默不语。
小菊这时已带泪和小梅、小竹、小桃道了声别,拉着郭瑜道:“走吧。”
郭瑜连忙牵来了他和小菊的马。
小菊飞身跃上自己的大红马,侧身看了众人一眼,策马狂奔而去。
郭瑜微微一愣,他冲众人抱拳一笑,也上马跟着小菊而去,马蹄声中听到郭瑜对小菊道:“你干什么这么急啊?”
众人隐约中听到小菊泣声道:“我受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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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来最难是分离,分离难免伤人心。
宇文双城和张婉霞走了,云飞带着小雪和小兰走了,东方艳阳和如琴走了,郭瑜和小菊也走了,剩下的每个人都心带忧愁。
连夫人回过神来,吩咐姚遇春、楼满风、楼灵珠、云湘几个先回楼家,又让连城玉和连忆婉两兄妹带小梅、沐无双、小竹、小桃几个去连家,西门无极、西门无雪、西门无奇三个少年送如棋、如书、如画回天外天,自己则带着南宫宇翔、南宫羽扬去南宫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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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世家在江湖中的地位虽然看似无足轻重,但百年来江湖中人一直传言南宫世家是朝廷在江湖的耳目,而且南宫世家先后有多名女子入宫,其中有三人贵为皇妃,故此江湖中人对南宫世家心存敬畏。
连夫人来到南宫家宅,南宫宇翔抢先进去通报,南宫羽扬陪她一路入内,南宫家宅庞大无比,等连夫人来到前厅时,南宫世家族长南宫云已和南宫羽翔一同在前厅中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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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连夫人送来的画卷剑诀后,南宫云长久没有说一句话,南宫宇翔、南宫羽扬一旁都觉得有些奇怪,但不敢出声。
过了好久,南宫云轻叹一声,道:“多谢连夫人了。”
连夫人道:“南宫先生不必客气,我家中还有事,先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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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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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夫人回到连家,看到小梅、连城玉、连忆婉、沐无双、小竹、小桃几个还在大厅中说话。
小竹和小桃两个之前极少离开过白云山庄,心中一直感到忐忑不安,她二人见连夫人回来,连忙起身向连夫人躬身行礼。
小竹道:“夫人有什么要小竹、小桃做的,只管吩咐。”
连夫人爱怜地看着她们,笑道:“你们两个先好好睡一觉。”
她又看向小梅、沐无双、连忆婉几个,见她们的眼圈都有些红肿,道:“大家都先好好睡一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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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忆婉道:“妈,你什么时候带我去拜师啊?”
连夫人道:“等你睡醒就去。”
连忆婉道:“妈,你看这里来了小竹和小桃两个姐姐,这样我去华山你就不会一个人寂寞了。”
连夫人拉着小竹、小桃两个,对连忆婉笑道:“你这个丫头在家里什么也帮不了我,就只会添乱,小竹和小桃姑娘连那么大的白云山庄都打理得井井有条,这下我算是可以松口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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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傍晚,连夫人带小梅、沐无双、连忆婉三个前往楼府,在楼家大厅连忆婉向白雪衣行了拜师之礼。
虽然之前连忆婉做梦都盼望着这一刻,但此时连忆婉脸上并无欢喜之色,神情间依然带着愁云朵朵。
白雪衣心中也是感叹不已,强笑道:“婉儿,怎么还是愁眉苦脸的?”
连忆婉含泪道:“我想小霞姐姐了,双城公子太好了。”
连夫人道:“婉儿,你放心,好人有好报,上天一定会保佑他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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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雪衣看向连夫人,微笑道:“妹妹,我听说一白、若昭前几天替艳阳向你家婉儿提亲,可是真的?”
连夫人苦笑一声,点了点头。
白雪衣笑道:“艳阳也算是江南少年中出类拔萃者,不知妹妹和婉儿意下如何?”
姚遇春、楼满风、楼灵珠、云湘都在一旁,他们之前回来并没有向楼台月和白雪衣说东方艳阳与如琴姑娘出走之事,此时闻白雪衣这么说,都面色一变。
楼灵珠道:“娘,艳阳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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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雪衣大吃一惊,连坐在一旁的楼台月都变了脸色。
楼灵珠将清晨时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楼台月、白雪衣互相看了一眼,神色都变得很难看。
楼台月看向楼满风,道:“满风,此事你之前可知?”
楼满风迟疑了一下,道:“孩儿的确知道艳阳大哥喜欢如琴,但没有想到他会这样做。”
楼台月冷哼一声,瞪了楼满风一眼,道:“烟花之地,还是少去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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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满风不及出声,忽然间一个穿淡黄色锦衣的中年妇人匆匆走了进来,中年妇人面容娇好,皮肤白皙,脸上无一丝皱纹,看上去年纪不出四十,衣衫华丽但行动间如轻风一般,显然身具武功。
白雪衣、连夫人看到中年妇人来到身前,连忙起身。
白雪衣迎上前道:“若昭姐。”
中年妇人是东方世家嫡长子东方一白的妻子,峨嵋派当今二代弟子苏若昭,她也是东方艳阳的亲生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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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若昭眼眶红红的,她向楼台月、白雪衣施了一礼,看着连夫人道:“倩儿,到底出什么事了?”
连夫人轻声道:“艳阳走了。”
苏若昭急道:“他真的和那个如琴走了?”
连夫人轻叹一声,点头道:“是的。”
苏若昭四下看了众人一眼,道:“大家为什么不拦着他?”
连夫人道:“他意既已决,又如何拦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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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若昭黯然半晌,已流下了泪。
白雪衣扶苏若昭在身边坐下,道:“姐姐先别着急。”
苏若昭流泪道:“艳阳他——他太不懂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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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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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雪衣道:“这么大的事情,难道姐姐之前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苏若昭含泪道:“三个月前,艳阳对一白和我说过,说他要娶如琴。”
白雪衣道:“只怕一白决不会同意。”
苏若昭点头道:“一白当时就把艳阳大骂了一顿,我想艳阳也只是一时为那女子动心,也没太放在心上,这个月我和一白商量了一下,想想艳阳年龄也大了,听说他平时和婉儿相处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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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苏若昭看了连忆婉一眼,又道:“所以我们这才向倩儿提亲,却想不到他居然和如琴私——私奔了。”
连忆婉一旁噘着嘴道:“如琴姐姐有什么不好,她虽然身在红楼,但从来都是卖艺不卖身——”
连夫人轻声喝道:“婉儿,不许多嘴。”
见连夫人神色严肃,连忆婉又噘了噘嘴,一时不敢再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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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遇春连忙起身告退,他是华山剑派弟子,是楼台月和白雪衣的师弟,在江南自然住在楼家,此时见江南世家有事,自己不便在此观听。
云湘这时也轻轻拉了楼满风一下,楼满风顿时明白,道:“孩儿和湘儿替父亲母亲陪下姚兄。”
白雪衣点了点头,又对小梅、沐无双道:“小梅、无双,你们住在楼家吧。”
小梅、沐无双起身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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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灵珠也跟着起身,道:“我去帮二位师姐安排住房。”
白雪衣道:“好。”
连忆婉道:“我今晚也不回家了,我和三位师姐住在这里。”
连夫人道:“由得你吧。”
众少年少女纷纷离开,沐无双看了连夫人一眼,虽然对连夫人有些不舍,不过知道迟些她会亲自送她们几个上华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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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小梅、沐无双、楼灵珠、连忆婉离开,苏若昭苦笑道:“这么多好姑娘,艳阳怎么就会挑上那个如琴。”
连夫人道:“世间最难说的,始终是个缘字。”
苏若昭轻轻摇头道:“倩儿,出了这样的事,我真不知该说什么好,还好我们还不曾定下这门亲事,否则真的不知该如何对你和婉儿交待——”
连夫人道:“既然婉儿与艳阳无缘,此事若昭姐也不必在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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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沐无双、连忆婉三正在楼家后花园中闲坐,连忆婉依然是闷闷不乐的样子,小梅也是心事重重。
沐无双道:“婉儿,你别想那么多。”
连忆婉道:“我不想想那么多事,可我没办法不让自己去想。”
沐无双道:“你在想什么?”
连忆婉道:“我在想双城公子和小霞姐姐今晚会住在哪?不知道他们会不会碰到艳阳大哥和如琴姐姐。”
沐无双苦笑道:“你想这些干什么?”
连忆婉道:“我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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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无双看了连忆婉一眼,道:“东方公子和如琴姑娘走了,你难过吗?”
连忆婉点头道:“有点难过。”
沐无双心中一动,道:“你喜欢东方公子吗?”
连忆婉道:“他人还是挺好的。”
说到这里连忆婉微微一愣,又一下脸红了,道:“无双姐姐你别乱想,我可对他一点——一点那个都没有,真的——”
沐无双轻轻一笑,道:“没有就没有,你紧张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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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忆婉望向小梅,道:“小梅师姐,你在想什么?”
小梅一怔,道:“我没想什么。”
连忆婉道:“你不想双城公子吗?”
小梅轻轻点了点头,她的确在想宇文双城,也在想自己的母亲岳謦梅,甚至她还想起了那个黑衣刀客的青年首领。
连忆婉又望向沐无双,道:“无双姐姐,你还会想古风吗?”
沐无双娇躯轻轻一震,她低声道:“不会了。”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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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和小菊一路飞奔到黄昏,一路上小菊虎着脸不出声,郭瑜也不敢和她多说话,只是不时在马上偷偷看着小菊。
忽然小菊停下马,瞪了郭瑜一眼,道:“你想带我去哪里?”
郭瑜道:“泰山。”
小菊大声道:“去泰山干什么?”
郭瑜道:“看日出。”
小菊道:“天天看日出,不会看厌的吗?”
郭瑜望着小菊,微笑着道:“如果能和你一起看,我想永远都不会看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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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郭瑜的笑容和目光,小菊的脸一下红了。
郭瑜慢慢策马在前,小菊也慢慢地跟着郭瑜一侧,过了半晌,小菊道:“我怎么就会跟你来了呢?”
郭瑜笑道:“因为你欠我的情。”
小菊又瞪了郭瑜一眼,大声道:“你还敢说你对我不是施恩图报?”
郭瑜笑道:“不错,我就是施恩图报,所以你非以身相许不可。”
小菊脸更红了,道:“我才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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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笑道:“你别忘了,双城公子可是把你托付给我了。”
小菊白了郭瑜一眼,道:“公子是说让你照顾我,没说让我对你以身相许。”
郭瑜笑道:“说让我照顾你的意思,就是让我娶你。”
小菊道:“我才认识你一个月。”
郭瑜道:“我们可以再认识几个月。”
小菊道:“怎么认识?”
郭瑜笑道:“跟我回泰山,然后在我家住上几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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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菊红着脸瞪着郭瑜道:“不许你对我动手动脚。”
郭瑜苦笑道:“我从来就没有对你动手动脚过。”
小菊狠狠地瞪了郭瑜一眼,大声道:“谁说没有,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看到你抱着我。”
郭瑜想起第一次见到小菊时的景象,想起当时抱着她喂鸡汤时的那种感觉,不觉心头一荡,笑道:“那次我也是没办法。”
小菊撇了撇嘴,道:“反正我知道你这个破铁锅看上去很老实,其实很不老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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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摇头笑道:“我很老实的。”
小菊哼了一声,道:“我听说你上次来江南时,老往各门各派女孩堆里钻。”
郭瑜笑道:“爹一直要我早些成亲,我爷爷已经很大年纪了,我爹担心他看不到我成亲那天,所以上次来江南几位师兄都把我往女孩堆里带。”
小菊道:“你看中谁了?”
郭瑜道:“没有。”
小菊道:“没有?那你在云湘姐姐的喜宴上又去抢绣球?”
郭瑜望着小菊,笑道:“我想也许抢到绣球,说不定就有意中人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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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菊冲郭瑜撇了撇嘴,道:“可惜你这个铁锅本事太差,没抢到。”
郭瑜笑道:“是的,不过现在想想我实在是赚了。”
小菊道:“你赚了什么?”
郭瑜笑道:“双城公子从我们几个手中抢走了绣球,可我也在他身边抢走了一个女孩,所以算起来我实在是赚大了。”
小菊冲着郭瑜大声道:“不知羞,你以为我一定会嫁给你吗?”
郭瑜点了点头,笑道:“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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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郭瑜充满自信的神情以及望着自己时充满关爱的眼神,小菊忽然回过头去——她美丽的双眼中这时已有一朵泪花绽放。
她向来就是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的性格,可是此时不知为何她不想让郭瑜看到自己眼中的泪。
郭瑜静静地望着小菊,神情带着微笑,目光变得更加温柔。
小菊低声道:“我们去泰山——”
说完她策马向北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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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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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之后宇文双城的名字再度轰动天下震撼江湖,江湖中人这才知道他竟然是当今天子之子,而为了能和张婉霞在一起,他放弃了世子之爵。只是宇文双城依然是江湖第一人,江湖对宇文双城也更加敬仰,不少江湖中人都希望能在江湖中看到宇文双城这一行人的踪影。
与此同时,东方艳阳和如琴出走的事情也为江湖所知。
当宇文双城和张婉霞知道自己走后发生了这样一件事,他们再想起之前东方艳阳和如琴之间的种种神情,也不由得为之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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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的一个月平平淡淡地过去了,江湖人开始将目光放在秋天。秋天时江湖同盟要在泰山举办一场江湖少年比武大会,江湖各个门派都将派出精英少年弟子来争夺这次比武的胜利。
比武在外围有四十八个名额,江湖五大门派、泰山剑派、丐帮、江南世家各占三个名额,衡山剑派、嵩山剑派、恒山剑派、青城、崆峒、南海十六岛各占两个名额,还有十二个名额来自其他江湖门派。
四十八个少年将先决出十二个少年,然后再与另外四名特邀的少年共十六人进入最后的决战,决出天下第一少年。这四名少年的名字虽然并未公布,但江湖人都知道这四个少年人第一个就是宇文双城。
江湖中有传言,此次江湖少年比武大会的得胜者将成为江湖同盟的盟主,而谁都不怀疑天下江湖中的少年无人是宇文双城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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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之初宇文双城一行人已经过川蜀巴渝之地,沿大江向东穿越三峡,见过巫山神女之后顺流而下。
虽然大江急险,但云飞不但善于驾驭马车,驾驭风浪都极其老到,而他在这里认识很多船家,他带着几艘快船已将宇文双城等人一路送下,这天傍晚时分来到高家镇。
上岸后小李正想去安排客栈让宇文双城和云飞等人歇脚,却被云飞阻止,他让宇文双城等人在江边等候,自己一个人跑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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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一艘巨舟缓缓行驶到岸边,众人从来没有看到过如此庞大的船只,都感到惊异,连宇文双城也神色变得有些凝重,他望着巨舟之上巨大的白帆飘扬,宛如天际白云一般。
高家镇上的人似乎对这艘巨舟并不陌生,他们望着巨舟的目光更带着敬意。
而让众人惊奇的是,云飞正站在船头向众人招手。
船靠岸后船舷一侧有踏板放下,船上快速走下一群皮肤黝黑的青年船工,他们个个穿着短袖粗蓝布衫,赤着双脚。这些船工个个身手了得,自然都是练武人,而且武功都不弱。
眨眼功夫,船工已将众人的马车辎重送上巨舟。
宇文双城等人也跟着上了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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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下白帆巨舟稳稳地行驶在江面,虽然已是夏天,但夜晚江风还是多少有些冰冷刺骨,天际皎洁的月光映照着大江,虽然景色如画,却将两岸悬崖峭壁映照得益发狰狞。
船再往前,水流逐渐湍急起来,四下不时惊浪飞溅,密布礁石如乱箭一般在巨舟两侧擦过,显得极为惊险。巨舟的船工显然对于航道极其熟悉,巨舟虽然时慢时快,时转时急,但却平稳如地。
宇文双城轻搂着张婉霞在巨舟顶楼阳台上看着四周景象,叹道:“我少时初凳华山,以为人间天然至险之地,不想此地更为凶险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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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和小兰也在一旁,云飞轻声道:“是的。”
宇文双城道:“如果今晚没有月光,只怕我们此时寸步难行。”
云飞道:“就算有月光,也很难行。”
宇文双城轻轻“哦”了一声。
云飞道:“数百年来这里夜晚极难行船,但很多时因为种种缘故常有人夜晚要过此水道,据说当时每天都有船家死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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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兰道:“现在呢?”
云飞用手指着远处山间一处火光道:“你看那火光。”
火光虽远,但却清楚可见,巨船朝着这处火光的方向行驶一段距离后,前方另一处山崖又见一处火光。
张婉霞道:“那些火光是指路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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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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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道:“是的。”
小兰道:“是不是每天都有人在这里点起这些火光?”
云飞淡淡一笑,道:“是的。”
宇文双城看着云飞,道:“你是不是以前也点过这些火光?”
云飞轻轻点了点头,他望着山崖中一处处的灯火,道:“我答应过带你去见我师傅,他就在前面山中。”
云飞的师傅是埋剑山庄的第四口剑无剑萧风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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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轻声道:“七彩云霞帆,万户逍遥侯。七十多年前萧易水以掌中天子剑号令天下江湖,任何水面船只无不退避三舍。”
云飞道:“是的。”
宇文双城道:“萧易水也是铁血大旗门创立人之一。”
云飞道:“是的。”
张婉霞忍不住轻呼一声,道:“我听说过萧易水的故事,原来萧先生是一直隐居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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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道:“传说之中七十年前,当铁血大旗门与十二月教的较量处于白热化时,萧先生忽然失踪了,同时失踪的还有十二月教一个分舵舵主,她也是当年德正帝最小的女儿霓裳公主文瑶姬。江湖传闻说他们结伴退出江湖,也有传闻说他们恶斗同归于尽,不过谁都无法确定,这也是当年江湖的一个谜。”
云飞道:“这些都不是真的。”
宇文双城望向云飞道:“你知道当年的真相?”
云飞摇头道:“当年的真相只有当年的人才知道了,我知道萧易水娶了这里的一个女子为妻,并永远住在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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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巨舟转过船头冲向一侧的山壁。
小兰忍不住惊呼一声。
云飞轻声道:“不用惊慌。”
原来山壁中有一个巨大的山洞,大船在山洞中驶过,四周一时一片漆黑彷若深渊,但片刻之后又见星月之光。
这时众人发现山洞另一侧是一处江湾,江湾四周被悬崖峭壁包围着,而悬崖峭壁之下有一片陆地,陆地处灯火闪闪是一个小村庄。之前一路江水中风尖浪急,但江湾之中反而风平浪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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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靠入江湾沙滩,村中已有一些人出来来帮忙停船卸物,这些人都是和船上船工一般打扮的青年人,个个身手矫健。
小兰轻舒一口气,道:“云飞,这里是世外桃源吗?”
云飞笑道:“这里是萧家村。”
宇文双城道:“这里住的都是万户逍遥侯的后人吗?”
云飞道:“应该说是萧氏一族的人,萧氏一族本是战国刺秦的荆珂一族后人,荆氏一族当年为避祸才改姓萧。”
小兰道:“这么多年了,为什么他们还要用萧姓呢?”
云飞道:“因为他们都觉得自己不配姓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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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中人并不多,大都是些精壮青年。
云飞和宇文双城等人下了船,云飞道:“萧家一族人迁徙到这里后已经散布到这里四周,萧家子弟十二岁来这里学习武功,十八岁为氏族效力,二十五岁后方可娶妻,然后就在周近村落安家生儿育女。”
小兰道:“那女孩呢?”
云飞笑道:“萧家的女子是不习武的,也无需为氏族效力。”
小兰道:“为什么?”
云飞道:“我不知道,这是萧易水来了之后定下的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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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众人来到一排小木屋前,屋中已燃起明亮的烛光。
云飞笑道:“这里是萧家村用来接待客人的客房,今晚大家就住在这里吧。”
宇文双城点了点头。
云飞道:“小兰,你先陪小雪睡吧。”
小兰点头道:“好的。”
宇文双城也对张婉霞柔声道:“小霞,你先睡吧。”
张婉霞点头笑道:“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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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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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几个都是冰雪聪明的女孩,知道云飞要带宇文双城去见云飞的师傅,也知道他们几个会谈一些很重要的江湖之事。
小兰这时已带着小李、小芬、小芳三个里里外外地忙碌起来——小兰天生就是一个好管家,不论在什么地方她都能把一切安排得妥妥当当。
小雪静静地坐在房间中,她的神情异常平和,她感觉着这个世外桃源一般的萧家村的宁静气息,不觉微微一笑。
张婉霞轻声道:“这里真好。”
小雪轻轻点了点头,道:“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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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带着宇文双城走向西边的悬崖。
宇文双城道:“令师很少见陌生人吗?”
云飞笑道:“不是,我只是不想让小雪、小霞她们两个劳累。”
宇文双城心中有些奇怪,但没有出声再问。
云飞带着宇文双城来到西边悬崖下,只见一排栈道腾空蜿蜒向上,抬头一眼不见尽头,彷佛象是一个楼梯镶嵌在山壁之上。
华山虽险,却还有路,这里的路却是凭空而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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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轻轻吐了口气,道:“令师住在上面吗?”
云飞点头道:“是的。”
宇文双城道:“好险的路。”
这样的路,体弱的张婉霞和双目失明的小雪自然很难行走上去。
云飞道:“这条栈道是萧易水来了之后花了二十年时间造的,原来那条上山的路比这条路还要危险得多。”
听云飞这么说,宇文双城又看向这条栈道,感慨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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栈道虽然危险异常,但对云飞和宇文双城来说却如履平地,一会功夫他们已走在半空之间。
宇文双城道:“你为什么不来这里住?”
云飞道:“我娘在泰山,我还没有找到她。”
宇文双城道:“令妹的事情,令师知道吗?”
云飞摇头道:“当年家师也是得知埋剑山庄巨变后才赶去的,之前他有多年不曾去过埋剑山庄,所以连他都不知道我有个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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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道:“我知道你很牵挂你妹妹。”
云飞轻叹道:“我不知道她是否尚在人间,但我总觉得我曾见过她,有时我看着小竹、小桃她们几个,总想她们中的一个会不会是我妹妹。”
宇文双城叹道:“虽说太平盛世,却还是有多少孤儿流离失所,让人徒感伤悲。”
他话音刚落,听到上面有人长叹道:“双城公子贵为王子之尊,又是少年英雄叱咤江湖,却心系天下百姓,真让老夫既钦佩又惭愧。”
说话的是一个站在悬崖的白衣老人,老人看上去六十多岁,鹤发童颜,双目炯炯有神,面容慈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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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老人正是“七彩云霞帆,万户逍遥侯”萧易水的后人——萧风歌。
云飞看着老人心中激动,上前跪下道:“师傅。”
宇文双城也连忙上前躬身施礼道:“双城拜见四师叔。”
萧风歌扶起云飞,望向宇文双城点头道:“德正帝之后能有你这样的少年,也是难得,我记得德正帝当年也和你一样享齐王之爵,。”
宇文双城道:“双城如今只是一介庶人。”
萧风歌哈哈一笑,道:“虽然如此,但你身上流的始终是德正帝的血,这天下苍生始终与你有关,你又岂能轻易涉身世外?”
宇文双城心头一震,他缓缓向萧风歌行了一礼,道:“双城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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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风歌望向云飞,笑道:“你怎么突然想起来看我了?”
云飞道:“云飞想念师傅。”
萧风歌又是哈哈大笑,道:“我也很想你啊,江湖上没有你的任何音讯,我虽然因为这而为你感到高兴,但也更让我牵挂。”
云飞微微一笑,道:“我知道,所以我来看师傅了。”
听着萧风歌和云飞的这番对话,宇文双城心中暗暗叹息一声——这世上只怕再也没有这样一对师徒,师傅竟然会因为徒弟的默默无闻而感到高兴,而对他们师徒来说,想获取声名又是何等的容易。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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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萧风歌带着二人走进一间房间,这间房间以倾斜的山崖石壁为顶,极其宽大,房中摆满了各种书籍,石壁上挂有各种鸟类羽毛,绚丽无比。此外房中央最显眼处有一石墩,上面摆放了一口带鞘长剑,长剑形状虽与江湖中的普通青锋剑相似,但却透出阵阵寒气,摄人心肺。
看着这口剑,宇文双城不由得心中一动。
萧风歌也望着这把剑,神色有些凝重,他轻声道:“你知道这把剑吗?”
宇文双城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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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风歌道:“这把剑在这里已沉睡了七十年,夜深人静之时我时常能听到它在隐隐悲鸣,我知道它也在想念江湖,想念天下了。”
宇文双城望着这把剑,心中越发感到震撼。
萧风歌抓起这把青锋长剑,递到宇文双城面前道:“这把剑送给你。”
宇文双城大吃一惊,后退半步道:“双城不敢。”
萧风歌神情严肃,朗声道:“此剑在我手中已无一用,如此好剑岂能让它永远在此长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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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道:“可是,云兄他——”
说到这里宇文双城望向云飞,见云飞淡淡一笑。
萧风歌也看向云飞,道:“只怕云飞和我一样,此生都无意江湖。
云飞轻轻点头,道:“这把剑不适合我用。”
望着眼前的萧风歌和云飞,宇文双城心中阵阵感慨,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萧风歌正色道:“云飞说得不错,此剑对他来说并无大用,而双城公子人在江湖漂泊,心系天下苍生,此剑最适合你用。”
宇文双城神情有些惶恐,还是不敢接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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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风歌道:“你知道萧易水吗?”
宇文双城神情敬重地道:“七彩云霞帆,万户逍遥侯——江湖至今谈起萧前辈的风采,都是万分推崇。”
萧风歌点头道:“虽然他最终选择在这里落地生根,但此剑不能与七彩云霞帆再现天下江湖也令他一直感到遗憾,所以我这次想请双城公子将这把剑和七彩云霞帆再带回江湖。”
宇文双城轻声道:“双城怕担当不起如此重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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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风歌爽朗地大笑一声,道:“你不能担当天下还有谁能担当?江湖事关系着天下事,你今日人在山下之时此剑已龙吟良久——它也知道它的新主人来了——所以此剑非你莫属,你不必再推让。”
宇文双城一阵激动,眼中已有泪光闪烁,他神情庄重地躬身双手接过萧风歌手中的长剑,道:“双城不才,只求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萧风歌又是大笑一声,满面都是笑容。
云飞望着宇文双城,脸上也尽是欢愉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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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风歌笑着示意云飞和宇文双城坐下,道:“告诉我,你们找我做什么?”
云飞道:“师傅您曾说过,家父曾在无意之间对您说过——他是从一个江湖组织中逃出来的。”
萧风歌轻轻点了点头,脸上笑意慢慢退去。
云飞又道:“不知家父有没有提及那个江湖组织的事?”
萧风歌思索半晌,摇头道:“没有,那是大师兄和婉湘成婚之日,那晚他有了几分醉意,和我无意说及此事,但之后再也没有提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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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道:“师傅您知不知道,最近江湖出现一批黑衣刀客。”
萧风歌道:“我听说了,听说双城公子的侍女小梅和他们激战两个晚上——侥幸死里逃生。”
宇文双城道:“是的,虽然小梅没有告诉我其中细节,但我和云飞猜想这些黑衣刀客一直都在苦心研究刀法。”
萧风哥轻轻“哦”了一声,微微皱起眉头。
云飞道:“黑衣刀客研究的是刀法,家父研究的是剑法,我不知这些黑衣刀客和家父曾经提及的那个组织是否有什么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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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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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风歌道:“我听说他们的刀法虽然招数变化不多,但都是杀人的狠招。”
云飞道:“是的。”
萧风歌凝神想了想,叹道:“大师兄的智慧百年难出一人,他通晓天下剑法,更能演变各派剑法在自身所长上更上一层,而据我所想——那些黑衣刀客的刀法只是在各家刀法中提炼最实用的杀招。”
宇文双城道:“双城担心的正是这个。”
既然提炼的是刀法中的杀招,那么这些刀法的最终目的就是用来杀人,这道理最为简单不过——只是这刀法杀招威力如此之大,即使江湖高手都难以抵挡,所以才令江湖都为之惊恐,让云飞和宇文双城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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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道:“我之前见倩姐使用这两招刀法,的确极其精妙,配合他们独门长刀杀意十足,出手绝无留情之处。”
宇文双城道:“双城也追查过这些黑衣人的影踪,发现他们最近几度出现在两河之间,但除了小梅遭遇的那次,不见他们有其它动静。”
萧风歌默然半晌,道:“树欲静而风不止,此事只怕你们都难脱身事外。”
云飞道:“此事非同一般,云飞自会留意。”
宇文双城也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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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风歌对云飞道:“你说的倩姐可是云倩儿?”
云飞道:“正是。”
萧风歌怅然道:“我也好久没见过她了——她现在可好?”
宇文双城道:“十三师叔如今在江南,她是江南连家的连夫人。”
萧风歌笑道:“呵呵,原来如此——她也快四十的人了,有儿有女吗?”
宇文双城道:“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
萧风歌抚掌笑道:“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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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道:“十三师叔说,当年埋剑山庄巨变时,也有黑衣刀客出现。”
萧风歌微微皱起眉头,点了点头。
宇文双城又道:“十三师叔说,是八师叔赶去救了七师叔。”
宇文双城的八师叔是日月教教主大明王魔剑利百川,七师叔是云飞的母亲梦剑林婉湘。
这时云飞站起身,在石室一个柜中拿出一个白银骷髅,白银骷髅遍体寒光闪闪隐隐有血色闪动,正是日月教的血骷髅。
宇文双城双手接过血骷髅,捧在手里非常仔细地反复看了数遍,点头道:“果然一模一样,难分真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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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风歌道:“当年我听说埋剑山庄出了事之后连忙赶去,赶到时埋剑山庄已变成一片废墟。我知道埋剑山庄中有一个秘密的藏物机关,那里摆放的是我与大师兄整理的一些重要武学典籍,我打开那个机关想看看大师兄有什么线索留下,发现里面只有这个血骷髅。”
宇文双城望着手中的血骷髅,见血骷髅上彷佛有血液在流动,他道:“去年利教主与叶刀王在江南一战,二人受人暗算,双双仙去。”
萧风歌轻叹了一声,道:“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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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云飞把之前连夫人告诉他关于埋剑山庄巨变那些事情说了遍,萧风歌道:“我之前也曾怀疑埋剑山庄之变是利教主所为,现在看来应该并非如此——只怕其中还有更可怕的江湖力量在蠢蠢欲动。”
宇文双城心中一动,望向云飞道:“难怪前年秋天你在江南挑战利教主。”
云飞苦笑一声点了点头,当时他挑战利百川的确有复仇之心,但一来他不敢肯定利百川就是埋剑山庄巨变的幕后真凶,二来也知道自己当时的武学修为和利百川相比还是稍逊一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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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又道:“十三师叔还说,云兄还有一个妹妹。”
萧风歌奇道:“那女孩是谁?”
宇文双城道:“我们还不知道——那晚十三师叔带着两个幼儿浴血奋战,虽然杀出条血路,但却把云兄的妹妹弄丢了。”
萧风歌道:“可有线索?”
宇文双城摇头道:“没有任何线索,也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萧风歌想了想,道:“飞儿,这两年你在泰山找婉湘,她还是不肯见你吗?”
云飞怅然道:“是的——我把泰山找遍了,找不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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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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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风歌道:“婉湘之前来过这里一次,那次恰巧我有事出远门,她留下血书上有五个名字,她让你拿这五个人的人头去泰山找她。”
云飞黯然道:“娘至今都无法忘记那些仇恨。”
萧风歌道:“大师兄是婉湘的丈夫,是她的师傅,还象她的长辈,婉湘对大师兄又敬又爱,突然遭此大变,心中怨恨可想而知。”
云飞道:“当年巨变之事我反复想过,事情背后一定隐藏着更大的阴谋,我想楼台月等人也是受害者,只有找到我娘,才能找到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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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风歌点头道:“你说得不错,我想她也终有一天会明白,当年大师兄逼她立下不可报仇的毒誓,自然有他的道理。”
云飞道:“师傅,我爹来过这里吗?”
萧风歌道:“你三岁时大师兄送你上天山修炼大乾坤内功心法,事后他来这里看过我一次,他对我说会在你十岁那年带你来这里学剑,埋剑山庄巨变之后是小枫送你来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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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又说了会话,宇文双城忽然起身向萧风歌深施一礼,道:“四师叔,双城有一件为难事恳求四师叔相助。”
萧风歌笑道:“有什么难事说就是了,不必多礼。”
宇文双城道:“双城的妻子小霞去年曾被内力震伤心脉,双城苦寻天下良方始终不能帮她根治,云兄说四师叔或有方法。”
萧风歌笑道:“原来是这事,我明天下山去看看她。”
宇文双城闻言大喜,又是深施一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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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风歌忽然想起什么,道:“你和小霞姑娘的事情我也有所耳闻,小霞姑娘是中州大侠张水川的女儿吧?”
宇文双城道:“是的。”
萧风歌道:“当年我父亲萧易水和天山秋梧叶、武当刘柳枝、昆仑苏少英等联手创下铁血大旗门对抗十二月教,最后我父亲却半途而终,我知道苏少英膝下无子只有一个女儿,她生下张水川,所以算起来我和小霞姑娘还有旧。”
说到这里他想了想,道:“小霞姑娘也是铁血大旗门子弟吧?”
宇文双城点头,道:“是。”
萧风歌轻声叹了口气,道:“也真难为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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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萧风歌下了山,云飞带小雪和小兰见自己的师傅,萧风歌看着两个女孩满是欢喜,笑得嘴都合不拢。张婉霞也一大早就起来了,她和宇文双城一起来到云飞屋子拜见萧风歌,却被萧风格拦住。
最近这段日子张婉霞身子好了不少,面色也没有之前那么难看,但她心口的内伤还是时常折磨着她。
萧风歌帮小霞搭脉良久,微笑的神情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宇文双城心头阵阵紧张,道:“四师叔,是不是很难医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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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风歌面有忧色地道:“吕大先生的先天罡气暴烈无比,你的无相神功也是极其刚猛,难怪小霞姑娘伤得那么重,要是当时立即送来这里就好办了,现在小霞姑娘虽然不至于立即有性命之忧,但此内伤随时可能发作,一旦再发作几次,只怕神仙都难救了。”
宇文双城望着张婉霞,神色间满是愁云。
张婉霞对宇文双城淡淡一笑,道:“双城,你不必为我担心。”
宇文双城轻声道:“我怎能不为你担心呢。”
张婉霞道:“我现在不是还活得好好的。”
宇文双城紧紧望着张婉霞,柔声道:“我想你天天都能好好地活下去。”
见宇文双城和张婉霞的模样,小兰眼眶忍不住有泪珠在滚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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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风歌沉默片刻,道:“双城,既然你答应了我把七彩云霞帆和那把剑重新带回江湖,那么我就还你一个人情吧。”
宇文双城心中一阵惊喜,微微颤声道:“四师叔还有办法?”
萧风歌笑道:“办法还是有的,不过得分两步来,首先我得和云飞联手帮她打通任督二脉,化去她心中的淤伤,这是外医之法,然后你把小霞姑娘留在我这里一个月,我教她内医之法。”
宇文双城愣了愣,道:“内医之法?”
云飞笑道:“师傅莫非是要收小霞为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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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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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风歌点头道:“我打算代南海剑派收小霞为南海剑派弟子,这样就可以传授她大周天内功心法。虽然此生她只怕难以在武学上有大成,但也足够让她自己慢慢治愈心中的内伤了。”
宇文双城大喜过望,跪在萧风歌面前,含泪道:“双城多谢四师叔。”
萧风歌哈哈大笑,道:“我又不是收你为徒,你跪我干什么?快起来。”
张婉霞向萧风歌跪下,道:“张婉霞拜见师傅。”
萧风歌笑着扶起宇文双城和张婉霞,他望着张婉霞叹道:“当年你外祖少英曾与我父亲有约,铲除十二月教后跟我父亲学剑,可惜最终苏少英残废了双脚,我父亲也在此隐居,今日我也算是帮他们履行了当年的那个约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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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宇文双城已整装待发,当他来到岸滩时,看到那艘停泊在港湾的巨舟上白云帆徐徐落下,随后又挂起了一面赤橙黄绿青蓝紫的七彩巨帆,七彩巨帆宛如旭日照耀下的云霞一般,绚丽夺目。
张婉霞和小李送宇文双城出航,她们看到升起的七彩云霞帆,也是惊叹不已。
宇文双城转身望着张婉霞,心中满是不舍之情。
张婉霞望着他,心头也是不忍分离。
只是他们也知道,人生难免会有一些分离,重要的是这次短暂的分离是为了让他们能更长久地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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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微笑着道:“一个月之后我就会回来,到时我们一同驾舟畅游天下的江海湖海。”
张婉霞双眸中隐约有泪光闪动,她点头淡淡笑道:“好的。”
宇文双城又看向小李,没有说什么。
小李躬身道:“公子放心,我会照顾我夫人的。”
宇文双城道:“小李妹妹,你也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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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小雪和小兰三个也缓缓走了过来,云飞和平时相比神色极为憔悴,显得十分劳累。
宇文双城望向云飞,心中万分感动——昨天云飞和萧风歌联手花了整整一天的功夫才合力帮张婉霞打通任督二脉,又将她心中淤伤化去,宇文双城在一旁看着都觉得其中过程惊心动魄,如同一场生死恶战。
云飞对张婉霞笑道:“师妹,你好好在这里养伤,我们先走了。”
张婉霞神情感激地轻声道:“师兄、小雪、小兰,你们也保重。”
小雪笑道:“小霞,我们说好的,今年中秋来我家过。”
张婉霞点头道:“我和双城一定会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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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兰四下看了看,道:“萧老伯会来送我们吗?”
云飞道:“师傅不会来送我们的。”
小兰心中有些奇怪。
云飞望向江水,道:“当年荆珂刺秦,曾有歌曰——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所以荆珂的后人从来不为人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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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云飞和宇文双城等人登上巨舟,巨舟扬帆而动。四十八名萧氏家族的青年驾驭着这艘巨舟,其中有人掌舵,有人挂帆,有人清理杂物,有人操持厨房——这些年来他们一直没有停止过这种训练。
这些青年人脸上都荡漾着激动和骄傲的神色,萧氏族人盼望这艘巨船能重返江湖已经数十年了,他们为在自己能在一生中有机会驾舟而感到光荣,这原本就是萧氏子弟最大的光荣。
宇文双城看得出这些青年人都有一身很强的武功,而且他们极为理解群体的力量,其中任何一人都严守自己的岗位,不会有丝毫松懈——对于他们来说,此时宇文双城的任何指令,他们都会严格地执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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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风破浪,巨舟沿大江一路顺流而下,夏日下七彩云霞帆闪耀夺目,引得两岸人纷纷驻足观望。
七十多年前萧易水以万户逍遥侯的王侯身份坐着这艘巨舟游戈江海,他船挂七彩巨帆,故此江湖人称他和他的巨舟为“七彩云霞帆,万户逍遥侯”。萧易水是德正帝外甥,他的剑法得自天山剑派、南海剑派真传,以一把德正帝行走江湖时所用的天子剑号令天下,纵横江湖,无人敢挡其锋芒。
虽然七十年前萧易水离奇失踪,但关于他的种种传说依然在江湖流传,尤其在长江南北犹如不朽的神话。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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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到君山时,云飞、小雪和小兰三个下船坐马车回泰山,而宇文双城的巨舟继续一路乘风顺流来到洞庭。
洞庭是大江江湖势力最为混杂的地方,而大江与两河分别是南北江湖势力的两条运转命脉,其中两河水路表面是两河帮操纵,但真正背后操纵两河水路的却一直都是丐帮。丐帮数百年基业的根本在北方,两河可以说是丐帮的血脉,而两河帮正是在丐帮的许可下成为两河之霸的。
不过去年两河帮大刀把子百战神龙温行空的神秘身份被揭穿后,两河帮的声势已近不如昔,此外三手帮近来建立了不少两河势力,这也正是丐帮和三手帮最大的摩擦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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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两河相比大江之上帮派虽多却也彼此牵制,百年来大江之上并没有出现什么大门大帮。如今在长江有些实力的有巨鲸帮、三叉帮、江流门、湘竹帮、洞庭帮和湖泽帮这六个帮派,此外还有大大小小数十个帮派,这些帮派彼此间虽有往来,但谁也不服谁,平时也是小摩擦不断。
不过最近让这些大江帮派感到担心的是三手帮逐渐开始将注意力放在了大江之上,因此与丐帮的摩擦少了许多,以三手帮的实力插足大江,自然无任何帮派敢和它抗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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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黄昏时分巨舟来到岳州,顿时吸引岳州城中人纷纷前来观望,而之前更有各帮派的一些小舟沿途跟着巨舟来到岳州,这些各个大江门派中人都想看看巨舟中到底有什么玄虚。
巨舟并没有靠岸,在江边离岸百步处抛锚,七彩云霞巨帆缓缓落下后又升起一条挂七面七彩旗的绳索,天色开始暗了下来,巨舟上已有灯火点燃。
岸边观看巨舟的人越聚越多,其中有些是普通百姓,但更多的是江湖人,他们看着巨舟,神色都有些惊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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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有一群衣衫华丽的人来到岸边,聚集在那里的人们看到这群人纷纷散开让出一条路。这群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他们看着巨舟个个面露惊恐之色,一起躬身向巨舟行了一大礼。
其中一年长者对巨舟朗声道:“洞庭帮大当家丘亮、二当家刘昆、三当家申屠娇不知侯爷大驾光临,回避不及还请候爷多多原谅。”
他说话中气十足,这番话在江面远远传开,显然是内家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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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者说完话,他身边一个黑衣汉子已双手挥动一白一黑两面旗帜,几艘原本跟踪巨舟的小船顿时箭一般离去,同时岸边也有数艘大船起锚驶向暮色之中——这些船只打的都是洞庭帮的旗帜。
丘亮、刘昆、申屠娇等人看着洞庭帮的船只远去,又一起躬身面对巨舟施了一礼,转身迅速离开。
随即附近有更多的各门各帮大船纷纷起锚,在大江上吃饭的船只几乎都是各帮派门下,转眼之间跟踪巨舟而来的小船已跑得一条不剩,等到夜色缓缓降临时巨舟四周已再无一艘船只。岸上虽然还有人观看,但却大都是普通百姓,不见任何江湖人影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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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下巨舟船楼上灯火通明,宇文双城依着栏杆静静地望着岳州城,小芬和小芳两个守在他身后。
小芬轻声问道:“公子,为什么这些船都走了。”
宇文双城面色凝重地道:“七彩云霞帆所到之处,所有江湖中的水上船只都要退避三舍,这是七十年前萧易水在江湖上定的规矩。”
小芬道:“如果不退避呢?”
宇文双城声音有些冷,他淡淡地轻声道:“杀无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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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江风吹过,小芬和小芳心头都感到一阵寒意。
宇文双城道:“七十年多前江湖大乱,十二月教横行江湖危害天下,铁血大旗门挺身而出和他们抗衡。十二月教在大江之上有一个很大的门派叫做海神门,当时铁血大旗门的萧易水以万户逍遥侯的身份下令,七彩云霞帆所到处,江湖中所有水上船只都要退避三舍,否则杀无赦。当七彩云霞帆来到了洞庭时,海神门的船只不肯退避,结果萧易水屠灭了这个门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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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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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芬和小芳吓了一跳,齐声轻呼道:“屠灭?”
宇文双城缓缓点了点头,道:“是的——萧易水以天子剑调动三万大军以及五百名萧家子弟展开屠杀,传说当年洞庭湖水都被鲜血染成红色。从此之后大江之上再也没有一个人敢说自己是海神帮门下,也没有任何江湖中水上船只敢在七彩云霞帆旁逗留。”
说到这里,宇文双城听到船楼深处隐然传来一声低吟,眼前的洞庭湖水也彷佛有片片的血色红光在闪动。
小芬、小芳互相看了一眼,心中都感到一阵惶恐和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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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芳道:“摆放在公子房间的那把剑就是天子剑吧?”
宇文双城道:“是的。”
小芳轻声道:“难怪每次我靠近这把剑时都觉得心惊肉跳,原来这把剑这么可怕。”
小芬点头道:“我也是。”
宇文双城沉默片刻,道:“可怕的其实并非是剑,而是人的心。”
小芬和小芳又互望了一眼,她们并非完全明白宇文双城说这句话的寒意,但她们也不会继续问下去——她们从小所接受的训练中有这么一条规定——不能向主人追问任何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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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之夜,江风却凉。
宇文双城望着岳州城的灯火,彷佛陷入了沉思。
不知过了多久,小芬向小芳打了个眼色,小芳点了点头,道:“公子,已经很晚了,您还是早点休息吧。”
宇文双城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一阵江风吹过之后,宇文双城道:“云飞告诉我很多时候不但要想,也要尝试用下感觉,这阵江风让我感觉到今晚会有客人来。”
小芬奇道:“客人?”
宇文双城点头笑道:“我虽然没有把握,不过姑且一试,看看我的感觉准不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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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岳州城的灯光熄灭大半,平时夜晚灯火如繁星的岳州城江岸却一片漆黑,只有一艘巨舟灯火明亮地停在江中,彷若又是一轮满月落在江上。
忽然两个黑衣人和一个白衣人来到江边,他们将一艘小艇放入江中,随后两个黑衣人划动小艇,载着白衣人驶向巨舟。
虽然是夜深人静,但两个操桨的黑衣人十分了得,小艇不但行进飞快,而且节奏与江风推动江水冲向岸边时发出的声响完全一致,所以小艇行进之间仿若无声无息一般。当小艇来到巨舟之下,立于小艇上的白衣人纵身跃起,他轻功了得,一跃间已来到甲板,落下时身形轻若羽毛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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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人显然对自己施展的轻功也是十分满意,落地时神情间带着微笑,只是当他四下观望时,脸上的微笑已被凝结住。
他看到一个俊美的白衣少年斜靠在船头的一张宽椅上,面前茶几摆放着精致的茶具和新鲜的水果,少年品着茶望着自己,身边站立着一个俏丽的白衣少女,少女目光带着几分诧异地望着自己——只是白衣少年和白衣少女神色都异常轻松,彷佛丝毫不将面前的白衣人当回事。
白衣人心头一阵惊疑,一时也有些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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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少年宇文双城手指旁边一张椅子,轻笑道:“请坐。”
白衣人是个白衣儒生,四十来岁,眼睛很小,相貌看上去很丑。他虽然有些惊慌,但还是强作镇定地慢慢走到宇文双城身边坐下来。
宇文双城认识面前这个白衣儒生,心中也感到几分奇怪,他微笑着道:“原来是青衣楼天智星符先生,不知先生深夜来此,是否是有人要买我的命?”
白衣儒生正是青衣楼天智星符秀山,他被宇文双城一口道破来历,不由得心中更感到恐慌,右手已暗暗握住腰间长剑,他上下打量着面前的宇文双城,全身一阵紧张似乎准备随时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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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看着他,微笑着喝了口茶,道:“洞庭湖心的水泡的茶果然与它处泉水不同,只是我知道符先生并不是来喝茶的,所以就不用茶招待先生了。”
符秀山道:“你认识我?”
宇文双城点头道:“认识。”
符秀山沉吟片刻,皱眉道:“可我并没有见过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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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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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放下茶杯,笑道:“去年在江南银沙镇,符先生曾率三手帮部众问过古风古少侠三个问题,当时我也恰好路过那里,故此见过符先生——不过符先生并没有见到在下。”
符秀山小眼睛中的黑眼珠转了几圈,笑道:“那次人多眼杂,符某的确对公子没有记忆,还要请教公子尊姓大名?”
宇文双城淡淡地道:“在下宇文双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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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个名字,符秀山心头一震,原本握剑的手一下松了下来。那次他离开银沙镇不久就听说他们三手帮众走后是宇文双城的侍女小梅驱散了围观的人群,此时回想起来才知道宇文双城当时真的在那里。
符秀山道:“想不到七彩云霞帆的新主人,却原来是双城公子。”
宇文双城微微一笑,身边小芳已帮他斟满了茶。
符秀山道:“双城公子乃是人中之龙万金之躯,如今驾驭着七彩云霞帆,实在令天地也为之失色。”
宇文双城哈哈一笑,道:“符先生可真会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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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秀山干笑一声,道:“符某实在不知双城公子大驾在此,冒犯公子虎威之处还请公子海涵。”
宇文双城笑道:“我之前虽然也猜想今晚或会有人来窥探,却想不到来的是符先生这样的大角色,不知符先生前来可有贵干?”
符秀山神色恭谨地道:“不敢,上面差遣,在下也是奉命行事。”
宇文双城微一沉吟,道:“可是公羊楼主?”
符秀山道:“是古先生听说七彩云霞帆重现江湖,特地让在下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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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心头一动,道:“看来古墨先生也在附近。”
符秀山道:“公子真是心有明灯。”
宇文双城道:“七彩云霞帆重现江湖不过十来天,停靠岳州城不过三个时辰,古墨先生能这么快就能让你前来窥看,纵然有飞羽传书,也可知他此时离此地不过百里之内。”
符秀山道:“的确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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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道:“不知道古先生来洞庭岳州意欲何为?”
符秀山笑道:“在下说了,公子今夜能否不怪在下擅扰之罪?”
宇文双城笑道:“你不想试试?”
符秀山道:“试什么?”
宇文双城道:“试试拔剑。”
符秀山神色微微一变,他沉默片刻拔剑在手——虽然只是一柄普通青锋,在他手中却寒光冷然杀气腾腾。他名列青衣楼七杀魔星之中,出手快得惊人,但他此时只是拔出剑,却并无向宇文双城出手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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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从容一笑,举杯喝了口茶。
小芳看到符秀山拔剑,神情间稍有几分紧张,右手握住腰间长剑。
符秀山望着自己手中长剑半晌,忽然手中发力,长剑剑身从中折成两截——他以内力断剑,可见他的内功修为也非同一般。他长叹道:“在天下第一剑的双城公子面前,符某岂敢出剑。”
宇文双城哈哈笑道:“久闻天智星符先生智慧超群,往往能审时度势使自己立于不败之地,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符秀山微微一笑,手中半截长剑已给他掷在甲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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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道:“你这样做,我纵然想怪罪于你,只怕也会于心不忍。”
符秀山道:“公子侠骨仁心,大人大量——江湖中谁人不知道七彩云霞帆、万户逍遥侯的威名,如不是古先生差遣,符某就算有十个胆,也万万不敢来这里窥看侯爷侠踪。”
宇文双城点头道:“这样吧,当日你问古风少侠三个问题实在是精彩绝伦,双城今日也就依样画葫芦也问符先生三个问题,如果符先生据实回答,双城今晚绝不会为难符先生——只是如果其中有一句假话,双城也绝不剑下留情。”
符秀轻山叹道:“天理循环,报应不爽,符某答应公子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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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道:“古先生来此地,所为何事?”
符秀山道:“为了古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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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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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符秀山口中说出古风二字,宇文双城心中大吃一惊。他刚才说话间虽然也提到古风这名字,不过只是感到有些唏嘘,但此时在别人口中听到古风这名字却不由得他感到惊慌——因为他知道这个名字应该已被江湖所淡忘,此时被人提起,只怕必然有事。
他清楚古风和慕容月虽然浪迹天涯,但无论是日月教或者武当派,只怕都不会轻易放过他们,此时三手帮又插足此中,不知又有什么阴谋。
宇文双城陷入了思索——他还可以向符秀山问两个问题,他得思考该怎么问才能问清楚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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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秀山眼光闪动,微笑道:“虽然古风为江湖不齿,但在下知道双城公子一再救他于水火之中。此次古帮主来此也并非是为了找古风的麻烦,而是他听说了古风有了麻烦,所以特地来这里看看。”
宇文双城心有所思,忍不住脱口问道:“什么麻烦?”
符秀山道:“古风和慕容月之前在洞庭东边阜山中藏身,如今已被人发现,现在日月教高手已将那里围得水泄不通。
宇文双城吃惊之余,握茶杯的手微微颤动了一下——虽然古风武功高强,慕容月更是江湖年轻一代中的顶尖高手,但日月教更是高手如云,一旦布下罗网,只怕古风、慕容月都很难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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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宇文双城心中也有几分疑惑,他轻声道:“阜山——”
符秀山微微一笑,道:“双城公子一定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古风、慕容月要隐居在阜山这一带。”
宇文双城点头道:“我原本以为他们此时还在海角天涯。”
符秀山道:“不错,如果古风他们行踪不定,日月教想找到他们绝非容易,只是他们现在行动不便,所以暂时在阜山落脚。”
宇文双城皱了皱眉,道:“行动不便?”
符秀山笑道:“听说慕容月有了身孕。”
听到这句话,宇文双城面色一阵苍白,手中茶杯差点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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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秀山轻叹道:“慕容月是日月教圣女,非但一生不能嫁人,也不能破处子之身生儿育女——想不到她竟然怀了古风的孩子,现在只怕日月教要的不是圣女,而是他们一家人的命。”
宇文双城急道:“现在阜山那边情况如何?”
符秀山道:“据我所知,日月教暂时还没有找到他们,不过据说今晨日月教已将搜索范围锁定在方圆十里范围内,明天就能抓到他们。”
宇文双城沉默半晌,起身站了起来。
符秀山也跟着起身,微笑道:“公子的三个问题,在下都已回答。”
宇文双城对符秀山抱拳道:“多谢相告,恕不远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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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秀山离开不久,巨舟之上响起一阵清脆急促的铃声,船上沉睡的青年被钟声敲醒,却并没有丝毫混乱和埋怨,他们彷佛极为熟悉这样的生活方式,各自按部就班地完成自己的职守。
巨舟靠向岸边,船舷船板放下,一匹神驹异常的白马跃上岸。
宇文双城在马上向小芬、小芳道:“把船停回江中,在这里等我。”
说完,宇文双城已策马向东方飞驰而去。
夜幕下,巨舟再度驶向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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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夜风暖中带凉,宇文双城的心却如重石——慕容月怀了古风的骨肉,这起初虽让他惊奇和惊骇,但想想也在情理中,他们原本就百般恩爱,经历了无数劫难才在一起,他们只想双飞天涯生儿育女,过着平凡人的生活。
只是,慕容月不但是武当剑派的仇敌,也是日月教的圣女,她这样做不但令自己身处死境,也令日月教数百年来的声誉受损,只怕日月教捉到她,一定会很残酷地折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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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敢想象如果古风和慕容月落入日月教中人之手,会有什么样的结果。沐无双之前落入日月教人手中,被折磨得死去活来遍体鳞伤,更被移魂大法弄得神志不清,宇文双城想起传说中日月教的种种恐怖行径,心就直打冷战。他越想越觉得心急如焚,恨不得即刻飞到阜山。
在宇文双城内心深处,他始终都把古风当作自己的朋友知己,不管怎么样他都会拼力救他。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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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大会之后,古风和慕容月在江南逗留了些日子,直到得知沐无双无恙的消息才离开江南向南而去,他们凳衡山看日出,去南海观潮啸,当他们在五月初回到洞庭一带时忽然发现慕容月已经有了四个月的身孕。
古风虽然吃惊不小,但也欢喜异常,只是他们已不便再骑马到处行走,所以在阜山找了一个小村庄,想在这里暂时落脚。
前几天古风发现村内村外有江湖人行踪,而且越来越频繁。他知道不好,便和慕容月离开了村庄,想尽快离开此地。随后就发现阜山四下出口已被日月教中人包围重重,这些人不但武功高强,而且联系紧密,毫无漏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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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他们两个在山洞中度过,虽然几次尝试想趁黑夜冲出去,只是四周并无一丝缺口,他们也知道形式已十分凶险。
此时他们躲在一个很深的山洞中,洞中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古风靠在冰冷的岩石石壁上,慕容月则靠在他的胸膛。
古风轻声道:“月儿,现在只有一个办法。”
慕容月道:“什么办法?”
古风道:“我看西北角那里似乎无人把守,虽然可能是个陷阱,但我可以将计就计引开他们,然后你再冲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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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月摇了摇头,轻声道:“我不会留下你一个人走的。”
古风道:“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个孩子。”
慕容月沉默半晌,低声道:“你喜欢孩子吗?”
古风轻声一笑,道:“喜欢,最好有几个,围着我叫爸爸。”
慕容月轻叹口气,道:“我想如果没有这个孩子,我们就不会这么麻烦了。”
古风道:“孩子是无辜的,你怎么能怨孩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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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会,古风道:“月儿,你有没有后悔?”
慕容月道:“后悔什么?”
古风道:“后悔把身子交给了我。”
慕容月轻轻叹道:“我的身子本来就是你的——你知道那晚我们被那个孔雀王围住时——我在想什么?”
古风道:“你在想什么?”
慕容月沉默半晌,低声道:“那时我在想如果我之前就把身子交给你就好了,看他们怎么逼我当什么圣女。”
听慕容月这么说,古风忍不住轻声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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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月道:“古风,万一我们冲不出去,你能下得了手吗?”
古风道:“下什么手?”
慕容月道:“把我杀了。”
古风身子微微一震,道:“我下不了手。”
慕容月声音也有些悲凉,道:“我也下不了手——我不是一个人。”
古风道:“是的。”
慕容月道:“可你也知道,如果我落在他们手里,会遭怎么样的罪。”
古风低声道:“我知道。”
慕容月道:“所以你一定要帮我,不能让我活着落在他们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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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隐然有一丝淡淡的亮光从远处洞口透了进来。
古风轻声道:“天要亮了。”
慕容月道:“又是一天。”
古风道:“我们已经没有干粮了。”
慕容月道:“早知道我应该提前多准备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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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着越来越亮的光线,古风已能看到慕容月雪白的颈部、乌黑的长发、圆润的肩膀,他搂着慕容月的双手轻轻用了点力,道:“你现在怎么样?
慕容月道:“还行。”
古风道:“你还能出手吗?”
慕容月道:“能,只是肚子有些鼓起,总觉得不象平时那么方便。”
古风笑道:“再迟些你的肚子会越来越大,那时就真的不能出手了。”
******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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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月道:“人们说十月怀胎,就是说这个小东西要在我肚子里呆上十个月,虽然好麻烦,不过也很有趣。”
古风笑道:“今天我们就为这小东西拼命。”
慕容月轻轻点了点头,道:“好。”
古风道:“月儿,你记住,只要有一丝希望,只要能让这个小东西平安,就算拼了我的命,你也要自己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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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话音刚落,洞口忽然有一个冒着烟的草球扔了进来。草球中彷佛装了什么易燃之物,而且还散发出阵阵让人感到窒息的气味,霎时间整个山洞里到处弥散开这种烟雾,让人透不过气来。
随后又一个燃烧着的草球扔了进来。
古风和慕容月听到洞外有人道:“这个洞看来很深,再扔两个。”
说话间,又有两个燃烧着的草球扔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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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和慕容月此时连气都透不过来,二人起身双双拔剑冲了出去。慕容月手中用的是一把二尺一寸长的短剑,这把短剑原本是古风所用的青锋长剑,那次她和丽黛丝交手折断后又被她找铁匠重新铸成短剑。
洞口处有四个灰衣人,每个人身后都背着竹篓,竹篓中装着一个个草绳编制的球形之物。他们投掷完草球后一起后退数步,一手持剑,一手持着火把,注视着山洞洞口。
洞口烟雾散开,古风和慕容月已冲了出来,慕容月手中短剑犹如惊龙一般出手全是杀招,数招间两名灰衣人已倒在血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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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两个灰衣人虽然神色惊慌,但并没有急着出手和逃跑,其中一人从身上拿出一个竹筒,另一人火速将手中火把点燃竹筒,“嘭”地一声一道蓝色焰火已射向发白的天际。
慕容月见对方发出焰火信号,知道稍有拖延就会招来大批日月教中高手,她怒叱一声,手中短剑如五彩霓光一般撒开,施放焰火的两名灰衣人几乎同时发出一身惨叫,已倒在血泊中。
古风轻声叹了口气,望了一眼地上的尸体,道:“他们衣衫上没有日月教八部众的标记。”
日月教八部众人衣衫领上都绣有各自部众标记,但这四名灰衣人并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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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月点头道:“是的。”
古风望了四周一眼,道:“我们往西北角走。”
说完古风和慕容月已向西北山脚冲去。
只是二人没走出几步,眼前已有四名灰衣人迎面而来拦住去路,来人分别是两男两女,每个灰衣人的衣领都绣有一只银丝孔雀标志,孔雀鸟头是蓝色的。看到这四名灰衣人古风和慕容月都不禁心中感到一阵焦急,来人正是孔雀王部众十二护法中的四只蓝孔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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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日子以来古风的剑法武功正逐步恢复,但他清楚此时自己和对方任何一人交手都不过在伯仲之间。慕容月之前以一敌二虽能胜对方,但也要在五十招外,如今他们最怕被对手拖住,一旦孔雀王和其余孔雀部护法赶到,那么此次没有高手在旁相助,他们很难杀得出去。
四名灰衣人看到古风和慕容月,神情都显得有些古怪,他们互相拉开一定的距离呈扇形围住古风和慕容月,手中长剑举起,其中两人剑尖对着古风,两人剑尖对着慕容月,却并没有立即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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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月冷声道:“让开。”
四名孔雀护法没有动。
慕容月咬了咬牙,手中短剑使出一招五采剑法中的斩断虹桥,剑势如飞梭惊鸿一般射出,而一对中年灰衣男女身形快速移动,挥剑挡住慕容月这一剑。上次在江南那些孔雀王护法虽然曾与慕容月交手却不敢尽全力,此次他们出手已是全力,再无留情。
古风这时也和两个青年男女孔雀王护法交上手,他一出手就是达摩剑法中最凶险狠毒的“无为十二式”,剑势变化诡异,一下将两人逼开。
只是,慕容月的混天五采剑和古风的无为十二式虽然诡异凶残,但也并不能迅速在对方身上杀出条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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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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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名蓝孔雀护法神情有几分紧张,他们并不急于进攻,只是拖住古风和慕容月并向两边退开,让古风、慕容月彼此无法接应。
慕容月心中已有拼命之心,她手中短剑如飞梭度针,又如烈火舞空,三十招后杀得两名中年孔雀护法手忙脚乱——虽然上次与对方交手时对方未尽全力,但慕容月也因为用的是长剑而无法完全发挥出混天五采剑法的威力,此时手中短剑施展出来的五彩剑法幻如霓虹,狂似火焰,招招都是杀招,两名中年孔雀王护法神色间已有惊恐之色。
再过十招,古风和慕容月也有些焦急,混天五采剑法和达摩剑法极其凶狠和诡异,但四名蓝孔雀护法却能尽数能接得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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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和慕容月并不知道,混天五采剑法和达摩剑法原本就是来自西域,剑法中种种变化和中原剑法截然不同,用来与中原江湖中人交手往往能以诡异突变的招数出奇制胜,但对于日月教中人来说这些招式和他们的剑法剑理相通,威力自然大打折扣。
不过古风所施展的达摩剑法无为十二式极其霸道,此时古风遭遇强敌故此比慕容月更拼命,两个青年蓝孔雀护法之前未遇强敌,一时被古风杀得心生惊惧,好在孔雀护法都是成双成对的夫妻,彼此配合极其默契,他们中任何一人剑法武功都与此时的古风差不了多少,所以古风虽然连出奇招,但对方心意相通只取守势,古风一时也伤不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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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月见久攻不下,心中更是焦急,她一来怕对方其余高手会赶来拦截,二来害怕久战之下伤了腹中胎儿——而更令她感到焦躁的是,不知为何她此时手中短剑竟然不能发挥出混天五采剑法中种种最强的威力,很多疯狂的杀招今日却完全使不出来。
她不知虽然她的混天五采剑法已到了剑随心动的无招境界,但她此时心中却为腹中胎儿牵挂,一种母爱的天性使得她出手威力大减。
忽然间慕容月暴喝一声,把心一横,手中强行使出险招,剑光飞越间一道血光飞溅起,慕容月手中短剑已在对方一中年女子腹部穿过,那中年女子惨叫一声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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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月再度怒喝一声,想再出险招攻向眼前中年男子,但就在这瞬间她只觉得自己腹部一阵剧痛,体内五脏六腑彷佛被什么牵扯,手上劲力顿时消失。她看到面前飞溅的血光,胸喉中更是一阵难受,差点呕吐出来。
那中年男子神情又是惊恐,又是悲伤,他持剑的手一阵颤抖,见慕容月忽然住手,自己也一时不知所措。他看了地上爱侣一眼,见她身子在颤抖着,血从她腹部不停地流出来,他犹豫一下已含泪俯身去看她伤势。
慕容月喘了口气,看向古风,见古风和对方斗得势均力敌。她连忙调息了下体内内息,就想上前帮古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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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间,慕容月感到身后一股凌锐的剑风向她冲击而来,她转身挥舞短剑划了个剑圈,一道银亮的剑光已飞入她的剑圈之中,双剑一交彼此手臂都是一震,后退了数步。
慕容月心中一沉,知道遭遇强敌,她咬牙还想再战,但腹中又是一阵剧痛,这次却痛得她冷汗都流了下来。
向慕容月出手的是一个面貌冷艳的白衣少女,正是孔雀王丽黛丝,她神色冰冷地持剑望着慕容月,没有立即再出手。
慕容月望着丽黛丝,面色顿时变得有些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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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暴喝声中长剑使出数招达摩剑法的狠招,将面前两名青年孔雀护法逼退数步,退到慕容月身边,轻声问道:“你没事吧?”
慕容月摇了摇头,她牙齿一阵打战,额头豆珠般的冷汗流下。
古风望着慕容月心中感到一阵痛惜,又转身望向丽黛丝,手中长剑平举在胸前护住身后的慕容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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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黛丝神情漠然地看着古风和慕容月,之前脸上那股傲气已荡然无存,却更加显得冷酷,她淡淡地道:“我们又见面了。”
慕容月望着她,咬牙道:“你为什么缠着我们不放?”
丽黛丝苦笑一声,轻声道:“这是我的使命。”
她身为日月教孔雀王,责任就是保护日月教圣女,而一旦日月教圣女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行,她也得将她除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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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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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已看到四周陆续有人围了过来,其中一半是孔雀部众,还有二十来个相貌各异之人,这些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不少人相貌奇特,绝非中原人士,只是这些人个个目光敏锐,器宇不俗,显然都是日月教高手。
日月教除八部八天王之外,还有五行旗主,七无常、五散人、三神女和六公主等高手,以及一些擅长各种稀奇古怪技艺的奇人异士。
这些人四下散开一个圈,将古风、慕容月团团围住,个个神情不怒不喜,他们望着古风和慕容月,没有任何人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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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黛丝道:“这些都是日月神教的高手,我发出孔雀令请他们来找你们,这里几乎聚集了日月神教一半高手。”
古风神色已变得惨淡,他伸出左手手握住了慕容月的小手。
丽黛丝神色也有些无奈,她道:“这些人有些来自光明顶,三十年来日月神教从来没有这般大动干戈过。”
她望着古风和慕容月,目光变得极为古怪,又咬牙道:“三百年来,日月神教也从来没有今天这样的耻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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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和慕容月握着彼此的手,望着四周的日月教高手,神情渐渐平静了下来。
丽黛丝对慕容月道:“听说你有了?”
慕容月点了点头。
丽黛丝苦苦一笑,神色落寞地道:“你嫁给他了?”
慕容月又点了点头。
丽黛丝冷哼一声,道:“你们无婚无媒,真不知羞耻。”
古风淡淡一笑,他紧紧握着慕容月的手,道:“我和月儿无父无母,日月为媒天地做证,她早已是我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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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月脸上也现出骄傲之色,她仰着头望着丽黛丝道:“我是古风的妻子,我有了他的孩子,这是天经地义的。”
丽黛丝厉声喝道:“可你是日月神教圣女。”
慕容月大声道:“我从来没有答应过要做什么圣女。”
丽黛丝愣了一愣,沉默半晌,道:“我又何尝想过当日月神教的孔雀王,只是我注定命该如此。”
慕容月道:“你信你的命,我不信。”
******
丽黛丝又是一愣,她久久望着眼前的古风和慕容月,忽然也感到一阵不忍,她微微颤声道:“日月神教左右护法不在,我孔雀明王丽黛丝只能按日月神教圣火令的律法来处理此事。按日月神教圣火令的律法,你慕容月犯的是万毒穿心的死罪——你如果不想受活罪,就自己了断吧。”
慕容月凄然道:“那他呢——你能放过他吗?”
丽黛丝冷然道:“他玷污日月神教圣女的身子,罪当碎尸万段。”
慕容月全身猛地颤抖了一下,面色阵阵苍白。
古风淡淡一笑,神色从容,没有出声。
******
丽黛丝望着慕容月,冷然道:“你还想出手和我一战吗?”
慕容月犹豫了一下,望向古风。
这时古风后退了一步,他柔声对慕容月道:“你别再出手了。”
慕容月含泪点了点头,惨然一笑,道:“我们已经没有了任何希望,不必再让那个小东西遭罪了。”
古风摇了摇头,他紧紧搂住慕容月,道:“希望永远都会有的,纵然今天我们一家人都死在这里,但谁能说这不是希望的开始呢?”
说完古风松开慕容月,他手持长剑走到丽黛丝面前,道:“只要我古风还有一口气,就不会让你伤害我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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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黛丝呆呆地望着古风,这个少年的武功不算如何惊世骇俗,但他彷佛永远都是那么从容冷静,他身上还有种让丽黛丝感到熟悉的气息——丽黛丝忽然想起宇文双城,她从江湖传闻中知道那晚她走后白云山庄发生的事情,那晚她以日月教圣火起誓不再纠缠宇文双城,但她的心却更为宇文双城而痴狂。
她忽然感觉到,宇文双城对张婉霞的爱和古风对慕容月的爱有所不同,宇文双城的爱是呵护,而古风的爱却是抗争,但他们的爱也有相同之处,就是他们两个对自己的爱都忠诚不二。
丽黛丝眼角湿润了,她羡慕张婉霞,也羡慕慕容月。
她嘴角微微颤抖了一下,低声道:“不公平。”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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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丽黛丝的喃喃自语,古风和慕容月都愣了愣。
丽黛丝此时终于明白那晚自己为何会败给张婉霞,那是因为她身边没有一个象古风象宇文双城那样的少年——如果宇文双城对她有一丝情义,她也会象张婉霞那样无所畏惧。
风吹干了丽黛丝的眼角,她望着古风道:“让我先送你归天吧。”
说完她手中长剑如银电一般闪现,狠狠地刺向古风咽喉,古风身形不动,手中长剑划了个圈,银电已没入剑圈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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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金属相交的刺耳声,银电彷佛划破了剑圈从剑圈中挣脱而出,但又一道剑圈又锁住了银电。
丽黛丝怒喝一声,手中长剑已发出十成功力,她此时所使出的剑法变化酷似古风擅长的达摩剑法,异常诡异和凶残。但古风并没有用达摩剑法和她对攻,他只是以一套武当最普通的太极剑来应付,手中青锋长剑划出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剑圈来化解丽黛丝的攻势。
古风去年在川地死里逃生,内力修为倒退一半,如今也只恢复了六七成,丽黛丝内力修为甚至高出鼎盛之时的古风一筹,二人交手十招后已分出强弱之势,丽黛丝肆无忌惮地全是攻招,古风却是全然防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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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想得到古风居然能够和丽黛丝斗上一百招,连慕容月也没有想到,古风能够支持二百招。
云飞第一次见古风出手后就对宇文双城说过,古风的剑法武功或许不如青衣楼的杜玄铁,但他身上有骨特殊的力量——韧劲。
古风一生遭遇了多次生死一线的决战,每次他都在死亡边缘徘徊,这种经验使得他的剑法很难轻易被折服。
二百招后他依然不紧不慢地划着剑圈,每个剑圈都浑圆无比,每当一个剑圈被击碎,就有另一个剑圈自然而然地补上,招数转换之间如羚羊挂角无缝无隙,而这也是武当太极剑法的精妙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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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上高竿,古风全身衣衫都被汗水浸透,但他还在苦斗。在场所有人望着他的目光都有些惊异,也有些怜悯,他们彷佛看着一只掉到海里的老鼠,虽然不停地扑腾着爪子,但迟早都会沉入海底。
两百招下来丽黛丝也感到一阵气喘,她心里清楚古风的剑法武功决不是自己的对手,但自己虽占尽上风,但每一招就是差那么一点无法将对方击败。此时她望着古风依然从容不迫的神情,对比之下自己比古风还要累,她甚至怀疑自己能否和古风相持下去。
只有慕容月知道古风其实已经无法再支持了,她双眸泪光闪动,心一阵一阵地在绞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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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然间丽黛丝暴喝一声,手中长剑舞起一片剑花,彷佛一只美丽的孔雀展开了全身的羽毛,满天剑光纷绕之中一道绚丽无比的剑光忽然闪现出来,犹如幻影一般插向古风的胸膛。
孔雀开屏固然美丽,却要耗尽孔雀全部的心血,所以这招剑法丽黛丝也几乎用尽了全力,形如拼命一般。
谁也没有想到,古风竟然在这一刻不再防守,他挥剑就刺向剑光的中央,和丽黛丝那道幻影般的剑光撞击在一起。
漫天剑光在瞬间消失,两口长剑已齐齐折断,两截断剑象两道流星一般交错而过,激飞向古风和丽黛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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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慕容月的惊呼声中,古风连退十步,单膝跪倒在地上,丽黛丝的那截断剑深深地从他胸膛处穿过,差数寸之偏就击穿了他心脏。
丽黛丝也连退几步,她右肩肩头也被古风的断剑擦过,被撕裂的雪白的衣衫处露出一片晶莹如玉的肌肤,却又立刻被鲜血染红。
慕容月只觉得肝胆如撕裂一般,她扑到古风身边查看古风伤势。看到古风挣扎了一下已不能动弹,胸膛伤口血流如涌,但古风只是紧紧望着慕容月,彷佛丝毫感觉不到伤口的痛楚,他淡淡一笑,轻声道:“我已尽力了。”
慕容月点了点头,大颗泪珠落下,已哭出声来。
古风挣扎了一下,道:“把剑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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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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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月手中的短剑已交到了古风手中。
古风望了一眼这把短剑,这把剑跟随他十年,原本是一把青锋长剑,折断后铸成短剑,这把剑见证了他和慕容月的相遇,见证了那个凄凉的夜晚,此时也将为他和慕容月送行。
古风低声道:“你怪我这么狠心吗?”
慕容月摇了摇头。
古风又挣扎了一下,道:“我虽然一直都准备在这样一个时刻和你一起去另一个世界,只是没有想到还要再多带一个人。”
慕容月流泪道:“希望他不要怪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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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古风和慕容月,所有在场的人都为之心中不忍,他们知道也许人间最惨的事情就要发生——古风将要用手中这把短剑杀死自己的妻子慕容月和她腹中的孩子,然后再用它来结束自己的生命。
丽黛丝虽然肩头的血迹还在扩散,但她也彷佛失去知觉,她冷漠如寒冰的脸上也流下了泪,她咬着嘴唇,一丝鲜血从她嘴角流下——她虽然之前恨慕容月和古风败坏了日月教名誉,但此时看到古风和慕容月如此情形,也让她深深为他们的遭遇感到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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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有两个人几乎同时大叫一声,道:“住手。”
声音来自东西两个方向,来自一老少。
众人看到一个白衣少年从西边赶来,他人在空中身子高低起伏彷佛无需在地面停留一般,几个起落如轻风一般来到古风身边,所施展的正是名动江湖的武当轻功绝学——八步赶蝉式。
从东边而来的则是一个黑衣老人,老人雪白的眉毛低垂到面颊,白花花的胡须又长又密,看上去年龄起码超过七十,他不象白衣少年那样迅如脱兔,行走如闲庭散步一般,但转眼间已到古风等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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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的白衣少年正是宇文双城,他一夜狂奔,接近清晨时来到阜山。阜山山丘层层叠叠迷雾笼罩,宇文双城一时不知该怎么寻找古风和慕容月的踪影,却望见山间朦胧天际轻烟升起,也有焰火闪过,于是循路而来,只是山路崎岖难行,纵然他轻功绝世,也只是此时刚刚赶到。
宇文双城快步来到古风身边,出手如闪电般封住古风胸膛数道穴道,止住了他胸膛流个不停的鲜血。
古风望着宇文双城,心中又惊又喜,更多的还有感激,道:“你怎么来了?”
宇文双城道:“我听说了你的事情就赶来了。”
古风望了一眼四周的日月教众,苦笑道:“只怕今天你也帮不了我了。”
宇文双城也望向四周众人,淡淡地道:“但尽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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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月也望向宇文双城,心中激动莫名,又流下泪来。
所有在场的日月教众齐身向黑衣老人施了一礼,却没有人出声,他们有些人也在打量宇文双城,个个脸上露出惊异之色。
宇文双城的目光也注视着眼前这个黑衣望着老人,心中极为惊异——他从这老人施展的轻功身法中,知道对方绝对不简单。
黑衣老人看了倒在血泊中的古风一眼,目光中闪过一丝怜悯之意,但当他望向宇文双城时,目光变得有些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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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黛丝来到黑衣老人面前,神情恭谨地躬身施了礼,轻声道:“孔雀部孔雀王参见日月神教光明护法右使。”
听说这个雪白须眉的黑衣老人是日月教光明护法右使,不但古风、慕容月吓了一跳,连宇文双城也为之动容。
黑衣老人望着宇文双城,沉声道:“你就是宇文双城?”
宇文双城向黑衣老人施礼道:“是的,双城参见前辈。”
黑衣老人冷然道:“你想救他们?”
宇文双城点头道:“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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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老人道:“为什么?”
宇文双城道:“古少侠是我的朋友。”
黑衣老人嘿然一笑,道:“朋友——就凭你一人之力?”
宇文双城看了眼四周,知道这里聚集了许多日月教高手,以他自己一人之力只怕难以救古风和慕容月逃出生天,更何况面前还有这个武功深不可测的日月教护法右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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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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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老人又冷哼一声,目光凛凛地望着宇文双城,道:“天下第一剑,你真的以为自己已是天下第一剑了吗?”
宇文双城摇头道:“双城不敢,只是师傅教导双城有所为也有所不为,教导双城事在人为,双城今日只求尽力而为。”
黑衣老人冷声道:“好一个尽力而为,我看你有多大的本事。”
说完黑衣老人伸出右手,一旁一个孔雀使者已躬身奉上一把长剑,老人握住长剑双目中闪过一道惊芒,却比他手中的剑还要锋利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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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心中凛然,他之前遭遇过刀王叶流凡和东来人柳白衣这样的江湖绝世高手,此时望着眼前的黑衣老人山岳一般的气势,心中升起一股当时和叶流凡和柳白衣相持时的敬畏之意。
他向老人再度躬身施礼,道:“前辈是谁?”
黑衣老人冷声道:“你赢得了我的剑,我自然会告诉你。”
宇文双城道:“那么请恕双城无礼。”
说完宇文双城拔出背负在身后的长剑,这是一把极为普通的青锋剑,他手持长剑剑尖虚指大地,这也是江湖晚辈面对前辈的礼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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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的空气带着一股暖流,但当宇文双城和黑衣老人对峙之际,他们身边的空气彷佛开始在燃烧,四下散发出一股灼人的热浪。二人虽然还未出手,但彼此身上不时之间透露出来的锐气已令四下阵阵惊风激荡,惊风吹在人的脸上都然人感到是火辣辣的。
丽黛丝神色惊恐地带着身边的孔雀护法退后了十数步。
所有围观的人都神色也都有些惊异,他们都是江湖中第一流的高手,自然看得出来面前这一老一少一旦交上手,势如天崩地裂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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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然间黑衣老人长剑一挥,剑光如惊电一般点向宇文双城右肩,宇文双城神色微微一变,也挥剑刺向黑衣老人的胸膛。他们出手的动作实在太快,就在众人以为他们的长剑会各自击中对方之时,却看到他们的两口长剑在彼此胸前相交,激起一片剑光。
众人心中更为感到震惊,但见黑衣老人和宇文双城挥剑如飞芒,种种变化令他们感到目不暇接。他们有时明明看到黑衣老人一剑刺向左边,但转眼却见他长剑在右边挡住宇文双城一剑,有时明明见到宇文双城的长剑在他自己身前挥出,但转眼间却变成背后之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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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剑光闪耀,竟然没有人看得出二人使了多少招。
到后来,人们眼中只见宇文双城和黑衣老人身上彷佛生出数只手一般,每只手都手持一口长剑,彼此纠缠在一起,激起漫天剑光。
慕容月和丽黛丝一起看着宇文双城,只见宇文双城神色凝重但不慌张,目光闪耀着一股灼热的光芒,彷佛他已将他的一切投入到这场激战中,他的身形固然潇洒无比,出招更带着一股少年人的锐气。渐渐地,慕容月和丽黛丝都看得面容阵阵惨白,双眸中也都有泪光闪动。慕容月是感激宇文双城对古风的情义,丽黛丝却对宇文双城依然情深一片,此时害怕他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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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间,宇文双城手中长剑与黑衣老人重重地撞击在一起,二人手中劲力如迅雷一般吐出,相持之下宇文双城退开五步,身子晃了一晃。黑衣老人身子却不动如山岳一般,他脸上不露声色,但目光之中也闪过一丝诧异的光彩,望着宇文双城不发一言。
宇文双城深深吸了口气,背心衣衫已被汗水淋湿,他心中暗暗惊奇,想不到自己在遭遇叶流凡和柳白衣后再度遭遇世间绝世高手。
黑衣老人轻轻点了点头,手中长剑缓缓向上挥出,挥出一个大大的剑圈,使的正是古风之前所用的武当太极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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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黑衣老人缓缓使出这一剑,宇文双城心头一惊,古风、慕容月也都同时神色一变,在场不少人也都心中奇怪,他们看得出黑衣老人用的这招是武当太极剑法中的一招绝技阴阳无极。
其实以黑衣老人的剑法武学造诣,他无论使出何门何派的剑法武功都不会让人感到过于奇怪,但众人奇怪的是黑衣老人使出的这招阴阳无极带着一个极为明显的破绽,这个破绽不要说是黑衣老人这样的剑术高手,就是一般的武当弟子,都不会轻易出现。
只是,面对黑衣老人的这招阴阳无极,宇文双城竟然不敢出手,后退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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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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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老人轻喝一声,手中长剑剑圈挥尽,变为斜刺,却是峨嵋派七星剑法中的星月交辉,只是如同之前黑衣老人使出的那招武当派太极剑的阴阳无极一般,这招星月交辉依然现出一处明显的破绽。
宇文双城额头已冒出汗珠,他此时不敢向黑衣老人出手,又后退一步。
黑衣老人剑法再变,这次使出的是一招带着破绽的华山剑派剑法峰回路转,华山剑派剑法原本险峻,此时在黑衣老人手中已如闪电一般。
宇文双城目光闪动,长剑已击向黑衣老人右肩——这是黑衣老人这招剑法中露出的破绽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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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黛丝忍不住轻呼一声,她不明白黑衣老人剑法武功如此之高,却为何此时会突然露出这样低级的破绽。
但也就在这时,宇文双城看到黑衣老人右肩侧过一边,那处破绽之处眨眼间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同时老人那招峰回路转攻势已变得更为猛烈,长剑剑锋狠狠刺向宇文双城的胸膛。
丽黛丝这次连轻呼声都来不及发出,她只是看到宇文双城身形也跟着老人同时侧向一边,手中长剑已挡住黑衣老人长剑,二人手中劲力再度相交,宇文双城又被黑衣老人逼退五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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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宇文双城没有受伤,丽黛丝、古风、慕容月都松了口气。
宇文双城望着黑衣老人的神情越发恭敬,他吐出口长气,道:“我知道您是谁了。”
黑衣老人道:“你认出了我的剑法?”
宇文双城道:“您刚才三招剑法每一招都有一处破绽。”
黑衣老人道:“不错。”
宇文双城道:“虽然您的三招剑法每一剑都有一处破绽,但既然您自己知道有这个破绽,所以这个破绽就不再是破绽了。”
在场中人不乏江湖高手,此时听宇文双城这么说,都不觉心中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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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老人淡淡地道:“天有阴晴,月有圆缺,损有余补不足,这是天道,所以剑法原本也应该是有破绽的。”
宇文双城点头道:“您的剑法虽然有破绽,却使得剑法的攻防变化有了更多的空间,我虽然久闻世上有这种剑法,但还是第二次见到。”
黑衣老人道:“你见过我弟子出手。”
宇文双城点头道:“据说您只有一个弟子,我之前在江南曾见过她的剑法——只是双城实在想不到您竟是日月教光明护法右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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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老人望着宇文双城,默然半晌,忽然长叹一声,淡淡地道:“你虽然想不到是我,我却能想到是你。”
听黑衣老人这句话似乎话中有话,宇文双城面色不禁一变。
黑衣老人道:“你还要再战吗?”
宇文双城躬身道:“双城不是您的对手。”
听宇文双城认输,日月教众都松了口气,他们久闻宇文双城在中原有天下第一剑的称号,而且看来也的确名不虚传,但这位日月教光明右使黑衣老人也更胜一筹——只是他们也并不知道这个黑衣老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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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江南江湖聚会,一月初八这天这个黑衣老人忽然出现,竟然是多年不见踪影的日月教光明护法右使,他要八部众拿出各自的血骷髅帖以证明楼家的那个血骷髅贴是假的,随后带走了沐无双。
日月教众对黑衣老人的身份也颇感神秘,此时见他击败了宇文双城,知道他也是江湖中的绝世高手,心中不由得更感敬畏。
慕容月心中悲苦,她原本看到宇文双城出现,彷佛看到了一丝希望,只是这希望如今又破灭了。
古风勉强支撑道:“双城兄,你已尽力——不必再管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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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缓缓摇了摇头。
黑衣老人冷然道:“你现在还觉得你能救得了古风和慕容月吗?”
宇文双城道:“双城但尽全力而为,如果您执意要杀古风和慕容月,双城虽然比剑败在您剑下,但还是会尽力阻止。”
黑衣老人冷声道:“你也想死在这里?”
丽黛丝面色一变,看着宇文双城心头颤抖了一下。
宇文双城神色没有丝毫改变,道:“双城心中并没有想到过死,双城相信只要还活着,就一定会有希望。”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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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老人冷声道:“希望——你说的希望在哪里?”
宇文双城道:“双城看到的希望,是在您心里。”
黑衣老人道:“我心里?”
宇文双城道:“是的,双城并没有在您的心里感觉到丝毫杀气。”
黑衣老人道:“我的确不想杀你。”
宇文双城道:“我知道先生不想杀我,也不会伤害古风和慕容月。”
他忽然微微一笑,道:“双城现在知道了,您赶来这里也是来救他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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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宇文双城这么说,所有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他们不知道宇文双城为什么会这么说?日月教光明护法右使又怎么会赶来救古风和慕容月?
黑衣老人望着宇文双城,之前冷漠的脸色渐渐变得有几分慈和,他对宇文双城淡淡一笑,道:“你看出来了?”
宇文双城点了点头,躬身道:“双城拜见六师叔,古先生。”
黑衣老人也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四下,见众人目光都充满惊异。
黑衣老人沉声道:“我知道大家都不知道我是谁——我是古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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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黑衣老人说出这个名字,四周的空气彷佛一下被凝结住,过了好久才听到有人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眼前这个须眉皆白的黑衣老人竟然是三手帮第一教主黑手令主人,铁手人皇古墨,也是名列江湖四大绝世高手之一。利无名和叶流凡死后,江湖四大绝世高手就只剩下秋枫和古墨,但这两人极少在江湖出现——而谁能想得到,三手帮的大帮主竟然还是日月教光明护法右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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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宇文双城还知道古墨是埋剑山庄的第六口剑——神剑,江湖第一美人风飞是他唯一的弟子传人。
之前宇文双城和风飞在江南天外天斗艺,最后小梅和风飞比剑,宇文双城由此看到了古墨独创的抱残守缺剑法,今日见古墨使用江湖其它门派剑法绝技,其中种种破绽变化出如同那晚风飞使出的剑法,而天下江湖之中只有古墨才能使出这样的剑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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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教众望着古墨,心中都感到一阵惊恐,古墨似乎承认了他是来救古风和慕容月的,众人想到他和宇文双城一旦双剑联手,这里虽然聚集了日月教大部分精英高手,但一战下来只怕也要死伤惨重。
日月教虽然势力庞大,但三手帮这些年来在江湖横空出世,发展迅猛,声势骇人。其中青衣楼令江湖胆战心惊,黄金阁富可敌国,神魔殿更是深不可测。此时众人也猜想古墨一定也是有备而来,阜山附近一定藏有三手帮高手,自己这边未必有多少胜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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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墨看了古风和慕容月一眼,神色间几分怜悯,也有几分凄凉,他神色凝重地道:“我虽有心救他们,但身为日月神教光明护法右使,维护日月神教圣火律法也是我职责所在。”
见古墨这么说,众人略微松了口气。
古墨转身望向丽黛丝,道:“孔雀王,依日月神教圣火令律法,圣女慕容月犯下如此罪责,该如何惩罚?”
丽黛丝心中有些诧异,古墨既是日月教护法,自然不会不知如何责罚,但她还是躬身道:“万毒穿心之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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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墨道:“可有减轻之法?”
丽黛丝道:“如其情着实可怜,可准其自绝。”
古墨道:“再有呢?”
丽黛丝道:“如教主施恩,可以准其终生在光明顶为神教点灯赎罪。”
古墨道:“据我所知,还有一种惩罚。”
丽黛丝沉思片刻,面色一变,道:“日月神教对教主、圣女所犯罪责还有一条特殊的处罚律法,这条律法更在其它律法之上。”
古墨点头道:“是的。”
他望向宇文双城,沉声道:“一旦日月神教教主、圣女犯下罪责,日月神教光明护法左使和右使能同时使用赦免权,惩罚日月神教教主、圣女在光明顶为神教点灯五年来抵消他们所犯之罪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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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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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古墨说出这番话,宇文双城神色顿时变了——他的师傅东方长之生前是日月教光明护法左使,东方长之离去前留下书信说明已将这个职位传给他,并要他自己选择是否承担这个职责。
古风和慕容月也互相望了一眼,心中不知是悲是喜——他们彷佛在濒危中看到了一线生机,但付出的代价却是他们死也不愿的别离。
古墨走到古风面前,道:“我找你好久了。”
古风勉强一笑,心中更是有些乱。
古墨道:“你我之间原来是定于一月初八在江南见面,想不到最终却发生了那么多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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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墨曾让风飞转告过古风,他将在一月初八到江南,拜访当时身为江湖同盟盟主的古风,只是江南忽然发生大事,古风和慕容月的事情被揭开,古风放弃江湖同盟盟主之位更被逐出武当派,从此他和慕容月在江湖浪迹天涯,他与古墨的会面也不了了之。
不过也正因为有这个约定,古墨才在那天赶到江南,化解了江南那次由血骷髅贴引发的危机,并从日月教手中救出沐无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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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墨道:“我知道你不愿和慕容月分离,可如果分离能让慕容月和她腹中的婴儿平安,你可愿意这样做?”
古风眼中含泪,一时说不出话来。
慕容月也是神色苍白,两行热泪无声落下。
古墨轻叹道:“天有阴晴,月有圆缺,人有聚散,世间总有遗憾——只是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不会勉强你。”
古风含泪点了点头,颤声道:“我愿意。”
慕容月已哭出声来,道:“我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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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含泪对慕容月轻轻一笑,道:“月儿,我刚才彷佛看到了。”
慕容月泣声道:“看到什么?”
古风道:“我看到——我看到我们的孩子在你身边跑来跑去——”
慕容月身子一阵颤抖,已掩面嚎啕大哭,她哭泣声如杜鹃啼血,令闻者伤心。
古风望着古墨,颤声道:“古风愿意,月儿也愿意。”
为了慕容月,古风原本就愿意做任何事,更何况此时慕容月身上还有他们的骨肉,所以纵然古风不愿和慕容月分离,却不得不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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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墨神色也颇为凄凉,他转身看向宇文双城。
宇文双城此时眼眶中也有泪,他想起自己和张婉霞成亲的那天,想起自己和张婉霞不分离的承诺,他觉得自己是那么幸运。
古墨沉声道:“如果能救古风和慕容月,不知侠义无双的天下第一剑客——当世齐王殿下双城公子,愿不愿加入日月神教呢?”
所有在场的人都吃了一惊,一时间没有人知道古墨说这话的意思。有人心想难道古墨是想以宇文双城加入日月神教来换取古风和慕容月二人的性命?只是其中彷佛又牵扯不上。
忽然,丽黛丝彷佛想到了什么,她望着宇文双城,神色大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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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轻声叹了口气,道:“你知道了?”
古墨道:“你是三师兄长之的弟子——我之前一直在猜想,会不会是你?”
宇文双城道:“是我。”
古墨点头道:“你一直在犹豫?”
宇文双城道:“是的。”
古墨道:“你现在能下决心了吗?”
宇文双城道:“我下决心了。”
古墨淡淡一笑,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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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怀中拿出一面黑色玄铁令牌,令牌一面刻了一个奇怪的长耳动物图案,看上去象是一只兔子,另外一面刻着一些古怪的文字,虽然此时五月天的中午时分阳光如火,但古墨手中玄铁令牌依然透出一股寒气。
这面令牌就是日月教光明护法右使的令牌,看到古墨拿出玄铁令牌,四下所有日月教众都躬身向古墨行了一礼。
古墨举起令牌,目光依旧紧紧注视着宇文双城,朗声道:“古墨,日月神教光明护法右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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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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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望着古风和慕容月,见古风和慕容月也正望着自己,他们的目光充满了很多疑惑,也充满了某种企盼。
宇文双城缓缓从怀中拿出一面与古墨手中类似的黑色玄铁令牌,令牌上一面刻了一只十分奇怪的鸟,象是一只乌鸦,另一面同样刻有一些古怪文字,也同样在骄阳下透出阵阵寒气。
宇文双城手中所持的令牌就是日月教光明护法左使的令牌,这个令牌他一直带在身边,这次赶来前又特地检查了一遍,以备万一需要时可以拿出来用。他知道现在他拿出这个令牌,就代表他做出了一个重要的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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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勃然变色,丽黛丝望着宇文双城的目光也是惊疑万分。
宇文双城举起令牌,道:“宇文双城,日月神教光明护法左使。”
没有人能想到,三手帮第一帮主铁手人皇古墨是日月教光明护法右使,更没有人会想得到威震江湖的第一人有天下第一剑之称的宇文双城竟然会是日月教光明护法左使。
所有在场的日月教众再度躬身向宇文双城施礼,他们心中都感到诧异,也感到激动,不少有些年纪的人眼中含着泪——日月教最近八十年以来护法双使一直行踪不定,此次还是第一次同时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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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看到宇文双城的神色也有几分苍白,心中酸楚也忍不住流下泪,他此时才知道为了救自己和慕容月,宇文双城要选择以这种方式加入日月教。他看到古墨走到慕容月面前,沉声道:“慕容月,跪下。”
慕容月犹豫半晌,终于含泪跪在古墨面前。
古墨沉声道:“日月神教圣女慕容月,与中原江湖少年古风相爱时并不知自己是日月神教圣女的身份,最终犯下弥天大罪,但其情可怜,故日月神教光明护法右使古墨愿意使用赦免之权,罚其在光明顶为神教点灯五年赎罪。”
说到这里,古墨转身望向宇文双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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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手持玄铁令牌慢慢走到慕容月身边,他望着跪在面前的慕容月,心中觉得十分难受,他为古风和慕容月的遭遇感到难受,也为自己要处罚慕容月而难受——他知道古风、慕容月是无辜的,这样的惩罚对他们不公平,会给他们带来无尽的痛苦,但他只能选择这么做。
他望了一眼四周,见四周日月教众望着自己的目光带着敬畏,随后宇文双城缓缓地轻声道:“我也愿意赦免慕容月。”
他说完这句话,却差点落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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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黛丝双目含泪,躬身道:“既然二位护法赦免圣女慕容月的罪责,孔雀王丽黛丝与孔雀部众会送她回光明顶,点灯赎罪。”
孔雀王部众的职责就是保护圣女,既然古墨、宇文双城赦免慕容月的罪责,那么慕容月就依然是日月神教的圣女。
宇文双城看向丽黛丝,躬身对丽黛丝施了一礼,道:“双城请孔雀王丽黛丝姑娘多照顾慕容月姑娘,双城多谢了。”
丽黛丝含泪道:“你放心,我会尽心的。”
她看着宇文双城,心中一片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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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月跪在地上,彷佛变成了一座石像,她嘴角颤抖着,终于哭出声来,又一下扑到古风的身边,望着古风。
古风也紧紧地看着慕容月,之前在四川,当慕容月发疯一般击败无量子和张天洛时,重创之下的古风也曾用这般凄凉绝望的目光看着慕容月,但那时慕容月没有看到他的目光——她根本就不敢看。
此时此刻慕容月看着古风的眼神,心头痛得就象当天一般,她知道纵然流泪流血,也不能减轻这种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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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颤声道:“你要好好活下去。”
慕容月泣声道:“你也一样。”
古风点头勉强一笑,道:“我们都要活下去,你——我——还有孩子——”
活下去是为了将来能在一起,纵然他们死也不愿分离,但死并非是人世间最可怕的事情,死也不能解决所有的事情。
慕容月哭泣着,微微点了点头。
古风挣扎了一下,想最后抱下慕容月却牵动胸前伤口,他看到眼前慕容月的容貌越来越模糊,终于昏死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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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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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古风醒来时看见一双很亮的眼睛在望着自己,那是古风一生中见过的最亮的一双眼睛,这双眼睛长在一个老人脸上,老人有一双奇特的雪白低垂长眉,还有如山羊胡须一般的雪白长须,看上去最少也应该有七十岁了,老人望着古风的神情十分慈祥。
古风四下打量了下,发现自己象是在一个巨大山洞中,四周点着火把,火光映得洞中到处金壁辉煌,灿得人眼睛都有些花。
洞里除了这个老人和古风,再无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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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觉得自己象是做了一个恶梦,但当他看清面前这老人,梦中的一切却又变成了真实发生过的往事,他也感到自己的胸膛还疼得利害。他发现身边似乎少了什么人,忍不住全身打了个冷战,他目光四下绝望地搜索了一番,却眼圈微微一红彷佛有泪要流。
他想起之前发生的那些事情,想起这些日子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的慕容月去了哪里,想起面前这个老人正是三手帮第一帮主神魔殿殿主,当世四大绝世高手之一日月教光明护法右使铁手人皇古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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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墨同情地看着古风,道:“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很难受,不过你觉得还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吗?”
古风想了想,轻轻摇了摇头。
古墨道:“没有办法的办法就是最好的办法,你和慕容月要分离五年,但五年很快就会过去——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你会发现,人生只要是过去的岁月,就算是五十年也不过只是眨眼间。”
古风道:“五年之后我还能见她吗?”
古墨淡淡地道:“只要你们能活到那一天——就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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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身子微微一震,低声道:“她安全吗?”
古墨道:“她很安全,她虽然有罪,但如今依然是日月神教的圣女,孔雀王和孔雀王部众会全力保护她的。”
古风神色凄苦,嘶声道:“月儿没有罪。”
古墨淡然道:“世人皆曰你有错,即使你真的无错,也都是错——如果你硬要抗拒,那就是罪,这也是天命。”
古风含泪道:“月儿没有错。”
古墨神色穆然地道:“我知道慕容月无罪无错,如此惩罚慕容月和你错的是我和双城,可我和双城都这样做了,如果你觉得我们两个都做错了,可以向我和双城要一个交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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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愣了愣,眼泪已落下。他想起宇文双城,宇文双城为了他已经不止一次干冒奇险,甚至为了救他和慕容月而加入了日月教,而他这样做仅仅是因为他一直都把古风看作是他的朋友。
虽然古墨和宇文双城惩罚了没有罪也没有错的慕容月,但古风知道他们对自己和慕容月也是恩重如山,只是天下江湖之中实在有太多的无可奈何,让人实在分不清是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古墨道:“不管如何,你有宇文双城这样的朋友,也是你的造化。”
古风轻轻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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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半晌,古风轻声道:“我能去光明顶看她吗?”
古墨摇头道:“不能,你得到了圣女的身子,此生都不能上光明顶。”
古风只觉得一阵心痛,犹如刀割一般。
古墨道:“其实你虽然和慕容月要分别五年,但她在这五年之中在光明避开许多江湖恩怨情仇,安心生下你的孩子,平安地将孩子抚养大,这又何尝不是事情好的一面。”
古风又是一愣,虽然他心里觉得古墨这么说彷佛有些道理,但他知道自己更应该守护在慕容月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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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古风彷佛想起什么,道:“你为什么要救我?”
古墨淡淡一笑,道:“我对你很有兴趣。”
古风愣了一愣。
古墨又淡淡一笑,道:“你怕我吗?”
古风思索半晌,轻轻点了点头,道:“我以前挺怕的。”
他在武当没有少听说这个名字,这个名字在江湖正道人的耳里就如同恶魔一般。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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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墨道:“你之前觉得古墨会是个什么样的人?”
古风轻声道:“天机子祖师伯说你是神,也是魔。”
古墨淡淡一笑,道:“天机子和我有数面之缘,他也是武当派中一个很了不起的角色,不过——”
说到这里,古墨的双目中闪出一丝亮如银电的光芒,道:“他不如你。”
古风心头一惊,神情微微有些惶恐,他避开古墨锐利的目光,却被四周闪耀的金光闪得有些眼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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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轻声道“这是哪?”
古墨道:“这里是长生殿——我知道你们把这里叫神魔殿,也叫恶魔殿的。”
古风道:“长生殿——你多少岁了?”
古墨道:“八十三岁了。”
古风又看了一眼四周的金壁辉煌,道:“你很喜欢黄金吗?”
古墨摇了摇头,轻笑道:“我一点都不喜欢,这东西不能吃不能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对我来说一点用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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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道:“这里到处都是黄金。”
古墨哈哈一笑,道:“那是一本的杰作,他喜欢黄金就象性命一样。我让他给我造长生殿,结果他居然给我造成了黄金殿。”
古风也忍不住笑了,心中悲伤稍稍减退一些。他从小在武当山练武时侯就听说过很多关于古墨的故事,说的都是古墨如何凶残可怕,现在想来只怕那些传说大都是假的。
古墨看到古风脸上露出笑容,神情间也有几分快意,他道:“我知道你住在这里不习惯,过两天等你好些,我带你去其他地方住。”
******
古风沉默片刻,望着古墨,轻声道:“为什么——你对我这么好?”
古墨望着古风,神情肃然地道:“我觉得你很不错,那次我赶去江南,就是想看看你。”
古风苦笑一声,道:“我已经不是江湖同盟盟主了。”
古墨展颜微微一笑,道:“我知道——我很开心。”
古风愣了愣,他知道面前这个老人决不会是个喜欢幸灾乐祸的人,他这么说自然有他的深意。
******
古墨道:“其实江南江湖同盟大会前,我只是对你有些好感和好奇。他们把你推上他们自己都想做但谁又都不敢坐的那个位置,我知道你承受了很多压力和难言的苦痛,我想去江南看看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那次我因为一些事情迟到几天,所以先让风飞赶去和你说及此事。”
古风微微点了点头,风飞的确提过古墨会赶来江南与他见面。
古墨道:“可惜我还没赶到,你那里就出了事,我听说了你和慕容月的事,也听说了你在同盟大会上的言词,我就更加佩服、喜欢你了——而且我那时做出了一个决定——我要把三手帮交给你。”
******
古风心里吓了一跳,他呆呆地望着面前的古墨,见他的神色知道他绝不是在说笑话。
古墨道:“我知道做出一个选择很难,但我希望你能接受我的这个选择。”
古风沉默半晌,叹了口气,轻声道:“为什么我不能选择退隐江湖,和月儿一起过着最平凡的生活?”
古墨道:“因为天选择了你。”
古风苦笑一声,道:“我知道天一直在害我。”
古墨道:“那天为什么要让你和慕容月相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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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心中一颤,他记得在江南的某个夜晚,他和慕容月说过,他因为能与慕容月相逢而感谢天——也就在那个火一般热的夜晚,慕容月把她完美无暇的身子交给了古风。
想起那个夜晚,古风的双目又有泪光在闪动。
古墨淡淡地道:“也许天一早就把你的命运和江湖的命运牵连在一起,所以你终将无法退身江湖。”
******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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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嘴角微微颤动,轻声问道:“你有孩子吗?”
古墨道:“没有。”
古风默然不语。
古墨笑道:“这是我这一生中最大的遗憾,不过这不是说我不行。”
他哈哈一笑,道:“我这人太爱练武,少时投身少林练的是最难练的童子功,十五年后一无所成。一次偶然我阴差阳错地入了日月教,又是十五年的武学修炼,还是一无所成。之后我了狠,一人在君山面壁十五年,原本以为能参透出个什么,谁知依然是空流岁月——不过,那年我有幸到了一个地方,那里有个大师兄,他解答了我很多武学上的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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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不知道,古墨说的那个地方就是埋剑山庄。
在古墨之前,云飞的父亲埋剑山庄云庄主、东瀛剑客柳白衣(柳生静仁)、江南东方长之、万户逍遥侯萧风歌以及天山剑派秋枫先后入到庄中,这些人无一不是当世的绝顶剑客高手。
古墨笑道道:“我在那里十年修剑,虽不敢说有什么大成,但也心满意足。只是有天得知大师兄和七师妹成婚,心里也觉得有些羡慕。不过那时我已经很老,老得比很多做了爷爷的人还要老,所以也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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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看着老人,道:“武学真的那么重要吗?”
古墨神情有些落寞,他摇了摇头,道:“我的家族一直在寻找武学的奥妙,所以我化了七十七年的心血在武学之上,只是我如今越来越觉得,拥有一身绝世武学也许还不如拥有一个子女更重要。”
古风心中一阵疼痛,已流下泪来。
古墨看在眼里,知道古风在牵挂慕容月和她肚子中的骨肉,他叹道:“你是因为你的孩子而做出离开慕容月的选择。”
古风含泪点了点头,他不知道自己这样选择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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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墨淡然道:“我虽然没有一个子女,但以我八十三岁的人生阅历——我可以告诉你,你做出这样的选择是对的。”
古风含泪道:“真的?”
古墨点头道:“真的。”
他轻叹一声,又道:“这些年来我发觉自己最想要的就是有个子女,有一天我听到了你的事情——我想,你姓古,我也姓古,虽然你我绝对没有任何血缘亲情,只是说不定咱们五百年前是一家,所以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找你,我已经决定,要把三手帮交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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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已经是古墨第二次说这句话。
古风道:“你有一个徒弟。”
古墨道:“飞飞。”
古风点了点头。
古墨笑道:“他美吗?”
古风又点了点头,风飞的确是人间难得一见的大美人。
古墨微微一笑,他望着古风,道:“我之前也曾想过,如果你能娶了飞飞,那我就再也没有什么放不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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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心中吃了一惊,忽然明白古墨之前派风飞来江南,为的就是让他们有机会相对,而当时古墨并不知道古风和慕容月之间的事情。
古风道:“为什么你要选择我?”
古墨道:“因为你经历了很多人生选择,你每次都选择了正确的方向,不象我总是在犯错。”
古风黯然不语,他不知道自己每次的选择是对是错,却只求问心无愧——只是为此他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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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墨彷佛看穿了古风的心事,道:“天意往往就是如此,不断犯错的人能享尽荣华富贵,而没有犯错的人却往往遭遇人世间无端折磨。”
古风颤声道:“为什么会这样?”
古墨沉声道:“因为你不肯向天妥协。”
古风摇头,含泪道:“我肯妥协的,只是天不给我机会。”
古墨摇了摇头,道:“天道虽然有残缺,但绝不会不给你机会,不给你希望——你之前对慕容月说,你看到了你们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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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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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颤声道:“是的。”
古墨道:“天虽无情,却给了你孩子,你看到了孩子,是因为看到了希望——而我看到你,也看到了我的希望。”
古风思索着古墨的说话,神情慢慢平静了下来。
看着古风的神情,古墨道:“接手三手帮的事你可以慢慢想,不过眼前你不妨先考虑下我的另一个提议。”
古风望着古墨,并不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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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墨笑道:“虽然我已经知道剑法武功不能解决所有事情,但练武始终也是挺重要的事情,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想收你为我的弟子。”
古风心中一动。
古墨笑道:“你知道我击败宇文双城的剑法叫什么名字吗?”
古风摇了摇头。
古墨道:“叫残缺剑法。”
古风心中默默地将这个名字念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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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墨神情颇为自负地笑道:“这路剑法是我自创的最得意的一套剑法,当年我和天山秋枫、日月教利无名在华山论剑,他们对我这套剑法也是赞不绝口,近十年来我更在这套剑法中注入了全部心血。”
古风道:“你不是有个弟子吗?”
古墨道:“飞飞虽天资过人,但她还无法领悟这套剑法的真谛,我相信你是这世上最能领悟这套剑法的人。”
古风道:“是因为我的经历?”
古墨之前飞扬的神情突然变得有些黯然,道:“是的。”
古风沉默半晌,道:“我答应你。”
古墨神色一阵欢喜,道:“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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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忽然传来一声轻笑,一个少女声音甜美地娇滴滴说道:“恭喜师傅收了一个好徒弟。”
一个美貌无比的粉衣少女如一朵兰花般来到古墨和古风身边,也带来了一阵淡淡的兰花香味——那个之前在江南娇艳如牡丹的江湖第一美人风飞,此时却焕了一种淡雅的风韵。
只是在古墨和古风面前,风飞的神情虽然带着娇柔的笑意,眼神中却有几分惊惧之色。
古墨看着风飞,淡淡地道:“飞飞,从今天起你就陪着古风,他说的任何话就如同我说的一般。”
风飞望向古风,眼神中更添惊色,躬身道:“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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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中,宇文双城驾舟回到萧家村,他在船头看到湾中江边一个翠衣少女迎风站立着,正是让他天天为之牵肠挂肚的张婉霞。宇文双城不等巨舟靠岸已身如飞燕穿空般跳上沙滩,跑上前将张婉霞轻轻地搂在怀里,他看到张婉霞面上已有了一些红润之色,心中更是欣喜异常。
张婉霞双眸泪光闪动,含笑道:“一路上没出事吧?”
宇文双城望着张婉霞,不由得想起古风和慕容月的遭遇,神情间有无奈之色。
张婉霞轻声道:“怎么啦?出事了吗?”
宇文双城轻轻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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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萧风歌笑着走了过来,宇文双城连忙松开张婉霞,上前向萧风歌行礼。
这天晚上宇文双城向萧风歌和张婉霞讲了这次遭遇古风和慕容月的事情,他自己也为此选择加入了日月教,直听得张婉霞忍不住落泪。
萧风歌长叹道:“关于古风和慕容月的事情我也听说过,慕容月的母亲慕容冰当年也曾在埋剑山庄修剑,后来破除誓言在武当解剑池一剑破七星,她一生想必有太多伤心事,让我想来也伤怀。”
宇文双城神色黯淡,他手捧着天子剑,对萧风歌道:“双城如今已入日月教,不配再用此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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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风歌轻轻摇了摇头,道:“双城,你知道当年我父亲萧易水用天子剑令水上江湖人退避三舍的故事吗?”
宇文双城点了点头。
萧风歌道:“你知道当年洞庭湖一战我父亲杀了多少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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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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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道:“据兵部文档记载那场战役,共杀了三千三百二十七人,俘虏了一百二十九人,萧侯爷一人就杀了一百六十三人。”
萧风歌叹道:“那一战虽是一次对九月分舵的毁灭性攻击,但所杀三千多人之中有三成都是妇孺老人,连刚出世的孩子都有——我父亲当年这样做真的对吗?那些被杀之人真的都该死?”
宇文双城默然半晌,没有出声。
萧风歌道:“这世上没有绝对的错与对,你何必为此耿耿于怀。”
宇文双城道:“双城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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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的日子里,宇文双城看着张婉霞身子慢慢好转,甚至可以练剑,心中的一块石头终于放下。
这天,宇文双城在岸边陪张婉霞练剑,虽然张婉霞剑法修为十分粗浅,但二人一个看得用心,一个练得用心,二人心中绵绵,彼此乐在其中。
不过宇文双城始终担心张婉霞身体,怕她受累,道:“小霞,休息下吧。”
张婉霞收住长剑,轻轻一笑,来到宇文双城身边,她望着眼前少年,神情之中带着无比的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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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宇文双城望向一边,看到萧风歌走过来。
张婉霞连忙上前躬身施礼。
萧风歌拦住张婉霞,笑道:“小霞已修炼了大周天内功心法的根基篇,只要勤加修炼,自然能慢慢去除心病。”
宇文双城躬身道:“多谢师叔。”
萧风歌对张婉霞笑了笑,见萧风歌神色,张婉霞知道他有一些话要和宇文双城单独说,于是告退回自己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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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风歌望着张婉霞背影,轻叹道:“我知道泰山江湖少年比武大会日期将至,你要前往参加。只是等到泰山大会结束之后你一定要驾舟去南海,让小霞去南海剑派修炼完大周天内功心法。”
宇文双城道:“双城知道了。”
萧风歌道:“双城,虽然小霞内伤暂时不会有大碍,但始终潜伏着危险,你务必在冬天来临前去南海,否则一旦天寒,她的内伤就容易发作。”
宇文双城心头一惊,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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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风歌想了想,又道:“云飞已回泰山,不知他可有婉湘的线索——”
宇文双城知道萧风歌口中的婉湘就是云飞的母亲林婉湘。
说到这里萧风歌又笑了笑,道:“婉湘当年来到埋剑山庄时的样子让人总觉得彷佛就是昨天发生的一般——”
宇文双城道:“我此去泰山,也会留意的。”
萧风歌点头道:“你要是能见到她,就说我已经很老了,想再见见她。”
宇文双城心中一震,道:“双城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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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依然没有任何人送行,七彩云霞帆沿江顺流而下。
这些日子江湖到处传遍了七彩云霞帆重出江湖的事,一时间无数江湖中人都赶到长江两岸,等着看七彩云霞帆驶过。
从岳阳楼来到六合塔,江湖人遥望七彩云霞帆出了大江,直济东海。
江湖中暂时还没有人知道七彩云霞帆的新主人是谁,所以关于七彩云霞帆的传言也是千奇百怪。青衣楼的符秀山倒是知道,但古墨先生对符秀山说了三个字——不许说。
八月初,七彩云霞帆在日照港停泊,顿时令港内一片惊恐。
第二天清晨,宇文双城和张婉霞改乘马车赶去泰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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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山,在五岳中名声最著,因为历代君王都在此封禅。
所谓封禅,封是指在泰山上堆土为坛,在坛上祭祀天神,报答上苍功绩;禅是在泰山下扫除一片净土,在净土上祭祀土神,报答后土的功绩。
古往以来的诗书典籍都认为“天以高为尊,地以厚为德”,还有“天高不可及于泰山”,并祈愿“天地交泰”。于是帝王为答谢天帝之恩,到泰山之巅积土为坛,增泰山之高祭天以示功归于天;然后再到泰山近地的梁父、社首、云云等小山丘设坛祭地,表示厚上加厚,福广恩厚以报地。
一代帝王登封泰山,被视为国家鼎盛天下太平的象征。
据说明天秋天,当朝天子宣武大帝也将来泰山封禅。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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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初,鲁地境内到处可见行色各异的江湖人,其中江湖各大门派弟子也纷纷前往泰山,因为也就是这个月十日开始,江湖少年比武大会就要在泰山举办,这是今天江湖继江南大会之后一大盛事。
虽然能够上玉皇顶观战的大都是江湖同盟中人,而且各门派都有人数限制,但其他一些江湖人也鱼贯而入聚集在泰山四周,图个热闹。
此次来泰山的江湖前辈没有年初江南大会那次那么多,泰山不是江南城,就算来了一半也显得更加拥挤,泰山境内所有客栈和酒店早住满了人,人们酒后饭余谈论的话题都是关于这次泰山江湖少年比武大会,谈论的最多的人还是有天下第一剑之称的宇文双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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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下午,泰山南面华丰镇中四骑飞马由南方大路上飞驰而来,四匹马两黑两白都是神俊异常,骑两匹黑马上的分别是一个神情威严的黑衣中年剑客和一个神采飞扬的白衣青年,正是江南搂台月、楼满风父子,两匹白马上是他们的妻子,华山白雪衣和武当云湘,二人都是一身白色衣裙,显得风采动人。
眨眼间四匹马已飞快地穿过镇中,并无停歇,两边认识他们的人知道楼家夫妇在江湖的威名,少不了议论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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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台月一行四人正赶去泰山,此次泰山江湖少年比武大会,楼满风、云湘都将代表武当出战。
四匹马进入一片山路,这时天色还早,山路人影稀少,马蹄声清脆,响遍山谷。
过了这片山路,前方就是泰安镇,到了泰安镇也就到了泰山,只是泰山区域广阔,山路曲折,即使有良马飞奔,来去也颇费时间。
看到前面路上有个小亭,白雪衣道:“师兄,歇会吧。”
楼台月、白雪衣做了二十多年夫妻,但还是习惯以师兄妹相称。
楼台月点头在小亭边停下马。
******
之前他们路过华丰镇不曾停下休息,只因楼台月、白雪衣夫妇名动江湖,只怕在镇上停下就会被江湖人围观。只是他们一路长途跋涉,就算人还有精神,马也有些疲乏,所以要歇一歇。
云湘将马停好,对楼满风低声笑道:“师兄,我们也歇会。”
楼满风笑道:“云湘,你怎么也调皮起来了?”
云湘笑道:“我以前不也是叫你师兄的?”
楼满风笑道:“可你现在是我妻子。”
云湘笑道:“娘称呼爹爹也是叫师兄的,爹爹称呼娘不也是叫师妹的。”
******
这时白雪衣虽然人在远处亭中坐下,却转身望着云湘笑道:“华山剑派从来都是以礼治门,同门间平时说话也是先称尊称,我叫他师兄叫的时间太久,永远都改不过来了。”
楼台月在白雪衣身边点头,威严的神色间也有些妩然,道:“叫了那么多年那么多声的师兄师妹,实在是改不过来了。”
云湘脸一红,自己说话声音虽然小,但还是被楼台月和白雪衣听到了。
楼台月、白雪衣看着云湘,脸上都露出一丝笑意。
云湘的确是一个让他们感到满意的儿媳,聪明、勤劳、善良,而且很能拿得住主意,搂家不但是江湖世家,也是江南豪门,这样的儿媳将来主持楼家,也让他们感到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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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雪衣忽然笑了笑,道:“想起华山剑派门下的那些门规,我倒有些想我的四徒弟了,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了,会不会懂点规矩了。”
白雪衣有四个女弟子,小梅、沐无双、楼灵珠和连忆婉,这四个女孩来历都非比寻常,有白雪衣掌门师姐岳謦梅的女儿小梅,也有她自己的女儿楼灵珠,还有她江南好友连夫人的女儿连忆婉。不过虽然这四个女孩是记在她名下做弟子,但还是由岳謦梅亲自教她们在华山练武学剑。
******
楼满风和云湘一起走到亭中,云湘笑道:“我想她会乖很多的。”
楼满风道:“按婉儿的脾气,如果在华山不开心的话,早跑回江南了。”
白雪衣道:“这倒也是,华山上有灵珠、小梅、无双她们几个陪着婉儿,她也会觉得开心的。”
******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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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之前他们走过的来路之上两骑红色大马飞驰到亭边停下,马上一个是五十来岁的黑衣大汉,另一个是二十多岁的黑衣少年,二人都是好大的个头,相貌极其威武,中年人满脸络腮钢须已有些灰白,少年胡须稍微少些,任何人一看就知道这二人一定是父子。
中年大汉看到楼台月等人,飞身下马哈哈大笑,笑声四下扬起惊风。
看到这两个人,楼台月、白雪衣面上都有喜悦之色,一起站了起来。
黑衣大汉带着少年来到亭中,大声道:“我在镇中看到你们一家穿过,就和冠群追了上来,还真怕追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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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雪衣笑道:“苏大哥父子这么大的个头,就算坐骑不比我们的差,但驮着追人只怕还是吃点亏。”
听白雪衣这么说,黑衣大汉又是一阵大笑。
这黑衣大汉是昆仑九老之一的苏仲星,人称昆仑铁剑,身边少年是他的儿子苏冠群,苏仲星是楼台月数十年的好友,此时相见都感到高兴。
楼台月道:“我还以为这次你又不来了。”
苏仲星道:“年头原本担心你是江南的主人人多事杂,我来就更添乱,事后才知道那次是满风娶老婆,这才追悔莫及,早知道无论如何都会来的,此次赶来泰山还得先向老兄弟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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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台月笑道:“那次满风成亲也是去年最后几天才定的,实在太匆忙,来不及提前和苏大哥说,该说道歉的还该是我。”
苏仲星哈哈大笑,看了云湘一眼,道:“好标致的姑娘。”
在众少女中云湘并非以容貌见长,不过她为人聪慧,性情温善,也深得其他女孩喜欢和尊重,此时见苏仲星赞她,不由得有些脸红。
她之前不曾见过苏仲星父子,白雪衣笑着帮她引见。
苏冠群也向楼台月、白雪衣施礼,对楼满风笑道:“楼兄,恭喜你了。”
他说话声音和他父亲一样,犹如洪钟。
******
楼满风笑道:“苏兄,听说你也榜上有名。”
苏冠群笑道:“是啊,你我三年不曾切磋,不知你的剑法有否长进?”
楼满风笑道:“三年前,满风不是苏兄对手,三年后只怕还是有所不及。”
苏仲星笑道:“贤侄不必太谦,武当内功剑法原本就是后来居上,所以令尊才送你去武当打下根基,贤侄年纪轻轻就江湖得名,已是难得。”
楼满风微微躬身道:“苏老伯过奖,满风少时不知天高地厚,如今才知父母用心良苦,不敢有所辜负。”
******
楼台月和白雪衣望着楼满风都面露微笑,云湘也是面带喜色,这些日子以来楼满风剑法武功有不少长进,但最让他们感到欣喜的是楼满风已不再向两三年前那般少年轻狂,变得越来越稳重谦逊。
苏冠群生性豪放,虽在楼台月面前不敢过于张狂,还是轻轻在楼满风肩头打了一拳,笑道:“你这家伙,说话越来越客气了,呵呵。”
楼满风看着苏冠群意气风发的神色,微微一笑。
苏仲星笑道:“满风是有长进,我这次带冠群来泰山也是想让他长点见识,不要老是在昆仑自以为有多了得。”
******
苏冠群笑道:“冠群虽然并非狂妄,不过天生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脾气,我倒真的很想领教一下那个宇文双城的剑法和武功。”
说到这里,苏冠群对楼满风道:“楼兄,你可曾和宇文双城交过手?”
楼满风摇摇头。
苏冠群道:“我听冠华说他如何了得,真想会一会他。”
江湖之中宇文双城的名声实在太大,大到令整个江湖的少年都心生羡慕,也有些嫉妒,江湖之中不乏一些少年象苏冠群一般想会一会他,而这次泰山江湖少年比武大会无疑是最好的机会。
******
楼台月和白雪衣都微微一笑。
苏仲星叹道:“冠群这小子,的确得有人给他一点教训。”
楼台月道:“当年苏大哥和我在他这般年纪时,不也是如此。”
苏仲星点了点头,轻叹口气,道:“江湖深不可知,你我虽然最终明白了一些事理,只是付出的代价也实在太大了。”
忽然,楼台月轻轻皱了皱眉,望向楼满风腰间的剑,听见楼满风腰间的佩剑发出一阵轻鸣之声。
******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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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台月已忍不住转身转身望向来时的路。
白雪衣面色也有些不自然,看了楼台月一眼——他们夫妻携手江湖二十年,彼此心意相通,知道有事发生。
楼满风也感到气氛有些不对,道:“爹,怎么啦?”
楼台月微微皱了皱眉头,来路之上没有任何人的踪影。
这时,楼满风腰间的宝剑惊虹再度发出一阵蝉翼蜂鸣般的低吟,使得楼台月神色间也更加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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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雪衣轻声道:“师兄,出什么事啦?”
楼台月看了白雪衣、楼满风、云湘一眼,又看向苏仲星。
苏仲星的面色也不看看,他呆呆地望着来路,威武坚毅的神情间竟然有了一些惊恐之意。
楼台月沉声道:“师妹,你带风儿、湘儿和冠群去泰安镇,我和苏兄回头看看。”
苏仲星“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白雪衣笑道:“师兄,这么多年来除了生满风和灵珠那几年,我们什么时候分开过?”
******
她老于江湖,知道丈夫一定发现危险。
楼满风道:“爹,我和云湘也不会回去的。”
苏冠群大声道:“爹,我也不走。”
云湘也看着来路,不知为何,心中升起一股寒意。
楼台月神情有些无奈,轻叹一声,默然不语。
见楼台月如此,白雪衣和楼满风都感到十分惊异,他们知道楼台月性格刚直不阿,却从来没有在楼台月脸上看到过这种奇怪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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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台月低声道:“这种感觉好熟悉——”
白雪衣也一直在看来路,依然什么人也看不到,她看了下四周,同样感觉不到任何高手接近的气息。
苏仲星微微颤声道:“是。”
苏冠群道:“爹,我去看看。”
楼满风道:“我也去。”
说着他们想跑去停马处,却被苏仲星一把拦住,道:“别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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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来路之上远远地慢慢地走来一个人,一个中年农家女人。
女人身着一身普普通通的农家粗布白布衣裙,容貌也十分普通,看上去显得有些衰老。她走得很慢,身上没有武器,脚步浮虚,走在路上就象四周随处可见的普通村妇,没有半分人练武人的样子。
她神情有些奇怪,显得心事重重。
她彷佛不经意地看了楼台月一眼,更是变了神色,停下了脚步,静静地站在远处路边,黯淡的眼神有了一丝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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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这个女人出现,楼台月、苏仲星的脸色一下变得惨白。
白雪衣感到一股冰冷的寒气从心头升起,她伸手握住腰间长剑,楼台月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她感觉到楼台月的手在发抖。
苏仲星看了楼台月一眼,想说什么,但没有出声。
那女人又慢慢地走过来走到了亭子前,一直走到楼台月面前,她凄苦地笑了一笑,嘶声道:“想不到在这里见到你。”
她的声音十分苍老,象是发自一个六十岁的老太婆之口。
这个女人,如果你远远看她,会觉得她不过四十多岁,但走近时可以看到她的头发灰白了一半,容颜和声音也都显得老态龙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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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这个女人,听到她的声音,所有人的心都变得有些冰冷。
楼台月颤声道:“夫人。”
女人苦笑一声,望着苏仲星缓缓说道:“这些天很多江湖人来到泰山,我苦苦祈求上天说——如果上天觉得我该报仇的话,那么就把仇人送到我面前——我在前面小镇等了三天——今天真的在镇中看到了你,而你又带我来这里找到了他。”
当女人说到“他”字时,目光从苏仲星转到楼台月。
白雪衣、楼满风、云湘、苏冠群心中更加吃惊,他们知道这个看上去犹如普通村妇的女人一定是楼台月、苏仲星的仇人。白雪衣忽然想起一个传说,不由得轻呼一声,隐约间猜到面前这个女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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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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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台月颤声道:“楼某欠这笔债已经多年,夫人什么时候想要都可以。”
苏仲星大笑一声,道:“苏某也是,夫人想复仇只管动手。”
女人双眸中闪过一道狠毒的光芒,看得所有人心中一哆嗦。
她沉默半晌,惨然笑道:“我不能杀你们,我当年发誓之时你们也在当场,我怎能让先生的亡魂不得安息。”
楼台月道:“庄主他当年放我们几个一条生路,楼某和仲星才苟且至今,楼某如能偿还其中万一,但请夫人吩咐。”
女人眼中已有泪光,轻声道:“人死不能复生,这是永远无法偿还的。”
******
苏冠群握住腰间长剑,厉声喝道:“你是谁?”
女人看向苏冠群一眼,对苏仲星道:“你儿子?”
苏仲星点了点头,神情一阵惊恐。
女人道:“真象你。”
苏仲星又点了点头。
女人的目光又在白雪衣、楼满风、云湘脸上扫过,对楼台月道:“你一家人?”
楼台月心头也是紧张异常,道:“是的。”
******
女人凄楚地苦笑一声,仰天叹道:“我也曾经有家,和你一样我有个儿子有个女儿,可是——”
她脸上闪出几分狰狞之色,目光也闪烁出凶光,深深吸了口气。
秋天,山间满地落叶残枝。
女人手轻轻扬起,亭边一根三尺来长的树枝竟然已凌空飞入她手中,女人身形一动,手中树枝刺向云湘胸膛。
白雪衣在江湖与人交手无数,知道那女人要出手,早已拔出长剑。
******
江湖中白雪衣的名字从来都是跟在楼台月旁边,但她剑法集华山剑派、峨嵋派派两家之长,剑势凶猛,剑意奇险,武功决不在楼台月之下,此时一招峨嵋派的“飞星赶月”刺向女人前心,试图逼她停住。
女人身形看似不快,但身影如薄纸一般幻动,白雪衣看到眼前女人轻轻摇摆了一下已消失在她面前,她刚想收剑,发现一股掌风斜劈向她左边腰间,已贴近到她衣裙边缘。
掌风并不犀利,但带着一层无形的力量四下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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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雪衣顿时觉得自己彷佛身处在水流之中,左边腰间的掌风就是一股激流,华山剑派的招数已来不及变化,她如果想施展峨嵋派轻功闪身躲过这道激流并非太难,但又担心云湘,于是左手化掌迎向掌风。
当她的手掌接触到那股掌风时,一股巨大的力量震得她手臂一阵发麻,她刚想变招,但手臂中传来的那股力量却带着一重重的后劲,如大海波涛一般推来,白雪衣身子一晃,顿时站立不住向一边连连退去。
白雪衣心下骇然,她和丈夫楼台月少年时开始就纵横江湖,所向披靡,从没有遭遇过这样的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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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台月伸出双手扶住白雪衣,身形也是剧烈一震,彷佛双手之间在托着一块滚动的巨石,踉跄了数步才勉强双双站住。
苏仲星在云湘最近,他长剑出鞘,重重劈向女人手中树枝。
女人手中树枝已经来到云湘胸膛前数尺处前,苏仲星的长剑已击到女人手中树枝的中间。苏仲星号昆仑铁剑,剑法走的是刚猛路数,所用的剑也是江湖中最沉重的玄铁剑,这一剑苏仲星虽出手仓促,也使出了七成力量。
就在这瞬间,女人手中树枝猛然断成两截,前面一尺长的一截疾飞射出如强弓之箭射向云湘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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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嘴角带着一丝冷漠之意,身影一下停住。
苏仲星的长剑击打在女人手中树枝上,将树枝削断了一寸长的一截,感觉犹如击打在棉花上一般,他剑上的力量直冲向地面,双臂差点脱节,心中一阵惊恐,知道不好。
云湘听那女人说话,以为那女人出手会先攻击楼满风,所以一直暗自准备出手救援楼满风,但她没有想到女人第一招就攻向自己。她是当今武当三代弟子中剑法武功最强的弟子之一,这些日子为准备泰山江湖少年比武大会也一直在白雪衣指点下苦练。此时虽然悴不及防,但还是拔出腰间长剑,用太极剑中的一招流光无尽封住门户。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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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云湘剑法紧密,但那截树枝来势太快,她手中长剑只勉强碰到了那截树枝的尾端,树枝稍稍偏差了一分,已然射穿了云湘的胸膛。
此时楼满风才刚刚拔出长剑,突然见云湘遭受重创,不由得肝胆俱裂,他顾不得向那女人出手,飞身扑到云湘身边。
云湘胸前胸后溅出一片鲜血,觉得眼前一片模糊,她忍不住呻吟一声,身子软软倒下,被楼满风一把抱住。
女人微微点了点头,目光苍凉,身形随风飘动回到刚才站立地方,手中那截二尺来长的树枝由她手中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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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冠群虽然也拔剑在手,但他全身发出一阵阵的颤抖,他看向楼台月、白雪衣和苏仲星,见他们人虽然满脸悲愤之色,却无出手之意,心下更觉惊恐——他做梦也想不到,世上居然有这样的高手。
楼满风抱着云湘软绵绵的身躯,脑海中一片空白,喉咙间发不出一点声音,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白雪衣虽然心中惊骇之极,但毕竟江湖阅历丰富,来到云湘身边,见云湘胸膛前后鲜血不停涌出,心中更感痛惜,她出指如飞以峨嵋派“补天指”的点穴手法帮云湘封住十数处穴道,止住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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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头一阵悲愤,抬头看向眼前那女人,知道这女人武功绝非自己能够匹敌。
那女人脸上神情也极其凄清,她看着楼台月,轻声道:“你夫人、你女儿的剑法都不错。”
楼台月嘴角一阵抽搐,心中苍凉恐惧——对方的剑法武功已不似人间所有,强到连他这样的江湖硬汉都会为之胆寒。
那女人看着云湘,目光也有一丝不忍之色,但又化为一股怨毒的火焰。
她对楼台月冷声道:“你害得我没了女儿,现在你的女儿也只剩下半条命——我先留着,今晚再来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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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女人狂笑一声,嘶叫道:“既然天带你们来这里,既然天要让我在这里等到你们,那就是天要让你们的子女一个个慢慢死在你们面前,让你们也尝尝那种痛的滋味。”
狂笑声中,女人转身跑向山林间,眨眼不见踪影。
望着那女人消失在山林间,楼台月、苏仲星互望一眼,彼此都彷佛一下苍老了许多,眼神中全然没有江湖高手的锐气。
白雪衣轻声道:“她就是埋剑山庄的女主人?”
苏仲星轻声道:“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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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雪衣苦笑一声,她虽然没有问过自己丈夫,但知道江湖传说的埋剑山庄的的确确存在,只是没有想到埋剑山庄中的人剑法武功犹如鬼神般可怕。
楼台月道:“湘儿怎么样?”
白雪衣道:“伤得很重,暂时没有性命之忧。”
楼台月轻轻点了点头,这次有白雪衣、苏仲星先后出剑拦截,云湘自己剑法武功修为也算了得,才从那女人手下捡回半条命,但那女人言明今晚再来,到时只怕云湘再无幸免之望。
******
白雪衣道:“她今晚还会来。”
楼台月道:“是的。”
白雪衣道:“我们怎么办?”
楼台月沉默片刻,轻声道:“我不知道。”
白雪衣凄然一笑,她和楼台月相识三十多年,面对江湖种种为难之事,楼台月还是第一次说出这样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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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冠群脸涨得通红,大声道:“现在泰山上那么多高手,难道还怕——”
他话未说完,被苏仲星狠狠瞪了一眼,不敢再说下去。
如今泰山之之上的确高手如云,但那女人剑法武功之强冠绝江湖,纵然或许可以集江湖同盟高手阻拦她,只是不知要付出多少死伤的代价。
楼台月点了点头,他心思和苏仲星一般,不想因为自己个人的恩怨将自己门派也牵连进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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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前方一白一红两匹高头大马飞奔过来,马上一个白衣少年和一个红衣少女却是郭瑜和小菊,他们两个刚才从泰安镇赶过来,看看一路过来会不会碰到什么熟人朋友,此时正好到了这里。
看到这里情形,原本笑容满面的郭瑜和小菊都变了脸色。
郭瑜和苏冠群原是熟识的好友,彼此打了个招呼。
小菊和云湘在江南楼家喜宴上认识,在宇文双城的喜宴中也见过,这时看到云湘昏迷不醒,心头一阵愤怒、心痛、着急。她对郭瑜大声道:“你这个铁锅,你又说泰山附近没人敢捣乱,怎么云湘姐姐会给人伤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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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面色也有些难看,这里在泰山剑派附近,有人在此行凶,自然令泰山剑派中人觉得难堪。他没有立即出声,这一年多江湖经历已经让他更加冷静,他知道楼台月、白雪衣、苏仲星的剑法武功非同一般,而此时竟然有人能在他们面前重创云湘,可见那人更不简单。
郭瑜看到附近地上有一截带血的树枝,走过去拣起来又看了看云湘的伤口,忍不住失声惊呼了一声。
小菊这时也来看郭瑜手中的那根树枝,不禁也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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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又在附近捡起之前女人所用的那段二尺长的树枝,轻声叹了口气。
小菊将两段树枝拿在手中,对白雪衣道:“楼夫人,难道——难道那个人是用这个刺伤云湘姐姐的?”
白雪衣点了点头。
小菊喃喃道:“好利害。”
楼满风抱着云湘,双目带泪,喷出一团怒火。
他颤声道:“爹,我要去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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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台月沉声道:“你找到她又如何?”
楼满风愣了愣。
楼台月沉声道:“我与你母亲和苏伯伯在此都不能阻止她伤害云湘,你找到她也不过是枉送性命。”
楼满风忍不住流下泪来。
楼台月轻叹道:“其实她想杀的是灵珠,不是湘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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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楼台月这么说,苏冠群面色更为惊恐。
白雪衣也轻轻点了点头,含泪看着云湘道:“可怜湘儿无辜受此重伤,幸好性命无忧,否则我怎么过意得去。”
楼台月问郭瑜道:“岳掌门到了没有?”
郭瑜道:“华山剑派岳掌门前天已到,已经在泰山上。”
楼台月道:“灵珠有没有来?”
郭瑜道:“楼姑娘也来了,她和婉儿正在我家中等先生和夫人。”
楼台月道:“我们先去泰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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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台月一行人感到泰安镇时发现泰安镇早已人山人海,不少人江湖人都认得楼台月、白雪衣,苏仲星,见他们面色凝重行色匆匆都感到惊疑,又见楼满风抱着一个身上盖着衣衫的少女,更是奇怪。众人看着楼台月跟郭瑜、小菊进了镇北边缘处一户大户人家宅院。
这处宅院是郭瑜的家,郭家祖祖辈辈都住在泰安镇,他们家的宅院虽然远远不比江南楼家那样奢华,但在当地也算是名门大户,家中有不少佣人,整个宅院房间也收拾得干干净净。
郭家宅院分内外两层,外层是一四方庭院,正门进入有一石墙相隔,宅院四边都有房间,庭院中央有一棵数人合抱的古树,古树下有石桌石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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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满风抱着云湘跟着郭瑜进了一间房间,把她轻轻放在床上,苏仲星父子和郭瑜先后退出房间,只留下楼台月、白雪衣、楼满风、小菊几个。
云湘面色惨白,此时昏迷不醒,她失血过多,身子不停地轻微颤抖,楼满风望着她不由得心中阵阵悲伤。
这时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却是楼灵珠、连忆婉两个跑了进来。她们两个之前在镇中闲逛,听江湖人说楼家可能出了事连忙回郭家。二人不及向楼台月、白雪衣行礼一起来到云湘床边,见云湘这般模样,不觉又惊又怒又伤心。
楼灵珠急道:“哥,谁把大嫂伤成这样?”
楼满风嘴角抽搐了一下,没有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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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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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灵珠道:“我上山去找甄师叔和少妍姐姐来。”
连忆婉道:“我也去。”
楼台月摇头道:“不必了。”
他看向小菊和连忆婉,道:“小菊姑娘、婉儿,我们有点事要商量。”
小菊知道楼家的人要商量一些事,拉了拉连忆婉的手。
连忆婉虽然不舍得,但她自小对楼台月心存敬畏,她看了师傅白雪衣一眼,见白雪衣神情也很紧张,只能和小菊退出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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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灵珠问道:“爹,出了什么事?”
楼台月沉默片刻,道:“你爹当年有一仇家,刚才碰到,她虽然不能杀我,却要杀你和满风,她以为云湘是我的女儿,所以把云湘伤成这样。”
楼灵珠道:“你是说,云湘姐姐是替我受伤的?”
楼台月道:“是。”
楼灵珠道:“爹,那个仇人是谁?”
楼台月道:“她是埋剑山庄的女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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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灵珠吓了一跳,关于埋剑山庄她听过一些江湖传闻,却想不到埋剑山庄的女主人竟然在此。
楼灵珠望着云湘,轻轻点了点头,含泪道:“爹,你的意思我明白了,这是咱们楼家的事,不用连累华山剑派和云湘姐姐。”
楼台月看着楼灵珠,眼中闪过欣慰和赞许之色。
他沉声道:“她说了,今晚会再来取我女儿性命。”
楼灵珠轻声道:“那我今晚就等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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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雪衣见爱女神色坚毅却也凄惨,不由得流下泪来。
楼台月微微颤声,道:“珠儿——爹对不起你,你能原谅爹吗?”
楼灵珠凄然一笑,道:“爹,你是说小路的事情吗?”
楼台月点了点头。
楼灵珠轻声道:“女儿早已不怪爹了。”
楼台月神情难过,一时说不出话。
白雪衣含泪道:“既然如此,我们一家人今晚就和她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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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将近,黄昏特别短,夜幕很快就降临。
吃完晚饭,郭瑜、苏冠群、小菊、连忆婉四人坐在庭院中古树下一排低矮的石凳上,他们每个人神色都有些古怪,都有心事。
连忆婉忍不住沉默,道:“铁锅师叔,师傅和楼师伯不让我们上山通知掌门,是怕连累华山剑派吧?”
郭瑜道:“是的。”
连忆婉道:“小菊,你偷偷去把小梅师姐找来吧。”
小菊想了想,轻轻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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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忆婉心中奇怪,平时小菊脾气比她还急,今天居然变成了闷葫芦。
郭瑜望着小菊,轻声道:“小菊,你怎么啦?”
小菊道:“铁锅,我听灵珠姐姐说过,前年秋天是你去楼家传讯的吧?”
郭瑜道:“是的。”
那次云飞和他母亲在泰山对话,被郭慕、郭瑜爷孙无意听见,随后郭慕让郭瑜向各派示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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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菊犹豫了一下,彷佛想说什么,又低下了头。
云飞在白云山庄住的时间不短,小菊和云飞接触并不多,她也不敢打听云飞的事情,但也慢慢知道云飞是埋剑山庄的少庄主,知道云飞就是当年郭瑜向楼家示警的那个去江南复仇的少年。
楼家这次遇袭,出手之人武功匪夷所思,小菊也猜测很可能遭遇云家的人,云飞是不会出手这么狠毒的,那个女人很可能就是云飞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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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心中一动,想起之前在白云山庄见到云飞和连夫人对决时的气势,想起楼台月、苏仲星共同的仇人,顿时也明白了。
连忆婉道:“苏公子,你看不清那女人是怎么伤了云湘姐姐的?”
苏冠群点点头——那女人出手一招,白雪衣拦截被她逼退,苏仲星出手徒然无功,自己和楼满风根本不及出手,云湘已遭重创,他想起那女人凌空抓起树枝的那一幕,更是感到一阵后怕。
******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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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冠群道:“她真的太厉害,太可怕了。”
连忆婉恨声道:“我可不管她多厉害,她如果敢来,我一定要给她好看。”
郭瑜苦笑一声。
连忆婉道:“郭师叔,你帮不帮我们?”
郭瑜道:“不管如何,我都不能让人在郭家肆意伤人。”
连忆婉笑道:“这才象个好师叔,看来小菊没白对你好。”
小菊脸一红,伸手在身边连忆婉的左臂上狠狠地拧了一下,道:“死婉儿,胡说什么。”
******
连忆婉疼得咧着嘴,笑道:“谁胡说了,你就是对郭师叔好嘛。”
小菊又伸手来捏连忆婉,连忆婉这次有防备,跳起来闪身躲过。
连忆婉一边抚摸着被小菊捏疼的左臂,一边笑道:“你捏得我好疼,我可不是铁做的,你要想捏人还是去捏你的铁锅哥哥吧。”
说完连忆婉闪身就向大树后跑去。
小菊脸更红了,站起来就去追小菊。
两个女孩围着大树追着跑了几圈,看见楼台月和白雪衣夫妇从内院走过来,连忙停下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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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忆婉这些日子在华山学乖了不少,这时止住笑上前对楼台月、白雪衣躬身施礼道:“拜见师傅、师伯。”
楼台月微微笑了笑。
白雪衣道:“婉儿,这里就我们几个,你就不用拘礼了。”
连忆婉轻笑道:“就是人少我才要练习练习,否则人多的时候一不小心弄出什么笑话来,不就丢了师傅和华山剑派的脸了?”
白雪衣虽然满腹心思,也忍不住轻轻一笑,道:“婉儿也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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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台月对郭瑜道:“郭师弟,给你添麻烦了。”
郭瑜起身道:“楼师兄、白师姐客气了,在下在江南也曾打扰过楼家,何况五岳剑派同气连枝,楼师兄、白师姐不必见外。”
楼台月道:“郭师弟,楼某这次遭遇仇人,怕那仇人今晚还会前来。”
郭瑜道:“郭家另有秘道藏身,如果来敌太强,楼师兄不想和其正面交锋,不妨去秘道躲一下避其锋芒。”
楼台月默然半晌,摇头叹道:“避得了一时,总不能避一世。”
******
楼台月担心如果那女人今晚找不到他们一家人,不止会迁怒于郭家,只怕还会上泰山华山剑派住处寻找,虽然山上不少高手,但无人能与那女人抗衡,万一彼此冲突起来,又是江湖一大祸事。
郭瑜知道楼台月不愿躲避,也不敢再劝。
楼台月道:“这原本是楼某自家的事,今晚不论楼家发生什么事,还请郭师弟不要插手。”
郭瑜道:“楼师兄这么说,在下遵命就是。”
楼台月道:“好,多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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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楼台月和白雪衣面色沉重地带着苏冠群回到内宅进了苏仲星住的房间,连忆婉在郭瑜背后拍了下郭瑜的肩膀,道:“喂,铁锅师叔,你真的不管我师傅和师伯的事了吗?”
郭瑜道:“当然要管。”
连忆婉道:“那你刚才又答应我师伯说不管了。”
郭瑜道:“我怕我不答应的话,楼先生不肯住在这里,横生枝节。”
连忆婉轻声笑道:“你是故意骗师傅、师伯的。”
郭瑜微微一笑,活动了下双臂,道:“有时没办法,也只能骗一下。”
******
虽然郭瑜神色看似轻松,心头却越发沉重,如果来人真的是云飞的母亲,那么来人武功之强只怕绝非他们能阻挡。
他忍不住看向小菊,心中暗自为她担忧。
小菊白了郭瑜一眼,对连忆婉道:“婉儿,你别看这家伙表面上老老实实,其实心里鬼主意多得很。说话真真假假,一句都不能信。”
郭瑜微微一笑,望着小菊道:“我对你说的话从来都是真的。”
小菊努了努嘴,脸上却有些泛红。
连忆婉看看郭瑜,又看看小菊,笑了起来。
第四部凤凰
第十九章云楼藏灵珠
一
郭瑜、苏冠群、小菊、连忆婉四个人坐在庭院中古树下的石凳上,每个人的神色都有些古怪,彷佛都有心事。
连忆婉道:“楼师伯为什么去通知掌门呢?”
郭瑜道:“楼先生是不想连累其他人。”
连忆婉道:“小菊,你现在就上山去把小梅师姐找来吧。”
小菊轻轻摇了摇头。
连忆婉觉得有些奇怪,这个平时和她一样也是一点就着的小菊,怎么今天突然变成了闷葫芦了。
******
郭瑜望着小菊,轻声道:“小菊,你怎么啦?”
小菊道:“铁锅,我听灵珠姐姐说过,前年秋天是你去楼家传讯的吧?”
郭瑜道:“是的。”
小菊犹豫了一下,彷佛想说什么,却低下了头。
小梅、小菊几个虽然并不知道云飞的很多事情,但也知道他是埋剑山庄的少庄主,知道云飞就是当年郭瑜向楼家示警的那个要复仇的少年。
小菊此时已隐约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郭瑜心中一动,忽然想到了那个看上去很平凡的云飞,想起了楼台月、苏仲星的仇人,他也一下明白了。
******
连忆婉道:“伤了云湘姐姐的人一定很厉害。”
苏冠群望着连忆婉,却想起那女人鬼魅一般的剑法,心中也感到一阵后怕。
他道:“真的太厉害了,也太可怕了。”
连忆婉恨声道:“我可不管她多厉害,她如果敢再来,我一定要她好看。”
郭瑜苦笑了一声。
连忆婉道:“郭师叔,你帮不帮我?”
郭瑜道:“不管如何,我都不能让人在郭家肆意伤人。”
连忆婉笑道:“这才象个好师叔的样,看来小菊没白对你好。”
******
小菊脸一红,伸手在连忆婉左臂上狠狠地捏了一下,道:“死婉儿,胡说什么。”
连忆婉疼得咧着嘴,却又笑道:“谁胡说了,你就是对郭师叔好嘛。”
小菊又伸手来捏连忆婉,连忆婉这次有防备,跳起来闪身躲过。
连忆婉一边抚摸着自己被捏疼的左臂,一边笑道:“你捏得我好疼啊,我可不是铁做的,你要想捏人,还是去捏你的铁锅哥哥吧。”
小菊脸更红了,站起来就想追过去,却见楼台月、白雪衣夫妇走了过来。
******
连忆婉这些日子在华山居然也学乖了不少,此时止住笑,上前对楼台月、白雪衣躬身施礼道:“拜见师傅、师伯。”
楼台月微微笑了笑。
白雪衣道:“婉儿,这里就我们几个,你就不用如此拘礼了。”
连忆婉轻笑道:“就是人少,所以我才要多练习练习,否则人多的时候一不小心弄出什么笑话来,岂不丢了师傅和华山剑派的脸?”
白雪衣轻轻笑道:“婉儿也长大了。”
******
楼台月对郭瑜道:“郭师弟,给你添麻烦了。”
郭瑜道:“楼师兄、白师姐客气了,在下之前在江南也曾打扰过楼家,更何况五岳剑派同气连枝,楼师兄、白师姐不必见外。”
楼台月道:“郭师弟,楼某这次遭遇仇人,怕那仇家今晚还会前来……”
郭瑜道:“郭家另有隐秘藏身之处,如果来敌太强,或者楼师兄不想和其正面交锋的话,不妨先躲一下避其锋芒。”
楼台月默然半晌,叹道:“避得了一时,难道又能避一世?”
******
楼台月担心如果那女人今晚寻不到他们一家人,只怕会上泰山华山剑派所住之处寻找,虽然山上高手如云,但却无人能与那女人抗衡,万一彼此冲突起来,又是江湖一大祸事。
郭瑜知道楼台月不愿躲避,也不敢再劝。
楼台月道:“这原本是楼某自家的事,所以今晚不论楼家发生什么事,还请郭师弟不要插手。”
郭瑜道:“楼师兄这么说,在下遵命就是。”
楼台月道:“好,多谢了。”
******
看着楼台月、白雪衣面色沉重地带着苏冠群走入苏仲星的房间,连忆婉忽然在郭瑜背上拍了一下,道:“喂,你真的不管我师傅、师伯的事情了吗?”
郭瑜道:“当然要管。”
连忆婉道:“那你刚才又答应我师伯。”
郭瑜道:“我怕我不答应的话,楼先生不肯住在这里,再横生枝节。”
连忆婉轻轻点头,笑道:“所以你是故意骗师傅、师伯的。”
郭瑜微微一笑,道:“有时没办法,也只能骗一下。”
虽然郭瑜神色轻松,但心头也越发沉重,他知道如果来人真的是那个复仇少年的母亲,那么来人武功之强,绝非他们能阻挡。
二
郭瑜忍不住看向小菊。
小菊却白了他一眼,对连忆婉道:“婉儿,你别看这家伙表面上老老实实的,其实心里鬼主意多得很。说话真真假假,一句都不能信。”
郭瑜望着小菊微微一笑,道:“我对你说的话从来都是真的。”
小菊努了努嘴,脸上却有些泛红。
连忆婉看看郭瑜,又看看小菊,笑了起来。
******
一直到夜晚,云湘才醒来,她的面前除了楼满风,还有楼灵珠。
楼灵珠看到云湘醒来,心中一阵欢喜,含泪道:“大嫂,云湘姐姐。”
楼灵珠和云湘自幼相识,情同姐妹一般,云湘既是她的好姐姐,也是她的好嫂子,一直都对她关怀有加。
云湘勉强笑了笑,想说什么,却一时出不了声。
楼灵珠垂泪道:“云湘姐姐,真对不起,让你为我受伤了。”
云湘愣了愣。
楼灵珠勉强一笑,道:“云湘姐姐,你不会有事的。”
云湘望着楼灵珠,回想着之前发生的种种事情,想着想着,却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又轻轻睡了过去。
******楼满风一旁轻声道:“灵珠,你去睡吧。”
楼灵珠摇了摇头,道:“哥,还是你去睡吧,今晚我来陪大嫂。”
楼满风低声道:“她现在这样,我怎么睡得着。”
楼灵珠道:“我也睡不着。”
忽然,一阵风吹开了门,楼满风心中微微一惊,他走到门边,却看不到门外有人,他把门掩上,并插上了门闩。
楼灵珠也是心中惊慌,见楼满风插上了门闩,才暗暗松了口气。
******
楼灵珠道:“哥,她今晚会不会来?”
楼满风望着楼灵珠,缓缓地点了点头。
楼灵珠双眸泪光闪烁,苦笑一声,道:“哥,你怕不怕?”
楼满风想了想,点头道:“我很害怕。”
楼灵珠轻声道:“我也有些害怕。”
楼满风道:“我没有想到,我居然会这么害怕。”
******
楼满风望着楼灵珠,脸上出现了一丝愧疚之色,他轻声道:“灵珠,你恨我吗?”
楼灵珠道:“你说的是小路的事吗?”
楼满风道:“是的,当年我不该阻止你的。”
楼灵珠苦苦一笑,道:“那件事已经过去很久了,我谁都不会恨的。”
楼满风看了云湘一眼,心中更觉难过,虽然危机当前,但他身边至少还有云湘相伴。他和云湘成亲日子虽短,却有着很多美好的时光,但他知道楼灵珠这几年以来一直孤身一人,有多么伤心却无人知晓。
楼灵珠有些走神,她想起了一些也曾美好的往事,忽然打了个冷战,她微微颤声道:“我听到小路在叫我了。”
楼满风心中一阵寒意袭来,道:“灵珠,你不要胡思乱想。”
楼灵珠轻轻摇了摇头,道:“我没有胡思乱想,我真的听到了。”
******
忽然,有人轻轻敲门,楼满风、楼灵珠都心头一惊。
楼满风开门,却看到敲门的是苏冠群。
苏冠群神色有些不安,他勉强笑了笑,却没有出声。
楼满风看了他一眼,又回头看了楼灵珠一眼,道:“苏兄是来找灵珠的吗?”
苏冠群的脸微微一红,威武粗旷的面容带着愁容,点了点头。
楼灵珠起身走到门口,道:“苏公子找我有事吗?”
苏冠群犹豫了下,道:“是的,我有话想对你说,单独说。”
楼灵珠点头道:“好的。”
******
苏冠群和楼灵珠站在屋檐下,却看到黑夜中郭瑜、小菊、连忆婉三个依然坐在庭院中心的古树下。
四周已点起一些灯,却不象江南楼家那样,每当夜晚时灯火总将宅院照得如同白昼一般,这里的灯火显得有些昏暗。
楼灵珠面带落寞之色,道:“你找我想说什么?”
苏冠群道:“那女人今晚要来杀你。”
楼灵珠道:“我知道。”
苏冠群面色有些苍白,他道:“我会拼死保护你的。”
******
秋风已凉,吹动了楼灵珠的发梢,她望着苏冠群,神色间有着几分的忧伤,似乎还有几分怨恨,却慢慢地平息了下来。
苏冠群颤声道:“楼姑娘,灵珠,我对不起你。”
楼灵珠苦苦一笑,低声道:“是不是我快要死了,所以我爹,我哥,还有你,都来和我说一样的话。”
苏冠群连忙摇头,道:“不是的,楼姑娘,我真的对不起你。”
******
楼灵珠神情有些无奈,道:“是因为当年你当众说出了小路的身份?”
苏冠群点头道:“是的。”
楼灵珠的恋人,日月教的弟子龙小路曾经在河南揭发了一个专门贩卖少女的组织,而那组织的首领是昆仑派高手张仲钦。
事后昆仑派暗中调查龙小路的来历,发现他是日月教弟子,其中苏冠群就是参与调查的人之一。也是他在楼台月、白雪衣、楼灵珠、楼满风等人面前,说出龙小路是日月教弟子。
******
楼灵珠漠然道:“你也只是受人之命。”
苏冠群道:“可我——”
他欲言又止,一时间脸却涨得通红,道:“我是真的想破坏你和小路。”
楼灵珠黯然道:“我知道。”
苏冠群身子一震,涨红的脸,却又变得有些苍白。
三
楼灵珠惨然一笑,道:“我知道你那次为什么会这么热心去查小路的身份,事后为什么又那么急着把一切说出来。”
苏冠群低下了头,他性情爽直,此时心头酸楚,差点落下泪来。
楼灵珠轻声道:“小路已经在叫我去陪他了,我也不会再埋怨任何人了。”
苏冠群抬头道:“灵珠,我死也不会让她伤害你的。”
楼灵珠淡淡地道:“你拦不住她伤害云湘姐姐,又怎么能拦得住她杀我?况且你的生死,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说完,楼灵珠转身就想回楼满风、云湘的房子。
******
苏冠群惨声道:“灵珠,你真的不肯原谅我吗?”
楼灵珠止步道:“你没有什么要我原谅的,我是将死之人,如果你觉得有什么要我原谅你的,我已经原谅你了。”
苏冠群含泪道:“灵珠,我知道你没有原谅我。”
楼灵珠也含着眼泪,道:“你我都不知道能否活过今夜,不管你之前对我有什么情义,在小路死的那天,都已被我一起埋葬了。如果今夜你我不死,你也不要再对我有任何妄想,我纵然原谅了你,却决不会和你在一起。”
说完,楼灵珠已经走进了楼满风、云湘的房间,留下苏冠群一人象顽石一般立在长廊,心痛莫名。
******
望着楼灵珠满脸泪痕,楼满风心中不忍,他道:“你真的不肯原谅他?”
楼灵珠摇了摇头,道:“他没做错什么。”
楼满风道:“可你要他死心。”
楼灵珠惨然道:“我是将死之人,我的心,更在昨日就死了。”
楼满风黯然不语。
楼灵珠忽然苦苦一笑,道:“哥,你知道那天我听说你和云湘姐姐要成婚时有多高兴吗?因为自从小路死后,我一直希望你不要和我一样,我希望你能平平安安地娶个好嫂子回来。”
楼满风已忍不住留下泪来。
******
云湘又慢慢地苏醒了过来,她朦胧中看见楼满风、楼灵珠满脸带泪,神色也十分悲伤,心中不禁感到一阵惶恐。
她细声道:“她来了吗?”
楼满风摇了摇头,道:“没有。”
云湘又想了一会,低声道:“灵珠,你去睡吧,这里有满风就可以了。”
楼灵珠摇了摇头,在云湘床边坐下。
她握住了云湘的手,轻声道:“云湘姐姐,我今晚都会陪着你。”
云湘勉强地笑了一笑,道:“灵珠,听话,去睡吧。”
楼灵珠凄惨一笑,含泪道:“大嫂,你让我去睡,是想代我死吧?”
******
云湘神色变了变,眼中已含着泪光。
她聪慧过人,思前想后,自然知道那女人向她出手,是因为把她当作楼台月的女儿楼灵珠了,所以她此时想的,就是如何让楼灵珠今晚不要出事。
楼灵珠垂泪道:“好姐姐,好大嫂,你已经代我受了这么重的伤,我又怎忍心让你再为我丧命,这事本来就是和你没关系的。”
云湘嘴唇一阵颤抖,一时说不出话来。
楼满风望着她两,更觉得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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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湘看向楼满风,她细声道:“满风,如果让你来选,让我和灵珠中的一个人去死,你会让谁去死?”
楼满风身子一震,目光从云湘身上转向楼灵珠。她们两个,一个是自己最爱的妻子,一个是自己最亲的妹妹,都正当如诗年华,此时怎忍心看她们葬送性命。
他轻轻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
云湘微微一笑,又细声道:“满风,如果让你来选,让我和灵珠中的一个人活下去,你会让谁活下去呢?”
楼满风愣了愣,却已缓缓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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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间,楼满风已在楼灵珠身后一指点在楼灵珠的腰间。
楼灵珠正琢磨着云湘刚才两个奇怪的问题,却突然遭遇楼满风袭击,顿时全身酸麻,无法出声。她诧异地扭脸看向楼满风。
也就在此同时,楼满风出指如飞,又封住了楼灵珠数处穴道,楼灵珠全身已丝毫无法动弹。
楼灵珠流下了泪,她知道楼满风和云湘要做什么。
楼满风不知道该让云湘和楼灵珠哪个去死,却知道该让楼灵珠活下去,因为楼灵珠的生命太凄苦,还没有享受她该享受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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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满风含泪抱起了楼灵珠,颤声道:“好妹妹,哥哥对不起你,你不要怪我。”
楼灵珠发不出声,也动弹不得,她急得要命,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楼满风抱着楼灵珠走出了房间,他也看到郭瑜等人在庭院中古树下坐着,苏冠群不知什么时候也走了过去。
楼满风抱着楼灵珠带来到为她准备的房间,轻轻地把楼灵珠放在床上,又帮她轻轻盖上了被子。
看着楼灵珠双眼中不停淌下泪水,楼满风一句话也没说,走出了房间。
楼灵珠心中又是感动,又是焦急。
四
云湘看着楼满风回来,低声笑道:“你真是一个好哥哥。”
楼满风道:“你也是一个好嫂子。”
他坐在床头,握着云湘的手,看着云湘,心反而一点一点安静了下来。
云湘道:“如果她今晚来杀我的话,你不要出手。”
楼满风道:“我不出手。”
云湘听见楼满风说话的语气,知道他的心事,心中一阵感动,她含着泪道:“你想陪我一起死吗?”
楼满风道:“不管去哪里,我都陪你。”
******
二人相视良久,云湘轻声道:“你知道吗?我嫁给你的时候,心里却一直牵挂着另一个人。”
楼满风道:“我知道,你喜欢的是古风。”
云湘苦苦一笑,细声道:“你知道,还对我那么好?”
楼满风道:“你喜欢古风,是你的事。我喜欢你,对你好,是我的事。”
云湘含着泪,一时无言。
楼满风道:“最重要的是,你嫁的是我。你是我的妻子,不是古风的妻子,这已经值得我一生对你好了。”
过了一会,云湘微微一笑,点头道:“如果能回头,我会对你再好些。”
楼满风道:“不用了,你对我已经够好了,一直都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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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风更冷。
小菊把头枕在郭瑜大腿上,彷佛已经睡着了,连忆婉也感到有些困倦,苏冠群望着手中出鞘长剑,犹如老僧入定一般。
他们四个此时依然还坐在宅院中央的古树下,注视着宅院里的一举一动,之前郭瑜、连忆婉也看到楼满风抱着楼灵珠在走廊边走过,他们以为楼灵珠睡着了,楼满风抱她回她的房间睡觉。
宅院并不大,他们看到楼满风、云湘的房间依然有灯光。
******
连忆婉打了个哈哈,道:“这么晚了,那人不会来了吧?”
小菊头虽然枕在郭瑜大腿上,却出声道:“婉儿,你睡吧。”
连忆婉摇了摇头,道:“你们不睡,我也不睡。”
郭瑜眨了眨眼睛,道:“我觉得有些奇怪。”
小菊抬起了头,道:“什么事奇怪?”
郭瑜道:“楼姑娘怎么睡着了?”
连忆婉又打了个哈哈,道:“这有什么奇怪的,我现在眼皮也快抬不起来了。”
******
郭瑜摇了摇头,道:“婉儿,你去看看灵珠。”
连忆婉道:“我才不呢,灵珠师姐睡得好好的,我干吗要吵醒她啊?”
郭瑜道:“小菊,要不你去。”
小菊把头摇了摇,道:“我也不去,你别老是疑神疑鬼的。”
郭瑜轻叹了一声,他虽然觉得楼灵珠不该睡着,而且还要楼满风抱着她回房间去睡,但自己也不方便去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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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道:“冠群,你爹睡了吗?”
苏冠群摇了摇头,道:“爹在和楼先生、楼夫人喝茶。”
郭瑜道:“那女人说过今晚来吗?”
苏冠群点了点头,那女人之前说过——今晚会来拿云湘另外半条命。
郭瑜道:“我想她一定会来的。”
******
忽然,苏冠群道:“郭兄,你和宇文双城交过手,他真的有传说中那么厉害吗?”
郭瑜点头道:“是的。”
苏冠群叹道:“可惜那次我没有去江南,否则当可一见他的风采。”
他原本对宇文双城并不服气,但今日突然看见世上有如此高手,才知道江湖之大,实在是他无法窥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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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郭瑜轻轻推开小菊,站起了身子。他四下一望,对着门口沉声道:“泰山郭瑜在此,前辈深夜来访,为何不敢出来见人?”
连忆婉吓了一跳,拿着剑站了起来。
苏冠群神色一变,握剑的手颤抖了一下。
小菊也吃了一惊,那点睡意早给赶跑了,她心中一阵乱跳,站起身来。
只是众人四下观望,四周不但一个人影都没有,更无一丝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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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菊松了口气,狠狠地瞪了郭瑜一眼,道:“死铁锅,你是吓人的吧,把我都快吓死了。”
连忆婉摇了摇头,道:“我也吓了一跳。”
听她们两个这么说,苏冠群紧张的神情也放松了下来。
郭瑜轻轻地吐了口气,人也慢慢放松了下来,他的确用的是隔山震虎之计,希望用这个方法将隐藏的人激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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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间,夜风中传来一声轻微的冷笑,一个白色身影彷佛是来自地狱的幽灵一般出现在宅院门口的那堵隔墙前,郭瑜、小菊、连忆婉、苏冠群等人竟然看不清她是如何出现的,却彷佛是从隔墙中穿过。
郭瑜、小菊、连忆婉、苏冠群心中都打了个冷战。
那白色人影是一个中年女人,穿的是最普通的粗布白衣,面容憔悴苍老,头发白了一半,行走间无声无息,彷佛在地面飘动一般。
她眨眼之间已经来到了郭瑜、小菊、连忆婉、苏冠群的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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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菊望着那中年女人,忍不住惊呼了一声,满面惊恐之色。
那女人冷冷地望着郭瑜,道:“凭你也能发现我的踪迹?”
郭瑜虽然也感到心寒,但还是拔出玄铁长剑,凛然道:“这里是泰山郭家,阁下深夜来此,意欲何为?”
那女人冷声道:“我是来杀人的。”
第四部凤凰
第二十章杀心报湘身
一
连忆婉面色铁青,抢先冲了上去,一剑刺向那女人。
那女人左手挥动,干瘦的手指轻轻弹出,已弹开连忆婉的长剑,但她看到连忆婉的剑法也不由得面色一变,喝道:“你是谁?”
连忆婉握剑的手被那女人一指弹得一阵发麻,但她性情极为倔强,此时更不答话,又一剑刺去。
她刚学华山派剑法不过几个月,华山剑派剑法的精妙之处还未领悟,但她原本剑法就非常高超,江南江湖各门少女中,就数她最了得。此时她急起来施展的都是以前所学的剑法,剑光灵动如霓彩,每招都刺向那女人身上五处穴道。
********
但那女人武功高得惊人,她左手连挥,手指轻弹,毫不费力地就已轻而易举地化解了连忆婉的剑式。
只是,她似乎对连忆婉的剑法也感到惊异,又看了几招,却低声道:“云倩儿是你什么人?”
连忆婉一愣,云倩儿是她母亲连夫人的闺名,不知面前这女人如何得知。她大声道:“不告诉你。”手中长剑却使得更急。
********
那女人左手张开,五指凌空弹出五道劲力,遥点向连忆婉身前五处穴道。
连忆婉只觉得那女人所遥点向自己的身前五处穴道一阵酸麻,虽然并未立即被封住,但手上顿感无力。
连忆婉涨红了脸,暗运内力化解了身上的麻木,挥剑再出招。
那女人微微点头,道:“不错。”
她左手已再度虚点,这次风中传来数声疾劲的气流破空之声,连忆婉只觉得身前刚才一阵麻木之处再度被一股强劲的劲力击中,手中长剑也同时被那女人右手弹开,却再也把持不住,落在地上。
连忆婉又惊又怒,见那女人已再度挥手,这次她却凌空封住了连忆婉双腿五处穴道,连忆婉身子跌倒在地。
********
郭瑜大喝声中,长剑力贯千钧,击向那女人胸膛。
那女人看了他一眼,右手衣袖挥动,彷佛是峨嵋派的流云袖,右手长袖已然卷起地上的一个小石墩,石墩如流星飞锤一般击向郭瑜长剑。
当一声响,郭瑜手中长剑被震开,他只觉得胳膊一阵酸麻,差点连剑都被震得脱手,虎口鲜血流出。
那女人衣袖挥动,又带动小石墩,砸向郭瑜前心。
此时苏冠群也已出手,他长剑砍向那女人衣袖,试图砍断那女人的衣袖。
那女人冷哼一声,衣袖卷住的小石墩已然飞出,同时衣袖卷起,一招类似鞭法的招数已将苏冠群长剑卷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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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见小石墩来势迅猛,自己竟然来不及闪躲,只能咬牙挥剑试图将小石墩震开,但也知道自己这一击之下只怕要受伤。
危急中小菊已一旁双掌发力,击向小石墩。
“轰”一声,小石墩已被小菊双掌推开。
饶是小菊天生神力,又和郭瑜联手,但也被小石墩震得连退数步。
小菊推开了小石墩,双掌间却是鲜血淋漓。
郭瑜又是感激,又是心疼,却还有些疑惑,不知小菊为何不用剑。
小菊的长剑一直放在巨树下的石桌上,此时她虽然双掌都是鲜血,但神情说不出的惊惧,她望着郭瑜,目光闪过一丝光怀之色,但当她又望向那女人时,神情间却充满变得极其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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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冠群长剑被那女人衣袖缠住,他刚想运力以剑断袖,但那女人动作之快简直匪夷所思,她右手手指已抢先在袖中连续弹中苏冠群手中长剑,苏冠群顿时觉得一股股的劲道从手中长剑传来。虽然一开始彷佛并无多少力量,但瞬间却觉得体内彷佛有数道劲力四下震荡,后力汹涌,只震得他胸口阵阵难受,气血翻滚中连忙放开手中长剑,身形暴退数步。
那女人衣袖甩动,苏冠群的长剑已化为一道流星,眨眼间不知去向。
郭瑜、小菊、苏冠群等人心下都为之骇然。
********
那女人望着郭瑜、苏冠群等人冷冷一笑,右手虚抓,只见落在她脚下数步之处的连忆婉的那把长剑竟然已被她抓在手中。
那女人一剑在手,神情间变得更加冷酷,她目光杀意闪烁,猛然间长剑信手挥出,一道无形的剑气呼啸划过,却在庭院中的数人合抱古树上划出了一道深达一尺长有半丈的剑痕,古树一阵剧烈摇晃,四下为之震动。
郭瑜、小菊、连忆婉、苏冠群只看得目瞪口呆,心冷如冰,他们做梦也想不到天下竟然有这样的武功。
********
那女人仗剑望向郭瑜,彷佛想向郭瑜出招。
小菊忽然一旁跪倒在郭瑜身前,颤声对那女人道:“夫人,求你不要伤害他。”
那女人冷冷看着小菊,道:“你是谁?”
小菊磕头道:“我叫小菊。”
那女人愣了愣,冷声道:“小菊?”
小菊道:“我家宇文公子和云公子是朋友,小菊求夫人了。”
那女人又愣了愣,持剑的手松了下来,她点头道:“宇文双城?”
小菊颤声道:“是的。”
二
那女人轻叹了一口气,目光已由郭瑜转向苏冠群,她冷然嘶声道:“你是苏仲星的儿子吗?”
苏冠群点头道:“是的。”
那女人冷声道:“今晚还没轮到你,你急什么?”
苏冠群虽然神色间也有惊恐之色,但却一阵大笑,道:“如果你今晚一定要杀一人的话,不妨先来杀我吧。”
那女人冷冷地道:“我儿子没死,我女儿却死了,今晚我只要楼台月的女儿为我女儿偿命。”
********
这时楼台月、白雪衣、苏仲星三人已赶到,他们知道今晚必不会好过,所以一直在房中喝茶戒备,此时一起手持长剑赶来,看见那女人举手之间用弹指神通击倒连忆婉,又飞袖击退郭瑜、苏冠群,再凌空取剑,展示无形剑气,知道自己就算全部上去,也远远不是她的对手。
那女人目光冷冷地望着楼台月、白雪衣二人,道:“你们一起上吧。”
白雪衣咬了咬牙,已挥剑上前,她虽知道这样做只是徒劳,但既然她也是用剑会武之人,自然不会完全放弃。
楼台月长叹一声,也挥剑刺向那女人。
********
江湖但闻“怒鹰”、“傲凰”的名声,但近十年来已很少见到楼台月、白雪衣出手,他们中任何一人都是江湖中名动四方的传奇剑客,所以此时见到他们再度联手对敌,郭瑜、苏冠群都为之眼睛一亮。
只是那女人身形太快,楼台月、白雪衣的华山剑法原本奇险无比,但那女人却随着楼台月、白雪衣的剑光一阵轻摆,身子彷佛贴在两把长剑上一般,楼台月、白雪衣的身形、剑法虽然快如电闪,但那女人的身形、动作却若风吹无形,任凭楼台月和白雪衣剑势纵横交错,却无法伤得了她丝毫。
十数招后楼台月剑势更加凌利,白雪衣剑法也越发凶狠,二人心意相通,一生大部分时光都在一起练剑,双剑合璧威力极其惊人。
********
那女人右手提剑,左手已连连轻弹向楼台月、白雪衣长剑的剑尖,众人几乎看不清交手之人的动作和招式,只听到一阵金属摇曳之声,眨眼间那女人手指已连续弹中楼台月、白雪衣的剑尖十数下。
楼台月、白雪衣的身形、剑势已有阻滞,那女人忽然间轻挥右手长剑,众人却见那女人彷佛分身成三个人一般,一人仗剑挡开白雪衣的长剑,一人挥剑挡住楼台月的长剑,另一人已一剑轻轻地点在白雪衣的腰间。
苏仲星忍不住失声惊呼道:“梅花三弄。”
这原本是昆仑派最上乘的剑法之一“踏雪九式”中的剑招,但此时在那女人手中,这一招变成了三招不同的招式,其中变化却彷佛浑如天成。
********
那女人一剑得手,已冷笑一声,退在一旁。
楼台月忍不住惊叫一声,“师妹!”
白雪衣也已连退了数步,她心中虽然惊惧,但却觉得身子并无受伤。
她还想挥剑再上,忽然发觉体内真气一提四肢就无法动弹,连续试了几次都是如此,又更觉得体内一股真气逆转,反而由内封住了自己腿部的数处穴道,她身子也一下摔倒在地上。
那女人看了白雪衣一眼,道:“一个时辰内,你只要一运力,就会无法动弹,不过你放心,我今晚不会杀你的。”
楼台月上前扶住白雪衣,见她面色虽然苍白,但内息、脉搏都正常,他颤声道:“师妹,你没事吧?”
白雪虽然不能动,但还能说话,道:“我没事。”
********
楼台月见妻子无恙,心中稍稍安心。
那女人看了楼台月一眼,冷冷地道:“我不会一个晚上杀光你所有的亲人的,我今晚只要你女儿的性命。”
白雪衣望着那女人,彷佛望着魔鬼一般,目光已现出绝望之色。
那女人又望向苏仲星,冷冷道:“你想出手阻拦吗?”
苏仲星面色苍白,提剑的手一阵发抖,他知道自己的剑法、武功和楼台月、白雪衣相比,都有不如,此时上去也没用。
********
苏冠群忽然怒喝一声,他虽然赤手空拳,但却一掌打向那女人。
那女人冷冷望着苏冠群,道:“你想找死?”
她左手五指飞弹,五道疾劲的气流射出,重重地点在了苏冠群的胸前。
苏冠群扑向那女人的身形已然受阻,身子更是一阵发抖,但他咬着牙,又继续扑向那女人。
那女人冷笑声中,再度五指弹出,又是五道疾劲的气流点在苏冠群胸前,苏冠群一口鲜血喷出,身子再也无法向前,倒在地上。
苏仲星惊急之下连忙俯身扶起苏冠群,见他虽然被封住了穴道,也受了一些内伤,但却并无大碍。
********
那女人冷笑声中,已走向楼满风、云湘的房间,此时四周所有房间都早已熄灭了灯火,只有那间房间灯火依然亮着。
房内云湘此时已沉沉睡去,楼满风坐在她身边,紧握着她的手,却彷佛根本没有看到那女人走了进来。
之前外面打斗的声音楼满风已全部听到,但此时心中已没有任何感觉,既不感到难过,也不感到惊恐。
他只是紧紧看着云湘熟睡的神情,彷佛世上再也没有任何事能让他分心。
********
那女人鬼魅一般来到了床边。
楼满风轻声道:“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那女人道:“求我什么?”
楼满风颤声道:“你今晚先杀我吧,让她多活一天。”
三
那女人皱了皱眉头,忽然指着云湘道:“她是谁?”
楼满风嘴角轻轻一抽搐,没有出声。
那女人冷声道:“她不是你的妹妹。”
楼满风含泪道:“你看得出来?”
那女人神情一变,却点了点头,颤声道:“看得出来。”
因为她知道楼满风望着云湘的眼神绝不是看着自己妹妹的那种眼神,很多年前她的的四师兄——也是她的师傅,曾经对她那时的大师兄说过,虽然她大师兄年龄比她的父亲还大,但他看着她的眼神已决不是看着师妹的眼神,所以她的大师兄娶了她做妻子。
********
楼满风苦苦一笑,回头看着那女人,道:“有不同吗?”
那女人神情也十分苍白,她缓缓点了点头,道:“不同。”
楼满风望着那女人,颤声道:“如果你一定要楼家有人给你的儿女偿命,就拿我和她的命来偿还吧,只求你不要再伤害楼家的人了。”
那女人愣了半晌,却厉声道:“她到底是谁?”
此时忽然有人慢慢走到门口,那人低声道:“她是我的大嫂。”
********
楼满风全身一震,差点跳起来,因为进来的竟然是楼灵珠。
那女人冷冷地看着进来的楼灵珠一眼,神情有些诧异,道:“你是谁?”
楼灵珠轻声道:“我是楼灵珠。”
那女人神色更是惊异,却冷笑道:“楼灵珠?楼台月的女儿?”
楼灵珠点头道:“是的,我爹是华山剑派楼台月,我娘是华山剑派白雪衣,我是他们的亲生女儿楼灵珠,也是华山剑派门下弟子。”
********
那女人道:“楼台月好象只有一个女儿。”
楼灵珠道:“是的,就是我。别人都说女儿长得会象爹,而我却象我娘。”
楼灵珠的确和白雪衣长得十分相似。
那女人望了楼灵珠一眼,又望了云湘一眼,轻叹道:“你果然和你娘有些象,那么她是你大嫂?”
楼灵珠轻轻点了点头,她走到云湘身边,轻轻帮云湘拉好了被子,含泪道:“这是我大嫂,她不是我爹的女儿,你杀错人了,你也不要再伤害她了。”
********
楼满风惊奇地看了楼灵珠一眼,含泪道:“灵珠。”
楼灵珠看了楼满风一眼,神情有些激动,也有些黯然,她轻声道:“你封我穴道时用的力量并不大。”
楼满风的确只用了三分力,因为他害怕出手太重伤了楼灵珠。
楼灵珠道:“日月教有一种很奇怪的功夫,叫做斗转星移,是专门用来自解被封的穴道用的。”
楼满风轻轻点了点头,他明白了,在刚才这一段时间内,楼灵珠就一直在用斗转星移这门功夫在冲被封的穴道,所以此时才能过来。
楼灵珠面色惨白,她道:“我知道小路当年教我这路功夫,就是为了今天让我用的,他在呼唤我去陪他,他一定很寂寞。”
********
那女人神情有些感动,默然半晌,轻叹一声道:“你们都想死。”
楼灵珠颤声道:“死并不是件很难的事。”
那女人望着楼灵珠,道:“你不怕死?”
楼灵珠道:“我很怕。”
那女人道:“你怕,为什么还要想死?”
楼灵珠看着熟睡中的云湘,凄然一笑,道:“没有人想死,只是大嫂为我连命都不要,我又岂能怕死偷生。”
********
那女人望着楼灵珠,心中叹了口气。
她一直以为自己的女儿早已丧身,所以看到楼台月、白雪衣身边的云湘,就嫉妒得起了杀心,只是此时见楼灵珠、云湘都肯为他人舍身,却她都为之感动,心中一时间竟然无法狠得下心来杀人。
她望着楼灵珠,道:“听说你的情人死在你父亲剑下?”
楼灵珠嘴角抽搐了一下,点了点头,道:“是的。”
那女人道:“你恨他吗?”
********
楼灵珠神色黯然,轻声道:“我恨过,但更让我恨的是,是我爹杀了小路,我不能为小路报仇。”
那女人听楼灵珠这么说,心中也感到一阵难过。
楼灵珠神色惨淡,她轻声道:“我知道,一个人死了,就会有很多人难过,小路死了,我难过,如果我死了,我爹和我娘也都会难过的。有段日子,我心里难过得要死,我想死,却见我爹也和我一样,他那些日子天天都提心吊胆,担心我会自寻短见,我看到他头发每天都变白了许多。”
********
楼灵珠说到这里,流泪道:“有一天我突然想通了,很多事情已经发生,就算有错也是无心之错,所以我不再恨他,也不再恨任何人,我也不再想死,因为我不想让别人为我难过。”
这时楼台月悄悄地走了进来,虽然白雪衣、苏冠群、连忆婉等人被那女人封住穴道,但都无性命之忧,他心中担心楼满风、楼灵珠、云湘,所以进来看看,此时听到楼灵珠的说话,一时百感交集,热泪盈眶。
他颤声轻呼道:“灵珠。”
楼灵珠望着楼台月一眼,虽然想强忍眼泪,但眼泪还是不停流下。
四
那女人看了楼台月一眼,神情间充满了羡慕之色,她低声道:“你有个好女儿。”
楼台月含泪点头,道:“是的。”
那女人又看向楼满风,道:“你儿子也很好。”
楼台月又点头,道:“是的。”
那女人望着依然熟睡了云湘,再望向楼灵珠,却含泪细声道:“如果我女儿还在世,也有她们那么大了。”
楼台月低声叹道:“楼某知道对不起夫人。”
********
那女人望着自己手中的长剑,半晌没有出声。
以她傲视天下的剑法武功,杀人易如反掌,只是她忽然发现,就算今夜杀了楼灵珠、楼满风和云湘,也不会让她心里好受一点,却反而会让她更难受。
忽然,云湘睡梦中彷佛触动了伤口,轻声呻吟了一声。
楼灵珠连忙俯身握住云湘的手。
那女人道:“她伤得很重。”
楼灵珠点了点头,心中难过,道:“我真希望受伤的是我,云湘姐姐太可怜了。”
********
猛然间,那女人全身一震,她望着楼灵珠,道:“云湘姐姐?”
楼灵珠苦笑一声,道:“云湘姐姐就是我大嫂,我从小就叫她姐姐。”
那女人神情现出一阵惶恐之色,她望向沉睡中的云湘,却颤声道:“她叫云湘?”
楼灵珠感到一丝诧异,道:“是的。”
那女人更是惊异,她道:“她姓云名湘?”
楼灵珠轻轻点了点头。
那女人惊呼道:“哪个云,哪个湘?”
楼灵珠也感到一阵紧张,道:“白云的云,潇湘的湘。”
那女人又惊呼一声,颤声问道:“她为什么叫云湘,她父母是谁?”
楼灵珠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
********
楼台月心中一动,一旁道:“云湘是武当天机子前辈在埋剑山庄之变的那一个夜晚,在山中捡到的孤儿,捡到她的时候,她贴身小衣上绣有‘云湘’二字,所以给她起名叫做云湘。”
那女人面色一下苍白到了极点,身子也竟然一阵阵的发抖,她看着云湘,神情间彷佛又苍老了许多。
她望向楼台月,嘶声道:“这是真的吗?”
楼台月点了点头。
那女人颤声道:“那件小衣呢?”
楼满风道:“那件小衣在楼家,是件淡青色的绣着竹子的绸缎小衣,云湘一直把它当作宝贝一般,珍藏在身边。”
********
那女人已有泪流下,她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云湘,眼神中充满了惊恐,也充满了悔恨。
这大半年来,她一直栖身在一村庄中,很少留意江湖中事,她并不知道年初江南楼家发生的那件大事,不知道楼台月的儿子楼满风娶了武当云湘。
此时她望着云湘,双手一哆嗦,彷佛想伸手去抱她,却见云湘睡梦中被身上伤口牵动,又轻轻皱动了眉头,低声呻吟了一声,那女人却已缩回了手。
她流的泪更多。
她心中想起了那个可怕的毒誓,只觉得全身毛骨悚然,她万万想不到,自己虽然没有破那个毒誓,但心头杀心一起,却已遭到报应。
********
楼台月面色也大变,他看着那女人,道:“莫非你是――”
那女人望了楼台月一眼,忽然间凄厉地大叫一声――“天啊――”
她手中长剑落在地上,人已从窗中冲了出去。
楼满风、楼灵珠都吓了一跳。
楼台月望着破碎的窗户,冷风吹来,他也不禁流下泪来。
云湘身子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却被那声凄厉的叫声惊醒,她张开眼睛,神色惊慌,颤声道:“是不是她来了?”
********
楼灵珠心头虽然惊异无比,彷佛也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但她看着云湘,却摇了摇头,轻声道:“她没有来过。”
云湘神情依然有些不安,她看了屋子中的人,心中奇怪为什么明明已被点中穴道的楼灵珠怎么会站在这里。
她望向破碎的窗户,心中有一些难解的迷惑。窗外不断有秋夜的冷风吹入,吹得云湘连连身子忍不住一阵哆嗦。
楼灵珠轻声道:“哥,抱大嫂去我房间吧。”
楼满风应了一声,已轻轻抱起了云湘,走了出去。
********
苏仲星已分别帮苏冠群、连忆婉两个解开穴道,凌空点穴的功夫虽然可怕,但由于在点穴的瞬间并无任何直接接触,所以不能加入各门各派独特的巧力,很容易解开。
白雪衣腿部穴道被封,而且不能运用内力。她此时坐在石凳上,神情焦急地看着远处楼满风、云湘的房间,心中忐忑不安。
郭瑜查看小菊双手的伤势,知道小菊只是受了点皮外伤。
这时,却见那女人从窗中冲了出来,却吓了众人一跳,但那女人身形太快,眨眼间就消失在黑暗中。
********
又过了会,众人看到楼满风抱着云湘走出房间,却和楼灵珠一起进了楼灵珠的房间,这下众人才松了口气。
楼台月走到众人身边,对郭瑜道:“楼某的私人恩怨,给郭公子添麻烦了。”
郭瑜摇了摇头,道:“没什么。”
一
******
楼台月又道:“今夜之事,还请郭兄、小菊姑娘和婉儿不要和任何人说起。”
连忆婉点头道:“楼师伯,我知道了。我娘说过,守不住秘密,会害死人的。”
郭瑜道:“楼师兄放心,我们不会说出去的。”
小菊道:“我也不会说的。”
楼台月又和苏仲星、苏冠群父子说了些话,已扶着白雪衣慢慢走向楼满风、楼灵珠之前进入的房间。
苏仲星也抱着苏冠群进了自己的房间。
******
郭瑜、小菊、连忆婉三个看着众人纷纷回了自己的房间,同时吐出了一口气。
郭瑜低声道:“小菊,你认识那个女人吗?”
小菊摇了摇头。
郭瑜道:“你刚才称她为夫人?”
小菊低声道:“老先生房中有这个女人年轻时的画像,老先生曾经对我们几个说过,此生如果遇到她,绝不能向她出手。”
******
郭瑜心中已知道,这个女人一定是埋剑山庄的女主人,也是当年他在泰山听到的那对母子对话中的那个女人,而那个少年则一定是云飞。
连忆婉道:“奇怪,她怎么知道我娘的名字?”
郭瑜之前在江南白云山庄宇文双城的喜宴中,曾见连夫人在练武场园展示过刀法,之后连夫人面对丽黛丝所凝聚的剑气更是鬼神皆惊,他自然知道连夫人是深藏不露的江湖绝世高手,而她的名字叫做云倩儿。
郭瑜暗暗点头,云倩儿一定和云飞有关系。
******
楼台月扶着白雪衣进了房间,白雪衣见云湘无恙,心中一阵欣喜。
只是云湘失血太多,伤势很重,此时慢慢地又睡着了。
过了会,楼台月轻声道:“双城公子曾经说过,埋剑山庄的庄主姓云。”
白雪衣点了点头,那是宇文双城在江南楼外楼下说的。
楼台月低声道:“云湘也许是云夫人的女儿。”
白雪衣吃了一惊,道:“那个女人,云夫人,她是云湘的娘?”
楼台月点了点头。
白雪衣看着云湘,更觉得心疼,她含泪道:“可怜的孩子。”
楼台月沉声道:“还好上天怜悯,不曾铸成大错。”
白雪衣点了点头,她不敢想象,如果那女人杀了云湘,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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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熟睡的云湘,楼灵珠轻声道:“哥,你告不告诉云湘姐姐真相?”
楼满风道:“我不知道。”
楼灵珠道:“如果云湘姐姐知道你是她仇人的儿子,她会不会伤心呢?”
楼满风道:“我不知道。”
楼灵珠道:“要不我们先不要告诉她吧,我们也不能肯定这是真的。”
楼满风道:“好的。”
白雪衣道:“那就这样吧。”
楼台月道:“也好,现在我们也只是猜测,等事情真相大白后再告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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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听到有人敲门,楼灵珠打开门却见是连忆婉。
连忆婉问道:“云湘姐姐怎么样?”
楼灵珠道:“她没事,只是睡着了。”
连忆婉道:“这就好,我去睡了。”
楼灵珠道:“婉儿,今晚我和你一起睡吧。”
回想刚才生死之间,楼灵珠只觉得此时整个人都有些冰冷。
连忆婉点头道:“好,灵珠姐,我也好怕,那个女人简直不象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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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郭宅里发出了不小的声响,但却并没有惊扰附近的人,因为泰安镇如今谁都不会轻易管闲事。
宅院中的巨树下,郭瑜、小菊还坐在石凳上,依偎在一起。
小菊轻声道:“你的手没事吧?”
郭瑜苦笑道“虎口给震裂了。”
小菊问道:“有没有受内伤?”
郭瑜咳了一声,道:“好象没有。”
小菊叹道:“她太厉害了。”
说完,小菊望着古树上那道深深的剑痕,犹自感到一阵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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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柔声道:“你的手怎么样?”
小菊道:“我没事。”
郭瑜道:“我记得你说过欠我两个人情的。”
小菊轻声“嗯”了一声。
郭瑜叹道:“想不到今晚你救了我两次,现在我们两不相欠了。”
小菊嘟着嘴道:“两不相欠,你就想赶我走吗?”
郭瑜笑道:“我怎么会赶你走,只是我得想个更好的办法,让你留下来。”
小菊道:“什么办法?”
郭瑜笑道:“你嫁给我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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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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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小菊居然没有脸红,她默然半晌,却轻叹了口气。
郭瑜道:“你在想什么?”
小菊道:“不告诉你。”
郭瑜笑道:“你不说我也猜得到。”
小菊道:“那你说我在想什么?”
郭瑜笑道:“你在想我们成亲后一定能生很多孩子,个个都力大无穷。”
小菊轻轻一笑,这次脸却红了,道:“胡说八道,人家才没这么想呢,人家只是想别人会不会取笑你娶了一个丫鬟——”
说到这里,小菊心中一动,知道又被郭瑜算计了,却一拳轻轻打在郭瑜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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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虽然神情带笑,但心中一阵激动,他轻声道:“我今天才知道,原来你对我这么好,也象我喜欢你那样喜欢我。”
小菊撇了撇嘴,道:“我才不喜欢你呢。”
郭瑜笑道:“那你又帮我挡你石墩?”
小菊道:“我只是看那石墩不舒服,把它推开而已。”
郭瑜笑道:“那你又怕别人取笑我娶了你?”
小菊脸又红了,却低下了头。
郭瑜柔声道:“你知道吗?只有一个人真心喜欢一个人时,才会这样关心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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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会,小菊道:“你爹怎么还没回来?”
郭瑜笑道:“他前几天让人送信回来,说他会在中秋前后赶回来,到时我自然会请他向双城公子提亲的。”
小菊轻声道:“你能不能第一场就认输啊?”
郭瑜笑道:“那多丢人啊。”
小菊道:“如果你对手很强的话,不要硬撑。”
郭瑜笑道:“你为我担心?”
小菊白了他一眼,道:“我不为你担心,为谁担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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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笑道:“不如你代我出战吧。”
小菊道:“我又不是泰山剑派弟子。”
郭瑜笑道:“我爷爷说了,你天生就该是泰山剑派弟子。”
小菊道:“做泰山剑派弟子有什么好处?”
郭瑜笑道:“要是我爷爷收你做弟子,那你辈份就和我一样高,五岳各剑派象小梅姑娘、无双姑娘、灵珠姑娘和婉儿姑娘都得叫你师叔。”
小菊撇撇嘴道:“我才不稀罕呢,我可不敢让小梅姐姐叫我师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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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楼台月、白雪衣、苏仲星、苏冠群二人上了泰山。随后不久,华山剑派甄少游、恒山剑派容少妍与武当剑派元玄书一起下来看望云湘。
元玄书是云湘的授业恩师,看着爱徒遭此重创,也是一阵心疼。
云湘身子十分虚弱,她看了身边楼灵珠一眼,细声道:“灵珠,我昨晚做梦,梦到有人一直在叫我的名字。”
楼灵珠轻声道:“你都说了,这不过是个梦。”
云湘又望了她一眼,没有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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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天一天过去了,那个女人再也没有现过身。
八月初九,离泰山江湖少年比武大会还有一天。
这天清晨,楼满风看到云湘已经能勉强坐起来了,心中感到一阵欣喜。
云湘望着他,道:“郭公子都准备上山了,你怎么还不准备。”
楼满风道:“我怎么能留下你一个人在这里。”
云湘道:“这里有灵珠陪我,还有小菊姑娘。”
楼满风道:“我不放心。”
云湘神情有些黯然,道:“满风,这次我受了伤,如果你也不去,就只有宋文师兄一个人。我们三个之中,你最有机会进入十六强,我觉得,你应该去。”
楼满风望着云湘,一时无言。
云湘道:“满风,就当是为我,你去吧,只是千万要小心。”
楼满风点了点头,道:“好,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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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山玉皇顶山上山下早已热闹非凡。
江湖同盟各门各派中人此时已齐聚此地,泰山剑派所在地虽然招呼不了那么多客人,但早就将方圆十里之内的所有村镇客栈全部包下。此外如少林、峨嵋、恒山等僧道门派则分别借宿泰山玉皇顶左近各大寺庙、道观中。
此次泰山江湖少年比武大会共有评判十二人,分别是少林派掌门一叶大师、武当派掌门玄羽道长、昆仑派掌门贺兰谷、峨嵋派掌门慧清师太、华山剑派掌门岳謦梅、青城派掌门余梦初、天山剑派秋思南、丐帮九袋长老巫山人、泰山剑派掌门天门道长、江南东方世家武当东方长风、南海十六岛总岛主帅海帆、崆峒剑派掌门许有怀。
比武虽然有观众,但人数控制得极其严格,江湖同盟各派总共只有二百人可以上玉皇顶观看当天比武情况。
比武每天上午已时开始,到酉时结束,每天比八场,每场半个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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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比武的四十八个名额中,江湖五大门派、泰山剑派、丐帮、江南世家各占三个名额,衡山剑派、嵩山剑派、恒山剑派、青城、崆峒、南海十六岛各占两个名额,另外还有十二个名额为其他江湖门派。
这四十八个少年将先进行两轮淘汰战,首先决出十二人,然后与另外四名少年共十六人,再决出最后胜者。
这四个少年的名字当天已经公布,排名第一的果然是宇文双城,第二个是龙三少文庭君,第三个是来自天山剑派的秋笙,第四个是三手帮风飞。
据说,此次泰山江湖少年比武大会举行前,三手帮和江湖同盟达成了一个秘密协议,只是没有人知道这个协议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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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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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轮抽签结束,楼满风代表武当出战第一天的第一场,他的对手是青城派弟子林从风。
比武规定只能用此次比武大会统一提供的不开口的武器,楼满风挑了一把长剑就进入比武场,他看了一眼方圆各百步的比武台,看到十二名江湖前辈坐在一边主席台处,又看到下面二百个各个门派的人,其中有各派的高手,也有一些少年,觉得心情一阵激动。
林从风一身淡绿色长衫,他持剑道:“久闻楼兄大名,还请手下留情。”
楼满风微微一笑,一招武当剑派的“有朋远来”缓缓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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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城派武功以剑为主,故青城派也有人称其为青城剑派,青城剑法在江湖上也极其有名,剑法变化多端,时而缓慢如徐风,时而迅疾如暴雨,但其最可怕的却是转接之时的变化辛辣狠毒,故此青城剑法以一个“辣”字闻名江湖。
原本青城派创立之初是以重金请各派高手来教一些四川商贾子弟,所以青城剑派剑法不乏各派剑法之精华,之后更出了三个一代剑术宗师,他们在各派剑法的转接中悟出了各种的变化,从此青城剑法自成一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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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满风的剑法在江湖少年一代中都算好手,他的武当剑法根基扎实,这些年来的磨练锋芒尽去,更显朴实无华,他的楼家剑法也有七成火候,加上峨嵋派剑法的一些变化,此时攻守有序,丝毫不乱。
林从风的青城剑法虽然不时有妙招纷呈,但面对楼满风沉稳的剑势,却处处无功而返,二人打了七十多招就分出胜负,林从风知道自己不如楼满风,也不再纠缠下去,抱拳认输下场。
四下已传来一片喝彩声,声音虽然不大,但也颇为壮观。
楼满风脸上毫无丝毫得意之色,他向四下众人行了一礼,已退下比武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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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席台上众前辈也频频点头,武当玄羽道人更面露微笑,自从江南江湖大会以来,武当一直觉得有些憋气,此次楼满风先拔头筹,也终于让他和武当有了一些扬眉吐气的感觉。
青城派掌门余梦初轻笑道:“楼公子剑法、武功固然了得,但更难能可贵的是胜无骄色,武当弟子,果然不同凡响。”
玄羽道人道:“余掌门过奖了。”
东方长风道:“满风这孩子,的确不错。”
说到这里,东方长风忽然叹了口气,众人都知道他此时只怕想起了江南第一少年东方艳阳,于是都没有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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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场是峨嵋弟子施庆琳对黄山剑派的田矜文,施庆琳是个二十上下的白衫少女,容貌秀丽,英气夺人,一出场就博得一片喝彩声。
黄山剑派在江湖上只是二流的江湖门派,此次派出的少年弟子田矜文也不过是个相貌普通的少年。
相比之下,施庆琳的剑法、武功要高出田矜文许多,尤其田矜文显然缺少交手的经验,施庆琳施展出峨嵋派“七妙剑法”的种种变化,却让田矜文一时为之手忙脚乱,四下已传来一片笑声。
田矜文自知不敌,忙弃剑认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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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场是昆仑玉冠华对上江南弟子西门无极,这场比试双方实力相差实在太悬殊了,玉冠华有昆仑第一少年之称,虽然江湖少年一代中有“南艳阳、北遇春”一说,但最近“西冠华”也大有追赶之势。
玉冠华年少风流,常年在江南游玩。他与江南东方艳阳十分要好,和江南八俊也都十分熟,所以他们之间的交手彷佛事先已商量过一般,西门无极施展的西门家剑法华丽异常,玉冠华施展出昆仑派剑法的“折梅三十六式”,也极其绚丽多变,二人双剑纷呈,繁花似锦一般,赢得四下一片掌声。
百招过后,西门无极后退认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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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场交手的二人分别是丐帮白莲花与终南剑派的夏侯曦。
白莲花是个二十多岁的白衣少年,相貌平凡,身材矮小,一身粗布白衫打满补丁,干净整洁,他使用的武器是一根竹棒,经少林、武当、昆仑、峨嵋、华山几位前辈确认后,同意他使用。
夏侯曦同样是个相貌普通的青衣少年,身材也和白莲花一般高矮。
江湖中终南剑派的剑法向来有名,不过终南剑派靠近华山剑派,虽然终南剑派创派时间比华山剑派还要早得多,但华山剑派百年来声势惊人,所以反而显得终南剑派一直以来默默无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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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曦此时施展出终南剑法,终南剑法招式干净流畅,毫无花哨。而白莲花的棒法变化精妙,出手招招之间彷佛毫不用力。
此时不少江湖前辈都纷纷交耳议论,在场不少人也都在想——莫非这就是丐帮失传了一些年月的“打狗棒法。”
只是,白莲花棒法固然精妙,但夏侯曦的剑法也确有过人之处,他每剑都没有用老,剑势流利但不轻浮冒进,双方激战之下,都难占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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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羽道长道:“终南剑法,江湖难得一见,果然了得。”
丐帮九袋长老巫山人点头道:“是的,这个少年的确不错。”
半个时辰内,夏侯曦与白莲花施展生平所学,但也只是战成了平手,按这次比武规则,只能采用抽签方式。
武当元玄书捧出签箱,白莲花当众在签箱中抽出一支签,他神色紧张地看了一眼,却松了口气,对夏侯曦笑道:“惭愧。”
夏侯曦也望了一眼自己抽出的签,苦笑一声,道了声:“恭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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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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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满风在下面看完了上午的比武,心中牵挂云湘,下山赶了回去。
他策马来到郭家,进入宅院,却在云湘所住房间门口已听到里面传出来一阵少女的欢笑声,他推门而入,看到里面除了楼灵珠、小菊,沐无双也在。
云湘看到楼满风,脸上露出欢喜之色。
楼灵珠笑道:“哥,你赢了吧?”
楼满风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云湘心中高兴,轻笑道:“满风,恭喜你。”
楼满风笑道:“看来我的运气不错,下一战对峨嵋派弟子施庆琳,我觉得还是可以一战的,如果能进入十六强,就算大功告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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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菊道:“铁锅呢?”
楼满风笑道:“郭兄是下午第一场,对少林派的智明大师,不过你不用担心,我知道他一定能赢下这场的。”
小菊道:“这么有把握?”
楼满风道:“少林派武功早期不露锋芒,日后才显真功,所以少林派的武功虽然名震江湖,但很少有少年成名的弟子,尤其是出家的和尚,少年时更注重打根基和修学佛法,所以我知道郭公子一定能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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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郭瑜傍晚时回来,情况和楼满风猜测的一样。
云湘、小菊相视一笑,都为心中人能取胜而感到高兴。
楼满风和郭瑜也不禁心中带笑,能把胜利带给心中所爱的女孩,又何尝不让他们感到满足。
此外,郭瑜还告诉众人这天下午的其它三场比武情况,昆仑派的苏冠群虽然身上还有一些内伤,但依然击败了来自十三连环坞的曹思隐,成为继玉冠华之后又一个胜出的昆仑派弟子。
南海十六岛的岳一鸣遭遇峨嵋派的尚庆芸,这一仗也打得极其精彩,不过岳一鸣技高不止一筹,从容胜出。
长白剑派的孙鹏和泰山剑派的谢小庆相对都较弱,不过二人彼此间也是打得难分胜负,最后靠抽签孙鹏幸运胜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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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道:“今天下午还抽了明天的签,不过出了件事。”
小菊问道:“什么事?”
郭瑜道:“有个女孩突然行刺小梅姑娘。”
众人吓了一跳,小菊急道:“小梅姐姐没事吧?”
郭瑜摇了摇头,道:“那个女孩的武功一般,虽然当时她离小梅姑娘很近,但没伤到小梅姑娘。”
小菊松了口气,皱眉道:“谁这么大胆,敢暗算小梅姐?”
郭瑜道:“是嵩山剑派的一个女弟子,叫劳姵儿。”
沐无双道:“小梅师姐有没有杀她?”
郭瑜摇了摇头,道:“没有,小梅姑娘要她好好练剑,以后再来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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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湘道:“那个劳姵儿我认识,是嵩山剑派劳琮溪的女儿。”
郭瑜道:“是的,劳琮溪的确是死在小梅姑娘手中。”
楼满风叹道:“小梅姑娘在嵩山一天之内杀了十四个嵩山剑派中人,只怕这之间的恩怨绝非那么容易化解。”
说到这里,他看着云湘一眼,却想起江湖恩怨间的可怕,不禁一阵心寒。
小菊道:“她想报仇,就该光明正大地上场比武啊?”
楼灵珠轻声道:“小菊,不是什么事情都可以用武功解决的。”
小菊恨恨地道:“我不管,让我见到她,我可饶不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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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满风问道:“那个劳姵儿暗算小梅姐,那些前辈都没说什么吗?”
郭瑜道:“当时嵩山剑派萧掌门也在,他好象很恨劳姵儿,原本说要杀了她,不过嵩山剑派孟师兄、泰山剑派天门道长都替她求情,后来连华山剑派岳掌门也赶来为她求情,所以她只是被人带走了,萧掌门为此还连连向岳掌门道歉。”
云湘轻叹道:“小菊,你也别恨劳姑娘了,她也很可怜的。”
小菊嘟着嘴巴,不出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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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道:“山上很多前辈都在问双城公子的消息。”
小菊道:“对了,我也正奇怪,怎么公子还没来?”
沐无双道:“双城公子又不用这么快出场,他只怕正带着小霞姑娘在泰山附近游山玩水呢。”
听沐无双这么说,众少年都笑了起来。只是众人也的确很久没有听到宇文双城的消息,他们此时想起宇文双城的那次喜宴中所发生的种种事情,都不由得感到一些牵挂和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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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笑道:“对了,小梅姑娘明天是第一场,你们去不去看?”
沐无双道:“是吗,那我今晚得赶回去了。”
小菊道:“小梅姐姐的对手厉害吗?”
郭瑜笑道:“那得问楼公子了。”
楼满风奇道:“问我?”
郭瑜点头笑道:“小梅姑娘明天的对手是江南西门世家的西门无雪。”
楼满风苦笑道:“这次江南世家运气可真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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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一日,泰山江湖少年比武大会的第二天。
这天很多江湖门派少年都争着上来看这天的比武,因为这天第一个出场的是代表华山剑派出战的小梅。
这半年以来,小梅的名声实在太响亮了,甚至有人将她的名字和宇文双城相提并论,称她是江湖第一少年女剑客,虽然小梅并非美丽佳人,却依然让江湖少年争着一睹芳颜。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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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小梅用的并不是平时惯用的那种长剑,但也只是一招,小梅的长剑就点在了西门无雪的手背上,西门无雪只觉得手象触电一般,长剑已脱手落地。
小梅用的是华山剑派的剑法,这招原本就险峻的“关山直渡”在她手中,却变得更加迅疾和凌利。
四下连喝彩声都来不及发出,西门无雪就败了。
虽然败得这么惨,但西门无雪彷佛并不太在意。江湖成名多年的嵩山剑派长老殷野、四松剑客之一的劳溪琮尚且抵挡不住小梅这孤冷一剑,西门无雪一剑就败自然也很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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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中有几个人发出了惊呼声,这时才有一片掌声陆续响起,所有人都不得不相信,小梅的剑法的确是江湖中最可怕的剑法之一。
小梅一身雪白的衣衫在风中绰立,神情虽然已经不再象之前那么冰冷,但却依然傲若冷霜,她目光丝毫不为四下的掌声所动,只是当她望向岳謦梅的时候,她的神情才会变得柔和起来。
岳謦梅含泪望着自己的女儿,虽然心中充满喜悦,但也有丝丝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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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场是少林智聪对南海十六岛的帅独运,帅独运是南海十六岛总岛主帅海帆的独子,和北方、江南的少年截然不同,帅独运皮肤黝黑,身材瘦小,穿着的也并非是长衫,却是一身粗蓝布的短衫。
智聪却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僧人,身材高大,相貌威武,犹如金刚一般。
少林派少年弟子的武功正如郭瑜所说那样,虽然扎实,但却并不突出,因为少林派弟子少年时更重根基和佛学的学习。
少林派武学对弟子并无任何保留,达摩院和磐若堂有无数武学典籍可供观阅和修炼,同样两院更有高手可供请教,其自身修为则更看个人机缘和根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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帅独运用的是长剑,少林智聪用的是长棍,帅独运的剑法极其柔和,招数间变化万千。而智聪的棍法简单实用,他一身扎实的禅功配合长棍,虽然毫不起眼,但帅独运急切间也难以击败他。
帅独运的剑法和郭瑜不同,郭瑜的泰山剑法实打实的,郭瑜在内力、劲力上都高出对手智明许多,所以胜得容易。帅独运的力量却不及智聪,虽然胜在招式上变化精妙,但智聪招招务实,他体格健壮,数十招间气力不减,棍法丝毫不乱,如此下来,帅独运反而陷入了苦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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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林一叶大师此时脸上不由得露出笑容,虽然他知道少林派此次派出的三名弟子可能都过不了第一关,但一来少林派武学特色如此,二来他也绝非会为这些事情喜忧,此时见智聪棍法虽然威猛,但棍势平和中更带着慈悲之意,心中反而觉得十分欢喜,至于胜负早已被抛到九霄之外。
百招过后,智聪长棍挥舞,已将帅独运逼到比武台边缘,但此时他气力虽然不减,招数间也无丝毫偏差,但内力耗损严重,出招已显后劲不足,帅独运尽管也是满头大汗,却乘机连连反击。
二人再斗数十招,帅独运反而将智聪逼到另一角。
忽然间,少林一叶大师起身,他朗声道:“住手,少林智聪认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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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一叶大师出声,帅独运、智聪连忙退后数步,智聪向四周打了个揖手,缓缓退下比武台。
帅独运虽然取胜,但也累得够呛,他原本皮肤黝黑,此时全身是汗,神情和模样看上去有些滑稽。
帅海帆也起身道:“一叶方丈太客气了。”
一叶大师笑道:“的确是帅公子技高一筹。”
众前辈纷纷一笑,他们自然也看得出来,帅独运的确技高一筹,但智聪年纪轻轻,却有如此禅功修为,也让人为之赞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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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场却是昆仑派少年弟子玉冠英对上了华山剑派的姚遇春,玉冠英是一个相貌英俊的白衣少年,他是玉冠华的堂弟,之前在江湖默默无名,但他的武功着实不错,而且练的是大力鹰爪功之类的徒手擒拿功夫,并不用任何兵器。
昆仑派这些年来很少在江湖出没,虽然昆仑名列江湖五大派第三大门派,但江湖中人都觉得昆仑派已有些迟暮。
这次昆仑派派出玉冠华、苏冠群、玉冠英三人出场,其中玉冠华、苏冠群已在第一天顺利过关,所以昆仑派一度希望玉冠英更能锦上添花,由此一洗这几年来昆仑派沉寂多时的怨气,不过后来知道玉冠英的对手是姚遇春,就知道此战只怕难以如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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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遇春这两年的名气的确不如早前十年时那么响亮,但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的剑法却比往日强了许多,尤其去年春天败在吕大先生之后,他不但对上乘剑法有所领悟,而且更是发奋勤练,一年来进步神速。
玉冠华、姚遇春、东方艳阳三人交好,彼此经常切磋剑法,今年三人也曾私下比过剑,玉冠华、东方艳阳都惊讶姚遇春的剑法、内功修为已如脱胎换骨一般,让他们又是钦佩,又是羡慕。
此时交手,玉冠英的大力鹰爪手原本是各种剑法的克星,但姚遇春剑法招招剑意在先,剑招随心所欲,彷若无形,却反而变成各种擒拿功夫的克星。
三十招之后玉冠英一双手为姚遇春长剑逼得不但无招可用,更彷佛如同累赘一般,玉冠英知道不敌,他和姚遇春也是朋友,一笑拱手认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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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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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兰谷对岳謦梅笑道:“华山剑派弟子,果然都是少年英雄,我想此次少年比武大会这第一轮,恐怕也只有华山剑派弟子能连中三元了。”
岳謦梅淡淡地道:“贺掌门过奖了。”
东方长风点头道:“姚公子的剑法的确了不起,虽然江湖之中说他难当中原第一剑客之称,但我看也并非如此。”
秋思南沉声道:“东方前辈所言极是,姚公子的剑法据秋某所见,的确到了一个很高的境界,思南观之都得益非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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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场对战的是嵩山剑派的石潜用,他的对手是五虎断门刀彭家少年彭釜,两个人都是精壮少年,都穿黑衣,打起来十分热闹,而且这么多场打下来,彷佛以这场打得最为凶狠,百招中两个少年都受了不少伤,也流了不少血。
石潜用是石惊天、上官筱的儿子,小梅之前在嵩山之上曾见过他们一家,此时看着他出手,却不由得淡淡地笑了笑。
嵩山剑派剑法以一个“快”字闻名,五虎断门刀也是江湖闻名的快刀,这两人刀剑之间以快对快,场上刀剑冷光四耀,赢得一片片喝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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象小梅这些人自然看得出来,虽然双方斗得旗鼓相当,而且也都受了伤,但彭釜无疑占了便宜,因为刀比剑重,五虎断门刀的刀法也比嵩山剑法沉,所以石潜用受的伤要比彭釜重。
场下嵩山剑派掌门萧光看得有些紧张,因为嵩山剑派经历之前巨变,声誉一落千丈,所以如果这仗再败,自然会被江湖再度取笑。
此外石惊天、上官筱夫妇也神色紧张,石潜用是他们的儿子,见到他身上血迹斑斑,不由得他们觉得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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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最终还是嵩山剑派石潜用赢了这场比武,因为久战之下,彭釜已经感到有些气馁,气既衰,自然会败。
虽然彭家是享誉两河的一大江湖世家,五虎断门刀法也传遍两河江湖,但彭家的人已不再过着当年刀尖舔血的江湖生涯,过惯了舒适生活的彭家子弟也越发变得怕吃苦,怕流血。
看到石潜用赢了,嵩山剑派掌门萧光及孟高明、石惊天、上官筱等人都松了口气,石潜用也是高兴异常,他扔下剑却一下跳下比武台,虽然满身血迹,却抱着石惊天,父子一阵开心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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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再战,第五场出场的却是一个神色有些冰冷的少年,他相貌俊朗冷漠,一身粗布蓝色衣衫,手持长剑,报名时却称是来自三手帮的弟子苏蹊来,听到他的名字,下面一阵骚动。
他的对手是江南西门世家的西门无奇,只是此时西门无极还没有现身,下面却传来一阵嘻笑声,似乎大家对这战丝毫不关心。
东方长风微微轻叹一声,心中觉得一阵无奈,此次泰山江湖少年比武大会,东方艳阳固然无法出战,南宫世家的两个少年也有其他事情,结果只有西门世家三个弟子仓促应战,全军覆没只怕在所难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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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负责安排比武事务的武当元玄书朗声道:“江南西门世家西门无奇公子身体染恙,由江南东方世家东方艳阳公子出战。”
四下顿时一片哗然,东方长风面色一下变了。
上场的果然是东方艳阳,他依然还是一身白衣红带,只是那条曾经令无数江南少女为之疯狂的红带不再鲜艳。
东方艳阳英俊的面容有些憔悴,只是当他望向手中长剑时,双眸中闪出一道精光,彷佛又变回了那个意气风发的江南第一少年剑客。
******
这次比武大会的规矩是,在第一轮中,如果哪个门派的弟子临时不能参赛,可以由其同门弟子顶替,但因此放弃比武资格的弟子不得再次出场,东方艳阳此时却是代替西门无奇出场。
他看了看东方长风一眼,东方长风眼中彷佛有一丝泪光闪动。他知道,无论如何,东方艳阳并没有忘记自己是东方世家的子弟。
百年来,东方世家就是江南江湖中人的骄傲,几乎每一代东方世家子弟,都出过出类拔萃的高手。而东方世家弟子更从德正帝开始,就是天子御前执剑之一,纵观天下江湖,能在天子面前持剑者,不出五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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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蹊来原本冷漠的神色变得庄重起来,他看着东方艳阳道:“久闻南艳阳、北遇春的大名,今日得见东方公子风采,果然不凡。”
东方艳阳也很认真地打量了面前这个少年,他此来是为了东方世家,为了江南世家的荣誉,他知道自己肩头的责任,道:“苏兄不必客气,艳阳如今不过是一江湖浪人,还请多赐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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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蹊来的剑法冷如寒月,东方艳阳的剑法却艳如骄日,虽然苏蹊来的剑法真的极其厉害,但东方艳阳到底是东方艳阳,二人剑光交纵,撞出无数惊芒,却看得四下一片心惊胆战。
这两天来,最强的一对对手就是这两人,因为所有人看得出,他们双方都竭尽了全力,而且他们彼此内力修为都非同小可,长剑破空声凄利无比,这样的较量只要稍有偏差,虽然他们手中的剑无刃无尖,只怕也会受到重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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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招后,东方艳阳狂烈的剑法忽然生出了一个十分奇怪的变化,众人只看到一道寒光从比武台上飞出,飞向台下观众处,却是苏蹊来的长剑在刚才瞬间被东方艳阳击飞。
下面传来一片惊呼声,不少人纷纷四下躲避。
此时台下一道白影如风扬起,一人已凌空抓住了那把长剑的剑柄,看她身形姿态优美,却是一白衣少女。
出手的是小梅,她身形落地前随手又将手中所抓长剑掷回比武台,插在地上。
******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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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下早传来一片雷鸣般的喝彩声。
东方艳阳冲小梅抱拳,道:“多谢小梅姑娘。”
苏蹊来也看了小梅一眼,转身对东方艳阳拱手道:“多谢赐教。”
东方艳阳点了点头,已缓缓退下比武台。
四周彷佛听到很多人在提他的名字,但东方艳阳此时却彷佛一点也听不到。
他之前享誉江湖之际,知道耳边都是赞扬之声,此时虽然不知道是否有人在耻笑他,在挖苦他,但他并不在乎。
东方长风望着东方艳阳离去,也彷佛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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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场丐帮蓝莲花出场,蓝莲花一身蓝衣,衣衫华丽,竟然是个翩翩公子,而且面目英俊,二十多岁年纪,用的是剑,他是丐帮净衣弟子,也是丐帮九袋长老巫山人的传人。
丐帮有净衣、污衣之分,其中净衣弟子衣着和天下普通人无异,他们时常代表丐帮出没各个隆重场合。
蓝莲花的对手是少林派的智清和尚,智清和尚用的是拳法,只是他的拳法修为尚浅,一路“伏虎拳”中规中矩,但用来和蓝莲花过招,则有些力不从心,不过三十来招,蓝莲花就轻易取胜,赢得四下一片喝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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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下一场是恒山剑派的杜妙音对上崆峒剑派凌绛霄,恒山剑派近十年来收了大量俗家女弟子,其中许多颇有姿色,这个杜妙音不过二八年华,一身淡黄衣衫,生得美丽娇柔,早让四下少年弟子为之倾慕。
崆峒剑派弟子虽然很少行走江湖,但也是享名远久的江湖大门,纵然江湖五大门派也不敢怠慢。凌绛霄二十多岁,一身淡蓝色衣衫,虽然不算英俊少年,但身材高长,神色间带着一股迷人的微笑。
只是这两个人互相看了眼,竟然都有些脸红,只看得下面不少少年不由得心中一荡,更生羡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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恒山派剑法以“灵”字闻名天下,杜妙音剑法轻灵如舞蹈一般,十数招间已看得四下各门各派少年弟子一片痴醉。
崆峒剑派剑法则以“狂”字闻名,据说是因为崆峒剑派的创派人原本就是一个狂草书法名家,他将狂草书法中的精髓融入剑法中,终成一派之长。
他二人身形潇洒轻快,剑势狂起灵落,但却并无丝毫杀意,数十招间并无任何狠招,却象平时练剑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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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清师太微微一笑,道:“绛霄的剑法虽狂,却处处手下留情。”
许有怀笑道:“恒山妙音姑娘又何尝不是手下留情。”
巫山人笑道:“手下留情,这个‘情’字说得好。”
众人都是妩尔一笑。
余梦初轻叹道:“从飞之前也和我说过,恒山剑派有个妙音姑娘,貌美温柔,斯文有礼,就是这个女孩了。”
贺兰谷笑道:“可惜从飞没有抽到这支好签啊。”
一叶大师道:“姻缘本是天注定,这也是缘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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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凌绛霄、杜妙音又斗了数十招,四周却早已掌声雷动,而且夹杂着一些笑声笑语,却令凌绛霄、杜妙音都感到阵阵脸红。
杜妙音忽然持剑退后数步,轻声道:“我认输了。”
四下传来一阵笑声和喝彩声。
凌绛霄微微一笑,道:“姑娘承让了。”
杜妙音望了凌绛霄一眼,脸却更红了,她缓缓退下比武台,却见一个二十多岁的黄衫美貌女子拉着她一阵说笑,却说得杜妙音更是涨红了脸,低下了头。
凌绛霄也望着杜妙音,神情间带着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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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最后一场首先出场的却是刚才和杜妙音说话的那个女子,恒山剑派的容少妍,她此时已收敛了笑容,持剑在场上,神色从容。
她的对手是嵩山剑派的少年弟子厉迅霆。
五岳各剑派同气连枝,彼此间都如同门一般按辈份称呼,容少妍按辈份是厉迅霆的师叔,所以厉迅霆十分恭敬地行了个礼,他长剑剑尖指地,以表尊敬,并按江湖规矩,让了三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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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容少妍的剑法和杜妙音一样轻灵,但她的剑势远比杜妙音凌锐许多,毕竟她和小梅一起经历了那次凶险无比的恶战,心中早已磨去富家女子的柔弱之气,出手间显得十分老到。
十招过后,容少妍剑法展开,她的剑法彷若巧妇运线,长剑在她手中犹如长针一般,数招之间将厉迅霆的嵩山剑法牢牢封住,嵩山剑派剑法快剑原本需要极大的空间施展,此时剑势被封,厉迅霆数招间已感到手忙脚乱。
容少妍长剑时紧时慢,忽然一剑逼得厉迅霆长剑差点脱手,厉迅霆知道自己不是容少妍对手,连忙拱手认输。
四下响起一片掌声,之前众人见到杜妙音施展的恒山剑法虽然漂亮,却彷佛毫无杀伤力,此时见容少妍举手之间就击败了厉迅霆,各派弟子才知道恒山剑派也的确有其过人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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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比武已经结束,各门各派弟子纷纷向本门掌门施礼,慢慢散开。
只是一出山门,到处都传来一片欢笑声,各派少年弟子纷纷议论着之前发生的事情,都是神情轻松。
华山剑派弟子原来就不多,这次几乎所有少年一代弟子尽数都来了,而且也几乎观看了每一场的比武,此时一群少年、少女走下山去,只有小梅、司马紫烟不在其中,小梅要等岳謦梅一起下山,司马紫烟则准备代华山剑派抽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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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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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小梅和司马紫烟之外,楼灵珠这些天一直在泰安镇照顾云湘,所以此时沐无双、连忆婉、林心雨、程曼霜、赵纤华五个少女再加上陆凌风、刘傲云、司徒雷和司徒震四个少年,九个人少年男女走在一起,个个都显得英气逼人,看上去十分醒目,引来不少目光。
他们身后还有甄少游、容少妍夫妇,还有两个三十来岁的青衣剑客,分别是华山剑派三代弟子祝谊、曾庚,他们都是丁郎的弟子,在江湖上没什么名气,也很少来华山,这次还是第一次见到几个新师妹,看着都觉得十分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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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凌风道:“掌门师伯说了,如果谁想明天出场的话,就和她说一声,谁想出场都可以,如果有几个人想出场的话,就让我们自己商量解决。”
沐无双笑道:“我倒想出场,可惜我的武功太差了。”
司徒雷道:“今天小梅师妹、姚师叔双双告捷,我觉得明天这一战有些压力,反正我是不想出战的。”
司徒震道:“陆师兄,你呢?”
陆凌风轻叹一声,道:“雷师弟说得极是,我也不敢出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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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心雨笑道:“我们这几个人之中,就数婉儿小师妹的剑法最高明,我看还是婉儿小师妹上场吧。”
连忆婉连忙摇头道:“我的华山剑法还学得不怎么样,只怕到时要出丑。”
刘傲云道:“又没有规定,上场一定要用华山剑法。”
司徒雷道:“是啊,如果小师妹再赢一场,那这次华山剑派就风光了。”
陆凌风轻声道:“雷师弟,掌门师伯一再叮嘱我们不要张扬,你这样说,小心被其他门派的弟子听到。”
华山剑派戒律森严,陆凌风、司徒雷虽然师从一人,但他此时这样说,司徒雷也不觉心中一凛,道:“师兄说得是,师弟知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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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众人已到山下。
忽然,听到后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众人一起回过头去,却见是司马紫烟气喘吁吁地跑了下来,看她神色惊慌,所以人都有些吃惊。
陆凌风道:“师妹,上面出了事吗?”
司马紫烟喘息着摇了摇头。
赵纤华笑道:“紫烟师姐,没出事你这么急干什么啊,是不是担心陆师兄啊?你放心,我们会帮你看着他的。”
司马紫烟面一红,道:“死丫头,胡说什么,我是来告诉你们,来了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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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凌风道:“来了个人,你也不用这么急的。”
司马紫烟道:“那个人是――”
她欲言又止,却望向沐无双。
沐无双和众人都觉得有些奇怪,此时却听到一阵马车、马蹄声喧响,回头却见前方山脚下大道上,已有一辆豪华的马车行驶而来,马车之后紧紧跟着十一匹神俊的白马,马上全是清一色的穿蓝色粗布衣衫的少年,这些少年容貌各异,个个神情漠然,腰佩长剑。
此时四周各门派少年也都纷纷停下脚步,驻足观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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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停在了山脚下一处豪华的山庄前,马车座前一蓝衣少年放下马鞭,已下车放下了马车边的台阶。
只见一白衣少年和一粉衣少女已慢慢从这辆豪华的马车中走了下来。
江湖各派的少年弟子看到面前这个白衣少年和粉衣少女,却已有不少人发出了一阵惊呼声。
沐无双远远望去,顿时觉得自己的心都彷佛停止跳动了,她紧紧盯着那个白衣少年,因为那个少年竟然是她至今依然朝思暮想的古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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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还是那样平静地面对住四周诧异的目光,只是他的脸上已经失去了那份从容的笑容,他的眼神中居然也有了层层的冷漠之色,而最让人感到惊讶的是,他的额头竟然有了一缕缕的白发。
沐无双只觉得心都碎了,她忍不住冲上前两步,却看到古风身边那个粉衣少女已轻轻地拉住了古风的手,正对古风微笑,看她对古风的神情,却不由得又引起四周一片惊呼声。
这个少女虽然也是一身粉色衣裙,却不是慕容月,而是风飞。
虽然慕容月也是人间少有的美色,但和风飞相比,还是逊色一些,因为风飞从头到脚,甚至到骨头里,都充满了女人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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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此时并没有看见沐无双,他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有些朦胧和空白,他对风飞淡淡一笑,笑容很苦,很苍凉,他低声道:“我们走吧。”
风飞点了点头,牵着手走向那座豪华的山庄。
他们四周簇拥着一群蓝衣少年,十一个少年的动作整齐、冷静,他们的神情不喜不忧,此时众人却看到之前和东方艳阳比武的苏蹊来也加入了这群少年,十一个少年变成了十二个,谁都看得出来,他们是古风、风飞的随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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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华的山庄门口一排人整齐地躬身对古风、风飞施礼,犹如奴仆迎接自己的主人一般,神色极为恭敬。
看着古风、风飞携手走进了宅院,四下传来一片议论声。
林心雨看向司马紫烟,却见司马紫烟神色凄苦。她之前在上面听说古风将代表三手帮出战此次比武大会,并且抽中了明天对战华山剑派的签,于是连忙下来告诉沐无双,却不想沐无双却亲眼看到古风、风飞的到来。
她们几个看着沐无双,其中已有人眼中泪光闪动。
沐无双望着古风在自己眼前消失,心中剧痛莫名,已一下昏倒在地。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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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中秋还差几天,山间的夜晚尤其寒冷。
小梅、岳謦梅、白雪衣、容少妍四人一直守在沐无双床边,其中容少妍的心最软,此时已流了不知多少次泪。
沐无双身上的伤都是她亲手医治的,她最清楚,为了古风,为了慕容月,沐无双受了多少苦难,受了多少创伤,可是她万万想不到,此时此刻,古风竟然和风飞一起出现在泰山之上。
虽然谁都不知道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谁都不敢猜测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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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雪衣道:“少妍,无双没事吧?”
容少妍道:“没什么,她只是惊急过度昏过去的。”
白雪衣皱眉道:“怎么会变成这样?”
小梅冷声道:“如果让我碰到他,我――”
岳謦梅拉住小梅的手,道:“小梅,事情没弄清楚之前,不要急。”
小梅望着母亲的目光,也慢慢地冷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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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沐无双轻轻地醒过来,她朦胧中看到面前的小梅、岳謦梅、白雪衣和容少妍,却回想起自己昏倒前的事情,一滴眼泪流了出来。
岳謦梅轻声道:“无双,你先冷静一下,不要胡思乱想。”
沐无双凄苦地点了点头,一滴眼泪已变成两行。
小梅含泪道:“无双,你别急,我去找他。”
岳謦梅摇头道:“小梅,三手帮从来不见江湖中人,他们戒备森严,更何况风飞和他形影不离,你只怕接近不了他。”
想起风飞的剑法和武功,小梅也不禁心中一凛。
沐无双泣声道:“小梅师姐,你不要去找他——不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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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外面冲进来两个少女,却是楼灵珠和连忆婉。
连忆婉之前早已气得发疯一般要去找古风,却被几个师兄师姐拦住,她回到住地就骑马下山找楼灵珠。
楼灵珠听到消息,也是大吃一惊,马上和连忆婉连夜赶上山来。
连忆婉看到沐无双醒来,心中更是难过,她哭道:“无双师姐,你别难过,我会帮你找他算帐的,他不是人,不是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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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无双凄然一笑,道:“傻丫头,我都不难过,你难过什么呢?哭什么呢?”
楼灵珠拉着沐无双的手,含泪道:“无双师姐,你千万不要出事。”
沐无双轻叹一声,道:“你们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岳謦梅、白雪衣互相看了眼,知道此时如何劝解都没有用,虽然沐无双此时看上去彷佛已冷静下来,但她内心只怕今晚都要倍受折磨,难已平息。
岳謦梅道:“大家还是让无双好好休息一下吧。”
连忆婉道:“今晚我要陪无双师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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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謦梅点头道:“好吧。”
连忆婉又道:“掌门师伯,你说过的,明天谁想出战就让谁出战,我要出战,我要教训下那个家伙。”
沐无双面色一变,她道:“明天古风要出场吗?”
白雪衣点头道:“是的,明天华山剑派抽到的就是他。”
沐无双心下转过无数个念头,却又流下泪来,她知道古风身上一定发生了许多事情,只是她此时心乱如麻,毫无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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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磬梅犹豫了一下,看了白雪衣一眼,白雪衣也一阵犹豫。
连忆婉如果明天对战古风,只怕连忆婉绝不会留情,古风的剑法、武功也极其了得,他二人如果全力一拼,难免有血光之灾。
更何况,她们不知道古风到底怎么了,他之前虽然在江湖声名扫地,但不失为一个有情少年,只是此时他忽然抛弃慕容月而和风飞在一起,却让人怀疑他莫非真的自甘堕落,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如果古风真的是一个坏人,那么连忆婉只怕也有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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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古风已经不能随便一个人深夜凳山了,他站在庄园的屋顶阳台上,静静地望着月光下的群山,已不知站了多久。
风飞也一直坐在他身边的一张椅子上,她不但容貌美丽,平时一站一坐都是风姿绰然,只是她知道她纵然再美丽百倍,也无法让面前这少年动心。
古风轻声道:“你为什么要陪着我。”
风飞展颜一笑,笑得十分妩媚,如春风催得花开,她娇声道:“因为这是古墨先生吩咐的,他让我多陪陪你。”
古风道:“我并不需要人陪。”
风飞娇笑道:“你不喜欢我陪着你吗?”
古风默然半晌,轻声道:“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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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飞神情微微一变,忽然她的声音也变得有些冷,她轻声道:“你什么时候学会说这样的话来伤一个女孩的心的?”
古风又默然半晌,道:“我也不知道。”
风飞又道:“你有没有对慕容月、沐无双,说过这样的话?”
古风摇了摇头。
风飞展颜一笑道:“看来我还得多谢你。”
古风低声道:“多谢我?”
风飞淡淡地道:“你说这样的话来伤我的心,只是为了不让我靠近你。所以我当然要多谢你对我的好。只是,你真的以为,这样就是对我好吗?”
******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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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又沉默了。
风飞道:“其实我一直很怕你,从第一次见到你时就很怕。”
古风道:“为什么?”
风飞道:“因为我觉得你是个完全无法靠近的人,我第一次看着你时,感觉就象看着我的师傅。”
古风道:“是吗?”
风飞道:“是的,你虽然并不是第一个不把我放在眼里的人,但却是我见过的最可怕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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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轻轻叹了口气。
风飞忽然笑道:“你放心,虽然我对你的确很有好感,但我决不会喜欢你。”
古风彷佛微微点了点头。
风飞笑道:“你,还有宇文双城,的确都不错,但你要知道,女人总会对第一让她动心的男人特别在意。”
古风道:“是吗?”
风飞笑道:“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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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会,风飞道:“你真的决定明天出场吗?”
古风点头道:“我决定了。”
风飞轻笑道:“我没有想到,你居然会决定来这里参加比武。”
古风道:“因为我现在没事可做。”
风飞道:“你之前不是说,你想一个人安静地过日子吗?”
古风没有出声,心中却感到一阵伤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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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之前和古墨说过,他要一个人安静一段日子。
古墨送他到了一个最为宁静的地方,那里有人间最美的景色,也有人间最好的享受,但他却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法在那里呆上一刻。
他想过醉,但看到酒却想吐。
古墨告诉告诉他,不如找点什么事情做做,所以他做了点事情,才觉得稍微好受些,此次又来到这里参加这次泰山江湖少年比武大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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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飞道:“你明天的对手是华山剑派的少年弟子,华山剑派的少年弟子中,最强的是小梅和姚遇春,他们之前已经出场了,其他的如陆凌风、刘傲云等都不是你的对手,不过有个叫连忆婉的女孩,你要小心些。”
古风点了点头,他之前见过连忆婉的剑法和武功,知道她的确非常厉害。
风飞笑道:“还有沐无双,她现在也是华山剑派弟子。”
古风听到这个名字,身子微微一震,他轻声道:“沐无双。”
风飞笑道:“你想不想见她?”
古风沉默了半晌,摇头道:“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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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二,泰山江湖少年比武大会的第三天。
第一场比武是武当派沐无忌对点苍剑派叶飘摇。
沐无忌是代替云湘出场的,在他回到武当之后的这一年以来,几位武当派长老都对他悉心调教,他天赋原本就高,所以他的剑法、武功进步神速,已和当时逃出唐门时有天壤之别。
武当派和少林派有些类似,其弟子很难少年成名,但中年青年弟子却令江湖人不敢轻视,武当玄功心法、玄女心法为天下最正宗的内功心法,可以做天下任何门派武功的根基。
此外武当派数百年来也不停涌现出一些名传不朽的绝世剑客和一代宗师,五岳各剑派就是百年前因误会而被逐出武当门下的五位武当弟子所创下,南海剑派的创始人丁玲也一样来自武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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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之下,点苍剑派虽然也是江湖中源远流长的名门大派,但门下弟子很少现身在江湖之中,叶飘摇这个名字更是没有人听说过,其人容貌有些苍凉,和他二十来岁的年龄看上去并不相符。
点苍剑派创派时间甚至比武当还要老,它的剑法也极其精妙,剑势凌利,但这些年来却缺乏变化,给人有种墨守成规的感觉。
这一战叶飘摇的剑法纵然凌利,但沐无忌严于防守,一路“太极剑法”由始至终都没有露出任何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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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武当派得知沐无忌的对手是点苍叶飘摇之后,就连夜帮他演示种种点苍剑派剑法,果然今日叶飘摇虽然攻势迅猛,但完全没有新招出现,而沐无忌虽然能洞悉对方剑招中种种变化,却因为本身修为尚浅,也不敢贸然反击,这一战竟然一直拖到最后都无法分出胜负。
不过,沐无忌的运气更好一些,所以抽签的结果是他胜出。
沐无忌在场上看着下面,却看不到自己的妹妹沐无双,心中不觉奇怪,神色间也无半分能进入下一轮的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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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场峨嵋派的虞庆杏击败了一个来自江湖的无名少年武牧,这个少年用的是刀,据说是两河黑道首领路小三推荐过来的。
第三场是青城派余从飞对上武当派宋文,两个都是风度不凡的白衣少年,这一战打得十分精彩。
余从飞的青城剑法极有火候,剑法变化中妙招连出,但宋文的武当剑法也极其沉稳,武当剑法虽然看似普通,但哪怕是最普通的太极剑,其招式千锤百炼,剑诀变化万千,让人不敢有丝毫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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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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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招之后,宋文剑法不乱,但却慢慢抽身而退,他拱手认输,不过大家也看得出来,宋文并未尽全力。
主席台上青城派掌门余梦初对武当掌门玄羽道人笑了一笑,青城派之前出战的林从风已败,而武当派楼满风、沐无忌都过了第一轮,所以宋文此败一定是武当之前已经商量好的。
武当为江湖同盟之首,行事自然要顾全大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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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场出场的是衡山剑派弟子周莫达,他的对手是一个相貌有些丑的黑衣少年梅冷镰,黑衣少年用的武器是把长木刀,木刀形状和中原的刀截然不同,刀身长而窄,而且梅冷镰是双手持刀。
梅冷镰全身透露出一股邪气,他望着周莫达的目光杀气凛然,却让周莫达心中不由得一阵恐慌。
衡山剑派剑法以一个“直”字名动天下,剑法孤直,毫无回旋变化,他的剑法也是如此,一剑就刺向梅冷镰右肩。
但梅冷镰忽然间暴喝一声,长木刀已然出手,他的刀势快得惊人,彷佛拼的就是这一刀,木刀一下打在周莫达持剑右手的手臂上,周莫达长剑脱手,人也差点摔倒在地,四下顿时一片哗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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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城派掌门余梦初皱眉道:“这个少年出手狠毒,不知是来自哪一派?”
玄羽道人道:“这是玄风师弟的外甥。”
秋思南道:“这个少年的刀法有点象东瀛剑客的武功招数。”
玄羽道人道:“是的,他之前曾去东瀛学过柳生门的剑法,所以这次玄风师弟特地让他来参赛,就是想让大家看看,东瀛人剑法招数的特点。”
众人这才明白究竟,其中泰山剑派掌门天门道长点头道:“原来如此,玄风道长想得真是太周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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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场却是一个红衣少女对上了一个黄衣少年,那个红衣少女一身红色衣衫打满了补丁,相貌十分秀丽,她双目有神,赤手空拳,正是这些年来享誉两河的丐帮八袋长老红莲花,她自从年初被宇文双城一掌打出女儿本色后,就以女儿身出现在江湖之中。
那个黄衣少年是衡山剑派的另一个弟子风莫迎,他身材瘦小,看着面前的红莲花,却有些不知所措。
红莲花微微一笑,已划出一掌,她使用的是降龙十八掌中的“战龙于野”,掌势一发,势如奔雷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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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衣少年没想到对方掌势来得如此快,只能挥剑来挡,却觉得面前一股力量排山倒海一般冲到,一股掌风震得他着的长剑差点脱手,手臂也是一阵酸麻,身子连退十步才站稳。
四下传来一阵笑声。
红莲花一愣,她双手叉在腰间,大声道:“你认真点行不行?”
她说话虽然是女人的声音,也很清脆悦耳,但声音大得却象大汉一般响亮,四下又是一阵笑声。
风莫迎此时犹自觉得右臂隐隐疼痛,知道自己万万不是红莲花对手,连忙拱手下场,下面一片笑声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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丐帮九巫山人苦笑一声,道:“红莲花这娃儿,什么都好,就是不象个女孩。也不知一个女娃儿,咋就这么大的气力。”
天门道长也笑道:“我前些日子也见到一个女孩,也是神力惊人。”
岳謦梅道:“天门掌门说的是小菊姑娘吧?”
天门道长点头道:“就是她。”
贺兰谷笑道:“路师叔和她交过手,都夸她好大的力气。”
秋思南笑道:“听说泰山郭公子如今和小菊姑娘是形影不离。”
天门道长笑道:“正是,我看他们只怕很快就要谈婚论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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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一场是泰山剑派的周小玉迎战来自两河的高手盛伏威,不过后者的武功一般,周小玉展开刚猛的泰山剑派,三十招内就击败对方。
随后出场的是崆峒剑派的段钧,段钧一身奢华白衫,手持一把长剑,神情显得有些自负,他看着面前一个看上去毫不起眼的土头土脑的灰衣少年走到近前,微微愣了一愣。
这个少年报出来的名字却是小雷,江湖中几乎没有听说过这个人,而古风、云湘、沐无双都不在此处,否则他们一定会大吃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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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方一交手,段钧的崆峒剑法果然比凌绛霄更为狂,他剑势之间彷佛更本不顾小雷的剑法,而只是自己以剑代笔,狂书文章。
但小雷身子不动,神情从容地已一一化解了段钧的攻势。
段钧暗暗诧异,他此时已发觉小雷的剑法、内力之强非同一般。
忽然间,段钧剑法已变,剑法时而宏伟博大,时而快如雨疾,但任凭他怎么变化,都无法让小雷身子移动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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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雷的剑法并不花哨,他的剑法彷佛和泰山剑派剑法有些相似,每一招都是实招,但他每一招之中所蕴藏的变化和泰山剑派又截然不同,泰山剑派剑法的剑招讲究先发制人,而小雷的剑法都是后发制人,却让人更难以抵挡。
段钧和小雷眨眼间已交手了百招,他被小雷的招数压制得极其难受,因为每招都由他先发,但却被小雷截断,他和小雷拼了几剑,彼此劲力相交,却直震得他手臂一阵阵发麻。
再斗数十招,小雷身形一动,已开始反击,他剑法不快不慢,剑势中蕴藏着劲力不发,剑意已在剑先,目光所到却让段钧阵阵心寒。
******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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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间,段钧身形连退数步,他垂下长剑,胸口一阵起伏。
小雷并不追击,只是静静地望着对方。
段钧又打量了小雷一眼,轻叹道:“阁下剑法高明,段某认输了。”
小雷神情并无变化,拱手道:“承认了。”
段钧望着小雷,神色间现出一丝失望之色,他沉默半晌,最终却淡淡一笑,已飘然而去。
崆峒剑派掌门许有怀此时也轻叹一声。
昆仑派掌门贺兰谷看了秋思远一眼,却没有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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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最后一场也是此次江湖少年比武大会第一轮的最后一场。
这时,古风步入了比武场,他身边有风飞陪伴着。
虽然之前所有人都知道古风神秘地出现在泰山,而且是以三手帮弟子的身份参加这次比武,但四下此时还是传来一片惊呼声。
虽然很多人都想一睹风飞的美丽,但今天无疑古风更让人为之瞩目。
望着古风、风飞,主席台上的各派掌门、前辈都忍不住小声议论起来。
古风的过去充满了太多惊心动魄的故事,他的名字曾经是江湖的辉煌,也是江湖的耻辱,他今天平静地步上比武台,向各门掌门行了一礼。
他从容淡定的神色依然如那天江湖大会上一般,但他望向四周的眼神中却一片空白,心中关于过去的事情也彷佛都已成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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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对手还没有上场,但古风并没有任何着急的表情。
四周慢慢安静下来的人群此时忽然又发出了一些议论声。
最后一场的最后一个出场人应该是华山剑派的连忆婉,她今天早晨又找岳謦梅坚持要出战,岳謦梅再三思量,最终还是答应了她,但不知为什么,此时她却迟迟不见踪影。
岳謦梅微微皱起了眉头,彷佛有些不安,她看向人群中华山剑派弟子,却忽然看见楼灵珠站在白雪衣身边,心中不由得一惊,因为楼灵珠原本应该留在山下陪伴沐无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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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比武台下入口那边元玄书朗声道:“华山剑派弟子连忆婉因身子不适,由华山剑派弟子沐无双出战。”
四下顿时沸腾了,所有人都议论了起来,因为古风、慕容月、沐无双这三个名字之前曾经被人议论过千遍万遍。
古风身子一震,冷漠的神情中也出现了一丝很复杂的表情,他已看到一个淡青色少女身影缓缓步上了比武台,象一团浓雾一般走到了他面前。
岳謦梅面色一变,她站起来已想出声阻止沐无双,但却看到沐无双伤心欲绝的神情,心中顿时一软,一时间什么也说不出来。
******
古风望着沐无双,神情出现了一丝凄苦之色。他纵然可以将眼前的一切都看成是空白,但唯独对沐无双,他做不到。
沐无双也紧紧地望着古风,她望着古风额头的那一缕缕白发,神情凄苦,她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居然会在这样的场合,以这样的方式和古风重逢,此时她没有流泪,但她的心却在流血。
他们互相注视着,注视了很久。
四下人声已渐渐地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看着他们两个,之前的二十三场比武虽然不乏刀光剑影,但只怕这场比武才是最恐怖的一场对决。
******
忽然间,沐无双嘴角露出一丝苦笑,手已紧紧地抓住了剑
古风轻声道:“你出剑吧。”
沐无双道:“你不想向我解释?”
古风轻轻地摇了摇头。
沐无双道:“你也不想对我说什么?”
古风又轻轻地摇了摇头。
沐无双道:“月儿呢?”
古风神情一阵苦痛,他沉默了半晌,道:“我不想告诉你。”
******
沐无双面色苍白,她强忍眼泪,道:“你怎么会和风飞在一起?”
古风又沉默了半晌,道:“因为我喜欢她。”
沐无双全身一震,她觉得心中痛得让她站都站不直。
古风心也痛,但他神情依然冷冷的,望着沐无双,彷佛望着一个陌生的人。
沐无双颤声道:“你说的是真的?”
古风点头道:“是的。”
沐无双点了点头,苍白的脸色已有了一些紫色。
******
虽然古风、沐无双说的话那么轻声,但还是不少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小梅早已愤怒得右手一阵哆嗦,却已握着自己腰间的长剑,她望着古风恨不得一剑就刺透他的胸膛。
忽然间她感到一股杀气在附近升起,她侧目却看到风飞正看着自己,风飞的神情也十分凄楚,她此时也握着腰间长剑,她与小梅的目光交织,激起一串火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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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古风、沐无双还没有出手,但他们之间的说话却比刀剑还伤人。
古风说的每一个字象世间最锋利的剑一样一次又一次地刺在沐无双的心上,却又刺在了自己的心上。
猛然间,沐无双大吼一声,痛哭声中已一剑刺向古风的胸膛。
剑虽然并没有开锋,剑尖也很钝,但依然会伤人,更何况沐无双用的是华山剑派的剑法,更何况她这一剑几乎倾尽了全力。
血光溅起的时候,在场的一半人发出了惊叫,还有一半人闭上了眼睛。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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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粉色身影已飞纵上比武台,一道闪亮的剑光刺向沐无双后心,但同时另一个白色身影也跃然而至,挡住了那粉色身影的一击,两道同样犀利无比的剑光撞出一片电光火星,又飞快地退向两边。
出手刺沐无双的是风飞,救沐无双的是小梅,这是她们生平第二交手,心中都为之凛然,她们各自守护在古风、沐无双身边,目光紧紧注视着对方,握剑的手丝毫不敢放松。
古风冷声道:“退下。”
风飞犹豫了一下,慢慢地退后了两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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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望着兀自插在他胸膛的长剑,对沐无双微微一笑,道:“好剑法,不过你下次要记住,这一剑应该刺得再狠些,再准些。”
沐无双手中长剑在刺入古风胸膛肌肤时颤抖了一下,这一剑刺得并不深,也并不准,更不足以让古风致命。
只是,她望着古风胸前鲜血不停地顺着长剑剑身滴下,早已吓得面容失色,身子又是剧烈地一震,手中长剑已落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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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无双望着古风,却看到古风脸上出现了那种熟悉的微笑,顿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她知道古风之前每次对她这样微笑时,都只是为了掩饰他心中的烦恼,为了不让她为他操心和伤心。
忽然间,沐无双心头又是一阵让她无法忍受的痛,却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古风,她颤声道:“你说你喜欢风飞?这不是是真的。”
古风神情落寞,却没有出声,他胸口的血在流淌,他不觉得痛,但也不觉得心头有丝毫的轻松。
风飞凄然一笑,却冷冷地瞪着沐无双,道:“他是骗你的,他从来就没有喜欢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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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句话,沐无双再也支持不住,已一下昏了过去。
小梅在沐无双身边一手抱住了她,她虽然心中有无数的疑问,但此时眼中泪光闪闪,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她望向古风的目光再度变得充满了疑惑。
风飞这时苦苦一笑,她虽然平时娇柔妩媚,风情万种,但在古风身边却彷佛变了一个人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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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忽然转身向主席台施了一礼,道:“华山剑派弟子沐无双蓄意伤人,应该判她输了这场,不知各位前辈是否认同。”
众人都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沐无双这一剑出手彷佛要取古风性命一般,的确有蓄意伤人的嫌疑。
岳謦梅含泪起身,点头道:“古公子说的不错。”
古风对岳謦梅施了一礼,眼神中出现了一丝感激之色。
他转身又看了昏迷中的沐无双一眼,在这瞬间神情间现出无限关怀之色,但马上又变得冷漠起来。
他大步走下了比武台,一路走了出去,任凭身上还在流淌的鲜血一路滴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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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飞的面色慢慢冷了下来,她望着小梅,道:“你的剑法进步不小啊。”
小梅点了点头。
风飞道:“希望我们能有机会碰上,一决高下。”
小梅点头道:“好。”
风飞身形一动,已象片轻风一般越下比武台,向古风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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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山江湖少年比武大会第一轮结束了,虽然过程无惊无险,但依然给江湖带来了很多的话题。
关于古风、沐无双那一战的故事今夜一下就传遍了四周,有人取笑古风喜新厌旧,有人咒骂古风卑鄙无耻,但这一切古风一点也听不到。
人们都同情沐无双,人们都惋惜沐无双那一剑没有杀死古风,却只有很少的一些人觉得事情绝非这样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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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古风一直坐在天台上。
他看着面前一盏很明亮的灯,他看着一只又一只的飞蛾飞到了灯中,有些被烧伤了翅膀,在灯中挣扎,他就这样看着,已有一个时辰。
风飞也看着古风看了一个时辰。
之前的日子里,风飞一直小心地陪伴着古风,象个娇柔的少女一般,但这几天她发现自己也有些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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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古风轻声道:“你看着我很久了。”
风飞道:“你看着这盏灯也看了很久了。”
古风轻轻叹了一声。
风飞道:“我知道你在想,为什么这些飞蛾那么傻?”
古风点了点头。
风飞道:“你觉得你就是这灯里的火,而沐无双就是这飞蛾。”
古风又点了点头。
风飞轻叹一声,道:“这世上只要有火,就一定会有扑火的飞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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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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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古风道:“我做错了吗?”
风飞迟疑了一下,点头道:“是的。”
古风道:“为什么?”
风飞道:“你故意用那些言语来刺激她,是想让她来伤害你,因为你一直觉得欠她太多。你以为这一剑可以让你的心好过些,也可以让她为你死心而离开你,可你忘记了一件事。”
古风道:“什么事?”
风飞苦苦一笑,道:“只要她活下去,迟早都会知道真相。你知道当她明白了真相后,她会有多伤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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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知道风飞说得也许是对的,她是旁观者,而古风却是当事者,以风飞的聪慧,自然看得出事情的关键。
古风想了很久,低声道:“我又伤了她。”
风飞点头道:“是的,你这次做得是很自私,因为这一剑的伤害,始终都要让她来承受。”
古风含着泪,却颤声道:“可我又该怎样偿还她?”
古风心头只觉得一阵无奈,无论他对沐无双是爱护还是伤害,可结果却只能给沐无双带来更深的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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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飞想了很久,道:“我不知道,我可以帮你做的,就是帮你杀了她,这样她就可以解脱了。”
古风面色一变,道:“不可以。”
风飞道:“为什么?”
古风愣了一愣。
风飞低声道:“我知道你死也不会让人来伤害她,可你今天不是又伤害她了?这世上除了你,还有谁能把她伤得那么深?”
古风一阵心痛,半晌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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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飞的目光忽然变得很冷,她看了古风一眼,又看向古风一直望着的那盏灯和灯火中挣扎的飞蛾。
她低声道:“灯里的火又何尝想伤过飞蛾,可只要有火,就会有受伤的飞蛾,所以――”
风飞拔出腰间长剑。
她的剑法虽然没有杜家兄妹和小梅的剑法那样快,那样狠,但绝对比他们的剑法威力更强。
她剑上一道劲风疾射而出,剑尖在一丈外遥指夜灯,灯中的火已熄灭,同时剑风激荡,灯中所有挣扎的飞蛾也全不动了。
风飞缓缓收回长剑,道:“这样就没有谁会受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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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总有未眠人。
沐无双躺在床上,她自从醒来后就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只是一个人发呆,此时她身边只有楼灵珠陪着她,楼灵珠虽然为沐无双伤透了心,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她。
忽然,她听到屋外有几个人走了过来,其中有人轻轻敲了敲门,却听到是小梅低声道:“灵珠,无双睡了吗?”
楼灵珠走到门口,开了门。
来的果然是小梅,她身边还有一个穿一身淡青色衣裙的少女,却是宇文双城的妻子张婉霞,大家都习惯叫她小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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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灵珠又惊又喜,道:“小霞姐,你怎么来了,双城公子也来了吗?”
小霞点了点头,和小梅走了进来,她看了沐无双一眼,见沐无双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不禁心头难过。
小霞对楼灵珠道:“我们今天刚到,在泰安镇听说云湘姑娘出了事,所以赶过去看望她,她说起无双的事情,我和双城就赶来了。”
沐无双看了小霞一眼,稍微有些回过神来,她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小霞坐在沐无双的身边,轻叹道:“早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我和双城就一定会早几天赶来,想不到我们耽搁了几天,却让无双妹妹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小霞真的很过意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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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无双苦苦地道:“小霞姐姐,你别这么说。”
小霞道:“无双,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会听完我说的事情,你千万别急。”
沐无双心中一动,神情也紧张起来,颤声道:“小霞姐,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小霞点了点头,含泪道:“我知道。”
沐无双愣了一愣,她忽然流下泪来,泣声道:“小霞姐姐,你告诉我,我——我快受不了了。”
小梅、楼灵珠一旁看着沐无双,虽然不知事情的真相,却也流下了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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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山剑派为江湖五大门派之一,又是五岳剑派的领袖,所以泰山剑派给华山剑派安排了一个很大的宅子,华山剑派人数不多,住下来反而显得有些冷清。
此时宅子大厅中还坐着岳謦梅、楼台月、白雪衣和宇文双城。
宇文双城道:“夜深拜访,冒昧之处勿怪。”
岳謦梅轻笑道:“双城公子不必太客气,不管任何时候,华山剑派都欢迎双城公子大驾光临。”
楼台月、白雪衣望着宇文双城,目光中也充满尊敬,这个少年让人尊敬的并不是他的武功,而是他的胸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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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也望着楼台月和白雪衣,道:“不知何方高手,伤了云湘姑娘?”
楼台月心头一跳,一时不知该怎么说。
宇文双城道:“双城与小霞之前看望云湘姑娘,却在庭院中古树上看到有人留下的剑痕。如果双城没有猜错的话,此人的剑法、内力修为已趋化境,双城自知不是她的对手,实在想不到泰山之上竟然有如此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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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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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宇文双城看到那树上剑痕,再听小菊叙说那晚的事情,就想到出手的人一定是云飞在这里寻找多年的亲娘,他原本想立即去找云飞,但又得知沐无双这里出了事,便和小霞赶了过来。
楼台月点头轻叹一声,他知道象宇文双城这样的高手,一看树上剑痕就能知道用剑人的剑法武功深浅,他并不想欺骗宇文双城,道:“听闻双城公子认识埋剑山庄少庄主,而伤云湘的人就是埋剑山庄的云夫人。”
宇文双城心中虽然替云飞高兴,但脸上不敢表露出来,他点头道:“原来如此。”
楼台月道:“双城公子认识云夫人吗?”
宇文双城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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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说话间,众人忽然看见楼灵珠、小霞从里面走了出来,小霞神色悲伤,楼灵珠更是满脸泪痕,显然之前大哭过一场。
岳磬梅、楼台月、白雪衣都神色有些惊异,他们之前还以为宇文双城深夜突然来此,一来是为了询问云湘遇袭的事情,二来是为了探望沐无双,但此时又觉得彷佛不尽如此。
宇文双城对小霞轻声道:“她知道了?”
小霞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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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轻叹一声,神情也变得有些哀伤。
古风和慕容月的分离,他不但在场,也是他决定的。不管如何,他心中始终为此内疚万分。
小霞道:“双城,无双说她想现在去找古风,你能陪她去一趟吗?”
岳謦梅、楼台月、白雪衣都吃了一惊,却看向宇文双城。虽然他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心中已隐然知道,宇文双城、小霞应该知道古风的事情。
宇文双城想了想,忽然他听到门外有人在说话。
他轻声道:“不用了,他已经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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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山剑派所住宅院门口,之前连忆婉正和小李坐在宇文双城的马车前座上说着话,却看到黑夜中远远走来了两个人,正是古风和风飞。
古风脸上并无半分表情,明月照耀下显得有些恐怖。
风飞今晚脸上也失去了平时的那种妩媚的笑容,她神情时而冷,时而热,彷佛也是心事重重。
他二人行走间无声无息,彷佛一阵风一般慢慢飘近。
夜虽然已深,古风还是决定要来看沐无双——古风的决定对每一个三手帮中的人来说,就是必需要执行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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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忆婉面色一变,跳下马车几步冲到古风面前,狠狠地瞪着古风,大声道:“你来干什么?”
古风停下了脚步,低声道:“我来看看无双。”
连忆婉鼻子一酸,差点哭出来,道:“你看她干什么?你还嫌把无双师姐害得不够?她都快给你害死了。”
风飞苦笑一声,心中觉得有些苦,明明是沐无双一剑伤了古风,伤的更重的却反而是沐无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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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道:“你帮我告诉一声无双,说我想看她。”
连忆婉含泪道:“我才不呢,你告诉我,月儿姐姐呢?”
古风心头一痛,没有出声。
连忆婉流下了泪,道:“你是不是为了和这个女人在一起,害死了月儿姐姐?”
古风摇了摇头。
连忆婉已拔出长剑,她泣声道:“我要替月儿姐姐和无双师姐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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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望着连忆婉的长剑已刺向自己的胸膛。
他曾经和连忆婉、小梅一起为了救沐无双而和日月教鹰部护法交过手,古风知道连忆婉的剑法相当厉害,此时见她剑势极其犀利,知道她入了华山剑派后,剑法又有了进步。
风飞已一旁拔剑挡住了连忆婉,双剑相交发出一声响声。
风飞心中暗暗吃惊,知道面前这个少女虽然在江湖上默默无闻,但绝非泛泛之辈,自己虽然并不惧怕,但也绝非一时之间就能将她击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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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有两人同时喝了一声:“住手。”
其中一人是古风,另一人却是华山剑派掌门岳謦梅。
岳謦梅此时已和楼台月、白雪衣、宇文双城、小霞、楼灵珠走到了门外,岳謦梅对连忆婉道:“婉儿,不得无礼。”
连忆婉看到掌门、师傅都出来,不敢再动手,她缓缓收回长剑,却掩面哭出声来跑进了宅院,楼灵珠望了古风一眼,也跟着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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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看到宇文双城也在,面色顿时变了。
宇文双城望着古风,见他额头一缕缕的白发,心中一阵难过。
古风道:“双城公子,你也来了?”
宇文双轻道:“双城来晚了。”
古风凄然道:“你告诉她了?”
宇文双城点头道:“是的。”
古风凄凉地苦笑一声,道:“无双现在怎么样?”
小霞一旁轻声道:“她说要去找你,我和小梅姐姐拦她不住,小梅姐姐只能先封了她的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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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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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想了很久,神情黯然地道:“我该不该去见她?”
他彷佛是在问自己,却望向宇文双城。
宇文双城点了点头。
小霞忍不住含泪道:“古公子,你该去看看无双,她真的很惨——”
风飞虽然没有出声,嘴角微微一笑,彷佛也点了点头。
古风向岳謦梅施了一礼,道:“岳掌门,古风无礼,请容我与无双一见。”
岳謦梅点了点头,道:“公子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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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忆婉流着泪冲进了沐无双的房间,却见沐无双彷佛死了一般躺在床上,身子纹丝不动,不觉吓了一跳,只是她看到沐无双睁大着眼睛,才松了口气。
小梅坐在沐无双身边,却满脸悲伤,饶是她心冷如冰,之前听小霞所说的发生在古风、慕容月身上的事情,也流下了泪。
楼灵珠也跟了进来,神色间却有些惊慌。
小梅望着连忆婉和楼灵珠,心中有些奇怪。
楼灵珠道:“古风来了。”
听楼灵珠这么说,小梅大吃一惊,躺在床上的沐无双听到楼灵珠的说话,神色间一下变得凄楚无比,已流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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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沐无双听说了古风、慕容月的事情,难过得恨不得立即就去找古风。她刚才身子不能动,但思前想后,已明白古风为什么这样对她。此时听说古风来了,心中却感到有一丝害怕。
连忆婉看着小梅、楼灵珠、沐无双的神情,一时之间心中疑惑不已,她道:“无双师姐,你真的要见他吗?”
沐无双流着泪,轻轻点了点头。
虽然她知道古风希望她恨他,希望她能把他遗忘,希望从此彼此再无牵挂,但她却做不到。她和云湘不同,面对完全无望的情感,云湘能够选择放弃,而她却依然执着。更何况,她对于古风的情感,早已不是云湘能够相比。
此时此刻,只要能让她见到古风,就是让她死,她也不会有丝毫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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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已传来脚步声,但却在不远处停了下来,只有一个人的脚步声慢慢地向沐无双的房间。
连忆婉还想说什么,楼灵珠已经拉着她走出了房间,小梅也跟着出去。
她们在门口看到古风已来到门外,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宇文双城和小霞却站在他身后不远处。
小梅、楼灵珠拉着连忆婉从古风身边走过,和宇文双城、小霞一起走向客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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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迟疑了一下,慢慢走进沐无双的房间,沐无双望着古风走了进来,心都差点跳了出来,只是她被小梅封住了穴道,身子一动都动不了。
古风在沐无双床边坐下,望着她,一句话也没有说。
去年的秋天,古风结识了沐无双,他们一起度过了一个惊险的秋天,一个美丽的冬天,一个梦断的春天,只是,沐无双从来没有见过古风用这样的目光,这么久地看过她。在那些时光中,只有沐无双经常这样看着古风,而古风却从来不敢正视她的目光。
沐无双紧紧地看着古风,她不知道该说什么,甚至连流泪都不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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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轻手地帮沐无双解开了被封的穴道,他低声道:“无双,对不起,我不该这样对你。”
沐无双痛苦地摇了摇头,过了一会,她忽然一下坐了起来,已抱着古风嚎啕痛哭起来,她的哭声如杜鹃啼血,哀婉无比。
古风犹豫了一下,却也轻轻地将沐无双抱在怀里。
这也是他们第一次拥抱,沐无双对古风如此用情,换回的却是一次又一次的伤害,此时古风告诉自己,如果能够给沐无双一些安慰,那么又何必在乎这样抱着她是对,或者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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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厅坐满了人,但没有人说话,甄少游、容少妍也被之前声响惊醒,容少妍担心沐无双的身子,想去看下,却被白雪衣拉来了客厅。
连忆婉实在憋不住了,她道:“就这样让古风和无双姐姐两个在房间里,要是古风要害无双姐姐,怎么办?”
所有人都看了她一眼,却没有人出声。
连忆婉更觉得委屈,彷佛又想哭了。
岳謦梅轻叹一声,把连忆婉拉到身边,道:“婉儿放心吧,古公子绝对不会伤害无双的,他们两个——只会伤害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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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灵珠苦笑一声,道:“婉儿,有些事情你不明白。”
忽然,里面传出沐无双的哭声,却让不少人心中一颤。
连忆婉觉得心里难受极了,她流泪道:“我是不明白,可我知道就算是自己伤害自己,如果伤害得多,也会伤得很重的,我不想看到他们这样。”
小霞含泪看了宇文双城一眼,却见宇文双城也一直看着她。
连忆婉忽然走到小霞面前,跪在地上泣声道:“小霞姐姐,你一定知道事情的真相,我求你告诉我吧,我快憋死了。我保证不说出去,如果说出去就天打雷轰,不得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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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霞含泪扶起连忆婉,点了点头。
于是在场的人都知道了这个秘密,知道了古风身边为什么不见了慕容月,知道了慕容月遭受的五年惩罚,也知道了慕容月身上尚带着古风的骨肉,只是此时,古风一刻都不能和慕容月在一起。
楼灵珠、小梅虽然已知道了这件事,此时听来依然流下了泪。
听完了这个故事,所有人都掉泪,而哭得最伤心的依然是连忆婉。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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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轻轻地抱着沐无双,不知抱了多久,他之前被沐无双刺伤的伤口已经渗出了鲜血,但他彷佛全然不知。
沐无双闭着眼睛,紧紧拥抱着古风,往事一幕一幕在她脑海闪过,却一直想到之前她刺向古风的那一剑。
她忽然身子一震,已放开古风,她看向古风的胸膛,却看到那里已隐然有淡淡的血迹从古风的白衫中渗出,却觉得悲从心起,差点又哭出声来。
她从来就没有想过,自己竟然会这样伤了古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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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无双伸手想解开古风胸襟的衣衫,却被古风轻轻伸手拦住。
古风握着沐无双的手,看到上面还有的一些伤痕,他又看向沐无双的脖子,那里也有一些伤痕,只觉得心中一阵颤抖。
他忽然慢慢地扶着沐无双躺下,他双手微微颤抖,已解开了沐无双胸口的衣衫衣襟,露出雪白、浑圆、晶莹的肩膀,那上面布满伤痕。
有些伤痕会随着时间很快褪去,有些却不会,比如大块的烙烫伤口,比如深深的皮肉之伤,沐无双的双肩处处都是这些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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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手颤抖得更厉害,他眼中泪光闪动,却已慢慢退下沐无双的外衫,露出她一双白玉一般的手臂,手臂上也到处是伤痕。
古风望着沐无双,早已心痛如割。
沐无双身子一阵阵地轻微颤抖,但她没有丝毫挣扎,甚至没有丝毫害羞,她只是望着古风,脸上现出一丝红晕。
古风忽然俯身吻了沐无双的肩头。
沐无双只觉得身子软软的,她闭上了眼睛,却彷佛整个世界都都已经在这一瞬间停止了转动。
古风心中痛得难以自已,他慢慢吻着沐无双肩、双臂上的每道伤痕,泪水一滴一滴落在沐无双晶莹如玉的肌肤上,在昏暗的灯光下璀璨若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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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过二更天。
楼灵珠、小霞、小梅三个慢慢地走回到大厅。
楼灵珠轻声道:“古公子说他今晚不回去了,他要陪无双师姐,请风飞姑娘先回去休息。他还说,请岳掌门、白女侠、双城公子放心,他绝不会做出有损华山剑派和无双声誉的事的。”
岳謦梅轻叹一声,点了点头。
风飞笑了笑,起身道:“既然如此,菲菲告辞了,明晨菲菲再来接古公子。”
说完她走到小梅面前,轻笑道:“小梅姑娘,你能送我回去吗?”
小梅愣了愣,点了点头。
白雪衣起身笑道:“我和小梅姑娘一起送下风飞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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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雪衣、小梅、风飞走后,宇文双城、小霞也起身告辞。
岳謦梅道:“公子此次进山,可有地方住?”
宇文双城笑道:“我们在泰安镇中找了客栈。”
岳謦梅道:“夜深风冷,如此赶来赶去只怕把小霞姑娘累着,这里住宅尚有不少房间,不如公子和小霞姑娘就在这里歇息一晚吧。”
宇文双城道:“只怕打扰了。”
岳謦梅道:“双城公子不必客气。”
连忆婉一旁道:“双城公子,小霞姐姐,你们干脆就住在这里吧。”
岳謦梅笑道:“是啊,如果不嫌弃的话,不如就上山住在这里,难得小梅、灵珠她们几个和小霞姑娘这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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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天已过,山中夜风极寒。
白雪衣、小梅送风飞回去,小梅和风飞走在前面,白雪衣则慢慢跟在后面,她虽然知道风飞让小梅送她回去,只怕并无恶意,但还是跟来以保万全,她想风飞或许有话对小梅说,所以并不上前同行。
风飞轻声道:“小梅姑娘,我把古公子留在这里,你可得保证他平安无事,否则古公子有什么三长两短,我风飞可担待不起。”
小梅道:“你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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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飞忽然笑了一声,道:“我听说玄铁对你动了心,是不是真的?”
小梅轻轻咬了咬嘴唇,没有出声。
风飞道:“我看到古风、沐无双为情所伤,却如此痛苦,忽然觉得情这个字真的好可怕,所以我劝你不要陷进去。”
小梅面色有些诧异。
风飞又轻笑了一声,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会关心你的事情。我之前遇到玄霜,她还让我在江湖上照顾你,其实你哪用我照顾,你如今在江湖声名显赫,只怕比宇文双城也差不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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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风飞叹了口气。
小梅想了想,也轻声叹了一声,她知道风飞有些嫉妒她。
风飞彷佛看穿了小梅的心思,道:“我是有些嫉妒你,不过不管怎么样,你始终都算是我的一个对手。”
小梅道:“你击败过我。”
风飞道:“那次不算。如果这次我在比武场上碰到你,我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小梅道:“我也不会。”
风飞道:“好,我们到时真正决一次胜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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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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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三日,泰山江湖少年比武大会进入第二轮。
第一场武当楼满风对峨嵋施庆琳,武当派、峨嵋派自从开派以来,数百年来都情同一家,他们弟子之间的比武并不会有什么凶险之处。
楼满风原本剑法、内力修为都比施庆琳高出一筹,而且楼满风的母亲是是峨嵋派的记名弟子,所以楼满风对于峨嵋派剑法极其熟悉,这一场比武楼满风显然胜券在握,所以剑招攻防间从容不迫。
施庆琳似乎面对楼满风也无心恋战,百招后已然落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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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场昆仑玉冠华对上丐帮白莲花,这次江湖各派原本以为昆仑派、华山剑派的门下弟子有可能在第一轮连中三元,却不想反而是丐帮的三名弟子轻松闯过第一轮,蓝莲花和白莲花的名字一下子传遍江湖。
不过玉冠华的剑法、内力修为的确让人刮目相看,白莲花虽然棒法巧妙,但显然无法和玉冠华抗衡,他原本轻描淡写、举重若轻的棒法在玉冠华面前却难以用得从容,剑棒每次相交,白莲花都感到有些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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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招后,玉冠华剑法忽然变得猛烈起来,他一连十招重招,逼得白莲花有些手忙脚乱。此时剑法却再变,长剑竟彷佛贴在了白莲花的棒上,白莲花只觉得竹棒渐渐沉重起来,如有千钧,忽然间玉冠华长剑发力,白莲花手中竹棒已折断,但他并没有趁势进招,反而退开了数步,微微一笑道:“请换棒再战。”
他如此风度,顿时令四下想起一片掌声。
白莲花轻轻点头,拱手道:“白莲花认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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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场是泰山剑派郭瑜对上昆仑苏冠群,这是一场势均力敌的较量,而且郭瑜和苏冠群自幼交好,对彼此的武功路数十分熟悉。
郭瑜长剑出手力大势沉,苏冠群施展的昆仑剑法也是阳刚气十足,双方招招都是实招,打得十分精彩。
昆仑派武功以刚猛而名动江湖,但其实昆仑内功修为更以练“气”为主。气分阴阳,但昆仑派数百年来从来就没有女弟子成名江湖,所以江湖见到的更多的都是昆仑派“阳刚之气”的武功,如大力鹰爪功、铁步衫,混元掌法、昆吾剑法、横断刀法等。
玉冠华的剑派刚柔并济,而苏冠群的剑法则一昧刚猛,这是因为玉冠华的气功修为要比苏冠群高出许多,昆仑派气功修为的最高境界据说是阴阳合一,但百年来鲜有人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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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招后,苏冠群渐渐有些不敌,他之前几天曾在泰安镇郭家受过内伤,虽然并无大碍,但此时与郭瑜苦斗之下,自然吃了亏。
郭瑜也知道苏冠群身上还有伤,所以手下也渐渐留了几分力。
苏冠群生性豪爽,见郭瑜手下留力,当然知道其中缘由,他一剑出手已退后了几步,哈哈一笑,拱手认负。
郭瑜笑道:“苏兄承让了。”
苏冠群也笑道:“这次你赢了,下次我们再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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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场是南海十六岛的岳一鸣对上长白剑派的孙鹏,孙鹏能进入第二轮一来是遭遇的对手太弱,二来也是靠运气抽中胜签,只是论真实功夫,他和岳一鸣相比却极其悬殊。
此时的岳一鸣也远非刚出道时那么盛气凌人,而且在众多江湖门派掌门、前辈面前也不敢过于轻狂。
他的剑法原本迅疾,全力施为,孙鹏未必能在他剑下斗上十招,但他此时只用了一半力量,数十招后才发力击败孙鹏,赢得台下少年和主席台上各派掌门和前辈一片喝彩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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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场华山剑派小梅对上和岳一鸣一样来自南海十六岛的帅独运,帅独运显然不敢和小梅交手,十招后就弃剑认输。
第二轮比武每天只比六场,这天的最后一场比武却是华山剑派姚遇春与嵩山剑派石潜用,石潜用上一场赢得十分侥幸,也受了不少伤。他知道自己绝对胜不了姚遇春,所以也是十招一过就认负。
这一天的较量非常平淡无奇,尤其后两场,大家等着看的时间比看的时间还要长得多,不过小梅、姚遇春都是名动江湖的少年剑客,大家也知道江湖中如果论剑法、武功,只怕也真的很少有谁可以和他们抗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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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天前来观看的少年子弟也不会觉得太失望,因为下午时,宇文双城带着小霞来到了玉皇顶。
自从江湖中传出宇文双城为了小霞而不惜抛弃王侯,就此逍遥江湖的故事,江湖中的各门各派少年弟子都想再看到他的风采,所以这天看到宇文双城和小霞出现在这里,所有江湖少年都发出了一阵欢呼声。
大家都知道,既然宇文双城来了,那么这里只怕没有人是他的对手,甚至任何一个能有机会和他交手的少年都会为此而感到骄傲。
宇文双城并没有多少改变,看上去还是那么器宇不凡,却又平易近人,只是他身边的小霞好象有些变化,不再象以前那么柔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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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泰山江湖少年比武大会从八月十日开始,十日、十一日、十二日为第一轮比武,十三日、十四日为第二轮比武,十五日、十六日中秋休息两天,各派弟子在泰山过个中秋节,八月十七日再开始最后决战。
这天下午,楼台月、白雪衣、楼灵珠和郭瑜已策马下山回泰安镇,之前楼满风在上午第一场比武结束后,就已下山去看望云湘了。
华山剑派的两场第二轮比武这天都结束,既然小梅、姚遇春两人都顺利进入了十六强,所以楼台月、白雪衣向岳謦梅一起告退,他们此时赶去泰安镇,想一家人团聚在一起过个节,好好休息两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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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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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当楼台月、白雪衣赶到泰安镇郭家时,却见小菊一个人呆呆地坐在了大门口,她面色苍白,神情惊恐。
郭瑜吓了一跳,跳下马道:“小菊,出了什么事了?”
楼灵珠也一阵紧张,她问道:“小菊,怎么啦?”
小菊忽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她泣声道:“楼夫人,灵珠姐姐,云湘姐姐给那个女人带走了。”
楼台月、白雪衣、楼灵珠、郭瑜都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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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灵珠问道:“我哥呢?”
小菊道:“楼大哥也跟着那女人去了。”
看到小菊又着急、又委屈、又伤心的样子,楼灵珠连忙安慰她道:“小菊,你别哭,这不关你的事。”
白雪衣也上前安慰小菊道:“小菊姑娘,你别难过。”
他们知道,那个女人如果要带走云湘和楼满风,别说一个小菊,就是十个、二十个小菊都不可能阻拦得了她。而且楼台月、白雪衣、楼灵珠心中也知道,那个女人绝对不会伤害云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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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虽然也是又急又怒,可看到小菊的样子,也是一阵怜惜,他对小菊道:“你不要着急,我们再想想办法。”
小菊抽泣着道:“那女人还留下话说,让楼大侠、白大侠不要急,她说八月十六晚上,她会送云湘姐姐回来的。”
楼台月、白雪衣点了点头,八月十五乃是举家团圆之时,那女人之所以带走云湘,只是想和云湘过一个中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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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台月、白雪衣想起那女人如果真的是云湘的母亲,那么这近二十年来,她和云湘一直相隔天涯,云湘固然无法享受半日天伦之乐,而那个女人又何尝不是时时痛心失女之痛。
至于楼满风跟着一起去,也不会有太大的危险。
想到这里,白雪衣轻叹一声,道:“师兄,其实我们这一家人这些年来,都算是幸运的。”
楼台月轻轻点了天头,道:“师妹,你说得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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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傍晚,古风在自己住的庄园宴请宇文双城夫妇,他与宇文双城虽然肝胆相照,互相视为知己,但此时彼此把盏良久,都默默无语。
酒是最好的酒,但古风固然不会欣赏,而在宇文双城口中,此时也觉无味。
同桌除了风飞和小霞,还有沐无双。
今天沐无双的气色好了一些,虽然她偶尔望着古风的神情还是有些凄惨,但也恢复了常态,小霞也时而低声和她说着一些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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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道:“这是我们第二次喝酒。”
宇文双城道:“是第三次。”
古风想了想,点了点头,他想起江湖大会第一天时,宇文双城也是和他坐在一席,虽然那只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但宇文双城却对他许下了一个承诺。而为了这个承诺,这一年来宇文双城已数度在危险中为自己奔波。
古风道:“我真的不知怎么感谢你。”
宇文双城淡淡地道:“你我之间如果要说个谢字,那就太见外了,因为我也有很多事想谢你,可我从来都没有对你说谢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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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神情有些感动,他望着宇文双城和小霞,却举杯道:“我还没有恭喜你和小霞姑娘呢,这一杯且当补偿。”
看着古风喝下这杯酒,宇文双城、小霞心中都觉得一阵心酸,他们知道古风喝下的这杯酒一定很苦。
宇文双城喜筵之时,曾以古风不能前来同喜为憾事,但此时古风虽然补了这一声恭喜,但宇文双城、小霞却说不出同一句恭喜的话语――昨日的憾事已了,今日的憾事却更多。
古风彷佛还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却没有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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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淡淡地道:“我知道你为什么请我来喝酒,我也知道你想说什么。”
古风神情一阵黯然。
宇文双城道:“你想我去一次西域光明顶。”
古风点了点头。
宇文双城轻叹一声,望着小霞,道:“泰山比武大会之后,我要去一趟南海,而明年春天的东海之战也已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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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霞轻笑道:“双城,我们先去西域,迟些再去南海。”
宇文双城默然不语,他想起萧风歌的交待,知道小霞的伤势耽误不得,西域远比中原天寒地冻十倍,与小霞深冬季节去西域,无疑是让小霞去送死,他之所以这么晚才上泰山,就是在等小霞修炼完一种御寒的内功心法。
古风已起身,他躬身道:“双城兄,古风想请你明年东海一战后,帮我去西域看看月儿,请双城兄不要推辞。”
宇文双城眼中泪光闪动,轻轻点了点头,道:“双城不敢推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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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飞看着他们两个,脸上荡漾着奇怪的笑容,妩媚而又有些热烈。
这两个少年就象灯中的火,你可以远远地欣赏他们,也可以用他们来指路,但哪怕是取暖,也最好和他们保持一段距离,更千万不要扑上去,否则就象那扑火的飞蛾一样,只会被灼伤。
沐无双此时流下泪来,把头枕在小霞怀里哭出声来。
风飞又看着沐无双,就象看着那灯火中挣扎的飞蛾。
******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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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古风知道,纵然在风飞的眼里,沐无双是一只扑火的飞蛾,但古风却知道沐无双并不是一只扑火的飞蛾。
昨天,当风飞那一剑击灭了那盏灯火时,古风忽然想通了,沐无双是一只燃烧的萤火虫,当古风这盏灯火几乎熄灭时,是沐无双燃烧着自己的生命在他身边温暖他,点燃他,所以他无论如何都要报答沐无双。
不管这有多难,不管要做什么,他一定会去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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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飞这时走到阳台边上,那里的琴架上陈放着一张古琴,她坐在琴边,调了调琴弦,却奏出一曲《高山流水》。
她想,宇文双城也许是高山,巍然于世,比泰山还高,也不知有多高,但高处总有尽头。而古风却象许是流水,或为溪流,或为湖泊,却不知是否变会成奔腾的江河,汹涌的海洋,无形无际。
听着风飞的琴音,宇文双城、古风、小霞、沐无双都心情为之沉醉,山谷间琴音缭绕,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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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湘她醒来的时候,看到自己睡在一张大炕上,炕上垫着厚厚的床褥,所以很柔软,她身下的床褥、头下的枕头、身上盖的被子都是新的,还带着一股清香。
云湘依稀记得,当那个女人来到自己房间时,一下就封住了自己的穴道。那女人封穴道的力量十分怪异,刚开始彷佛没有任何感觉,但瞬间就有一股力量慢慢地走遍她全身,让她感到阵阵酸麻,同时自己体内十数道穴道被那股游走的力量一一封住,她也慢慢地失去了知觉。
此时她打量四周,见四周是间看上去有些残旧的房间,但却整洁、干净,而最让她感到心安的是,她竟然看到自己的丈夫楼满风就坐在自己的身边,正微笑着望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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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湘轻声道:“我这是在哪儿?”
楼满风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是一个小村庄。”
云湘道:“是她带你来的吗?”
楼满风点头道:“她问我要不要跟来。”
云湘微微一笑,她知道楼满风一定会跟来的。
楼满风也笑了一笑,这次生死之间的遭遇,却让他们彼此更恩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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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湘道:“那女人呢?”
楼满风道:“我不知道,她带我来到这里,把你安置好后就走了。”
云湘道:“我们能逃吗?”
楼满风道:“我们能往哪逃?”
云湘想了想,轻声叹了口气,就算他们逃回郭家,逃上泰山,逃到武当派,如果那女人要追来的话,只怕没有人能阻挡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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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湘道:“她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楼满风想了想,虽然他猜测到了那女人带云湘来这里的用意,但却不敢完全肯定,他道:“我也不知道。”
云湘道:“我觉得很奇怪。”
楼满风道:“你奇怪什么?”
云湘道:“我觉得,她好象是冲着我来的。”
楼满风看着云湘,想了想,微微一笑道:“也许她想让你做她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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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湘皱了皱眉,道:“瞎说什么,她怎么会要一个仇人的儿媳来做女儿。”
楼满风又是微微一笑。
云湘望着楼满风,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楼满风知道云湘极为聪慧,什么事情都瞒不过她,但她也最体贴人,就算知道很多事情的真相,也只会帮别人着想。
云湘道:“那晚是不是还发生了其它的事?”
楼满风轻声道:“你不要急,也许事情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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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小霞和沐无双回到了华山剑派所住的宅院,却看到连忆婉一个人坐在门口发呆。
小霞笑道:“婉儿,你又在生谁的气?”
连忆婉摇了摇头,道:“我在想心事呢。”
沐无双忍不住轻笑一声,道:“想不到婉儿也会有心事?”
连忆婉点头道:“我想我娘了。”
小霞、沐无双听连忆婉这么说,神情都一变,却互相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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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小梅陪着岳謦梅走了出来,岳謦梅笑道:“婉儿真是个孝顺女儿。”
小梅望着小霞、沐无双,见她们神色有些凄苦。她们两个自幼丧母,去年又死了父亲,此时中秋团圆之时,却只怕反而令她们更伤心,而自己居然能在人间寻回自己的母亲,相比之下已算幸运万分。
小霞道:“也难怪婉儿有心事,只怕以前年年中秋,婉儿都是和连夫人一起举家团圆,如今不在她身边,自然难免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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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忆婉摇头道:“小霞姐姐,不是这样的,我娘虽然疼我和我哥,但每年中秋的那一天,她都会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整天不见我们的。”
沐无双奇道:“为什么?”
连忆婉道:“娘说她做了一件错事,害得一个母亲丢了自己的女儿,所以她自己罚自己每年中秋都不能和我们在一起。”
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只有宇文双城知道是怎么回事,心中一阵感慨,他望向天上满月,也是一阵伤感。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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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满风、云湘忽然听到房间外间有人推开了门。
云湘微微有些紧张,道:“她回来了?”
楼满风点了点头,他看到那女人提着一蓝子的东西进了外屋。
如果你不曾见过她使出的那些惊世骇俗的武功,你怎么看她都会以为她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乡村农妇。
只是那女人虽然回来,却并没有进来。外屋是厨房,那女人忙着柴烧水,似乎正准备做饭煮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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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湘轻声道:“她在干什么?”
楼满风道:“在做饭。”
云湘道:“她把我抓来就是为了做饭给我吃?”
楼满风道:“有可能。”
云湘苦笑了一声。
楼满风笑了笑,道:“我记得你好象嫁给我之后,还没煮过饭给我吃。”
云湘轻叹道:“你家里根本就不会让我下厨房。”
楼满风道:“那我们找个这样的地方住一段日子,你天天煮饭给我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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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人足足忙了大半个时辰,虽然煮的不过是农家最普通的饭菜,但云湘闻到饭香,觉得自己肚子饿得厉害。
她低声道:“我还真的想吃呢。”
她刚说完,却听到那女人道:“再等一会儿,就快好了。”
云湘用更低的声音对楼满风道:“她听得到我在说什么。”
那女人又道:“只要你说话,我就听得到,你刚才说的所有话,我都在听。”
她说话的声音有些苍老,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她的喜忧。
云湘脸上不禁微微一红,刚才她和楼满风细声说了几句情话,只怕也被那女人听到了,此时不敢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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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对于楼家来说,这样的饭菜可能连下人都不会吃,但对于农家来说,这绝对是一顿丰盛的饭菜,也一般只有逢年过节时才能吃得到的。
饭桌搬上了炕,饭菜摆得饭桌上满满的,热气腾腾,散发出清香。
那女人虽然也在吃,但她更多的是看着云湘吃。
云湘也许真的饿了,所以她吃得真不少。
她轻靠在墙边,身子枕着另一床棉被,她有时也会看着那女人,只是每当她看着那女人的时候,那女人就会低下头,彷佛在躲避她的目光。
******
忽然,那女人轻声道:“你在楼家过得好吗?”
云湘点了点头,道:“好。”
那女人道:“那里的东西好吃吗?”
云湘轻轻一笑,道:“没有大婶煮的好吃。”
那女人身子一震,颤声道:“那你多吃些。”
说完她慢慢站了起来,云湘看到她的眼眶有些红,已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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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那女人走出了房间,楼满风苦笑道:“难道楼家的饭菜真的那么难吃?”
云湘道:“我在武当长大的,吃惯了那里的东西,所以觉得这样的饭菜反而更让我喜欢。只不过武当的饭菜都是那几个大师傅一大锅一大锅做的,自然比不上这位大婶做的那么好吃。”
楼满风低声道:“你叫她大婶?”
云湘道:“是啊。”
楼满风轻轻叹了口气,他猜想那女人也许因为这一声“大婶”而勾起了伤心之事,此时只怕正在找个地方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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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那女人走了回来,她收拾好了饭桌,然后看着楼满风,目光十分奇怪,虽然并无杀意,但却有些冷。
云湘有些惊慌,她道:“大婶,你找我们过来,有什么事吗?”
那女人轻轻叹了一声,摇头道:“没什么事。”
云湘看着那女人,心中更是奇怪,这个女人和楼家有着血海深仇,她猜不出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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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人轻声道:“你的伤口还疼吗?”
云湘摇了摇头。
那女人道:“你骗我。”
云湘道:“我没有骗大婶,真的不是很疼了,恒山剑派的医伤灵药还是很有效的。”
那女人点了点头,她轻声道:“你恨我吗?”
云湘心中有些异样,轻轻地摇了摇头。
那女人神情有些激动,她低下了头道:“你真是个好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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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湘迟疑了下,忽然道:“大婶,我知道你和我丈夫一家有很深的仇恨,可是我能不能求你放过他们?”
那女人抬起头,道:“你为楼家求情?”
云湘点了点头。
那女人看着云湘,神色有些悲苦,她看向楼满风,神色有些冷,道:“如果楼家害死了你父亲,你还会帮他们求情吗?”
听那女人这么说,楼满风神情顿时一变。
******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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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岳謦梅带着华山剑派众弟子出去赏月,宇文双城却和和小霞一起,在宅院小花园中看着天空上的圆月。
去年月圆的时候,他们也一起在白云山庄观月,那时宇文双城有无数的心事欲说还休,时过一年,一切都发生了变化。
他们此时虽然都默默不语,但都知道彼此的心思。
忽然,小李走了过来,她轻声道:“公子,东方公子求见。”
宇文双城微微一愣,道:“好的,请他到我房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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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望着面前的东方艳阳,心中一阵感慨,这个江南第一少年看上去憔悴了许多,只是他的眼睛却彷佛更明亮了。
华山剑派特地为宇文双城安排了一个套间,套间分两层,里面是卧室,外面是一个小客厅,小霞为二人送上了热茶,轻轻退出了房间,和小李一起到客厅坐。
东方艳阳道:“这个时候艳阳打搅双城公子,实在不安。”
宇文双城微笑道:“东方兄不必客气,我知道东方兄此时找我,必然有事。”
东方艳阳神情有些难过,他道:“昨日三爷爷告诉我,上个月庄容皇太妃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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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个消息,宇文双城吃了一惊,神情间也有些难过。
东方艳阳道:“你见过她吗?”
宇文双城摇了摇头,道:“她是我奶奶,但我从来没有见过她。”
庄容皇太妃是昭文帝的王妃,当今宣武皇帝的母亲,但三十年前在昭文帝死前的一年就被打入冷宫。
东方艳阳道:“你可知道,她是南宫世家弟子。”
宇文双城道:“我知道她叫南宫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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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艳阳点头道:“是的,我也知道,双城兄的师傅是我大爷爷。”
宇文双城点了点头,他师傅是东方长之,却是当今东方世家家长、武当名宿东方长风的嫡亲哥哥。
东方艳阳忽然神情更加难过,他道:“你知道我大爷爷的故事吗?”
宇文双城心中一凛,摇了摇头。
他只知道东方长之一生凄苦,但也只是从云飞口中知道他五十年前假死隐身空门,三十年前在少林服毒自尽,差点因此身亡。但其中种种缘由,却连云飞都并不知道,此时听东方艳阳提起,不由得心中生出一丝期望,期望东方艳阳能够帮他解开这些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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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艳阳轻声道:“五十年前,我大爷爷东方长之秘密出家,几乎同一个月,南宫黛被当年昭文帝招入宫中,两年后生下宣武帝。”
宇文双城心中一动,知道这两件事一定有关系。
果然,东方艳阳神色忧伤地道:“当年,南宫黛是我大爷爷的情人,我大爷爷和她曾有过山盟海誓。”
宇文双城心头忽然觉得好苦,他忽然想起了那幅画,想起了他师傅东方长之在画后亲笔提的诗,却明白了这画中画的只怕是他少年时与南宫黛练剑的情形,又或许是他梦中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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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忍不住含泪道:“原来家师是因为这个出家的。”
东方艳阳点头,轻声道:“三十年前,也就是宣武帝继位前一年,昭文帝不知如何得知大爷爷和南宫黛之前的事情,他将南宫黛打入冷宫,并让人上嵩山少林赐大爷爷药酒一杯。”
宇文双城更觉得一阵心痛。原来东方长之这两次劫难,都是昭文帝所赐。
他忽然有些愤怒,但却又觉得有些无奈,昭文皇帝是他的爷爷,也已经死了差不多三十年了,这些恩怨随着时光的流逝,也已了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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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艳阳道:“你知不知道,自从德正皇帝以来,东方世家的弟子,一直都是天子身边的持剑护卫。”
宇文双城点头道:“我知道。”
东方艳阳道:“当年我大爷爷决定假死出家的另一个原因就是,他发誓此生决不为昭文帝执剑。”
宇文双城轻叹一声,心中百感交集,他明白东方长之一定痛恨他这一家人。
忽然,宇文双城眼中泪光闪闪,他此时想通了一件事。
东方长之如此痛恨他这一家族中人,却为什么会将一身武功传授给他,虽然宣武皇帝是南宫黛的亲生儿子,而自己又是宣武帝之后,但他知道这其中还另外有一个秘密,有一个故事。
******
东方艳阳神情间有些无奈,他道:“昨日三爷爷来找我,他说我走后第三天,东方家已接到圣旨,宣武帝已恩准我爷爷东方长青告老回乡,同时招我即刻赴京补我三爷爷持剑护卫之职。”
东方长之是东方世家嫡系传人,他这一脉中这还有两个嫡亲弟弟,其中二弟东方长青五十年来一直是天子身边的持剑护卫,三弟东方长风则身为武当派长老,东方世家首领。
宇文双城动容道:“双城素来知道东方世家弟子代代忠义,百年来为天子安危鞠躬尽瘁,真让双城感动。”
******
东方艳阳道:“可惜艳阳心已不在此,只是东方世家嫡系一脉,大爷爷无后,三爷爷也无后,只有我爷爷有家父一白、叔叔一玄,一玄叔叔虽有两子,但年岁都不过十岁,所以艳阳不知该如何是好。”
东方艳阳虽然可以置自己个人声誉不顾,与青楼女子如琴姑娘携手天涯,但东方世家祖祖辈辈的荣誉和责任,却不是他能轻易罔故的。一个世家子弟,原本就随时准备为世家的荣誉而牺牲。
东方艳阳长叹一声,道:“东方世家这些年来,也只有大爷爷东方长之曾经假死抗旨,遁身空门之中。”
******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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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那女人这么说,云湘愣了愣,面色有些苍白。
她想了半晌,轻轻点了点头,道:“我会的,因为我知道满风的爹娘都是很好的人,他们就算和我有仇,也一定是无心铸成的错,灵珠妹妹和我说过,人死了不能复生,又何必因为无心的错,让活着的人遭受报应。”
这是楼灵珠从龙小路之死的阴影束缚中解脱出来的感受,她和云湘说过,之前也和那女人说过。
楼满风听云湘这么说,却松了口气。
******
那女人含泪道:“如果我放了楼家的人,要你答应我一件事,你能做得到吗?”
云湘点头道:“能。”
那女人望着楼满风,道:“我要你离开楼家的人,你能做得到吗?”
楼满风面色一变,他摇头大声道:“云湘,你不能答应她。”
云湘神色间有些苦,她想了想,道:“我能。”
那女人道:“离开他,你会伤心吗?”
云湘望着楼满风,凄凉一笑,道:“会的。”
******
那女人黯然无语,她神情时冷时热,彷佛在想着很多事情。
过了很久,她轻声叹道:“你们说得对,人死不能复生,又何必让活着的人来遭受报应,我又为什么要让你天天伤心。”
云湘含泪道:“大婶,您原谅楼家了?”
那女人缓缓地道:“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原谅楼家。”
云湘凄然道:“您还是要我离开他吗?”
那女人摇了摇头,却流下泪来,道:“我只要你从此之后能叫我一声娘。”
******
云湘面色顿时变得惨白,她望着面前那女人,见她早已泪流满面,一双伤心欲绝的眼睛正望着自己,她看上去彷佛又苍老了很多。
云湘颤声道:“娘。”
那女人神情一下凝结住,却已掩面泣声冲了出去,就象风一般消失在云湘面前。
云湘呆呆坐着,两行泪水落下,她也泣声道:“满风。”
楼满风心情激动,轻轻“嗯”了一声。
云湘道:“她真的是我娘吗?”
楼满风轻轻叹了口气,道:“我不知道。”
******
云湘苦笑道:“我之前听说小梅找到了她的亲娘,我那时也曾想过,我不知道自己是否也能象她那么好运。”
楼满风拉着云湘的手,道:“你这么好,当然会有好运。”
云湘道:“我真想有个娘。”
楼满风轻声道:“那你就把她当成你的娘。”
云湘想了想,道:“满风,那个晚上,我一直听到有人在不停叫我的名字,我想一定是她吧。”
******
过了很久,那个女人才回来,只是谁都看得出,她之前肯定痛哭了一场,虽然她用冷水冲洗过她的脸,却洗不去那泪痕。
她望着云湘,脸上竟有了一丝笑意。
云湘虽然想哭,却也笑了,只是她此时一句话也说不出,她只觉得发生的一切就象是梦一样,但不再是之前那些噩梦。
她不知道眼前的这个女人是不是她的亲生母亲,但她忽然觉得那种感觉让她为之依赖,而她从懂事开始,就不曾有过这种感觉。
******
那女人道:“天也很晚了,你早点睡吧。”
云湘颤声道:“我和满风睡这,娘――睡哪里呢?
那女人身子微微一震,她看着云湘,眼中全都是爱怜的神色,她道:“睡吧,孩子,娘有地方睡的。”
云湘道:“娘,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人身子又是微微一震,她低声道:“娘叫林婉湘。”
******
林婉湘,埋剑山庄的第七把剑,埋剑山庄的女主人,云飞的母亲。
她这些年来一直隐居在这泰山四周,超过二十年的大周天内功心法修为早已趋化境,她的剑法越来越强,但她心头的恨也越来越浓,她恨自己空有一身的绝世剑法和武功,但却不能帮自己的丈夫、女儿报仇雪恨。
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当她试图破除誓言,用剑复仇时,却几乎杀死了自己的亲生女儿,她为之惊恐万分,也为之后悔不已。
******
这些天来,她日夜思念云湘,中秋前夕,她再也忍不住,将云湘带来,却见云湘对她毫无怨恨,这才安心。
她反复思考云湘的说话,回想起当年她丈夫逼她立誓的用意,以及云飞不愿复仇的选择,才慢慢明白自己错了。
她慢慢扶着云湘睡下,她的手指虽然干枯,但她手指间一股温暖的内力已在瞬间游遍了云湘的全身,云湘只觉得全身说不出的舒服。
******
林婉湘轻声道:“睡吧。”
云湘躺着,轻轻点了点头,道:“娘,你也早点睡吧。”
林婉湘道:“好的。”
她说完已转身消失在房间中,门被一股轻风轻轻带上,里面的门闩竟然彷佛被人推动一般锁住。
云湘望着楼满风,含泪道:“不知她今晚睡哪儿呢。”
******
四
******
宇文双城道:“关于如琴姑娘的事,不知长青、长风先生可曾说什么?”
东方艳阳摇头道:“爷爷和三爷爷十年前已不理家务,家父至今都不肯让步,他说宁愿自己代我入宫为天子执剑,也绝不会让如琴入东方家门。他还说如果我敢带如琴入东方家门,他就一剑杀了她。”
宇文双城叹了口气。
东方艳阳苦苦一笑,道:“东方世家弟子,百年来娶的都是江湖名门女子,艳阳也知此次这样做,让他感到伤心,艳阳原本并不希望家父能原谅我,只是不想累他为我操劳。”
说到这里,东方艳阳神情黯然,宇文双城虽然有心安慰,却也不知该怎么说。
******
过了一会,东方艳阳才回过神来,他道:“艳阳此来,是受三爷爷之托,把一样东西交给双城公子的。”
宇文双城愣了愣,道:“给我?”
东方艳阳点头道:“这样东西也是我爷爷托我三爷爷转交双城公子的。”
宇文双城更加奇怪,但知道此事绝不简单。
东方艳阳已从怀中拿出一块孩童手掌大小的玄铁牌,交到了宇文双城手中。
宇文双城看着手中这块玄铁牌,觉得入手沉重、寒冷,而且看上去应该有一些岁月了,一面正面刻有“免死”二字,反面刻了一个八卦。
******
宇文双城大吃一惊,道:“这是德正帝的免死牌。”
东方艳阳点了点头,道:“八十多年前,德正帝请诸葛先生铸了三块免死牌,分别赐予了他身边三个一直忠心耿耿地跟随他的从人,东方世家先祖东方大明当时得此免死牌,此牌一直都是东方世家最珍贵的物品。”
宇文双城道:“如此珍贵之物,为何要给双城?”
东方艳阳道:“因为这是庄容皇太妃南宫黛在临死前交待我爷爷,将此面免死牌转交双城公子。”
******
宇文双城又吃了一惊,他想了想,心头忽然一阵悲凉,他缓缓地道:“莫不是当年家师将此免死牌给了我奶奶?”
东方艳阳道:“是的,当年我大爷爷担心南宫黛入宫伴君,天威难测,所以将东方世家祖传的免死牌赠与了她。三十年前,昭文帝本想处死南宫黛,但南宫黛因为有免死牌的缘故,所以幸免于难,最后被打入冷宫。”
宇文双城心中一阵凄凉,想起当年种种情景,不由得热泪盈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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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艳阳道:“庄容皇太妃去世之前,当今天子格外开恩,让南宫家中的人见她最后一面,而我爷爷则一直伴在她身边,”
宇文双城道:“她可有留下什么话?”
东方艳阳道:“她说她要去找我大爷爷了,她说为你感到欣慰。”
宇文双城含泪道:“她知道我的事?”
东方艳阳点头道:“她一直都很关心双城公子的事。”
******
东方艳阳拱手道:“此免死牌已完璧归赵,艳阳告辞了。”
宇文双城道:“此物是东方世家的宝物,双城不敢收下。”
东方艳阳道:“此牌虽然原是东方世家之物,但既然我大爷爷之前已将它转赠给了庄容皇太妃,那么就是庄容皇太妃之物。如今庄容皇太妃留有遗言,要将此牌转交给双城公子,那么此物虽然对东方世家来说,比任何东西都珍贵百倍千倍,但东方世家也不敢留下。”
******
这时,小霞轻轻敲了敲门,已和小李一起走了进来,她笑道:“双城,要不要换些热茶?”
宇文双城起身道:“不用了。”
小霞望着宇文双城,微微一笑道:“没什么。双城,东方公子,你们有事继续谈吧,刚才无双回来了,我和小李两个在无双那里。”
东方艳阳起身道:“艳阳不敢再打扰了,请双城兄收下此物,艳阳也算完成了两位爷爷和庄容皇太妃之命了。”
******
小霞看了一眼宇文双城手中的免死牌,却不知道是什么。
宇文双城望着手中的免死牌,他一手拉住小霞,忽然心中一动,笑道:“艳阳公子,这块免死牌,我收下了。”
东方艳阳松了口气。
宇文双城笑道:“只是双城还想劳烦艳阳公子一次,请帮我把此免死牌转交给一个人。”
东方艳阳一愣,道:“不知双城兄要将此牌转送给何人?”
******
宇文双城道:“如琴姑娘。”
东方艳阳吓了一跳,他颤声道:“你――”
宇文双城笑道:“双城希望如琴姑娘能携带此免死牌与艳阳兄同入东方世家,也请东方一白先生能免如琴姑娘一死。”
东方艳阳面色一下苍白,额头已有汗留下。
小霞又看了免死牌一眼,不禁轻呼了一声。
******
宇文双城微笑道:“双城多谢东方长青先生、东方长风先生、东方艳阳兄三位千里迢迢将此免死牌送到在下手中,在下也请东方艳阳兄务必帮在下将此免死牌送到如琴姑娘手中,更祝东方兄与如琴姑娘能白头偕老。”
东方艳阳忽然眼眶中泪光闪闪,道:“艳阳多谢双城兄。”
宇文双城点头一笑,他望着手中的免死牌,很仔细地看了一遍,免死牌背面的八卦却与普通八卦不同,八个都是生门,彷佛在暗喻条条都是生路之意。
宇文双城已将免死牌交回到东方艳阳的手上。
一
******
二更天,月儿又亮又圆。
宇文双城无法入睡,之前岳謦梅及华山剑派弟子已回来安寝,但他犹自一个人在小花园中喝着酒。
他将一杯酒轻洒在了地上,却道:“小霞,你还没睡?”
小霞慢慢在花径小路中走来,她穿着一身淡绿色睡衣,轻声道:“我睡不着,双城,出事了吗?”
宇文双城将小霞抱在怀里,黯然道:“上个月,我奶奶去世了。”
******
小霞心中一沉。
宇文双城道:“我奶奶是南宫世家的南宫黛,她是家师的情人。”
小霞吃了一惊,知道今晚东方艳阳前来,和宇文说的就是这事。
宇文双城道:“南宫黛入宫后为昭文帝生下了我父亲宣武帝,后来被昭文帝打入冷宫,在那里苦守了三十年光阴。”
小霞觉得凄凉,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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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忽然颤声道:“当年南宫黛被打入冷宫时,她身边只有一个十三岁的小宫女愿意陪着她,人们都她叫玉儿。”
宇文双城拿起酒杯,又将一杯酒洒在地上。
他道:“过了几年,宣武帝有一次来冷宫看望他的母亲,却见到玉儿出落成一个花容月貌的少女。”
说到这里,宇文双城声音变得有些寒意,他道:“宣武帝带走了玉儿,几天之后又把她送回了冷宫。九个月后玉儿生下了一个男孩,那玉儿原本身子就不好,又伤心凄苦,生下那男孩后就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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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霞心中冰凉,她颤声道:“那个玉儿就是你娘?那个男孩就是你?”
宇文双城苦笑着点了点头,喝下了一杯酒,却觉得好苦。
小霞心中凄凉,想不到生在帝王之家的宇文双城,居然也有这样苦的身世。
宇文双城道:“我终于知道了,为什么家师对我这么好,原来家师是为了报答当年我娘对南宫黛的不弃之情。”
想到这里,他眼前东方长之的音容彷若在风中浮现,他终于知道,东方长之为什么在自己很小的时候就一直在宫中陪着自己,又为什么将他一身的绝世武功全数传给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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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霞轻声道:“双城,你恨吗?”
宇文双城含泪道:“我恨。”
小霞轻轻握住宇文双城的手,却觉得宇文双城的手有些凉。
纵然昭文帝百般对不起东方长之和南宫黛,纵然宣武帝对他母子无情无义,但一个是宇文双城的爷爷,一个是宇文双城的父亲,他心中虽然有恨,却又彷佛无从恨起,也不能找他们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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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霞道:“双城,把恨藏到心里去吧。”
宇文双城点了点头,却道:“你呢?”
小霞想了想,道:“我也恨过,我恨那些幕后杀了我父亲的人,我也想过找他们报仇,可是――”
宇文双城道:“可是你从来都没有要我帮你报仇。”
小霞道:“我知道,那不是一次普通的打劫,而是有更大的阴谋。”
宇文双城道:“你担心我有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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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霞轻声道:“我之前总在想,我此生已不能报答你,也不能为你做什么,所以更不能让你为我涉险。”
宇文双城望着小霞,心中感动,他道:“现在呢?”
小霞道:“现在我在想,如果你觉得那些事情是你应该去做的,我就和你一起去做,我们活在一起,也死在一起。”
宇文双城含泪道:“好,我们活在一起,也死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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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已是深夜,但云湘今晚却睡不着,那床新的、柔软的厚厚棉被盖在她的身上,温暖着她的心,她的眼泪却把枕头湿了一遍又一遍。
楼满风睡在她身边,也久久没有睡着,他忽然伸手抱住了云湘的肩膀,云湘把头枕在了楼满风的肩上,双眼又是泪水汪汪。
楼满风道:“别想那么多,好好睡一觉。”
云湘泣声道:“我睡不着,我怕我一觉醒来,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她轻声将林婉湘的名字念了一遍又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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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四,清晨。
云湘忽然从睡梦中醒来,她轻声惊呼了一声――娘!
她坐起身来望了下四周,还是昨天那间屋子,只是她身边并无一人,不但不见林婉湘,连楼满风也不见了。
正当她惊魂未定时,一个白色人影闪到她身前,却是林婉湘,她今天看上去气色比昨天好了很多,神情间也不再那么凄凉。
林婉湘看着云湘惊慌的神色,心中不忍,柔声道:“你醒了?”
云湘点了点头,颤声道:“满风呢?”
林婉湘道:“他在帮我砍柴。”
******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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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外面传来一阵砍柴的声音。
云湘慢慢地平静了下来,她道:“他行吗?”
林婉湘淡淡地道:“还行。”
云湘道:“这里是哪?”
林婉湘道:“泰和村。”
云湘道:“您这些年来一直住在这里?”
林婉湘点了点头,道:“是的。”
过了一会,云湘轻声道:“娘,你能扶我出去走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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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和村并不算小,有大大小小两百来户人家,林婉湘住的地方是村庄最北的一群屋子中的一间,却在一个小山岗上。
此时正值秋季,四周一片金黄世界,连风吹来都带着稻谷的清香。
林婉湘扶着云湘慢慢走出了屋子,云湘看到这是一间很残旧的木屋,木屋外有一圈篱笆墙围出一个庭院,她在庭院里走了几圈,却觉得有些疲劳,林婉湘连忙扶她坐在一张石凳上。
林婉湘轻声道:“还是进去躺着吧。”
云湘摇了摇头,道:“我坐会就没事了。”
她望着林婉湘,秋风吹动了她有些散乱的长发,虽然风有悲意,但她却觉得心头充满了温暖,也充满了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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宅院的一侧,楼满风正在帮林婉湘砍柴,不过他砍柴用的并不是斧头,而是他的长剑,那把削铁如泥的宝剑,也是当世名剑之一“惊虹”。
在以前,楼满风对这把宝剑珍爱无比,平时都不会轻易视之于人,更不要说用它来砍柴。但此时他却知道,在象林婉湘、宇文双城这些江湖绝世高手面前,他手中的这把宝剑,和砍柴刀没什么区别。
那女人坐在云湘身边,他看着楼满风砍柴的姿势,看得很仔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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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湘轻声道:“娘,您是在看满风的剑法吧?”
林婉湘点了点头。
云湘道:“满风的剑法还行吗?”
林婉湘摇了摇头,道:“太差了。”
云湘道:“娘,你能指点一下他吗?”
林婉湘看了云湘一眼,轻声道:“你要娘做任何事,娘都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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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此时,泰山玉皇顶,此次江湖少年比武大会第二轮的剩余六场比武正在继续进行。
第一场是来自江南世家的东方艳阳对丐帮蓝莲花,今天的东方艳阳显得格外精神,神色间不再象之前那么苍凉,却恢复了几分少年人的意气奋发。
白莲花棒法精妙,红莲花掌法凶猛,蓝莲花却以剑术为强,他是丐帮九袋长老巫山人的弟子,巫山人是纵横一时的江湖十大剑客之一,排名第四,蓝莲花剑法师承于他,此时才显出他的真本事。
而东方艳阳身为江南少年弟子之首,以一人之力撑起“江南八俊”的名号,剑法之强更让人刮目相看,更何况他此时精神振奋,此战势在必得。
二人剑势都是极其凌利,虽然只是普通青锋长剑,但在二人手中彷佛两条矫龙翻滚,斗得难解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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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门道长道:“东方世家的剑法,的确让人佩服。”
巫山人点头道:“我看今天艳阳有些不同。”
东方长风轻叹一声,却并没有说话。
玄羽道人笑道:“巫长老的弟子蓝莲花也是少年英雄,不管此战胜负如何,能够和东方艳阳公子战成这样,也算后生可畏了。”
慧清师太点头笑道:“艳阳这一年来的确有长进。”
东方艳阳的母亲是峨嵋派弟子苏若昭,苏若昭没少带东方艳阳上峨嵋,慧清师太等峨嵋高手对东方艳阳也十分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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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战了一百多个回合,蓝莲花已被东方艳阳逼着不住后退。
忽然间,蓝莲花暴喝一声,人已跃起,长剑直指东方艳阳胸膛,他剑势凌利之极,显然使出了不轻易使出的杀招。
只是东方艳阳竟然在这瞬间双膝一弯,人已完全向后倒去,他双手持剑,长剑直放身前,同时身子已横空一个旋转,剑光翻滚而过,蓝莲花胸前、手臂、大腿上三处衣衫各自裂开一个口子。蓝莲花惊呼一声,已倒在擂台上。
东方艳阳双手持剑在比武台上一点,身子弹起,人也稳稳落在蓝莲花身后,四下各派少年看得目瞪口呆,顿时掌声雷动一般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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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山人道:“东方先生,请问艳阳公子用的是什么剑法?”
东方长风轻轻摇了摇头,道:“这招我也没见过。”
秋思南道:“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是‘问鼎十七式’中的一招‘霸王弄鼎’。”
贺兰谷变色道:“莫非是传说中当年德正帝游剑江湖时所用的剑法?”
秋思南道:“是的,只是这套剑法已经失传多年,却不想今日得见。”
东方长风点了点头,轻叹道:“当年德正帝曾将这路剑法中的七式传给先祖东方大明,但长风也只见过其中的两、三招而已。”
他知道这七式剑法东方世家只有一个人会,就是他的大哥东方长之,显然东方长之曾经暗中传授过东方艳阳这些剑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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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场由崆峒剑派凌绛霄迎战恒山剑派容少妍,之前凌绛霄与杜妙音一战,双方不但身形如同舞蹈,更彼此小心翼翼手中留情,早让江湖人笑了几天,此时见凌绛霄又遇恒山剑派弟子,不觉四下都是一片笑声。
凌绛霄剑法狂意潇洒,但容少妍剑法更为灵动奇巧,,她虽然年纪轻轻,但自幼得恒山朗月师太真传,剑法、内力修为都非同一般,之前经过一番江湖磨练,剑法更为流畅,数十招后容少妍已取得上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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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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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思南看着容少妍的剑法,动容道:“恒山剑派容姑娘的剑法好了得。”
慧清师太点头道:“少妍的剑法灵动之中带着巧意,很多变化都和恒山剑派剑法有些不同,应该不全是恒山剑派剑法的招式。
巫山人点头道:“的确如此。”
秋思南又看了几招,道:“好巧妙的变化,但我看容姑娘还未全部领悟这些剑法的奥妙,否则威力只怕更强。”
岳謦梅微微一笑,她知道容少妍的这些剑法是跟连忆婉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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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华山,她一直都很留意连忆婉的剑法,她知道连忆婉的剑法绝非一个师傅教出来的,她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的剑法象连忆婉那样杂乱,有峨嵋派剑法、有华山派剑法、有东方、南宫、西门、楼家世家剑法、有武当剑法。
只是,连忆婉最强的剑法却是一些极其灵巧的招数,这些招数彷佛都是一些剑法中的精华,而且和恒山剑派剑派剑意很接近。
这些日子,容少妍一直在华山,经常和华山剑派女弟子练剑,连忆婉剑法之强甚至可以和小梅拼上百来个回合,她又没大没小,经常指点容少妍剑法,她的那些巧妙招数几乎悉数都教给了容少妍,所以容少妍这段时间也是剑法精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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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之战,凌绛霄似乎依然有些保留,他出剑狂而不疾,显然并不想和容少妍拼个高下,六十多招后他一笑认负,赢得四下一片掌声。
慧清师太笑道:“听说绛霄和妙音这几天没少在一起。”
秋思南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也原本是人之长情。”
贺兰谷笑道:“凌绛霄这一败,却做了个大人情给恒山剑派,的确败有所值。”
余梦初笑道:“果然如此。”
众人说话间,都是一阵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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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场却是武当派的沐无忌对上峨嵋派的虞庆杏,虽然沐无忌剑法这些年来进步很大,但和峨嵋派最强的这些弟子相比,还是有所不及。
此外武当、峨嵋数百年交好,双方弟子在这种场合和这种情况下自然绝不会全力争胜,既然武当派已有楼满风进入十六强,而峨嵋派只剩下虞庆杏,所以众人也早就猜到这一战的结果。
沐无忌虽然输了,但也赢得一片掌声,他看到自己的妹妹沐无忌也在下面为自己鼓掌,更是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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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场比武令不少观战的人都有些心惊肉跳,因为一个是来自青城派的少年高手余从飞,另一个是江湖上默默无名的少年梅冷镰,在第一轮中梅冷镰一刀就击败对手,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这一战梅冷镰依然没有抢先出手,他双手持长木刀,目光却紧紧盯着余从飞持剑的手,似乎在捕捉着他的每一处变化。
余从飞虽然神情从容,但他知道梅冷镰并不容易对付,而且他突然间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招数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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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下一片寂静,甚至能听到一些人的呼吸声。
忽然间,余从飞轻轻地击出一剑,已有人轻呼了一声,见余从飞这一剑剑势极为平淡,不少人以为梅冷镰一定会发出雷霆般一击。
但是,梅冷镰面色一变,双手持刀,已退了一步。
余从飞神情间更为自信,他又一剑轻轻递出,这时众人都看出来了,余从飞的每一招都没有出力,招数也似是而非。
只是,面对余从飞这样的剑法,梅冷镰却已连连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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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思南点头道:“有招却无招,无力却有力,余公子好聪明。”
余梦初轻笑道:“能得到天山秋公子赞扬,连我都为从飞感到光荣。”
天山剑派一直都是江湖的神话,天山剑法之强,公认江湖第一,天山剑派每一个弟子都名动江湖,余梦初这席话的确出自真心。
巫山人道:“半年不见从飞,他的剑法有长进。”
余梦初道:“年前江南楼府那战,让从飞长大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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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余梦初这么说,众人心中都有些感慨。
江南楼府那战,宇文双城击败红莲花、郭瑜、东方艳阳、岳一鸣、玉冠华、姚遇春和余从飞七个江湖成名少年的联手,那景象彷佛还在眼前。
此次泰山江湖少年比武大会,郭瑜、东方艳阳、岳一鸣、玉冠华、姚遇春五人已先后进入十六强,红莲花、余从飞也被众人看好,可见这些江湖成名少年的确名下无虚。
只是,各派掌门虽然口中没有说出来,但心中都感慨江湖之中还是缺乏一些更新鲜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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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从飞已连续使出十招软绵绵的招数,梅冷镰也连退了十步。
忽然,梅冷镰左手松开木刀刀柄,右手持刀轻轻垂下。他冷俊的神色间露出一股落寞之色,转身走下比武台。
余从飞愣了愣,却觉得自己也是出了一声冷汗。
台下也有不少人心中也是一块石头落地,他们知道梅冷镰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一定是立判胜负的一招。
此战梅冷镰不战而败,虽然有些不够精彩,但四下还是陆续有些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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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场丐帮的红莲花对上泰山剑派周小玉,虽然第一轮丐帮三个弟子全部能进入第二轮,为各门派之冠,但第二轮白莲花、蓝莲花先后被人击败,所以这场比武连丐帮九袋长老巫山人都有些紧张。
泰山剑派身为此次江湖少年比武大会的主持方,昨日已有郭瑜进入十六强,所以天门道人此时神情反而轻松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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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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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莲花赤手空拳,她朝周小玉拱手,微微一笑,大声道:“周公子,我出手决不留情,你也不必客气。”
望着面前的红莲花俏丽秀美的容貌,周小玉的脸却红了,他迟疑了下,已一剑挥出,看他人腼腆得很,但出手却极其认真。
泰山剑派剑法刚猛异常,红莲花的“降龙十八掌”更为天下最刚猛的掌法,这二人交上手,整个比武场上已风声四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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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招数间几乎没有任何虚招,招招都是实打实,但是招数变化上,周小玉的泰山剑派剑法显然不及红莲花的“降龙十八掌”那么精妙,三十招后,周小玉的剑势已被红莲花双掌完全逼住。
红莲花平时脸上总是带着笑容,但一动上手神情也极其严肃,她双掌力大势猛若奔雷一般,每一招精妙的变化中都带着全身凝聚的力量击出,再战十个回合,周小玉脸更红了,神色间也有些惊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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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红莲花一掌拍在周小玉的剑身上,周小玉手中长剑再也握不住,已被红莲花拍落,但周小玉左掌挥出,却和红莲花对了一掌。
嘭一声,红莲花面色也有些诧异,她想不到这个少年居然敢和自己比掌。
周小玉虽然拼了一掌,但觉得心口一阵气血翻腾,他脸涨得通红,也不知道是羞愧还是着急,咬牙中又是一掌向红莲花打来。
此时双方都以掌相搏,比刚才剑掌争斗还要好看,双方此时全然不避对方的招数,几乎每一招都是双掌相交,发出沉闷的“嘭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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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下早已喝彩声此起彼伏。
二人斗到极致,彼此掌风声势惊人,激得二人衣衫一阵狂舞,每次对掌,脚下的比武台虽然用铁木搭建,但也彷佛有些承受不住,发出怪响。
不过,让人感到最有趣的是,周小玉一条大汉,手大如蒲扇一般,而红莲花一个女子,小手却如美玉,每次人们都看到周小玉大手打在红莲花的小手上,却不由得让人觉得一阵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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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又拼了二十多掌,“降龙十八掌”的威力实在太强,周小玉只觉得全身骨头都彷佛散了一般,脸色发紫,他再拼一掌,却被红莲花震得连退了十来步,一下栽倒在地,昏了过去。
四下的喝彩声却变成了几声惊呼。
有人上前扶起周小玉,检查了一下他的脉息,知道他并没有受伤,只是体力消耗过度而已。
红莲花向四下拱了拱手,她虽然赢了这一战,但胸口也一阵起伏,额头全是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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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山人松了一口气,笑道:“这个周小玉很有意思。”
天门道长笑道:“这个小子,做什么事都认真,就是爱脸红。”
玄羽道长道:“我看周小玉刚才用的掌法应该是少林派的降魔掌法。”
天门道长道:“正是,这是天居师兄教他的掌法,天居师兄原本出自少林,算起来应该是一叶方丈的师弟。”
一叶大师道:“天居道长原先法号一木,他是三十年前离开少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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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下面人群一阵骚动,却原来是宇文双城、小霞、古风、风飞四个人一起步入会场,负责接待的武当派、泰山剑派高手忙将宇文双城、小霞接入贵宾席,而古风也准备登场参加今天最后一场比武。
宇文双城在贵宾席上向主席台各派掌门、前辈微笑行礼,而主席台上众人也都起身向宇文双城致意,四下各门各派弟子看见都不觉心中凛然,原本有些喧闹的人群顿时安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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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心中暗暗猜测,宇文双城一定是冲着今天最后这一场比武来的,因为这一场比武的双方是江湖中默默无名的小雷和已成三手帮特使的古风。
这些天,关于古风的传闻早已传得沸沸扬扬,人们都在猜测古风为什么抛弃了慕容月而和风飞在一起,更投身到三手帮之中,江湖中对他的漫骂、讥讽、耻笑声比比皆是。
只是,江湖中人也都知道宇文双城从来都是把古风当作是朋友的,他甚至在那次惊动天下的喜宴中以古风不能前来为人生憾事,所以此时见到宇文双城陪着古风一同来到,心中都觉得一阵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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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羽道长忍不住叹了口气。
贺兰谷道:“看来双城公子还是把古风当作是朋友。”
余梦初皱眉道:“既然双城公子还是把古风当作是朋友,只怕古风身上一定又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搞成这样。”
一叶大师轻叹道:“古施主身世坎坷,让老衲都感到有些心酸。”
这些人中,只有岳謦梅知道发生在古风身上的事情,她心中伤感,轻声道:“这次泰山大会,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他,不过我真的很佩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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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她望向人群中那些华山剑派弟子,小梅、沐无双、连忆婉都在,连忆婉更把头埋在沐无双怀里,想必又哭了,沐无双也是泪光闪闪。
慧清师太道:“不知他能不能过这关。”
巫山人沉声道:“我看前几天那个小雷和段钧交手,剑法非常厉害,只怕古风想过这一关并非容易。”
玄羽道长摇了摇头,却没有出声。
秋思南轻声道:“小雷不会尽力的。”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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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缓缓地走上比武台,神情间冷漠无比。
很多江湖人都觉得,象古风这样的人,实在不该再出来丢人现眼。如果他只是一个普通人,那么只怕他走到哪里都会有人朝他脸上扔臭鸡蛋。如果他只是一个普通的江湖人,那么只怕他走到哪里都会有人想杀他,为江湖除害――只可惜,自从江湖中知道这个名字,他就不再是一个普通的江湖人。
他之前是江湖同盟的盟主,现在是三手帮的特使,他身边先后有沐无双、慕容月和风飞相伴。更何况,不管他如何被江湖唾弃,被人咒骂,宇文双城却始终把他当作朋友,这样一个人,绝不是普通的江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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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望了一眼人群,心中没有任何感觉。
他看到沐无双含泪望着自己,却淡淡地笑了笑。
他也看到宇文双城在望着他,他心中感到一丝温暖。
不管世人对他如何看待,他有了慕容月,有了自己的孩子,有沐无双这样的女孩,有宇文双城这样的朋友,他觉得已经足够了。
所以今天的他,不怕面对任何人,任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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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情有些激动,因为他这战的对手是小雷,他和小雷是在去年的秋天,在四川的路上,在滂沱大雨中失散的,一年来他没有再见过小雷,想起以前和小雷在一起的往事,他不由得百感交集。
小雷此时也慢慢地走到古风面前,他是个怎么看都很普通的少年,他神情虽然有些冷,但眼中泪光闪闪,手中并没有拿任何武器。
他也想起了很多往事,想起了那个风雨交加的白天,他心中也有喜也有悲,喜的是因为他看到古风安然无恙,悲的是看到古风的额头白发缕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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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眼中也有泪光,他轻声道:“小雷。”
小雷颤声道:“公子。”
古风虽然有很多话想说,想问,却什么也没说,他轻声道:“你出手吧。”
小雷摇头道:“小雷决不会向公子出手,小雷来这里只是想看看公子,小雷知道平时只怕很难见到公子了。”
古风道:“我已经不是江湖同盟的盟主,你不必对我手下留情。”
******
小雷含泪道:“公子是否还记得秋先生说的话?”
古风愣了愣。
小雷道:“当年公子来天山拜访秋先生,秋先生让小雷跟随古风公子,并没有让小雷跟随什么盟主。”
古风默然半晌,道:“古风令秋先生失望了。”
小雷摇头道:“小雷这次下山前,秋先生还对小雷赞扬公子,小雷不知道公子做的事有什么错对,但小雷相信公子不会有错。”
******
听到小雷这么说,古风差点落下泪来。
小雷又道:“小雷下山前,韵儿让我一定要找到公子,代她向公子说声恭喜。”
古风轻声道:“韵儿好吗?”
小雷点头道:“韵儿她很好。
古风道:“我很久没有见过她了。”
小雷道:“她说,如果公子和慕容姑娘事有紧急,可以去天山找她。”
古风心中感到一阵惆怅,默然不语。
******
小雷忽然躬身向古风行了一礼,已走下了比武台。
看着古风、风飞消失在门口,四下传来一阵惊呼声。
这个古风实在太奇怪,发生在他身上的彷佛永远都是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谁也没有想到,古风这次参加泰山江湖少年比武大会,竟然自始自终没有出一招,还负了一次伤,却已连赢了两场进入十六强。
古风原地站了一会,已缓缓走下比武台,走出了门口,人们看到一个美丽无比的白衣少女跟在古风身后,却象一朵无邪的玉兰花一般。
风飞就有这样的本事,她时常穿不同颜色的衣服,有时艳丽,有时淡雅,或如牡丹娇艳,或如玉花清淡,千变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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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刚才古风和小雷的说话声很小,但主席台上众人都能听见。
巫山人道:“小雷是天山剑派弟子吗?”
秋思南摇头道:“小雷并不算是天山剑派弟子,他只是机缘巧合遇到我叔叔,我叔叔传了他一篇内功心法、一路剑法、一路拳法。只是小雷生性淳朴,一直侍家父为师。”
余梦初叹道:“虽然只是一篇内功心法、一路剑法、一路拳法,只怕也够小雷一生受用不尽,扬名江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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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兰谷道:“他们说的韵儿是谁?”
秋思南道:“韵儿是思南的堂妹秋韵。”
众人神情都有些疑惑,都在想莫非古风和这个韵儿之间有什么事情。
玄羽道人道:“古风救过秋姑娘。”
秋思南点头道:“是的,十岁前,我叔叔带韵儿去武当,他们一群少年少女在后山玩耍,结果韵儿跌落了山崖,是古风拼死下山崖救她。”
众人点了点头,一叶大师轻叹道:“古风真的不错。”
秋思南道:“我叔叔那时见古风如此舍身,当时就要收古风为弟子,但古风却一口回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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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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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梦初动容道:“古风竟然拒绝入天山剑派门下?”
东方长风叹道:“当时我也在,古风说他既为武当弟子,不会轻易改投他门。”
众人心中都一阵感慨,一时无语。
秋思南忽然轻叹一声,道:“这些年来,古风曾经上过一次天山,当时我叔叔暗示愿意将韵儿许配给他,但被他谢绝了。”
余梦初苦笑一声,道:“他这个人,真是太奇怪了。”
秋思南道:“我叔叔一直赞扬古风,说他能舍身舍情,无欲无邪,他说象古风这样的少年,绝不会是大奸大恶之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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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泰山少年比武大会的十六强终于决出来了。
武当楼满风、昆仑玉冠华、峨嵋虞庆杏、华山剑派小梅和姚遇春、泰山剑派郭瑜、恒山剑派容少妍、丐帮红莲花、青城派余从飞、南海十六岛岳一鸣、江南世家东方艳阳、三手帮古风
此外还有宇文双城、龙三少、风飞和秋笙,这十六个少年将最终决出这次泰山江湖少年比武大会的最强者。
各派少年都有些兴奋莫名,恨不得中秋休息的这两天能快些过去,因为无论是宇文双城的绝世剑法和武功,还是风飞江湖第一美人的风姿,都是这些少年弟子梦寐以求一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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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五日,中秋。
宇文双城、小霞刚刚起身,却见小李敲门而入。
小霞笑道:“小李,什么事这么急?”
小李道:“云公子来了。”
宇文双城一边穿衣一边跑到客厅,却看见云飞正坐在客厅之中,他穿着一身粗布白衫,正和小梅说着话。
宇文双城上前笑道:“你终于来了。”
云飞笑道:“不是说好今天我来找你,带你去我家过中秋的?”
宇文双城笑道:“我怕你忘了。”
云飞笑道:“我答应你的事情,怎么会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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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小李陪着小霞走了过来,小霞向云飞问了声好,却对一旁小梅笑道:“小梅姐姐,你今晚好好跟你娘一起过个中秋节。”
小梅点了点头,心头突然有些难过。
以前每年中秋,宇文双城都在白云山庄和她们几个一起喝酒赏月,想不到今年竟然要分开来过。宇文双城去云飞家,那里有小兰,小李也跟着去。小菊在泰安镇和郭瑜在一起,小竹、小桃在江南和连夫人在一起,小芬、小芳守候在港湾的七彩云霞帆上,而自己自然得陪着母亲。
宇文双城也知道小梅的心思,心中虽然也感到唏嘘,却已和云飞、小霞、小李几个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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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云飞并没有直接去泰和村,而是先来到了泰安镇,因为宇文双城告诉云飞,他发现了云飞母亲林婉湘的行踪。
当他们几个来到郭家时,才知道楼台月、白雪衣、楼灵珠三个上了泰山,郭瑜见到云飞和宇文双城一起出现,心中一阵惊奇。
宇文双城带着云飞来到郭家前宅庭院那棵古树前,云飞看着那棵树上的剑痕良久,道:“这是我娘的剑法。”
宇文双城叹道:“果然厉害。”
云飞道:“入木三尺,这是至纯的大周天内功心法所发出来的无形剑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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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小菊跑了进来,她看到宇文双城、云飞都在,道:“公子,老先生房间里那幅画像中的那个女人又来过了。”
宇文双城道:“那是云夫人。”
小菊道:“我和铁锅也猜她是云夫人,她昨天来这把云湘姐姐带走了。”
云飞、宇文双城心头不禁一阵奇怪。
小菊道:“楼公子也跟着去了。”
宇文双城、云飞互相看了一眼,心中更觉得有些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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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霞道:“楼先生、楼夫人、灵珠,不是上了泰山吗?”
小菊道:“是啊,所以我和铁锅觉得奇怪呢,楼先生、楼夫人和灵珠姐姐好象一点也不为这事担心。”
小霞道:“他们没去找到云湘吗?”
小菊道:“没有,灵珠姐姐告诉我,她说云夫人不会伤害云湘姐姐的。而且那天云夫人带走云湘姐姐时说过,她说八月十六日会送云湘姐姐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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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面色一变,他轻声道:“云湘。”
宇文双城也彷佛想到了什么,道:“难道云湘是你的妹妹?”
云飞道:“不会这么巧吧?”
宇文双城道:“我觉得有几分可能。”
云飞、宇文双城同时回想起东方长之的那幅画像。
宇文双城道:“难怪你觉得你似乎曾经见过你的妹妹,那画中的女子,原来和云湘有些相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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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心头一阵焦急,他轻声道:“云湘的伤不要紧吧?”
宇文双城道:“我看过她的伤,伤得的确很重,但并无性命危险。”
云飞松了口气,却又冒出一身冷汗,道:“我现在想想,觉得好害怕。”
宇文双城道:“你是说云夫人的那一剑?”
云飞点了点头,叹道:“是的。”
那一剑一旦铸成大错,却不知该如何挽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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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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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下午,云湘已睡醒了,却看到林婉湘正坐在床边看着自己,她看着云湘的目光充满了慈爱。
云湘道:“娘,你怎么不睡会?”
林婉湘道:“我不想睡。”
云湘望着林婉湘,眼圈一红,她道:“娘,你是我亲娘吗?”
林婉湘身子一颤,没有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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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会,林婉湘道:“你能走得动吗?”
她此时说话的声音彷佛不再象以往那么苍老。
云湘点头道:“我能走得动。”
林婉湘轻扶着云湘坐起,她拿出一把很旧的梳子帮云湘梳理头发,云湘听到身后有水珠滴在衣衫上的声音,她知道林婉湘在流泪,心中也感到一阵悲凉。
过了好久,林婉湘帮云湘梳理完头发,道:“我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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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扶着云湘下了床,走出了屋子,看到楼满风正在房前石凳上坐着,他彷佛在想着什么心事。
见到林婉湘和云湘走了出来,楼满风连忙站了起来。
林婉湘看了他一眼,道:“你也跟我来。”
云湘道:“我们去哪?”
林婉湘道:“你一会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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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三个穿过了村庄,村庄中此时也热闹异常,不少人在村中来回忙率,其中有些人认识林婉湘,和她打了声招呼。
不过那些人也有些奇怪,不知林婉湘身边怎么有两个这么奇怪的少年男女,男的象是富家公子,女的却象个病人。
村庄的最南边有一家住宅,住宅也用土墙、篱笆围成了一个庭院,里面有三间木屋,两间屋子有些旧,一间屋子很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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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婉湘让楼满风扶住云湘,自己整理了一下鬓发,上前轻轻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一个少女清脆的声音,道:“谁啊?”
林婉湘敲门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却又敲了几下门。
里面的少女笑道:“这就来了。”
云湘看向楼满风一眼,却见楼满风也是满面疑惑。
林婉湘垂下了手,神情有些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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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穿淡蓝色粗布衣衫的少女打开了门,她神色间带着笑意。
云湘看了这少女一眼,见她虽然农家村妇打扮,但秀美如兰,淡雅出尘,心中隐隐觉得似曾见过,但一时却想不起来她是谁。
那少女开了门,脸上神情也有些奇怪,她看向楼满风、林婉湘、云湘,目光却停留在云湘身上,忽然笑道:“你是武当云湘姑娘吧?”
不等云湘出声,那少女又看向楼满风,轻笑道:“没错了,你是江南楼家的武当楼满风楼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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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满风也觉得面前这少女很眼熟,听她说话细语侬音,却是江南口音。
云湘惊笑道:“你是小兰姑娘。”
开门的少女正是小兰,小兰点头笑道:“云姑娘,你怎么来这里了?是双城公子告诉你们,我们住这里的吗?”
云湘摇了摇头,她见到小兰,心中虽然有些欣喜,但又多了几分疑惑。她知道小兰是宇文双城的八个侍女之一,之前是白云山庄的大管家,后来跟云飞走了,而这里想必是云飞的家,只是林婉湘为何要带她来这。
想到这里,云湘看向林婉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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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婉湘一直没有出声,此时看着小兰,脸上有了一丝笑意。
小兰这时也看向林婉湘,面色却慢慢变了。
林婉湘看着小兰的眼神越发柔和,却轻声叹了口气。
小兰惊呼一声退后了几步,却跪在地上,颤声道:“您是云夫人。”
她掌管白云山庄的内务,自然经常出入东方长之的房间,之前已多次看过东方长之房中的画像,此次她和云飞带回了林婉湘的画像,更是日日观看,此时见到林婉湘突然出现,虽然岁月蹉跎,林婉湘苍老了很多,但容貌却无太多改变,所以小兰一下就认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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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婉湘含泪上前轻轻扶起小兰,颤声道:“云飞呢?”
小兰道:“云飞去接双城公子去了。”
林婉湘道:“宇文双城?”
小兰点了点头,她望着林婉湘,忽然笑了一笑,眼中已绽出朵朵泪花。
这一年来,云飞在泰山四周到处寻找林婉湘的踪迹,却毫无头绪,今天中秋之日,却想不到林婉湘从天而降,她知道云飞回来一定会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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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婉湘爱怜地拉着小兰,道:“小兰,先照顾一下云湘吧。”
小兰连忙看向云湘,见她脸色苍白,站都站不稳,知道她身子有伤,心中不由得吃惊,上前帮着楼满风扶云湘进来。
庭院中放了一张大木桌,桌上摆满了一些水果,显然小兰刚才一直在为准备招待宇文双城而忙碌。
小兰扶着云湘来到三间屋子中最大的那间新房间内,房间里的摆设虽然十分简陋,但却非常整洁干净,一切布置得有条不紊,而且还有几分书卷气。房间分内外三间,外面是个小客厅,中间是间小书房,小书房中挂着那幅东方长之画的云飞父母的画,最里面是卧室,小兰扶着云湘慢慢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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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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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现在用的马车不能和之前那种大马车相比,但四匹百里挑一的骏马牵着一辆大马车,在山间飞驰的速度还是很快。
马车里面坐着小霞和小李,前面坐着云飞和宇文双城,云飞把持着马鞭,彷佛是一个普通的马车夫。
郭瑜、小菊骑一白一红两匹马跟在身后,之前小菊听说宇文双城和小霞要去云飞家中过中秋,就吵着要一起去,郭瑜劝她不住,加上他父亲今年中秋未归,所以便跟着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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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道:“我之前见了六师叔了。”
云飞诧然道:“古墨先生?”
宇文双城点了点头,把之前救古风、慕容月,见到古墨的事情说了一遍。
云飞道:“想不到短短几个月,又出了那么多事。”
宇文双城道:“六师叔说他很想见你,不过他说他也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所以让我转达他对你的问候。”
云飞叹道:“他有八十多岁了。”
宇文双城道:“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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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前方两匹红色骏马飞驰而来,马蹄疾奔,扬起一路风尘,眨眼间就在云飞、宇文双城马车边擦过,向泰山而去。
同时,一股凄利的杀气掠过,却是从马上两个红衣青年人身上发出,他们身上都带着长剑,望了云飞等人一眼,没有丝毫停留。
云飞望着他们远去,道:“青衣楼的人。”
宇文双城道:“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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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会,前方又是四匹红色大马扬尘而来,马上四个红衣中年人也是个个带着兵器,往泰山上赶去。
云飞皱起了眉头,道:“奇怪。”
宇文双城道:“难道青衣楼出了什么事?”
云飞道:“有可能。”
说话间,云飞扬了扬马鞭,马车的速度慢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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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此时,宇文双城神色一变,只觉得一股冰冷的寒气从遥远的前方传来。
此时已是下午时分,午后的阳光原本还让人觉得有些许温暖,但却在这瞬间被凝固起来,四周吹来冷风阵阵。
却见远处八匹快马飞驰而来,马都是神俊异常的好马,更全是红色,远远看来就象一片血雨腥风涌来,让人看着觉得心里非常不舒服。
同时,四周凝固的冷风变成一股杀气,彷佛冰山尖锋一般刺来,四匹拖马车的马也被这股气势所吓倒,此时停在路边,低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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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方交错时,却见八匹红马象一道红色血流一般从云飞、宇文双城的马车边冲了过去,快若惊风。
云飞、宇文双城看到马上八个人都有一把年龄,全都穿红色衣衫,个个神情冰冷,其中一个老人双眉须发雪白,彷佛心事重重的样子。
只是,望着这个老人,宇文双城全身毛骨悚然,他感觉到身前身后彷佛有一把把冰冷的剑逼得他有些透不过气来。
郭瑜、小菊也感到了那股杀气,他们座下马也被杀气所惊吓,一阵狂跳,他二人费了好大劲才止住了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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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八匹马完全消失,云飞轻声道:“七杀魔星。”
宇文双城此时慢慢平静下来,七杀魔星中有五个人他见过,分别是无量子、符秀山、陈楚齐、卢百战和卢百胜,刚才过去的那群人中就有这五人,此外再加上张天洛和雍远泰,就是令江湖闻风丧胆的青衣楼七杀魔星。
云飞道:“中间那老人就是公羊赤杀。”
宇文双城道:“难怪那么远我就感到那股杀气。”
云飞道:“还好他不认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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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道:“符秀山是认识我的。”
云飞道:“那我们快走。”
宇文双城点了点头。
云飞扬起马鞭,马车又开始往前飞驰。
郭瑜、小菊心头惊惧,回头看向刚才那群红衣人远去的方向,策马跟上了宇文双城的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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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菊道:“铁锅,那些是什么人?”
郭瑜道:“青衣楼的人。”
小菊道:“好可怕的杀气。”
郭瑜道:“是的。”
小菊道:“他们上泰山干吗?”
郭瑜想了想,道:“好象是去接人。”
小菊奇道:“接人?”
郭瑜点头道:“这象是江湖帮会中一种接龙头的礼节,是接帮中首领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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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道:“郭兄说得不错,看他们的样子,的确象是江湖帮派在接首领。”
小菊:“难道此时泰山上有青衣楼的首领吗?”
青衣楼的首领是公羊赤杀,他刚才就在这群人之中,只是三手帮此时还有什么重要人物,值得公羊赤杀带这么多人前去迎接。
宇文双城想了想,神情一变,失声道:“难道是去接古风的?”
云飞却回过了头,他轻叹一声道:“公羊赤杀来了。”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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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回过头,果然看到远处出现了八个红点,但不久就变成八匹红色的骏马飞驰而来,最前面那匹马上,正是刚才那个白眉老人。
宇文双城轻叹了一声。
云飞道:“怎么办?”
宇文双城道:“你知道他曾经发过一个誓吗?”
云飞道:“我知道。”
宇文双城道:“我别无选择,只能和他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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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停下了马车。
小霞这时掀起马车车帘,轻声道:“双城,怎么啦?”
宇文双城看了小霞一眼,见小霞眼中充满关怀,他心中一阵温暖,却拉着小霞的小手,轻声道:“有人要来杀我。”
小霞吓了一跳,她见宇文双城眼中虽然柔情万种,但他的神情却十分紧张,她甚至可以感觉到,宇文双城的心正在狂跳不已。
以宇文双城的剑法和武功,能让他如此紧张的,自然是江湖中最可怕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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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小霞越来越担忧的神色,宇文双城轻声道:“你放心,没事的。”
说完,宇文双城已轻身跳下了马车,而那八匹红色的马已到他面前。
白眉红衣老人止住了马,却冷冷地望着宇文双城,他双目中射出一股杀气如千年玄冰,彷佛能在瞬间将人的心刺穿,将人的血凝结。
宇文双城微微一笑,却站直了身子。
他彷佛并不在意这次遭遇,他望着面前的白眉红衣老人,狂跳的心反而慢慢地平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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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眉红衣老人身材瘦小,他的声音沙哑得彷佛是用一把剑和一把刀在摩擦一般刺耳,他冷声道:“宇文双城?”
宇文双城点了点头,道:“公羊师叔?”
白眉红衣老人点头道:“不错。”
宇文双城拱手施礼道:“宇文双城拜见公羊十师叔。”
公羊赤杀冷声道:“你不必向我多礼,你该知道我当年的誓言,此生将杀尽令师的弟子,所以你我之间,没有同门之情,只有难解之仇。”
宇文双城淡淡地道:“既然如此,双城恭候您来达成您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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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霞远远望着宇文双城、公羊赤杀在远处路边的树林中对峙着,身子却在一阵阵地颤抖,她紧紧抓着小李的手,心头紧张万分。
小李扶着小霞,心中也是紧张得要命。
小菊微微颤声道:“那个人是谁?”
郭瑜道:“青衣楼楼主,公羊赤杀。”
小菊只觉得心都差点跳出来了。
甚至跟在公羊赤杀身边的七杀魔星目视着宇文双城与公羊赤杀的对峙,也感到心惊胆战,惊恐莫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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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羊赤杀沉声道:“吕大先生已败在你剑下了。”
宇文双城道:“双城不敢言胜。”
他知道吕大先生虽然厉害,但和埋剑山庄其他的十二把剑相比,却有很大的距离,甚至还不如云倩儿。
公羊赤杀道:“我和令师几十年的恩怨说来话长。八年前,我和令师在大河渡口决战,那一战是我一生中败得最惨的一战,不过令师并没有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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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公羊赤杀顿了一下,道:“他要我答应他一件事,如果今后江湖上有个叫宇文双城的人,让我对他手下留情。”
宇文双城心头一震。
公羊赤杀道:“可我并没有答应令师。”
宇文双城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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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羊赤杀忽然冷声道:“你故意羞辱我的弟子杜玄铁,又重创我另一个弟子杜玄霜,看来你是有心和我一战。”
宇文双城摇头道:“双城并无此意。”
公羊赤杀道:“你现在这么说,已经晚了。”
宇文双城微微一笑,不再出声。
公羊赤杀沉声道:“不过,我既然入了埋剑山庄,怎么说也是你的长辈。今天你如果能挡得住我二百招,那么我与令师间的恩怨就此一笔勾销。”
宇文双城道:“真的?”
公羊赤杀冷声道:“难道我还会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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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点了点头,已拔出长剑,虽然只是普通青锋,但任何普通的青锋,在宇文双城手中就是天下第一剑。
公羊赤杀森然道:“你这两年来的确很嚣张,居然号称天下第一剑,今天我就来领教一下你这天下第一剑的剑法。”
说完这句,公羊赤杀动了,他拔出剑,身影移向宇文双城的右侧一丈处,却又一下移到了宇文双城的身后。宇文双城虽然早已全神贯注,却万万没有想到公羊赤杀竟然会采用这样的身法来移到自己身后,他感觉到公羊赤杀身形移动时,已无法调整自己的位置了。
宇文双城流下冷汗,觉得自己脖子后面彷佛被人插入一把冰刀一般,但他此时全部精力凝聚,不敢有丝毫松懈,更不敢贸然转身,否则必为对方所趁。
******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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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兰对林婉湘道:“夫人,您去客厅坐会,等我帮您斟茶。”
林婉湘看着小兰,苍老的脸上露出慈爱的笑容,她轻声道:“小兰,不要为我忙了,我和你一起准备晚饭吧。”
小兰忙道:“夫人,这怎么行,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林婉湘轻叹一声,道:“你还叫我夫人?”
小兰愣了愣,神情一阵激动,她低下头,轻声道:“娘。”
林婉湘看着小兰,看着云湘,眼中泪光闪闪,她对小兰道:“小兰,这些日子辛苦你了,你叫我一声娘,就要听我的话。”
小兰轻声道:“是。”
******
林婉湘道:“小雪呢?”
小兰道:“小雪姐姐去隔壁王大婶家了。”
林婉湘道:“今晚只怕来的人不少,还要买点什么吗?”
小兰道:“不用了,我准备了好多东西,来多少人都不怕。”
林婉湘轻笑道:“村里的人都夸你是个能持家的好媳妇,夸小雪心灵手巧,看来云飞这小子真的是好福气。”
******
云飞的家中,厨房在另一间旧木屋中。
看着林婉湘、小兰一路说着话走了出去,楼满风忽然道:“我想起来了。”
云湘道:“你想了起什么?”
楼满风道:“两年前,也是秋天,那个叫云飞的少年曾经来过江南,也来过我们楼家,那天如果不是薛师叔拦住了我,我差点和他动手。”
那次云飞的确有杀心,但最终却没有出手。
云湘道:“原来云飞就是埋剑山庄的后人。”
云湘和楼满风在宇文双城的喜宴上见过云飞,虽然其貌不扬,但他始终和宇文双城在一起,宇文双城待他既象朋友,更象兄长,而且云飞身边更有小雪、小兰两个少女相伴,想来绝非普通人。
楼满风叹道:“如果那天我拔出了剑,只怕我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
云湘低声道:“满风,我真的是云夫人的女儿吗?”
楼满风道:“天机子祖师叔拣到你的时候,你的贴身小衣服上绣有云湘二字,所以他给你起名叫云湘。”
云湘吃了一惊,她当然知道自己的名字来历。
楼满风轻声道:“云夫人林婉湘是你娘,是你亲娘,云飞是你的亲哥哥,小雪姑娘、小兰姑娘是你的嫂子。”
云湘想了想,含泪笑道:“满风,我觉得好开心。”
******
楼满风轻声道:“云湘,今天你娘指点了我剑法。”
云湘道:“你不喜欢吗?”
楼满风道:“我怎么会不喜欢,我小时候就做梦都想去埋剑山庄学剑,只是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学得会,我怕我会令她失望。”
云湘轻轻一笑,道:“你又不是笨,怎么会学不会呢?”
楼满风想了很久,道:“云湘,为了你,我一定好好学。”
******
小兰问林婉湘道:“娘,谁伤了云湘姑娘?”
林婉湘轻声道:“是我。”
小兰吓了一跳,她想起云、楼两家之间的仇恨,一时不敢多问什么。
林婉湘忽然落下了一滴眼泪,她含着泪轻声道:“云湘也是我的女儿,我把她伤成这样,这是先生在天上惩罚我。”
小兰又吓了一跳,颤声道:“云湘是云飞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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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婉湘点头道:“当年我生下云湘,先生以我的名为她起名云湘,云湘丢失时穿的贴身小衣上有我绣的云湘二字,而且云湘一生下来双脚脚底各有一颗黑痣,她真的是我的女儿。”
小兰点头道:“难怪云飞在看了那幅画像后一直说,他总觉得自己见过自己的妹妹,他还怀疑是小竹她们几个,却原来是云湘。”
林婉湘道:“我刚才看到那幅画像了,那是东方三师兄当年为我们画的,是他送给云飞的吗?”
小兰摇了摇头,道:“老先生一直把这幅画挂在自己的房间里,前些日子我们离开白云山庄,双城公子把这幅画送给了云飞。”
******
林婉湘叹道:“你们去年来这里的时候,我经常暗中来看你们,虽然我不想见云飞,可是你们和我住得那么近,我也觉得没那么孤单。”
小兰含泪道:“娘,我们一直在找您。”
林婉湘道:“我知道,我每次都是趁云飞不在的时候来,我看着你和小雪,有时真想进来抱抱你们,和你们住在一起。”
小兰泣声道:“娘,你原谅云飞了?”
林婉湘含泪道:“他没什么要我原谅的,而是我对不起他。这些年来我逼得他太狠,他承受了那么多的苦痛,所以看到你和小雪对他那么好,我真的好开心。”
******
小兰虽然流下了泪,却笑道:“娘,我们今天可以在一起了。”
林婉湘点了点头。
小兰道:“娘,等云飞回来,我们一家人好好过个团圆的中秋。”
林婉湘笑了笑,苍老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幸福的笑容。
小兰道:“娘,你把楼公子也带来了,你也原谅他了吗?”
林婉湘点了点头,道:“我这次伤了云湘,才忽然发现,如果可以让我选,只要云湘平安,我是真的可以放弃那些仇恨的。”
******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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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羊赤杀的长剑挥出。
在这瞬间,宇文双城听到了身后剑风,他长剑挥向身后,却看都没看就挡住了公羊赤杀的剑招。
公羊赤杀的长剑每一招都刺向宇文双城的后心,犹如附骨之俎一般,但宇文双城却挡住致命的十三剑。
十三剑撞出十三朵剑花。同时“嗤嗤嗤嗤……”地发出十三声轻响,宇文双城背心的衣衫已被划破十三处口子。
******
七杀魔星无不是江湖中一流的用剑高手,看完这十三剑后已全变了脸色。
郭瑜、小菊、小李失声轻呼了一声。
小霞更是心中一阵狂跳,身子剧烈颤动不已。
她知道公羊赤杀的名字,但并不知道竟然如此厉害,她从来没有见过宇文双城和人动手如此狼狈过,她虽然完全看不清双方交手的情况,却只觉得公羊赤杀的每一剑彷佛都能要了宇文双城的命。
她看了云飞一眼,见云飞也很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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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羊赤杀此时已站在宇文双城身前,他道:“这十三剑叫做风之刺。”
宇文双城微微一笑道:“果然是天下最快的剑法。”
公羊赤杀点头道:“虽然快,但因为太快,所以不能尽力,不能多变,想不到你居然能在身后挡住我这十三式风之刺。”
宇文双城道:“公羊十师叔说了,因为太快,所以不能尽力,不能多变,所以双城这十三剑要防御的空间就要小得多。”
公羊赤杀道:“不错,那你再试下这十三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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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公羊赤杀长剑一挥,已一剑劈向宇文双城,宇文双城长剑已挡住公羊赤杀这一剑,剑势虽然并不快,但宇文双城却觉得对方这一剑已然劈动一道疾风,疾风如刀一般已在宇文双城胸膛撕裂了他的衣衫。
十三剑,十三道疾风,宇文双城胸前的衣衫几乎裂成碎片,他微微有些白的肌肤上现出十数道淡淡的红色,白色的衣衫碎片被剑风吹得四下飞散。
象宇文双城这样拥有绝顶内力修为的高手,一旦交手时,全身内力在周身自然会形成一道无形的防御之气,这股防御之气普通刀剑猛砍硬刺都难以击破,但此时却被公羊赤杀长剑上发出的疾风剑气穿透。
小霞吓得脸色苍白,她想冲到宇文双城身边,但被云飞伸手拦住。
云飞轻轻吐了口气,道:“小霞,双城能行,你上去只会连累双城。”
******
公羊赤杀看了宇文双城一眼,沉声道:“你的内力修为远在我想象之上,看来你击败吕大先生并不仅仅是凭借剑法。
宇文双城道:“双城并没有击败吕大先生,只是吕大先生自己认败而已。”
公羊赤杀点了点头,冷冷道:我这十三剑叫做风之刃,是将无形剑气融合在剑招之上,不过要说到无形剑气,我曾经见过七师姐的无形剑气,时隔多年,只怕她的无形剑气早已至化境。”
宇文双城道:“双城在泰山见过七师叔留下的剑气之痕,果然犀利无比。”
公羊赤杀微微一愣,道:“七师姐也在泰山?”
宇文双城点了点头。
******
公羊赤杀长剑又挥出,宇文双城也挥剑,双方两口长剑却在这瞬间彷佛粘在了一起,公羊赤杀推动剑势,宇文双城却顺势将剑势卸在一边。
二人此时剑势既不快,也不强劲,双剑相交彷佛毫无力量发出,二人身形不动间又拼了十数招,二人两下再度分开。
众人看见宇文双城握剑的手已渗出了血。
公羊赤杀望着宇文双城,神情也是十分奇怪。
******
公羊赤杀道:“这十三式风之情,其势虽绵,但蕴藏无限杀机。”
宇文双城点头道:“好剑法。”
公羊赤杀轻叹一声,道:“虽然是好剑法,可还是给你破了。”
宇文双城道:“双城并未破此剑法,只是不敢触动这十三式上的杀意。”
公羊赤杀道:“你一昧委曲求全,自然无法触发这十三式上的杀意。既然这十三式的杀意不能呈现,那么就是被破了。”
宇文双城微微一笑,他右手滴着血,但此时心头斗志更为高扬。
******
公羊赤杀默然半晌,道:“如此年纪,的确了不起,就算称天下第一剑,也不算言过其实。”
宇文双城道:“十师叔过奖了。”
公羊赤杀冷声道:“我从来不轻易夸奖一个人,更不要说过奖。我虽然恨令师恨之入骨,但一来自知不是他对手,二来今日见他有你这样的弟子,此战最终不管结果如何,我对令师不服也不行。”
宇文双城道:“谢十师叔夸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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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羊赤杀轻叹一声,神情极为惆怅。
他沉声道“我没有想到,我一手教出来的两个徒弟,一个遭你侍女羞辱,却回过头来为她违抗师命,更为她冒险杀人。另一个被你打成重伤,却依然对你情深一片,莫非我公羊赤杀师徒,真的欠你师徒那么多吗?”
宇文双城心中一凛,他从小梅口中知道杜玄铁对小梅数度援手,又想起那晚杜玄霜对自己做的傻事,也有些感慨。
******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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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慢慢暗了下来,小兰听到有人在敲门。
小兰开了宅院的门,看到是小雪回来了。
虽然小雪看不见,但这些日子以来她彷佛将这村中的一草一木都记在心中,所以一个人在村庄中出入,并不需要任何人陪伴。
小雪虽然穿着最普通、最粗糙的衣衫,但却依然美得让人心动,她微笑道:“小兰,云飞回来了吗?”
小兰摇了摇头,道:“还没有。”
******
小兰望着远处的山路,心中不觉有些担忧,因为云飞早就应该回来了。
小雪也觉得有些奇怪,不过她彷佛觉得家中气氛和往日不同,她有种神奇的能力,能察觉很多人不能察觉的东西,她道:“小兰,家里有客人吗?”
小兰道:“娘来了。”
小雪吃了一惊。
小兰含泪笑道:“是云飞的娘云夫人来了,还有云湘,还有楼公子。”
******
林婉湘轻轻抱着小雪,心头又欢喜,又难过,这一年来,每天云飞下地干农活时,她就会来看小雪和小兰,小兰操持家务,有时也会和云飞一起下地,而小雪就在家织布针线。有很多次,林婉湘差点就进来把这个虽然双目失明,但心灵手巧的善良女孩抱在怀里。
小雪心中也是一阵欢喜,一阵激动,云飞最大的心愿,就是能见到自己的母亲林婉湘,而这个心愿很快就能达成了。
******
林婉湘拉着小雪来到内屋,扶小雪坐在床边,她看着云湘,看着小雪,道:“小雪,你在这里陪云湘说说话。”
小雪道:“娘,我也可以来帮忙的。”
林婉湘道:“娘不许。”
楼满风道:“不如我来帮忙吧。”
林婉湘看了他一眼,道:“你再去砍些柴。”
******
林婉湘走到厨房,皱眉道:“小兰,云飞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小兰道:“他说中午过后就会回来的。”
林婉湘想了想,走到了屋外,他望着远处的群山,却彷佛感觉到一股杀气在群山的天际飞腾,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小兰走过来道:“娘,您在担心云飞吗?”
林婉湘点了点头。
******
小兰道:“我也有些担心,这一年来,云飞从来就没有离开这里这么久的。”
林婉湘轻轻叹了口气。
小兰想了想,道:“也许是公子有事,所以云飞在等他吧。”
林婉湘道:“小兰,这些天,云飞有没有病过?”
小兰摇头道:“好象云飞从来都不会生病。”
林婉湘又轻叹了一口气,神色间更显得有些焦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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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羊赤杀长剑闪动中,一剑刺向宇文双城胸膛。
宇文双城也还了一剑,化解了公羊赤杀的剑势,却点向公羊赤杀的肋下。
二人的剑法的变化早已登峰造极,现在他们比的已不是什么高超的剑法,而是内心中一丝一点灵光火花的闪现。
忽然两人长剑交在一起,溅出一串火星,却又闪身再战。
宇文双城长啸声中,大挪移内功已发挥到了极限,二人两口长剑剑意在先,任何招数、变化一变即再变,偶尔才相交一次,但每次相交都有一股无形劲力如同波浪一般四下传开。
******
这一战看得七杀魔星个个神情惊恐,他们此时第一次见到宇文双城展示剑法和武功,却想不这个名满天下的少年剑客,真的拥有一身犹如神话一般的惊人剑法和武功。
公羊赤杀“风之刺”、“风之刃”、“风之情”各十三式虽然多少令宇文双城狼狈不堪,但也尽数被宇文双城破去。七杀魔星知道这是公羊赤杀最得意的剑法,这些剑法让他们想起都倍感恐惧,他们很难想象一个少年,尽能将这些彷佛来自地狱的剑法一一破去。
猛然间,宇文双城、公羊赤杀双剑再度一交,两口普通的青锋长剑却再也承受不住二人手上的劲力,顿时双双断成碎片。
******
公羊赤杀冷声道:“你来试试无形之剑。”
说完,他右手两根枯瘦的手指挥出,宇文双城已感到对方手指上生出一股凌利的无形剑气,却比剑锋还要锋利。
宇文双城闪身避开,原本从容的神色已有些惊慌。
眨眼间,公羊赤杀连连挥出无形剑气,宇文双城也连续闪身,忽然他左臂已被一道无形剑气劈中,一道淡淡的血光溅起,宇文双城连退数步。
看到宇文双城再度受伤,郭瑜、小菊、小李忍不住又是惊呼一声。
只是,这次小霞没有出声,她咬了咬嘴唇,神情却平静得有些恐怕。
******
公羊赤杀停住了手,冷声道:“你可以换剑。”
宇文双城轻轻摇了摇头,他知道公羊赤杀要断的并非是宇文双城的剑,而是他自己的剑。因为宇文双城在剑上能施展出大挪移内功心法的种种变化,却让公羊赤杀也感到头疼。
此时公羊赤杀断剑而用无形剑气,就是想破宇文双城的大挪移内功心法。剑气无形,纵然大挪移内功心法再巧妙,也无从挪移。
公羊赤杀道:“我们这场较量,现在才开始。”
宇文双城点了点头,道:“不错。”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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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羊赤杀冷笑声中,忽然长啸一声,啸声如同苍鹰击兔,四周顿时卷起一阵狂风,连落下的夕阳也彷佛一阵惊慌,快速沉下。
他右手双指间挥出一道剑气,同时左手两指伸缩,又生出一道无形剑气,两道无形剑气疾风如剪刀,向宇文双城咽喉锁去。
宇文双城双手扬起,五指轻弹,用的是弹指神通的功夫,十道惊风扬起,却化解了公羊赤杀的无形剑气。
二人身形飞动,此时都是双手挥动,时虚时实,四周惊风穿空,满地的落叶卷起狂飞,瞬间粉碎,化为粉末弥散向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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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杀魔星只觉得眼前彷佛有无数无形的粉末飞来,象针一样刺在肌肤上。
小霞、小李等人也看到眼前一片朦胧,但那些粉末却在她们身前纷纷落下,云飞身子纹丝不动地望着交战双方,神情现出焦虑之色。
云飞清楚宇文双城遇到了麻烦,弹指神通的指力挡不住无形剑气,更何况宇文双城每招间十指齐发,但劲力总有落空,而公羊赤杀的剑气劲力集中在一处,如此下去,宇文双城自然难以抵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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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再斗十数招,公羊赤杀的无形剑气虽然每招都被宇文双城挡住,但剑气余势强劲,数度击在宇文双城身上。
忽然间宇文双城左肩又有血光溅出,却在双方凌锐的无形剑指之力交织中化为一片血雾,慢慢漫开。
小菊、小李忍不住又发出一声惊呼。
惊呼声中,宇文双城的胸膛又被无形剑气劈中,虽然只是在他胸膛留下一道血痕,但宇文双城却觉得一股冰冷的寒流瞬间透过他的肌肤,渗入了他体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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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心中一凛,知道这是“寒冰玄阴功”,是昆仑派最强的两大内功心法之一,年初楼家喜筵中,玉冠华就曾经以此内功心法使出“寒冰掌”,但和公羊赤杀玄冰一般的无形剑气相比,玉冠华的“寒冰掌”既不寒,也不冰。
但随后,他又感觉到公羊赤杀又发出的一道剑气,却如烈焰一般,虽然并为打在他身上,却依然感觉到滚烫的温度。
宇文双城此时明白,公羊赤杀修炼的竟然是昆仑派“烈火玄阳功”和“寒冰玄阴功”两大至强内功心法,传说中只有两百年前昆仑派祖师何足道能一人身兼这两项内功心法,成为一代武学宗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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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羊赤杀的无形剑气时冷时热,只是宇文双城也发现,公羊赤杀的“寒冰玄阴功”内功修为要比“烈火玄阳功”强得多。
公羊赤杀虽然也会使出一两下烈如炽焰的无形剑气,但他用得更多的却是以“寒冰玄阴功”心法发出的无形剑气。
云飞暗中点头,知道公羊赤杀的内功修为虽然已接近昆仑派传说中最高的“阴阳调和”境界,但却阴强阳弱,失之平衡,也因为如此,他的剑法和武功偏激而又阴毒,最终难以成为一代武学宗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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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宇文双城此时也给公羊赤杀逼上了绝路,他会的武功虽然多,但此时任凭他如何变化,却无法将公羊赤杀的无形剑气尽数化开。
公羊赤杀无形剑气四下纵横,方圆十数丈内树木落叶飞扬,他双手十指任意挥洒,道道无形剑气交织成一张大网,将宇文双城网在中间,宇文双城已将弹指神通的威力施展到十成,虽然只是防守,却已尽露败相。
公羊赤杀忽然轻叹一声,道:“论剑法,我胜不了你半招,但你不能做到手中无剑,我却能心藏寸剑,所以你今天必败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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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目光一凛,他知道宇文双城已经支持不住了,这瞬间他已决定出手,他全身劲力一下凝聚,弥漫在他身前的那层迷雾一下散开。
借着那层迷雾散开的瞬间,小霞、郭瑜、小菊、小李等人忽然看到远处宇文双城、公羊赤杀的身影一下清晰了起来,但也就在这时,她们依稀看到宇文双城身上溅出一道很模糊的血光。
只是,云飞面色一变,却轻轻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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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就在刚才这瞬间,宇文双城心中忽然灵光一闪,他左手一扬,手中虽然无剑,但他的心中依然觉得手中有剑,手掌中一道无形剑气射出,却击在公羊赤杀的剑气织成的网上,反弹得无影无踪,自己身上又被公羊赤杀的剑气所伤。
但就在这眨眼间,宇文双城忽然领悟无形剑气的剑理。
他长啸一声,双掌劈出数道剑气,却将公羊赤杀以剑气织成的网撕开了一个缺口,忽然间二人无形剑气相交而过,二人身形都没动,宇文双城胸前固然一道血光轻溅出,而公羊赤杀胸膛的衣衫也被划开一道口子。
二人停下了手,互相看了一眼,公羊赤杀神情充满了惊奇,而宇文双城却带着一丝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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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好久,公羊赤杀冷冷道:“不错,我十年前才领悟了无形剑气的剑理,想不到你年纪轻轻却已开始有所领悟。”
宇文双城道:“这还得多谢十师叔指点。”
公羊赤杀冷声道:“你知道我们打了多少招了吗?”
宇文双城摇了摇头,道:“双城没有数。”
公羊赤杀道:“一百二十二招。”
宇文双城道:“还有七十八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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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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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羊赤杀冷冷地道:“你虽然窥破了无形剑气的剑理,但你此时和我再战,只怕还是难免一败,如果再战七十八招,我的寒冰之力会慢慢冻结你的经脉,纵然你此战可以不死,但只怕以后会变成一个废人。”
宇文双城知道公羊赤杀绝非在恐吓他,但他还是微微一笑。
公羊赤杀沉声道:“如果你现在认输了,我看在当年令师也曾对我手下留情的份上,今日暂且饶你一命。”
宇文双城摇了摇头,道:“今日之战,非为双城,而为家师,双城此时既然还能再战,自然决不认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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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羊赤杀冷笑道:“如果这样,一会就算你肯求饶,我也不再留情。”
宇文双城道:“双城自当尽力,一了彼此恩怨。”
公羊赤杀望着宇文双城,冷笑道:“你难道不怕死吗?”
宇文双城轻叹道:“我想,没有人不怕死的。”
公羊赤杀冷冷一笑。
宇文双城道:“双城虽然怕死,但此生有待我恩重如山的师傅,有与我肝胆相照的朋友,有爱我无怨无悔的妻子,双城死也无憾。”
公羊赤杀身子一震,思索着宇文双城的说话,神情有些凄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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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听到宇文双城的说话,觉得心头热血翻滚,他忽然喃喃低声道:“双城虽然怕死,但此生有待我恩重如山的师傅,有与我肝胆相照的朋友,有爱我无怨无悔的妻子,双城死也无憾。”
小霞虽然听不到宇文双城在和公羊赤杀说什么,但此时听到云飞重复着宇文双城说的话语,再也忍不住,已冲了过去,奔向宇文双城。
宇文双城此时身上到处伤痕累累,很多伤口还在渗着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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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霞轻轻抚摸这些伤口,流下了眼泪。
宇文双城轻轻搂着小霞,又轻轻在小霞的额头亲吻了一下,道:“快回去,我和十师叔这一战还没有结束呢。”
小霞泣声道:“我们说过,活在一起,死在一起。”
宇文双城微微一笑,道:“是的,可我并没有看到前面有任何死亡的威胁,我只看到我们一起快乐地活下去,每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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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霞迟疑着,慢慢回到了云飞身边。
云飞轻声道:“你放心,双城不会死。”
小霞含泪望着云飞,她知道云飞武功惊人,她也知道云飞或许说得对,宇文双城并不会有生命危险,但此时此刻,纵然她再冷静,也让她感到伤心。因为那一道道的伤口是伤在宇文双城的身上,也伤在她心里。
小霞恨不得用自己的身体来替宇文双城承受那些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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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已尽,天色暗昏。
秋风如歌,大地静听。
宇文双城轻声道:“还有七十八招。”
公羊赤杀点了点头。
宇文双城道:“之前十师叔说了,只要双城能接下师叔两百招,那么家师与师叔之间的恩怨就此一笔勾销,所以双城希望此战任何人都不要插手,让我们了却过往的所有恩怨。”
宇文双城的这番话是说给云飞听的。
公羊赤杀冷声道:“你凭什么你觉得还能挡住我七十八招?”
宇文双城道:“凭我的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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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羊赤杀冷然道:“好,那你只管试试。”
说话间公羊赤杀已经出手,他双手齐挥,两道一冷一热的剑气已劈向宇文双城的身子,这是他凝聚已久的出手,力量如天崩地裂一般。
连云飞此时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但宇文双城身子竟然纹丝不动,两道灼热和冰寒的剑气却在他左右身边插身而过,在他双臂边缘狂飞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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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羊赤杀面色一变,他刚才所凝聚的剑气出手,虽然并非攻向宇文双城,却比
攻向宇文双城还要可怕,只要宇文双城身形一动,就会被剑气所重创,但他却想不到宇文双城竟然没有动。
就在这时,宇文双城长啸一声,啸声如凤鸣大地,一掌拍向公羊赤杀胸膛。
公羊赤杀知道,宇文双城此时已经是在拼命了。
剑气急纵,掌势飘荡,冷下来的山林激起无数惊风跳跃,四下串腾。
虽然有路人经过,其中也有江湖人,但他们看到交战双方的身影,以及七杀魔星投来的目光,早吓得惊慌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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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每一招,宇文双城都会受伤,但他彷佛并没有将这些伤放在心上。也尽管公羊赤杀的寒冰之气一层一层地凝结在他体内,但他此时胸膛熊熊燃烧着的少年人的热血,却又将这些寒冰一层一层地融解。
公羊赤杀双手挥出的剑气越来越凌利,宇文双城身上的斗志也越来越旺盛,他此时竟然用双掌硬接公羊赤杀的无形剑气,此时他双手早已鲜血淋漓,但却彷佛毫无知觉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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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是秋天,但宇文双城的心中却是春天,他双掌如春雷一般,彷佛在寻找着大地躲藏着的冬日寒冰,并将它击碎。
同时,宇文双城也不时挥出剑气与公羊赤杀展开对攻,他虽然刚刚领悟剑气的剑理,但挥出的剑气却更显锋锐。
云飞轻轻地数着数,此时已数到“七十”。
他每数一声,小霞的心就彷佛被铁箍箍紧一圈,箍得她连腰直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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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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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已数到“七十六”。
此时公羊赤杀猛然间暴喝一声,他双手合为一掌,一道剑气夹带着烈焰和寒冰从他双掌中向宇文双城胸膛劈来,其势如强弓射出的疾电。
宇文双城并不闪躲,他双掌齐飞,已迎住那道剑气,血光闪过,他双掌已合成一掌截断了公羊赤杀的那道剑气,但那道剑气的锋锐依然插入宇文双城的右胸,一片鲜血飞溅而出,宇文双城连退三步才稳住。
公羊赤杀冷然看着宇文双城,胸膛竟然也一阵剧烈起伏。
小霞身子差点倒下,但她含泪紧紧看着宇文双城,脑海里只有一句话――一起活,一起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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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道:“还有几招?”
公羊赤杀道:“还有两招。”
宇文双城道:“请十师叔再赐两招。”
公羊赤杀默然半晌,却垂下了手。
他用冰冷的目光望着宇文双城,道:“这两招是我还你师傅的,我希望你日后遇到我的两个弟子,能对他们手下留情。”
说完,公羊赤杀缓缓走向自己的红马,他飞身上马,红色的衣衫被风吹起,却象一道血光消失在昏暗的山路中。
七杀魔星望着宇文双城的目光充满了恐惧,也纵马跟着公羊赤杀而去,七匹红色的马和七个红色的人,象一道血流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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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霞忽然哭出声来,已扑向了宇文双城。
宇文双城面带欣喜之色,他抱起了小霞,却快乐得象个孩子。
郭瑜心头也是激动万分,刚才的一切景象彷佛梦一般遥远,又彷佛梦一般不可思议,江湖传说中宇文双城与吕大先生的一战他没有亲见,此时却看到宇文双城与公羊赤杀的一战,他知道此战必在江湖留名不朽。
小菊也哭出声来,她刚才又急又怕,全身冒冷汗,衣衫都湿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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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宇文双城、小霞等人的情形,云飞轻轻一笑。
小李望了云飞一眼,含泪道:“吓死我了。”
云飞点头道:“我也吓死了。”
小李道:“云公子为什么不出手帮公子?”
云飞道:“双城告诉我,这是他的事情,他不要任何人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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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抱着小霞来到云飞面前,宇文双城笑道:“谢谢你对我有信心。”
云飞苦笑道:“其实我对你并没有信心。”
宇文双城笑道:“可你始终都没有出手。”
云飞轻叹道:“我只是反复告诉自己,我相信你一定能再多支持一招,而且,我在你身上看到了希望。”
天山剑派的创始人秋小红曾说过——最强的剑法并不是带给对方绝望的剑法,而是带给自己希望的剑法,你只要相信,你的每一剑都是为了希望而拼,那么这一剑就绝对不会是你的最后一剑。
小霞道:“我们得快点去了,我想小雪、小兰一定担心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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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暗,泰和村到处都点起了灯火,虽然农家平时很早就熄灯歇息,但今天是中秋,中秋是举家团圆之时,灯火却为归人指引方向。
林婉湘站在庭院中,已很久没有出声了。
小兰轻轻来到林婉湘身边,她心中也越来越紧张,道:“按道理,公子和云飞在一起,应该不会出什么事的。”
宇文双城固然武功惊天动地,云飞的武功更在宇文双城之上,他二人一起,天下不知有谁能给他们添麻烦。
林婉湘轻轻摇了摇头,道:“是我不好。”
小兰愣了愣,她不知道林婉湘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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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连云湘都有些替云飞担心,她虽然见过云飞,但此时方知道他是自己的亲哥哥,心中不禁牵挂,只希望他即刻就能回来。
小雪也忧心忡忡,这些日子以来,云飞还从来没有出去这么久。
忽然,云湘道:“大嫂,你别担心。”
也几乎同时,小雪道:“云湘,你别担心。”
她们都一愣,想笑,却又笑不出。
又过了会,小雪轻声道:“我虽然有些担心,但我感觉得到,云飞不会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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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宇文双城等人来到泰和村时,夜幕已降临,整个村庄闪耀着灿烂的灯火,却和天边一轮圆月相映成辉,到处欢声笑语。
宇文双城笑道:“我们迟到了。”
云飞道:“迟到总比不到好。”
宇文双城道:“我还得象小雪、小兰道歉呢。”
云飞道:“道歉倒不必,不过得罚你多喝几杯,只可惜我这里能买得到的都只是一些很普通的农家酒。”
宇文双城道:“我最爱喝农家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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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家中也早点亮了灯火,小兰更在庭院中加点了很多火把。
望着这些火把,云湘想起那晚自己为古风点燃引路火把的事情,她此时也希望云飞能快点望到这火把,快点归来。
忽然,小兰看到林婉湘焦虑的脸上绽放出一丝笑容,她心中一阵狂喜,轻声问道:“娘,是不是云飞回来了。”
林婉湘点了点头,道:“他回来了,还有很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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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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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雪也在风中听到了云飞、宇文双城的的声音,她笑道:“我听到有双城公子的声音,还有小菊姑娘的。”
云湘松了一口,心中觉得一阵欢喜。
小雪道:“还有郭瑜郭公子的,他们还在拌嘴。”
虽然楼满风、云湘、小兰听不到小雪所说的那些声音,但他们想起郭瑜、小菊拌嘴的样子,就不由得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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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把马车停在村口,已和宇文双城下了马车。
宇文双城望着自己的样子,苦笑道:“我这个样子还真有些失礼,是否请小雪嫂子和小兰嫂子先回避一下。”
他身上衣衫褴褛,只怕比街头乞丐都不如。
云飞笑道:“进去让小兰帮你换身衣服吧。”
小霞和小李走下了马车,她虽然心疼宇文双城,但看到四周一片喜庆气氛,也不由得感到一阵温暖和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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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小菊刚才又拌了几句嘴,这时却不出声了,二人下马拉着手,跟在云飞一行人的后面。
走了几步,云飞笑道:“我家里好象还有客人。”
宇文双城道:“看来今夜一定会很热闹。”
小李道:“有郭公子和小菊在,想不热闹都难。”
小菊道:“小李,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说我怪话了?”
小李道:“刚才跟郭公子学的。”
众人一阵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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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云飞推开了宅院的门,看到里面的人时,却惊呆了,他看到除了小雪、小兰之外,还有楼满风和云湘,还有一个看上去有些苍老的中年女人。
小雪起身笑道:“云飞,你回来了?”
小兰一旁笑道:“云飞,你看,娘来了。”
云飞望着林婉湘,彷佛整个人都呆住了,忽然上前跪在地上,流泪道:“娘。”
林婉湘也是眼中含泪,她扶起云飞,轻叹一声,道:“起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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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起身,脸上虽然带着泪,却也带着笑,他知道林婉湘终于原谅他了。
林婉湘轻轻拉着身边的云湘,起身道:“云飞,这是你妹妹云湘。”
云飞虽然之前和宇文双城猜测过,云湘可能是自己的妹妹,此时听得母亲这么说,也还是吃了一惊。
他看着云湘,云湘也正瞪着一对明亮的大眼睛望着他,彼此心中都觉得一股温暖的暖流流遍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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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宇文双城穿了一套云飞的粗布衣服走出房间时,所有人都一愣,又全笑出声来,连跟着宇文双城出来的小李也忍俊不住,笑了起来。
宇文双城笑道:“大家笑什么?”
云飞摇头笑道:“你实在不适合穿这样的衣服。”
平时衣衫华丽、风度翩翩的双城公子,穿着农家人的衣服,的确有些滑稽。
宇文双城上下看了自己一眼,笑道:“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会这样说,我自己觉得这样穿挺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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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见楼满风也穿着一身和自己一样的粗布白衫,笑道:“楼兄不也穿了和我一样的衣服,你们怎么不笑他?”
楼满风苦笑道:“他们之前已经笑过一次了。
众人又是一阵笑声。
宇文双城上前对林婉湘躬身施礼道:“双城拜见七师叔,今夜天上明月正圆,双城恭喜七师叔举家团圆。”
林婉湘含笑点头道:“宇文公子不必多礼,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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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坐了下来,小李早已替他斟满了酒,农酒虽浊,却醇香可口,宇文双城喝下了杯中酒,看着身边小霞道:“小霞,你开心吗?”
小霞轻轻点头,道:“我很开心。”
宇文双城道:“我也很开心。”
云湘脸上也带着笑,她看着楼满风,低声道:“我从来没有想到,能这样过一个中秋节。”
郭瑜和小菊互望一眼,却什么也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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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婉湘望着面前这些少年少女,道:“我也没有想到,一家人在一起这么好。”
她看了楼满风一眼,道:“满风,下一年中秋,去你楼家过吧。”
楼满风又惊又喜,起身道:“云夫人到时也去吗?”
林婉湘道:“我当然也去。”
楼满风道:“云夫人原谅家父了?”
林婉湘望着云湘,道:“湘儿,娘伤得你那么重,你原谅娘吗?”
云湘轻声道:“娘,这有什么需要原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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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婉湘点头轻叹一声,道:“我虽然也知道当年的种种祸因,并非是你父亲他们的错,但这些年来始终放不下,如今才知道,其实是我错了。”
楼满风大喜道:“满风替家父多谢云夫人了。”
林婉湘望着楼满风,道:“为什么云飞、湘儿、小雪、小兰都叫我娘,就你还叫我云夫人呢?难道你不是湘儿的丈夫?”
众人一阵大笑,笑得楼满风一阵脸红。
他向林婉湘施礼道:“满风多谢娘了。”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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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云家举家团圆,小霞也被这种开心的气氛感染,她喝了杯酒,忽然觉得心口有些疼,她之前为宇文双城担心过度,此时忍不住一阵咳嗽。
宇文双城心中一惊,自从小霞修炼了大周天内功心法的基础篇,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了,他连忙拉住小霞的手,替她把住脉搏。
云飞此时也连忙走了过来,站在一旁。
林婉湘看了小霞一眼,神情有些诧异。
她起身走到小霞身边,伸手拉住了小霞的另一只手,她帮小霞搭了下脉,面色更是惊异,道:“小霞姑娘是否之前受过很重的内伤?”
云飞点头道:“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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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婉湘轻轻叹了一声,她握住小霞的手,将一股内力传入小霞体内,但忽然发现小霞体内也有一道淡淡的内力和自己传入的内力互相融合。
不过半盏茶间的功夫,小霞只觉得一股强劲的暖流象海潮一样在她全身一遍一遍游转,她觉得全身暖暖的,心口也不再疼痛。
林婉湘慢慢送开了手,神色间更是诧异,她问云飞道:“小霞姑娘修炼的是大周天内功心法?”
云飞道:“是的。”
林婉湘点了点头,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一时默然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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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望着小霞,神情间充满关怀之色,他柔声道:“怎么样?”
小霞脸上有一丝红光闪现,她道:“我好多了。”
见小霞这么说,众人都松了口气。
小兰道:“小霞,你一路辛苦,先进去睡会吧。”
小霞摇了摇头,轻笑道:“我没事,只是刚才那杯酒喝了急点。”
这时林婉湘忽然道:“小霞姑娘的确没事,不过那内伤还是越快医治越好。”
宇文双城道:“双城知道了。”
******
林婉湘问云飞道:“你带双城、小霞去过萧家村?”
云飞道:“是的。”
林婉湘神情有些黯然,她道:“师傅身体还好吗?”
云飞道:“他身体很好。”
林婉湘又望着小霞道:“小霞,师傅是不是代南海剑派收你为弟子了?”
小霞听云飞说过,萧风歌之前在埋剑山庄也曾代南海剑派收过一个弟子,就是云飞的娘林婉湘,林婉湘也一直称萧风歌为师傅。
小霞点头道:“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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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婉湘道:“当年师傅代南海剑派收我为弟子,传我大周天内功心法,只是我实在辜负了他老人家的期望,无颜见他。”
小霞道:“云夫人,您不要这样说。我们来之前,师傅再三和双城说,如果这次能在泰山见到云夫人,务必告诉夫人,师傅很挂念您,请您有空去看看他。”
林婉湘含泪道:“师傅真的这样说?”
小霞道:“我怎么敢骗夫人,师傅真的这样说。”
林婉湘又沉默了一会,道:“师傅对我恩重如山,我迟些就去看他。”
******
云飞、宇文双城相视一笑,心中都为之欢喜。
宇文双城起身举杯道:“今天如此高兴子,就不要再想以前伤心之事,双城只望大家日后年年都有今天。”
云飞也举杯道:“双城说得不错,只望年年都有今日。”
林婉湘轻声道:“年年有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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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晚云飞家中欢声笑语不断,如果不知道他们是谁,谁都会以为这不过是平常的一户农家在庆贺中秋团圆。
云飞和小雪、小兰,宇文双城和小霞,楼满风和云湘、郭瑜和小菊,他们在圆月下享受着人间最平凡的快乐。
对于江湖中人来说,这样的快乐并不易求。
林婉湘的目光在面前的这一对对人的些少年少女脸上扫过,她感受着这些人的幸福,自己心中也觉得很久没有这样快乐和满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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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在此时此刻,小梅也在泰山上,她依偎在岳謦梅的怀中看着月光,她只觉得一阵温馨。
沐无双和连忆婉、楼灵珠一起,她们三个望着明月,心中却各有心事。
沐无双的心有些乱,她以为古风今晚会来找她,但却没有,她担心古风那里会发生什么事,所以有些心神不定。
楼灵珠面色也有些黯淡,之前昆仑苏冠群来找她,被她托故不见,此时却也觉得心情有些不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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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三手帮的庄园中,古风一个人站在阳台上,他望着圆月,心中凄凉。
风飞站在他身边,早哭成一个泪人一般。
古风含泪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风飞泣声道:“昨天。”
古风缓缓地点了点头,道:“他可有什么话留下?”
风飞流泪道:“没有,但他之前已有遗命写下,由你执掌三手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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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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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墨死了。
当世四大绝世高手已去三人。
纵然一个人的武功再高,一个人的权势再大,也无法抗拒生老病死,所以可笑历代君王却去求什么不死神仙药。
古墨今年八十三岁了,此次无疾而终,也算无憾。
他之前屡次向古风提过,要将三手帮交给古风,但古风一直没有答应,此次古墨再留遗命,古风却不知该不该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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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墨对他有恩,古墨也是他的师傅,古墨更是他的忘年之交,只是古墨留给他的遗命太重,让他觉得难以承受。
这些日子,古风知道了三手帮这个组织有多庞大,有多强的力量,古墨苦心经营的三手帮绝不是一个简单的江湖帮会组织。
他知道古墨的愿望,但他觉得那几乎是不可能实现的愿望。就算能够实现,也不是他古风能够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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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长久不语,神情如老僧入定一般,看不出任何心事。
风飞止住泪水,道:“你到现在还不想接受师傅的遗命吗?”
古风苦笑道:“有很多事情我做不到。”
风飞道:“你做不到的事情可以不做。”
古风愣了愣。
风飞道:“师傅曾经对我说过,他只希望你能帮他把这个担子承担起来,至于该怎么做,他相信你会有你自己的抉择,他相信你的抉择一定会是正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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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又沉默了半晌,轻声道:“他们是不是在等我?”
风飞点头道:“是的。”
古风长长地吐了口气,道:“好吧。”
风飞也松了口气,面露惊喜之色,道:“你答应了?”
古风点了点头,道:“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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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园的客厅此时一片肃穆。
古风在风飞的陪伴下慢慢走进了客厅,却见两边黑红蓝三色整整齐齐地站了数十个人,虽然人多,但却肃静无声。
红色一片由一须发眉皆白的红衣老人带领,他身后如无量子、符秀山、张天洛等人古风都见过,但此时这些人根本不敢正视古风的目光。
黑色一片是一群黑衣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
蓝色一片是平时跟随古风、风飞的十二名蓝衣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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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古风进来,所有人一起向古风躬身行礼,动作齐整。
客厅摆放了三排椅子,与其余门派召开会议时椅子的摆放方式不同,这里椅子摆放是正中有三张椅子,而下面三排椅子都分别面对正中的这三张椅子,每排只有九张椅子。
古风在最中间的主席位置坐下,有五名黑衣人已在古风面对的中间这排椅子上坐下。公羊赤杀坐在古风左手,而以无量子为首,七杀魔星也按次序坐在面对公羊赤杀的那排椅子上。
风飞站在古风一侧,十二名蓝衣少年分成两排,站在古风身边两侧。
有一排椅子却是空着的。
还有一些黑衣、红衣人站在座位的后面,排列整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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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飞轻笑一声,道:“阎老板还没到。”
公羊赤杀沉声道:“他最近身子也不是很好,听说大帮主不幸去世的消息,更是急出了病。不过他已派他两个儿子日夜兼程赶来,明天可到。”
古风点了点头,却不出声。
他知道风飞问的这个阎老板,就是三手帮黄金阁的首领阎一本。
在古墨执掌三手帮的近几年,这样的场合古墨已很少说话,几乎都由风飞代他发布命令,所以此时古风虽然没有任何言语,但所有人都不觉得有什么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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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羊赤杀望了古风一眼,道:“大帮主肯以大局为重,出来执掌三手帮事务,也算是这次不幸事中的大幸。”
古风望了公羊赤杀一眼,面前这个老人是江湖人口传说的杀神和恶魔,他掌管青衣楼一百零八个杀手,随时都能在江湖掀起一片血雨腥风。
古风自幼入门武当,他从来没有想到过,他居然能有一天,会和这样一个恶魔一般的人坐在一起说话、议事。
古风依然没有出声,脸上毫无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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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坐在第一位的黑衣老人起身道:“泰山之上,江湖人鱼龙混杂。如今三手帮发生大事,不可不防有人会趁机暗算。属下甘龙渊请大帮主即刻前往中天长生殿,暂时在那里主持帮中事务。”
此人是三手帮长生殿中第一高手,中天州殿主甘龙渊,这个名字江湖中人绝不会陌生,纵横江湖数十年的十大剑客中,甘龙渊名列第五。
而三手帮的长生殿,就是江湖中人所说的神魔殿,长生殿不止一处,而按九州上中下、天地人的布局设有九处,都是极其隐秘之处。
听黑衣老人这么说,不少人都点了点头。
******
古风一直沉默不语,此时忽然起身,道:“我暂时还不想下泰山。”
见古风这么说,甘龙渊躬身道:“属下知道了,属下会加紧调派人手上山,确保大帮主在泰山万无一失。”
公羊赤杀道:“既然大帮主想留在泰山,那么我也在这里住几天。”
古风点了点头,他漠然道:“我今天心情不是很好,有些难过,心也很乱,大家远道上山,先歇息一晚,有事明天再说吧。”
说完,古风已走出客厅,四下众人一起起身向他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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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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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说的是实话,听到古墨的死讯,他虽然没有哭出声来,但心中却一直在流泪。同样,他在仓促间接下了三手帮大帮主之位,但直到现在,依然心乱如麻,他知道这样的情况下,他什么事情都无法决定不了。
他走到哪里,风飞都会象影子一样跟着他。
古风走向华山剑派所住的住宅,他远远看到华山剑派弟子陆凌风和司马紫烟两个守在门口,在说着话。
古风犹豫了一下,却停下了脚步。
他静静地站了很久,却忽然转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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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时,泰和村的灯火也慢慢熄灭。
林婉湘、云飞、宇文双城三人走到了村外,坐在村外一处晒场石磨盘上,虽然四周一片漆黑,但在明月照耀之下,金黄色一片的稻田依然闪耀着光芒,风中更带来稻穗的清香和麦浪的声响,让人格外感到振奋。
大地生万物,万物有循环,这原本就是世间生命最永恒的真理。
宇文双城想起那天自己离开白云山庄时,云飞曾经和自己说过的话,此次更有无限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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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虽然心有不忍,但还是问道:“娘,爹是不是从一个组织中逃出来的?”
林婉湘道:“是的,他和我说过,他是一个组织中的剑师,以前天天都在研究剑法,可他后来发现这可能祸及江湖,所以逃了出来。”
云飞道:“爹有没有说过,那是一个什么样的组织?”
林婉湘摇头道:“他没有说过,他只说过他很敬重那个组织的首领,一个无所不知的老先生,他虽然知道那个老先生这样做的本意并非想危害江湖,但你爹却觉得有很多不妥之处。”
宇文双城道:“云先生有没有提到那个组织是否还有一些人研究刀法?”
林婉湘摇头道:“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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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道:“娘,那次埋剑山庄到底出了什么事?”
林婉湘轻叹一声,道:“我也不是很清除,那天我在逗湘儿玩,先生说他发现这些天附近有不少江湖人出没,所以下山去看看。结果他回来的时候就让我们走,他出门就烧了房子。”
宇文双城道:“房子中是不是有很多武学秘笈?”
林婉湘点头道:“是的,是有很多剑法、内功的研究心得,其中有些我当时还在整理,不过有很多剑法秘笈之前已送去师傅处了。”
宇文双城道:“云先生不想这些武学秘笈落入他人之手,所以才烧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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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婉湘道:“那时先生原本是有机会和我们一起走的,但他一定要等屋子烧成灰烬才肯下山,所以让我和当时上山的倩儿先走。”
云飞道:“家师说过,家父生前已有几次想毁去这些秘笈的念头,但一直都舍不得,他说这些成果并不是他一个人的。”
林婉湘怅然道:“是的。”
宇文双城想起当日那把火不知烧了多少武学成果,虽然感到一阵惋惜,但也不由得感到有些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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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道:“倩姐在江南连家。”
林婉湘道:“我知道,当年是先生做主,将她许配给江南连家的,只是这些年来我一直没有去看她。”
她不去找云倩儿,只是怕云倩儿被牵扯进来。
宇文双城道:“十三师叔为了丢失云湘的事,至今都罚自己中秋之日不得和儿女一起共度,此次找到云湘,十三师叔也可不必再如此了。”
林婉湘轻叹一声,道:“傻倩儿,这原本就不关她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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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婉湘想起了什么,道:“倩儿是不是有个女儿在这里?”
宇文双城道:“是的,她叫连忆婉,是华山剑派弟子。”
林婉湘道:“那天那个丫头应该是她。”
她和连忆婉交过手,连忆婉施展的剑法江湖之中只有连倩儿一人会用,她当时就猜测连忆婉是连倩儿的女儿,所以手下留情。
林婉湘又叹道:“当年倩儿为带走两个孩子,一夜浴血奋战,她当时武学和我一样,尚未修炼完整,也真难为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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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道:“娘,那晚和你们交手的是些什么人?”
林婉湘苦笑道:“太多了,我都记不清了,我和倩儿下山时遇到的有江湖五派高手、有日月教高手、还有一些紫衣人。”
云飞奇道:“紫衣人?”
林婉湘道:“是的,那些紫衣人用的是剑。”
宇文双城皱眉道:“剑?”
林婉湘点了点头,道:“我杀回山庄时,看到三个紫衣人正围攻先生,他们用的也都是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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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宇文双城心中暗暗吃惊。
林婉湘道:“我从来没有见过先生的神情那么惊恐的,我和他虽然联手击杀了这三个人,但先生为了我受了重伤,先生和我说,那些人紫衣人是来找他的。”
云飞道:“莫非家父就是从那些紫衣人的组织中逃出来的?”
宇文双城神情有些奇怪,他道:“夫人可曾见过紫衣候的剑法?”
林婉湘点了点头,道:“紫衣候的剑法由阵法演变,从一字长蛇、两仪阴阳到八卦如意,的确极其精妙。”
宇文双城道:“那些紫衣人用的可是紫衣候的剑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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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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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听宇文这么说,也吃了一惊。
林婉湘摇了摇头,道:“不是。三个紫衣人用的剑法很可怕,而且让我感到有些不可思议的是,他们施展的剑法竟然和先生自创的那些剑法有些相似,那些剑法中很多剑法只有我和先生才知道的。”
云飞道:“他们的剑法是否只有几招的变化?”
林婉湘摇头,道:“他们的剑法变化多端,绝不是只有几招的变化。”
宇文双城稍微松了口气。
他刚才提到的紫衣候,却是隐居多年的当朝唯一异姓王,诸葛先生,诸葛先生家族这些年来一直在暗中调解江湖与朝廷的关系。
云飞想了想,点头道:“我明白了,那些紫衣人和家父一样,都是那个组织中的人,只怕那个组织中还有不少和家父一样的剑师,所以他们研究出来的剑法才和家父自创的剑法有些相似。”
林婉湘道:“我也想过,只怕的确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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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道:“那后来那四个黑衣刀客呢?”
林婉湘道:“他们的刀法只有两招,但却极其可怕。我当时已经筋疲力尽了,虽然杀了他们两人,但也被他们砍伤,危急关头是无名先生救了我,送我到日月教一处分舵养伤。”
虽然林婉湘在埋剑山庄中排名尚在日月教教主无名书生利百川之上,但她从来不敢以此为尊,对利百川一直称为无名先生。
宇文双城道:“利教主有没有说什么?”
林婉湘道:“无名先生说他是收到先生传讯赶去的,他一到那就发现整个埋剑山庄四周陷入混战,他命日月教众迅速撤出,然后才单身上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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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轻叹道:“我想一定有人在暗中煽风点火,挑起那场混战。”
林婉湘道:“之前先生和我击杀那三个紫衣人后,楼台月、薛轻风、苏仲星他们三个赶到,我虽想杀他们,却被先生阻止,先生放他们下山,并逼我和倩儿立下毒誓,不得向江湖五大门派寻仇。”
宇文双城点头道:“如此看来,那一战,江湖五大门派也是受害者。”
林婉湘道:“先生临终前说,江湖五大门派、日月教都只是被人利用了而已,整件事情背后一定有人在暗中操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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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道:“娘,为什么这些年来你一直住在泰山?”
林婉湘苦苦地凄然一笑,道:“先生临终前有话对我说,我听到他说了两个字就断气了,那两个字是——泰山。”
云飞心中一惊。
宇文双城也皱起了眉头,他看向明月照耀下的四周群山,泰山群峦虽然算不得高山,但自有王者之气,宇文双城心头不由得陡然升起一股寒气。
他喃喃道:“莫非泰山之中,隐藏了什么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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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林婉湘道:“双城,小霞姑娘的伤不能再耽搁了。”
宇文双城轻叹一声,道:“我恨不得现在就和小霞去南海。”
林婉湘道:“我这个小师妹,你要好好照顾她。”
宇文双城道:“双城一定会的。”
林婉湘忽然对宇文双城笑道:“听说你刚和公羊赤杀交过手。”
宇文双城点头道:“是的。”
林婉湘道:“你可想和我一战?”
宇文双城起身躬身道:“双城不敢。”
林婉湘道:“我日后会住在江南,如果有缘再见,我会约你一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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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道:“娘,你要去江南吗?”
林婉湘点头道:“我打算先送湘儿回江南,然后去一趟四川,看望一下师傅,他年纪也已经很老了。”
云飞道:“然后娘就去江南陪云湘?”
林婉湘道:“是的。你和我一起去吗?”
云飞犹豫了一下,道:“我打算在泰山再呆一段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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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婉湘看了云飞一眼,神情有些担忧,道:“你想继续查那件事吗?”
云飞点了点头。
林婉湘脸上露出一丝苦笑,道:“我们这家人毫不容易能团圆在一起,我刚才左思右想,已不想再管江湖上的事情了。”
云飞轻叹一声,道:“爹当年建埋剑山庄,原本就是想涉身江湖之外,可江湖始终都不肯放过他。”
宇文双城心中也有些惆怅,他又何尝不想和小霞两个,驾着七彩云霞帆,浪迹天涯,再也不管江湖中的是是非非,可是他心中始终有很多事情放不下。
林婉湘道:“我在泰山近二十年,虽寻遍群山,但没有丝毫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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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六,依然是休战日,只是泰山四周聚集的江湖人更多了,很多人都赶来观看宇文双城、风飞等人的风采。
不过有消息传出,说是昨天在泰山某处山路,一个红衣老人和宇文双城发生了一场激战,那场激战的场面天摇地动,而且更有七个红衣红马老人在旁观战,也有人认出观战的还有泰山剑派郭瑜。
同时,也有消息说青衣楼楼主公羊赤杀和七杀魔星一起上了泰山。
于是人们联想到昨天下午那一战,估计和宇文双城交手的只怕就是青衣楼的公羊赤杀,而宇文双城昨日下山,至今都没有音讯,这让很多人都感到担忧,担心宇文双城遭遇不测。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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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山虽然在天下群山名岳中并不算是高山,但在东方平地而起,雄伟壮观,有王者之气。泰山景观之奇,人文之多,让人叹为观止,所以这两天休息,江湖同盟弟子都趁机四下游玩。
这天中午,沐无双、连忆婉、程曼霜、赵纤华四个华山剑派弟子结群凳了一次南天门,虽然沐无双之前一直心事重重,但今天和连忆婉等人玩了一上午,心情也渐渐好了不少。
之前楼台月、白雪衣上山,给沐无双、连忆婉送来了一些零用钱,却是连夫人给她们过中秋用的,连家家境虽不能和楼家相比,但也是江南大户人家。
此外楼台月、白雪衣也趁机给她们两个及华山剑派所有少年弟子一些银两以贺中秋,楼家出手阔绰,乐坏了这些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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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连忆婉直嚷着肚子饿,一行人来到山脚寻找酒楼。
连忆婉见其中最豪华的酒楼上字号为“泰岳之风”,她在江南经常和东方艳阳等江南子弟到处吃喝玩乐,一看酒楼桌椅器具摆设就知道这家酒楼相当不错,所以拉着沐无双等人就上了二楼。
沐无双去年踏足江南,也没少陪古风出席各种盛宴,还不觉如何,程曼霜和赵纤华两个却从来没有来过这么好的酒楼,不禁有些心虚。
程曼霜看了酒楼上坐着的人,见其中有不少江湖人,都衣着光鲜,其中甚至还有自己见过的各门派前辈,心中更是忐忑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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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曼霜小声道:“婉儿师妹,来这里吃饭不好吧。”
连忆婉笑道:“有什么不好,别人能来吃,我们为什么不能来。曼霜师姐,今天我这个小师妹做东,大家好好吃一顿。”
赵纤华见四周有人望过来,也有些心慌,道:“婉儿师妹,这里吃饭,被那么多人看着,只怕吃得不舒服。”
连忆婉笑道:“咱们找个包房。”
此时已有一个眉清目秀的青年伙计上前招呼,道:“四位小姐想坐哪?”
连忆婉一扬头,道:“给我们找间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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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内不但装饰豪华,甚至能远望山景秀色,房内墙上还有不少字画,不过连忆婉着实将这些字画批驳了一番。
程曼霜、赵纤华心中始终觉得不踏实。
程曼霜道:“婉儿师妹,我看这里吃饭可能要花不少钱。”
连忆婉笑道:“曼霜师姐不要担心,大不了我把我娘给我的银子全拿出来,请大家吃顿好的。”
沐无双道:“把我那份也拿出来吧。”
连夫人给连忆婉、沐无双各十两银子,此外楼台月、白雪衣夫妇给了她们每人十两银子,连忆婉又把身上一张二十两银票拿出来,此时连忆婉、沐无双面前已凑足了六十两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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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曼霜道:“我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多银子。”
赵纤华也点了点头。
连忆婉想了想,叹道:“早知道今天把灵珠姐姐也带来。”
昨夜白雪衣找楼灵珠说事说到很晚,所以今晨起得晚,没和她们在一起。
沐无双道:“六十两银子还不够婉儿吃顿饭吗?”
连忆婉道:“我记得和灵珠姐姐去江南的那些大酒楼吃顿饭,我们两个人每次起码都要花上一百多两银子的。”
程曼霜、赵纤华都面色一变。
程曼霜道:“我没把楼师叔、白师叔给的银子带出来。”
赵纤华也道:“我也没带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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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那个眉清目秀的青年伙计走进来问道:“不知四位小姐是否要点菜?”
沐无双笑了笑,指着堆在面前桌上的银锭、银票道:“这里有六十两银子,麻烦小二哥帮我们点些好吃的酒菜,不过我们身上只有这么多银子,点多了我们可不会再给的。”
那伙计微微愣了一愣,却笑道:“小人明白了,请姑娘们放心,小人会帮姑娘们安排好的。”
程曼霜、赵纤华互相看了眼,都觉得有些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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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伙计又笑道:“小人斗胆问一句,请问四位姑娘可是华山剑派的?”
连忆婉道:“你怎么知道?”
那伙计笑道:“刚才听到外面有人说起四位姑娘,说是华山剑派的。”
沐无双点头道:“我们是华山剑派门下。”
那伙计笑道:“这次泰山比武,华山剑派的姚遇春少侠和小梅姑娘着实了得,小人也练过些武,对华山剑派一直都很仰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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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伙计出去,连忆婉轻叹道:“想不到吃顿饭还不能吃得尽兴。”
沐无双、程曼霜、赵纤华几个面面相觑,忍不住想笑。
沐无双道:“婉儿,你和灵珠在江南吃饭,都是灵珠给钱的吧?”
连忆婉道:“是啊,在江南我想去哪家酒楼就去哪家,灵珠师姐也不用给钱,她每次签个帐就可以了。”
程曼霜、赵纤华轻声叹了口气。
沐无双伸手刮了一下连忆婉的鼻子,道:“你这个婉儿,我们几个迟早都要被你累死,下次要是再这样,看我们不把你卖了充数。”
******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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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忆婉道:“曼霜师姐、纤华师姐,你们家有钱吗?”
程曼霜、赵纤华都摇了摇头。
程曼霜道:“家父是村中一个教书先生,一年下来也不过二十两银子的收入,要养全家七口人。”
赵纤华道:“我父亲在华阴县衙当值,一年俸禄也不过二十两银子。”
连忆婉有些吃惊,忽然轻叹了一声,道:“我娘自小就对我说,不要乱花钱,看来我的确该改改了。”
沐无双笑道:“想不到这些日子婉儿不在娘身边,却会花心思想问题了,不过不管如何,这顿饭婉儿请客,我们总得吃得开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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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伙计果然十分懂事,他安排的菜分量并不多,但品种不少,而且都十分精致,毫无油腻,加一壶有些年份的竹叶青,着实让连忆婉等人觉得满意。
连忆婉道:“早知把小梅师姐也叫来。”
沐无双道:“小梅师姐陪着岳掌门,只怕不会来的。”
连忆婉道:“那就把岳掌门也叫上,我们请掌门吃顿饭也是应该的。”
沐无双道:“如果岳掌门在这里,只怕大家就不会那么随便了。”
连忆婉笑道:“这倒也是,虽然岳掌门人很好,可我看到她就会想起华山剑派的门规,心里就直犯嘀咕。”
程曼霜道:“婉儿师妹,其实华山剑派的门规也并非那么可怕。”
连忆婉笑道:“我也不是怕那些门规,只是想到有这么多事情这也不许做,那也不许做,就有些头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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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说笑着结了帐,走出了房间。
此时中午吃饭时间已过,楼上并无太多客人。
忽然,从隔壁房间里走出两个人来,走在前面的一个是个衣衫、打扮极其奢华的白衣青年,青年看上去有二十七、八岁,面貌俊朗,神色从容高贵。
跟在白衣青年之后的是一个五十上下的黑衣老人,身负一口鱼皮鞘古剑,神态威严冷钧,双目炯炯有神。
白衣青年看到沐无双、连忆婉等四个女孩,神情间也有些惊异,他笑了笑,目光在沐无双、连忆婉、程曼霜、赵纤华四人脸上轻扫了一遍。
四个少女都是美貌女子,沐无双的清秀,连忆婉的灵气,程曼霜的腼腆,赵纤华的淡雅,却各有各的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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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曼霜、赵纤华被白衣青年的目光扫过,都不觉脸上微微泛红,低下了头。而沐无双则似笑非笑地看了那青年一眼。只有连忆婉狠狠地瞪了那青年一眼,对沐无双道:“师姐,我们不要管这个坏人,走。”
白衣青年笑道:“请问姑娘口中所说的坏人,不知是否说的是在下?”
连忆婉又瞪了他一眼,道:“说的当然是你。”
白衣青年笑道:“在下并未得罪姑娘,不知姑娘为何觉得在下是坏人?”
连忆婉道:“子曰‘非礼莫视’,你看我们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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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青年对连忆婉笑道:“四位姑娘如芙蓉水仙,各有各的美貌,在下恰巧长着一双眼睛,又恰巧见到四位姑娘,惊艳一顾也是人之常情,心中却无丝毫亵渎四位姑娘之念。”
连忆婉还想说什么,却被沐无双拉住。
沐无双对青年笑道:“我这个小师妹心直口快,得罪之处,公子不要放在心上。”
白衣青年笑道:“心直口快,正是江湖本色,在下领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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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忆婉被沐无双拉着出了酒店门口,还有些不服气,道:“无双师姐,我看他那个样子,绝对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程曼霜道:“婉儿师妹,你从哪儿看出来他不是正人君子?”
连忆婉道:“你看他穿得象个富家公子,说话文皱皱的,一看就不是好人。”
赵纤华笑道:“双城公子穿得也象个富家公子,说话也是文皱皱的,难道双城公子也不是正人君子?”
连忆婉撇撇嘴道:“这种人,怎么配和双城公子相提并论。你刚才看他,一双眼睛老往美貌女子脸上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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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无双道:“他是不是正人君子我不知道,不过他也只是看了你一眼而已,你又何必这样说他。你看曼霜师姐、纤华师姐也被他看了,又不见她们发脾气?”
程曼霜、赵纤华两个听沐无双这么说,却不由得脸有些红,想起刚才那个青年的相貌、神态、气度和目光,微微有些心动。
连忆婉这时走出门口十数步,却回过头来看酒楼门口,见那个白衣青年正站在酒楼门口望着自己几个,于是又瞪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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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忆婉回头道:“无双师姐,他还在看我们。”
沐无双笑道:“你长得好看,他才看你,这有什么可以奇怪的呢。”
连忆婉笑道:“无双师姐更好看,我看他是在看你吧。”
沐无双停下了脚步,笑道:“是吗?那我去问问他,到底是在看谁。”
见沐无双要转身,连忆婉连忙一把拉住她,道:“无双师姐,不要。”
她知道沐无双说话行事很多时候比自己还大胆、直接,说不定真的会回过头去问那白衣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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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连忆婉紧张的样子,程曼霜、赵纤华都笑了起来。
沐无双笑道:“婉儿,你再看看他在干什么?”
连忆婉噘嘴道:“我才不看他呢,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他。”
虽然这么说,但连忆婉还是忍不住回过头,看到那个白衣青年兀自站在原地望着自己这几个人,见连忆婉回头,却对连忆婉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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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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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白衣青年身前走过一个普普通通的江湖路人,挡住了连忆婉和那白衣青年之间的视线。连忆婉哼了一声刚想回头,却看到那个江湖路人已猛然拔剑刺向白衣青年的胸膛,她不由得惊呼一声。
听到连忆婉的呼声,沐无双、程曼霜、赵纤华也一起转过了身。
出手的江湖人是一个灰衣汉子,他衣着、相貌极其普通,而象他这样的人,此时泰山四周起码有成千上万个,但他出手凌利,剑势极其沉重,手中一口普通青锋长剑已刺到白衣青年胸前。
但就在这瞬间,白衣青年身后的黑衣老人已拔剑挡住了灰衣汉子这这一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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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下发出一片惊呼,众人纷纷四下躲避。虽然此时泰山四周此处到处都是江湖人,但江湖人绝不会轻易多管这种闲事的。
程曼霜、赵纤华心中一紧,手已一起握住了腰间的长剑。
黑衣老人剑法犀利,数招间就将灰衣汉子逼开,但他神情并不轻松。双目望向四周,见附近已远远地围着一群人。人群中大部分人的神情都有些诧异,但其中彷佛有人目光闪闪,紧紧盯着白衣青年和黑衣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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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青年犹豫了一下,向后退向酒楼里面。
酒楼中已有两道剑光飞起,却是两个之前坐在酒楼门口附近的桌子上喝酒的灰衣青年,他们容貌、衣着也都极其普通。
但白衣青年并没有进酒店,他彷佛早就预料到这里有人在等着劫杀他,所以他退了一步,就快速往前跑,跑向沐无双、连忆婉等人所在处。
酒楼中那两个灰衣青年已持剑追出酒楼,却被黑衣老人横剑挡住。他长剑如同披风一般,将三名灰衣人截在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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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又有一道剑光在围观的人群中闪现,这次出手的是一个灰衣少年,他相貌不凡,面色深沉,手中长剑一出手,声势犀利。
黑衣老人虽然力战三人,但依然一直留意四周,此时见此灰衣少年的出手,不禁面色一变,大声道:“少爷,小心。”
白衣青年已跑到沐无双、连忆婉等人身前,身后剑光也飞纵而至,他脸上神情似笑非笑,大声道:“姑娘救我。”
就在这瞬间,连忆婉已拔出长剑,挺身帮白衣青年挡住这一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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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剑相交,连忆婉只觉得手臂微微有些酸麻,她心中一凛,长剑挥动已连续数招极其巧妙的招数,将那少年逼退数步。
白衣青年走到沐无双身边,转身看连忆婉和那少年拼斗。
他笑道:“这位姑娘虽然骂我是坏人,却想不到居然肯救我这个坏人。”
沐无双轻叹道:“她就是这脾气。”
程曼霜、赵纤华也持剑在手,她们之前也想出手,但动作远不如连忆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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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衣少年剑势极其迅猛,招招劲力沉重。看了十数招,白衣青年道:“好利害的剑法,那位姑娘能挡得住吗?”
沐无双武功平平,见那灰衣少年剑法如此凶悍,心中也有些惊慌。
程曼霜道:“小师妹能挡得住。”
赵纤华也点了点头,她二人在华山学剑超过十年,目光还是有的,此时见那灰衣少年虽然剑势强劲,但连忆婉运招极其轻松,知道连忆婉还处于上风。
程曼霜又看了几招,道:“师傅说过,小师妹剑法之强,已不在她之下,不过我总觉得她的剑法好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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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謦梅曾问过连忆婉,谁传授她这些剑法的,连忆婉说自己的剑法是跟很多个婆婆、阿姨、姐姐学的,其中有一个叫林阿姨的人,经常蒙面深夜来传她剑法,而连忆婉最厉害的那些极其灵巧的剑法,就是这个林阿姨教的。
岳謦梅更觉得奇怪,想不到连忆婉竟然有此江湖奇遇。
此时连忆婉施展出各种灵巧的招数,全然不惧那个灰衣少年的迅猛剑招,而且偶尔间变化出一两招华山剑派的险招,更显威力。她生性单纯,脾气刚烈,所使的华山剑派剑招剑势险峻,颇有华山剑派之风,此外还带着一些巧意,看得程曼霜和赵纤华也为之折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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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灰衣少年见连忆婉的身手,知道难以取胜,已变了脸色。
黑衣老人见白衣青年来到沐无双等人身边,松了口气,他全力运剑,长剑剑势越加犀利,猛然间他连出险招,那灰衣中年人已中剑倒地。
众人看到一道血光扬起,都惊呼了一声。
程曼霜、赵纤华二人却是第一次看到江湖流血,都不禁花容变色。
只是,程曼霜觉得黑衣老人的剑法十分熟悉,赵纤华也有相同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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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衣少年忽然轻啸一声,一招凶招将连忆婉逼退,已飞身逃向人群中。
同时,另外两名刺客也在这这瞬间往两个不同方向逃去,隐入人群。
黑衣老人并没有追赶,他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灰衣中年汉子,却收剑走到白衣青年身边。他又打量了连忆婉一眼,目光中有惊异之色。
连忆婉也没有追赶那个灰衣少年,缓缓收回了长剑。
白衣青年问道:“死了?”
黑衣老人点了点头,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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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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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青年微一沉吟,却向连忆婉施礼道:“多谢姑娘援手。”
连忆婉瞪了他一眼,道:“我就知道你不是个好人,否则怎么会满大街的被人追杀?”
白衣青年苦笑道:“姑娘说的真是太有道理了。”
连忆婉道:“你下次被人追杀时,不要跑到我这边来。”
白衣青年道:“在下刚才左顾右盼,觉得四周都有危险,所以思量之下还是跑到四位姑娘这来,想不到姑娘果然救了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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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忆婉哼了一声,道:“我要不是看到曼霜师姐、纤华师姐想出手,而那个家伙又很厉害,我才不会出手救你呢。”
白衣青年微笑着向程曼霜、赵纤华施礼道:“多谢曼霜姑娘、纤华姑娘了。”
程曼霜、赵纤华之前收起了长剑,此时见白衣青年向自己行礼,二人都是脸上一红,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连忆婉拉着沐无双的手道:“师姐,我们不要管这个人,我们走。”
白衣青年道:“姑娘慢走,救命之恩,当容后报,请问姑娘芳名如何称呼?”
连忆婉道:“我才不告诉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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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老人忽然笑了笑,但又随即正色轻声道:“少爷,这里只怕不安全,我们还是快走吧。”
白衣青年点了点头,对连忆婉道:“在下再次多谢姑娘相救,后会有期。”
说完,白衣青年已在黑衣老人的陪同下一路而去。
望着白衣少年的身影慢慢消失,程曼霜、赵纤华二人似乎有些走神,她两怔怔地望着白衣少年远去的方向,神情有些落寞。
连忆婉在沐无双耳边低声笑道:“无双师姐,你看曼霜师姐、纤华师姐是不是喜欢上那个坏人了。”
沐无双轻轻一笑,少女一旦情怀初开时,对第一个能让她心动的少年总是会有很深的记忆的。沐无双就是因为如此,而爱上了古风,虽然她从来不后悔为古风所做的一切,但想到那些往事,也觉得凄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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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路上,程曼霜、赵纤华二人好久都没有出声。
连忆婉笑道:“曼霜师姐、纤华师姐,你们是不是还想着那个家伙啊?”
程曼霜脸上一红,道:“胡说。”
赵纤华虽然也有些脸红,却笑道:“你这个死婉儿,明明是你自己救他的,还拿我们来说笑,我说是你自己喜欢他了。”
连忆婉笑道:“我虽然救了他,可我才不会把他放在心上呢,我早把他扔到九霄云外了。我可不象曼霜师姐、纤华师姐,一路上还把他放在心里。”
******
程曼霜、赵纤华都羞红了脸。
忽然,赵纤华在程曼霜耳边说了句什么,二人一起伸手来捉连忆婉,谁知连忆婉为人乖巧,早有防备,她武功要高出程曼霜、赵纤华不止一筹,闪身将沐无双扯到自己身前,程曼霜、赵纤华却一下捉住了沐无双。
沐无双笑道:“婉儿别闹了,你要是再乱说话得罪曼霜、纤华师姐的话,师姐可要拿门规来治你了。”
赵纤华道:“就是就是,华山剑派门规第三条,不得对同门前辈、师兄、师姐无礼,你这丫头非得好好治治你才行。”
连忆婉笑道:“好了,我不说了,行不行?”
******
又走了一段路,连忆婉笑道:“还好我没告诉那个坏人我叫什么名字,否则他要找上门来,那就麻烦不断了。”
沐无双道:“你刚才不是已经告诉他了?”
连忆婉一愣,道:“没有啊。”
沐无双道:“你刚才把曼霜师姐、纤华师姐的名字报给他听,江湖上谁不知道华山剑派烟雨霜华四个女弟子的名字,然后顺藤摸瓜,烟雨霜华的小师妹是谁啊?不是小梅师姐,不是我,不是灵珠师妹,剩下一个不就把你连忆婉这个大笨瓜给摸出来了?”
赵纤华白了连忆婉一眼,道:“真是个笨瓜。”
连忆婉愣了愣,脸也有些红了。
******
赵纤华摇头道:“我看婉儿是自己不好意思告诉别人名字,所以和别人打哑谜。”
程曼霜叹道:“这丫头,有时挺聪明的,有时又笨得要死。”
赵纤华笑道:“而且总是你以为她笨的时候,她就聪明起来,你以为她聪明的时候,她又笨得要命。”
沐无双点了点头,道:“没错。”
连忆婉看着沐无双、程曼霜、赵纤华一眼,笑道:“我知道你们三个故意串通起来想气我,可我就是不生气。”
******
她们一路说笑着,回到了华山剑派在泰山的住宅前。
沐无双道:“你们说,那个人会不会正坐在里面,等着婉儿师妹回来呢?”
程曼霜道:“难说。”
赵纤华道:“我看有可能。”
连忆婉笑着大步跨进门槛,道:“你们放心,如果那个坏蛋敢来这里,我拿大扫轰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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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四个少女已一阵风地来到大客厅,见大厅坐了不少人,华山剑派掌门岳謦梅好象正在接待客人,而一旁坐着的赫然就有那个她们之前在酒店碰到的那个白衣青年。
看到沐无双、连忆婉四人进来,白衣青年起身笑道:“四位姑娘回来了?”
程曼霜、赵纤华脸上微微泛红,一起低下了头。
连忆婉冲白衣青年一瞪眼,道:“你这个人怎么阴魂不散,来这里干什么?”
沐无双轻笑一声,已在大厅门后拿出一把扫把,递到了连忆婉手中。
岳謦梅奇道:“婉儿,你拿扫把干什么?”
沐无双笑道,“婉儿刚才说了,如果进来看到这位公子,就拿大扫把轰他走。”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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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一阵大笑,却笑得连忆婉也脸红了。
白衣青年笑道:“看来连姑娘的确很讨厌在下。”
岳謦梅笑道:“婉儿,快把扫把放下。”
连忆婉放下扫把,和沐无双等人上前见了岳謦梅,见之前一直在白衣青年身边的那个黑衣老人也在坐,小梅则站在岳謦梅身后。
忽然,连忆婉看到一个白衣少年和两个青衫少女从里面客房走了出来,不觉轻呼了一声,因为出来的竟是宇文双城、小霞、小李三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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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忆婉心中欢喜,连忙跑到小霞身前道:“小霞姐姐,你和双城公子回来了?太好了,我们今天都为你们担心死了。”
沐无双也上前对小霞笑道:“婉儿中午请我们去‘泰岳之风’吃饭,原本吃得开开心心的,可一提起你们昨天至今都不知去向,这丫头就担心得掉泪,真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小霞心下感动,拉着连忆婉道:“谢谢你,婉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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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纷纷坐下,宇文双城和白衣青年显然认识,坐在一起说着话。
岳謦梅笑道:“刚到泰山之时,泰山剑派掌门天门道长也曾请我们几个去‘泰岳之风’吃饭,那里的东西很贵,婉儿一定把身上的银子都花光了吧?”
连忆婉道:“我还把无双姐姐的那份也花光了,不过不能尽兴点菜,总觉得有点不过瘾,我打算下次把灵珠师姐叫上,再去一次。”
沐无双道:“灵珠师妹有你这样一个妹妹,真的惨了。”
众人又一阵大笑。
******
宇文双城忽然站起了身,他轻轻拔出腰间的青锋长剑,走到连忆婉面前,微微一笑道:“婉儿姑娘,双城想请教你几招剑法。”
连忆婉吃了一惊,道:“双城公子,我可不是你对手。”
岳謦梅道:“婉儿,双城公子只是和你过几招,你不必担心。”
连忆婉心中惊异,起身也拔出了腰间长剑。
宇文双城笑道:“小心。”
他话音一落,长剑已迅雷一般击出,击向连忆婉左肩。
连忆婉不敢怠慢,剑势一转,已化开了宇文双城这一剑。
看到连忆婉使出这一招,宇文双城赞道:“好剑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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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长剑展开,却在大厅中交手,一个招招雷厉风行,一个招招轻巧灵动,眨眼间已交手了三十多招,看得四下众人都为之变色。
大厅空间并不大,宇文双城剑招虽然迅猛,但身形纹丝不动,他此时以不动的身形来使用这种迅猛的剑法,自然全靠手腕上的力量,在座高手都看得出来,尤其那个黑衣老人更不住点头。
连忆婉的剑法轻灵,她开始时身子也不动,仅靠手中的感觉用巧力将宇文双城的剑招化去,但此时宇文双城虽然并为催动内力,但剑法上的变化越来越奇怪,让连忆婉连退了三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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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间,宇文双城长剑虚刺一剑,却已顺势收剑。
连忆婉只觉得手中一股奇怪的力量传来,令她手中一顿,自己的下一招居然完全无法出手,她心头一惊,也收住了剑招。
宇文双城点头笑道:“婉儿姑娘果然好剑法。”
岳謦梅道:“婉儿的剑法真是了得,教婉儿剑法的人剑法武功更是深不可测。”
宇文双城道:“的确如此。”
******
连忆婉心中疑惑,道:“双城公子,你是想试我的剑法吗?”
宇文双城道:“不是,你觉得我刚才的剑法有什么特别吗?”
连忆婉想了想,变色道:“下午那个和我交手的少年,用的就是这种剑法。”
宇文双城看了木公子一眼,点了点头。
木公子也微微一笑,他们都没有出声。
这时众人才知道,宇文双城和连忆婉比剑,是想追查那些刺客的来历。
******
连忆婉道:“双城公子,你知道我这剑法的来历吗?”
宇文双城点了点头。
连忆婉眼圈一红,道:“你知不知道,教我剑法的那个林阿姨是谁吗?”
宇文双城奇道:“林阿姨?”
连忆婉道:“是的,我小时候,经常有个蒙面女人会在半夜来找我,我叫她林阿姨,她传授了我很多剑法,可我不知道她是谁。”
******
宇文双城轻叹了口气,他知道那个林阿姨是谁,因为当今天下只有一个人能使出如此灵巧的剑法,就是连夫人云倩儿。
宇文双城想了想,也明白了为什么连夫人要用这样的方式教连忆婉剑法,一来她并不想让连忆婉知道自己的来历;二来也怕她不肯好好学――象连忆婉这样调皮的女孩,只怕再也没有这种方式更能让她认真学剑了。
宇文双城道:“婉儿姑娘,我虽然知道这些剑法的来历,但不知道那个林阿姨是谁,不过我会帮你查的。”
连忆婉道:“真的?”
小梅道:“公子答应的事,当然是真的。”
******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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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青年笑道:“久闻泰山‘泰岳之风’和‘傲岳楼’的鲁菜天下一绝,今晚在下为了答谢四位姑娘的救命之恩,已让人在‘傲岳楼’订了最好的房间,请曼霜姑娘、纤华姑娘、无双姑娘、忆婉姑娘务必赏光。”
连忆婉撇了撇嘴道:“我才不去呢。”
沐无双笑道:“如果婉儿师妹不去,无双又怎么敢去呢?怎么说也是婉儿师妹出手救了这位公子。”
赵纤华道:“就是。”
******
小霞对连忆婉笑道:“婉儿去吧,我和双城也去。”
连忆婉看了小霞一眼,轻声道:“小霞姐。”
她虽然调皮任性,但对小霞说的话向来都不敢有异议。
连忆婉瞪了白衣青年一眼,道:“去就去,不过我到时就点最贵的菜,狠狠地吃一顿。”
众人忍不住一阵大笑。
宇文双城笑道:“这个你倒还真的难不倒他。”
******
白衣青年对岳謦梅道:“此次设宴答谢华山剑派门下的救命之恩,房先生也难得回一趟华山,请岳掌门也务必一并赏脸。”
岳謦梅起身道:“公子不必客气,我答应就是了。”
黑衣老人笑着对岳謦梅道:“华山剑派收了这个徒弟,只怕也多了不少乐趣。”
岳磬梅笑着点头道:“不错。”
她对沐无双几个道:“曼霜、纤华、无双、婉儿,这位是你们的大师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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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岳謦梅这么说,沐无双、程曼霜等几个都大吃一惊。她们知道华山剑派当今二代弟子中,岳謦梅之前还有一个大师兄名叫房元焕,但他早早出师,二十年来音信皆无,连与他同辈的甄少游都不曾见过他面,却不想他今日在泰山出现,而且还是那个公子的随从。
程曼霜、赵纤华回想起来,之前见房元焕与人交手的剑法,果然有六分华山剑派剑法的痕迹,只是又有些变化不同。
程曼霜、赵纤华、沐无双、连忆婉四个连忙上前,向房元焕施礼口称师伯。
房元焕笑道:“四位姑娘不必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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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謦梅对白衣青年道:“我还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这位公子。”
木公子笑道:“就叫我一声木公子吧。”
赵纤华对沐无双道:“原来他也姓沐。”
沐无双还没出声,连忆婉一旁抢着道:“我说才不是呢,沐师姐的沐有水,这个家伙的木一定没有水。”
木公子笑道:“连姑娘说对了,我这个木,的确没有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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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公子在“傲岳楼”订的这间房间远比中午连忆婉包的房间要豪华得多,岳謦梅、小梅、程曼霜、赵纤华、沐无双、连忆婉、小霞、小李、宇文双城和木公子坐成一围,房元焕却并不在此。
小李虽然坐在这里,但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安,好在小霞一直拉住她的手,和她说着话,她才慢慢静下心来。
赵纤华问道:“师傅,房师伯呢?”
岳謦梅道:“大师兄和台月、雪衣、少游几个在一起。
木公子轻叹一声,道:“房先生为了在下,二十多年不曾回华山,今日难得能和几个师弟师妹聚下,让在下也稍稍感到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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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忆婉看了木公子一眼,见木公子也微笑着向她望来,却大声道:“伙计,点菜了,快来点菜。”
进来伺候众人点菜的并不是伙计,而是一个有些胖的中年人,他是这酒楼的老板,此时对着众人满脸是笑,极其殷勤。
连忆婉将“傲岳楼”最贵的菜都点了一遍,却见那木公子面不改色,而且始终有意无意地微笑着望着自己。
不知为什么,连忆婉看到他那种神情,就觉得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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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招待自己的酒店老板望着自己也是一股笑意,连忆婉就觉得有气,她忽然冲那老板道:“你笑什么?”
那老板笑道:“象姑娘这样点菜的,小人打心里都笑出声来。”
众人也一阵大笑。
连忆婉大声道:“你从来没有见过人这样点菜的吗?”
那老板笑道:“不敢欺瞒姑娘,之前从来没有见过,今天却见到两个。”
连忆婉道:“两个?”
那老板笑道:“是的,今晚对面阁楼大房还有一位青年公子,他和姑娘一样,点菜也是从最贵的点起,所以二位点的菜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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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忆婉瞪了那木公子一眼,道:“看来这里还有一个和你差不多的有钱人。”
木公子微微一笑,并不出声。
连忆婉道:“幸好这次泰山江湖少年比武大会比的是武功,否则如果比天下第一有钱人,你和隔壁那个倒可以比一比。”
听连忆婉这么说,赵纤华忍不住笑出声来。
木公子笑道:“泰山之上,江湖少年英雄无数,自然不会将钱财放在眼里。”
连忆婉撇撇嘴道:“哪来的江湖少年英雄无数,我一只手就能数得出来。”
木公子笑道:“不知在连姑娘眼中,泰山上哪几个少年可称英雄呢?”
连忆婉道:“我不告诉你。”
木公子哈哈一笑,道:“我知道,这里就一定有一位。”
******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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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忆婉道:“你说的是双城公子吗?”
木公子点了点头,他望着宇文双城道:“如果双城都不能算是英雄,那么天下还有哪个少年敢称英雄?”
宇文双城微微一笑,并不出声。
连忆婉道:“双城公子的确是英雄,不过这里也不是只有双城公子一个英雄,这里还有一个英雄呢。”
木公子笑道:“是谁”
连忆婉道:“是小梅姐姐。”
******
木公子愣了愣。
小梅神情也变得有些奇怪。
连忆婉道:“难道英雄只有你们男人才能当的吗?”
木公子想了想,轻叹一声,点头道:“连姑娘说得不错,英雄并非只有男人才能当的。小梅姑娘纵横江湖,嵩山独行,生死一剑,快意恩仇,的确也是一个了不起的少年英雄。”
岳謦梅看了小梅一眼,不知为什么,心中有些苦。
******
木公子道:“在下此次前来泰山,原本就是想一睹天下江湖少年的风采。听连姑娘评说天下少年英雄,果然见识不凡。却不知在连姑娘心中,天下第一少年英雄又是谁呢?”
连忆婉道:“我不懂什么评说天下少年英雄,不过我觉得,古风古少侠才是天下第一的少年英雄。”
木公子微微有些诧异,看了宇文双城一眼,笑了一笑。
宇文双城也是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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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少人都有些吃惊,看着连忆婉。
连忆婉脸更红了,神情也有些激动。
她忽然一口喝干了杯中之酒,对宇文双城和小霞道:“双城公子、小霞姐姐,婉儿这么说,你们不要生气。”
小霞轻轻一笑,道:“婉儿,双城和我怎么会生气呢?”
连忆婉道:“我知道双城公子也是天下少年英雄中最了不起的,剑法和武功高得不得了,对小霞姐姐又好,而且又抛弃了世子之尊的地位。可是双城公子的武功太高了,又拥有那么多,象小梅姐姐、小菊都是那么了不起的女孩,之前也一直只是双城公子的侍女,所以婉儿觉得双城公子既然拥有的东西那么多,就算把这些东西扔掉一些,也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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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微笑着点了点头。
连忆婉泪光闪动,含泪道:“可古少侠就不同,他什么都没有,虽然曾经当过几天江湖盟主,可那对他来说根本就是个灾难。他武功不如双城公子,又总是孤身一人无依无靠,天又老是和他过不去,他承受那么多苦痛,可他从来不抱怨,也不肯妥协,所以婉儿觉得古风古少侠才是天下第一少年英雄。”
所有人都轻轻叹了一口气,沐无双也无声地流下了眼泪。
如果说宇文双城和古风有什么不同的话,宇文双城一直在选择放弃,他置自己如日中天的江湖名声不顾,弃自己帝王之后的尊贵身份不要,却只是为了一段江湖的儿女之情;而古风不同,他虽然也抛弃过,但更多的却是在争取,一直都在和命运抗争——不管命运和他开什么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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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霞轻叹道:“双城也总是说他不如古少侠。”
木公子起身道:“昔日曹、刘煮酒论英雄,今日连姑娘把盏评少年,让在下衷心佩服,在下这里敬姑娘一杯。”
宇文双城微笑起身举杯道:“忆婉姑娘说得好,双城也敬姑娘一杯。”
连忆婉起身喝干了杯中的酒,她此时也觉得有些意气奋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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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望着木公子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连忆婉总觉得木公子的身份一定很特殊,木公子三个字更象是个假名字。
木公子笑道:“在下是双城的朋友。”
沐无双心中也有些疑惑,因为她听小梅说过,宇文双城并没有什么朋友,但此时这个木公子却自称是宇文双城的朋友。
宇文双城微微一笑,似乎默认了木公子是他朋友。他今天始终心事重重,很少开口说话。
******
在座人的这些人中,除了宇文双城,就只有岳謦梅隐隐猜到了这个木公子到底是谁,心中有一些惊慌。
见连忆婉依然有些疑惑的神色,木公子笑道:“在下之前也曾数度拜见过连姑娘的令尊,两江刺史连先生。”
连忆婉见木公子这么说,不禁更感到奇怪。
木公子笑道:“令尊政绩卓绝,为官清廉无私,让在下深敢敬佩。”
连忆婉听木公子这么说,却轻声叹了口气道:“他好久没回家了。”
她此时见木公子谈吐非同一般,更与自己父亲相识,也不敢再出言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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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满一桌后,木公子举杯笑道:“各位请先尽此杯,再来品尝下连姑娘点的菜。”
众人喝完此杯后,木公子对宇文双城笑道:“双城,你还在想那件事吗?”
宇文双城道:“也不全是。”
木公子笑道:“你不必为我担心,人生死由天,富贵有命,很难强求的。”
宇文双城点头,道:“我知道。”
木公子笑道:“那你又在为谁担心呢?”
******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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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没有出声,他看了沐无双一眼,却只是喝下了自己杯中的酒。
他此时更多的是为古风担心,因为他知道三手帮一定有大变。
小梅道:“公子,听说昨天你和公羊赤杀交手了?”
宇文双城点了点头。
小梅却轻叹一声,她虽然并没有在场看到那一战,但却能够猜想到其中的惊心动魄,她甚至有些后悔昨天没有跟宇文双城在一起。
听到小梅提起公羊赤杀这个名字,有几个人举起酒杯的手都颤抖了一下,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身后升起。
******
岳謦梅道:“双城公子,可知公羊赤杀因何上山吗?”
宇文双城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
连忆婉道:“双城公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所有人都看向连忆婉,因为只有连忆婉才会这样对宇文双城说话。
宇文双城苦笑一声,依然没有出声。
连忆婉道:“我不问你了,我问小霞姐姐,小霞姐姐,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小霞笑道:“我也不知道。”
连忆婉道:“难道双城公子连你也瞒着吗?”
******
小霞微微一笑,道:“双城觉得该告诉我的事情,自然会告诉我的。我知道很多事情他不告诉我,是为了我好,也是为了其他人好。”
连忆婉笑道:“也就是小霞姐姐你能受得了他那温吞水的脾气,要是换了我,不给他气死也给他急死。”
沐无双笑道:“这叫一个罗卜一个坑,你这个婉儿也小心,说不定前面有个坑就在等着你呢。”
连忆婉笑道:“无双师姐放心,我会一路跳过去的。”
众人又笑了起来。
******
连忆婉望着木公子,道:“你会不会武功?”
木公子笑道:“好象会一点。”
连忆婉道:“什么叫会一点?”
木公子笑道:“会一点的意思就是学过一些,不过学得不到家。”
连忆婉皱眉道:“你肯定怕苦。”
木公子轻轻摇了摇头,道:“在下并非怕苦之人,只是没有时间。”
连忆婉道:“那你的时间都用来干什么了?”
木公子笑道:“都用来读书了。”
******
连忆婉愣了愣,却道:“读书有什么用?”
木公子笑道:“读书的用处在于能够让人很多时候知道该怎么做,令尊读的书非常多,所以能治理两江,令百姓安居乐业。”
连忆婉道:“但我知道他也有很多犯难的时候。”
木公子笑道:“因为读书也并非是万能的。只是人多少都应该读点书,一个人如果能读点书,就能知道一些做人的道理,就能知道很多事情可以选择。但书也和剑法、武功一样,读的越多,领悟的越多,做人的能力也越强,最后就得看这读书的人是选择为恶还是为善,书是死的,人心却是活的。”
连忆婉和小菊虽然都是火爆脾气,但她们又有不同之处,如果木公子的这番话是说给小菊听,她说不定早就睡着了,但连忆婉却每个字都听得很认真,此时更陷入了沉思中,半晌没有出声。
******
沐无双和小梅离开了房间,一起来到了“傲岳楼”的花园中。“傲岳楼”是一座庄园,由数处阁楼群组成,木公子所订的房间在庄园的西边,都是些极其精致的小房间,而东边是一座大阁楼,据说那里今晚被人全包下了。
山间的秋风吹过花丛,沐无双感到了秋天的凉意,她想着刚才连忆婉说的关于宇文双城和古风的那番话,脸上虽然带着一丝笑意,心却是苦的。
沐无双道:“小梅师姐,我想在这里坐会,你先回去吧。”
小梅道:“我等你。”
******
过了会,沐无双道:“小梅师姐,你有过意中人吗?”
小梅愣了愣,她记得杜玄霜也曾经问过她这个问题,她摇头道:“没有。”
沐无双道:“小梅师姐,我是不是很傻?”
小梅轻声道:“不是。”
沐无双苦笑道:“我们几个老是说婉儿是个傻丫头,可我发现我比她傻得多。”
小梅轻声道:“你不是傻,你是太认真了。”
******
忽然,沐无双站了起来,因为她在夜风中感到了一阵熟悉的气息,她几乎不用看就知道是谁在靠近她。
来的是古风,他似乎想从东边花园的洞门中进入花园,但却停下了脚步,因为他也感觉到花园中有沐无双的气息。
沐无双飞快地跑到花园的小路间,她看到了古风,也看到古风的身边依然有风飞陪着,她犹豫了一下,却依然向古风走去。她早就下了决心,只要能走到古风身边,哪怕前面是刀山,是火海,她都不会因此停下自己的脚步。
******
古风也向沐无双走来,风飞却没有动,她看着沐无双的神情十分奇怪。
古风和沐无双,他们就象一对相逢的情人一样在花园小路上互相拉住了对方的手,古风冷漠的脸上又有了那股从容的笑容,而沐无双也含泪在笑。
沐无双忽然想起那个晚上,古风一次又一次地亲吻了自己身上的肌肤,那种感觉让想来都觉得有些天旋地转。
沐无双道:“你想见到我吗?”
古风轻声道:“我很想见到你。”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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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无双含泪笑道:“真的吗?”
古风点了点头,道:“真的。”
沐无双低声道:“我以为你昨晚会来找我的。”
古风道:“我来过。”
沐无双道:“你为什么不找我?”
古风道:“因为已经很晚了。”
沐无双忽然觉得一种久违的幸福感让她为之一阵晕眩,她要的并不多,只要古风对她能透露出丝毫的关心和爱意,她就已感到满足了。
******
沐无双道:“你在对面阁楼那里吃饭?”
古风道:“是的。”
沐无双道:“听说你们那里有个青年公子点菜都是挑最贵的点。”
古风道:“是的,那是阎大公子,他今晚请客。”
沐无双奇道:“阎大公子?”
古风道:“他是山西黄金阁的少主人。”
沐无双道:“听说公羊赤杀也上了泰山,他也和你在一起吗?”
古风道:“是的,还有七杀魔星。”
******
沐无双吓了一跳,他看着古风的神色,见古风神情有些凄冷。
她不敢想象古风和公羊赤杀、无量子那些人坐在一起吃饭的情形,她清楚古风的痛苦,他心里根本就不愿意这样做。
和宇文双城不同,宇文双城可以选择很多事情,他有着绝世的武功和身世;但古风却一直只能承受别人对他的选择。
她轻叹一声,道:“婉儿说得对。”
古风道:“婉儿说什么了?”
沐无双把刚才连忆婉的那番话说了遍
******
古风道:“我并没有她说得那么好。”
沐无双含泪笑道:“我想来陪你。”
她望着古风,只要古风点点头,她就可以为了他而抛开一切,去陪伴他孤独的人,去安慰他孤独的心,哪怕为此承担再大的罪,她也不在乎。
古风沉默了会,道:“不行。”
沐无双觉得心一下碎了。
******
古风望着沐无双,轻轻地叹了口气,道:“无双,你要快乐地活下去,我想看到你快乐地过每一天,那样我才会觉得好受一些。”
沐无双泣道:“我怎么才能快乐起来呢?”
古风道:“把我忘记,我相信,如果你能把我忘记,你就会快乐很多,你可以试着把我一点一点忘记。”
沐无双摇了摇头,道:“我做不到。”
说完,沐无双已哭着跑开了。
******
小梅望着古风和沐无双,她神情也象风飞一般有些奇怪,此时看到沐无双哭着跑开,心中不由得叹息了一声,追了过去。
风飞却象一片风似地走到古风身边,道:“你应该让她留在你身边,因为那至少能让她快乐一些。”
古风道:“是的,我之前也这样想过。”
风飞道:“那你为什么要拒绝她?”
古风道:“因为现在情形变了。”
******
风飞面色微微一变,道:“你感觉到了?”
古风点了点头,道:“我感觉到了。”
风飞轻叹一声,道:“那就难怪你要拒绝她了。”
古风道:“我不能让她再为我受伤了。”
当古风看到沐无双全身的伤痕后,他就发誓,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因为自己的事情而让沐无双无辜受到伤害。
风飞轻叹道:“可你这么关心她,什么事都为她着想,她那么聪明,迟早都会明白的,所以她永远都不可能把你忘记的。”
******
古风道:“我们回去吧。”
风飞道:“这么快?”
古风道:“是的,其实对我来说,里面和外面都一样。”
风飞道:“你是不是有决定了?”
古风道:“是的。”
风飞道:“能先告诉我吗?”
古风道:“如果公羊赤杀、阎一本是想将青衣楼、黄金阁从三手帮中分离出去的话,我同意。”
******
风飞吃了一惊。
古风道:“既然他们不好意思明说,就等我把话说明了。”
风飞呆站半晌,轻咬嘴唇道:“师傅果然没有说错你。”
古风道:“他说我什么?”
风飞道:“他说你一定会有匪夷所思的决定,他说你说不定会解散三手帮。”
古风苦笑了一声。
风飞道:“他也许自己也曾经想过这样做,却最终要假手你来做。”
******
二
******
木公子起身举杯对宇文双城笑道:“双城,你的喜宴我没有赶上,我这里祝你和小霞百年恩爱、白头偕老。”
宇文双城起身,举杯笑道:“多谢。”
小霞也起身笑道:“多谢。”
木公子喝完了杯中酒,望着宇文双城和小霞,神情忽然变得有些落寞,他轻声道:“双城,我很惭愧,没能帮得上你。”
宇文双城笑道:“你根本无需帮双城,双城如今和小霞一起飘泊江湖,却何等逍遥自在,而这也正是双城一直所求的。”
******
木公子点了点头,又举杯道:“明日终于能见到你的无双剑法,我这里先祝你胜利凯旋了。”
宇文双城笑道:“多谢。”
听到木公子话语中有“无双剑法”四个字,连忆婉道:“无双呢?”
程曼霜道:“她和小梅说去花园走走。”
她话音刚落,却见沐无双挂满泪痕地跑进房间,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不过谁也没有问,因为谁都能够猜到沐无双碰到了谁,只有一个人,才会让沐无双如此伤心。
连忆婉轻轻拉了拉沐无双衣袖,道:“他也在这里?”
跟着进来的小梅道:“是的。”
******
忽然,宇文双城道:“楼先生、楼夫人来了。”
不一会,房元焕、楼台月、白雪衣三个人走了进来,三个人分别向岳謦梅、木公子、宇文双城行了一礼,神色都有些惊慌。
岳謦梅起身道:“出事了吗?”
白雪衣道:“三手帮刚才通告江湖,原三手帮帮主铁手人皇古墨先生已去世,由古风接任三手帮第一帮主。
除了宇文双城,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这时众人才知道,青衣楼几乎全体高手出现在泰山,原来是为了迎接和保护三手帮新的第一帮主古风。
******
宇文双城轻叹道:“果然如此。”
他心中有些难过,他与古墨只有一面之交,却十分敬重这位老人。
连忆婉道:“无双师姐,你刚才在花园碰到古风,他也在这里吃饭吗?”
沐无双听白雪衣的话,心中震惊之余早乱作一团,她想着刚才古风和她的对话已明白古风的心意,此时却没听到连忆婉的问话。
小梅道:“是的,公羊赤杀也在,听说还有一位阎大公子。”
众人纷纷点头,原来今晚包了东边阁楼的是三手帮众,而那个点菜也是从最贵的菜点起的那个青年,也只怕就是这个阎大公子,山西黄金阁阎一本的后人,阎一本富可敌国,只有他的后人才会出手如此阔绰。
******
沐无双忽然轻声惊呼道:“古风,他有危险。”
宇文双城道:“是的。”
沐无双含泪道:“他就一个人——”
她说不下去,也不知该怎么说。古风此时接掌三手帮,无疑象是坐在了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口上,明的暗的,不知有多少人在算计他。
宇文双城道:“无双姑娘,此事我也想了整整一天了,现在我们只能相信古风能处理好这件事。”
沐无双颤声道:“万一处理不好呢?”
宇文双城轻叹道:“我也不知道。”
******
房元焕道:“现在泰山之上气氛有些不对,还请少爷即刻下山。”
木公子笑道:“不用太担心,这几天有双城在,不会有事的。”
楼台月道:“龙三少也到了。”
从明天开始,此次泰山江湖少年比武大会将进入决战,宇文双城、风飞、龙三少和秋笙将正式出场。
宇文双城道:“我想他其实早就到了。”
白雪衣道:“龙三少之前去了少林、武当所住之处,现在在昆仑派那里,只怕一会还要来峨嵋和华山所住之所。
木公子笑道:“看来三少还真的象一个江湖人了。”
******
宇文双城很明白龙三少的意图,他如此接触江湖各大门派,无非是观察这些江湖门派的情况,看看能否为他所用。
他道:“既然三少有心江湖,江湖之上自然少不了三少。”
木公子笑道:“这点他不如你,你行的是江湖事,存的是江湖心。而他做的固然不是江湖事,存的只怕也不是江湖心。”
宇文双城默然不语。
木公子起身笑道:“既然一会三少还要拜访岳掌门,在下也不再打扰华山剑派各位高侠了,几位姑娘救命之恩,在下一定会报答的。”
******
说完木公子已起身告辞,他又特地走到连忆婉面前,道:“今日幸遇姑娘,他日自有再逢之期,到时再向姑娘请教。”
连忆婉望着木公子,忽然不知为什么,心中微微一动,却说不出话。
木公子笑道:“告辞了。”
宇文双城道:“我送你一程。”
木公子笑道:“也好。”
******
三
******
八月十七日,阴天。
泰山江湖少年比武大会的决战终于在一片阴云秋风中展开。
这天所有上玉皇顶观战的江湖弟子都有些愁容,三手帮的巨变,公羊赤杀上泰山,都让他们感到有些惊恐。
不过,当他们看到玉皇顶上那些准备决战的江湖少年,心中忽然也有一股豪气升起,却将之前的愁云轻轻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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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当楼满风、昆仑玉冠华、峨嵋虞庆杏、华山剑派姚遇春和小梅、泰山剑派郭瑜、恒山剑派容少妍、丐帮红莲花、青城余从飞、南海十六岛岳一鸣、江南世家东方艳阳、三手帮古风和风飞,还有宇文双城、龙三少、秋笙,这十六个名字,也就是江湖的未来。
首先就是抽签,抽签的结果很快就出来了。
楼满风对姚遇春、玉冠华对岳一鸣、虞庆杏对秋笙、小梅对东方艳阳、郭瑜对古风、容少妍对风飞、余从飞对龙三少、红莲花对宇文双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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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在两年前,楼满风纵然骄傲,但却绝不敢挑战姚遇春,因为他怕输,他知道自己的剑法和武功远不如有中原第一剑之称的姚遇春。江南众少年中,也只有东方艳阳能够和他匹敌,那时楼满风的江湖世界很小。
但此时此刻,楼满风早已锋芒尽敛,不再将这种胜负看得太重,他已经知道江湖有多大,有宇文双城这样威震天下的少年高手,也有林婉湘、云飞母子那样默默无名的江湖绝世高手。
所以此战对楼满风来说,心中再无半分胜负之想,他只是尽力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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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满风望着姚遇春道:“昨天听艳阳兄说,你的剑法已经进入另一个境界了。”
姚遇春望着楼满风持剑的气度,也道:“你也进步了很多。”
楼满风点了点头,却不再说什么。
姚遇春和楼满风的父亲楼台月都是少年扬名江湖,所以自从楼满风小时练剑以来,就一直将他们当作是自己的榜样。
楼满风此时长剑向下虚指,却已出招。
虽然只是一招武当“九宫剑法”中的起手式,但却令姚遇春心中一惊,不敢招架却退后了两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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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满风长剑缓缓而出,却是一路武当剑派最为平凡的“九宫剑法”,他甚至是从起手式开始,一直按照“九宫剑法”的八十一式顺序使下去,但十招之内却已将姚遇春逼得连连后退。
忽然间,姚遇春长剑挥动,一招华山剑派的“莲花惊风”出手,两把长剑相交在一起,楼满风身形却微微一摇。
姚遇春又是数剑全力出手,每一剑都震得楼瞒风身子一震,但他剑势不乱,一路“九宫剑法”封住门户,任凭姚遇春剑势激荡,狂攻如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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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长风变色道:“满风这路剑法好奇怪。”
玄羽道人也面色有些凝重道:“我也觉得满风这路剑法有些怪。”
秋思南轻声道:“因为他每招都试图只出剑形,而将剑意收敛其中,只是他还只是初步领悟这意境。”
东风长风轻叹道:“想不到几天不见,满风就有如此大的进步。”
秋思南点头道:“华山剑派剑法,贵在剑意为剑先。武当派剑法,却贵在剑意为剑后,姚公子之前对此已有所领悟,想不到楼公子也领悟了这意境。”
巫山人道:“果然是后生可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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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遇春心中暗自惊叹,他剑法变化早已随心所欲,但面对楼满风这完全无意的剑招,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出手。
只是他心中忽然灵光一现,却已华山剑招来攻楼满风,他内力强劲,每招之间都用了七成功力,果然将楼满风压制住。因为楼满风虽然剑法中剑意全无,但他手中依然有剑,而这把剑此时却正是姚遇春攻击的对象。
数十招之后,楼满风已只能防守,他剑法、内力修为和姚遇春相差很大,但他剑势变幻不定,招数虚实难分,却也守得稳如泰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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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站到百招,依然是一攻一守的局面,但楼满风已然退身认输,他知道姚遇春并没有用尽全力。
他们两人私交不浅,此战也早知道结果,所以都没有勉强。
姚遇春望着楼满风,点头道:“想不到你的剑法进步这么大。”
楼满风微微一笑道:“我下次还会找你比剑的。”
姚遇春点头道:“求之不得。”
他们既然已都领悟了本门剑法的真谛,这样的较量对他们来说,却是一个彼此提升的最好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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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满风向四下行了一礼,已走下比武台。
台下楼台月、白雪衣都面露喜色,以他们的剑法修为,当然知道楼满风此时已窥视到了武当剑法的真谛,而这一切却是这两天间发生的,这自然是因为林婉湘指点了楼满风剑法。
楼满风道:“爹、娘,我先送云湘回江南了。”
楼台月点头道:“一路小心。”
白雪衣也道:“云夫人和你们一起吗?”
楼满风道:“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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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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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冠华对岳一鸣一战打得远比刚才那一战精彩,尤其双方原本就是好友,平时经常切磋剑法,所以对对方的招数变化十分了解。
玉冠华的剑法刚柔并济,长剑剑光时而如同雪花纷飞,时而如同火焰缭绕,看得四下众人都赞不绝口。
岳一鸣的剑法却如同大海波涛一般,高低交替不止,高时声势惊骇,低时暗流汹涌,两把长剑不时撞击出一串火星,四下更是一片喝彩声。
虽然双方尽力相斗,但又彷佛象事约好一般,彼此并没有出什么绝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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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清师太微微皱眉道:“冠华是不是开始修炼‘烈火玄阳功’了?”
贺兰谷点头道:“是的,自从年初与双城公子一战之后,冠华回昆仑后就开始修炼‘烈火玄阳功’了。”
慧清师太轻叹一声,不再言语。
其余人也都神色有些黯然,昆仑派气功有“寒冰玄阴功”和“烈火玄阳功”两大内功心法,单练任何一种都足可扬名江湖,而昆仑派武学的至高境界则是阴阳相合。从昆仑开派以来,就只有开派祖师何足道传说中能练到阴阳相合的境界,而之后修炼阴阳内功的昆仑弟子都没有好结果,或走入邪道,或走火入魔。玉冠华此时也开始修炼阴阳内功,前途自然让人担忧。
这一战玉冠华、岳一鸣苦斗了半个时辰,双城剑招变化难分高下,但玉冠华的内力修为要比岳一鸣高出一筹,所以百招后胜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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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场是天山秋笙对峨嵋虞庆杏。
众人都是第一次见到秋笙,秋笙二十三、四岁,虽然不算是美少年,但身上却有一股出尘不凡的气势,一身整洁的白衣也显得十分精神,他望着四下投来的敬仰目光,从容一笑。
江湖上历来都将天山剑派弟子看作是神话中人一般,而江湖中人更很少能亲眼目睹天山剑派弟子的风采,所以此时很多少年已鼓起掌来。
峨嵋虞庆杏也一直看着面前这个少年,她神色间有些惊慌,但也有些害羞,甚至也有些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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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笙微微一笑道:“请和姑娘出招。”
和清欣点了点头,已一剑刺出。
秋笙长剑一扬,众人彷佛看到一条矫龙跃起,两把长剑已交在一处。
虞庆杏知道自己一定胜不了秋笙,所以并没有手下留情,峨嵋派剑法以“七星剑法”、“七杀剑法”、“七妙剑法”三套剑法最为名动江湖,虽然是女子所用,但却凶横异常。
秋笙微笑挥动长剑,他此时使出一路剑法无人见过,却彷佛每招之间都恰好克制住虞庆杏的种种招数,但却毫无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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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山人道:“请问秋先生,秋公子用的是什么剑法?怎么看上去却似乎是专门来克制虞姑娘剑法用的。”
秋思南微笑道:“秋笙并没有用什么剑法,只是用一个‘克’字诀,他每招招数临时所创,所以看上去彷佛有克制之意。”
慧清师太轻叹道:“传说中天山剑法能生万象,果然名不虚传。”
东方长风点头道:“天山剑法以九字诀为剑法之总纲,其中‘似、反、克’三字不过是最基本的剑诀,却不想已经这么利害。”
秋思南笑道:“东方先生说得不错,虽然只有三字,但思南也不敢说领悟。而天山剑派百年以来,也只有几位先辈能完全参悟这九字剑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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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秋笙剑法一变,每一招都是很简单的一剑,但每一剑都令虞庆杏感觉有些难受。虽然秋笙剑法上依然毫无杀意,却令虞庆杏的剑法乱了。
东方长风道:“这是‘断’字诀。”
秋思南点头笑道:“不错,秋笙对于‘断‘字诀的领悟的确有过人之处。”
巫山人叹道:“好一个‘断’字,每一剑都抢先击断虞姑娘出手的剑势,如此连断,虞姑娘只怕很快就要输了。”
慧清师太道:“这位秋笙秋公子,和秋枫秋先生如何称呼呢?”
秋思南道:“叔叔有一子一女,秋笙是叔叔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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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不出巫山人所料,秋笙和虞庆杏再斗十来招,虞庆杏不管如何变招,但都被秋笙抢先截断,她心中已乱,连忙退身认负。
贺兰谷笑道:“不知秋笙公子可曾娶妻?”
秋思南笑道:“不曾。”
余梦初笑道:“贺兄莫非想替昆仑门下女弟子提亲?”
贺兰谷笑道:“昆仑虽然不是少林,但门下也几乎全是男子。我看秋笙公子剑法武功出众,出身更是不凡,所以帮峨嵋、恒山剑派问一下而已。”
众人听言,不觉一阵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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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对东方艳阳一战,却令天下少年都为之惊心。
小梅使的虽然是华山剑派剑法,但华山剑派剑法在她手中,原本以险峻闻名的种种变化更快如电闪一般。甚至,小梅的剑法中始终带着一股拼杀之意,这种拼杀之意却使得她的华山剑法更为惊险。
东方艳阳的剑法虽然暴烈,但面对小梅的剑法,一轮对攻下来已被小梅长剑压制住,因为小梅的剑法太快了,快得他不得不跟着小梅的节奏,而如此下来,自己剑法的威力已无法完全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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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白衣如霜雪飞舞,剑光越来越盛,剑势中传出一声声疾风破空之声,她神情冷漠,看不出任何心思。虽然东方艳阳也是江湖名动一时的少年剑客,但小梅这半年来横空出世,名声更响彻江湖。
东方艳阳白衣红腰带,手中长剑也使出十分力量,他虽然被小梅的长剑完全压制住,但他依然尽力而战。对东方艳阳来说,这一战是为了江南江湖世家贺东方世家的荣誉而战,所以他丝毫不敢松懈。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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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謦梅轻叹一声,她很怕看到小梅用剑,小梅不但剑法极端,而且只要她握住剑,就会变得尖冰一样冷锐。
她明白小梅是为华山剑派,也是为自己拼力一战,可她并不想小梅这样拼,一个江湖人纵然再能拼命,却有几条命可以拼。
虽然此时身边各个门派前辈、掌门都在称赞小梅的剑法如何了得,但岳謦梅听在心里却并没有丝毫感到高兴。她甚至希望小梅输了这一仗,这样就不必杀入最后决战,去迎战明年来自东瀛少年剑客的挑战。
所以,当小梅在一片雷鸣般的掌声中逼得东方艳阳连连后退时,岳謦梅是在场中唯一一个为她感到担心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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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战已进入了白热化,虽然小梅心中并无杀心,但她长剑上的杀意却越来越浓,华山剑派剑法原本就有很重的杀意,此时战到后来,小梅剑法上的杀意已开始不停闪动,几度划破了东方艳阳的衣衫。
忽然间,东方艳阳一招重招出手,招数极其精妙,正是“问鼎十七式”中的一招“秦王问鼎”。
这路剑法气势宏伟,有王者之气,令人无从躲避。只是东方艳阳只会其中的七式,所以每次出手都是尽力一搏,以决胜负。
谁知小梅长剑前冲,已闪电一般在东方艳阳的剑势中渗入,剑刃点在了东方艳阳的手腕上,东方艳阳顿时感到手腕一阵剧痛,长剑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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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下一片掌声响起。
东方长风面色一变,道:“想不到小梅竟然破了这一招。”
巫山人道:“这招可是‘问鼎十七式’中的一招?”
东方长风道:“是的,这招叫‘秦王问鼎’,我曾见过。”
玄羽道人道:“小梅能破此招,或许是艳阳公子这招剑法还没有练到家。”
秋思南沉吟半晌,轻声道:“艳阳公子这招使得毫无纰漏之处,我直到现在都看不出来,小梅姑娘是如何破这一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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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艳阳神色有些苍白,他望着小梅,彷佛还不相信刚才发生的事。自从东方长之暗地传授他七招“问鼎十七式”剑法之后,他从来没有停止过苦练,甚至东方长之也觉得他使这七招剑法,毫无破绽。
但现在,小梅竟然举手间就破了这招“秦王问鼎”,不由得他不吃惊。
小梅神情也有些奇怪,她长剑斜指地下道:“刚才你用的那招是什么剑法?”
东方艳阳轻声道:“是‘秦王问鼎’。”
小梅点了点头,道:“这招我似曾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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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这句话,小梅心中一动,她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觉得东方艳阳的这招如此熟悉,因为黑衣刀客赵二曾经在她面前展现过一招刀法,而那招刀法和东方艳阳的这招剑法有很多相通之处。
小梅之前一直反复思索那招刀法中的种种变化,隐约觉得那招刀法中所隐藏的破绽就在对方的手腕处,今天见东方艳阳使出“秦王问鼎”,她几乎是本能地刺出那一剑,却破了这招“秦王问鼎”。
东方艳阳默然半晌,却忽然微微一笑,道:“我回江南了,如琴说过,她最敬佩的女子就是你,希望你来江南时,也能去看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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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的比武随着小梅和东方艳阳那一战而结束。
下午第一场是郭瑜对古风,而这一战从一开始就让人感到心惊胆战,因为下午贵宾席上多了一个老人,一个一身红衣的白眉老人,老人身材并不高大,神情冷漠如冰,坐在那里就彷佛是一把出鞘的长剑。
虽然他身后并没有七杀魔星跟随左右,但任何人都猜得到,他就是三手帮第二帮主,青衣楼楼主,公羊赤杀。
这人原本就是传说中的江湖恶魔,此时坐在这里,所以让每个人都觉得很不舒服,而之前传出消息说他昨晚击败了宇文双城,却令在场之人更感心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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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觉得身上起了一股凉意,她见到公羊赤杀正望着自己,两人同样冰冷的目光冷冷相视,两股杀气交织在一处。
小梅昨天见到宇文双城回来时穿的是一身粗布衣衫,她连忙和小李一起帮宇文双城更衣,却见宇文双城和公羊赤杀一战下来伤痕累累,她从来都没有见到过宇文双城受过这么多的伤。
此时小梅见到公羊赤杀不由得升起一团怒火,虽然她武功不及公羊赤杀,但气势上丝毫没有示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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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宇文双城带着小霞也来了,他对公羊赤施了一礼,口称“十师叔。”却在公羊赤杀身边坐下。
看到他二人并肩坐在一起,不少江湖弟子发出一声惊呼,很多人想象着这二人之前进行过的天崩地裂的那一战,心中都感到一阵颤抖。
虽然这里除了少数的几个人之外,没有人看到过昨天的那一战,但今天下午宇文双城就要持剑出场,不由得这些江湖弟子为之心摇驰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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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古风上场的时候,公羊赤杀站起了身,他躬身对古风行了一礼。
古风上山的时候,是三手帮特使,也是三手帮第一帮主古墨先生的弟子,但此时他已经是三手帮的第一帮主。
宇文双城也起身,对古风微微一笑。
看到宇文双城、公羊赤杀对古风如此尊敬,所有人都暗中叹了口气,也感到一阵惊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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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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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已经持剑在场上守候。
古风对郭瑜微微一笑,并没有说什么。
郭瑜也没有说什么,他忽然看到远处门口跑进来两个少女,其中一个在向他不住招手,却原来是小菊。
上午楼满风下山之后,林婉湘便带着楼满风、云湘启程回江南,而楼灵珠带小菊上山,看这场与古风的比武。
看到小菊兴奋的神色间也带着担忧,郭瑜微微一笑,已转身面对向古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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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一剑砍向古风,但古风长剑一举,竟然彷佛毫不费力地就卸下了郭瑜的剑势。四下顿时发出一片惊呼之声,因为虽然古风已是第三次出场,但此时才是他使出的第一剑。
江湖对于古风武功的传说太多,有人说他武功高强,有人说他武功低微,虽然古风这两年间经历了无数次凶险之战,但几乎每一战都默默无闻,所以江湖中很少有人亲眼见过古风的剑法和武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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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菊这时和楼灵珠一起来到小梅等华山剑派弟子身边,她听到四下惊呼声,不由得有些奇怪,道:“小梅姐,怎么啦?是不是古风的武功很厉害?”
小梅轻声道:“我不知道。”
小梅见过古风的剑法,那次是和连忆婉一起去救沐无双,她听说过云飞、宇文双城对古风剑法、武功的评价——虽然他的剑法、武功不如杜玄铁,但他身上有股精神,这股精神使得他比杜玄铁还要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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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十招,郭瑜心中暗自奇怪,他觉得自己每一剑都捕捉到了古风剑法上的破绽,所以他每一招都倾力而为。但谁知古风剑法上的破绽彷佛如海市蜃楼一般,竟然可望而不可及,自己倾尽全力的一剑都被古风的剑势轻轻化解。而古风更趁机反击,令他有些吃力。
二十招后,古风的剑势变得越发沉缓,他每一招中都有一个很容易被人发现的空门,只是郭瑜已不敢再放手攻击那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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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招后,郭瑜觉得手中的剑越来越重,他已经完全捕捉不到古风剑法上的变化,而自己的剑势却被古风带动,露出了破绽。
郭瑜心中暗自凛然,放缓了自己的剑势。
忽然,古风剑法变得犀利起来,剑法上的破绽更多,这些破绽只要是练过几年剑法的人都能看得出来。但郭瑜却觉得这些破绽依然如海市蜃楼一般,可望而不可及,而且更绚丽如幻,让他觉得眼花缭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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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中众人之中,只有宇文双城、公羊赤杀、秋思南等几个人才看得出,古风每一招虽然看上去彷佛破绽百出,但其实只有一处破绽,其它的各种破绽都是迷人的陷阱。
秋思南轻叹一声,道:“这恐怕就是思南闻名已久的‘残缺剑法’了。”
余梦初道:“‘残缺剑法’?”
秋思南点头道:“我听叔叔说过,天下有一种剑法,每一招间都故意留了一处破绽,却使得剑法变化更多,剑意更远,古风用的就是这种剑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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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羽道人轻叹一声,却没有出声。
余梦初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想不到还有这样的剑法。”
天门道长看着郭瑜落于下风,皱眉道:“难道没有对付这路剑法的方法吗?”
秋思南道:“当年古墨先生用这套剑法与叔叔、利先生在华山论剑,叔叔虽然用尽天山剑派的九字剑诀,但始终不能破古墨先生的这套剑法。叔叔曾与我谈起这一战和这种剑法,说如攻其破绽,则其守如陷阱,如任其破绽,则其攻如陷阵,今日一见,固然利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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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古风和郭瑜已战了五十多个回合,古风无论攻守,每招彷佛毫不用力,但郭瑜却招招用实,丝毫不敢放松,早已疲累不堪。
猛然间,郭瑜咬牙一剑攻向古风胸膛一处破绽,但就在这瞬间,古风长剑已变出一个变化,那个破绽眨眼间消失。
古风长剑牵动郭瑜剑势,郭瑜顿时失去重心,向前踉跄了一步才站稳。
古风长剑再度轻点,似乎在郭瑜的腰间轻点了一下,却听见下面传来小菊的一声惊呼,而古风长剑在这惊呼声中缓缓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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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站稳了身形,见古风望着自己,神情间没有丝毫得意之色。
郭瑜施礼手道:“多谢手下留情,佩服。”
说完郭瑜已大步走下比武台。
小菊迎上前道:“你没事吧?”
郭瑜摇了摇头,低头见腰间上的衣衫上有一个小洞,显然就是古风刚才那一剑刺穿的。
四下并没有几个人喝彩,但所有人望着古风,都觉得有些恐惧,这个少年的剑法和武功绝不象某些传说那样差。
古风并没有立刻下山,他来到贵宾席,坐在了公羊赤杀的另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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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风飞出场的时候,所有江湖少年的眼睛都亮了,风飞今天穿一身浅蓝色的衣裙,淡得象是一朵兰花一般文雅。
风飞使用的剑法看上去也很特别,彷佛和她的人一般较弱。
但在场中如宇文双城、秋思南都看得出来,风飞用的也是古墨先生的“残缺剑法”,只是她使这路剑法的剑意,和古风截然不同。
古风使“残缺剑法”时,人会变得十分落寞,他彷佛带着有太多的心事,所以他每一剑都是很平淡的一剑,彷佛每一剑都带着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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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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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飞之前曾经非常奇怪,为什么古风能够在短短两个月内就能领悟到“残缺剑法”中那么多的精华。这固然一方面是古墨先生倾尽全力相授,但更让风飞感到吃惊的是,古风对于这路“残缺剑法”的理解在很多方面都超越了她。
后来风飞才想到,那是因为古风心中有太多遗憾的缘故,他等候着与慕容月的相逢,所以他的人生经历帮他领悟了“抱残守缺”的真谛,所以他的剑法才会给人如此沉重的感觉,彷佛每一剑都带些遗憾。
正是这种遗憾的心态,才是“残缺剑法”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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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飞的剑法却给人完全不同的感觉,那是一种柔弱感,你会觉得风飞虽然剑法轻盈如尘,弱不禁风,但其实每一招都带着杀意。
如果说古风的剑法体现的更多的是“守缺”的真谛,那么风飞的剑法体现出来的就是“抱残”的精华,古风的剑法是被动的,而风飞的剑法是主动的,一种柔中的主动,似乎每一招都想和对手抱残而终。
只是,即使风飞的对手容少妍也是一个青年女子,此时望着风飞的身形,也感到有一些心软,更何况四下无数少年早为之醉心痴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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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少妍明明一招并无杀意的剑招,但只要是朝风飞身上递去,就会引发不少人的惊呼声,这让容少妍更感到些心慌意乱。
只是风飞剑法之犀利,在场中人除了宇文双城、公羊赤杀之外,也只有小梅等两、三个人能与之抗衡,所以风飞数度看似无力的出招,其中杀机闪动,让容少妍感到阵阵心寒。
三十招一过,容少妍正想扬剑退开。但也就在这瞬间,风飞长剑已经一剑划过容少妍的右臂,容少妍右臂衣衫裂开一个一尺长的口子,右臂上雪白的肌肤现出一道红印。
场下一片惊呼声,而惊呼得最大声的却是甄少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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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少妍看了看自己的伤口,虽然没有流血,但还是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她对风飞笑道:“少妍输了。”
风飞娇笑一声,道:“你这招躲得好快。”
容少妍点头道:“小梅姑娘告诉我,三十招后就认输。”
风飞看了场下小梅一眼,见小梅望着自己神色也是冰冷,风飞朝她一笑,却彷佛是在发出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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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此时,四下人群一阵骚动,公羊赤杀和古风已起身,显然风飞的比武既然结束,那么他们也打算提前下山了。
也就在此时,外面一群人簇拥着两个白衣青年走了进来,其中一个是龙三少文庭君,另一个比他年龄还要大些,却是那个木公子。
公羊赤杀看都没有看那两个青年一眼,已走了出去。
古风也神情漠然地离开,他身后数名蓝衣少年紧紧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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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这木公子、龙三少来到,宇文双城、小霞连忙起身。
木公子、龙三少走到宇文双城面前,彼此都是拱手一笑。木公子坐在宇文双城身边,龙三少又坐在木公子身边。
四下传来一片议论声,显然众多江湖弟子也觉得有些奇怪,不知这个木公子到底是什么来历。
木公子微微一笑,望向人群,看向华山剑派那边,看到连忆婉也在看他。他向连忆婉一笑,连忆婉却扭过了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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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无双低声道:“婉儿师妹,那个木公子也来了。”
连忆婉道:“不去理他。”
沐无双道:“我总觉得这个木公子不是简单人。”
连忆婉道:“就因为不简单,所以不要去理他。你看双城公子明知那个龙三少一直在害他,此时还有和他客客气气地坐在一起说话,就象演戏一般。照我看,那个木公子只怕也是和他们一样。”
沐无双想了想,轻叹道:“婉儿,想不到你看事情还真的看得很特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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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三少和宇文双城、白衣青年说了几句话,笑了笑已上了比武场。
此时天下江湖中人都知道,龙三少的真实身份是当朝龙庆世子秦王文庭君,所以见他现身比武场,都心头感到一阵震撼。
龙三少微笑着向主席台上十二位各派掌门、前辈施了一礼,而十二位各派掌门和前辈也纷纷起身还了一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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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三少的对手是青城余从飞,此时也慢慢走上比武台。
余从飞今天的神情有些无奈,他看向龙三少,微微有些惊慌。
龙三少望着余从飞,虽然脸上带着笑,但目光中却已现出一股威严,这股威严彷佛一座山一样,顿时让余从飞感到有些透不过气来。
龙三少微笑着道:“三小既然此时身在江湖,就是一个普通的江湖人,余少侠心中不必有什么顾虑,只管放手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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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从飞犹豫了很久,轻叹一声道:“从飞败了。”
说完,余从飞已转身走下比武台,他的神情极其黯然。
不少人都叹了口气,余从飞显然不敢和龙三少交手。
青城派所有弟子都是四川富家子弟,而四川富家又有哪一家敢得罪朝廷,更何况这个龙三少是当今天子宣武皇帝最喜欢的儿子——龙庆世子。
四下传来一阵小声的议论声,却没有任何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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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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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三少回到木公子和宇文双城身边,他叹道:“虽不战而胜,却难以心安。”
木公子笑道:“天时、地利、人和,取其一而能守疆土,取其二能夺天下,取其三能不战而胜,三少何来难以心安一说?”
龙三少轻叹道:“只是三小一直想和双城一样,处江湖之中,行江湖之事,识江湖之人,日后江湖之中只有龙三少,再无文庭君。”
木公子笑道:“三少这番话说得好。既然三少已上完场,那么现在也终于可以一见双城的绝世风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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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对红莲花,今天的最后一场比武。
没有任何人出声,因为此时站在场上的是当今江湖第一人宇文双城。此次泰山江湖少年比武大会要决的就是天下第一少年,但这里没有人怀疑,这荣誉非宇文双城莫属。
宇文双城并没有拿剑,而纵观江湖,又有几个人可以令宇文双城用剑,更何况他今天的对手也是赤手空拳。
红莲花虽然平时英姿飒爽,与男儿一般豪迈,但此时看着宇文双城,俏丽的脸上竟然升起了两朵红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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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莲花忽然娇声道:“那次你为什么要揭露我是女儿身?”
宇文双城微微一笑,道:“那实在是双城无心之过。”
红莲花红着脸道:“我才不信呢,你是不是故意要令我难堪?”
宇文双城笑道:“双城绝无此意,如果双城当日的无心之过,至今仍令红姑娘耿耿于怀的话,双城这里向红姑娘致歉。”
说完,宇文双城向红莲花施了一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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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莲花望着宇文双城,轻叹道:“那天我们几个人都打不赢你,我今天一个人又怎么打得过你?”
宇文双城笑道:“红姑娘只管尽力一战,双城决不会再令红姑娘难堪。”
红莲花摇了摇头,浅笑一声道:“不如这样,我们换个比法。”
宇文双城道:“请姑娘划下道来。”
红莲花大声道:“一会我打你十八掌,你脚步不许动,我十八掌打完后,如果你脚步动了就算你输了,不动就算你赢了。”
宇文双城看了红莲花一眼,却微笑道:“就按红姑娘这说法来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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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莲花又对宇文双城浅浅一笑,笑得极其妩媚,和平时那个横眉瞪目的红莲花截然不同,只看得四下无论老少江湖中人,都觉得有些纳闷。
红莲花笑道:“好,你先接这一招。”
说完,红莲花转身一招“神龙摆尾”出手,这是“降龙十八掌”中应付身后之敌使用的招数,招数急,力量极其强劲,一道掌风扬起,四下凛然。
只是,红莲花此招出手后,人已飞快地越向比武台西边一侧。
众人都一愣,有几个人顿时知道缘由,不禁笑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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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莲花也“咯咯咯”地笑出了声。但她身形刚动,却忽然听到身后一道疾风已射在她右腰上,顿时觉得身形无法拔起。
就在这瞬间,又是数道疾风射在红莲花双腿的数处穴道上,她体内真力修为也非同小可,不致立即被封了穴道,但一阵酸麻已令她无法快速移动。
红莲花心下有些震惊,她觉得自己身子每往前迈出一步,身后就有数道穴道被一股极其强劲的无形指力击中,此时全身越来越麻木。
这时众人都看到一个很怪的景象,红莲花虽然转身想跑向比武台一侧,但仅仅十步间身形却如木偶般越来越慢。
红莲花想转身,但却转不过身来,摔倒在了比武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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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下又是觉得好笑,又是感到惊惧,宇文双城是以“弹指神通”临空点穴,点倒了红莲花。
宇文双城轻笑道:“红姑娘果然智勇双全,内力修为也十分了得,双城弹出了七十二指,才弹倒姑娘。”
红莲花此时摔倒在地上,虽然动弹不得,但还能说话,她大声道:“快帮我解开穴道。”
宇文双城笑道:“红姑娘认输,双城就帮姑娘解穴。”
红莲花恨声道:“我就是不认输。”
宇文双城笑道:“姑娘不认输,双城身子不能动,又如何帮姑娘解穴?难道红姑娘想这个模样和双城相持半个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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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下早笑声一片,大家都知道红莲花明知不敌宇文双城,却想用话兜住宇文双城,然后躲到比武台边上和宇文双城拖时间,最后用抽签决胜负。只是她没有想到宇文双城识穿了她的图谋,所以连续施展“弹指神通”的功夫将她点倒。
主席台上各派掌门、前辈也都笑个不停。
巫山人起身笑道:“丐帮九袋弟子巫山人代红莲花认输了,红莲花无礼之处,还请双城公子见谅。”
宇文双城笑了笑,凌空又弹出几指,已解开红莲花身上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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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莲花慢慢地站起身,却羞红了脸,她听到四下的笑声,狠狠地瞪了宇文双城一眼,但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宇文双城笑着道:“看来双城又得罪红姑娘了。”
红莲花大声道:“我迟早会和你算这帐的。”
四下又是一阵笑声,不过大家此时也知道,红莲花名动两河,靠的也不止是她的武功,她也是很有智谋的。
这一轮比武无风无浪地完成了。宇文双城、姚遇春、玉冠华、秋笙、小梅、古风、风飞、龙三少,这八个少年少女中的七人将会在明年年初,在东海之滨决战东瀛少年剑客的挑战。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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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夜晚,泰山四周的江湖人都在议论这轮比武的事情。
这次泰山江湖少年比武大会,江湖同盟的弟子战绩并不理想。宇文双城和龙三少来自皇族,风飞、古风来自三手帮,秋笙来自天山剑派,天山剑派虽然也是江湖同盟成员,但江湖同盟的核心五大门派仅有华山剑派的姚遇春和小梅、昆仑派的玉冠华三人能入八强,相比之下的确有些逊色。
经过这一轮决战,华山剑派一时风光无双,此时正被江湖中人议论不休,而很多人议论的是,小梅到底算不算华山剑派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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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晚,岳謦梅来到小梅房间,她坐在椅子上一直看着小梅,却不出声。
小梅低声道:“娘,你是为我担心吗?”
岳謦点头道:“小梅,下一战你不要那么拼了。”
小梅道:“娘,我并没有拼。”
小梅忽然想起那个夜晚,她被那个黑衣青年带上马车的那一次,为了帮那个黑衣青年寻找刀法的破绽,那次的她才是真的是拼了。
岳謦梅轻声道:“小梅,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小梅身子一震,她想起了宇文双城、杜玄铁、黑衣青年,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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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有人轻轻敲了敲门。
小梅过去开门,却见到门外是宇文双城和小霞。
小梅躬身道:“公子、夫人,有什么事吗?
小霞轻笑道:“双城有事要出去一下,所以让我来找你来说说话。”
小梅道:“夫人请进来坐。”
说完她望着宇文双城道:“公子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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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点了点头,微微一笑走了出去。
门外居然是房元焕在等宇文双城,宇文双城和他一起来到“傲岳楼”,进入昨天晚上吃饭的那间房间,房间中只有木公子一个人,房元焕在门外并没有进房间,门外还有三名黑衣老人守着。
宇文双城坐下道:“有事发生了吗?”
木公子脸上失去了往常的笑容,他点头道:“是的,你知道庄容皇太妃去世的事情吗?”
宇文双城神色一阵黯然,道:“我听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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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公子沉默了一会,道:“你知道,平时只有我才能去看望她,她经常问我关于你的事,她说你的所作所为,让她很感欣慰。”
宇文双城道:“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她对我一直很关心。”
公子点了点头,道:“我刚才得知,庄容皇太妃的墓穴被盗了,陪葬物品固然全部不见,尸体也被扬灰。”
宇文双城心中也是一阵惊怒
木公子恨声道:“人既然已经死了,纵有恩怨,也该一笔勾销。却不知是谁如此狠心,让她老人家死后也不得安宁。”
宇文双城心中有些不好受,沉默了半晌,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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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公子道:“对了,双城,去年黑风山那件事,我还没有多谢你呢。”
宇文双城摇了摇头,道:“双城既然身在江湖,管的也不过是江湖的不平事,你又根本无需多谢我。”
木公子道:“江湖事,又何尝不是天下事,这次只怕我也难逃其中了。”
宇文双城道:“我一直劝你要小心江湖,想不到你这次还是如此大意。”
木公子道:“我自己也是临时改变的计划,结果早来了一天,不过昨天虽然有些惊险,但还好遇到连姑娘她们几个。”
宇文双城道:“他这次只怕也是临时安排的行动,所以派出的只是普通的江湖高手,却不是真正的杀手。如果这次出手的是青衣楼杜玄铁、杜玄霜那样的杀手,只怕连姑娘根本就救不了你。”
木公子道:“我这次出来,才知道江湖的确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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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道:“三少那边有动静吗?”
木公子笑道:“我出来时听说御剑营中的高手全都不在京城。”
宇文双城皱眉道:“难道三少又要搞什么鬼?”
木公子笑道:“你知道他不做点事情,是闲不住的。”
宇文双城道:“他如此骚扰江湖,固然是想利用江湖,但我只怕他一不小心,也会被人所用。”
木公子道:“德正帝留有遗诏——江湖,宜任忌用,三少犯了大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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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道:“那刀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木公子笑道:“差不多了,我现在就在等人来告诉我调查结果。”
宇文双城点了点头。
面前有好酒好菜,但宇文双城此时心事重重,却无喝酒的心情。
木公子笑道:“我知道你挺能喝酒的,我记得我们曾经喝醉过,那应该还是你第一喝喝醉酒,听说事后令师还处罚了你。”
宇文双城怅然道:“家师其实也并非是处罚双城,他只是让双城闭门思过了三天而已。今日双城真希望家师犹自健在,能再处罚双城,却已不可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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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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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有人敲门,听到房元焕道:“少爷,郭师傅来了。”
门开处,进来一个白衣汉子,看上去有五十岁了,他相貌虽然并不威猛,身材也不算高大,但皮肤黝黑,胳膊粗壮,双手满是老茧。
白衣汉子手中提着一个长长的包袱,显然里面是一把兵器。
木公子笑道:“你来了。”
白衣汉子点头笑道:“在下顺路回了趟家,来晚了些。”
木公子道:“为这事你忙了几个月了,中秋都不能在家团圆,我也感到抱歉。”
木公子道:“少爷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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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公子指着宇文双城道:“这位是宇文双城公子。”
白衣汉子面色一变,脸上露出欢喜之色,大笑道:“原来阁下就是名动天下、侠义无双的双城公子,能见到公子,郭某实在欢喜,也实在太感谢公子了。”
宇文双城微微一愣,道:“先生何言谢字?”
白衣汉子笑道:“郭某刚才回到家中,看到犬子身边的小菊姑娘,真让人感到高兴。听说小菊姑娘之前一直是侍侯公子身边的人,郭某实在感谢公子肯将小菊姑娘许配给犬子。”
宇文双城笑道:“原来先生是郭少侠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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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汉子笑道:“不错,在下正是郭泰。前些日子郭某一直催促犬子赶快找个女孩成亲,也好让他年迈的爷爷能够看到他的大事,却想不到这么快,小菊姑娘真是个好姑娘,家父也十分喜欢她。”
宇文双城道:“郭少侠武功人品出众,小菊能和他在一起,双城也放心了。”
说完,宇文双城起身向郭泰一躬到地,又道:“虽然小菊出身寒微,但希望郭先生不要嫌弃她,双城这里多谢郭先生了。”
郭泰连忙来扶宇文双城,但饶是他一代打铁铸剑巨匠,两膀千斤神力,却扶不动宇文双城丝毫,心中又是惊奇,又是感动。
郭泰道:“双城公子只管放心,郭某决不会有丝毫亏待小菊姑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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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泰是泰安镇铸剑名师,江湖中对于铸剑有“郭重丁直”一说,说的就是泰安镇的两家大铸剑坊铸出来的剑的特征。
此时郭泰打开包袱,里面果然是一把长刀,刀长四尺二寸,刀身笔直,刀锋锐利,刀把比普通的刀稍微长些,刀柄的牛皮用料精良,握着十分趁手。
看到这把刀,宇文双城面色变了。
木公子也有些变色,道:“果然是一把怪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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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很仔细地看了一遍这把刀,道:“郭先生,这把刀是真的原品吗?”
郭泰摇了摇头,道:“这把刀是郭某照原刀复制的,不过郭某可以向双城公子保证,经过郭某和郭某两个朋友的帮助,这把刀和原刀一般无二。”
宇文双城想了想,道:“据双城所知,这种刀在江湖中只出现过两次,如果双城没有猜错的话,郭先生所说的那把原刀一定是在日月教中。”
郭泰一笑,道:“双城公子果然利害,正是如此。”
宇文双城点了点头,他猜想和郭泰一起复制此刀的是日月教的“变无常”张醒世和“化无常”宁吉。郭泰既然承认了这点,那么这把刀自然是按当年利百川所得到的那几把长刀所复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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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公子拿起了这把刀,看了一遍,道:“能锻造这样刀的地方并不多吧?”
郭泰点头道:“不错,天下虽大,能锻炼如此好刀的地方却不多。”
宇文双城道:“你是说江湖六家名剑坊和朝廷四大神工营。”
郭泰道:“正是如此,而且我们几个的意见一样,这刀出自山西‘神工营’,而且是山西‘神工营’中能锻造出来的极品。”
宇文双城道:“看来得让人去山西‘神工营’查一下。”
郭泰道:“过两天我去查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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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公子道:“郭先生刚回家,马上就去山西,只怕不合情理。”
郭泰笑道:“没什么,职责所在,自当尽力。更何况山西那里也有一些郭某的朋友,我也想顺便前去拜访一下。”
木公子道:“在下原本请郭师傅出山为朝廷监造兵器,乃是为天下之事,却不想反而累你为江湖事而奔波。”
郭泰笑道:“郭某原本就是一个江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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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公子放下了刀,道:“双城,这把刀你拿去吧。”
宇文双城道:“好的。”
木公子笑道:“我知道,你对这把刀背后的事情,一定非常在意。”
宇文双城道:“是的,因为它有可能关系到江湖的安危。”
木公子道:“我听说你要出趟远门。”
宇文双城道:“是的。”
木公子叹道:“我有些担心,我担心你不在的这段日子,江湖要出大事。”
宇文双城默然半晌,道:“要出事就自然会出事,小梅那次也曾遭遇过那些黑衣刀客,双城又何尝能帮得了她什么,但她毕竟帮江湖化解了一个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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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泰见木公子、宇文双城都面色有些凝重,连忙起身告辞。
木公子笑道:“这么晚了,还劳烦郭师傅来回上下山,真是过意不去。”
郭泰笑道:“少爷客气了,泰山的路,郭某闭着眼睛也能走。”
说到这里,郭泰对宇文双城道:“双城公子,犬子郭瑜与小菊姑娘的事就这样定下了。郭某明天自当向双城公子送来聘礼,等郭某从山西回来,再让他们择良日成婚,到时还请双城公子务必前来主持?”
宇文双城笑道:“就按郭先生的意思办吧。”
木公子笑道:“到时成亲之日,不要忘记给在下一份喜帖,在下一定会来的。”
郭泰大喜道:“少爷肯赏光,郭某求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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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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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泰离开很久后,宇文双城兀自望着那把刀有些发呆。
木公子道:“你怀疑朝廷中有人在训练刀客,并铸造了这批刀?”
宇文双城道:“应该不会是三少,因为早在十八年前埋剑山庄巨变时,就曾经出现过这种刀。”
木公子道:“你知道当年德正帝问诸葛先生如何对付江湖的策略之事吗?”
宇文双城点了点头。
木公子道:“如今三少‘用’字玄铁令牌在手,只怕江湖难有宁日。
宇文双城道:“如果江湖大乱,天下也必大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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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公子点头道:“我觉得这两件事之间有关联。”
宇文双城想了很久,轻叹道:“我很累。江湖一载,人间十秋,此言不虚。”
木公子道:“双城,我知道你厌了,倦了,可是之前是你对我说过,江湖事,又何尝不是天下事,我今天对你说这话,希望你不要轻易放弃。”
宇文双城点了点头。
木公子道:“双城,我听说连沉寂七十年的‘七彩云霞帆’也再现江湖,你又岂能轻易置身事外。”
宇文双城轻声道:“我知道,我不会离开江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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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外面传来房元焕一声叱喝——“谁?”
宇文双城心中一惊,推门而出,看到走廊中远远走来了一个白衣少年和一个白衣少女,却是古风和风飞。
房元焕和几名黑衣人都有些紧张,他们看得出来,来两人都有一身好武功。
宇文双城笑着迎了上去,道:“原来是古兄。”
古风面色虽然十分冷漠,但他看到是宇文双城,神色间也不禁有了一丝温暖之色。如今整个江湖之中,只有宇文双城是他唯一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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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公子这时也走了出来,看到古风和风飞,也有些诧异。他上玉皇顶时,古风和风飞正下山,彼此只是匆匆见了一面。
风飞对宇文双城娇笑一声,道:“原来是双城公子在此。”
宇文双城笑道:“风姑娘,深夜来此,有何贵干?”
风飞依然娇笑道:“我家大帮主有事想找双城公子,所以找到这里了,双城公子该不会怪我们唐突失礼吧?”
宇文双城笑道:“当然不会,古帮主什么时候找双城都可以。”
木公子望着古风,神情有些惊异,道:“这位莫非就是古风古少侠?”
宇文双城道:“正是。”
木公子点了点头,道:“既然是双城的朋友,古少侠请进来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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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古风、风飞进来坐下后,木公子又打量了古风一眼,却见这个少年虽然额前有了一缕缕的白发,神情也极为落寞,但隐然间有股气势彷佛如同山岳一般。他也看了风飞一眼,纵然他身边美人无数,但却无一人能与风飞相比,尤其风飞看似百般娇柔,但目光中杀气凛然,让他也感到心寒。
风飞看着木公子,极其妩媚地轻笑道:“不知这位公子是谁。”
木公子笑道:“在下姓木,无水之木。”
风飞娇笑道:“木公子能令双城公子抛开小霞姑娘,在此陪你喝酒议事,可见公子绝非普通之人。”
木公子笑道:“风飞姑娘这么说,反倒让在下真的觉得有些惭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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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忽然道:“双城兄,我找是有件事想问你。”
宇文双城点头道:“但问无妨。”
古风道:“我刚才已经同意,黄金阁从三手帮中分离出去。”
宇文双城面色一变,却见古风神情有些痛苦之色,也变得更加冷。
古风道:“从此之后,黄金阁再与古风,与三手帮无关。只是古墨先生将三手帮交给我,我不知道我这样决定对不对?”
他虽然下了决心,但他知道这个决定关乎整个江湖,所以他直到此时犹自心乱如麻,他只有一个朋友,就是宇文双城,他想听听宇文双城的意见。
宇文双城沉吟半晌,道:“你做的很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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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苦笑道:“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宇文双城道:“青衣楼呢?”
古风道:“青衣楼不肯走。”
宇文双城道:“你的想法是把三手帮分成三部分?”
古风道:“是的,但是公羊先生不同意。”
风飞此时象个担心说错话的女孩,怯声道:“公羊楼主今天发火了。”
宇文双城苦笑道:“我可以想得到。”
风飞道:“公羊楼主责问大帮主为何同意让黄金阁分离出去,他说他是死也不会让青衣楼从三手帮中分离出去的,因为那是古墨先生的心血,现在公羊先生已经带着青衣楼的人下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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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轻叹一声,他可以想象得到,古风所承受的压力。
他想起公羊赤杀的剑法和武功,自己尚且不能与之匹敌,而古风却在三手帮的大事上和公羊赤杀相持,其中的情形让人想起也感到骇然。
木公子道:“在下听说黄金阁富可敌国,如今黄金阁脱离三手帮,三手帮失去了财源,却不知古少侠古帮主有什么打算?”
古风沉默半晌,道:“我还没想过这件事。”
木公子道:“两军对垒,斗的是士气、兵器,斗的也是粮草,如果缺乏粮草,那么再多的人马,再好的兵器,都难以支撑,更别说取胜。”
******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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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飞忽然娇笑一声,道:“听木公子这么说,果然象个打过仗的人?”
木公子心头一惊,却笑道:“在下只是读过些兵书而已。”
风飞眼睛一眨,笑道:“木公子不必太谦,其实大帮主和小女子早知道木公子到底是什么人了。”
木公子心头又是一惊。
风飞又娇笑道:“如果不是因为知道木公子是什么人,大帮主又怎么会当着木公子的面,和双城公子说这些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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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公子闻言望着风飞,缓缓点了点头。
风飞神情变得有些黯然,她轻声道:“其实你还该多谢我们大帮主呢。”
木公子道:“何出此言?”
风飞望着木公子,沉声道:“因为之前青衣楼接了笔开张以来最大的生意,有人愿以两河之地,或白银千万,来换你的性命。”
宇文双城闻言面色大变。
木公子也轻轻呼了口气,虽然神色间依然带笑,但已笑得有些勉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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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轻声道:“我已下令,青衣楼所有十万两白银以上的生意,都要经过我批准后才能执行。”
听古风这么说,宇文双城虽然松了口气,但却更感到一阵恐慌。
因为古风下的这条命令,一定会令公羊赤杀更加不满。
此时古风看上去好象又一次登上了权力的颠峰,但谁都知道那是一座火山,古风坐在了火山口上,火山的火焰瞬间就能让他化为灰烬。
木公子轻叹道:“看来在下的确得多谢古少侠的救命之恩。”
古风望着木公子,淡淡地道:“你不用多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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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的目光落在了桌子的那把刀上,他看着这把刀,也是良久不语。
风飞道:“这就是江湖上传说的那群黑衣刀客用的刀?”
宇文双城点了点头。
风飞轻叹道:“我听说小梅一夜血战,才从那些黑衣刀客手中逃出来。”
宇文双城道:“是的。”
风飞道:“幸好小梅逃出来了,否则我那次败在她剑下的仇就永远都不能报了。”
宇文双城道:“那次是菲菲姑娘赢了。”
风飞道:“双城公子说是菲菲赢了,可菲菲却觉得是输了。所以菲菲一定要和小梅认真地打一场,一决高下。”
******
夜已深,古风、风飞慢慢走回到他们所住的庄园,远远望去,庄园之中依然灯火通明,而且透露出重重的杀气。
古风停下了脚步,这两天对他来说,这座庄园令他心中有股说不出的恐惧,甚至在里面他连觉也睡不着。
风飞轻声道:“你今晚别回去了。”
古风道:“不回去,我又能去哪里呢?”
风飞道:“你去无双那里吧,就象那晚一样。”
******
古风沉默半晌,轻轻摇了摇头。
风飞道:“可你如果今晚还象昨晚一样整晚都不睡的话,那么明天你又怎么能有精神和人一战呢?”
古风道:“明天那一战,我并不想赢。”
风飞道:“即使如此,今晚你也一定要好好睡一觉。”
古风道:“我试一下吧。”
风飞也沉默了半晌,却柔声道:“我可以陪着你,不过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喜欢你的。”
******
虽然已是子时,但很多人都还没有睡。
宇文双城既然还没有回来,小霞就不会睡,她和小梅在小梅的房间说着话,却听到林心雨在外面轻轻敲门道:“小梅师妹,你睡了吗?”
小梅开门道:“二师姐,有事吗?”
林心雨道:“有个青年,他说是你的朋友,要见你。”
小梅皱了皱眉,道:“我没有朋友。”
林心雨道:“我也觉得有些奇怪,哪有这么晚来找人的。”
******
小霞也了走出来,道:“就那个青年一个人吗?”
林心雨点头道:“就他一个人。”
小霞笑道:“既然如此,小梅姐姐见一见也不怕,说不定之前是认识的。”
林心雨道:“要不要叫师傅起来。”
小梅摇了摇头,岳謦梅刚才才睡下,她自然不忍心打扰她。
小霞道:“要不这样,我们一起出去看看,如果不认识的,就让他走,如果认识的,就让他进来,好不好?”
小梅想了想,点了点头。
******
当小梅看到站在门前站着一个黄衣青年时,面色顿时变了。
这个青年相貌很英俊,脸色有些苍白,他有两撇很有趣的小胡子,看上去年龄应该还不到三十岁,虽然不再是少年,但却有一种成熟的从容。只是,青年额头前的头发竟然有一小半是白的。
青年的目光中闪着一种智慧的光芒,正微笑着看着小梅、小霞、林心雨从里面走了出来,他轻声道:“小梅,你好吗?”
小霞看到小梅神色变得有些惊恐,但她也看得出来,他们显然是认识的。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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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轻轻咬了咬嘴唇,冷声道:“你来干什么?”
黄衣青年看着小梅,苍白的脸上有了一丝温暖之色,他道:“我来看看你,也顺便恭喜你们母女团圆。”
小梅心头一震,她想起之前这个青年曾经对自己说的那些话,却发觉自己的心竟然有些软,也有些温暖。
黄衣青年柔声道:“你知道吗?这些日子以来,我天天都在想你。”
******
今晚负责守夜的是刘傲云和林心雨,他二人见黄衣少年对小梅说话如此大胆露骨,虽然感到惊讶,但彼此相望,也感到一阵温暖。
只是刘傲云并不知道,这个青年就是那晚他见过的那个戴面具的黑衣人,也是那群令江湖为之胆寒的黑衣刀客的首领。
小霞笑道:“难得这位公子来看望小梅姐姐,要不进来说会话?”
小梅冷声道:“我和他没什么可说的。”
黄衣青年轻叹一声,道:“你不想见我吗?”
小梅冷声道:“不想。”
******
忽然,众人看到宇文双城此时正回到门口,他远远地就听到了这个青年和小梅说的话,心中虽然也感到有些惊异,但也觉得有些有趣。
黄衣青年望着宇文双城,神色间也有一些惊异。
但此时最紧张的竟然是小梅,她看到宇文双城回来,却忽然间觉得心都彷佛跳到了嗓子眼。
黄衣青年对小梅笑道:“我有很多话想对你说,你是愿意和我一起出去走走,还是想让我进去说?”
小梅望了宇文双城一眼,见宇文双城神色间带着笑意,稍稍放下心来,她犹豫了一下,却已向街道的一边走去。
******
望着黄衣青年跟着小梅一前一后地步入黑夜之中,小霞轻轻靠着宇文双城的胸膛道:“你听到他们刚才的说话了吗?”
宇文双城道:“我听到了。”
小霞笑道:“想不到这个青年对小梅说话这么大胆。”
宇文双城沉默半晌,道:“这个人是谁?”
小霞摇头道:“我不知道,他说他是小梅的朋友。”
宇文双城又想了想,却感到夜风冷冷,他道:“我们进去吧。”
******
小梅带着黄衣青年走出很远,一直走到一条山路之上。
今夜天上没有任何星月,四周漆黑一片。
小梅忽然停下了脚步,她转身冷冷地看着这个黄衣青年,她的目光虽然冷如寒剑,但黄衣青年并不回避她的目光。
黄衣青年的眼睛也十分明亮,天上纵然没有星月之光,但他的眼睛依然闪烁着一种独特的光芒。
******
小梅握住腰间长剑,冷声道:“你不怕我一剑杀了你?”
黄衣青年望着小梅,依然是一股从容的笑容,他道:“如果你想杀我的话,我宁愿你用手来掐死我,因为这样起码能够让我多看你一会。”
小梅握剑的手竟然一颤。
黄衣青年柔声道:“我真的很想你,很想见你,所以我今晚一个人来找你。哪怕你要杀我,我也要来找你。”
纵然此时风寒正无情,又纵然小梅心冷胜冰霜,但听到黄衣青年这句话,也不由得心中一阵温暖,脸上竟然泛起了一朵红晕。
******
黄衣青年笑道:“刚才那个白衣少年就是宇文双城吧?”
小梅轻轻点了点头。
黄衣青年望着小梅,道:“我没有想到,你竟然也会为我担心,其实你是不会杀我的,你是担心宇文双城会杀了我吧?”
小梅给黄衣青年说中了心事,默然不语。
黄衣青年微微一笑,道:“如果你能对我温柔地笑一笑,我可以让宇文双城来杀我一百次。”
******
小梅的神情忽然有些凄楚,因为她忽然发现自己竟然有些感动。
她从来就不相信什么甜言蜜语,她一直都觉得,凡是满口甜言蜜语的人,一定是一些欺骗感情的奸诈之徒,只是面对这个黄衣青年的甜言蜜语,纵然小梅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但却依然被他感动。
小梅咬了咬牙道:“休想。”
黄衣青年笑道:“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
******
小梅冷声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黄衣青年道:“没有了。”
小梅愣了愣。
黄衣青年神情也有些黯然,他轻叹一声道:“我其实只想来见你一面,既然已见到了,也就足够了。我一会就下山了,希望下次见面时你能陪我聊聊,也希望你知道,有个人天天都在想你,我祝你明天能赢下比武。”
说完,黄衣青年又看了小梅一眼,已转身走向山路的一边,他走得很慢,但还是很快地消失在夜幕之中,剩下小梅一人长久地呆在那里。
******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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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八,再见晴天。
姚遇春、玉冠华、秋笙、小梅、古风、风飞、龙三少和宇文双城,这八个少年一早就来到玉皇顶,却发现其它各门各派的江湖弟子来得更早,此时他们望向坐在贵宾席上的八名少年男女,眼神中露出羡慕的神色。
第一个抽出来的名字是玉冠华,他的对手是宇文双城。
第二个抽出来的名字是小梅,风飞此时朝小梅微微一笑,小梅也对她还以冷冷一笑,她们彷佛都渴望着能交手,不过小梅的对手却是秋笙,听到这个结果,风飞和小梅都感到有些失望。
姚遇春的对手是风飞。
古风的对手是龙三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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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少年一代有南艳阳、北遇春一说,但如果说到翩翩风流公子,那么北遇春自然远远不如南艳阳,而江湖少年中,只有近来有西冠华之称的玉冠华,可以和东方艳阳相比,二人同样是“琴棋书画剑,样样皆精通。”
只是在宇文双城面前,纵然南艳阳、北遇春、西冠华齐至,也远不是宇文双城的对手,所以玉冠华自知此战必败无疑。
不过,饶是如此,玉冠华还是想和宇文双城较量一下剑法,此时他长剑剑风纵横,或如冰雪,或如烈焰,竟然全力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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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手中长剑轻舞,彷佛毫不费力就化解了玉冠华的剑势,但他神色却有些凝重,而且更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因为他发现玉冠华的剑法和内功有些象公羊赤杀,他之前和公羊赤杀一战,其中种种惊险之处让他无法忘怀,而此时和玉冠华交手,他隐然觉得玉冠华体内阴阳之气交流,阴强阳弱。
昆仑内功的最高境界是阴阳融合,但任何人同时修炼阴阳内功,却是要冒很大的危险,宇文双城数招间已感到玉冠华运用阴阳内力之间有些错乱,他清楚如果玉冠华再如此修炼下去,迟早会走火入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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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间,宇文双城精神一振,长剑连连使出妙招,逼得玉冠华不得不每剑都与宇文双城手中长剑相交。
二人长剑洒开一片剑光,一时之间一阵悦耳的金属撞击之声叮咚不绝。
眨眼的功夫,宇文双城与玉冠华已斗了百招,四下一片惊呼和鼓掌声,因为谁都想不到玉冠华能和宇文双城斗上那么多招。
江湖中人都知道,如果全力施为,姚遇春只能接下吕大先生十一剑,而宇文双城此时与玉冠华斗得如此精彩,只怕是为了顾全玉冠华的面子。
只是,众人也发现,玉冠华此时面色已变,眼中竟然泪光闪闪。
******
贺兰谷奇道:“冠华师弟怎么啦?”
虽然宇文双城手下留情,但他奇怪为什么玉冠华会如此感动。
一叶大师平时难得说一句话,此时再看场中相斗的宇文双城和玉冠华一眼,轻叹道:“双城施主宅心仁厚,此时正在帮冠华施主疗伤。”
贺兰谷等人都是一愣,却又立刻明白了。
宇文双城是以他登峰造极的大挪移内功心法,在帮助玉冠华调整他体内阴阳之气的运转,所以此时宇文双城根本就不是在和玉冠华交手。
秋思南叹道:“正是如此,双城公子此时与冠华交手时间越长,冠华就越能从中受益,只是双城公子如此胸怀,让思南都佩服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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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冠华自己当然知道宇文双城的用意,他只觉得自己体内原本阴强阳弱的两股内息气流此时竟然变得一般强弱,更在他体内循环不息,使得他体内之强所受的很多损伤正在慢慢恢复。
他之前强行修炼昆仑阴阳内功心法,虽然威力大增,但也感觉到体内内息有不受控制互相冲突的迹象,他想起之前关于强练昆仑阴阳内功心法的传言,更是感到阵阵害怕。
此时玉冠华心中再无丝毫争胜之心,他心中感激之余,手中剑法已无任何威力而言,甚至已开始有些不成章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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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斗数十回合,连姚遇春、古风、风飞、小梅、秋笙等人也纷纷看出其中的奥秘,也不禁心中为之感动。
龙三少轻笑道:“姚公子,如果你这次抽签抽到双城,可敢和他一战?”
姚遇春轻声道:“双城公子对遇春有救命之恩,遇春此生绝不敢和双城公子交手。”
龙三少又轻笑一声,道:“不用说,古帮主、小梅姑娘只怕也不敢和宇文双城一战的。”
小梅、古风都没有出声。
龙三少道:“此次玉冠华又受了双城这样一份情,只怕这江湖,迟早都会是他宇文双城一个人的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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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龙三少身后有人道:“你说得不错。”
说话的是木公子,他今天来迟了些,此时正在房元焕的陪同下,走了过来。
见木公子赞同他的说话,龙三少感到有些诧异。
木公子看向交手的宇文双城和玉冠华,道:“双城或许真的能够拥有江湖,但那是因为他心中有江湖,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江湖。”
龙三少思量木公子这番话,面色为之一变。
姚遇春道:“不错,双城公子对遇春有恩,此恩却并非为了遇春而施,而是为了江湖的公理和道义,正因为如此,遇春感他的情,此生不敢言还。”
听姚遇春此言,龙三少面色更难看。
古风轻叹一声,宇文双城对他的情义,江湖皆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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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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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战数十招,看看时间快到,玉冠华不敢再战,已停剑后退。此时他自己固然是满头大汗,看宇文双城也是全身湿透。
玉冠华喉中哽咽,说不出话来,他拱手施了一礼,就想走下比武台。
宇文双城轻声道:“玉公子可愿听双城良言相劝?”
玉冠华点了点头。
宇文双城道:“玉公子修炼昆仑阴阳内功心法,只怕火候和时机都未成熟,如果强行修炼,必有走火入魔之忧,还请玉公子三思而行。”
玉冠华点了点头,一言不发,已走下比武台。
四下江湖弟子大多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此时都不禁议论纷纷,心中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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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场比武小梅首先出场,她面色微微有些苍凉,彷佛有些心事,她看向主席台,见岳謦梅正望着自己,神色间也有些不安。
秋笙上场的时候,四下一片欢声雷动。
此次泰山江湖少年比武,每天每个门派只有一定数量的少年弟子才能上得光明顶来看比武,不少门派的弟子都得轮几天才能上来一次,所以今天上来的很多江湖弟子都不曾见过秋笙,显得有些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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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笙对微微一笑道:“久闻华山剑派小梅姑娘剑法了得,还请手下留情。”
小梅望着秋笙,淡淡地道:“我不会手下留情的。”
秋笙愣了一愣,神情有些诧异。
小梅又道:“你也不必手下留情。”
秋笙望着小梅,不禁面色微微有些诧异。
江湖之中,没有人不对天山剑派弟子客客气气的。因为天山剑派是江湖中最传奇的门派,从秋小红创立天山剑派开始,就为江湖留下了无数神话,如秋小红一剑闯少林,秋梧叶创立铁血大旗门,秋枫决战东来人,天山剑派的一个名字往往就是一段江湖的传奇岁月。
所以,虽然秋思南从不曾涉足江湖,但是此次比武大会的十二名评判之一。同样,秋笙也是初出江湖,但此次比武大会依然将他列为贵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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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笙看着小梅,慢慢恢复了从容的微笑,他道:“请小梅姑娘赐招。”
小梅点了点头,长剑已刺出,刺向秋笙右肩。
秋笙看上去放松,但他已经全身戒备。只是,他没有想到小梅的第一剑竟然会如此之快,而在场的绝大部分人也根本看不清这剑有多快,等他们看清的时候,却看到秋笙倒退了十来步,右肩衣衫被划开一道口子,肩头有一道三寸的伤口,鲜血顿时染红了他的白衫。
四下传来一片惊呼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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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謦梅心头吓了一跳,她看了秋思南一眼,见秋思南神色也变了。
余梦初动容道:“好快的剑。”
巫山人点了点头,道:“真的太快了。”
天门道长道:“难怪——。”
他原本想说,难怪小梅一天能在一天之内杀那么多嵩山剑派弟子,但想到岳謦梅此时也在一旁,连忙把话收住。
秋思南轻叹道:“这么快的剑,思南也是平生罕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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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笙的面色一阵惨白,他看向自己的伤口,又看了小梅一眼,小梅目光依然冰冷无情,她右手长剑虚指向地,但全身如同满弓一般。
秋笙点了点头,忽然大喝一声,长剑已刺向小梅右肩。
小梅长剑再度刺出,她刺的竟然还是秋笙的右肩,两人长剑竟然毫不防守,二人身形一错开,又有血光溅出。
小梅右臂衣衫被划破,雪白的肌肤上有一道三寸的伤痕,鲜血渗出,一滴血珠沿着小梅的手臂流下,点在了她的白衫衣袖上。
秋笙的右肩却再度被小梅长剑击中,原来还在流血的伤口之旁又多了一道三寸长的口子,更多的鲜血从秋笙右肩涌出。
虽然小梅是后发制人,但她知道自己如果拼这一剑的话,虽然会两败俱伤,但秋笙伤上加伤,只怕很难再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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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思南神色黯然,他道:“小梅姑娘是在拼。”
余梦初叹道:“她拼起来太可怕了。”
东方长风沉声道:“我不知道天下有几个人能挡得住她这么拼的剑法。”
慧清师太轻叹一声道:“她太不爱惜自己了。”
岳謦梅心中一阵紧张,虽然知道小梅的伤并不算什么,但她却起身大声道:“华山剑派弟子小梅蓄意伤人,华山剑派岳謦梅代她认输了。”
听岳謦梅这么说,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小梅愣了一愣,但她知道母亲的心意,并没有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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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笙面色惨白,,他将长剑掷在地上,望着小梅轻声道:“秋笙输了。”
四下又是一阵惊叹声,此次泰山江湖少年比武大会,还是第一次出现双方都自己认输的事情。而且,天山剑派享誉江湖百年,门下弟子如果就这样两招内就被人击败,也实在有些难看,所以四下众人都不禁议论纷纷。
秋思南起身道:“岳掌门不必客气,此战的确是秋笙输了,小梅姑娘两剑攻的都非秋笙非致命之处,已是手下留情。”
他说话声音沉厚有力,令在场每一个人都听得舒舒服服、清清楚楚。
众人都纷纷点头,心中觉得秋思南说得有道理,虽然小梅剑伤秋笙,但到了他们这个阶段的比武,每一招之间都有性命之忧,小梅两度出手,攻的都只是秋笙右肩,试想如果这两剑攻的都是秋笙的咽喉,秋笙命都难保。更何况此时秋笙右臂两度受伤,自然难以再战,所以认输也是应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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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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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謦梅还想说什么,玄羽道人道:“既然双方都说自己门下弟子输了,那么只能请在座的诸位评判来决定胜负了。”
一叶大师道:“老衲觉得应该是小梅姑娘获胜。”
玄羽道长道:“贫道也觉得小梅姑娘胜。”
贺兰谷道:“小梅姑娘胜。”
慧清师太道:“小梅姑娘。”
余梦初道:“小梅姑娘并无蓄意伤人之心,应该是小梅姑娘获胜。
接着巫山人、天门道长、东方长风、帅海帆、许有怀也都说小梅胜。
秋思南微笑道:“岳掌门,大家都觉得此战是小梅姑娘或胜。”
岳謦梅轻叹一声,默然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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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羽道长朗声公布了评判们的决定,下面传来一片议论声,却只有华山剑派连忆婉等几个人鼓掌喝彩。
小梅下场回到贵宾席,神情间并非丝毫欢喜。
风飞轻笑道:“恭喜你了,小梅姑娘。”
小梅道:“我在等你。”
风飞笑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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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飞对姚遇春,江湖第一美人对中原第一剑客。
这场激战从一开始就是一场激烈万分的恶战,甚至比刚才小梅对秋笙的那场对决更为凶险。
姚遇春虽然和一年前相比,剑法、内力修为都有了很大的进步,尤其剑法更已到了随心所欲的境界,但面对风飞还是感到十分吃力,因为风飞的剑法实在过于奇怪,那些破绽如幻彩缤纷,让姚遇春也有点不知所措。
不过姚遇春少年成名,一身经历无数场恶战,所以久战之下并没有乱,他剑法时紧时慢,与风飞攻守交替,战成均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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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看着风飞的剑法,低声道:“她也进步了不少。”
宇文双城道:“是的,如果不是姚公子这一年来剑法进步如此之大,只怕根本接不下她一百招。”
小梅道:“她的剑法真的好奇怪。”
宇文双城道:“这是古墨先生倾一生之力所独创的‘残缺剑法’,每一招之中都有一个破绽,取的是抱残守缺之意。”
小梅点了点头,道:“难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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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忽然笑了笑,道:“小梅,上次风飞以笔代剑,你最终却能削断她手中的笔,你知道为什么吗?”
小梅摇了摇头。
宇文双城道:“那是因为你当时只想着削断她的笔。”
小梅愣了愣,却开始思索宇文双城所说。
宇文双城道:“如果你过于留意她剑法中的破绽,难免会患得患失。所以如果你眼中看不到她的破绽,那么你就能真正地全力和她一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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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招已过,姚遇春已处于下风,他始终都无法忽视风飞剑法中的破绽,彷佛在留意着一个个陷进,又或者是一个个的杀机。
风飞的长剑此时已只攻不守,越发显得犀利无比。
姚遇春此时施展的华山剑法也都是攻招,双方彼此都全力互攻,两口长剑激起一阵阵的火花,长剑相交声四下激荡。
风飞脸上带着一股迷人的笑容,看她的神情,你绝对不会以为她是在比剑,而会以为她是在舞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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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风飞剑法又变,这次变得更为凶险,每招间彷佛都想和姚遇春同归于尽一般,却看到四下江湖弟子发出一阵阵惊呼。
风飞的神情变得有些胆怯,她的剑法凶险,但剑势轻柔,看得姚遇春也微微感到有些心乱。
双方再斗三十招,姚遇春已挽起一串剑花,人在剑花中退开十步。
风飞觉得有些诧异,持剑望着姚遇春。
姚遇春彷佛在思索什么,他默然半晌,道:“遇春认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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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下江湖弟子都觉得一阵奇怪,虽然姚遇春似乎落在下风,但他华山剑法中的种种绝招并未用出来。
有些人想,莫非姚遇春面对风飞也会心软。
小梅有些奇怪,她望了宇文双城一眼,却没有出声。
宇文双城轻叹道:“他是觉得不值得。”
小梅奇道:“不值得?”
宇文双城点了点头,道:“小梅,并不是什么事都值得拼命的。”
小梅愣了愣,她很认真地思考着宇文双城的说话,在过去,宇文双城很多时候都象她师傅一样帮她分析各种剑法的变化,以及各种情形下的应变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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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道:“你如果真的遭遇风飞,你不妨想一下,是取胜重要,还是留在你母亲身边陪伴着她更重要?”
小梅神情一变。
此时风飞已来到小梅身前,她望着小梅轻笑道:“看来我们很快就会碰上了。”
小梅神情有些茫然,她缓缓地点了点头。
风飞笑道:“你在想什么?”
小梅默然半晌,道:“我在想,我为什么要和你一战?”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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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对龙三少。
古风的神色始终从容,他的目光淡淡地望着龙三少,只是没有人能够在他的眼神中看出他的心思。
龙三少虽然也想做出很从容的样子,但他的眼神一直在变,他一开始的眼神带着一丝轻蔑,随后变得有些憎恶,但也有一丝惊恐。
年初,在江南江湖大会时,他们也曾对峙过,那时龙三少一番穷追猛打,将古风从江湖同盟盟主的位置上赶了下来。
忽然,他们几乎同时出手,已斗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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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龙三少的剑法都极其怪异,古风的剑法彷若有缺,而龙三少的剑法却有些不成章法,在场中人还是第一次见到龙三少的剑法,虽然大家都知道他是当今宣武帝最宠爱的世子,但此时见他剑法怪异,而且长剑上发出的劲风破空之声也是呼啸不止,也不觉为之骇然。
此战龙三少一出手就并没有留情,古风也没有丝毫相让之意。
三十招内,龙三少完全不理会古风剑法中的变化,他长剑直飞若舞,招招直刺古风胸膛,强劲的剑风挟带着深厚的内力,顿时将古风压制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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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轻声对木公子道:“这是‘一字长蛇剑法’,剑剑都是只攻不守,剑招首尾呼应,几乎没有破绽。”
木公子点了点头,道:“这就好似战阵中的‘一字长蛇阵’,虽貌似离散,但行动迅疾,首尾暗藏杀意。”
宇文双城道:“这套剑法原本就是从阵法中演变而来的。”
木公子道:“诸葛先生文韬武略,天文地理,机关冶炼,无所不知,想不到他的剑法也如此了得。”
宇文双城道:“诸葛先生之能,的确让人钦佩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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眨眼间,三十招已过,古风虽然感觉有些吃力,但他神情彷佛铁铸一般丝毫不变,长剑剑势也更旺盛,龙三少几次试图强攻古风剑法上的破绽,却被古风剑法上所隐藏的变化连连反击,让龙三少暗暗心惊。
古风对于“残缺剑法”中“抱残”两字的理解远远不及风飞,所以古风的剑法杀意不足,但古风对于“守缺”两字的理解甚至已在风飞之上,此时采用守势,龙三少剑法再凌利,也很难攻进去。
不过,龙三少的剑法虽然看似毫无章法,但其剑势变化也极其严密,虽然几度强攻受挫,但也并没有吃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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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三少长剑剑法已变,他虽然依然每招都是强行攻击的招数,但每招强攻之后会带一个慢攻的变化,一个慢攻的变化却衔接出又一次强攻,此时他长剑剑风更加凌利,运招之间显得有些肆意。
只是,古风的剑法也变了,原本倾向于防御的剑法已带出更多的攻击性,他每一剑都攻向龙三少的手腕,使得龙三少剑势忽然有些乱。
龙三少神情间变得有些冷漠,也有些诧异,这场交手他原本以为能够轻易拿下来,但谁知古风竟然如此难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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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道:“或许古风的武功、内力的确不如三少,但他的交战经验和那种不折的韧劲绝三少能轻易折服的。”
木公子道:“三少用的是什么剑法?”
宇文双城道:“这是‘两仪阴阳剑法’,是从‘两仪阴阳阵’中变化出来的,以针为阳,以线为阴,剑势如穿针引线,连绵不绝。”
木公子道:“我看古少侠似乎已破了这套剑法。”
宇文双城道:“是的,这套剑法全靠手腕变化,以穿针引线的手法来运剑,针线短巧,所以变化极为灵活,招数间才衔接无缝。只是古风此时攻击三少手腕,三少剑法的变化受到牵制,则剑法自然难以连贯。”
木公子道:“原来如此。”
宇文双城笑道:“上次救你的那个婉儿,她的剑法和这套剑法有些类似,但每招出手时手腕毫无任何变化的前兆,以剑法而论,婉儿的剑法要比三少的这套‘两仪无极剑法’还要高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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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三少剑法再变,剑势变慢却沉缓有力,剑上再无丝毫剑风破空之声。他此时的剑法有点象武当剑派的太极剑,但又不尽然如此。此时他彷佛东划一剑,西划一剑,每剑彷佛与交手对方毫不相干,但剑意密密无缝,犹如蜘蛛织网,此时长剑一连数招,已离古风身子越来越接近。
古风神色依然不变,虽然身边剑光闪闪飞纵,但他丝毫不为所动。
龙三少手中长剑已经逼向古风胸膛,古风长剑连续挡了三剑,却觉得龙三少手中蕴藏的劲力极其强劲,震得他手臂一阵发麻。
第四次交锋时,古风长剑斜走不定,一招似攻似守的招数,却将龙三少招数上的劲力卸下,再斗十数招,古风每招都是似攻似守的斜走招式,却令龙三少每次攻向古风的招数都似乎有些半途而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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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轻叹道:“他变得好快啊。”
宇文双城道:“是的,龙三少的‘六合乾坤剑法’,困以六合之网,攻以乾坤之气,只是古风长剑如剪,断网而反攻,让龙三少的确难以如愿。”
木公子叹道:“传说诸葛先生当年以八套剑法纵横江湖,这‘六合乾坤剑法’只怕也是其中之一吧。”
宇文双城道:“是的。”
木公子笑道:“诸葛名成八阵图,只怕‘八卦剑法’却是其中最厉害的剑法。”
宇文双城点头道:“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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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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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三少剑法再变,长剑每三式为一变,剑势几乎都是平划,时连时断。同时他的脚步移动也和剑法紧密配合,剑法每变一招,脚下移动一步,步伐进退有序,剑上变化精妙,剑势再度带动疾风之声。
古风虽然剑法并没有慌乱,但也被逼得连连后退。
宇文双城轻声道:“这就是诸葛先生的绝技,‘八卦如意剑法’。”
木公子道:“江湖传言,百年前诸葛先生以此套剑法纵横江湖,从未败过。”
宇文双城面色有些凝重,他道:“当年诸葛先生曾有一败,只是那一战的真相如何,江湖并无任何传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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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连退八步后忽然大喝一声,他长剑剑势由下往上连荡三下变化,却将龙三少逼退了三步。古风剑势再扬,又是五招横劈招数,他的剑招又快又狠,龙三少又被逼退五步。
风飞微微皱眉道:“达摩剑法?”
她虽然跟随古风有些时间,但还是第一次看到古风使出“达摩剑法。”
宇文双城道:“这是达摩剑法‘无为式’的‘云魔三舞’和‘琵琶五断’。”
小梅道:“他使的‘达摩剑法’好奇怪。”
宇文双城默然半晌,点头道:“是的,他的‘达摩剑法’又到了一个新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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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曾经见过古风使用“达摩剑法”,那次古风与华山黎子健、武当李玄叶交手,危急之时用的就是“达摩剑法”中的“无为十二式”,那是他不愿使用的凶残剑法,只有在性命危急关头才会使出,那次古风使出这套剑法,剑上杀意固然带着浓浓的死亡气息,他的面目也狰狞恐怖如恶魔一般。
只是,这次古风使用的“达摩剑法”虽然杀意依然,但却深藏剑意之中,古风此时抢回八步,剑法一转,却又变回“残缺剑法。”
自始自终,古风的神情一直平和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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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思南也诧异地轻呼一声,道:“达摩剑法。”
玄羽道人、一叶大师等人都微微有些变色,其余众人也有些诧异。
虽然“达摩剑法”一直放在少林寺院,却是少林不传的三门武功之一,因为这套剑法剑招凶残,而且曾一度落在武当之手,差点造成少林、武当之间的纠纷,所以百年前少林、武当最终决定将此剑谱留在少林,永不外传。
一叶大师道:“果然是‘达摩剑法’。”
秋思南道:“想不到古风竟然已经能驾驭‘达摩剑法’上的杀意。”
一叶大师轻声叹道:“少林一直有个说法,只有菩萨的修为,才能化解‘达摩剑法’中的杀意,想不到古施主竟然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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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施展的“云魔三舞”和“琵琶五催”并没有太重的杀意,但剑招上的凶狠变化让龙三少吓了一跳,他心中一阵恼怒,剑法已然变快,一轮狂风一般的剑招向古风身上攻去。这路剑法每招由三式变成六式,剑势之中彷佛蕴藏着无数变化,奇正频变,杀机无限。
古风被龙三少一轮猛攻,心中也感到一阵诧异,他出道江湖以来,遭遇过无数高手,但龙三少无疑是其中最强的对手之一,和日月教孔雀明王丽黛思相比,龙三少的内力修为更为深厚、刚猛,剑法也无任何破绽。
龙三少长剑已将古风困在其中,一时之间古风每一剑都接得有些吃力。但古风斗志并无丝毫减弱,他长剑此时抱着“守缺”之心,任凭龙三少剑法如何变化,他也不为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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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看了几招,轻声道:“这是由‘八卦如意剑法’演变而出的‘八八六十四变万象剑法’。”
木公子道:“看来诸葛先生已经把生平绝学都传授给三少了。”
宇文双城道:“是的。”
木公子望着宇文双城微微一笑,道:“可他还是远远不如你吧?”
宇文双城微微一笑。
木公子笑道:“三少自幼就跟诸葛先生学剑练武,也许他自己都觉得足可傲视江湖,可他想不到江湖之中居然还有一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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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默然不语,他忽然想起了自己的母亲玉儿,虽然他不曾见过她,但自己之所以能拥有这一切,都是因为她的缘故。
玉儿的一生短暂、凄苦、孤独,却给了宇文双城生命,留给了宇文双城一份人情,而这份人情使得东方长之将他一生的绝学全都传授给了宇文双城——南宫黛的孙子、玉儿的儿子。
小霞在宇文双城身边忽然伸手握住了宇文双城的手,因为她忽然间感到一阵阵的心痛,她知道这心痛的感觉来自宇文双城。
宇文双城看了小霞一眼,纵然他自己这生已无法报答他母亲万一,但却绝不会让小霞再受丝毫委屈和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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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飞虽然有些紧张,但依然轻笑道:“双城公子,你看这战谁能赢?”
宇文双城看向龙三少和古风,神情有些惊异。
他忽然沉声道:“如果三少只是从诸葛先生那里学到了八套剑法,那么此战三少必败,因为江湖每天都在变。”
风飞道:“双城公子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木点头笑道:“我虽然看到古风处于下风,但我也觉得他一定能赢。”
宇文双城又看了几招,淡淡地道:“看到古风现在使出的剑法,连我都有种想上场和他切磋下剑法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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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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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三少的“八卦如意剑法”原本是以剑招结合阵法将对手“困”在其中,只要对方有丝毫慌乱和差错,这套剑法上的种种威力就能立即呈现。
只是古风刚才用“达摩剑法”对攻数招之后,他已再度领悟了“残缺剑法”中的“守缺”之意,他忽然发现,只要自己的心愿意去守,纵然“达摩剑法”蕴藏着无穷杀意,但却一样可以轻描淡写地化去。
他此时守着自身,守着时光,心中一片空白。
古风不再使用“残缺剑法”,使用的却是“武当剑法”,武当剑法以“柔”闻名天下,此时在古风手中益发显出“以柔克钢”之意,虽然剑法依然都是守势,但任凭龙三少如何紧困、百般诱惑,却完全无法击破古风的防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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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的“玄功心法”内功修为也相当深厚,武当的“玄功心法”是天下至纯的内功心法,可以做为天下任何武功的内功心法,此时古风的身体状态还不能和自己最颠峰时相比,但他的对战经验却比当年胜出许多,这时双方斗了近两百多招,依然是个均势。
龙三少此时不免有些心慌,他剑法的确比古风高明,内力修为更比古风高出许多,但他最缺少的是这种强敌间相持的经验。
当龙三少使完这六十四路剑法后,连他自己都有些发慌。
四下传来一阵阵的掌声,各派弟子早看得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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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飞低声道:“古风如果一昧这样守,又怎么能赢呢?”
宇文双城道:“古风并不想赢这场比武。”
风飞皱眉道:“如果古风自己都不想赢这场比武,那么他又怎么会赢呢?”
宇文双城道:“因为三少想赢。”
风飞愣了愣。
宇文双城道:“天之道,无为而为,无用而用。古风之前领悟了‘达摩剑法’中‘无为’二字与‘残缺剑法’剑意相通之处,现在他正在体会武当剑法与‘残缺剑法’中的剑意,等他领悟之后,三少就一定会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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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脸上依然不露声色,目光之中更是一片空白,但他的剑意越来越浓烈,经过了这段时间的恶战,他反而有越战越强之势。
舒适的日子也许会消磨人的斗志,但却无疑能养好一个人的身体,纵然古风的内力修为还未恢复到他颠峰之时,但他的身体已经恢复了。
此时连主席台上的各位前辈都为之动容,因为他们没有想到古风居然能够越战越强,此时古风的剑法中的剑势变化越来越流利、迅捷,显然一场恶战下来,古风的剑法又提升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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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间,龙三少一咬牙已使出一剑,剑势极其古怪、凶险,刺向古风左胸,同时长剑剑尖开始不停地颤动,发出一阵啸声。
古风长剑与龙三少长剑相交,却觉得手臂一阵酸麻。
龙三少剑势再举,长剑飞掠向古风的咽喉,剑身依然颤动不已。
古风再守一剑,龙三少再变一剑,这一剑却又刺向古风左胸,他剑势转接疾如闪电,古风这次只能勉强挡住,但胸前衣衫被划开一道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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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咦”了一声,勃然变色。
风飞吓了一跳,道:“这是什么剑法?”
宇文双城摇头道:“我不知道。”
台下连忆婉、郭瑜等人都变了脸色,因为他们看得出来,龙三少用的这路剑法极其歹毒,每一招都是杀人的招数。
沐无双更是心中惊恐,只觉得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风飞轻轻握住长剑剑柄,却看到宇文双城竟然也握住了长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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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思南皱眉道:“好歹毒的剑法。”
岳謦梅道:“他是想要取古风性命。”
一叶大师道:“要不要终止这场比武?”
玄羽道长道:“一叶大师的提议,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慧清师太道:“应该终止。”
此时四下各派弟子也看出来龙三少的剑法极其凶狠,议论声也越来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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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此时,古风长剑扬起,已一剑劈向龙三少颤抖的剑身中,两柄长剑发出了一阵刺耳声响,二人身子互退开三步,彼此左胸衣衫都被对方长剑划开一道一尺长的口子。
古风胸口赫然多了一道伤口,虽然不深,但鲜血已流出,而他胸膛另有一处伤口,却是之前被沐无双刺伤的,虽然扎着棉纱布,但也有鲜血渗出。
四下传来一片惊呼声,各派弟子惊诧于这招的凶险,却更想不到古风这一战看来从容,但他的身体显然已经承受了极重的压力,连旧伤都裂开。只是这些从古风的脸上、剑势上,是决然看不出来的。
看到古风身上的伤口,沐无双已忍不住哭出声来。
古风漠然望着自己长剑的剑尖,长剑此时还在微微颤动,他的神情却突然之间变得更加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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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三少面色惨白,他望着自己胸膛,衣衫被古风长剑划裂,虽然没有受伤,但也令他感到一阵心寒,持剑的手都微微有些颤抖。
龙三少望着古风,一时什么话也说不出。
古风的胸膛还在淌着血,但他彷佛丝毫不在意,他忽然扬了扬手中的长剑,漠然的眼神中闪出一道惊电。
龙三少忍不住后退了三步。
古风淡淡地说道:“再来。”
******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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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古风漠然的神情,每个人都感到一阵寒意。
宇文双城暗暗叹了口气,如果说小梅的冷象是霜冰,杜玄铁的冷象是寒铁,那么古风的冷就象是硬木。
风飞轻声道:“古风昨晚告诉我,他并不想赢今天这一战。”
宇文双城点头道:“我知道,只可惜他今天的对手是三少。”
风飞道:“他不想输给三少。”
宇文双城道:“他可以输给任何人,唯独不能输给三少。”
小梅道:“是因为慕容月的缘故吗?”
宇文双城道:“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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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古风与龙三少第二次的较量,第一次他们用的是语言,这次用的是剑。古风此时已告诉龙三少,他绝对不会放弃这一战,就象当年他绝不放弃为慕容月辩解一样,他无怨无惧也无悔。
龙三少的手颤抖得更厉害,他虽然愤怒,但却更感到恐惧。
古风刚才一招是“达摩剑法”中的一招,既然龙三少的剑法想要古风的命,那么古风此时就准备和龙三少拼命。
对于古风来说,虽然他受了伤,旧伤也复发,但这一战才刚开始。
******
只是,对于龙三少来说,这一战已经结束了。
龙三少慢慢收回了剑,他用阴冷的目光注视着古风,道:“你赢了。”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古风缓缓点了点头,他身子踉跄了一下,彷佛象要倒下,但他还是站住了。
龙三少神色一变,似乎有些后悔。
此时一个人影闪到,却是风飞象是一片风一样来到古风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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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看向人群中,看到沐无双此时也跑到了比武台下面,此时正泪流满面地望着自己。
古风对沐无双笑了笑,然后转身对风飞道:“走。”
风飞跟着古风一起走下了比武台,古风也向宇文双城等人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就走出了大门。
他走得很慢,也很稳,但很多人都知道,只怕连古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这样再走下去,他此时还没有倒下,只是因为他心中有一个信念在支撑着。
望着古风消失在门外,木公子轻叹道:“好倔强的少年。”
宇文双城道:“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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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龙三少已来到他们面前,他神色十分难看,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木公子笑道:“此战三少的确让我刮目相看。”
龙三少望了他一眼,目光中闪过一道精光。
木公子笑道:“三少原来也是明白的,并非什么事情都一定要争个你死我活的。”
龙三少默然半晌,冷声道:“如果公平,三小绝不强求。”
木公子笑道:“何为公平?”
龙三少又沉默半晌,道:“江湖就是公平的。”
宇文双城淡淡地道:“三少错了,这世上没有任何事物有绝对的公平的,连江湖都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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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泰山江湖少年比武大会决出了最后四个名字,宇文双城、华山剑派小梅、三手帮古风、风飞。
这四个名字多少有些出乎人们意料之外,比如谁都没有想到来自天山剑派的秋笙竟然两招内就败给了华山剑派的小梅。
同样古风能进入最后四强也是一个意外,因为江湖传闻中古风的剑法、武功只是一般,虽然曾有过“一剑破四刀”的传说,也有力战华山黎子健、武当李玄叶的故事,但这些对手并非江湖第一流的高手。
不过,江湖中人嘴巴是不会闲着的,大家都在纷纷猜测最后的交手情况,设想着各种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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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华山剑派住处大厅中,郭瑜、小菊、沐无双、连忆婉、甄少游、容少妍、刘傲云、林心雨八个人也正在讨论明天这一战。
郭瑜笑道:“如果小梅姑娘抽到了双城公子,古风抽到了风飞姑娘,那么估计这两场就不用打了。”
小菊点头道:“小梅姐是绝对不敢对公子用剑的。”
说到这里,小菊不由得想起那次小梅为了救杜玄霜而向宇文双城出剑,结果为此几乎自断手臂的事,犹自感到一阵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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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忆婉道:“那个风飞虽然很凶,不过我看她也不敢和古少侠动手。”
容少妍笑道:“其实这样也很好。”
郭瑜想了想,道:“是的。”
刘傲云笑道:“如此一来,只怕就没什么看头了。”
沐无双轻声道:“我不想再看到谁流血了,只希望他们都能平安下山。”
听沐无声这么说,众人都一时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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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忆婉道:“如果明天是小梅师姐抽到了菲菲,那就麻烦了,我看她们两个好象都卯足了劲想较量一下,那次我在江南看她们在天外天比剑,就觉得太凶险,只怕这次会更可怕。”
郭瑜道:“她们两个要是真打起来,难免有人会受伤。”
容少妍道:“江湖中年轻一代女子中只怕就以这两人最强,虽然我也很想知道她们之间到底谁更强些,不过想想还是不要碰在一起。”
沐无双轻叹道:“如果古风对上双城公子,却不知会发生什么事?”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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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菊道:“古风虽然也不错,不过一定打不过公子的。”
郭瑜轻笑道:“论打这里自然没人是双城公子的对手,不过我想如果古少侠遇上双城公子,双城公子也未必会轻易争胜。”
连忆婉点头道:“是啊,年初江南江湖大会上,我看到双城公子对古少侠恭敬的样子,当时心里还觉得他有些做作,却想不到他竟然是出自真心的。”
小菊白了连忆婉一眼,道:“我家公子才从来不做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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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笑道:“还有最后一个可能,小梅姑娘抽到了古少侠,而风飞姑娘抽到了双城公子。”
连忆婉笑道:“这样最好了,那次天外天才艺比试,菲菲就向双城公子发出过比剑的挑战,如果这次抽成这样,她不就能如愿了?”
沐无双道:“古风碰上小梅师姐,会怎么样呢?”
小菊道:“小梅姐一定能赢。”
郭瑜摇了摇头,道:“我看不一定。”
小菊道:“你说小梅姐的剑法不如古风?”
郭瑜笑道:“连姑娘,你觉得呢?”
连忆婉想了想,道:“我也不知道,论剑法和武功,古风不及小梅师姐,不过古风总好象有股很特别的力量支撑着他,除非拥有双城公子那样的剑法和武功,否则很难击败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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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有人道:“婉儿姑娘说得不错。”
说话的是木公子,他正和岳謦梅、小梅、宇文双城、小霞走了进来。
连忆婉瞪了木公子一眼,道:“不许叫我婉儿姑娘。”
木公子笑道:“我听大家都是叫你婉儿的。”
连忆婉道:“就你不许叫。”
木公子笑道:“那我叫你什么呢?连姑娘?忆婉姑娘?”
连忆婉道:“你别叫我的名字。”
木公子笑道:“不叫你名字,我怎么和你说话?”
连忆婉轻笑道:“你最好和我少说话,说了我也不一定会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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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笑了起来,只有宇文双城望着木公子,彷佛有什么心事。
小菊对宇文双城道:“公子,如果让你选,你想对谁?”
宇文双城想了想,道:“我还是选小梅吧。”
小梅轻声道:“小梅绝不敢和公子交手。”
宇文双城看了小梅一眼,道:“我不想你和风飞或古风交手。”
岳謦梅点了点头,她也希望小梅能遇到宇文双城,这样小梅一定会放弃这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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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菊道:“公子,如果你碰上古风,你会让他取胜吗?”
宇文双城微微一笑,道:“不会。”
小菊松了口气。
宇文双城道:“我知道古风并不需要这样的胜利。”
沐无声轻声道:“如果他需要呢?”
宇文双城笑道:“双城此生已败了多次,如果古风需要这场胜利,双城为此一败又有何妨呢?”
说到这里,宇文双城用一种温柔的眼神望着小霞,对于他来说,最重要的一场胜利已经获得了。
小霞知道宇文双城的心意,不由得也对宇文双城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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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司徒紫烟进来道:“掌门,天山剑派秋思南求见。”
岳謦梅道:“快请他进来。”
连忆婉笑道:“大师姐,我和你一起去。”
听说秋思南来了,小梅神色有些奇怪。
宇文双城笑道:“难怪我们找不到他,原来他也来了这里。”
岳謦梅点头道:“正是。”
木公子此时和郭瑜、小菊说了句话,三个人已一起走到了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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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会功夫,白雪衣、连忆婉陪着秋思南走了进来,秋思南向众人抱拳笑道:“这里好热闹。”
众人也纷纷向秋思南回礼。
连忆婉笑道:“姑父,我早就叫你住到这里来。你看双城公子和小霞姐姐不也都住在这里,你要是住在这里,掌门师叔肯定欢迎。”
秋思南坐下笑道:“你娘说,你这个丫头在华山剑派,只怕不知会给岳掌门添多少麻烦,所以我哪里还敢再给岳掌门添麻烦。”
岳謦梅笑道:“连夫人客气了,婉儿还是很乖的。”
秋思南笑道:“婉儿这丫头乖不乖,我是最有体会的。当年我和碧漪刚成婚时住在连家,没少给这丫头闹腾。”
众人一阵大笑。
连忆婉吐了吐舌头,道:“又说我坏话了,我也会长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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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謦梅道:“今日小梅与秋笙公子一战,伤了秋笙公子,謦梅心中过意不去,刚才去秋先生所住客栈,原本是想向秋先生致歉的。”
秋思南笑道:“岳掌门太客气了,秋笙与小梅姑娘一战十分公平,小梅姑娘也已手下留情,何来致歉之说。”
连忆婉一旁笑道:“掌门,你就不要和我姑父客气了。”
岳謦梅道:“不知秋笙公子伤势如何?”
秋思南笑道:“那点伤不算什么,。”
甄少游道:“如果需要的话,少游夫妇随时可以为秋公子疗伤。”
秋思南笑道:“久闻华山甄大侠、恒山容女侠夫妇针药之术天下无双,思南这里先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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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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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忆婉道:“姑父,你来这里干什么?”
秋思南笑道:“我来有两件事,第一件事是想向岳掌门请示,希望能让婉儿去扬州一次,她爹想见见她。”
连忆婉奇道:“我爹放假了吗?”
秋思南笑道:“是的,此次难得你爹有两个月的述职假,所以和你娘此时正在扬州等你,他们想带你一起去京城看看,随后你娘再送你回华山。”
岳謦梅笑道:“婉儿上山也有半年了,也该回去看看父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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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忆婉想了想,却道:“我不想一个人回去。”
秋思南笑道:“我会送你去的。”
连忆婉摇头道:“我要找个师姐陪我回去。”
秋思南笑道:“不知哪个师姐愿意陪你去扬州。”
连忆婉道:“无双师姐,你陪我回去吧?怎么说我娘也是你娘啊?”
沐无双想了想,却轻叹了一声。
她虽然也想陪连忆婉回家,但她始终对古风放心不下。
秋思南笑道:“无双姑娘如果能一起去,那就更好了。”
连忆婉道:“无双师姐,你就和我一起去吧。”
沐无双又想了想,终于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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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忆婉笑道:“姑父,第一件事就这样定了,第二件事是什么事?”
秋思南笑道:“思南有一事向岳掌门相询。”
岳謦梅笑道:“秋先生不必客气,有事只管问。”
秋思南看了站在岳謦梅身边的小梅一眼,笑道:“思南想问岳掌门,不知小梅姑娘可曾许了人家?”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小梅面色微微一变,却发现岳謦梅此时竟然抓住了她的手,她感觉到自己母亲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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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忆婉眨了眨眼睛,笑道:“姑父,你该不是来提亲的吧?”
秋思南笑道:“是的。”
连忆婉笑道:“姑父,你怎么什么事不做,却做起媒婆来了?”
秋思南笑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原本天经地义。当年要不是我叔叔向你娘提亲,我又怎么能娶你姑姑呢?”
连忆婉笑道:“姑父,你这次是帮谁提亲呢?”
秋思南笑道:“此次天山剑派让秋笙来泰山,一来是想让他会一下江湖中的少年英雄,二来我叔叔也想看看他是否有一些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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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忆婉忽然跑到小梅面前,笑道:“原来是秋笙公子看上小梅师姐了。”
小梅脸上微微泛红,道:“别胡说。”
秋思南起身向岳謦梅施礼道:“思南也知道,此事实在有些唐突,思南这里向岳掌门、小梅姑娘先赔个不是了。”
岳謦梅连忙起身,道:“秋先生不必如此,请坐。”
秋思南坐下道:“思南此次也只是先来询问下,如果岳掌门、小梅姑娘都同意的话,我叔叔会亲自来华山向岳掌门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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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謦梅心头一阵激动,如果小梅能成为天山剑派掌门秋枫的儿媳,对小梅来说即是最好的归宿,而对岳謦梅来说也再无遗憾。
只是,小梅虽然一直说自己并无意中人,但母女连心,岳謦梅也感觉得到小梅还是心有所系的。
她看了小梅一眼,似乎在征询她的意见。
小梅咬了咬嘴唇,低声道:“小梅这生都陪着娘。”
岳謦梅苦笑一声,道:“傻孩子,这怎么可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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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思南笑道:“如果岳掌门、小梅姑娘不愿意的话,思南自然不敢勉强。”
宇文双城笑道:“此事也是好事,我看还是从长计议吧。”
秋思南对宇文双城笑道:“思南也知道,双城公子这些年来待小梅姑娘如兄妹一般,此事也请双城兄多多帮忙。”
宇文双城笑道:“如能帮忙,双城自会尽力。”
秋思南笑道:“此事还请岳掌门、小梅姑娘考虑一下。”
岳謦梅轻轻点了点头,道:“磬梅和小梅会考虑的。”
秋思南起身笑道:“既然如此,思南先告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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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秋思南,所有人都沉默不语。
最后还是连忆婉打破了沉默,道:“小梅师姐,你别担心,同意就同意,不同意就不同意,我去和姑父说。”
小霞轻声道:“婉儿,你别急,这事让小梅姐再想想。”
容少妍轻声道:“小梅,你喜欢那个秋笙吗?”
小梅苦笑了一声,却没有出声。
岳謦梅知道杜玄铁应该是喜欢小梅的,而且她也知道了昨夜有个神秘黄衣青年也向小梅表露了爱慕之心,现在加上秋笙,她一时都不知该说什么。
沐无双道:“小梅师姐,你先别急
小霞道:“大家别催小梅姐姐,让她好好想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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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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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个夜晚,小梅很早就上床睡觉,却怎么也睡不着,她眼前老是出现那个白首青年和杜玄铁的影子,而对于秋笙,小梅几乎没有任何印象。
或许对别人来说,秋笙是天山剑派掌门人秋枫的儿子,纵使少林、武当、昆仑等各派之长,对他也是客客气气的。但对小梅来说,他和任何一个普通江湖人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她也清楚江湖门派之间的联姻对于各自门派都是大事,她不想因为自己拒绝这提亲而给自己母亲带来麻烦。
忽然,有人在敲她的门,听到岳謦梅的声音道:“小梅,你睡了吗?”
小梅起身点燃了灯,打开了门。
岳謦梅走进来后把门轻轻掩上,她也穿着一身雪白的睡衣,坐在小梅的床头轻声道:“我知道你睡不着,我也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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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道:“娘,你想我嫁出去吗?”
岳謦梅苦苦一笑,摇头道:“娘当然不舍得,只是娘虽然很想把你留在身边,可你总是得嫁人的。”
小梅咬了咬嘴唇,道:“小梅此生陪着娘,不嫁任何人。”
岳謦梅神情有些凄惨,她道:“你这样做,娘虽然很感激,可也会伤心的,相信双城公子也会伤心的。”
小梅颤声道:“娘,为什么女人都得嫁人?”
岳謦梅道:“因为这是女人的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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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好久,小梅含泪道:“娘,你呢?你的归宿在哪里?”
岳謦梅身子微微一阵颤抖。
小梅道:“娘可以一生不嫁,小梅也可以一生不嫁。”
岳謦梅面色有些惨白,神情变得十分痛苦,她低声道:“其实娘和你一般年龄的时候,也是想嫁人的。”
小梅道:“是嵩山剑派孟师伯吗?”
岳謦梅摇了摇头,道:“不是。”
小梅愣了愣,她此时才知道,虽然当年嵩山剑派孟高明倾心于她母亲,但她母亲却另有一个让她心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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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忍不住问道:“娘,你想嫁的那个人是谁?”
岳謦梅凄然一笑,她低声道:“白群英。”
小梅吓了一跳,差点跳了起来。
岳謦梅道:“其实我是很喜欢他的,所以在他面壁的那段日子里,我常常去思过崖给他送饭,陪他说话,只是没有想到,他会那样对我。”
小梅觉得一阵心酸,她把头靠在岳謦梅怀里,低声道:“娘,我怕。”
岳謦梅轻轻地点了点头,她知道她的这个女儿虽然外表冷若冰霜,但内心深处却是极其脆弱的,她怕自己为情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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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謦梅道:“杜玄铁和昨晚的那个黄衣青年,你喜欢哪一个更多些?”
小梅身子一震,她想了半晌,摇头道:“我不知道。”
岳謦梅道:“昨晚半夜来找你的那个黄衣青年,就是那群黑衣刀客的首领吧?”
小梅身子又是一震,惊道:“娘,你怎么知道?”
岳謦梅道:“我一直在想,那次你被那群黑衣刀客带走,一定是那个为首的人放了你,昨晚那个青年说恭喜我们母女团圆,那么想必就是他放了你来找我,而你也因此发誓不向任何人说那次的经过。
小梅轻轻点了点头,而事实上其中的经过更是惊心动魄,但她不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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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謦梅道:“小梅,虽然娘也希望你能找个你喜欢的人嫁,不过我知道杜玄铁也好,那个黑衣刀客首领也好,他们都不会让你快乐和幸福的。”
小梅含泪低下了头。
岳謦梅道:“你自己好好想想,不必为娘、为华山剑派操心,毕竟这是你的终生大事,我不能让你为了我、为了华山剑派而牺牲自己的幸福。”
小梅颤声道:“娘,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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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小霞也躺在床上睡不着,她轻声问宇文双城道:“双城,你想小梅姐姐嫁给秋笙吗?”
宇文双城道:“我也不知道。”
小霞道:“我也很犹豫,又想小梅姐姐嫁给秋笙,从此不必再为情烦恼。又想小梅姐姐能寻找到自己真正喜欢的人,可我知道那也许会发生很多事情。”
宇文双城道:“是的。”
小霞道:“昨晚那个青年我怎么之前没有听小梅提过呢?”
宇文双城轻声道:“小梅离开我们之后,只有一件事情没有告诉过我,就是关于那群黑衣刀客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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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霞吃了一惊,她想了想,忽然惊声道:“难道那个有些白头发的黄衣青年是那群黑衣刀客中的人?”
宇文双城道:“他可能就是那群黑衣刀客中最后的一把刀。”
小霞道:“那就糟了。”
宇文双城道:“岳掌门之前也和我私下说过,杜玄铁也对小梅动了真情。”
小霞轻叹道:“如果是这样,我宁愿小梅姐姐嫁给秋笙了。只是我担心,就算小梅姐姐嫁给了秋笙,依然还会有情感上的烦恼。”
宇文双城道:“是的。”
小霞轻叹道:“我们很难帮她。”
宇文双城道:“情感的事情,只有靠她自己来解决,谁也帮不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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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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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八,阴。
一大早,泰山玉皇顶上早已聚集了江湖同盟的众多门人弟子,不过所有人的情绪却并不激动,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最后的胜利者肯定是宇文双城。
不过这天的抽签还是让人捏了把汗,江湖中人都知道,小梅和风飞都在等待着在这次决战交手,一旦她们交手,那么这一战一定十分惊险。
虽然有四个人要参加今天的比武,但只要抽出一支签,就能决定这两场比武的对手,而大会请宇文双城来抽这支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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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有古风、风飞、小梅三个人名字的签,已经放入一个木箱中,当宇文双城正准备抽出一枝签时,风飞忽然道:“且慢。”
所有人都望向风飞。
今天的风飞居然穿了一身红衣,象是一团火,也象是一朵盛开的牡丹,异常艳丽,她此时已走到宇文双城面前。
宇文双城笑道:“菲菲姑娘有何指教?”
风飞笑道:“这支签不能由双城公子抽。”
听风飞这么说,四下一片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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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笑道:“为什么?”
风飞道:“因为凭双城公子的精深内力,自然知道里面那三支签分别是谁,如果菲菲没有猜错的话,双城公子想抽的是小梅那支签。”
小梅面色微微一变,却并没有出声。
宇文双城笑道:“菲菲姑娘这么说,那不如请古少侠来抽这枝签,如何?”
风飞点头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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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今天的气色依然如往日一般,冷漠的表情无喜无怒,他换了一套普普通通的白色长衫,看不出他昨天刚经过了一场恶战,更受了伤。此时听见宇文双城、风飞的对话,他已缓步走到签箱面前。
宇文双城笑道:“古兄请。”
古风点了点头,伸手已在箱中抽出了一枝签,他看了一眼手中的签,然后递到风飞手中,轻声道:“小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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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看得出,风飞的神情有些失望。
风飞看了小梅一眼,似乎有些不甘心,因为她一直期待与小梅一战。
这些日子以来,小梅在江湖上的名声越来越响亮,江南天外天一战,风飞琴棋书画剑五艺名动天下。但随后小梅血战黑衣刀客,闯嵩山只身救母,单剑日杀十四人,此次更在泰山少年比武大会中两剑击败天山剑客秋笙,这些使得小梅隐然有江湖第一女剑客的声势。
风飞如果想和小梅在此次泰山江湖少年比武大会上交手,那么唯一剩下的机会就是这场比武,因为她不可能和小梅一同进入最后一轮的决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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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望了小梅一眼,已走向比武台。
小梅咬了咬嘴唇,轻声道:“古少侠,不用上去了。”
古风回过头来,神情有些奇怪。
小梅道:“我答应了一个人,如果抽到了你,我就放弃此战。”
古风想了想,道:“是无双吧?”
小梅道:“是的。”
古风又想了想,道:“既然如此,古风多谢小梅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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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今天第一场比武就这样不战了之,各派弟子都感到有些失望,他们都暗自担心,担心风飞也会放弃此战。
主席台上,不少人都轻叹了一声,小梅既然放弃此战,那么江湖同盟所有弟子都已被淘汰,而武当弃徒古风能进入最后决战,这也是对江湖同盟的一个讽刺,只怕江湖之中少不了有人说三道四,借题发挥。
秋思南道:“想不到小梅姑娘会放弃这一战。”
岳謦梅轻声道:“今天清晨,小梅的一个师妹求她不要与古风一战,她昨晚一夜都睡不着,梦中几度梦到了小梅与古风两败俱伤的场面。”
慧清师太道:“是无双吧?”
岳謦梅点了点头。
东方长风道:“其实我看古风也并不想再战了。”
巫山人点头道:“他们都累了。”
和宇文双城、风飞相比,古风、小梅已经战了四场,这第五场的比武,对他们两个来说,人虽然还能支撑,心却已经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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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飞也知道,在宇文双城面前,自己毫无胜算。
望着宇文双城赤手空拳地站在自己面前,风飞神情娇柔万分,她轻笑道:“那次虽然是菲菲不知天高地厚,向双城公子挑战,但当时双城公子也说过,从来都不和女孩比剑的。”
宇文双城道:“是的。”
风飞娇笑道:“那么双城公子今天是打算用空手和菲菲交手了?”
宇文双城道:“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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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飞道:“难道双城公子也想争这天下第一江湖少年之名吗?”
宇文双城道:“是的。”
风飞点了点头,轻叹道:“既然如此,双城公子是不会让菲菲过这一关的。”
宇文双城道:“是的。”
风飞道:“看来菲菲只有再狂妄一次,向双城公子挑战了。”
宇文双城点头道:“请菲菲姑娘小心。”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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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飞笑着刺出了一剑,她的剑法柔的时候,比恒山剑派的剑法还要柔软,但猛然间却象眼睛蛇一样扑向目标。
宇文双城右掌已然挥出,一道无形的剑气从他掌中划出,风飞心中大吃一惊连忙侧身急退数步,却感到那股无形剑气犹如刀锋一般在自己身边划过,重重地劈在了她身后的地板上。
风飞听到了身后比武台的地面发出了一阵爆裂声,她忍不住回过头去,却见地上现出一道三尺长一寸宽的裂缝,整个比武台也发出一阵怪响。
四下早已传出一片惊呼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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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主席台上各派掌门、前辈都大吃一惊,比武台用木材、铁马搭建,所铺木板都是从泰山百年老树中精选而出,木质坚若生铁,却不想宇文双城展示的无形剑气竟然能将其轻易劈裂。
风飞心下发寒,她望着宇文双城,一时不敢再动。
宇文双城轻声道:“菲菲姑娘还要再战吗?”
风飞摇了摇头。
她觉得有些奇怪,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宇文双城竟然出手如此凶狠,她望了一眼下面,这才发现小霞今天竟然没有上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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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转身对古风道:“古少侠,不如你我就在今日来决胜负吧。”
听宇文双城这么说,在场众人都不禁吃了一惊。
主席台上各派掌门、前辈也纷纷交头接耳,但无人出声干涉。
古风在台下听到宇文双城这么说,已点了点头,走上比武台。
中秋已过,山风犹冷,四下众人看到宇文双城与古风在台上对峙,却不由得每个人都心中升起一股寒气。
不管古风如何声名狼藉,但这一、两年来,唯一一个可以和宇文双城相提并论的江湖少年的名字,就是古风。
虽然古风没有宇文双城那样的绝世武功,没有他那样显赫的身世,也没有他那些感天动地的故事,但古风之前是江湖同盟盟主,今日是三手帮大帮主,这对任何江湖人来说,都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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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轻声道:“你在赶时间?”
宇文双城点头道:“是的,我要走了。”
古风道:“祝你一路顺风。”
宇文双城道:“你也多保重。”
古风道:“我会的。”
宇文双城道:“我们明年在东海之滨再会。”
古风道:“好。”
说完,古风已经走下了比武台,他在风飞的陪同下径直走出门外,却引得四周传来一片惊奇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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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席台上的各派掌门、前辈都面面相觑,神色有些惊异和无奈,古风和宇文双城竟然在江湖少年比武大会的最后决战中,仅仅说了些道别的话,却彷佛根本不将这江湖第一少年的荣誉放在心上。
不过,既然宇文双城能为了小霞放弃世子王爵,古风为了慕容月舍去江湖同盟盟主的地位,那么这江湖第一少年的荣誉,在他们心中的确也不算什么。
好在最终还是宇文双城成为最后的胜利者,这虽然也早已是人们意料中事,但刚才也着实让江湖同盟的不少人捏了把汗。万一宇文双城让古风赢了这次比武,那么这次泰山江湖少年比武大会就真的变成了个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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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分别向主席台和四下行了一礼,朗声道:“双城有急事要立即下山,不及向各派前辈一一辞行,怠慢之处还望各位前辈恕罪。
玄羽道长起身笑道:“双城公子不必多礼,此次泰山江湖少年比武大会,公子千金之体前来参加,着实让我等感激,我等也在此恭贺双城公子夺冠江湖。”
少林一叶大师、昆仑贺兰谷、峨嵋慧清师太、华山岳謦梅等也纷纷起身,向宇文双城恭喜。
宇文双城再度向主席台一躬到地,已转身走下比武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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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宇文双城经过小梅身边之时,对她道:“小梅,你能送我下山吗?”
小梅愣了愣,道:“遵命。”
小梅跟着宇文双城一路下山,她知道宇文双城有话要和她说,却只怕说的是秋笙的事,心中顿时觉得有些忐忑不安,她侍侯宇文双城超过十个年头,之前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宇文双城道:“小梅,你还记得那次和杜玄铁那一战吗?”
小梅点了点头,那是她一生中最痛快也最凶险的一战。
宇文双城道:“那次我告诉杜玄铁你是我的妹妹,可他并不相信。之后连姑娘也曾因风飞的事为你打抱不平,或许双城很多事情上的确委屈了你们,可双城心中也一直把你们几个当作自己的亲妹妹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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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有些惊异,也有些心酸,她颤声道:“公子千万不要这么说,小梅心中从来没有丝毫抱怨过公子。”
宇文双城道:“双城和小霞都希望你能把我们看作是你的兄嫂和朋友,如果有什么为难的事,需要我们帮忙,只管告诉我们,我和小霞会帮你们的。”
小梅眼眶一红,低声道:“小梅多谢公子和夫人。”
宇文双城道:“双城现在就要下山,我和小霞要去一次南海,明年春天之前人在天涯之远,而中原江湖却波澜欲动,你要小心些。”
小梅含泪道:“小梅知道了,公子也一路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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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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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二人来到华山剑派住地的门口时,宇文双城的马车已经停在门口,小李也在马车旁边等着。
宇文双城神情有些焦虑,道:“小霞现在怎样?”
小李道:“夫人的烧退了,刚睡着。少妍姐姐说夫人只是受了点寒,并不碍事。”
小梅惊道:“小霞病了吗?”
宇文双城道:“是的,她今晨忽然发烧。”
小梅这才知道,为什么今天宇文双城与风飞一战时那么凶悍,又为什么要提前和古风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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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望了小梅一眼,却已进了马车。
小李也上了马车,一个穿蓝色衣衫的青年扬起马鞭,宇文双城的马车已向山下急奔而去,很快就消失在远处。
望着宇文双城的马车消失在远方,小梅心中一片茫然,她慢慢走回大厅,却见里面空无一人,她想起之前宇文双城在时的种种情形,却坐在宇文双城曾经坐过的椅子上,掩面流下了泪。
杜玄铁、黑衣刀客的首领、秋笙,他们一个接一个地向她表露爱慕之心,虽然让她为之心动,但这种心动打开了她的心扉,也让她更加怀念起过去和宇文双城一起的那些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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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时各个门派都忙着收拾行李,准备第二天下山,同时泰山剑派更在“傲岳楼”设宴为各派掌门、前辈饯行。
这晚不知泰山剑派是否有意,把华山剑派、天山剑派秋氏兄弟安排在一张桌子上,华山剑派岳謦梅此次只带了陆凌风、欧阳紫烟、小梅三人前来。席间小梅经常看到秋笙有意无意地看自己,而每次看到秋笙的目光,小梅都会低下头。
虽然小梅心中谈不上对这个少年有什么好感,但他毕竟是天山剑派弟子,江湖人对于天山剑派弟子都会有一种特殊的尊敬。
这样的聚会,少林、武当、昆仑、峨嵋、华山五派掌门以及这次比武大会的主持方泰山剑派自然不会早走,所以等到宴散人去之时,已是深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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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大江湖门派掌门以及其它江湖门派掌门、前辈还有事情要商议,而且似乎此次商议的事情极其重要,所以直到一更天,他们依然在“傲岳楼”里面的一间小客厅中商谈着事。
小梅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傲岳楼”的大客厅中,之前她让陆凌风、欧阳紫烟先回去,自己在这里等自己的母亲岳謦梅。
忽然,一个白衣少年从里面走到了大厅,看到这个少年,小梅不由得心头一阵紧张,因为来的少年正是天山秋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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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笙轻笑道:“小梅姑娘,你还在等岳掌门吗?”
小梅起身点了点头,她看到秋笙望着自己的眼神彷佛带着一种奇怪的光芒,心中更有些乱。
秋笙道:“你一个人等,不觉得闷吗?”
小梅愣了一愣,轻声道:“我习惯了。”
她的确习惯了这种等待,以前她经常要等宇文双城,现在是等岳謦梅,所以她并不觉得这种等有什么不妥。
秋笙望着小梅的眼神更奇怪,他虽然不象东方艳阳、玉冠华那样风度翩翩,但也自有一股出尘的气质。
此时秋笙已在小梅身边坐下,小梅顿时感到一阵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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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沉默了会,低声道:“上次真对不起。”
秋笙笑道:“那不关你的事。”
小梅道:“你的伤,没事吧?”
这句话出口,小梅自己都觉得有些奇怪,觉得耳根有些烧,因为她知道自己并非是一个会关心别人的人。
秋笙笑道:“没事。”
******
二人又沉默了一会,小梅更觉得有些尴尬。
她原本就不善和人说话,而之前和杜玄铁、神秘黑衣刀客首领说话,是因为他们彼此间是处于敌对的关系,但此时要她和一个素不相识却对自己表露出爱慕之意的少年说话,实在让小梅感到有些不知所措。她此时心中暗自希望母亲岳謦梅赶快出来,帮她打破这尴尬的局面。
秋笙道:“我托兄长说的那件事,不知小梅姑娘有没有考虑过?”
小梅脸微微一红,她虽然冷傲,但面对面前这个少年,却实在有些心慌,她想不到天山剑派掌门的儿子竟然会喜欢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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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想了想,轻声道:“你是认真的吗?”
秋笙笑道:“我是认真的。”
小梅道:“为什么?”
秋笙含笑望着小梅,道:“我觉得你是个很好的姑娘。”
小梅低头道:“我没什么好的。”
秋笙道:“我知道你很认真。”
小梅愣了愣。
秋笙笑道:“我见你刺出的那一剑,就知道你是个做什么事情都很认真的人,所以这次我也是很认真地让家兄代我问这件事。”
小梅又是沉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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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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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笙道:“莫非小梅姑娘已心有所属?”
小梅摇了摇头。
秋笙道:“莫非小梅姑娘不愿意?”
小梅抬头看了秋笙一眼,她的目光忽然变得有些冷,她轻声道:“小梅不想离开华山,不想离开我娘。”
秋笙望着小梅,神情也有些凝重,他道:“小梅姑娘的事,秋笙也略有所闻,小梅姑娘对岳掌门的情义,秋笙也很感动。”
小梅神情有些凄楚,她道:“秋公子的心意,小梅心领了,小梅已决定此生都在华山陪伴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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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笙望着小梅冷漠的神色,轻叹道:“难道小梅姑娘因为岳掌门的缘故,此生都不考虑自己的事情吗?”
小梅点了点头。
秋笙沉默了会,道:“如果秋笙愿意投入华山剑派门下,不知小梅姑娘愿不愿意考虑秋笙的那件事呢?”
小梅身子一震,她看了秋笙一眼,见秋笙的神情,知道他绝不是随意乱说,她心中有些感动,却觉得更加有些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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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里面忽然传出人声,少林一叶大师、武当玄羽道人、昆仑贺兰谷、峨嵋慧清师太和华山岳謦梅、丐帮巫山人、青城余梦初已一起走了出来,同时走出来的还有天山剑派的秋思南。
众人看到小梅和秋笙,都微微一笑。
岳謦梅上前对小梅道:“傻孩子,娘说了多少次了,你先回去,不用等我。”
小梅低下了头,没有出声。
所有人看着她们母女,虽然脸上带着微笑,但心头有些苦,也有些感动。
小梅虽然看上去冷若冰霜、剑法无情,但在她母亲身边,却始终是一个疼爱自己母亲的好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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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思南望着秋笙,神情有些沉重。
贺兰谷笑道:“不知秋笙公子可曾考虑清楚了?”
秋笙点头道:“秋笙考虑清楚了。”
玄羽道人笑道:“如果贫道没有估计错的话,秋笙公子想入华山剑派门下。”
秋笙道:“是的。”
听秋笙这么说,岳謦梅并无丝毫惊奇之色,显然他们之前在里面已经谈及这件事了。而小梅虽然之前听秋笙说过,却依然吃了一惊,不由得望向秋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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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謦梅轻叹一声,道:“此事磬梅也不敢贸然做主,此次回华山当向白老掌门请教后再做主张。”
一叶大师道:“既然如此,此事下月月中在华山再议吧。”
贺兰谷笑道:“也好,我正想去少林吃几天斋,到时和一叶大师同上华山。”
慧清师太道:“我就先和磬梅上华山住段日子。
巫山人道:“此事非同小可,我即刻通知帮主,下月前往华山。”
秋思南道:“我也立即飞鸽传书,把各位前辈的建议告诉叔叔。
玄羽道人笑道:“如果秋先生能够来华山共商此事,那就更好了。”
贺兰谷看了小梅一眼,道:“我想此次说不定秋先生会下一次天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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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中午,泰山剑派天门道长前来送华山剑派岳謦梅一行下山,此次泰山江湖少年比武大会,华山剑派无疑是最为风光的门派,而小梅更是唯一一个杀入最后四强的江湖同盟门派弟子。
连忆婉、沐无双两个因为要去扬州,楼台月、白雪衣要回江南,所以他们并不跟回华山,此时也都在送岳謦梅一行。
天山秋思南、秋笙兄弟此时也来相送。
望着小梅,秋笙的神情有些黯然。
小梅望着秋笙,心中也一片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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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思南道:“我和秋笙先送婉儿、无双去扬州,下个月中再上华山。”
岳謦梅点头道:“磬梅在华山恭候二位了。”
秋思南道:“思南已将秋笙的事传给了叔叔,只怕他此次也会前往华山。”
岳謦梅道:“秋枫先生如果能来,华山也感荣光。”
秋思南道:“至于那件事,还请岳掌门、小梅姑娘三思。”
岳謦梅道:“秋笙公子一片盛情,磬梅和小梅自然会认真考虑。”
说完岳謦梅已策马而去,她身后一群华山剑派弟子紧紧跟上。
小梅在马上也向秋思南、秋笙施了一礼,然后策马而去,她心头一阵无奈,又彷佛有一种失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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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小梅身影远去,秋笙轻声叹了口气,神情极其落寞。
秋思南看着秋笙,道:“小梅姑娘平非一个普通的江湖女子,如果你喜欢上一个普通的江湖女子,事情就容易很多。”
秋笙道:“就象碧漪嫂子?”
秋思南点头,道:“是的。”
秋笙苦笑一声,道:“可我对其他女子都没有感觉。”
秋思南道:“这也就是缘分,不过你也不必为此烦恼,至少到目前为止,岳掌门和小梅姑娘并未拒绝这件事。”
******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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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笙道:“你说我爹这次会下山吗?”
秋思南道:“你做了三个那么大的决定,他只怕想不下山都不行了。”
秋笙道:“你觉得我做错了吗?”
秋思南道:“没有,只是你决定的这些事,足够让你操一辈子心。”
秋笙道:“难道不操心任何事,就真的能让人快乐吗?”
秋思南道:“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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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秋思南、秋笙面前一辆豪华的大型马车已朝山下驶去,马车之后紧紧跟着十二匹神俊的白马,马上全是清一色的穿蓝色粗布衣衫的少年,这些少年容貌各异,个个神情漠然,腰佩长剑。
秋笙轻声道:“是古风。”
秋思南点了点头,轻叹了一口气。
秋笙道:“他知不知道,韵儿一直都牵挂着他。”
秋思南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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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笙轻声道:“我有时真想好好和他打一场。”
秋思南道:“你觉得你有把握赢得了他吗?”
秋笙神色微微一变,沉默半晌道:“我不知道。”
秋思南道:“我给你一个建议,你最好不要轻易挑战他,此次江湖少年比武大会上,我只看到一个人能有把握赢得了他。”
秋笙道:“宇文双城?”
秋思南道:“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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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连忆婉拉着沐无双跑到秋思南身边,笑道:“姑父,我们什么时候走啊?”
秋思南道:“马上就走。”
连忆婉笑道:“早知道我把小梅师姐也拉上,和我们一起去扬州,那样不就两全其美了吗?”
秋思南笑道:“你这婉儿,还真能出鬼点子。”
连忆婉笑道:“所以你们这些大人不要老是一本正经的,有些事情不妨先和我婉儿商量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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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无双望着那群蓝衣少年簇拥着一辆豪华的马车消失在下山路上,不禁神情变得一阵痛苦和苍白。
连忆婉道:“无双师姐,你不要难过,他不会有事的。”
沐无双轻轻点了点头。
连忆婉道:“我们去扬州吧,你还没去过扬州吧?”
沐无双摇了摇头,道:“没有。”
连忆婉笑道:“我们去扬州玩几天,然后再去京城,我也没去过京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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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坐在那辆马车之中,沉默良久,问道:“我现在该做什么呢?”
风飞笑道:“按照家师古墨先生以前的习惯,他每年一月到九月会轮流巡视九处长生殿,而最后三个月他就会找处幽静的地方研究剑法。”
古风想了想,道:“我感到有些累。”
风飞笑道:“你可以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古风道:“帮中有什么事情吗?”
风飞迟疑了一下,道:“阎先生传来了信,说他并无脱离三手帮之意,只是他的儿子顽劣,妄自胡为,他想请你去一次太原。”
古风道:“我们去太原。”
风飞道:“这恐怕是鸿门宴,如果要去的话,不如让人先去开封,请公羊楼主一同前往。”
古风想了想,道:“不必了。”
风飞道:“既然如此,我来安排吧。”
******
古风道:“我听说阎一本这个人向来爱财如命。”
风飞笑道:“是的,他虽然富可敌国,但自己却不舍得花钱,吃的用的住的都是最便宜东西。不过他的两个宝贝儿子可都能花钱,他的大儿子成亲那天,花了足足三百万两银子。”
古风沉默半晌,道:“最近是不是帮中资金缺乏?”
风飞点了点头,道:“是的,连公羊楼主都为此事烦恼。”
古风道:“传我一个命令。”
风飞神色一凛,望向古风。
古风道:“将九处长生殿中所有黄金变卖成白银,天部的归长生殿,地部的归黄金阁,人部的归青衣楼,即时执行。”
风飞道:“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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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宇文双城的马车正在奔向日照港,宇文双城直觉得心急如焚,恨不得一下就登上七彩云霞帆,扬帆去南海。
马车之上,小霞斜躺在宇文双城的怀里,她的病虽然好了大半,但面色依然有些憔悴。这些日子以来,她修炼大周天内功心法,身子在逐渐康复,但这几天跟着宇文双城在泰山上上下下,也让她感到十分疲累。
她轻声道:“双城,我有些担心。”
宇文双城道:“你担心什么?”
小霞道:“我总有些预感,彷佛江湖要出什么事。”
宇文双城点头道:“我也感觉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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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霞道:“双城,我们先别去南海了。”
宇文双城摇头道:“不行,你的伤拖不得。萧先生说了,能早一天去就尽量早一天去,更何况我们都不知道江湖到底会发生什么事,又会在哪里发生。”
小霞轻叹一声,没有出声。
宇文双城道:“小霞,你要相信,江湖自古以来的最大公理就是邪不胜正,所以不管我在不在,这个公理永远都是无人能改变的。”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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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二十,阴天。
之前一天,江湖各派已大部分下了泰山,今天有一些留后的弟子也纷纷离开。
泰安镇也失去了之前的热闹,显得格外冷清。
中午刚过,郭瑜、小菊两个带着长剑骑马离开泰安镇,他们坐下白马、红马神俊异常,扬起烟尘向西一路飞奔。
黄昏时分,郭瑜、小菊来到一个小镇,住了下来。
******
夜晚,天际星疏,秋风带寒。
郭瑜在房中望着小菊,久久没有出声。
小菊给郭瑜看到有些脸红,她道:“你看着我干什么?”
郭瑜笑道:“没什么。”
小菊瞪了郭瑜一眼,道:“信你才怪呢。”
******
郭瑜笑道:“我有件事情忘记跟你说了。”
小菊道:“什么事情?”
郭瑜笑道:“我租这家客栈的时候,这里只有这一间房间了。”
小菊愣了愣。
郭瑜笑道:“现在太多江湖人下泰山了,所以房间很紧张。”
小菊想了想,却也笑了,道:“很好。”
郭瑜笑道:“很好的意思是什么?”
小菊道:“很好的意思就是你今晚得睡外面了。”
******
郭瑜笑道:“其实,我们都已经算是夫妻了。”
小菊脸又一红,又瞪了郭瑜一眼,道:“死铁锅,胡说什么。”
郭瑜笑道:“我爹的聘礼双城公子都已经收下了。”
小菊道:“那又如何?反正一天没成亲,你就一天不能睡在我房间里。”
郭瑜笑道:“你真的忍心让我睡走廊?”
小菊点头道:“是的。”
******
郭瑜来到外面,他靠在客栈二楼的阳台上,望着下面,神情间还带着笑意。
此时夜还未深,还能听到下面酒楼有人在喝酒说话,附近也有一些人进出,看得出来全是一些江湖人。
过了会,郭瑜听到有人走到他身后,他回过头去,看到是小菊。
小菊望着郭瑜,道:“你说的是真的吗?”
郭瑜笑道:“当然是真的。”
小菊咬了咬嘴唇,道:“你打算今晚怎么办?”
郭瑜道:“没办法了,只能在这里蹲一晚了。”
小菊瞪了郭瑜一眼,道:“死铁锅,就是蹲一晚,也别蹲在这里啊。”
******
忽然,郭瑜听到小镇北方传来一声轻响,他连忙望向阳台外,却看到北方远处的夜空升起一朵淡绿色的烟花。
郭瑜神色一变,道:“不好。”
小菊也来到她身边,看到那朵烟花在夜空中消失得很慢,知道这是江湖门派用来联系和示警的信号。
小菊问道:“这是什么门派的信号?”
郭瑜道:“是峨嵋派的求救信号。”
小菊道:“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
郭瑜想了想,道:“我去看看,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此处是泰山地界,泰山剑派是这里的主人,郭瑜身为泰山剑派弟子,自然不会坐视峨嵋派在这里出事而不闻不问。
郭瑜冲下楼梯,快步来到马廊,牵出自己的白马,却看到小菊也跟了过来,她并没有说什么,只是也牵出了她的红马。
郭瑜轻轻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已越上了自己的白马。
******
他刚才看那烟花的升起位置,估计是在北方五里地左右。
他和小菊策马出了客栈,却见镇中另一家客栈中也有三匹白马冲了出来,马上三人都是白衣女子,分别是一个中年道姑、一个青年女子和一个少女,三人神色焦虑策马冲向北边。
郭瑜知道这三人都是峨嵋弟子,见同门发出求救信号,赶去救援。
******
郭瑜的白马神俊,而且对附近的道路也了如指掌。他带着小菊纵马狂奔,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已来到之前升起烟花之处,见这里是一个三岔路口。
郭瑜提剑下马,见四下并无任何异样。
小菊在马上道:“是这里吗?”
郭瑜用力在风中嗅了嗅,却闻到空气中依然弥散着一股火硝味道,知道刚才的烟花的确就是在这里释放的。
他道:“就是这里。”
小菊四下望去,借助天上的一点微弱的星光,却看不见附近有什么可疑,而除了风声四周更是无声无息。
******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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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那三名峨嵋派弟子此时也感到这里,三人相貌虽然不算美丽,但自有江湖女子的英气。
那中年道姑认识郭瑜,道:“这位可是泰山郭瑜郭少侠?”
郭瑜点头道:“正是。”
中年道姑道:“我是峨嵋若尘,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郭瑜道:“我也是刚到,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若尘点了点头,她神情有些紧张,也象之前郭瑜一般深吸了几口气,道:“的确是这里发出的求救信号。”
那青年女子叫甘若怡,那少女叫钟庆雯,她们四下搜索了一番,并没有发现附近有什么不妥。
******
此时又听到一阵马蹄声,却见三骑快马飞到,为首之人是一个二十多岁的白衣少年,他相貌平凡,身材矮小,一身粗布白衫打满补丁,手中提着一根碧绿色的竹棒,身后背负七口布袋,却是丐帮白莲花。白莲花身后跟随的是两个五袋中年丐帮弟子,手中举着火把。
丐帮数百年的根基在北方,所以北方到处都有丐帮弟子的行踪,显然白莲花也是看到之前的求救信号赶来的。
白莲花也认识郭瑜,他拱手向郭瑜行礼道:“郭兄,你也来了。”
郭瑜道:“白兄也是看到求救信号赶来的吗?”
白莲花点头道:“正是。”
******
只是众人四下搜索了一番,却依然不见有任何可疑之处。
这些人之中,若尘最为着急,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郭瑜望向漆黑的四周,道:“若尘大师,这里附近可有其他峨嵋弟子行踪?”
若尘想了想,道:“应该没有。”
郭瑜道:“听说慧清师太带弟子上华山了。”
若尘道:“是的,掌门的确是上华山了,我们三人是去恒山剑派取药的。”
郭瑜道:“白兄,请你火速通知慧清师太,看看有没有峨嵋弟子出事,然后再到南边小镇中找我们。”
白莲花道:“行。”
说完白莲花一行策马而去,丐帮在北方势力庞大,有非常严密迅捷的联系渠道。
******
郭瑜和若尘一行人回到了小镇,彼此都是心事重重,若尘向郭瑜、小菊道了声谢,已回到自己的客栈。
经此一闹,天色已深,小镇中人已纷纷就寝安歇。
郭瑜和小菊回到房间,二人一时都没有说话。
过了会,郭瑜道:“小菊,你先睡吧。”
小菊望着郭瑜,道:“你呢?”
郭瑜道:“我怕今晚不会太平,另外我还要等一下白莲花。”
小菊道:“你先睡会吧,我帮你等一下他。”
郭瑜笑道:“还是你先睡吧,迟些我再睡。”
******
说完,郭瑜离开了房间。
客栈走廊灯火已大都熄灭,郭瑜提着长剑坐在了阳台边的一张凳子上,望着外面漆黑的夜空,心头有些不祥的预感。
他看到小菊房间的房门打开了,小菊走了出来,来到郭瑜面前。
郭瑜笑道:“怎么啦,睡不着吗?”
小菊点了点头。
郭瑜笑道:“那就和我一起坐会吧。”
小菊坐在郭瑜身边,却把头埋在郭瑜的腿上,这些日子以来,他们几乎天天晚上都这样坐在一起,直到小菊睡着。
******
忽然,郭瑜听到一阵奇怪的马蹄声,彷佛有一匹马地由西边走进了小镇,马蹄声并不急促,马却发出了一阵喘息声。
郭瑜轻轻推了小菊一下,已起身望下阳台。
街道上一匹白马脚步有些踉跄地慢慢走了过来,马上赫然趴着一个淡蓝色衣衫的人,他身子随着马轻轻摇摆,彷佛随时都会摔下来一般。
郭瑜急忙飞身越下阳台,他快步走到那匹马前,拉住马缰,慢慢地将趴在马上的人扶了下来。
******
那人是个少年,身上并无任何伤口,此时彷佛昏睡了过去,他身上带剑,自然也是江湖中人。
小菊也跟了下来,她望着这个少年道:“他是谁?”
郭瑜道:“很面熟,应该在泰山上见过。”
小菊道:“他怎么啦?”
郭瑜道:“不清楚。”
小菊道:“现在怎么办?也不知道哪里有大夫。”
******
二人正踌躇间,却见小镇东边三骑马飞奔而来,前面的是白莲花,身后跟随的居然是华山剑派甄少游和恒山剑派容少妍夫妇。
郭瑜心中一阵惊喜,连忙站起了身。
白莲花等三人已来到郭瑜面前,一起下了马。
小菊喜道:“少妍姐姐,你怎么来了?”
容少妍道:“我和少游下山回山西,之前看到有华山剑派弟子求救信号,所以赶去探看,却碰到了白舵主,他说你们在这里,我们就过来找你们。”
******
小菊道:“少妍姐姐,你看看这个人怎么啦?”
甄少游、容少妍一起看向那个昏迷中的少年,都皱起了眉头。
看到少年的模样,容少妍轻呼一声,道:“是凌绛霄。”
凌绛霄是此次参加泰山比武大会的崆峒派弟子,他首战击败恒山剑派美貌少女杜妙音,二人剑中处处留情,成为此次一段佳话,二战虽败在容少妍剑下,但显然并未尽全力,却不知为何此时会昏倒在这小镇上。
******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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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少游帮凌绛霄搭了搭脉搏,却皱起了眉头。
容少妍道:“他怎么啦?”
甄少游道:“他是中了迷香。”
郭瑜、小菊、容少妍、白莲花都吃了一惊,使用迷香是江湖中为人不齿的下三滥行为,而且江湖高手都有内家修为,一般的迷香很难迷倒他们。
容少妍道:“郭师弟、小菊姑娘都在这里,我们找个地方先住下来吧。”
******
只是,这个小镇上的客栈的确如郭瑜所说,再也找不到一间空房。
白莲花见此情形敲开了小镇上一家人家,那家人家看情形也是中等人家,虽然深更半夜被白莲花吵醒,但却并无丝毫抱怨声,白莲花交待了几句,这家人已忙着腾出两间房间。
小菊有些纳闷,望了郭瑜一眼。
郭瑜笑着低声道:“那家人是丐帮弟子。”
小菊奇道:“丐帮弟子不都是乞丐吗?”
郭瑜笑道:“当然不是。”
******
甄少游取出银针,他在凌绛霄人中出扎了几针,凌绛霄已慢慢醒了过来。
凌绛霄望着众人,轻声道:“妙音姑娘被人抓走了。”
容少妍吃了一惊,道:“谁抓走了妙音?”
凌绛霄摇头道:“我不知道。”
郭瑜道:“凌公子是和妙音姑娘一起下山的?”
凌绛霄道:“不是。”
郭瑜道:“那么说凌公子是跟随妙音姑娘下山的?”
凌绛霄的脸忽然有些红,低声道:“是的。”
******
凌绛霄轻声道:“在下决无丝毫亵渎妙音姑娘之心,妙音姑娘一行人中有静玄师太、静凡师太和其他三个姊妹,所以在下一路上也只是远远跟着而已。”
容少妍道:“静玄、静凡师姐呢?”
凌绛霄道:“她们应该没事,昨晚我在沙镇看到她们住下,就在同一家客栈中住下来。今天起来见几位师太的马匹还在,人却没有丝毫动静。我一直等到中午过后还不见她们出门,担心出了什么事情,所以冒昧敲她们的房门询问,却依然毫无回音。我闯进去看到两间房中静玄师太、静凡师太和其余三个恒山剑派姊妹都昏迷不醒,其中唯独少了妙音姑娘,我闻到房中有股很浓的香味,于是冲出房间上马赶回泰山报信,只是一路上觉得头越来越晕,最终什么都不知道了。”
听凌绛霄这么说,容少妍更是一阵心惊和焦急。
******
郭瑜皱眉道“奇怪,他们为什么只捉妙音姑娘一人?”
凌绛霄道:“我也不知道。”
小菊道:“现在怎么办?”
郭瑜道:“不要急,对方既然没有伤人,而且仅仅只是捉走妙音姑娘一人,我想他们不会伤害妙音姑娘的。”
小菊看着容少妍紧张的表情,心中也是阵阵不安。
******
郭瑜对白莲花道:“找到慧清师太了吗?”
白莲花道:“找到了,她们一行正前往华山,现在正在联系泰山附近的门下弟子。”
郭瑜道:“还有没有其它情况?”
白莲花道:“今晚已有七处地方发出求救信号,都是江湖同盟各派的标识,只是直到现在还无法确认到底有没有事情发生。”
郭瑜道:“只怕今晚还要出事。”
白莲花道:“郭兄、甄先生、容女侠、小菊姑娘,你们今晚就在这里将就休息一晚,我还要赶去前面联系其它事情。”
******
虽然白莲花找的这户人家也算中等人家,但也只腾出两间房间。
郭瑜笑道:“今晚小菊和少妍师姐睡吧,我去客栈睡。”
小菊摇了摇头,她望着郭瑜的神情带着一丝担忧。
郭瑜笑道:“你不用担心,我又不是美貌女子,没人想来抓我的。”
小菊忍不住一笑,但依然有些不放心。
郭瑜望着小菊,笑道:“早点睡吧,明天说不定还有很多事情呢。”
******
第二天清晨,郭瑜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他苦笑一声,这敲门的人力气绝对不小,差点就把门敲破了。
他听到小菊在外面叫道:“铁锅,你在吗?”
郭瑜应了一声,起身打开了门,看到小菊神色惊慌地站在门前,看她满脸焦急的样子,眼中还有一丝泪光在闪。
郭瑜心中感动,却笑道:“我刚才正在做好梦呢,就给你吵醒了。”
看到郭瑜平安无事,小菊松了口气。
郭瑜笑道:“出了什么事了吗?”
小菊道:“红莲花来了。”
******
郭瑜和小菊走下客栈,看到外面站着一个红衣美貌少女,正是丐帮八袋长老红莲花,郭瑜曾和她在江南联手斗过宇文双城。
郭瑜对红莲花道:“又出事了吗?”
红莲花道:“是的,昨晚泰山四周共发出三十七处示警信号,真假难辨,弄得各派弟子都在附近疲于奔命。其中恒山剑派静玄、静凡两位师太在沙镇发出了求救信号,杜妙音的确被人抓走了。”
郭瑜道:“还有其他人被抓吗?”
红莲花点头道:“昨晚各派都在联系自己的弟子,其中已确认少林智明、武当宋文、峨嵋施庆琳姑娘、嵩山剑派石潜用都在昨晚被人用迷香抓走,而与他们同行的各派弟子虽然都被迷倒,但都并无损伤。”
郭瑜心中一惊。
******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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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菊道:“糟糕,公子才一走,就出了这么多事。”
红莲花望了小菊一眼,道:“江湖并不是只有一个宇文双城,他再厉害,又能管多少事?”
小菊撇撇嘴,道:“你这样说,你去把妙音姑娘救出来。”
红莲花“哼”了一声,没有理睬小菊。
这时甄少游、容少妍、凌绛霄三人也走了过来,他们之前已经听红莲花说过昨晚四周发生的事,此时都是愁眉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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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郭瑜沉默不语,小菊道:“你在想什么?”
郭瑜道:“我觉得有些奇怪。”
小菊道:“你有什么奇怪就快说出来。”
郭瑜道:“少林智明、武当宋文、峨嵋施庆琳、嵩山剑派石潜用,还有恒山剑派杜妙音,大家觉得其中有没有什么共同处?”
小菊道:“没有,都不是一个门派的。”
听小菊这么说,郭瑜愣了一愣。
******
红莲花忽然大声道:“你是说他们都是这次参加比武的各派少年少女?”
郭瑜点头道:“是的。”
众人都吃了一惊,细想之下,发觉果然如此。
郭瑜望着小菊,笑道:“小菊也提醒了我一件事。”
小菊愣了愣,道:“什么事?”
郭瑜道:“他们的确都不是一个门派的,也就是说用迷香抓他们的那些人每个门派都只抓一个人,而且那个人一定是参加这次比武的少年少女。”
******
小菊吓了一跳,她看着郭瑜,脸上充满惊恐之色,道:“他们会不会来抓你?”
郭瑜笑道:“有可能。”
小菊神情更加紧张。
郭瑜轻轻拉着小菊的手,笑道:“别担心。”
红莲花道:“现在怎么办?”
郭瑜道:“你帮我通知天门师兄,让周小玉、谢小庆两个千万不要下山。”
红莲花看了郭瑜一眼,点头道:“行。”
******
郭瑜又道:“也通知华山剑派岳掌门、昆仑派贺掌门,务必让小梅姑娘、姚少侠和玉少侠等参加过比武的少年弟子小心。”
红莲花点头道:“我这就去。”
郭瑜看了红莲花一眼,道:“你和白莲花、蓝莲花也要小心。”
红莲花也望了郭瑜一眼,神色有些奇怪,她大笑道:“原来你也挺关心我的,不过要是他们来抓我的话,我倒真的求之不得。”
说完红莲花已骑上红马,飞奔而去。
小菊瞪了郭瑜一眼,忽然轻轻在郭瑜手上掐了一下,郭瑜发出了一声惊呼。
******
甄少游笑着对郭瑜道:“郭师弟,你现在打算咱怎么办?”
郭瑜想了想,道:“我还是继续去山西。”
甄少游道:“我和少妍也是去山西,正好同路。”
容少妍道:“郭师弟去山西有事吗?”
郭瑜笑道:“是有点事。”
小菊道:“铁锅的爹前天去山西神池了,他有些担心,所以去看看。”
******
甄少游对容少妍道:“神池是在你家的西边吧?”
容少妍道:“是的,神池在代县西边,不是很远。”
甄少游道:“我是陪少妍回家为他父亲祝寿,不如一起去吧。”
容家是山西五大富豪之家之一,也是山西代县最为显赫的大家族,不但家财万贯,而且弟子中不乏江湖名门大派弟子。
郭瑜道:“这样也好。”
******
凌绛霄道:“那妙音姑娘怎么办?”
郭瑜道:“凌公子不要急,对方使用的迷药绝非是普通江湖走卒所用的迷药,而所抓的人都是参加比武的少年少女,我想其中一定另有文章。”
凌绛霄道:“那该怎么做?”
郭瑜道:“我们不如顺路去沙镇看看,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留下。”
甄少游点头道:“这样最好。”
******
一行五人中午时分过后赶去沙镇,凌绛霄带众人来到之前出事的客栈房间,其中那两间恒山剑派弟子被迷倒的房间已被彻底清洗了一遍,床褥、棉被、枕头也都更换过,但房间中隐然还有一丝淡淡的香味。
容少妍道:“这是曼陀罗花的香味。”
甄少游点头道:“不错。”
郭瑜道:“我也听说过曼陀罗花,据说这种花极其罕见。”
******
容少妍道:“恒山剑派也偶尔有提炼曼陀罗花,是用来止痛用的,据说这种东西用得多能让人产生幻觉。此外也有传说,说有一种提炼之法提炼出来的花香,能让人酸软无力,甚至昏迷。”
郭瑜道:“只怕就是有人提炼曼陀罗花来做迷香为害江湖。”
小菊道:“现在怎么办?”
郭瑜道:“我们继续往西走。”
一
******
一行人离开沙镇,刚上了马,却见一骑红色大马飞奔到镇口,来的又是丐帮八袋长老红莲花。
小菊策马上前道:“你怎么老是跟着我们?”
红莲花停住马,大声笑道:“我是怕郭瑜给人抓走。”
小菊道:“谁要你为他操心,你要是少来麻烦我们,我们就不会有事。”
红莲花眨了眨眼睛,笑道:“是吗?小菊姑娘该不会担心我会把郭公子抢走吧?”
小菊怒道:“胡说。”
红莲花哈哈一笑,道:“我之前听帮主说郭兄想娶一个斯文温柔的姑娘,谁知道居然找了个母老虎。”
小菊更是恼怒,道:“你才是母老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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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笑道:“小菊,别闹了。红长老,有什么事吗?”
红莲花点头道:“果然如郭兄所猜测那样,每个门派都不见了一个少年弟子。现在能确认被人用迷香捉走的有少林智明、武当宋文、昆仑苏冠群、峨嵋施庆琳、嵩山剑派石潜用、衡山剑派周莫达、恒山剑派杜妙音,只有泰山剑派和华山剑派暂时无人失踪。”
郭瑜听说苏冠群也被捉走,大为吃惊,道:“谢小庆和周小玉呢?”
红莲花道:“他们两个现在泰山上,天门道长让我通知你即刻回泰山。”
郭瑜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
红莲花笑道:“郭兄想不想回去?”
郭瑜道:“我不回去。”
红莲花笑道:“果然有胆色,你放心,我会在四周留意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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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菊道:“你是想拿他做诱饵?”
红莲花大笑道:“正有此意。”
小菊神色一阵紧张,她大声道:“不行。”
红莲花笑道:“郭兄自己都愿意,你是他什么人,还能管他的事?”
小菊愣了愣,道:“我就是能管他的事,我说不行就不行。”
红莲花笑道:“是吗?我听说你和小郭定亲了,可有这回事?”
小菊脸一红,大声道:“我和铁锅的事,你管得着吗?”
红莲花大笑道:“我的确管不着,我只是来传个信,告辞了。”
说完,红莲花已象一团火一般往东方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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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菊恨地看着红莲花远去的背影,恨恨地道:“铁锅,咱们现在就回泰山。”
郭瑜苦笑了一声,并没有动。
小菊道:“我可不想你去做诱饵。”
郭瑜道:“小菊,我不是去做诱饵,我只是还得去山西找我爹。”
小菊愣了愣。
郭瑜轻声道:“小菊,你先回泰山吧。”
小菊撇撇嘴道:“你不回去,我也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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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笑了笑,又对凌绛霄道:“凌公子,你有什么打算?”
凌绛霄想了想道:“我得去找她。”
郭瑜道:“你打算怎么找?”
凌绛霄想了想,道:“我之前和师兄约好今晚在阳谷镇狮子楼碰头,我现在去找他想想办法。”
郭瑜道:“好的。”
凌绛霄对众人抱拳道:“这次有赖郭兄、甄先生、容女侠帮忙,绛霄多谢了。”
说完,凌绛霄策动白马,向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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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对容少妍道:“少妍师姐,你还记得我们遭遇黑衣人的那一次,当时我们也曾经为继续前进还是回嵩山的事情讨论过。”
容少妍点了点头。
郭瑜道:“其实我想那次我们不管向前或者后退,结果可能都是一样的。”
容少妍道:“是的。”
郭瑜道:“我得去山西找我爹。”
容少妍轻叹一声,神色间也有些沧桑,她道:“我也得回家。”
******
郭瑜沉默了半晌,笑道:“好吧,我们继续走。”
说完,他已纵马向着骄阳飞奔而去。
小菊飞马跟上,道:“铁锅,我们去哪?”
郭瑜道:“去山西。”
小菊道:“你还是想让人把你当诱饵?”
郭瑜笑道:“试下做诱饵的滋味也不错,而且我还不知道别人会不会上钩呢。”
小菊轻叹一声,道:“好,不过不管怎样,我都跟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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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看着小菊,心中一阵感动,这个女孩对他始终真心一片。
他忽然轻声道:“小菊,你能告诉我,什么时候你决心对我以身相许的?”
小菊扬了扬头,道:“我到现在都没想过要对你以身相许呢。”
郭瑜道:“那你又说要跟着我?”
小菊笑道:“我就是要跟着你,一辈子跟着你,可就是不相许,气死你。”
郭瑜笑道:“如果这样,那我就惨了。”
******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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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晚来到东阿镇,这里的江湖人少了很多,所以郭瑜一行人租了三间房间。
甄少游、容少妍一早已熄了房间的灯,他们都清楚,今晚也许不会轻松。
郭瑜坐在小菊的床头,小菊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彷佛已经睡着了,郭瑜轻轻抚摸着她的长发,笑着望着她。
过了会,郭瑜轻轻站起了身,他想帮小菊熄灯,然后离开她的房间,却感到小菊伸出了手拉住了他的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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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轻声道:“你还没睡着?”
小菊虽然没有睁开眼睛,却点了点头。
郭瑜笑道:“难道你要我今晚就这样整夜守着你?”
小菊没有出声,只是她的脸却红了。
郭瑜笑道:“你想我睡在你的房间里吗?”
小菊脸更红了,她轻轻点了点头。
郭瑜沉默了一会,轻声道:“小菊,我郭瑜对你发誓,此生此世,决不负你,如有负你,天诛地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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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菊身子微微一颤,她睁开眼睛,却含泪道:“你为什么要那样发誓。”
郭瑜道:“既然我们要同住一间房,我自然得对你负责。”
小菊道:“是不是我们不同住一间房,你就不用对我负责了?”
郭瑜道:“双城公子把你托付给了我,我当然会对你负责。”
小菊道:“是不是公子不把我托付给你,你就不会对我负责了?”
郭瑜想了想,道:“不是,是因为我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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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菊沉默了一会,轻声道:“我有些害怕。”
郭瑜点了点头,小菊虽然性子急,但却没有真正经历过江湖的风浪。而且小菊此时害怕并不是为她自己,而是为他担心。
郭瑜笑道:“不用怕,有我在。”
小菊含泪点头道:“你可不许一个人乱走。”
郭瑜笑道:“我出去一下。”
小菊皱起了眉头。
郭瑜笑道:“人总会有点急事要办的。”
小菊想了想,却笑了起来,脸又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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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郭瑜回到小菊房间时,小菊竟然已经睡着了。
郭瑜帮她熄灭了房间的灯,又帮她掩上门,然后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这些日子以来,他知道一件事,如果小菊真的睡着了,那么只怕天上一个雷打在她身边,她都不会醒的。
郭瑜将长剑放在枕下,和衣而睡。
他知道此时附近也许有人在暗中窥视他,也有人在守护他,他想起小菊,心中一阵甜蜜,不久也睡着了。
******
秋深夜寒,小镇寂静无声。
突然,郭瑜被一阵疾风破空之声惊醒,他睁开眼睛,感到到之前有什么东西射破了窗外纸窗,打在墙壁上,发出了一声轻响。
郭瑜连忙拿剑起身,心下凛然。
虽然四周漆黑一片,但象郭瑜这样的江湖高手还是能看到房中情景。
他看向墙壁,墙壁上并无任何痕迹,而纸窗上却有一个很细的小洞,一缕淡淡的光线射了进来,显然刚才有人将弹丸之类的暗器射进了房间。
郭瑜见到墙壁下有一滩白色粉末,心中不觉一动,却忽然看到那些白色粉末竟然慢慢在融化,而且空气中已闻到一阵淡淡的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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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连忙摒住呼吸,快步冲出房间,他将门关上才透了口气。
此时听到外面有个女子大声喝道:“站住。”
郭瑜提剑下楼来到客栈外,却见一个红衣少女在路中拦住一个少年,那个少年不过十二、三岁,衣衫褴褛,看样子象是个小乞丐。
那小乞丐神色慌张,几次想逃,都被红衣少女拦住,此时吓得腿也软了,一下坐在地上,手中一把弹弓落在地上。
红衣少女正是红莲花,她此时眉头紧锁,彷佛也有些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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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上前拣起了弹弓,见弹弓是用古松木制成,泰山附近一带的少年都爱用这种弹弓打鸟玩,那颗弹丸显然是这个小乞丐射进的。
郭瑜轻声道:“是你向我房间打弹丸吗?”
小乞丐神色惊恐地点了点头。
郭瑜道:“是谁让你做的?”
小乞丐颤声道:“是个女人。”
郭瑜道:“是个怎么样的女人?”
小乞丐摇头道:“我不知道,她蒙着脸,我没看到她的样子。她让我往上面一间房间里打一个弹丸,打中后半个时辰去镇西龙王庙拿赏钱。”
******
红莲花望着郭瑜,道:“你说那个人会在那里等他吗?”
郭瑜想了想,道:“不会。”
红莲花道:“为什么?”
郭瑜望了四周一眼,道:“我想那些人现在一定在这客栈附近看着这里,如果这里没有动静,那么他们就会采取下一步行动,如果一旦失手,那么他们根本就无需露面。”
红莲花点了点头。
郭瑜对那个小乞丐道:“你走吧。”
小乞丐看了郭瑜一眼,已一溜烟消失在夜晚的街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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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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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少游、容少妍此时也闻声走了出来,二人神色都十分紧张,手中提着长剑。
郭瑜道:“少妍师姐,麻烦你看下小菊姑娘。”
容少妍道:“我刚才看过了,她还在睡觉。”
红莲花笑道:“亏得她现在还睡得着。”
郭瑜微微一笑。
红莲花道:“现在怎么办?”
郭瑜想了想,道:“只怕他们今晚不会再来了。”
******
红莲花走了。
郭瑜摒着呼吸回到房间,看见靠近墙壁地上的那些粉末早已踪迹全无。他把窗户、大门全部打开,一阵阵深秋夜风吹入,已将房中弥漫的香味吹散,只是他再度呼吸,闻到淡淡的香味时,却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甄少游、容少妍也跟了进来。
郭瑜向甄少游、容少妍说了刚才弹弓射入的弹丸,以及会融化的粉末的事。
甄少游道:“原来各派弟子都是这样被迷倒的。”
容少妍道:“可这并不是曼陀罗花的香味,我并不觉得这香味中有什么不妥。”
******
郭瑜点头道:“我总觉得今晚的事情并非这么简单。”
甄少游道:“有人让一个孩子往你房间打了一个弹丸,这个弹丸粉碎后化作一片迷香,而这迷香又似乎并没有任何害人之处,真的有些奇怪。”
郭瑜默然半晌,道:“甄师兄、少妍师姐,你们睡吧。”
甄少游、容少妍互相看了眼,虽然也是满腹疑虑,但也起身回到自己房间。
******
郭瑜又想了一会,却起身轻轻推开了小菊的房门。
小菊睡得很熟,郭瑜轻轻数着她的鼻息声,并没有进去。
郭瑜又走出了客栈,此时已是深夜,四周寒风凛然,他忽然施展轻功,一路向西飞奔而去。
他此时想起那个小乞丐说过,有个女人在镇西龙王庙等他,而这句话几乎是今晚唯一的线索,所以他得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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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北方少雨缺水,所以到处都有龙王庙,这座龙王庙很小,前后只有一间屋子大小,而且十分残破。
郭瑜赶到时,却看到龙王庙前站着一个白衣女人,她身材很高,用白丝巾蒙着面,看不出年龄和美丑。
郭瑜心中暗自警惕,慢慢走到那白衣女人面前。
白衣女人笑了一声,道:“果然不愧是‘小诸葛’,给你猜到了。”
郭瑜上前几步道:“你要我来这里,意欲何为?”
******
白衣女人笑道:“我们主人想和郭公子玩个游戏。”
郭瑜愣了愣,道:“什么游戏?”
白衣女人笑道:“捉迷藏的游戏。”
郭瑜道:“怎么玩?”
白衣女人笑道:“从现在起十二个时辰内,只要你能找到他,就算你赢了。如果你找不到他的话,就算你输了。”
******
郭瑜心中一动,道:“那些人是不是都是你们抓的吗?”
白衣女人笑道:“不是。”
郭瑜冷声道:“不是?”
白衣女人道:“人并不是我们抓的,但抓的人倒的确都已送到主人那里了。”
郭瑜道:“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白衣女人笑道:“我们主人并无恶意,郭公子不用太担心。”
******
郭瑜道:“你能带我去找你主人吗?”
白衣女人笑道:“不行。”
郭瑜冷声道:“你要不带我去,知道我会怎么样对付你吗?”
白衣女人道:“你想对我怎样?杀了我?还是——”
说到这里,那白衣女人忽然“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郭瑜冷声道:“你以为我不敢?”
白衣女人笑道:“第一,我知道你不会做那种事的。第二,你也不见得是我的对手。第三,如果你伤了我,我们主人也会替我报仇的,你怎样对我,我们就会怎样对付峨嵋、恒山剑派那几个娇滴滴的妹妹。”
******
郭瑜感到有些泄气,他沉默半晌,道:“我怎样才能找到他?”
白衣女人笑道:“一句话。”
郭瑜道:“什么话?”
白衣女人笑道:“你告诉他你在哪,他就告诉你他在哪。”
郭瑜愣了愣。
白衣女人笑道:“游戏现在已经开始了。”
郭瑜想了想,道:“我要是赢了如何,输了又如何?”
白衣女人笑道:“如果你赢了,我们主人答应你一件事。如果你输了,那么你也要答应主人一件事。”
******
郭瑜又沉默半晌,道:“听起来很公平。”
白衣女人笑道:“的确如此。”
郭瑜道:“我有一个条件。”
白衣女人笑道:“什么条件?”
郭瑜道:“玩这个游戏,你们不能伤害我身边的人。”
白衣女人笑道:“你说的是小菊姑娘吧?”
郭瑜心中一动,点了点头。
白衣女人笑道:“只要她不参加这个游戏,自然没有人会伤害她。”
说完,白衣女人笑了一声,人已消失在夜风中,眨眼不见去向。
******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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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郭瑜又被震天响的敲门声吵醒。
他苦笑着下床开门,见到小菊气鼓鼓地站在门口。
郭瑜打了个哈欠,笑道:“怎么啦?”
小菊道:“你昨晚去哪了?”
郭瑜笑道:“我在房间睡觉啊。”
小菊道:“谁让你跑到自己房间睡觉的?”
郭瑜笑道:“我有些怕。”
小菊道:“你怕什么?”
郭瑜笑道:“我怕你睡觉的时候会咬我。”
******
小菊脸一红,刚想发作,听到身后有人过来,知道是甄少游和容少妍。
甄少游和容少妍相视一笑,都觉得十分有趣,他们两个成婚一来,一直相敬如宾,至今都没有红过脸。而郭瑜和小菊这两个人,只要睁开眼睛,就会拌嘴,可谁也看得出来,他们彼此之间又是极其喜爱和关心对方。
容少妍轻笑道:“小菊姑娘,你起来得真早。”
小菊道:“少妍姐姐,这个坏铁锅,死铁锅,气死我了。”
甄少游道:“郭师弟,今天我们继续走吗?”
郭瑜点头道:“是的。”
******
一路上小菊一直鼓着嘴巴,没有出声。
郭瑜也没有再去逗她,他似乎想着一些心事。
甄少游、容少妍跟在他们身后,神情带着笑,也带着一丝担忧。
忽然,郭瑜开口道:“怎么样才能让别人知道你在哪里呢?”
甄少游、容少妍愣了愣,一时不知怎么回答。
小菊瞪了郭瑜一眼,道:“你可以拿个大喇叭,对着四周叫——我在这里,我在这里,那么大家不都知道你在这里了。”
甄少游、容少妍又愣了愣,忽然都大笑了起来。
******
郭瑜沉思了一会,点了点头,笑道:“我试试。”
他策马向前飞奔了一段路,然后对四下大叫道:“我——在——这——里!”
泰山剑派的武功虽然属于外家功夫,但郭瑜内功修为也颇为精深,此时他纵声大叫,四下虽然是野外旷野,但也传声如雷,远远散开。
甄少游、容少妍、小菊都觉得有些奇怪。
郭瑜已策马回来,笑道:“好象没有人知道我在这里。”
虽然之前郭瑜喊叫的声音很大,但此时路上只有他们几个人,自然没有其他人能听到他的叫声。
******
小菊道:“你这个笨铁锅,这里都没有人,你叫得再大声也没用。”
甄少游、容少妍都笑了,他们知道郭瑜非常聪明,做事往往出人意表,但其中却有深意。
郭瑜又想了想,道:“不错,要让人知道我在哪里,关键不是声音大小,而是要身处在人多的地方,这样有人传声,知道的人就多了。”
小菊道:“那当然了,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笨死了。”
郭瑜笑道:“我明白了。”
******
虽然郭瑜说他明白了,但甄少游、容少妍、小菊三个却依然象丈二的金刚,摸不着头脑。
小菊忍不住问道:“你在干什么?”
郭瑜笑道:“我在想新的问题。”
小菊道:“你又在想什么无聊问题?”
郭瑜笑道:“我在想这里附近哪里最热闹,好带你去玩玩。”
小菊道:“真的?”
郭瑜笑道:“当然是真的。”
******
前方来到一条三叉路口,郭瑜已停下了马。
他对甄少游、容少妍道:“甄师兄、少妍师姐,郭瑜想起还有一件事要做,所以这里和二位告辞了,迟些我和小菊来山西,自然会到少妍师姐家中拜访。”
甄少游和容少妍互望了一眼,知道郭瑜说的并非是真话。
容少妍笑道:“既然如此,那么就在这里分手了。”
郭瑜道:“保重了。”
说完,郭瑜已策马向西边一条路狂奔而去,他此时促动马力,犹如一道白光在原野小路中闪过。
小菊愣了愣,叫了声“铁锅”,也促马追了上去,她的红马神俊不让郭瑜坐下白马,已象一团火焰飞驰而去。
******
甄少游道:“小郭是有事。”
容少妍点了点头,道:“他是怕连累我们。”
甄少游道:“他难道不怕连累小菊姑娘?”
容少妍笑道:“小菊太单纯了,他如果想摆脱小菊姑娘,只怕不会太难。”
甄少游道:“我们怎么办?”
容少妍道:“我们一路打听他的下落跟上去。”
甄少游想了想,笑道:“不错,他如果想让人知道他在哪里,那么自然也会让我们知道。”
一
******
小菊策马追上郭瑜,大声道:“你跑得这么快,干什么啊?”
郭瑜道:“赶时间。”
小菊道:“赶什么时间啊?”
郭瑜道:“赶中午吃饭的时间。”
小菊奇道:“你饿了吗?”
郭瑜道:“不是,不过我知道一个地方,中午吃饭时间肯定是方圆百里之内最热闹的,也是最多人的。”
小菊道:“什么地方?”
郭瑜道:“阳谷镇,狮子楼。”
******
小菊想了想,道:“我们赶得这么急,就是为了吃顿饭吗?”
郭瑜笑道:“当然不是。”
小菊道:“那是为了什么?”
郭瑜笑道:“我想去闹事。”
小菊愣了愣,道:“你什么事情也变得喜欢闹事了?”
郭瑜笑道:“古人云,近墨者黑,近朱者赤,我最近和你在一起时间长了,也觉得哪天不闹点事,哪天就会全身不舒服。”
小菊瞪了郭瑜一眼,道:“胡说。”
******
阳谷镇只是一个很小的小镇,狮子楼也不算豪华,菜也不算怎么好,但阳谷镇狮子楼,闻名天下。
郭瑜和小菊中午时分赶到阳谷镇狮子楼,见狮子楼楼上楼下热闹异常,进进出出的大都是江湖人。
郭瑜、小菊从楼下走到楼上,二人站在二楼楼梯口,放眼四周根本看不到一个空位,酒楼伙计更是忙得团团转,也不来招呼他们两个。
******
小菊白了郭瑜一眼,道:“我饿了。”
郭瑜笑道:“我也饿了。”
小菊道:“我们非得在这里吃吗?”
郭瑜笑道:“你不想试下狮子楼的厨艺?”
小菊摇头道:“这么多人,我宁愿去吃肉包子了。”
郭瑜笑道:“吃肉包子怎么能闹点事出来呢?”
小菊道:“你想闹什么事?”
郭瑜笑道:“先看看。”
******
酒楼西边阳台处的一群人传来一阵喝彩声,有人大声笑道:“孙公子果然是江湖中难得一见的少年英雄,好酒量。”
说话人声音洪亮,四下都能听到他的声音,却是个中年汉子。他那一座上有六个人,其中有个白衣少年正喝完了杯中的酒。
那白衣少年相貌虽然也有几分英气,但此时可能喝得多了点,神色之间也有些浮躁之意,此时哈哈一笑道:“不算什么。”
******
郭瑜远远看了那少年一眼,道:“是孙鹏。”
孙鹏来自长白剑派,他第一轮靠抽签在与泰山剑派谢小庆的比武中胜出,当时郭瑜在场观战,所以认得他的样子。他在第二轮中被南海十六岛的岳一鸣击败,想不到此时却在这里喝酒。
小菊道:“你想找他麻烦?”
郭瑜笑道:“再看看。”
小菊道:“再看我就饿死了。”
郭瑜笑道:“你之前饿了那么多天都能爬上华山,现在才饿了一会,怎么会那么容易饿死呢。”
小菊道:“你不知道,一个人饿过之后,就最怕饿了,我现在什么山珍海味都不想吃,只想吃几个肉包子。”
******
与孙鹏同桌的一个人大笑道:“喝这点酒对孙公子来说算什么,能够在泰山光明顶击败泰山剑派弟子,才是大大的露脸呢。”
这些人都是江湖人,也不知是喝得有点多,所以说话都特别大声。
孙鹏哈哈一笑,道:“那个泰山剑派弟子谢小庆根本不堪一击,我不想伤他,才处处手下留情。”
有人笑道:“依我看,泰山剑派的少年弟子,只怕根本没有人是孙公子对手。”
旁边几个带着刀剑的江湖人也都随声附和,看他们打扮都是来自关外。
******
小菊笑道:“现在有机会闹事了,你怎么不过去闹啊?”
郭瑜笑道:“我忽然发现,原来想闹事还真的需要一点勇气。”
小菊瞪了郭瑜一眼,道:“我就知道你这个铁锅一点用都没有。”
郭瑜轻叹一声。
小菊又看了郭瑜一眼,眼神中却带着一丝柔情,她低声道:“还是我来吧,在这种地方闹事,我可是高手。”
******
说话中,小菊已经穿过层层饭桌,走到孙鹏等人面前,她轻笑一声,道:“哪个家伙在这里胡说八道,明明是靠抽签赢的,却在这里吹牛。”
小菊说话的声音也不小,而且让人听得有些震耳,所以附近的人都看向她。
孙鹏的脸微微有些红,他看了面前的小菊一眼,没有立即出声。
他虽然有些醉意,但也知道此时山东境内聚集无数的江湖好手,而此地更是泰山剑派的势力范围,所以也不敢贸然生事。
小菊冲着孙鹏笑道:“凭你这点本事,也敢说泰山剑派是非?我的徒弟也学过几手不成器的泰山剑派剑法,只怕打赢你比吃一碟小菜还容易。”
******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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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有人冷笑道:“不知这位姑娘的徒弟是谁?”
小菊有点得意地道:“我的徒弟就是泰山剑派的郭瑜。”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所有人望着她的眼神都充满了疑惑。
这里是泰山剑派的地盘,纵然在江南郭瑜的名气不大,但在山东谁不知道郭瑜的名字,他年纪轻,辈份高,剑法强。此次泰山江湖少年比武大会,郭瑜更杀入到十六强,一时闻名天下。
听小菊这么说,连郭瑜都不由得连连苦笑。
******
孙鹏虽然绝不相信郭瑜是面前这个少女的弟子,但一时也不敢出声。
他身边一个汉子冷笑道:“姑娘吹牛吹得太大了吧?”
小菊摇头道:“不大不大。”
那汉子冷声道:“长白剑派孙鹏公子击败泰山剑派谢小庆,江湖皆知,却不知姑娘所说,又有何凭据?”
小菊笑着忽然拔出了自己的长剑,她的长剑比普通剑阔一些、短一些,和泰山剑派弟子用的长剑十分相似。
看到小菊拔出了剑,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有几个人跳了起来。
******
小菊哈哈一笑,笑声中她指着长剑吞口上的“郭”字道:“你有没有看到这把剑上有一个‘郭’字,这把剑就是郭瑜和我打架打输后送给我的,他不但输了剑,还认我做师傅。”
孙鹏身边的人见小菊的长剑上果然有个“郭”字,都不禁为之变色。
小菊这时一遍说,一边看向站在远处楼梯口的郭瑜,神色十分得意。
郭瑜连连苦笑,他和小菊在一起没少交过手,小菊的剑法和武功的确还在他之上,不过此时小菊一番说话,却完全是信口开河。
******
忽然附近有个人冷声道:“泰鲁江湖中人,谁不知道泰安‘郭’家铸出来的剑上都有个‘郭’字,姑娘这把剑的确是泰安郭家铸出来的剑,不过要说是郭少侠输给你的,只怕此剑不足为信。”
说话的是个褐衣中年汉子,四十岁左右的年纪,他浓眉大眼,身形健壮,坐在孙鹏身后的桌边,桌子上横放一口长剑。
中年汉子说完话,手按桌上长剑剑柄,长剑“呛”地一声出鞘三寸,发出一道短短的冷光,他的长剑吞口上也赫然有个“郭”字。
******
一旁有人笑道:“小姑娘,吹牛皮吹破了吧,在‘平原铁剑’尚二爷面前,哪有你吹牛的地方?”
众人都发出一阵哄笑。
小菊一点也不脸红,她收起长剑,笑道:“既然有人敢说——泰山剑派的少年弟子,根本没有人是孙公子对手这样的大话,我又有什么不敢吹的。”
听小菊这么说,又有人笑了起来。人们也知道小菊是冲孙鹏这些人之前所说的那些狂言而来的。
******
孙鹏的脸有些红,他起身道:“请恕孙某眼疏,不知姑娘是哪门哪派门下。”
小菊眉毛微扬道:“我没有门派。”
孙鹏愣了愣,他原本以为这个女孩只怕是峨嵋或者恒山剑派的弟子,却想不到她居然没有门派。
小菊笑道:“是不是我没有门派,你就想欺负我啦?”
孙鹏道:“孙某和姑娘素不相识,大家井水不犯河水,还是各走各的路吧。”
小菊笑道:“我和你是不认识,可是我最讨厌的就是满口胡说八道的人,我在这里看着你就不舒服,要是你不马上离开这里的话,我这个河水还就是要犯一犯你这个井水。”
******
四下众人都觉得一阵诧异,小菊这样说话,无疑是向孙鹏发出挑战,因为孙鹏绝不会自行离开这里的。
孙鹏面色一变,冷声道:“姑娘不要欺人太甚。”
小菊笑道:“我就是要欺负你,你又能怎样?”
小菊这样说话,实在有些无礼,江湖中人虽然快意恩仇,但平时说话行事也留有余地,只是小菊说话彷佛完全不管这一套,一昧咄咄逼人。
四下已传来一阵笑声,不少人摇头之余也觉得十分有趣。
******
孙鹏冷笑道:“姑娘如此逼人,休怪孙某得罪了。”
他也是有些傲气的少年,此时被小菊一番话逼得无法兜转,也只能狠言相向。
小菊抱剑笑道:“终于想动手了吗?”
孙鹏冷声道:“姑娘真的要孙某动手?”
小菊笑道:“我想你吹牛那么大的本事,手底下不会太差吧?”
孙鹏脸微微一红,冷冷地道:“姑娘试过不就知道了?”
小菊道:“好啊。”
******
此时与孙鹏同席以及酒桌四周的人已纷纷闪在一边,他们知道孙鹏随时可能出手,他既能进入泰山江湖少年比武大会第二轮,手下自然也有些手段。
只是众人见小菊抱着剑,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心中也有些奇怪,不知这个秀美的少女,是不是也有些本事。
看到小菊满不在乎的态度,孙鹏感到一阵心虚,他犹豫了下,已拔出长剑,一剑刺向小菊。
小菊拔剑,已随手挥剑格挡住了孙鹏的剑。
******
三
******
一声犹如巨锤打铁般的响声传出,四下众人已发出一阵惊呼声。
孙鹏这一剑只用了五分力,被小菊长剑震得右臂一阵酸麻,手中长剑差一点就脱手,身子更不由得退开三步,退到阳台边。
孙鹏大吃一惊,刚想变招,却见小菊已一剑劈向自己的胸膛。
酒店人多拥挤,酒桌间并没有多少空间,小菊这一剑之中虽然并未带出十成力量,但她内力深厚,手上劲力惊人,剑上风声呼啸,声势若雷。
看到小菊的这一剑,那褐衣中年汉子都面色为之一变。
******
孙鹏后面是阳台,两边是阳台门槛,小菊长剑直劈而来,他已没有任何闪躲的空间,只能咬牙用出十成力量来拼这一剑。
但小菊这一剑的力量之强远超出他想象,他右手虎口被震裂,长剑被小菊劈落在地,身子再度后退几步,已撞断阳台栏杆,摔了下去。
下面发出“嘭”的一声声响。
四下传来一片惊呼声,那几个和孙鹏坐一起的江湖人都吓得神色惊慌,一起跑下楼去。
******
小菊摇了摇头,撇撇嘴道:“这种人,就会吹牛。”
她随手将长剑放在面前的桌子上,却听到红木桌子也发出了一声响,显然她的长剑奇重无比。
小菊朝楼梯口的郭瑜招了招手,笑道:“铁锅,有人给我们腾位置了。”
郭瑜苦笑着,走了过来。
四下不少人一阵惊呼,道:“泰山郭少侠。”
小菊笑道:“怎么样?闹够了没有?”
郭瑜点头道:“够了。”
******
郭瑜向那褐衣中年汉子施了一礼道:“尚二叔。”
中年汉子点了点头,看了小菊一眼,沉声道:“这位姑娘是你朋友?”
郭瑜道:“小菊姑娘是我还未过门的媳妇。”
听郭瑜这么说,小菊的脸一下红了。
中年人神情更是惊奇,他轻叹道:“你媳妇好大的力气。”
郭瑜笑道:“是的。”
中年汉子轻叹道:“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想不服都不行。”
说完中年汉子拿起长剑,起身下楼而去。
******
见郭瑜在身边坐下,小菊道:“死铁锅,下次再瞎说,我打死你。”
郭瑜笑道:“我什么时候瞎说了?”
小菊道:“你刚才说我是你未过门的媳妇——”
郭瑜笑道:“家父不是说回来就帮我们摆喜酒吗?”
小菊红着脸道:“我还没说答应呢?”
郭瑜笑道:“只怕来不及了。”
小菊道:“你怎么知道来不及了?”
郭瑜贴在小菊耳边,轻声笑道:“我们已经同处一室了。”
小菊脸又一红,道:“才没有呢。”
******
伙计刚才有些提心吊胆,此时更不敢怠慢,连忙上来招呼郭瑜和小菊,郭瑜随便点了几个菜,就开始留意四周的人。
四周大都是江湖人,经过这一闹,不少人都不时看向郭瑜、小菊这一边。
狮子楼的确生意太好了,所以等了半天,点的菜一个也没上。
小菊实在忍不住了,忽然一拍桌子,大声道:“怎么还不上菜,想饿死我吗?”
听到她这嗓门,四下众人都吓了一跳,那些伙计也连忙跑向厨房。
说也怪,小菊吼过之后,郭瑜点的几个菜倒是马上送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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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菊尝了几口,道:“这里的菜没什么特别啊。”
郭瑜笑道:“原本就是。”
小菊道:“那为什么大家都要来这里吃东西啊?”
郭瑜笑道:“因为这里出名啊,江湖中人来山东,少不了来这里吃顿饭。”
小菊道:“想不到出名也有好处。”
郭瑜笑道:“当然有好处了,要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人想出名了。”
小菊道:“你想不想出名?”
郭瑜想了想,道:“现在不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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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郭瑜、小菊吃完了饭,郭瑜又叫了壶碧螺春茶,喝起茶来。
小菊道:“你怎么有心情喝茶呢?”
郭瑜笑道:“在狮子楼喝茶,也是件很特别的事情。”
小菊道:“有什么特别?”
郭瑜笑道:“有什么特别我也不知道,只知道一样会很多人喝。”
小菊望向四周,见四周果然还是有不少人,虽然没有中午吃饭时那么多,但整个二楼也不见几个空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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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菊道:“我们今天不走了吗?”
郭瑜道:“不走了。”
小菊道:“你不是说有件事情要做吗?”
郭瑜道:“是的,就是来这里吃中午饭,喝下午茶,再吃晚饭,然后睡觉。”
小菊愣了愣,忽然笑道:“我觉得你今天有些奇怪。”
郭瑜笑道:“是吗?”
小菊道:“是的,你今天老是胡说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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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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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菊道:“你来过这里吗?”
郭瑜想了想道:“我记得我很小的时候来过这里,是我爷爷带我来的。”
小菊道:“你来这里也是吃饭、喝茶、再吃饭吗?”
郭瑜道:“不是,不过我那段记忆好象有些断断续续,我不记得这里吃完饭后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好象去了一个好大的庄园,对了,那里有两个和我年纪差不多的男孩、女孩,我们一起玩了一个下午。”
小菊道:“你们玩什么?”
郭瑜笑道:“玩七巧板,玩捉迷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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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句话,郭瑜面色一变,只觉得心中升起一股寒气。
小菊看到郭瑜的面色,也吓了一跳,她道:“怎么啦?”
郭瑜沉默半晌,道:“没什么。”
小菊道:“你肯定心里有事瞒着我。”
郭瑜道:“是吗?”
小菊道:“你刚才在想什么?”
郭瑜道:“我在想捉迷藏的事情。”
小菊撇撇嘴,道:“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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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郭瑜又一次陷入了沉思,小菊一时也没有再说话。
她和郭瑜相处了大半年,两人每天都形影不离。她知道郭瑜经常会思考很多事情,而这时她也尽量不打搅他。
过了一会,郭瑜轻轻叹了口气。
小菊道:“你想通了吗?”
郭瑜摇了摇头,道:“有些事情,光靠想是没用的。”
小菊道:“那怎么办?”
郭瑜道:“等。水落自然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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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郭瑜听到下面传来一阵奔跑的脚步声,也有一阵惊呼声,伴随着一阵震天摇地的上楼梯的脚步,一个大汉冲上了楼。
大汉一身红衣,相貌威武,满脸胡须,正是昆仑派的少年弟子苏冠群,只是此时他神色有些憔悴,也有些惊恐。
苏冠群四下一望已望到郭瑜,神情中有一丝欢喜之色,大步走了过来,却一路将几个在楼上喝茶的人撞得东倒西歪。
郭瑜也是大吃一惊,他知道昆仑苏冠群也是被人用迷药抓走的少年之一,想不到他居然会在这里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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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冠群走到郭瑜面前,大声道:“郭兄,快跟我去救人。”
郭瑜心中一动,道:“他们都被关在附近吗?”
苏冠群点头,道:“是的。”
郭瑜道:“在哪里?”
苏冠群道:“狮子楼西北十里的松风林,五原庄。”
郭瑜想了想,道:“苏兄先请坐下休息下,此事我再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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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冠群坐下喝了口茶道:“你还要想什么?是要找帮手吗?”
郭瑜道:“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苏冠群道:“我之前被迷药迷倒,一直到今天才醒来。醒来时却发现被困在一个石室中,他们虽然用牛筋绳捆住了我的手脚,不过我用分筋错骨手很容易就挣脱了绳索,然后我趁他们给我送饭时打晕了那个看守,就逃出来了。”
郭瑜奇道:“那里没有人看守吗?”
苏冠群道:“有,那里是一个大宅院,我原本想搜索一番,但看到哪里防守的人身手都不弱,想想还是先逃出来。然后找人一起再进去救人。我看到那个宅院门口挂着‘五原庄’的门匾,宅院之外是一片树林,我走出树林,问了下附近的人,他们说那片树林叫松风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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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苏冠群道:“我一逃出来就四处找江湖人询问附近情况,他们说你在阳谷镇狮子楼,所以我就来这里找你了。”
郭瑜轻声道:“松风林、五原庄。”
苏冠群点头道:“是的,我们得快点去,我逃出来的时候,打昏了他们的人,只怕他们很快就会发现,万一把人转移了,就麻烦了。”
郭瑜起身道:“好吧,我和你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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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菊道:“我也去。”
郭瑜摇了摇头,道:“小菊,你在这里帮我等一些人。”
小菊道:“等谁啊?”
郭瑜道:“甄师兄、少妍师兄,还有红莲花。”
小菊迟疑了一下,摇头道:“我要和你一起去。”
郭瑜笑道:“我去也不是去打架,我只是去看看。”
小菊道:“我不管,你去哪里,我就跟去哪里。”
郭瑜想了想,道:“好吧,我们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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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一起走下了酒楼,郭瑜、小菊牵过了自己的马。郭瑜和苏冠群同骑郭瑜的白马,小菊骑自己的红马,三人一起向西北跑去。
十里路很短,看到前方一片树林,树林种都是北方大松树,层层叠叠,彷佛看不到边际一般。
苏冠群道:“就在树林里面。”
郭瑜、苏冠群、小菊跳下了马,将马拴在路边树上。
郭瑜道:“小心些,如果碰到他们,不要恋战。”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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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林茂密无隙,却有一条曲折的小路通往里面,三人沿着路走了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却看到里面赫然有一片非常庞大的山庄宅院。远远看去,宅院的门口还想还有家丁站立。
郭瑜道:“是这里吗?”
苏冠群点头道:“是的。”
郭瑜道:“你逃出来的时候门口有这些家丁吗?“
苏冠群摇了摇头,道:“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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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走近宅院,看到宅院门口上挂着一幅金字横匾,上书“五原庄”三字,题字笔锋锐利,犹如刀剑一般。
看门的是两个青年家丁,都是满面笑容,其中一人迎上来笑道:“三位来此,不知有何贵干?”
郭瑜道:“我是泰山郭瑜,想拜访一下你家主人。”
家丁笑道:“您稍候,我去通报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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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家丁打开宅门跑了进去,郭瑜皱眉道:“你能肯定是这里?”
苏冠群道:“是的。”
虽然苏冠群这么说,但他的神情也现出疑惑之色。
过了会,那个家丁跑出来,笑道:“我家主人在大厅恭候三位。
郭瑜道:“请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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宅院非常大,分内外两层,外层是一个很宽敞的庭院,庭院中有一棵巨树,这个宅院外宅的结构和郭瑜家外宅几乎一样,但也大得多,庭院之大比郭瑜家足足大了四倍。
庭院四周有不少房间,宅院中有不少人走动,其中不乏一些家丁、丫鬟,却和普通大户人家没什么不同。
外宅最正中的房间是大客厅,家丁带着郭瑜、苏冠群、小菊步入大厅,郭瑜回头望着这个宅院的结构,心中又是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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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厅正中坐着一个紫衣青年,看年龄不过二十三、四岁,面容神采飞扬,眉目间闪烁着一种夺人的光芒。奇怪的是虽然已是深秋,但他手持一把鹅毛羽扇,此时面带微笑,正看着郭瑜、苏冠群和小菊。
郭瑜上前施礼道:“泰山郭瑜,昆仑苏冠群,冒昧打扰了。”
紫衣青年笑道:“来的都是客,三位请坐。”
郭瑜、苏冠群、小菊已在厅中坐下,郭瑜打量四周,见客厅装饰极其简朴,并无任何奢华之物。
此时已有四个丫鬟为众人端上了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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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衣青年笑道:“在下闲居在此,虽然孤陋寡闻,不过也听说过泰山郭瑜郭公子的大名,不知今日前来,有何见教?”
郭瑜笑道:“我是路过此处,见林中别有洞天,故此进来看看。”
紫衣青年笑道:“原来如此,山野人家,原本粗陋,只怕没什么可看的。”
郭瑜道:“请问公子如何称呼?”
紫衣青年微笑道:“在下孔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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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笑道:“不知孔兄可知这几天江湖中出了一些怪事?”
紫衣青年摇了摇鹅毛羽扇,笑道:“在下并非江湖中人,不知江湖事。”
郭瑜道:“这几天,很多江湖门派的少年弟子都失踪了。”
孔轩笑道:“哦,有这样的事,郭兄是怀疑我和此事有关吗?
郭瑜笑了笑,望了苏冠群一眼,却见苏冠群额头有汗流下。
忽然,苏冠群起身走出了大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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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冠群看了下四周,大步走向西边一间房间。他用力推开房门,却听到里面传出一个女子的惊叫声,苏冠群连忙把门关上。
郭瑜、小菊跟着苏冠群走了过来,此时一起望向苏冠群。
苏冠群的脸涨得通红,不知是怒还是羞。
此时宅院中有些家丁、丫鬟围了过来,都望着苏冠群。
苏冠群低下了头,他刚才推门时,却看到一个少女正在盆中洗澡,自然感到尴尬莫名,此时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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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轩此时摇着鹅毛羽扇也来到郭瑜等人身边,他神色有些奇怪,道:“不知这位苏公子,意欲何为?”
郭瑜想了想,却望着孔轩笑道:“他之前被人关在这里。”
孔轩一愣,道:“有这样的事情?”
郭瑜点头道:“是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应该是被关在这间房间里。”
孔轩道:“这间房间是这里一个丫鬟住的房间,不知苏公子何来此说?”
郭瑜道:“我也觉得很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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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轩道:“请问郭兄,这位苏公子会不会弄错了?”
郭瑜看了苏冠群一眼,苦笑道:“我怕他真的弄错了。”
孔轩笑道:“五原庄人在此居住百年,向来都是本分人家,不问他人他事,怎会无端端地将苏公子关在这里,其中定有误会。”
郭瑜望了四周一眼,道:“是我们失礼了,告辞了。”
孔轩笑道:“既然如此,我也不送了,欢迎郭兄有空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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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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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冠群一路冲出树林,脸依然涨得通红。
小菊皱眉道:“你有没有记错啊?”
苏冠群急道:“这种事情,怎么会记错?”
小菊道:“现在怎么办?”
郭瑜道:“我们先回阳谷镇狮子楼,喝点茶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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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冠群喝了不知多少壶的茶,依然在生闷气。
他觉得太奇怪,太不可思议,自己明明是从那山庄中逃出来的,可回头庄园依然在,但里面光景完全不是一回事。
他真怀疑自己之前在做梦。
他用力在自己手背上掐了一下,却疼得要命,这一切居然不是梦。
郭瑜回来之后就没有出过声,此时笑道:“你掐自己干什么?”
苏冠群道:“我想知道我是不是在做梦。”
郭瑜道:“你要是在做梦,那我岂不也是陪着你一起在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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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冠群道:“小郭,你信不信我?”
郭瑜望着苏冠群,笑道:“我信你。”
苏冠群道:“那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郭瑜道:“我也不知道。”
苏冠群叹道:“我现在头都想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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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郭瑜、苏冠群、小菊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踩着楼梯上来,红莲花已风风火火地跑上了楼,她看到苏冠群,神情间也充满了欢喜,笑道:“你这小子怎么会在这里?是逃出来的吗?”
苏冠群看到红莲花,也是十分高兴,已站了起来,他神色有些羞愧,脸色有些红,道:“是的。”
红莲花笑道:“我说你这小子怎么这么没用,一点迷香就把你迷倒了?”
苏冠群苦笑道:“那迷香很厉害的,我一闻就晕了。”
红莲花笑道:“明明就是你这小子没用,昨晚不也有人对郭兄用迷香了,又不见到郭兄被迷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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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红莲花这么说,苏冠群、小菊都吃了一惊。
小菊失声道:“铁锅,你昨晚出了什么事?”
郭瑜笑道:“也没什么事,就是有人向我房间射入迷香弹丸,结果那人被红长老抓住了。不过他也只是给人利用,所以就放了他。”
小菊急道:“我怎么不知道?”
红莲花笑道:“你睡得那么死,当然不知道了。”
小菊咬了咬嘴唇,道:“死铁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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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莲花笑道:“冠群,你从哪逃出来的?”
苏冠群道:“松风林、五原庄。”
红莲花奇道:“既然知道地方,那么还不快去救其他人。”
苏冠群苦笑道:“我和郭兄刚去过。”
红莲花道:“你们把人都救出来了?”
苏冠群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怎么回事,地方还是那个地方,可里面的人和事物却完全不同,就象两个根本不相关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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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莲花也愣了愣。
郭瑜道:“红长老,请你就近帮忙查下五原庄的事情。”
红莲花道:“行,这个容易,我马上就去查。”
郭瑜道:“还有,我想如果这附近有大队人马转移,是躲不过丐帮视线的。”
红莲花点头道:“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安排丐帮部众监视这里方圆三十里内的动静,保证任何风吹草动都不会被错过。”
郭瑜对苏冠群道:“苏兄和红长老一起去吧。”
苏冠群点头道:“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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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莲花、苏冠群走后,望着郭瑜又陷入沉思,小菊道:“你还在怀疑是那山庄中的人在搞鬼吗?”
郭瑜望着小菊,却并没有出声。
小菊道:“按我说,不如找一些人,去把那个山庄拆了,不就什么都清楚了?”
郭瑜笑了笑,依然没有出声。
小菊道:“你怎么啦?”
郭瑜道:“江湖中很多事情,都要比你想象中复杂得多。”
小菊道:“可难道你就坐在这里想,就能把事情解决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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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道:“你不要吵。”
小菊愣了愣。
郭瑜道:“你要是多安静一会,我也许已经把事情想明白了。”
小菊道:“你是嫌我烦吗?”
郭瑜道:“是的,你有时的确很烦的。”
小菊又愣了愣,不知为何,心中一阵辛酸,差点留下眼泪。她忽然大声道:“你嫌我烦,干吗还要和我在一起。”
郭瑜道:“不是我要和你在一起,而是你要和我在一起。”
小菊含泪道:“才不是呢。”
郭瑜道:“是吗?那我现在走了,你不要跟着我。”
小菊大声道:“我才不会跟着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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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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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走了。
狮子楼的人纷纷望着他,又望向小菊,都有些奇怪。
小菊还在伤心,她不明白郭瑜这是怎么啦?自从她认识郭瑜以来,郭瑜从来都没有这样对她说过话。
她越想越伤心,却又暗自希望郭瑜只是和她开个玩笑,会很快回到她身边把她逗乐,但她等了很久,都不见郭瑜回来。
小菊觉得满肚子委屈,终于再也忍不住,掩面趴在桌子上“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小菊的哭声响亮,顿时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四下众人更觉得奇怪,但之前听闻这个少女十分厉害,见她伤心痛哭,自然更不敢来惹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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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有两人走到小菊身边,其中一女子轻声道:“小菊,怎么啦?”
小菊抬头看,来的是甄少游和容少妍夫妇,他们两个一路打听郭瑜的消息,知道他在狮子楼,所以赶了过来。
小菊看到容少妍,抱着她哭得更伤心了。
容少妍轻声道:“小菊,别哭了。郭瑜呢?”
小菊哭道:“他欺负我。”
容少妍道:“他走了吗?”
小菊点头流泪道:“他嫌我烦,嫌我老是跟着他,他不要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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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少妍苦笑一声,她望了甄少妍一眼,坐在小菊身边,轻声道:“小菊,对小郭你比我还要了解,他不会无缘无故地这样对你的。”
小菊一愣,已止住了哭声。
容少妍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
小菊收了泪,把之前的事情对甄少游、容少妍说了一遍,一直说到郭瑜突然对她冷言冷语,然后一走了之的事情。
说完整件事,小菊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对,神情中带着惊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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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菊忽然颤声道:“他是故意的。”
容少妍点了点头,她知道郭瑜一定是发现了什么秘密,他怕连累小菊,所以才故意气她,摆脱她。
小菊又流下了泪,这次却是急的,她道:“他是不想我跟着他。”
容少妍轻叹道:“是的。”
小菊咬了咬牙,呜咽道:“这个死铁锅,我非好好收拾他不可。”
容少妍苦笑道:“不知他现在去了哪。”
小菊抹了抹眼泪,起身道:“我要去找他。”
容少妍道:“小菊,你先别急,我们先商量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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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菊犹豫了一下,慢慢坐回座位,她身子还在微微颤动,彷佛还在为刚才的事伤心,神色却带着忧虑之色。
容少妍望了甄少游一眼,轻声道:“怎么办?”
甄少游想了想,道:“我觉得有些惭愧。”
容少妍道:“惭愧什么?”
甄少游道:“惭愧我的剑法和武功实在一般。”
容少妍笑道:“那也用得着惭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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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少游望着容少妍,苦笑道:“我记得我第一次见你时,你连说话都会脸红,拿着长剑却腼腆得和那个杜妙音差不多。”
容少妍轻笑道:“人在江湖,总会变的。”
甄少游轻叹道:“我总在想,我们能不能不在江湖呢?”
容少妍道:“我也经常这样想。”
甄少游点了点头,道:“我想,这件事情我们只知道一个线索。”
容少妍道:“你说的是松风林、五原庄。”
甄少游道:“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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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菊道:“你们是说铁锅还会再去五原庄?”
容少妍道:“我想他肯定发现了什么。”
小菊想了想,轻声道:“不错,少妍姐,今天小郭整天都怪怪的。这个人看上去很老实,可他瞒脑子都是怪想法。”
容少妍笑道:“虽然他很聪明,但他不会害你的。”
小菊想着想着,忍不住又流下了泪,她低声抽泣道:“死铁锅,下次他要是还敢这样对我,我决不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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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少游皱眉道:“那个五原庄到底是什么地方?。”
容少妍道:“我们也去看看吧。”
甄少游沉吟半晌,道:“我有些害怕。”
小菊含泪起身道:“甄先生害怕就不要去了,我自己去。”
说完小菊就要下楼,却被容少妍一把抓住。
甄少游道:“好吧,我们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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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结了帐下了楼。
小菊恨声道:“还好少妍姐姐来了,否则又给这个死铁锅给害了。”
容少妍笑道:“又怎么啦?”
小菊道:“出门的银两都是他带着,他走了,我哪有钱结帐。”
容少妍不禁笑出了声,道:“你和他在一起,是不是什么事都不用操心的?”
小菊想了想,却忽然轻叹一声,道:“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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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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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少游、容少妍、小菊三人来到了松风林时,天色已近黄昏。
三人拴好马,已一起进入了林间的小路,却感觉到四周一阵阴风阵阵,不由得心中打了个冷战。
而更让他们感到惊惧的是,他们沿着树林的道路走了很久,却发现前路彷佛没有尽头一般,根本就找不到“五原庄”
容少妍道:“小菊,是这条路吗?”
小菊道:“是的。我记得很容易就能走到,怎么这次这么久了,还没走到。”
容少妍道:“看来我们迷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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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少游道:“我们走回去,再从入口走一次。”
容少妍道:“好的。”
只是,当三人回过头去沿着来的路走,兜转之间走了好久,却一样寻找不到之前进来的路口。
甄少游停下脚步,道:“不好。”
容少妍道:“怎么啦?”
甄少游道:“这树林是个迷宫,只怕有奇门遁甲的玄虚在其中。”
容少妍道:“那怎么办?”
甄少游道:“我们在路上做些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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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少妍点了点头,已拔出长剑,在身边树木上做了个印记。
三人沿路而行,每到一转弯处都在附近树木上做个印记,又走了一会,天色已经昏暗下来,林中惊风四起,更显得有些恐怖。
忽然,容少妍轻呼一声,指向路边的一处树木,树木上赫然有容少妍之前用剑刻上的印记。
甄少游沉声道:“我们在兜圈。”
容少妍点了点头,心中也感到一阵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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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菊也感到一阵惊慌,她此时才知道这座松风林绝不简单,更清楚郭瑜只怕多少发现了这里的秘密,所以才离开自己,想孤身来探看。
她想起郭瑜,心中觉得又是感动,又是凄苦,差点哭出声来。
容少妍轻声道:“小菊,你不要急,总会有办法的。”
甄少游望着林中小路和越来越暗的天色,道:“我们得找人来。”
说完他从怀中拿出一个竹筒,这是华山剑派用来求救的信号焰花,他拿出火折子已点燃导火索,竹筒砰然一声,已飞向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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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就在这时,附近传来两声奇怪的响声,却见不远处的林中有数十道银光分两边划破半空,击中了甄少游的竹筒焰花,将那个焰花击得粉碎,虽然空中闪出一片红色的烟火,却又淡又低,彷若普通烟火一般。
甄少游面色大变,知道有人一直在四周跟踪他们。
容少妍轻呼道:“那是什么?”
甄少游摇了摇头。
小菊惊道:“那是连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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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弩虽然不算是江湖中的暗器,但绝对比江湖中任何的暗器都可怕,因为它用的并非是人的身体力量,而是用的人的智慧力量。
连弩与八卦阵一样,名成诸葛武候。
当今王朝的开国元勋就是诸葛武候的后人,人称诸葛先生,曾为紫衣候,最后成为天下唯一的异姓王。
诸葛先生百年前归隐江湖,而此时却见连弩踪影,不由得甄少游、容少妍、小菊一阵惊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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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菊微微颤声道:“我曾经见双城公子试用过连弩,就是这个样子的。”
宇文双城的密室中有不少稀奇古怪的东西,其中就有连弩。
容少妍道:“这里是诸葛先生隐居的地方?”
甄少游道:“很有可能,刚才那个是连弩,那么这个树林就是八卦阵了。”
容少妍道:“我们现在怎么办?”
甄少游望向四周,见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
他忽然道:“有一个办法,等夜晚北斗星出现时,我们以北斗星为针,沿一个方向从树林中穿出去。”
容少妍点头道:“好,就这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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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附近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道:“果然是好办法,虽然不一定行得通,但如果运气不错的话,说不定也能走出去。”
甄少游、容少妍、小菊三人都吓了一跳。
小菊望向发出声音的地方,却见黑暗中的树林深处彷佛有个人影。
小菊拔出长剑大声喝道:“什么人鬼鬼祟祟的,出来说话。”
那人影冷笑道:“你们知不知道,你们已经死到临头了?”
甄少游、容少妍面色一变。
******
小菊虽然心中惊恐,但依然大声道:“你是谁?”
那人影冷笑道:“你不必知道我是谁。”
小菊大声喝道:“你想干什么?”
那人影冷声道:“想送你去见一个人。”
小菊道:“谁?”
那人影沉声道:“郭瑜。”
小菊惊声道:“他人呢?”
那人影冷笑道:“他只怕已经死了。”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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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一直等到黑夜降临之际才来到松风林的小路口。
今晚的天空有很多乌云,遮住了月亮,只有稀疏的星光从云层的间缝中射下一些暗光,使得这片树林更显得充满诡异的气氛。
他一人走在小路上,忽然想起了小菊,心中一阵翻滚。
他神情有些哀伤,不知道小菊此时是否还在伤心。
郭瑜走了很久,他忽然停下了脚步,他觉得有点不对劲。
他犹豫了一下,继续往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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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走了一会,郭瑜看到了那座“五原庄”,但借着稀疏的星光望去,庄园之外固然没有一个人影,整个庄园也一片死寂。
更奇怪的是,宅院的大门竟然是虚掩着的。
郭瑜走上门阶,他望着门匾上“五原庄”三个字,默然半晌,推开了那道虚掩的门,然后走进了前宅的庭院。
庭院四周一片凄清,夜风吹得中央那棵巨树发出一阵阵响声。
巨树下站着一个紫衣青年,正是之前见过的孔轩,他轻摇手中鹅毛羽扇,看着郭瑜慢慢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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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一点都没有感到吃惊,他走到孔轩面前,道:“我找到你了。”
孔轩望着郭瑜,忽然鼓了几下手掌,笑道:“是的。”
郭瑜道:“我告诉你我在哪里,你就告诉我你在哪里。”
孔轩笑道:“你在狮子楼闹事,结果让苏冠群找到了你。”
郭瑜道:“他是你故意放走的吧?”
孔轩点头笑道:“是的,我借他的口告诉了你我在这里。”
郭瑜道:“我赢了。”
孔轩笑了笑,道:“你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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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孔轩,就是昨晚那个白衣女子口中的主人,他和郭瑜玩的“捉迷藏”游戏就是要让郭瑜找到他。
郭瑜道:“你为什么要和我玩这样一个游戏?”
孔轩笑道:“这游戏不好玩吗?”
郭瑜道:“一点都不好玩。”
孔轩忽然轻叹一声,他神情有些惆怅,道:“可在我和我妹妹心中,再也没有比捉迷藏更好玩,更值得怀念的游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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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道:“我们小时候玩过。”
孔轩点头道:“是的,我们玩过一天。”
郭瑜道:“我那时还不到五岁。”
孔轩道:“那时我和我妹妹也不到五岁。”
郭瑜道:“我们那天玩得很开心。”
孔轩道:“在我和我妹妹的记忆中,再也没有比那次玩得更开心的了,因为自从那次以后,就再也没有孩子和我们一起玩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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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心中忽然感到一阵凄凉,他道:“您应该姓诸葛吧?”
孔轩道:“诸葛轩。”
郭瑜道:“我该称您为诸葛先生?还是王爷。”
诸葛轩道:“你不能叫我诸葛兄吗?我记得我比你大一个月。”
郭瑜道:“诸葛兄要我陪你玩这个游戏,只是为了回忆往日的岁月吗?”
诸葛轩道:“也不全是。”
郭瑜道:“愿闻其详。”
诸葛轩笑道:“我妹妹想考考你,看你到底有多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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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愣了愣。
诸葛轩笑道:“你还记当年你爷爷带你来这里见家父,当时我们玩了一天,你和我妹妹玩七巧板的游戏,家父当时说了一句,说你比我妹妹还要聪明。”
郭瑜点头道:“好象是有这么一件事。”
诸葛轩笑道:“这些年来,她一直对此事念念不忘,所以此次她听到了你这个小诸葛的名字,听到你想做鱼饵的事情,所以就设计了这个捉迷藏的游戏。其实你赢的并不是我,而是她。”
******
郭瑜神色一变,道:“她人呢?”
诸葛轩笑道:“她应该去看小菊姑娘了。”
郭瑜吃了一惊,道:“小菊也来了?”
诸葛轩笑道:“是的,还有甄大侠、容女侠。”
郭瑜道:“他们现在在哪里?”
诸葛轩笑道:“他们现在被困在林中,附近有十二把连弩对着他们。”
郭瑜惊呼道:“你不能伤害他们。”
诸葛轩笑道:“这话你得跟我妹妹说,连弩营是归她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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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冒出一身冷汗,道:“你带我去找她。”
诸葛轩道:“来不及了,如果我妹妹想杀小菊姑娘的话,她现在已经死了。”
郭瑜颤声道:“她会伤害小菊吗?”
诸葛轩笑道:“你放心,我妹妹答应了我,不会伤害小菊姑娘的。不过,你知道我妹妹和你玩这个游戏,如果她赢的话,她要你答应她一件什么事情吗?”
郭瑜想了想,面色大变,道:“难道她——。”
诸葛轩笑着点点头,道:“她要你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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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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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菊觉得心头一阵冰凉,但转眼间又觉得一阵心痛,她泣声道:“胡说,铁锅才不会那么容易死呢。”
说完,小菊挥剑就向那林中人影冲了过去。
那人影见小菊冲过来,拔腿往后逃去。
小菊哪肯放弃,已跟着那人影一路追去。
甄少游、容少妍知道不好,连忙跟上。但那人影轻功非常了得,只有小菊能勉强跟得上,他二人在树林中前后一路飞奔,不过一会功夫,甄少游、容少妍已看不到小菊和那人影的影子。
甄少游一阵气喘吁吁,他擅长针灸医术,剑法、内力、轻功等武功修为却比容少妍还要弱得多,此时只能停下来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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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少妍焦急地道:“他是故意引走小菊的。”
甄少游喘着气道:“是的。”
容少妍望向四周,轻声道:“我真有些后悔,后悔不该和小菊来这里。”
甄少游道:“你精通药术,可知道世上有种药是没有的?”
容少妍道:“什么药?”
甄少游笑道:“后悔药。”
容少游轻笑一声,道:“我们怎么办?”
甄少游道:“试试我之前说的办法。”
容少妍抬头看向北方天际,却见云雾散处北斗星已隐约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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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影带着小菊一路狂奔,已跑向树林深处。
忽然人影在远处停下,在他身后此时发出一声轻响,却只见十数道银光惊风呼啸,已射到小菊的面前。
小菊听到轻响,心中已经警觉,她挥舞长剑,已将那片银光扫落。
那些银光落地,都是半尺长的弩箭,奇怪的是弩箭并没有箭头。
不过这些弩箭发射之时力沉势猛,虽然悉数被小菊长剑击落,但也震得她双臂一阵酸麻,身形也不由得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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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影转过身来,冷声道:“果然不错,可我这里有十把连弩对着你,每把连弩能射出十五枝弩箭,这次可都是真家伙。你以为你能挡得住一把连弩的箭,却能挡得住这十把连弩的箭吗?”
小菊咬牙道:“我不管,你不把郭瑜交出来,我就杀了你。”
那人影冷声道:“郭瑜又不在我手中。”
小菊道:“他在哪?”
此时却听到有人轻声道:“他在我手中。”
说话的是个女子声音,她说话的声音平平淡淡,毫无丝毫喜忧之意,她穿着一身白衣,在黑夜的树林中若隐若现,已来到那人影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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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菊大声道:“你是谁?”
那女子淡淡地道:“你不用管我是谁,你只要知道郭瑜现在在我手中,我只要说一句话,他就会变成一个死人。”
小菊颤声道:“你骗人。”
那女子忽然一扬手,手中一把出鞘长剑已被她掷在小菊身前十步处,长剑插在地上,疏漏的星光下,依稀可见长剑吞口上有个“郭”字
小菊看了一眼长剑,心中更加惊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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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子冷声道:“你喜欢郭瑜吗?”
小菊心头一颤,一时心乱如麻,不知该怎么回答。
那女子淡淡地道:“如果你喜欢他,就把剑放下,然后走过来,否则我现在就让人杀了他。”
小菊身子一震,却连思考一下都没有就把长剑扔在地上,走了过去。
她越走近那白衣女子,就越清晰地看到林中四下闪耀着点点寒光,树丛中果然有一把把弓弩一直对着她。
她看到之前那个带她过来的人影已走到她面前,他是一个紫衣中年人,已出手封住了小菊腰间数处穴道。
小菊并没有丝毫抵抗,只觉得身子一阵酸软,内息已被封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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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白衣女子蒙着面,看不清她的容貌,但听她的声音,可知她年纪很轻。
她望了小菊一眼,走到小菊刚才站的位置,她拣起了小菊的长剑,不由得轻呼了一声,道:“好重的剑。”
小菊望着白衣女子,大声道:“你带我去见他。”
白衣女子淡淡地道:“我不知道他在哪里。”
小菊愣了愣。
白衣女子又捡起她之前扔在小菊面前的长剑,道:“这把剑虽然是郭家铸造的铁剑,却不是郭瑜的剑,你上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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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菊又惊又怒,她想冲向那白衣女人,却被紫衣中年人一把抓住。她此时体内气息被封,空有一身神力,却半分也使不出来。
白衣女子望着手中小菊的长剑,轻声道:“这把剑倒是真的,等我用这把剑来试下郭瑜,看他会不会放下他手中的剑。”
小菊激怒攻心,刚想出声骂那白衣女子,却见那白衣女子已轻风一般来到她身边,她出指如飞封住小菊的哑穴,小菊顿时发出不了任何声音。
白衣女子道:“我知道你想骂我,不过我既不喜欢和人斗武功,也不喜欢和人斗嘴皮,你知道我最喜欢和人斗什么吗?”
她明知小菊不能出声,却象自言自语般地道:“我最喜欢和人斗动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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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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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沉默半晌,知道小菊如今一定情况不妙。他眼角闪出一朵泪花,道:“如果她伤害了小菊,我一定不会放过她。”
诸葛轩笑道:“你不放过她,又能把她怎样?”
郭瑜愣了愣。
诸葛轩道:“你知道她武功有多高吗?你知道她有多聪明吗?你知道她手下有多强的力量吗?你知道她在想什么吗?”
不知为什么,郭瑜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诸葛轩轻叹一声,道:“我真的希望你能娶了她,那么她就不会有那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了,可惜,这只能是我的一厢情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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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郭瑜慢慢冷静了下来,他道:“是不是你派人抓走了昆仑苏冠群、恒山剑派杜妙音、峨嵋派施清琳他们?”
诸葛轩轻轻摇了摇手中的鹅毛羽扇,道:“这是一个意外。”
郭瑜奇道:“意外?”
诸葛轩道:“我并不想发出这样的事情,只是这样的事情的确发生了。”
他又轻轻摇动手中鹅毛羽扇,道:“你可以把我看作是主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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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道:“我要你告诉我真相。”
诸葛轩想了想,道:“我有一个师弟,我很久没有见过他了,前些日子他来这里看我,我们喝酒间谈起了泰山江湖少年比武大会的事,我说可惜我们兄妹不能离开这里去看看,我师弟说他可以把这些参加比武的少年请来,那时我喝多了点,我说了句——那也不错。”
郭瑜道:“结果他就真的做了?”
诸葛轩道:“是的,我告诉他绝对不能伤人性命,他就问我要了一些迷药,然后发生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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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有些怒意,望着诸葛轩却没有出声。
诸葛轩道:“我第二天酒醉醒来,才想起酒醉时说过的话,追悔莫及。”
郭瑜道:“你是让他帮你抓各派参加比武的弟子各一人?”
诸葛轩道:“我记得酒醉中说过,也不用请太多的人,只要江湖五大门派和五岳各剑派中参赛弟子中能请一人前来,我就知足了。”
郭瑜道:“你果然是主谋。”
诸葛轩轻轻摇动手中鹅毛羽扇,点头道:“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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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道:“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诸葛轩道:“我原本是想让你来帮我收摊的。”
郭瑜愣道:“我?”
诸葛轩道:“如果这个游戏你输了,你只要答应我妹妹的提议,自然可以救出这些人。这原本就是我们为此事善后时,想出来的一个三全其美的方法,也算是我妹妹送给你的一份礼物。只是,事情却有了一点变化,我们知道你已经定了亲,定亲的对象就是那个小菊姑娘。”
郭瑜点头道:“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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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葛轩笑道:“既然如此,我们只能另做打算。”
郭瑜道:“现在他们人呢?”
诸葛轩道:“他们已经被送走了,不过你放心,很快就会有人救走他们。”
郭瑜道:“这一切都是你安排好的?”
诸葛轩道:“是的。”
郭瑜道:“你安排谁救他们?”
诸葛轩笑道:“你迟些不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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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点了点头,既然知道那些人都不会有事,他心中更加记挂小菊,神色间更见焦虑。
诸葛轩笑道:“你也不用太担心小菊姑娘,我妹妹素来不喜欢和人动手,也不喜欢和人动口,她至今也都没有杀过人。”
郭瑜又点了点头,但心中依然有些紧张和担忧。
诸葛轩望着郭瑜,道:“你不为你自己担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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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道:“你想杀我灭口吗?”
诸葛轩轻叹道:“诸葛家的人,做出这样一件荒唐的事情,一旦传出去,自然会让我感到很难堪,也让诸葛家给人笑话。”
郭瑜道:“所以你想杀我。”
诸葛轩道:“我刚才说过,我们这个游戏原本是三全齐美的,只要你输了,你可以娶我妹妹,可以救江湖门派弟子,也能帮我保守这个秘密。”
郭瑜道:“现在呢?”
诸葛轩道:“我真的不想伤害你,因为我很想有一个象你这样的朋友。”
说到这里,诸葛轩神情有些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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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会,诸葛轩道:“我想知道,你对于这里,知道多少呢?”
郭瑜望了一眼四周宅院,叹了口气。
诸葛轩道:“是不是觉得这里的一切让你感到很熟悉?”
郭瑜点了点头,这庄园的结构和他家一样,只不过更大一些。
诸葛轩笑道:“这里的一切布局也许能瞒过其他人,却瞒不过你这个小诸葛。”
郭瑜道:“我刚才进来时数过脚步,结果比上午那次多了九十步,我知道这片丛林中,不止有一座‘五原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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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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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葛轩笑道:“是的。”
郭瑜道:“我还知道,这样的每一座宅院,都有隐藏的暗室、机关。”
诸葛轩笑道:“不错。”
郭瑜道:“我就知道这么多了。”
诸葛轩道:“你知道这些都是谁建造的吗?”
郭瑜摇了摇头。
诸葛轩笑道:“这里的一切,都是你郭家的先祖帮我们建造的,你们郭家原本就是制造机关的行家,只是你先祖帮我的祖先百年前建造完这里的一切后,就改行做了剑客、铁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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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大吃一惊。
诸葛轩笑道:“看来你爷爷并没有和你说这里的事情。”
郭瑜道:“是的。”
诸葛轩笑道:“既然你并不知道这里的秘密,我又何必杀你呢?我们诸葛家族的人从来都不轻易杀生。”
郭瑜道:“你相信我不会把你的事情说出去?”
诸葛轩点头道:“我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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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有人冷冷道:“我不信。”
说话的是个蒙面白衣女子,但郭瑜听声音知道她并非昨晚龙王庙碰到的那个。
她象一个幽灵一般出现在宅院之中,手中拿着一把长剑。
看到白衣女子手中的长剑,郭瑜心中一阵紧张,他认得出,白衣女子手中拿着的长剑就是小菊的长剑。
他犹豫了下,差点拔出腰间的长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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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葛轩笑道:“你回来了?”
白衣女子点了点头,她望着郭瑜的目光带着一丝怨恨,道:“你就是郭瑜?”
郭瑜点头道:“是的。”
白衣女子冷声道:“你可认得我手中这把剑?”
郭瑜道:“这是小菊姑娘的剑。”
白衣女子道:“你如果不想她死,就把你的剑解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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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也并没有丝毫犹豫,就将自己腰间的长剑掷在白衣女子面前。
白衣女子的目光更加冰冷,更有一团怒火在升起。
诸葛轩轻声道:“妹妹,这件事就算了吧。”
白衣女子冷声道:“算了?”
诸葛轩轻叹道:“不管怎样,这个游戏,是郭兄赢了。”
白衣女子身子微微一颤。
诸葛轩道:“我们要答应他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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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女子冷声道:“他只怕要的就是小菊。”
诸葛轩道:“我想也是吧。”
白衣女子道:“我要是不给他呢?”
诸葛轩默然半晌,道:“妹妹,诸葛家的人虽然并非金口玉言,但说出的话从来都没有不算数的。”
白衣女子对郭瑜冷声道:“你要我答应你什么?”
郭瑜道:“让我和小菊平安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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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女子冷笑一声,她沉声道:“带她进来。”
一个蒙面紫衣人已抱着一个红衣少女走了进来,他将红衣少女放在地上,转身就走了出去。这个红衣少女面容娇美,正是小菊,只是她彷佛在昏睡中,眼角兀自挂着泪痕。
郭瑜已冲到小菊身边,一下把小菊抱在怀里,已落下了泪。
小菊的呼吸依然沉稳。
郭瑜颤声道:“你对她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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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女子冷声道:“我在她身上种下了‘忘忧散’。”
诸葛轩神色一变,失声道:“妹妹。”
白衣女子冷冷地道:“你也该知道我们的规矩。”
诸葛轩轻叹一声,道:“我知道。”
郭瑜惊道:“什么是‘忘忧散’?”
诸葛轩轻声道:“那是一种慢性毒药,只是和一般的毒药不同。这种毒药分为两半,任何其中一半都是无毒的,只是如果这两半合在一起,就是天下最毒最可怕的毒药,而且没有任何解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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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心中一阵惊恐,一时说不出话。
白衣女子冷笑道:“如果你敢把今晚的事说出去半句,我就会让人把小菊姑娘身上的毒引出来,到时我保证你宁愿选择杀了她,也不愿让她受那样的苦。”
郭瑜颤声道:“你为什么不在我身上下毒,而要害她?”
白衣女子冷声道:“因为我恨她。而且我知道,这样更能让你保守秘密。”
郭瑜愤怒地道:“要是小菊有什么事,我不会放过你的。”
白衣女子冷冷地道:“你现在可以走了。如果你再对我说一句放肆的话,我现在就让你见识一下‘忘忧散’的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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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郭瑜抱着小菊离开了宅院,诸葛轩轻叹道:“这个游戏一点也不好玩。”
白衣女子道:“我决定了,我要玩些更好玩的游戏。”
诸葛轩摇了摇手中的鹅毛羽扇,道:“你决定嫁给他了吗?”
白衣女子道:“哥哥,这里就象一个牢笼,我一定要冲出去。
诸葛轩道:“冲出去之后呢?”
白衣女子道:“我想做好多事情,我觉得没有什么事情是我做不了的。”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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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抱着小菊一路冲出松风林,此时路旁拴的不止有他的白马,居然还有小菊的红马,以及两外两匹青马。他认得出这是甄少游、容少妍的坐骑,而之前他进树林时并没有看到这三匹马,显然给人藏起来了。
郭瑜心中凄苦,轻轻将小菊放在了路边草地上。
小菊依然昏迷不醒,象睡熟了一般。
他忽然听到树林中有人轻叹了一声,道:“对不起。”
郭瑜听出这是诸葛轩的声音,他望向发出声音的地方,看到一个人影象一团紫色烟雾一般隐藏在树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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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道:“你还来干吗?你还不肯放过我们吗?”
诸葛轩道:“我来送送你,还有一样东西给你。”
郭瑜听到一声风声来到面前,伸手抓住了一样东西,却是一个小玉瓶。
诸葛轩轻声道:“这里面有三颗药丸,可以确保小菊姑娘体内的毒三年内不会被引发,我原本想多送些给你的,但我刚才找了下,只有这三颗了。”
郭瑜心中一酸,却不知该悲,还是该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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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葛轩道:“我妹妹从小任性好胜,我已经管不住她了。”
郭瑜道:“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样的话?”
诸葛轩轻叹道:“不管怎么样,至少我一直都很想把你当作我的朋友,发生这样的事情,并不是我的本意。”
郭瑜道:“你是不是感到很寂寞?”
诸葛轩沉默半晌,道:“是的。”
郭瑜道:“因为寂寞,你和你妹妹才会有那么多古怪的念头。”
诸葛轩道:“也许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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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轻叹一声,道:“三年,谁知道三年会发生什么事情。”
诸葛轩道:“我再帮你找找,也许还能找得到。”
郭瑜道:“谢谢你。”
诸葛轩轻声道:“我妹妹把你和小菊姑娘害成这样,我于心难安,你就不要对我说谢字了。”
郭瑜道:“你不能走出这片树林吗?”
诸葛轩道:“是的。虽然我能知天下江湖事,能管天下江湖事,但我却不能走出这片树林,除非——”
郭瑜道:“除非什么?”
诸葛轩沉默了一会,道:“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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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道:“甄师兄和少妍师姐呢?”
诸葛轩道:“他们去了树林的另一边,估计现在也该走出去了。”
郭瑜道:“那我走了。”
诸葛轩道:“好的,你把他们的马带上,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在你的去阳谷镇的路上安排几个人来帮你。”
郭瑜道:“不需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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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抱着小菊上了马,他望向天际隐现不定的星星,道:“我听说你这家族的人能观测天象,预知未来。”
诸葛轩道:“我不能预知未来,只能知道现在正在发生的事情。”
郭瑜道:“你能告诉我现在发生了什么事吗?”
诸葛轩沉默了半晌,轻声道:“我在西方看到,那些被抓的各个江湖门派弟子被藏在一个庙中,龙三少带着丐帮红莲花等人正赶去救他们。”
郭瑜道:“还有呢?”
诸葛轩又沉默了半晌,轻声道:“我在东方看到日照港中,宇文双城正扬起他的七彩云霞帆。”
郭瑜吃了一惊,道:“双城公子?七彩云霞帆?”
诸葛轩道:“宇文双城就是‘七彩云霞帆、万户逍遥侯’的新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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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照港海边灯影璀璨,只是其中一艘巨舟忽然落下白帆,却升起了一面七彩云霞帆,刹那间整个日照港一阵惊恐。
原本闪亮如星的日照港顿时全部熄灭了灯火,却看着七彩云霞帆扬起巨帆,起锚向南行驶而去。
巨舟划开海面风浪,稳如山岳一般,慢慢消失在黑夜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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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郭瑜骑着白马抱着小菊牵着三匹马来到阳谷镇时,只见到阳谷镇口站着三个人,其中一个中年人衣衫华丽,他身边两个青年人拿着火把,看穿着象是客栈、酒楼的伙计。虽然此时已是夜深人静,夜风寒冷,但那几个人却一直站在镇口东张西望,这时看到郭瑜,连忙跑上前。
那中年人笑道:“来的可是泰山剑派郭瑜郭公子?”
郭瑜点头,道:“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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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中年笑道:“这就好了,终于等到了,有人已经帮郭公子预订了最好的四间房间,请郭公子跟我来。”
说话间,一个伙计上前帮郭瑜牵过了马。
郭瑜道:“我还有两个同伴要来。”
那中年人笑道:“公子放心,我知道了,是一对青年夫妇,华山剑派的甄大侠和恒山剑派的容女侠,我会留一个人在这里继续等他们的。”
******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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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郭瑜正睡得香甜,却觉得手背一阵剧痛,他轻呼一声坐起来,见身旁小菊正躺在被中,狠狠地望着自己。
郭瑜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背,见上面一圈很深的牙齿印,他苦笑道:“原来你睡觉真的会咬人啊?”
小菊瞪着郭瑜,却忽然流下了眼泪,道:“我就是要咬死你。”
郭瑜笑着轻轻抚摸小菊的秀发,道:“好疼。”
说完郭瑜下了床,道:“我要去找少妍师姐。”
小菊恨声道:“找少妍姐姐干啥?”
郭瑜道:“问她要点恒山剑派的特效金疮药,我手背流血了。”
******
小菊虽然还想板着脸,却忍不住也笑了,她含泪道:“不许走,你给我坐下。”
郭瑜坐在小菊床边,笑道:“怎么啦?”
小菊道:“你为什么欺负我?”
郭瑜笑道:“没有啊,我昨晚只是和你睡在一起,什么都没做,你看你衣服都还穿得好好的。”
小菊脸一红,道:“谁问你这个,我是问你昨天为什么突然对我发脾气?”
郭瑜笑道:“是我不对,是我不好,你原谅我吧。”
小菊道:“不原谅。”
******
郭瑜笑了笑,却望着小菊的脸庞,心中有欢喜,也有悲痛。
小菊回想昨晚发生的事情,想到自己被那白衣女子捉住,后来有人点了她的昏晕穴,随后发生了什么事就不知道了。
小菊皱眉道:“你怎么把我救出来的?那个白衣女人呢?”
郭瑜望着小菊,轻声道:“我和那个白衣女人玩了一个捉迷藏的游戏,结果她输了,就把我们放了。”
小菊愣了愣,道:“你骗我。”
郭瑜笑道:“我说的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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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菊想了想,道:“你不告诉我就算了,不过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郭瑜笑道:“赶你也不走?”
小菊瞪了郭瑜一眼,道:“下次你要再这样欺负我,赶我走的话,我一定会把你这个铁锅打得扁扁的。”
郭瑜深情地望了一眼小菊,轻声道:“我不会再这样做了。”
小菊觉得郭瑜的眼神十分特别,但她心中却只感到一阵甜蜜。
******
小菊道:“甄先生、少妍姐姐呢?”
郭瑜道:“他们昨晚半夜回来了,住在隔壁。”
小菊道:“他们没事吧?”
郭瑜道:“他们没事。”
小菊道:“我昨晚在那里看到了连弩,你知道什么是连弩吗?”
郭瑜道:“我知道。”
小菊笑道:“我猜想那片树林一定是江湖中传说的诸葛先生居住的地方,连我家双城公子提起诸葛先生,都十分钦佩的。”
郭瑜笑了笑,没有出声。
******
小菊彷佛又想起了什么,道:“我的剑呢?”
郭瑜指了指枕下,道:“在这里。”
枕下不但有小菊的剑,也有郭瑜的剑。
小菊看了一眼那两把长剑,道:“那女人有没有逼你放下剑?”
郭瑜笑着点了点头。
小菊想了想,叹道:“我有时真笨,那把剑明明不是你的,我竟然就信了。”
郭瑜心中一动,道:“她拿了一把假剑逼你弃剑?”
小菊点了点头。
郭瑜轻轻一笑,又点了点头。
******
小菊想了想,道:“铁锅,我们不如铸两把特别点的剑吧,这样我们就不会认错我们的剑了。”
郭瑜笑道:“好的。”
小菊笑道:“我们干脆自己铸,让你爹来教我们。”
郭瑜笑道:“其实我也会铸剑,只是缺少练习,如果你喜欢的话,我们不妨多铸造一些出来。
小菊道:“铸那么多干什么?”
郭瑜笑道:“给我们的儿子、女儿用。”
小菊噗哧一笑,脸却红了。
******
当郭瑜见到甄少游、容少妍时,彼此间都没有问什么。
既然彼此都平安,那么很多事情就无需再问,一个江湖人,知道江湖的秘密越多,就越容易招来杀身之祸。
吃早饭的时候,郭瑜将那瓶药丸中的两颗药递给小菊。
小菊奇道:“为什么要给我吃药?”
******
郭瑜笑道:“因为你昨晚中了毒,这两颗是解药。”
小菊眨了眨眼睛笑道:“是吗?”
郭瑜点了点头,道:“是的。”
小菊想了想,服下解药,道:“铁锅,我知道你不会害我的,可你不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吧?”
郭瑜摇了摇头,他忽然觉得一阵心痛,道:“没有。”
******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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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一行西行路上,听江湖人纷纷传言,说是昨晚龙三少带着红莲花、苏冠群等人在一个庙宇救出了被捉的江湖各派弟子,只是那些被救的人自己都不知道这几天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而且也没有什么线索可以寻找,整件事情就象苏冠群的遭遇一般,扑朔迷离。
数天后,郭瑜等人已到山西代县境内。
容少妍满脸喜色,她笑道:“终于回家了。”
小菊道:“少妍姐姐,你很久没回家了吗?”
容少妍点头道:“快一年了,自从去年十一月初我跟随掌门去江南,就再也没有回过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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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家并不在代县县镇中,而在县镇西边五里处。
傍晚时分,甄少游、当容少妍、郭瑜、小菊来到容家所在处时,却都呆住了。
因为容家原本若大的宅院竟然已成一片废墟,到处都是烧黑的残墙断壁,有些地方还冒出一阵白烟,彷佛之前的大火才刚刚熄灭。
望着面前这一切,容少妍面色苍白得可怕,她身子在马上摇晃了一下,已摔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
夜晚,代县县镇的一处客栈的房间中,郭瑜紧锁眉头,抱着小菊坐在床边,神色也是充满惊疑和愤怒。
小菊眼角带泪,此时身子还在不停发抖。
容家也算江湖世家,江湖中经常有灭门之祸一说,只是当小菊看到这灭门之祸的景象时,才知道那有多可怕和多残忍。
她此时想起之前见到的一幕,还不由得阵阵害怕。
她含泪道:“少妍姐姐没事吧。”
郭瑜轻声道:“甄师兄陪着她,不会有事的。”
******
小菊含泪道:“为什么会这样?”
郭瑜轻声道:“我也不知道。”
小菊流泪道:“太残忍了。”
郭瑜点了点头,道:“是的,大人、小孩、老人、女人无一幸免,其中不少都是死于刀下,共计一百一十三人。”
这是之前郭瑜去当地衙门,衙门中人告诉他的结果。
小菊哭出了声,道:“少妍姐姐一定伤心死了。”
******
郭瑜心中也充满了愤怒,这是江湖中罕有的事情,出手的一定是一些组织。也许是世仇,但更可能是看中容家的财产。只是如此屠杀全门,纵然是黑道中最狠的山贼大盗都不敢为。
他道:“阎王容寇农,不知其他几家有没有事?”
小菊一边流泪,一边道:“什么是阎王容寇农。”
郭瑜道:“太原阎家、五台王家、代县容家、大同寇家、离石农家,这是山西五大富豪之家,也都是江湖人家。”
******
小菊含泪道:“铁锅,你爹那里不会有事吗?”
郭瑜心中一惊,勉强笑道:“应该不会。”
小菊道:“你刚才去过了衙门,有没有看到什么?”
郭瑜道:“我看到一把刀,是现场留下的凶器。”
小菊道:“什么刀?”
郭瑜道:“我之前遇到的那群黑衣刀客的刀。”
小菊吓了一跳,道:“难道是那群黑衣刀客干的?”
郭瑜想了想,道:“我不知道。”
******
忽然,郭瑜眉头一皱,道:“我要去把那把刀取出来。”
小菊坐直了身子,道:“为什么?”
郭瑜道:“这把刀是关键。”
小菊道:“那你刚才去衙门,为什么不把它拿走。”
郭瑜道:“这是衙门收集的物证,我怎么能随便就把它拿走。”
小菊道:“那你现在又想去拿?”
郭瑜道:“因为今晚就算我不去拿,只怕也有人会去拿。”
******
郭瑜、小菊两个一路走向代县衙门。
远远望去,衙门门口灯火通明,有两个差役在守护门口。
原本衙门一般不会这么晚都有人当值,只是容家满门被屠,出了这样惊动天下的事情。当地官员自然不敢怠慢,已加紧守卫。
小菊轻声道:“我们是要进入偷东西吗?”
郭瑜点头道:“是的。”
小菊道:“我有些怕,我还从来没做过这样的事情。”
郭瑜道:“我也没有做过。
******
小菊道:“万一给人发现怎么办?”
郭瑜道:“跑。”
小菊道:“万一跑不了怎么办?”
郭瑜道:“打。”
小菊道:“万一打不过怎么办?”
郭瑜想了想,道:“那就没办法了。”
******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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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菊道:“我们要不要蒙面?”
郭瑜道:“不用,你在外面接应我,我进去取刀。”
小菊道:“不行,我要和你一起进去。”
郭瑜道:“你不懂江湖行规,象这种偷东西的事情,就得有人进去有人接近,接应的那个人叫做把风,风要是紧,就得扯风。”
小菊道:“我不管什么风的,反正要进去就一起进去。”
******
郭瑜拉着小菊贴在衙门对面一间房屋的墙边,他看了一眼衙门内的动静,轻声对小菊道:“你不是说过你的运气一直不错?”
小菊道:“是的,是小梅姐姐说的。”
郭瑜道:“好,让我看看,会不会有人帮我们把刀取出来。”
小菊奇道:“谁?”
郭瑜道:“我也不知道。”
******
郭瑜话音刚落,却见衙门一侧已有一团黑影闪过,向镇西而去。
郭瑜连忙拉了小菊的手,已追了过去。
那黑影身手虽然矫健,但轻功并不见得如何惊人,所以被郭瑜、小菊紧紧跟在身后,郭瑜见那黑影是个黑衣人,身材十分瘦小,他背后背了一个长布包袱,似乎是一把兵器。
转眼间黑影已到镇口,镇口停着两匹黑马,有一个黑衣人正牵着马等着,看到这两个黑衣人的装束,以及挂在黑马上的长刀,郭瑜大吃一惊,这两名黑衣人正是那群黑衣刀客中的人。
******
那把风的黑衣人身材高大,此时已看到郭瑜、小菊的行踪。他面色一变,随手拔出了马上的长刀,一道寒光在他手中闪现。
而之前被郭瑜跟踪的黑衣人也知道身后有人,他快步来到马边,也已拔出马上长刀,转身看了过来。
这两个黑衣人之中,那个身材高大的老人五十上下年纪,而那个身材瘦小的老人须眉皆白,看上去有六十多岁,目光冰冷,杀气腾腾。
郭瑜看着这两个老人,心中一阵惊惧,他认得其中那身材高大的黑衣老人曾和自己交过手,而那个身材矮小的黑衣老人虽然没有出过手,却是当晚和赵二并驾齐驱的只会两招刀法的黑衣刀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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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材高大的黑衣老人也认出了郭瑜,神色有些诧异,道:“是你。”
郭瑜向小菊打了个颜色,已握紧腰间的长剑。
身材瘦小的黑衣老人冷冷道:“你来干什么?”
郭瑜道:“你们又来干什么?”
身材瘦小的黑衣老人冷声道:“与你何关?”
郭瑜道:“你背上背的是你们的刀吧?”
身材矮小的黑衣老人面色一变。
郭瑜道:“容家一百余口惨遭毒手,你们的刀却遗留在那里,现在你们又来夺回那把刀,莫非屠杀容家的正是你们?”
******
身材瘦小的老人并不答话,冷笑一声,手中长刀已砍向郭瑜。
郭瑜虽然早已全身戒备,但看到对方这一刀,却依然感到一阵寒意,他几乎是靠本能拔剑挡在自己的胸前,却见一道火光闪现,长刀、长剑相交,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响声,郭瑜连退三步才稳住身形。
身材瘦小的黑衣老人面色一变,停住了手中的刀,冷冷地望着郭瑜。
郭瑜也觉得有些诧异,心中感到一阵惊惧。
******
小菊见身材瘦小的老人出手犀利,心中也感到惊惧,她拔剑出手,却被那身材高大的黑衣老人挥刀拦住。
二人刀剑相交,都是心中一凛。
小菊的剑法极其刚猛,她此时想起容家遭遇,更是怒火莫名,长剑使出的都是最为霸道的招数,剑势如锤。
但那身材高大的老人长刀展开,犹如游云一般,虽然刀长重拙,但在他手中却有举重若轻之意,刀法连绵不绝,将小菊剑上的力量化去。
只是小菊天生神力,内力修为精深,她彷佛有用不完的力气,所以数十招后力量丝毫没有减弱,二人一时却斗得难解难分。
******
郭瑜望着面前身形瘦小的黑衣老人,他知道面前这个身材瘦小的老人绝不是他能抵挡的,他甚至自己都不知道刚才是怎么挡住对方这一刀的。
身材瘦小的黑衣老人冷笑一声,又一刀劈出。
郭瑜挥剑抵挡,刀剑再度相交,撞出一朵火花,但黑衣老人长刀招式未尽,刀锋拖向郭瑜心口,郭瑜连忙闪身,刀锋在他肋下拉出一道血口,血口虽然不深,但一片血光闪过,血珠从黑衣老人长刀刀锋间洒落。
郭瑜一阵心寒,虽然他并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刀法,但这种刀法上的杀意实在太恐怖了,也太难抵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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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郭瑜受伤,小菊又急又怒,她暴喝一声,一剑将面前身材高大的黑衣老人震退几步,已挥剑劈向那身材瘦小的黑衣老人。
身材瘦小的黑衣老人再度冷笑一声,一刀劈向小菊,两人刀剑发出的都彷佛是不顾一切的狠招,刀剑并未相交,彼此身形却都移动得极其迅速,响起两声衣衫撕裂的轻响声。小菊右肋衣衫被划出一刀一尺长的口子,现出一道血痕,那黑衣老人左臂衣衫也被小菊长剑扫出一道口子。
二人刀剑招数都未用尽,余势之下刀剑相交,发出一声刺耳的响声,二人都后退了数步。
身材瘦小的黑衣老人有些惊异地望着小菊,道:“你是谁?”
小菊大声道:“我是小菊。”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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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材瘦小的黑衣老人面色一变,神情微微有些惊恐,道:“你是小梅的姊妹?”
小菊道:“是啊。”
身材瘦小的黑衣老人点了点头,道:“你虽然不如她,不过也不错。”
说完,身材瘦小的黑衣老人又是一刀劈出。
他虽然只会两招刀法,但这两招刀法千变万化,彷佛招招都不同,此时手中长刀劈出一道惊风,刀光中杀气腾腾,已劈到小菊胸膛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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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菊怒喝一声,长剑往上挡住黑衣老人的长刀,这瞬间刀剑相交,长刀刀光忽然闪了闪,小菊右臂衣衫又被长刀划开一道口子。
郭瑜惊呼一声,忙挥剑上前,却被身材高大的黑衣老人长刀逼住,他二人之前曾经交过手,对彼此剑法、刀法十分熟悉,此时再度交手,双方都不再出任何试探性招数,招招都是狠招。
只是郭瑜知道小菊不是那个身材瘦小的黑衣老人的对手,而且这一战一定凶险之极,心中担心无比。但他面对自己的对手,虽然用出十成劲力,但也无法击退对方,心中越发焦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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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材瘦小的黑衣老人与小菊已斗了十招,小菊胜在手中力量惊人,每招之间的撞击她丝毫不吃亏,但对方刀法变化极其精妙,每一刀余势不绝,所以十招间已让小菊有些手忙脚乱。
忽然,黑衣老人又是一连两刀劈向小菊,小菊咬紧牙关,用双手握剑挡住了黑衣老人这两刀。
她的剑虽然重,但她双手运剑,动作更快,力量更强,只是黑衣老人长刀余势婉转中刀锋轻摆,这两刀已在小菊身上又划了道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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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斗十招,身材瘦小的黑衣老人再劈出两刀,这两刀却都是是横劈,力量虽然不如直劈凶悍,但刀法变化更为精巧,其中第一刀刀势横飞如燕,象剪刀一般划破小菊腹部衣衫,一道血光轻轻溅出。第二刀劈过小菊右肩,却在小菊右肩斜下胸前划开一道口子,小菊胸前露出一片晶莹雪白的肌肤,黑衣老人刀锋之间又带出一道血光。
小菊又惊又怒,还有几分害羞,她大吼一声,双手持剑一连几招狠招,却又将对方逼退了几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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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虽然明知自己的对手比自己还要强一截,却始终分心留意小菊那边,这时看到小菊连连受伤,心中也不禁有些慌乱。
身材高大的黑衣老人对战经验极其老到,长刀游动中忽然变出一招杀招,郭瑜猛然间感觉手中一震,对方长刀已突破自己的长剑,来到自己胸前。
郭瑜大惊之下飞身后退,右肩已被黑衣老人刀锋击中,溅起一道血光。
郭瑜咬了咬牙,却觉得手中长剑一下重了不少,知道自己伤得不轻。
身材高大的黑衣老人一刀得手,也不再出险招,却连续数招逼得郭瑜不得不尽力招架,郭瑜右肩负伤,运剑已慢了不少,形势更是危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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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小菊交手得黑衣老人冷笑声中,长刀连连劈向小菊,十数招间都是斜劈,但招数虚实相间,小菊虽然身形快捷,但还是被对方又划中几刀。
不过,和小菊对战的黑衣老人此时也有些惊异,他每招都是杀人毙命的凶悍招数,却想不到却不能致小菊死地。
他并不知道,小菊练武时和小梅对练最多,小梅的剑法同样是杀人的剑法,出手更是快得惊人,所以小菊对于黑衣老人的长刀杀意自有一套应付方法,只是长刀要比小梅的长剑重得多,所以小菊屡屡被长刀余势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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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斗十数招,身材矮小的黑衣老人猛然间一刀斜劈在小菊左大腿上,这一刀劈得很重,血光扬起,小菊轻呼一声连退数步才勉强站住。
忽然间,远处传来一声奇怪的哨声,哨音声音不大,但极其尖锐,彷佛是传自很远的地方。
黑衣老人刚想再出杀手,听到哨音却面色一变,已转身上马,与郭瑜激战的黑衣老人也同时一刀逼退郭瑜,跳上另一匹黑马。
两名黑衣老人刚骑上马,两匹黑马已撒开四蹄奔向夜幕重,瞬间消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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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菊还想追,举步却觉得左腿一阵剧痛,差点摔倒在地。
郭瑜一旁连忙扶住小菊,此时见她身上伤痕累累,血迹斑斑,不由得心疼。
小菊咬牙道:“怎么办?”
郭瑜看着黑衣老人消失的方向,轻叹一声道:“我们先回去吧。”
小菊道:“就这样让他们跑了?”
郭瑜苦笑一声,道:“我们打不过他们。”
小菊低头看了看自己左大腿上的伤,见伤口还在流血。
郭瑜连忙在自己衣衫上扯下一块白布,帮小菊扎住了腿上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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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寂静的夜晚远远传来一阵马蹄声和一辆马车的车轮声。
郭瑜心中一惊,他忽然想起那晚那群黑衣刀客和那辆黑色马车,连忙望向远处传来马蹄声的方向。
夜幕中,只见十几匹白马簇拥着一辆马车缓缓而来,马上全是清一色的穿蓝色粗布衣衫的少年,这些少年容貌各异,个个神情漠然,腰佩长剑。
那辆马车用上等木材制作,很多部位镶金包银,十分豪华。
看到这些人并非是黑衣刀客,郭瑜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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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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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已停在了郭瑜的面前,马车上走下一个白衣少年和一个白衣少女,竟然是古风和风飞。
古风神情也寒夜中显得格外冷漠,他身边的风飞双眸中也彷佛有心事。
古风看了郭瑜和小菊一眼,道:“帮小菊姑娘拿件衣服来。”
听古风这么说,小菊才发现自己身上衣衫褴褛不堪,很多地方都露出肌肤,尤其右肩斜下至胸膛出裂开一片,看上去的确很不雅观。
小菊见面前一群少年的目光都望着自己,顿时红了脸,连忙躲到郭瑜身后。
风飞娇笑一声进了马车,不一会她拿出一件白色的长衫,交给了郭瑜,郭瑜将长衫轻轻包住了小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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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望着郭瑜,道:“郭公子,你们刚才在和什么人交手?”
郭瑜道:“是那些拿怪刀的黑衣刀客。”
古风点了点头,道:“你和小菊姑娘没事吧?”
郭瑜道:“还好,幸好古兄来了。”
他此时知道,刚才那两个黑衣老人匆匆离去,是因为另一处接应他们的人发现了古风这一行人正来到这里,所以古风这次可以说是救了他和小菊的命。
古风道:“我们先去客栈吧,明天再和郭兄聊。”
郭瑜道:“恕我冒昧多问一句,古兄是为了容家的事情来的吗?”
古风摇头道:“也不全是,不过我也听说容家的事了,而且不止是容家,这两天除了阎家,山西五台王家、大同寇家、离石农家,都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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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一路抱着小菊回到客栈,抱上楼梯,轻轻将小菊放在床上。
他望着小菊,神色间充满爱怜,也带着一丝痛惜。
小菊看到自己身上的伤口,不禁脸涨得通红。
郭瑜望着小菊的眼神更古怪,小菊更是脸红。
郭瑜道:“我帮你上点药,清洗一下伤口吧。”
小菊红着脸想了想,轻声道:“铁锅,我们会做夫妻吗?”
郭瑜道:“当然会。”
小菊道:“如果我们死了呢?”
郭瑜道:“死了也做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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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菊红着脸笑了笑,她忽然解开自己的衣襟,轻轻脱下了自己那身被刀锋划裂多处的外衫和里衫,她此时身上只穿着一件红色的锦绣肚兜,露出一双雪白如玉的手臂和肩膀,上面有一道道的血痕。
郭瑜微微笑了笑,轻轻吞了口口水。
小菊望着郭瑜,脸虽然通红,却带着一丝笑意,她道:“铁锅,我好看吗?”
郭瑜道:“好看。”
小菊红着脸笑道:“我要你帮我清洗伤口,帮我敷药。”
郭瑜轻轻点了点头,道:“好的。”
小菊道:“你可不许弄疼我。”
郭瑜又点了点头,道:“好的。”
小菊道:“更不许胡思乱想,动手动脚。”
郭瑜轻叹道:“你这样好看,我又并非孔圣人,想不胡思乱想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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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小菊躺在床上,却睁大了眼睛。
郭瑜轻声道:“你怎么还不睡?”
小菊道:“做夫妻是什么样子的?”
郭瑜道:“我也不是很清楚,可惜少妍师姐家里出了这么惨的事情,否则我们倒可以请教一下他们,怎么做夫妻。”
小菊脸一烫,道:“死铁锅,又在胡说了。”
郭瑜轻笑一声,却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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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菊道:“那把刀给人抢走了,怎么办?”
郭瑜道:“没关系。”
小菊道:“你不是说那把刀很重要吗?”
郭瑜道:“是的,这把刀是暂时唯一的线索。”
小菊道:“那刀不见了,线索不就断了?”
郭瑜道:“不会的。因为刀虽然不见了,可既然那些黑衣刀客来拿刀,就证明他们和这件事情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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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菊道:“那群黑衣刀客出手好狠,他们杀了少妍姐姐全家,我饶不了他们。”
郭瑜道:“事情并非那么简单。”
小菊道:“又有什么复杂的事情了?”
郭瑜道:“我总觉得以他们之前的行事作风,不应该在容家留下那把刀。”
小菊想了想,道:“我不想了,这些事情我想着就头疼。”
郭瑜道:“你别想了,睡吧。”
小菊道:“我睡不着,不知少妍姐姐睡着了没有,她今天都没有哭过,可是我看到她的样子,我都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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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沉默了一会,道:“她现在心中的痛,是我们无法想象的。”
小菊道:“她一定会找他们报仇的。”
郭瑜道:“我们现在还不知道是谁干的。”
小菊道:“铁锅,你一定要帮少妍姐姐找出凶手。”
郭瑜道:“我只怕不行。”
小菊道:“为什么?”
郭瑜轻叹道:“我的武功虽然也不算太差,但和那些黑衣刀客相比,还是差了一大截,我只怕找到幕后的凶手,也远远不是他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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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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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轻叹道:“要是双城公子在这里就好了。”
郭瑜道:“我有时也这么想,可我也知道,不能什么事都指望他出手。红莲花说得也对,双城公子本事再大,又能管多少事。”
小菊道:“那个人的刀法太厉害了,只怕只有小梅姐才能挡得住。”
郭瑜道:“你也不错,我都想不到你居然能挡住他那么多刀?”
小菊道:“那是因为我以前和小梅姐姐经常练剑,她的剑法和这些黑衣人的刀法一样快,一样狠,所以我才能勉强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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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道:“那次连夫人在比武场显露的那两招刀法,果然就是这些黑衣刀客的刀法。我这些日子以来也一直在琢磨连夫人的刀法,虽然始终不得要领,但今天却无意中挡住了他的第一刀。”
小菊忽然道:“对了,你提起那次事情,我倒想起云飞公子了。云飞公子住在泰山附近的泰和村,这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不知道他会不会来看看。”
郭瑜道:“他是在那里隐居吗?现在江湖之中处处危机重重,他只怕也很难置身事外。”
小菊道:“双城公子走前和我交待过,万一有什么紧急事情,可以去泰和村找云飞公子和小兰姐姐帮忙。”
郭瑜想了想,道:“也许,还有一个人能帮我们。”
小菊道:“是谁?”
郭瑜道:“古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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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十年以来,三手帮势力席卷北方,已有超越丐帮之势,而山西、两河一带正是三手帮的根据地,这些地方遍布三手帮分舵。
此时古风住在代县的一家大户人家之中,这家人也是当地名门,姓柴,柴家的主人柴安辉是一个有些儒生气的中年长者,他也是三手帮的一个舵主。
柴安辉一直小心地站立在古风、风飞面前,神色极其恭谨。
自从听说古风今晚要来,他就一直等着,等到现在已近丑时才看到古风、风飞一行来到他家中,这才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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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并没有立即去睡的意思,这些日子以来,他几乎晚晚都睡不着。他此时站在房间的窗边,望着天际,长久不语。
古风的前额的白发似乎更多了,他神情有些哀伤,也有一些愤怒,更多的却是一种无奈的落寞只色。
只要古风不睡,风飞就不会睡。
望着有些局促不安的柴安辉,风飞轻笑一声道:“柴先生,你先下去吧。”
柴安辉连忙躬身向古风、风飞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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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古风道:“为什么我们要来这里?”
风飞道:“这里比较安全,而且我觉得你不该去太原,应该让他来这里见你。”
古风默然半晌,轻轻点了点头,道:“他是个怎么样的人?”
风飞道:“我只见过他两次,师傅也很少提过这个人,我对他知道的很少。但我知道,当年是他出资帮主师傅建立三手帮的。”
古风道:“听闻他这些年来为了三手帮,将所有钱财都用尽了。”
风飞笑道:“这是阎大公子逢人必说的话。”
古风道:“此次代县容家、五台王家、大同寇家、离石农家几乎同时遭遇灭门之祸,而只有阎家安然无事,只怕少不了人说闲话。”
风飞道:“你怀疑是他让人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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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又沉默半晌,道:“你觉得呢?”
风飞道:“黄金阁虽然拥有一定实力,但三手帮的真正力量掌握在长生殿和青衣楼手中。以我所知,目前黄金阁拥有的力量绝对不可能同时向四处发起攻击,而事后不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古风点了点头。
风飞道:“所以有三种可能性,一是他之前在暗中训练新的力量,二是他和江湖某些势力勾结,三是他根本就与此事无关。”
古风道:“你觉得哪种可能性最大呢?”
风飞道:“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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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忽然回过头来,他望着风飞道:“我和你相处了一段日子,我总在想,为什么师傅要将三手帮交给我,而不交给你?”
风飞笑道:“你为什么这样想?”
古风没有出声。
风飞笑道:“你知道师傅怎么说的?”
古风道:“他怎么说?”
风飞道:“他说我往往只能看到事情坏的一面,而你却能看到事情好的一面,一个人只有好坏两面都看到,才会把事情看得更全面,更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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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道:“他也许看错了。”
风飞笑道:“我也希望他看错了,可我知道他从来就没有看错过。”
说完风飞忽然对古风微微一笑,道:“你知道吗,以前碰到这样奇怪的事情,师傅也经常问我这问我那的。”
古风道:“他也有疑难的事情吗?”
风飞笑道:“当然有,比如关于你的事情。只是虽然我会说出很多意见,但是他最终的决定却往往都出乎我意料。后来我才知道,当他问我意见的时候,他其实心里已经拿定主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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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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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代县镇尤其显得冷清,自从前几天容家出了事,整个代县镇中的外来人纷纷离开,当地人也不敢轻易外出。
忽然,四匹白马如飞一般来到代县镇中。四个中年女子骑在马上,其中二人是尼姑,另二人俗家人打扮,四人都穿淡黄色衣衫,个个身佩长剑,显然是恒山剑派的弟子,神色间都带着惊疑之色。
四人来到一客栈面前,一起下马就进了客栈。
甄少游、郭瑜正在客栈楼下大堂说着话,这时已起身相迎,他们认识面前这四个女子,分别是恒山剑派的静缘、静了两位师太和尉迟沁、乔静,她们都是恒山剑派明月师太的弟子,也都是容少妍的师姐。
恒山剑派当世二代弟子中,有七个人剑法武功最了得,被称为“恒山七秀”,其中就有静了、尉迟沁、乔静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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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缘师太道:“少妍怎样了?”
甄少游轻叹道:“她昨天一晚都睡不着,刚才才睡着。”
尉迟沁眼圈一红,道:“少妍太可怜了。”
静了师太道:“此次恒山剑派倾门而来,一定要帮少妍报仇雪恨。”
甄少游点了点头,道:“明月大师也来了吗?”
乔静道:“是的,她原本刚上恒山,一听出了这事,就下山了,她让我们四个先来陪陪少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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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道:“听说山西其余几家也都出事了。”
静缘师太道:“正是,掌门已分头派人前往调查了。”
郭瑜道:“可有什么线索?”
静缘师太道:“暂时还没有。”
郭瑜道:“可有向江湖同盟要求救援?”
静缘师太点头道:“掌门已发出十万火急的求援请求,师傅说此事非同寻常,只怕恒山剑派无法独自处理,现江湖同盟各派弟子已就近向山西集中。”
郭瑜道:“这样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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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迟沁道:“不知是什么人如此凶悍,干下这样残忍的事情。”
静了师太道:“那还用说,肯定是黄金阁阎一本干的。”
郭瑜道:“可有证据?”
静了师太道:“哪用什么证据?山西早就有传言,说阎一本这些年来倾家荡产支撑三手帮,早就山穷水尽,而阎大公子更败得阎家入不敷出,所以阎家才从三手帮中退出。此次山西五富人家中只有阎家没事,不是他还会是谁干的?”
郭瑜道:“单凭这点,只怕不足为凭。”
静了师太愣了愣,刚想反驳,却见静缘师太点头道:“郭师弟说得对,现在还不是下结论的时候。”
虽然静缘师太的剑法、武功不闻于江湖,但她是明月师太首徒,所以静了师太见她这么说,不敢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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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马蹄和脚步声,众人不禁面色一变,一起走到客栈门口,却看到三十骑铁骑已冲入镇中,此外还有百多名官兵全副装备跟着骑兵,很快将镇中道路层层封锁。
客栈门口也有五个兵卒持长枪把守着,其中一个兵头神色威严地走到郭瑜等人面前,大声道:“留在里面,不许出来。”
德正帝以来百年不曾用兵,但当朝龙腾太子少年时远征西方,将国土扩张到西域之地,八年前七战定西疆,三个少年将军因此封候,所以这些年来来不少少年纷纷从军,使得国家军容又再鼎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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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缘师太道:“看来连官府也惊动了。”
郭瑜点头道:“是的。”
静了师太道:“他们封锁了这个镇,万一师傅她们来了怎么办?”
静缘师太道:“掌门和山西官府要员都有往来,不必担心。”
郭瑜看着外面军队的旗号,道:“只怕这不是地方的军队。”
静缘师太愣了愣,她再看这支入镇的军队,但见眼前这支军队军容整齐,军中之人行动训练有素,镇中远处靠近当地衙门处更有一面黄色大旗随风摆动,大旗中赫然有龙形图案。
静缘师太变色道:“这是御林军吧?”
郭瑜点了点头,道:“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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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一骑飞马一路奔来,马上一青年军官大声道:“传令下去,挨家挨户地仔细搜查。”
这些官兵令到即行,开始敲开镇中各家各户的门,进去搜查。
他们将镇中住户中的人全赶到了户外,镇中顿时到处传来一片哭闹声。
连客栈外那五名士卒中也有三人走了进来,他们望了甄少游等人一眼,已走到躲在一边的客栈老板那里问道:“可有人投住?”
客栈老板惊慌地道:“有两家人,就是这两位客人和他们的夫人。”
他说的这两位客人就是甄少游和郭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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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为首的兵头又打量了甄少游、郭瑜一眼,见二人都身佩长剑,知道是江湖中人,而另外四个女子看衣着佩剑也绝非一般人。
兵头想了想,似乎也不敢贸然上楼搜查。
他带着人退出客栈,又和其余四个兵卒低声说了几句,已一个人跑开。
郭瑜道:“他是去叫帮手的。”
静了师太有些紧张,道:“那我们怎么办?”
静缘师太沉声道:“我们又没做什么亏心事,不必害怕。”
乔静道:“我上去看看少妍。”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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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会的功夫,那个兵头带来了四个人,其中为首的是一个黄衣青年,面色苍白但双目炯炯有神,相貌极其英俊,眉宇间带着一股冷意。他身后是另外两个和他一般打扮的黄衣青年,相貌有些相似,三人都腰佩长剑,显然都会武功。
第四个人是个看上去有些文弱的青年军官,他虽然嘴角带着一丝笑意,但双目中冷光四射,自有一股杀气。
四人来到客栈门口,望了甄少游等人一眼,都面露惊异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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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黄衣青年忽然对静缘师太、静了师太抱拳道:“两位师太莫非是恒山剑派的?”
静缘师太合掌道:“正是,我是静缘,这是我师妹静了、尉迟沁。”
见那黄衣青年的目光望向自己,甄少游、郭瑜也报了自己的名字。
黄衣青年道:“原来是五岳剑派各位大侠,看来此事也惊动了江湖人。”
静缘师太道:“容家少妍姑娘是恒山剑派弟子,也是华山剑派甄师弟的妻子,所以我们赶来这里追查此事。”
黄衣青年望了甄少游一眼,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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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道:“还未请教公子姓名?”
黄衣青年道:“在下计庭奉。”
他又指着身边军官和另外两个青年道:“这是虎骑营吴高吴千长,还有两位是冯子安、冯子民,是我的同僚。”
吴高笑着点了点头,冯子安、冯子民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
郭瑜道:“各位是经过太原吧?”
计庭奉笑道:“是的,我们原本是去神池的,却半途知道这里出了事,上面有令让我们来这里听候调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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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听到“神池”二字,不由得心中一动,他和小菊来山西原本就是去神池找他父亲郭泰的,只是因为一路怪事连连,才被耽搁。
甄少游道:“不知各位为何要如此搜查镇中百姓?”
计庭奉道:“因为我们上头有人怀疑洗劫容家的人就藏在镇中。”
郭瑜轻轻“哦”了一声。
计庭奉道:“我们只是执行公务,怠慢各位大侠之处,还望见谅。”
郭瑜道:“不敢,各位请随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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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几个士卒跑了过来,其中一人拱手行礼道:“将军,有一家人不让我们进去搜,也不肯出来。”
计庭奉变色道:“哪一家?”
那士卒道:“是柴家。”
计庭奉面色忽然一变,道:“为什么不让搜?”
那士卒道:“那家人说家中有贵客,不愿被骚扰。”
计庭奉怒道:“什么贵客,胆敢阻挠军务,杀无赦。”
那士卒道:“那家人府中好象有不少武功高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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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庭奉看了吴高一眼,似乎在询问吴高的建议。
吴高微笑道:“单凭计兄决断。”
计庭奉点头道:“好,调集人马,冲进去。
郭瑜道:“且慢,计兄可知道那里住的是什么贵客吗?”
计庭奉愣了愣,道:“不知道。”
郭瑜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里面现在住的应该是三手帮大帮主古风。”
听到古风的名字,计庭奉面色也变了,冯子安、冯子民也互相看了眼,神情也有些诧异,甚至吴高的笑容也有些凝结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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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半晌,计庭奉轻轻吐了口气,道:“他也来了吗?”
郭瑜道:“昨晚到的。”
计庭奉道:“他肯定不是一个人来的吧?”
郭瑜道:“一辆马车,十二骑蓝衣少年剑客,还有风飞姑娘。”
听到风飞的名字,计庭奉面色又变了一变。
虽然虎骑营士卒骁勇善战,但古风、风飞名动江湖,他们身边的十二名蓝衣少年剑客也无一不是江湖中用剑好手。此外这里四周都是三手帮的势力范围,一旦冲突起来,不知附近有多少三手帮弟子会来增援。更何况得罪三手帮,尤其是和三手帮大帮主发生冲突,以后的日子一定不会好过。
******
计庭奉望了静缘师太、郭瑜等人一眼,道:“古风不敢让我们搜查柴家,不知容家惨祸会不会是他们做的?”
郭瑜道:“就凭这点,只怕很难下此结论。”
计庭奉道:“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到这里,只怕其中也有问题。”
郭瑜点了点头,却不出声。
计庭奉又想了想,道:“既然如此,我们也不要勉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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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庭奉、吴高等人已走开,镇中的官兵也纷纷撤出镇外,镇中各户被赶到街道的人陆续回到家中,小镇又慢慢安静了下来。
静了师太道:“你们说,会不会真的是古风干的?”
郭瑜摇了摇头,道:“不会是他。”
静了师太道:“你怎么知道?我看古风心术不正,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听说黄金阁从三手帮中分出来后,三手帮现在正缺钱,说不定就是他干的。”
郭瑜深思了一会,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我觉得不会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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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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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正说话间,忽见一个蓝衫佩剑少年跑了过来,甄少游、郭瑜等人都认识这个少年叫苏蹊来,曾代表三手帮参加了泰山江湖少年比武大会,虽然第一轮就败在东方艳阳剑下,但剑法之强,令江湖各派都为之惊异。
苏蹊来走到众人近前,对郭瑜抱拳道:“郭公子,我家大帮主想请各位去柴家一叙,有事要商。”
郭瑜看了静缘师太一眼,见静缘师太点了点头,道:“好,请苏公子带路。”
静缘师太道:“静了师妹,你留下陪少妍,尉迟师妹跟我一起去吧。”
甄少游道:“我也同去。”
此时小菊跑了下来,她大声道:“你们去哪?我也去。”
她之前一直守着容少妍,乔静上去后,她坐了会就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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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蹊来带着甄少游、郭瑜等人来到柴家,看到柴家门里门外有不少人手持各种兵器,神色都十分紧张。
柴家大厅外五名蓝衫少年分两列站立,杀气肃然。
古风、风飞已迎了出来,柴安辉则跟在他们身后。
古风走到甄少游、郭瑜面前,道:“劳烦各位了。”
郭瑜道:“不敢,不知古大帮主找我们前来,有什么事吗?”
风飞笑道:“有一件事。”
她说着看了静缘师太、尉迟沁一眼道:“这两位是恒山剑派的前辈吧?”
静缘师太道:“贫尼静缘,这是师妹尉迟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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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飞点了点头,望着甄少游道:“不知恒山剑派容少妍此次是否幸免遇难?”
甄少游轻叹道:“内子与我一同回山西,路上有事阻碍了几天,昨天才到,谁知这里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风飞道:“不知容少妍现在在何处?”
甄少游道:“内子昨晚不曾安睡,只是之前刚刚睡着。”
风飞道:“原来如此,只是事情紧急,不知能否麻烦立刻来一趟这里。”
甄少游神色一变,道:“不知有什么事,能否相告?”
风飞笑道:“我们先进大厅坐坐,事情还是让柴先生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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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在大厅坐下,柴安辉道:“这次事情发生得很突然,事前毫无先兆,事后也无声无息,如果不是前天半夜里忽然看到容家那里火光冲天,我们都不知道容家出了事。”
说到这里,柴安辉忽然望了风飞一眼。
风飞笑道:“柴先生不必隐瞒什么,有什么就说什么。”
柴安辉起身道:“属下遵命。”
说完他又道:“这里原本是三手帮的一个分舵,属下的职责是负责安排帮中物资的转运,所以柴家宅院原本就是个大仓库。这些日子我一直安排迎接大帮主前来的事宜,所以帮中事务反而有所怠慢。今晨风姑娘问起帮中一些事务,属下连忙让人仔细清点各库资产,以备大帮主查询,谁知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
******
郭瑜心中一动,道:“莫不是在这里发现了容家的财物?”
郭瑜此言一出,甄少游、静缘师太、尉迟沁、小菊都吓了一跳。
风飞笑着望了郭瑜一眼,道:“泰山郭公子人称‘铁剑小诸葛’,果然是料事如神,只是我们也不知道这些财物是不是容家的,所以想请容少妍姑娘来认一认。”
郭瑜道:“既然如此,我们马上请她过来。”
小菊起身道:“我去。”
甄少游道:“还是我和小菊姑娘一起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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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风飞、郭瑜、静缘师太、尉迟沁在柴安辉的带领下来到后院,柴家的后院和一般人家后院不同,房间建造得十分密集,众人一直来到最后的三间房,这三间房靠近后院门,房门都已打开。三间房间门外各有两名蓝衫少年持剑守护,他们看到古风等人来到,都退在一旁。
柴安辉道:“就在这里。”
郭瑜走进了一间房间,见房间中摆放了三十多个大口袋,每个口袋的形状都十分奇怪,而且上面还有一些血迹。
郭瑜道:“一共有多少个这样的口袋?”
柴安辉道:“三间房,一共有九十七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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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又来到另外一间房间,见此房间中有个口袋被打开,里面全是金银器皿和一些古玩字画,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他走出房间对古风道:“难怪你们之前不肯让官兵进来。”
风飞笑道:“我不让他们进来,是为了他们好。”
郭瑜道:“你可知道他们不是一般的官兵。”
风飞笑道:“我知道。”
郭瑜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们只怕很快就会回来的。”
风飞笑道:“我知道,所以这才急着找你们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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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道:“如果这些东西真的是容家的,你们这次难逃干系。你们说这些东西你们也不清楚怎么来的,但未必有人会信。”
风飞笑道:“你要是不信,那我就把你们的口灭了,先杀你们这三个,等甄少游和容少妍她们几个来了,再杀他们,然后我们也发一把火,一走了之。”
静缘师太、尉迟沁听风飞这么说,都吃了一惊。
尉迟沁握住腰间长剑,她之前见过风飞的剑法和武功,知道她出手之恐怖不在名动江湖的小梅之下,此时神情一阵紧张。
只是风飞虽然说得凶狠,但她神情轻松,并没有想动手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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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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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望了一眼那三间屋子,道:“这里平时可有人把守?”
柴安辉道:“有,有两个人把守。”
郭瑜道:“他们人呢?”
柴安辉道:“失踪了。”
郭瑜道:“这里失踪了两个大活人,难道没有人知道吗?”
柴安辉道:“我刚才问了下,前天中午还有人见过他们,但前晚之后附近一片混乱,昨天又忙着接古大帮主,所以不曾留意。”
郭瑜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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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郭瑜看到三间房间门上都有一个“阎”字,他道:“请问这个‘阎’字是什么意思?”
柴安辉道:“这三间房间之前是专门给太原阎家准备仓库,他们之前也有一些私人物资需要转运,所以特地标了他们家的名字,以供他们专用。但之前因为黄金阁脱离了本帮,所以房间已空出。”
郭瑜道:“此次山西灭门惨祸,只有阎家得以幸免,这次这些东西又藏在阎家之前的私用库房中,只怕阎家也难逃嫌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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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说话间,苏蹊来已带着甄少游、容少妍、小菊、静了师太、乔静几个人走了过来。
容少妍的眼圈红肿,面色惨淡,神情有些恍惚,和平时那个初为人妇,神色间始终荡漾着幸福、快乐、自信的容少妍已判若两人。
甄少游带着容少妍进了其中一间房间,一会就听见容少妍的痛哭声,听到她的哭声,所有人都觉得一阵心酸。
甚至连古风也眼眶中渗出了泪珠,他从沐无双口中知道,自从那次郭瑜救出了她之后,一直都是容少妍在照顾她,帮她医治身上的种种内外伤,所以古风一直觉得容少妍对自己也是有恩的,只是万万想不到,一场巨变,却令容少妍一下子失去了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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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了师太含泪怒视古风道:“是不是你干的?”
古风轻轻摇了摇头。
静了师太怒道:“不是你干的,容家的财物怎么会在这里?”
说着,静了师太已拔出腰间长剑。
见静了师太拔出剑,古风、风飞身后六名蓝衣少年一起拔剑出鞘,他们的出手整齐如一人,出手快如惊电,六口长剑已一起指向静了师太。
见如此阵势,小菊也拔出了长剑。
郭瑜心中一惊,知道一旦冲突起来,自己这边一定会吃亏不说,而且只怕事情也会变得不可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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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轻声道:“收回剑。”
他话音一落,六名蓝衣少年已同时收剑,六道剑光闪过即没,却只听到一声长剑归鞘声。
风飞轻笑道:“这位师太年龄都不小了,怎么还这么大脾气?”
她不知静了师太原本就是性情暴烈,她少时出家,膝下无小,待容少妍如亲出一般,此时见容少妍如此伤心,心中愤怒难以抑止。
静缘师太轻声道:“静了师妹,不要急,把剑收起。”
听静缘师太这么说,静了师太慢慢收回了剑,小菊也跟着收剑回鞘。
古风淡淡地道:“既然东西已经确认,大家还是先去大厅坐下,商量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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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在大厅坐下,一时间却没有人说话。
过了一会,静缘师太轻叹一声,道:“此事实在蹊跷,牵连也广,我实在想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菊看了郭瑜一眼,见郭瑜犹自在沉思,便推了推他,道:“铁锅,你想出了什么没有?到底是谁干的?”
郭瑜道:“这么大的行动,对象又是江湖之家,所以不可能是一般人干的,我再三思考,觉得有四处的人有嫌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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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飞笑道:“不知除了三手帮、阎家,郭兄还怀疑哪处呢?”
郭瑜道:“黑衣刀客。”
风飞笑道:“就是昨晚和你们交手的黑衣刀客?”
郭瑜点了点头。
风飞道:“是因为他们昨晚在这里出现?”
郭瑜道:“不是,是因为他们在这里的衙门带走了一把刀。”
风飞奇道:“一把刀?”
郭瑜道:“是的,那把刀是他们所用的长刀,是这里官府衙门在容家的废墟中找到的。”
当下郭瑜把昨晚如何去取那把长刀,又遭遇两名黑衣刀客,一场恶战下来几乎丧命,却被古风一行所救的事说了遍,只听得大家一阵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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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少妍含泪对小菊道:“小菊姑娘,想不到因为我的事,却害得你差点连命都丢了,要是你真的出了什么事,我怎么过意得去。”
小菊轻声道:“少妍姐姐,你不要这样说,可惜小菊没本事,没抓住他们。”
容少妍道:“你身上的伤,不要紧吧?”
小菊摇头道:“都是皮肉伤,没伤到骨头。”
容少妍轻声道:“等迟些,我帮你看看。”
小菊含泪道:“少妍姐姐,你放心,我和铁锅一定会找出凶手,帮你报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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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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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飞微微一笑,望着郭瑜道:“看来大家都在指望你这个小诸葛。”
郭瑜也笑了笑,并不出声。
风飞笑道:“你说还有一处的人有嫌疑,却不知是哪处的人?”
郭瑜想了想,道:“那处的人虽然有嫌疑,但只是凭我的感觉,至少现在我还没有直接的证据来怀疑他们。”
风飞笑道:“还卖关子。”
郭瑜道:“这些事情我们还可以慢慢想,而当务之急却是,古大帮主、风姑娘打算如何为自己洗清嫌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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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飞笑道:“我们找你过来,就是想让你帮我们解决这件事的。”
小菊撇撇嘴道:“昨晚铁锅还说想找古风帮我们解决这件事呢,想不到如今他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风飞笑道:“你的铁锅说得没有错,这件事情如果没有我们大帮主帮忙,你们未必能够解决得了。”
郭瑜道:“看来我们是给捆在一条船上了。”
风飞笑道:“是的,谁让这件事惹上了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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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缘师太道:“郭师弟,容家的这些东西,到底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静缘师太的问题,也是很多人心中的疑问,不少人都望向郭瑜。
郭瑜道:“如果这件事情的确与三手帮无关的话,那么这些东西一定是那些凶手偷偷地放到这里的。”
甄少游道:“他们将九十多口袋的东西放在这里,难道始终都没有人发现吗?”
郭瑜道:“这和前晚的那把火有关。”
风飞道:“你是说那些凶手杀了人之后,把容家财物装入这些口袋,然后才放起那把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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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点了点头,问柴安辉道:“柴先生,那晚看到容家起火后,镇中情况如何?”
柴安辉道:“非常混乱,容家是当地富豪,平时乐善好施,镇中人也颇受他们恩惠,所以都急着去帮忙救火。我们这里也几乎派出了所有的人,赶去救火,后来听说容家全家都死了,镇中更是人人自危。”
听柴安辉这么说,容少妍又低声哭出声来。
郭瑜道:“我估计凶手的人数也不多,他们不能带着这么多口袋的财物离开,如果雇佣马车,一路上只怕会被人注意,所以他们将这些口袋先运到镇外,然后放起那把火,起火时镇中慌乱,进出人多,他们潜入镇中,杀了后院两个看门人,把东西藏在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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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飞微微一笑道:“他们为什么要把东西藏在这里,而不就近藏在附近的什么隐秘之处呢?”
郭瑜道:“因为他们一来害怕他们这些人之中有人会起私心,二来也害怕江湖中人四处搜索把这些东西找出来,所以暂时放在这里反而最安全,而且我觉得他们原本计划中是有万全之策把这些东西从这里带走。”
小菊道:“那为什么他们不来拿?”
郭瑜道:“因为发生了意外。”
小菊道:“什么意外。”
郭瑜道:“古大帮主来到了这里,破坏了他们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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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飞笑道:“果然好高明的解释,我真想郭兄都能加入三手帮。”
小菊“呸”了一声,道:“铁锅才不会呢,只有坏人才会加入三手帮。”
她此言一出,静缘师太、甄少游等人都面色一变,一起望向古风,却见古风神情始终没有丝毫变化,这才放心。
众人之中,只有甄少游、容少妍知道发生古风身上的故事,此时也不由得为这个少年感到惋惜。容少妍更想起自己的惨事,又不禁落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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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道:“郭某这些说话,也都只是猜测,并无证据,更何况这种猜测的前提是此事的确与三手帮无关。”
风飞笑道:“如果和三手帮有关呢?”
郭瑜道:“如果事情是三手帮做的,那么你们同样是趁大火混乱时,将容家财物搬到这里,而古大帮主此时前来此处是想带走这些财物,但一样出了意外。”
风飞笑道:“什么意外?”
郭瑜道:“今天有朝廷官军前来,他们此时虽退,但一定就近严加把守,而且一定会留意你们。你们如今知道这些东西已难带走,所以找我们前来,推说不知是何人放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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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飞笑道:“这个解释也很合理。”
郭瑜道:“这个解释也是如今最合理的。”
风飞笑道:“那你还等什么?”
郭瑜道:“风姑娘的意思是?”
风飞笑道:“你为什么不动手?是想等人救援吗?”
望着风飞的笑容,众人都感到一阵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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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沉默半晌,道:“我虽然觉得这个解释最合理,但我并不相信这个解释。”
风飞道:“为什么?”
几乎同时,小菊也问了句:“为什么?”
郭瑜望着小菊,轻声道:“小菊,你觉得自始至终被双城公子视为朋友,称之为少侠的古风,会是那种丧心病狂的人吗?”
小菊愣了愣,过了半晌才轻轻摇了摇头,道:“我不相信。”
郭瑜点头道:“我也不相信。”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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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都一时无言。
宇文双城对于古风的情义,江湖无人不知,从宇文双城在江南江湖大会上对古风俯首承诺,到泰山江湖少年比武大会上争冠时依依惜别,那却是一种男儿之间的友情,江湖中人虽然都感到疑惑,却也不得不为之感动。
所以纵然古风在江湖如何声名狼藉被人唾弃,但因为宇文双城对他的信任,江湖中依然有不少人相信,古风绝不是个坏人。
郭瑜就是其中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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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虽然此时神情依然冷漠,但他眼角已有泪花闪动。
容少妍忽然含泪轻声道:“我也不相信。”
听她这么说,古风忽然起身转过身去。
他举起衣袖,彷佛抹去了自己流下的泪。
自从发生了那个断肠的夜晚,古风就没有少被人冤枉过,冤枉他和慕容月联手破武当七星剑阵,冤枉他杀害慕容月转投三手帮,而此时又有人冤枉他杀害了容家抢劫财物,而他却从来都没有为自己申辩过一句。
他现在心中一阵翻滚,也一阵感动,因为他没有想到,原来天下之大,江湖之中,还是有这么多人相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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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转身走到容少妍面前,他向容少妍一躬到底,轻声道:“古风多谢容姑娘之前对无双的照顾,古风也多谢容姑娘对古风的信任,此事古风一定会给容姑娘一个交待。”
容少妍起身,垂泪道:“少妍多谢古少侠。”
古风道:“容姑娘此时心情一定不好,还是先回客栈休息一下吧,有什么事情我会再请容姑娘前来的。”
甄少游起身道:“我也多谢古帮主,我先送内子回去休息。”
容少妍想了想,道:“好的,小菊姑娘也和我一起先回去吧。”
小菊点头道:“好,我送少妍姐姐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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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少游、容少妍、小菊走后,古风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他神情慢慢地又恢复了平静,也陷入了沉思。
过了半晌,古风起身道:“我有些累了,想睡会。”
见古风这样说,风飞有些诧异,望了古风一眼。
郭瑜起身道:“既然如此,郭瑜先告辞了。”
静缘师太等人觉得有些奇怪,但纷纷也起身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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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飞将郭瑜等人送走,回到大厅时,却见古风依然在那里坐着。
风飞轻轻走到古风身边,道:“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古风道:“如果是你抢了这些财物,而这些财物如今因为我在这里的缘故而无法取走,你会怎么做呢?”
风飞道:“我会诬陷是你拿的,让你也得不到,而且还要让你脱不了干系。”
古风点了点头。
风飞道:“你是说,现在谁来诬陷我们,谁就是凶手。”
古风道:“也许是吧。”
他忽然道:“让人把所有容家的财物都搬到庭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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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多个口袋在柴家庭院堆成了一座小山,里面都是金银细软、古董字画。
望着这些口袋,古风久久不发一言。
过了半晌,他轻叹道:“一个口袋,就是一条人命。一个生命的诞生是那么不容易,毁去却是一瞬间,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风飞轻声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也是天理。”
古风轻轻摇头,没有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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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苏蹊来、柴安辉从外面匆忙跑进来。
苏蹊来道:“大帮主,有十万火急的口信传到。四周已有官军向这里调动,而且已有人在江湖到处散布谣言,说是大帮主屠灭了山西四大富家,此时正在代县准备带走脏物。上天、上地、中地三位殿主请大帮主火速离开这里。”
风飞面色一变,道:“果然如此,动作好快啊。”
古风点了点头。
柴安辉汗都流了下来,他躬身道:“属下该死,陷大帮主于困境中。请大帮主火速离开,这里的事情属下自会善后,绝不会牵连到大帮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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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望着面前这堆财物良久,忽然轻声道:“报官吧。”
风飞吃了一惊,道:“报官?”
古风道:“是的。”
风飞道:“那样不是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和我们有牵连?”
古风道:“是的。在这里发现容家财物是铁一般的事实,既然是事实,我们就没有必要隐藏。我总觉得,任何一件事情,如果连事实都要隐藏的话,又怎么能知道事情背后的真相呢?”
风飞愣了愣,一时无语。
古风道:“执行吧。”
风飞躬身道:“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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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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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整个江湖一下炸开了,山西五大富家中的代县容家、五台王家、大同寇家、离石农家突然遭到灭门惨祸,其中代县容家被抢劫的财物更出现在三手帮一处分舵中,而古风却恰好在那时来到那处分舵。
代县镇的官员、衙役这天比昨天还要紧张,昨天虽然知道容家被屠,但事情已经发生,只怕行凶者已逃走,如此大案自然并非当地官府失职,日后估计也是一件悬案。但今日却在代县柴家发现容家被劫财物,更有三手帮大帮主古风在此,山西中人有谁不知道三手帮的名字,连官府都惧怕三分。
当天虽然柴家报了官,但代县镇官府中人也不敢随便进入柴家,代县县令下午更亲自前往柴家拜见古风,据说他出来时全身都是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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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中午,恒山剑派以明月师太为首,和空月大师携三十多名恒山剑派弟子来到代县,声势惊人。
黄昏时分,江湖同盟各派高手也纷纷赶到代县,少林、武当、昆仑、峨嵋等各派都有高手赶到。
夜晚传来消息,青衣楼公羊赤杀在开封发出“血手令”,明令青衣楼所有高手都向山西急进,一时之间江湖一片血云笼罩。
随后不久,再有丐帮送来消息传到代县,古风已明令三手帮长生殿、青衣楼所有人原地待令,任何人都不得再向山西代县靠拢。
此时代县镇中已被江湖同盟各派弟子围得水泄不通,更有消息传来,四周所有要道都被官军切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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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整个代县依然一片死寂,但谁都能感受到这里紧张的气氛。
郭瑜站在客栈门口,久久不发一言,也久久没有动过。
小菊一瘸一拐地走到郭瑜身边,道:“你怎么啦?”
郭瑜轻叹一声,道:“我好佩服他。”
小菊道:“你佩服他什么?”
郭瑜道:“他居然敢公开这件事的事实。”
小菊道:“如果是事实,又有什么不敢说呢?”
郭瑜道:“很多时候,很多人为了这样那样的原因,总想隐瞒事实。而这件事的事实虽然会陷他于危难之中,但他敢说出来。”
郭瑜忽然想起了白天城、岳謦梅、小梅的故事,他知道古风能这样做并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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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会,郭瑜道:“我也佩服他居然敢留在这里
小菊道:“他为什么不走?”
郭瑜道:“因为他在等一个人。”
小菊道:“在等谁?”
郭瑜道:“一个只会带来坏消息的人。”
小菊想了想,面色一变,道:“你说的是他,他定会来吗?”
郭瑜道:“他一定会来的。”
小菊道:“为什么?”
郭瑜道:“因为古风已经放出话来,他明天清晨就走。”
小菊神色一变,道:“这里的人会放他走吗?”
郭瑜想了想,道:“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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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四骑快马飞驰到郭瑜和小菊面前停下,马上四人跳下了马,看他们身手都极其了得,来的分别是姚遇春、玉冠华、苏冠群和红莲花。
郭瑜道:“你们也来了?”
姚遇春点头道:“是的,我之前和冠华为了江湖弟子失踪之事往西而来,后来红莲花找到那些弟子,我们几个送几个恒山剑派的弟子来到山西,却听到山西连连出事,所以赶来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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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冠群大声道:“还好我们来得及时,没有让那小子逃了。”
郭瑜望了苏冠群一眼,道:“他为什么要逃?”
苏冠群愣了一愣,道:“他不是扬言明天就要走吗?”
郭瑜道:“是的,他是明天要走,可不是逃。他要逃的话,今天清晨就能逃,那时这里根本就没有人能挡得住他。”
苏冠群又愣了一愣,他从来没有见过郭瑜这样说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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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道:“我在想,我们明天清晨凭什么不让他走。”
玉冠华道:“他有杀人的嫌疑。”
郭瑜摇头道:“他没有,因为他是在容家发生灭门惨剧之后才到这里的,这一点丐帮已经证明了。”
红莲花点头道:“是的,古风一行人大前天才踏入山西。”
玉冠华道:“那说不定是他指使人干的。”
郭瑜道:“我们有证据吗?”
红莲花摇头道:“至今为止,没有任何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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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道:“如今唯一有嫌疑的是柴家,但官府也勘探过,柴家看守后门的两个武师的确被杀,尸体藏在镇中一水井处。经过忤作验伤,那两个武师都死在一种很奇怪的剑下,和容家一些尸体上的伤口类似,所以说柴家并没有说谎,的确是有人在他们后院杀了人,将这些财物藏在柴家。”
苏冠群道:“那也有可能是古风让人杀的那两个武师。”
郭瑜道:“忤作已确认,那两个武师是死在前晚,也就是火起之时。而古风几乎是今晨才到这里,他之前为何要杀那两个武师?难道他事先就知道我们会发现容家财物藏在柴家?更何况还是古风告诉我们,容家财物有可能藏在柴家,他有很多方法可以让我们不知道这件事。”
苏冠群笑道:“你为什么突然帮起他来?”
郭瑜道:“我并不是帮着他,我只是说出我知道的事实,如果连事实都不承认,就谈不上什么江湖的公理和道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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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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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站在柴家的大厅外,望着西方,久久不语。
风飞轻轻走到他身边,她此时只穿着一身薄薄的雪白丝织睡衣,四周照耀的灯光下隐然见到风飞里面穿着一身红色的肚兜和及膝短裤,她雪白修长的小腿、手臂和肩膀都在丝衣下若隐若现。
她的身材无疑是完美的,但古风并没有感到心动。
风飞娇笑道:“你找我吗?”
古风点了点头,道:“是的。”
风飞笑道:“有什么事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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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犹豫了一下,道:“你怎么这么早就睡了?”
风飞笑道:“因为我也累了。”
古风望了风飞一眼,又犹豫了一下,轻声道:“你冷不冷?”
风飞面色微微一变,却又笑道:“你是在笑话我?还是在关心我?”
古风微微愣了愣,却没有出声。
风飞笑道:“我猜你一定是在关心我,我跟了你这么久,如果说你一点也不关心我的话,连我也不会相信。”
古风轻轻叹了口气,道:“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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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飞笑道:“你是不是在想明天的事?”
古风道:“明天会怎样?”
风飞笑道:“明天我们也许会死在一起。”
古风漠然道:“是的。”
风飞笑道:“江湖中都在传言,说你杀死慕容月来取悦于我,并由此成为师傅的弟子,最终登上了三手帮大帮主的位置。”
古风苦苦一笑。
风飞笑道:“我们如果死在一起的话,可能很多江湖人都会拍手称快。只是我虽然一点也不喜欢你,但如果能和你死在一起,我也绝不会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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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默然半晌,道:“为什么?”
风飞微微一笑,但随即脸上的笑容慢慢消散,她轻声道:“这是我的责任。”
古风道:“什么责任?”
风飞道:“师傅吩咐过我,要我守护着你。”
古风道:“他的话你从来都没有违背过吗?”
风飞道:“是的。”
古风道:“我的话呢?”
风飞淡淡地道:“如果你今晚找我来,是想和我说那句话的话,我一定会违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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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道:“你不可能永远都守着我的。”
风飞想了想,笑道:“师傅虽然要我一直守着你,但也说过,只要有一件事情发生了,我就可以不必这样天天守着你了。”
古风道:“什么事情?”
风飞笑道:“我嫁人了。”
古风道:“你想过嫁人吗?”
风飞笑道:“我也曾经想过,不过今晚肯定是来不及了。我喜欢的人不可能今晚就来到这里,而且我不知道他喜不喜欢我,想不想娶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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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沉默半晌,道:“他是谁?”
风飞笑道:“你见过他。”
古风道:“是吗?”
风飞笑道:“是的,在泰山之上你们见过。他和你有一个地方很相似,虽然你们年纪都不大,但头发都白了很多,他白的头发比你还要多。”
古风道:“阎二公子。”
风飞笑道:“是的,我记得我第一次见到他时,他已经有些白发了。他是第一个看到我而没有丝毫动容的少年,那时我就喜欢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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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道:“如果他今晚来到这里,你会嫁给他吗?”
风飞想了想,笑道:“不会。”
古风道:“为什么?”
风飞笑道:“因为我今晚不想嫁人。”
古风道:“那你什么时候才想嫁人呢?”
风飞笑道:“起码得过了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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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又看了风飞一眼,道:“你冷不冷?”
风飞笑道:“我不冷。”
古风道:“你去睡吧。”
风飞笑道:“我睡不着了。”
古风道:“为什么?”
风飞笑道:“一来我知道你原来也挺关心我的,二来我突然想起嫁人的事情,所以只怕很难再睡得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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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道:“你多穿件衣服吧。”
风飞笑着摇了摇头,她望着古风道:“我可以要你帮我做件事情吗?”
古风道:“什么事情?”
风飞望着古风,眼神中带着笑意,她道:“你能看着我睡吗?”
古风道:“这样你就能睡得着吗?”
风飞笑道:“被一个有点关心我的人看着,心里想着一个我想嫁的人,也许我很快就能睡着,只是你能答应我吗?”
古风又沉默半晌,缓缓点了点头。
******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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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刚刚有些发白,郭瑜忽然被噩梦惊醒,他整个人坐了起来,依稀中记得好象看到眼前一片刀光血影,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看了看天外已有些亮了,知道清晨之时,古风要离开这里,如果江湖同盟中人阻拦的话,一场冲突在所难免,而随后带来的灾难无法预料。
昨天一夜,代县镇整晚都不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郭瑜知道这是江湖同盟的人在传递着各种消息。
郭瑜起身穿衣走出房间,他轻轻走近了隔壁的房间,听到小菊还在睡熟的鼻息声,他走下客栈楼梯,来到外面,却看到姚遇春、红莲花两个居然已经坐在外面路边的石凳上了。
******
姚遇春回头看了郭瑜一眼,道:“你也起来了?”
郭瑜点了点头,道:“有什么消息吗?”
姚遇春道:“少林、昆仑两派掌门已传来指令,古风离开这里时,少林、昆仑两派弟子不得阻挡,而武当、华山、峨嵋三派还未有指令传来。”
郭瑜道:“恒山剑派那里呢?”
姚遇春道:“少妍姑娘昨晚说了,她希望恒山剑派不要拦阻古风。她说,双城公子如此信任他,无双姑娘如此深爱他,她绝不相信古风是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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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莲花笑道:“小郭,你平时不是自称什么‘铁剑小诸葛’吗?怎么这次也和我们一样什么眉目也看不出来?我猜你一定是和那个傻丫头呆得时间长了,所以越来越笨了。”
郭瑜苦笑道:“我什么时候自称‘小诸葛’了?那还不是你们几个乱叫开的,而且小菊也不是傻丫头。”
红莲花笑道:“行了行了,你就不用老是护着她了,我知道你很快也要请我们几个喝喜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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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沉吟半晌,道:“那次救出各派弟子的是龙三少吗?”
红莲花点头道:“是的,不过也亏你提醒。我们丐帮四处打探,得知那天有一队车队向西而去,所以我们一路赶去。半路上遇到龙三少,他告诉我们他的手下发现了那群人的踪迹,不过我们赶去那个庙宇时,虽然的确是那个车队,但那个车队中的人都消失了,只剩下各派弟子犹自昏迷不醒。”
郭瑜点了点头。
红莲花道:“我们也打听过那个五原庄的情形,他们一家人姓孔,奇怪的是整个阳谷镇根本就没有人知道这家人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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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道:“龙三少去了哪里?”
红莲花道:“他也进了山西,对了,我记得了,他和古风是同一天进入山西的。”
郭瑜沉默了一会,道:“他很快就要来了。”
红莲花道:“他来干什么?来抓古风?”
郭瑜道:“我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但我相信他一定会来。”
姚遇春道:“双城公子说过,他向来是来者不善。”
郭瑜道:“不错。”
宇文双城的喜宴,姚遇春、郭瑜都在场,回想起那时龙三少与宇文双城之间针锋相对的情形,他们也觉得一阵心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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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只见七匹白马风闪电驰一般冲进小镇。
郭瑜望了一眼,轻声道:“他来了。”
七匹马中为首一人果然是龙三少,他身后是那对孪生兄弟护卫,再一边是郭瑜之前见过了计庭奉、冯子安、冯子民,只有一个人郭瑜不曾见过,那人是个四十来岁的黑衣中年人,他双目之间闪着凶狠的光芒,相貌也有几分威严。
龙三少策马停在姚遇春、郭瑜等人面前,笑道:“姚兄、郭兄、红长老,他还不曾走吧?”
姚遇春摇了摇头,道:“还没有。”
龙三少笑道:“好,等我去找他。”
说完,龙三少带着身边的人已策马去往柴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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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莲花看了郭瑜一眼道:“果然给你说中了。”
郭瑜点了点头。
红莲花笑道:“其实我有时还挺佩服你的,你所料的事八九不离十,所以我们叫你小诸葛,也算没有叫错。”
姚遇春微笑道:“江湖中一直有句话,一个人的名字或许会起错,但一个人的江湖绰号是绝对不会叫错的。”
红莲花道:“不知古风有没有想到龙三少会来找他。”
郭瑜道:“他当然想到了。”
红莲花笑道:“你这个也知道?”
郭瑜道:“因为这原本就是古风要龙三少来的,否则他昨天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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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莲花奇道:“古风要龙三少来这里干什么?”
郭瑜道:“摊牌。”
红莲花道:“摊什么牌?”
郭瑜道:“其实我一直都在怀疑,这次灭门事件,龙三少纵然不是主谋,但也少不了干系。”
红莲花、姚遇春都愣了愣。
郭瑜道:“我之所以一开始就怀疑是他,是因为昨天只有一批人,曾经有机会把容家的财物带走。”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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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古风见到龙三少一行人的时候,他也有些吃惊,他吃惊的并非是龙三少会在这里出现,他吃惊的是看到面前的这个黑衣人。
风飞冷冷地望着这个黑衣人,道:“你怎么来了?”
那黑衣人也冷冷地望着风飞,道:“我为什么不能来?”
风飞道:“是你爹让你来的吗?”
黑衣人冷声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现在黄金阁已经脱离了三手帮,所以你不要再用这种口气对我说话。”
******
龙三少望着黑衣人和风飞,彷佛觉得十分有趣。
古风淡淡地道:“三少找我有事吗?”
龙三少笑道:“是的。”
古风道:“请说。”
龙三少笑道:“我要和你一个人说,就我和你。”
听龙三少这么说,风飞、黑衣人都神色一变。
古风道:“好的。”
龙三少望着风飞,笑道:“菲菲姑娘不用担心,这里是你们的地盘,我带的人比你们少,而且单打独斗,我也不是古帮主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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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人都退了出去,而且退出很远,大厅中只剩下古风和龙三少面对面地坐着,他们彼此都望着对方,并没有回避对方的目光。
龙三少笑了一笑,轻声道:“我得承认,我一直看错你了。”
古风道:“你看错我什么?”
龙三少笑道:“我一直都觉得你只不过是个很平凡的人,只不过机缘巧合,被人摆放在一个很高的位置上,但实际上我错了,你的确很了不起。”
古风淡然道:“我觉得你之前并没有看错我。”
龙三少笑道:“你还记得江南江湖大会的那一天吗?那一天前一个晚上,我和双城、菲菲在天外天喝了一个通宵的酒,我们谈的最多的就是你,那次我和双城对你的评价截然相反,所以如果我看对了你,那么就是双城看错了。”
古风道:“你看对了我也好,看错了我也好,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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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三少笑道:“有关系,因为我在选择合作的人。”
古风道:“你要选择和我合作?”
龙三少笑道:“是的。”
古风道:“为什么?”
龙三少笑道:“因为我觉得我们如能够合作的话,天下和江湖,尽可在我们手中。”
古风道:“你为什么不选择阎玉麒呢?”
龙三少笑道:“因为他是想来和我合作的,而你是我想和你合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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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道:“如果我不答应呢?”
龙三少笑道:“那我只能答应和阎玉麒阎大公子合作了。”
古风道:“你现在是在出卖他?”
龙三少笑道:“我还并没有答应和他合作,怎么能说出卖他呢?”
古风道:“你带他来就是想告诉我,如果我不选择和你合作,你就选择和他合作。”
龙三少笑道:“的确如此。”
古风道:“我不和你合作。”
******
龙三少笑道:“虽然这是意料之中,但我还是建议你再认真想想,或者我们可以先谈谈其它的话题。”
古风想了想,道:“灭门惨案是你干的,还是阎玉麒?”
龙三少笑道:“是阎玉麒。”
古风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龙三少笑道:“他想送我一份礼物。”
古风道:“礼物?”
龙三少笑道:“他知道我缺钱,说要送两千万两银子给我当见面礼。”
古风道:“他其实并没有钱,所以就屠灭了山西那四户富家。”
龙三少笑道:“他之前也经常做这些事,而且他对那四户富家早就窥视已久了。”
******
古风冷笑道:“这样的人你也想和他合作?”
龙三少笑道:“我不想和这种人合作,所以我才来找你。”
古风想了想,道:“我不信。”
龙三少笑道:“你不信?”
古风道:“如果你不想和他合作,你昨天为何要派人来取这些财物。”
龙三少笑道:“你果然不简单,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古风道:“并不是我看出来的。”
郭瑜说过,凶手原本有万全之策把这些东西从这里带走,而昨天曾经有队官兵来过这里搜查,他们将住户中人全部赶出屋,就可以从容将这些东西带走,而一支军队带着这些财物,自然没有人会发现和怀疑。
******
龙三少笑道:“的确如此,阎玉麒前天告诉我,有四处地方摆放了他送给我的见面礼,让我自己去取,我一猜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我承认我的确对这些财物有所动心。但昨天有人告诉我,那些财物根本不算什么,能和你合作才是最重要的。也许我以前的确做了不少对不起你的事情,但那也已经过去了。如果我们能够合作的话,我保证会十倍、百倍地补偿给你。”
古风道:“阎玉麒呢?”
龙三少笑道:“他在我眼里,没任何价值。我可以帮你揭开这件事的真相,你可以手刃阎玉麒为山西那几户人家报仇,一洗你的清白。”
古风道:“好狠。”
龙三少笑道:“无毒不丈夫,成就大事的人,就得心狠手辣。如果你能帮我成就大事,我保证让你封土称王。”
******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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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遇春道:“好象龙三少进去很久了?”
郭瑜道:“是的。”
姚遇春道:“看来他有很多话要对古风说。”
郭瑜道:“是的。”
红莲花笑道:“小诸葛,你能猜到他们在说什么吗?”
郭瑜道:“多少能猜到一些。”
红莲花笑道:“你这个小诸葛,有时也挺可怕的。”
******
忽然间,小菊已从楼梯上跑了出来,她神情微微有些惊慌,不过看到郭瑜坐在外面,才恢复了平静,却瞪了郭瑜一眼。
红莲花笑道:“小菊姑娘,你再不来的话,你老公就跟我走了。”
小菊走到郭瑜身边,对红莲花道:“他敢,我就把他这个铁锅打扁。”
红莲花笑道:“今年年初小郭打着招牌到处找老婆,我听说江南大会后有人也曾向他提过我,你猜小郭怎么说,他说他才不要只母老虎呢。我当时就想,看他会娶个怎样贤良温顺的女子,想不到是一只还要大的母老虎。”
听红莲花这样说,小菊固然怒容满面,郭瑜也有些不好意思。
姚遇春一旁笑道:“的确是有这样一件事。”
******
郭瑜道:“你们都别闹了,小菊,你腿上的伤好些了吗?”
小菊点了点头,道:“好了很多,想不到少妍姐姐的伤药真的很管用,虽然昨天疼得厉害,但今天就没事了。”
说到这里,小菊神色有些黯然,道:“少妍姐姐自己遭遇这么惨的事情,还惦记着帮我医伤,我都不知该怎样感谢她。”
郭瑜轻叹一声,道:“也许现在唯一能帮她的,就是帮她找出凶手。”
听郭瑜这么说,小菊低下了头,在郭瑜身边坐下。
******
姚遇春道:“小郭,你刚才说龙三少有嫌疑,那么现在古风岂不有危险?”
郭瑜道:“是的,他昨天就把自己放在了死地。”
姚遇春道:“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郭瑜道:“等龙三少和他谈完话。”
姚遇春道:“我们能帮他什么吗?”
郭瑜道:“如果古风和龙三少这次谈话谈僵了,我估计龙三少很快就会调动他的军队来杀他。”
姚遇春、红莲花、小菊都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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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一骑白色飞马来到四人面前,却见来的是丐帮蓝莲花,他神色间十分惊慌,彷佛有什么事情发生。
红莲花大声道:“出了什么事?”
蓝莲花道:“武当、昆仑、峨嵋三派掌门传来口信,让三派弟子不要拦阻古风离开这里。”
红莲花皱眉道:“那也用得着这样惊慌吗?”
蓝莲花道:“还有,这里西边二里处,我看到大约有一千御林军虎骑营的人已布下了阵脚,看他们的样子,彷佛要准备打仗。”
******
红莲花面色一变,却看向郭瑜道:“又被你猜中了。”
姚遇春道:“这下麻烦了,如果龙三少调动军队的话,古风未必挡得住。”
郭瑜道:“只怕龙三少的手下不止是军队。”
红莲花道:“是的,他统率的御剑营中不乏江湖高手。”
姚遇春道:“如果再向各派掌门请示是否出手帮助古风的话,只怕来不及了。”
红莲花道:“只怕各派掌门也未必敢公然对抗朝廷。”
小菊道:“铁锅,你打算怎么办?”
郭瑜沉默半晌,道:“我会尽力帮古风的。”
小菊道:“好吧,我和你一起。”
******
姚遇春轻叹一声,道:“想不到古风如此声名狼藉,却能让小郭为他舍命。”
郭瑜道:“他虽然前晚救过我,但我并不是为他舍命。”
姚遇春点头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你为的是江湖的公理和道义。”
红莲花面色也变得有些凝重,她轻声道:“为了江湖的公理和道义。”
郭瑜道:“为了江湖的公理和道义而舍生,不正是一个铁血大旗门下弟子最为之感到骄傲的事情吗?”
姚遇春道:“是的。”
红莲花道:“的确如此。”
******
小菊轻呼一声,惊异地看着面前这三个人,道:“你们,你们都是——”
郭瑜笑了笑,点了点头。
小菊道:“我听说,小霞姐姐也是。”
姚遇春道:“是的。”
小菊轻轻点了点头,道:“死铁锅,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郭瑜道:“这有什么好说的?”
小菊道:“那至少能让我为你感到骄傲啊。”
郭瑜道:“难道我以前没有任何地方让你感到骄傲吗?”
小菊道:“没有,一点都没有。”
******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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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三少笑道:“你知道我第一个想找的合作对象是谁吗?”
古风想了想道:“是双城公子吧?”
龙三少笑道:“不错,就是他,可惜他并不领我的情”
古风道:“我想象得到。”
龙三少道:“时至今日,他现在在江湖可谓如日中天,呼风唤雨,你不觉得你一直都活在他的阴影下吗?”
古风道:“我不觉得。”
龙三少道:“你难道不想自己在江湖中比他还要出人头地吗?”
古风道:“我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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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三少沉默了半晌,笑道:“我不明白,你到底想要什么?”
古风道:“我想和月儿在一起,过着最平凡的日子。”
龙三少笑道:“你的月儿呢?”
古风觉得心头一痛,没有出声。
龙三少道:“我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和她分开,但我知道你一定遇到了你无法解决的事情。”
古风低声道:“是的。”
龙三少道:“你知道人世间,谁最有力量吗?”
古风道:“我不知道。”
龙三少笑道:“是帝王,帝王拥有天下最大的权力,拥有天下最强的力量,如果你能够和我合作,我会让你知道这种力量能给你带来多大的好处,从此之后世间再也没有你解决不了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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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想了很久,道:“这些日子以来,我发现一个人拥有的任何一点权力,都得靠牺牲别人的利益才能得到和使用的。”
龙三少道:“是的。”
古风道:“所以我讨厌权力这东西。”
龙三少笑道:“可你手中也有很大的权力。”
古风淡淡地道:“是的,我之所以握住这些权力,只是守着这份权力,因为我不知道该把这些权力交给谁。我不想把这些权力交到你这样的人手中,所以你说我又怎么会和你合作呢?”
龙三少面色一变,冷声道:“你真的不用再考虑我的提议?”
古风道:“不用考虑了。”
龙三少点了点头,道:“好的,那么我们也没什么要谈的了。”
古风道:“是的。”
******
龙三少道:“现在这次惨案,你无疑是嫌疑最大的?”
古风道:“我有什么嫌疑?”
龙三少笑道:“容家的财物是在你住的地方找到的,你还敢说与你无关?”
古风道:“是与我无关。”
龙三少笑道:“你可以把这话留到公堂上去说,也可以留到阎王那里去说,只是我想不论是人还是鬼,都没有人相信你的话。”
古风道:“你觉得我的话没有人相信吗?”
龙三少笑道:“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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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淡淡地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龙三少笑道:“这根本无需我动手,你只要敢走出去,你就会被江湖同盟的弟子砍成肉酱。”
古风道:“是吗?”
龙三少点头道:“你不相信的话只管试下。”
古风起身道:“好的,我现在就出去。”
龙三少也起身,笑道:“那我就在外面等着看你是怎样死的。”
******
望着龙三少一行人走出了柴家,古风心中觉得有种轻松地感觉,他对来到自己身边的风飞轻声道:“我们准备走吧。”
风飞点了点头,笑道:“我已经准备好了。”
古风道:“你要是现在改变主意,还来得及。”
风飞笑道:“你知道我最不喜欢你哪一样吗?”
古风道:“哪一样?”
风飞笑道:“就是你老是拿出一副关心女孩子的样子,其实你要知道,很多时候女孩子比你们这些男人还要强得多。”
******
龙三少一行人已策马来到姚遇春、郭瑜等人身边。
郭瑜道:“不知三少和古风谈得怎么样了。”
龙三少道:“他坚持说屠灭容家的事与他无关。”
郭瑜道:“三少是否相信?”
龙三少道:“我当然不相信他的鬼话,象他这样心底歹毒、厚颜无耻的人,做了如此丧尽天良的事,自然会有天来惩罚他的。”
郭瑜道:“他现在打算怎么办?”
龙三少道:“他打算逃走,不过我知道你们是不会放过他的。”
******
正说话间,忽然有一辆破马车慢慢地驶进了镇中,一直行驶到姚遇春等人的身边停下,而让众人感到奇怪的是,这辆破马车竟然没有马车夫驾驭,彷佛是一辆空行的马车无意中走到了这里。
众人都有些奇怪,但一时谁也没有上前查看。
龙三少微微一皱眉也觉得有些奇怪。
忽然,四周有人惊呼一声,道:“古风出来了。”
******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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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早已经升起,照得镇中有了一些暖意。
古风的马车已缓缓驶出柴家,但马车之前更有一匹神俊的白马,白马上古风白衣佩剑,额头白发稍稍有些散乱,更显得沧桑无比。
十二名蓝衫少年策马跟随在马车后面,每个少年的面色都十分冷酷。
风飞倚在马车车门旁,扬手掀起马车的布帘,她一身雪白的衣裙犹如玉兰一般纯洁,眼神中却彷佛只看着古风一人。
古风策马已来到郭瑜、姚遇春、龙三少等人面前,停了下来。
******
龙三少冷声道:“古风,你想逃到哪里去?”
古风淡淡地道:“我并不想逃,我是来告诉大家一些事情。”
龙三少笑道:“你以为这里有人会相信你的话吗?”
古风想了想,道:“我原本以为没有人会相信我的说话,但昨天我才知道,也许还是有些人愿意相信我的说话,我不该对任何人都失去信心。”
说着,古风望向郭瑜、姚遇春、红莲花、白莲花、苏冠群、玉冠华等人。
郭瑜含泪点了点头,他相信古风的原因并非仅仅是宇文双城对古风的信任,而是古风的确没有向江湖中人隐瞒任何事实。
龙三少笑道:“好啊,那你就只管说,我倒想看看这里有没有人相信你的说话。”
古风道:“麻烦郭兄请容女侠来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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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旁边有人轻声道:“我来了。”
只见容少妍已在甄少游、小菊陪同下走出了客栈。
今天的容少妍神情已经没有昨天那么哀伤欲绝,她整个人有种可怕的冷静,眼睛中闪烁着一道精光,右手握住腰间的长剑。
在她身后站着静缘师太、静了师太、尉迟沁和乔静四个恒山剑派弟子,而客栈中更有许多恒山剑派弟子坐在楼下,望向这边。
甚至,镇中四周都有江湖各派弟子都在看向古风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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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对容少妍道:“我说过,我会给你一个交待的。”
容少妍点了点头,神情变得有些凄凉。
古风道:“杀害你全家的幕后主谋,就是黄金阁阎一本的大公子,阎玉麒。”
容少妍身子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她看向龙三少身后的那个黑衣中年人,目光中喷出一团怒火。
容家和阎家同为山西富豪之家,容少妍见过阎玉麒,认得他的样子。
面对容少妍的目光,阎玉麒不禁打了个冷战,心中一阵惊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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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望着郭瑜,道:“阎玉麒想巴结龙三少,他屠灭了山西容家、农家等四大富家,想将这四家的财物交给龙三少。”
郭瑜轻轻点了点头,古风这样说,他心中还有几个疑点也解开了。
阎玉麒怒道:“古风,你不要血口喷人。”
龙三少笑道:“你有证据吗?”
古风道:“容家财物虽然放在柴家,但放的却是阎家的私仓,那三间房间之前一直都是放阎家物资的,柴家账本上记得很详尽,也有过阎玉麒使用过的签名。”
龙三少笑道:“就凭这点,你就把阎大公子拖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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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望着龙三少,道:“我的确并没有太多的证据,但我相信只要追查下去,一定能把事情的真相追查出来。”
龙三少望着古风的目光,忽然觉得一阵心虚。
他大笑一声,道:“你以为有人会信你的鬼话吗?”
他身边计庭奉、冯子安、冯子民几个也陪着一起大笑了起来,甚至阎玉麒也干笑了几声。
只是,除了他们几个,并没有其他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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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三少面色一变,却看向姚遇春等人。
郭瑜轻声道:“古少侠的说话,我信。”
小菊大声道:“我也信。”
姚遇春道:“我也信。”
红莲花大声笑道:“我倒并不信得十足,只信九成。”
苏冠群也大声笑道:“我信得更少,只信七成。”
玉冠华道:“我不知道该信多少成,但我觉得古帮主说得不错,只要我们追查下去,一定能把事情的真相追查个水落石出。”
容少妍含泪道:“我信他十成。”
她咬牙望着阎玉麒,目光中都是仇恨。
阎玉麒面色一阵苍白,身子竟然一阵发抖,他此时望向龙三少,却见龙三少神情之间也带着惊惧,更有一股杀气在他眼神中闪烁不定。
******
古风望着龙三少,又道:“我知道你想调军队进来,只是你可知道,纵然你今天能杀了我,但难道你能杀尽天下江湖人的口?在这江湖之中,只要我说的话有人相信,就一定会有人把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
郭瑜点头道:“不错。”
古风忽然笑了笑,他的笑容从容而又自信,他道:“我原本以为一个人只要无愧于心,就能无惧任何事。现在我才知道,如果一个人不再觉得孤单,那么他就会有更多的勇气,如果你想动手杀我的话,就发信号吧。”
说完古风看了郭瑜一眼。
郭瑜含泪道:“你绝对不会孤单一人的。”
姚遇春道:“是的,还有我。”
红莲花哈哈一笑,道:“也算我一份吧,不过老实说,我一直都觉得你还是很可恶的,让这么多女孩为你伤心。”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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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三少额头已有冷汗。
他实在想不到,象古风这样的人,居然还能得到这么多人的信任,而且都是江湖中各门各派少年弟子中的精英。
他之前已在镇外驻扎了一千大军,同时御剑营的高手也在附近随时待命,但如果这里姚遇春、郭瑜、红莲花、郭瑜、玉冠华、容少妍等人都站在古风这边,那么这场战斗就一定会两败俱伤。
甚至,他自己都有危险。
而最让他忧虑的是,从此江湖之中再无他立足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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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的神情也有些感动。
他的目光在姚遇春、郭瑜、红莲花、郭瑜、玉冠华、容少妍等人脸上扫过,这些人,都并非是他熟悉的人,但都信任他。
他没有想到,居然有这么多人信任他,愿和他并肩作战。
他笑了笑,神情更加从容和自信,额头一缕白发随风轻轻扬起。
他望着龙三少,却看到龙山少脸上已有怯意。
******
阎玉麒整个人紧张得就象是一张弓。
他看到很多人在盯着他,也看到容少妍始终用一种狠毒的目光盯着自己,那种目光就象一把刀一样逼在他的面前。
他冷声对龙三少道:“为什么还不发信号?”
龙三少转身望了他一眼,目光冷冷地道:“看来连我也看错你了?”
阎玉麒面色一变,他发出一声怪异的尖叫,却捂住了自己的口。
龙三少道:“既然这么多人信任古大帮主,我想总是有些道理的,所以我也得问问你,你想给我的那些财物到底是哪里来的?”
******
阎玉麒的面色变得十分可怕,他额头流下大颗的汗珠,身子颤抖个不停。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玉瓶,咬开了瓶盖将玉瓶中的药丸都吞了下去。
所有人都吃了一惊,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吞下药丸后,阎玉麒慢慢地冷静了下来,身子也不再颤抖,他望着龙三少点了点头,狂笑一声道:“好!好!你现在装孙子了,装什么都不知道了。”
龙三少冷冷地道:“我原本就不知道这件事。”
******
阎玉麒冷笑道:“如果不是你问我要这笔钱,我又怎么会如此铤而走险?”
龙三少怒道:“你休要信口雌黄,我何曾问你要过这笔钱?”
阎玉麒冷声道:“七天前我去山东拜访你时,是你亲口问我要这笔钱的。”
龙三少脸色变得铁青,大声道:“胡说八道!我四天前踏入山西时才第一次见到你,之前哪有见过你?”
阎玉麒冷笑着道:“看来你是想推得一干二净了?”
龙三少也冷笑一声,道:“看来你是想把我也拖下水了?
******
阎玉麒冷笑着不再理阎玉麒,却策马来到古风面前,他望着古风道:“他刚才和你说了什么?是不是把我给出卖了?”
龙三少神色一阵惊恐,怒喝道:“放肆!”
他话音一落,冯子安、冯子民已同时在马上跃起,他二人拔出长剑,两把长剑犹如两把剪刀一样绞向阎玉麒后心。
见冯子安、冯子民二人出剑如此凶狠,在场人都吃了一惊。
******
阎玉麒冷笑一声已拔出腰间长剑往后划了个圈,他手中的长剑犹如长了眼睛一般荡开冯子安、冯子民刺过来的两柄长剑,虽然他身子震了一震,但冯子安、冯子民却双双被他逼得连连后退
看到阎玉麒的出手,在场人更是大吃一惊,谁也想不到江湖中一直以花钱如流水而出名的阎大公子阎玉麒,居然有如此身手。
阎玉麒冷笑声中,转身瞪着龙三少大声喝道:“狗杂种,有胆量就跟老子来单打独斗,老子要是怕了你,就是你儿子。”
见阎玉麒如此凶悍,龙三少也感到有些气馁。
他面色越来越难看,冷冷一笑道:“这里冤有头,债有主。虽然我也很想替江湖除去你,只怕还轮不到我。”
******
阎玉麒嘿嘿冷笑,却又发出一阵狂笑声,他大声道:“好,老子今天就做一次大丈夫,做大丈夫就要有做男人的样子。老子最恨阴阳怪气不男不女的人,老子最恨做事不敢认的人。不错,山西容家、农家、王家、寇家都是老子让人杀的。这里有谁想报仇,只管冲我来。”
阎玉麒相貌有几分威武,脸上有些散乱的胡须,说话神情狰狞,犹如魔鬼一般。
听他这么说,不少人都感到一阵心寒。
******
容少妍心中一阵愤怒,她把心一横,已手持长剑冲了上去。
阎玉麒并不下马,手中长剑划了一个圈,已带动容少妍的身形,只是容少妍剑法极其巧妙,招式并未用老,剑尖一跳,已刺向阎玉麒腹部。
阎玉麒手中长剑再度划出个圈,贴在容少妍剑上,两柄长剑一交,容少妍身形一震,连退了数步才站住。
虽然容少妍剑法巧妙,但此时从下往上出招,攻击的范围太小,她内力修为远及阎玉麒,自然吃了亏。
******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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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容少妍被逼退,甄少游也拔出长剑,恒山剑派静了、尉迟沁、乔静几个也拔剑围了过来。
忽然间红莲花一声大吼,双掌一起推出,已抢先打向阎玉麒,她施展的“降龙十八掌”乃是天下第一刚猛的掌法,声势惊人。
阎玉麒心中一惊,却见红莲花掌势并非是冲自己的身体而来的。等他明白红莲花的意图时,座下黑马已嘶吼一声跳起,将他掀下了马。
黑马踉跄着支撑了几步已倒在路边,虽然并未丧命,但也断了不少骨头。
红莲花一掌击伤阎玉麒的马,是怕他逃走,此时一招得手,已让在一边。
******
姚遇春轻赞一声,道:“好掌力。”
说完他早已拔剑在手,一剑刺向阎玉麒。
他知道容少妍等几个绝非阎玉麒对手,即使自己也难说能赢得了阎玉麒,但这里除了古风、风飞之外,就数他剑法最强,他不想有人伤在阎玉麒手下,所以已抢先出手。
阎玉麒身子一落地,却挥剑挡住了姚遇春的长剑,他剑法沉缓,彷佛有股粘力粘住姚遇春长剑,彼此内力一交,却将姚遇春震退了三步。
姚遇春心中一凛,想不到阎玉麒内力如此强劲。
******
见阎玉麒一剑逼退姚遇春,玉冠华等人都吃了一惊,玉冠华已拔出长剑,来到姚遇春身边,长剑指向阎玉麒,蓄势待发。
阎玉麒看了一眼四周,狂笑一声道:“果然是真英雄、真好汉,老子知道今天你们这些王八蛋是绝不会和老子说什么江湖规矩的,妈的,一起来吧,上来的人越多老子今天就越痛快。”
姚遇春虽然第一剑吃了亏,但他冲玉冠华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上来帮忙,随后又一剑刺向阎玉麒。
阎玉麒冷笑声中一剑荡开姚遇春的长剑,二人再度斗在一起。
******
姚遇春的剑法向来就以攻击力强而闻名江湖,他十二岁时少年成名就是因为他出手以攻为主,那年他挑战中原十二个成名剑客,九胜三败,其中胜了固然让人惊叹,败了也是场面漂亮。而这一年多以来,他剑法精进,每招出手剑意夺人,招数变化间更为灵活。
阎玉麒的剑法有点象武当派的太极剑,但却更绵更粘,他相貌十分威武,但使出的剑法却很柔,看上去反差十分大。
二人斗了三十多招,姚遇春暗暗心惊,因为他的剑法虽然攻势盛、变化奇,但阎玉麒的长剑却犹如一堵棉花墙,自己有种无从入手的感觉。
******
忽然间,阎玉麒剑法一变,长剑虽然还是划着圈,剑势虽然还是十分沉缓,但剑意已越来越广,十数招间竟然已反守为攻。
二人展开对攻,情形更为凶险。姚遇春攻的是阎玉麒的内圈,阎玉麒攻的是姚遇春的外圈。姚遇春几乎只攻不守,全凭身形移动来躲闪阎玉麒长剑上的杀意,但阎玉麒的剑招攻守兼备,身形反而更显得从容。
二人斗得凶险万分,彼此长剑却并不相交,每招剑意一现,剑势已变。
斗了六十多招,忽然阎玉麒暴喝一声,手中长剑划了一个大圈,又将姚遇春逼退了数步。
******
阎玉麒冷笑一声,道:“你是姚遇春吧?”
姚遇春点了点头,道:“是的。”
阎玉麒大笑一声,道:“中原第一剑,也不过如此。不过我不想和你打,我想找一个配我和交手的人打。”
姚遇春面色一凛,冷声道:“你以为你一定能赢我吗?”
阎玉麒冷声道:“你我如果打下去,虽然我不敢说一定能赢你,但至少我决不会怕你,只是我想找个更值得和我交手的人打。”
******
说完阎玉麒望了一眼四周,道:“这里只有两个人值得和我交手,只是我不知道他们中有没有人敢和我交手。”
听他这么说,不少人都觉得有些好奇,不知阎玉麒说的这两个人是谁。
阎玉麒望着龙三少,冷冷一笑道:“不知当朝的秦王殿下,龙庆世子,满口江湖道义,敢不敢出来和我一战?”
龙三少冷冷一笑,没有出声。
阎玉麒轻轻哼了一声,脸上现出不屑之色,道:“我就知道,你连说过的话都不敢承认,自然没有这个胆量。”
龙三少脸有些红,差点就想拔出长剑,但却又忍住了。
******
阎玉麒又望向古风,沉声道:“古风,你呢?”
古风想了想,却已轻轻越下了马。
风飞忍不住轻呼一声,已一阵风似地来到古风身前,轻声道:“等我来吧。”
阎玉麒望着风飞哈哈笑道:“风姑娘,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找这两个人交手吗?”
风飞冷声道:“为什么?”
阎玉麒恨声道:“因为这两个人都是够狠够毒之人。你虽然也够狠毒,却远不如我。但如果说这还有谁比我更狠更毒的,就是这两个乌龟王八蛋。”
风飞面色变冷,她拔出长剑冷声道:“住口。”
******
古风苦笑一声,神情间有了一丝落寞,他轻声道:“风姑娘,你退下吧。”
风飞犹豫了一下,退到古风身边。
古风慢慢拔出了腰间的长剑,道:“好吧,就让我们这些天底下最狠最毒的人来决胜负,决生死吧。”
他说这话的时候心里感到有些无奈。
甚至象姚遇春、郭瑜等人也感到有些无奈,因为在天下江湖人的眼里,古风就是阎玉麒口中说的这样一个狠毒之人。
******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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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玉麒冷笑道:“好,你比他有种。”
古风轻轻又苦笑了一声。
他这一生自从遇到了慕容月,上天就再也没有给他任何机会来逃避面前发生的种种事情,所以他早就不想再逃避任何事情了。
阎玉麒冷笑道:“我也真的想知道,老爷子为什么要把三手帮交给你,他一向是最看不起卑鄙无耻的小人的,你倒真是个例外。”
说完,阎玉麒已一剑劈向古风的胸膛。
******
古风心中叹息了一声,挥剑卸下了阎玉麒的这一剑,却感到阎玉麒剑上的力量沉重异常,手腕顿时感到一阵吃力。
二人此次交手却和刚才阎玉麒与姚遇春交手不同,刚才阎玉麒是以守为主,姚遇春是以攻为主,此时却是阎玉麒以攻为主,古风却紧守门户。
不过,阎玉麒的剑法攻起来和古风之前所遇到的对手全然不同,因为阎玉麒的剑法攻得很慢,彷佛每一招出手都经过充分的准备,所以每一剑都竭尽全力,每一剑都让古风接得十分吃力。
面对阎玉麒如此凶悍的每一招攻击,古风并没有更多的移动身形,他几乎也是倾尽全力地在拼每一剑。
******
二人交手每招都斗得很慢,没有任何一招是虚招。
慢慢的,阎玉麒已开始全然不顾古风剑法破绽中隐藏的杀机,却象一只不怕陷阱的洪荒巨兽一般,一昧强攻古风“残缺剑法”中的破绽。虽然会被困住,但他长剑上蕴藏的内力却在被困瞬间发出一股霸道的力量,不但能撕裂困境,并能和古风剑中变化出的杀机正面交锋。
更让古风感到奇怪的是,阎玉麒的内功变化十分怪异,有时如浪涛一般带着重重的后力,有时却如暴雷一般瞬间崩发出全部力量。
姚遇春、风飞都看得出来,论剑法,阎玉麒绝不在古风之下,论内力,阎玉麒更要胜许多,他这种打法原本就是硬拼的打法,他彷佛对古风有一种怨恨,所以想和古风拼个鱼死网破。
******
二人长剑越斗越慢,但长剑中彼此间拼的力量却越来越重,等拼到五十招的时候,却连阎玉麒都变了脸色,他原本以为自己仰仗精深的内力修为,能很快击倒古风,却没有想到古风竟然如此顽强。
此时二人都已满头大汗,身上衣衫都有些湿了。
姚遇春、风飞知道双方已斗到关键处,此时也都全神戒备,准备出手。
阎玉麒、古风又拼了一剑,这次他们双剑彷佛粘在了一起一般,格挡在彼此的胸前,两把长剑发出一阵刺耳的怪声。
******
忽然,阎玉麒听到了一声叹息。
那声叹息声是从客栈门口的那辆无人驾御的马车中传来,而在场的所有人只有他一人听到这声叹息。
听到那声叹息声,阎玉麒只觉得心一下沉到了底。
他脸上的肌肉都变得有些扭曲,彷佛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面色惨白得就象死人一般。
他持剑的手一阵颤抖,劲力一松,古风长剑已顺势在他胸膛带出一道血光。
******
龙三少看到阎玉麒受伤,冷笑一声道:“困兽犹斗,对付这种丧心病狂之徒,还要讲什么江湖规矩吗?”
他话音一落,身边那对孪生兄弟一起拔出了剑,他们用的都是短剑,剑身一片雪白。之前冯子安、冯子民的出手也很快,但和这对孪生兄弟相比,却足足差了一大截,此时两道白光更带着一阵疾风呼啸,插向阎玉麒后心。
见到这对孪生兄弟出手,风飞、姚遇春、玉冠华等人都吃了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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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也已看到这对孪生兄弟在阎玉麒身后出手,他之前一剑伤了阎玉麒,此时不再继续出招,身形轻轻往后退去。
阎玉麒也知道身后有人偷袭,只是他之前听到那声叹息声后一阵心惊胆战,此时依然惊魂未定,手中动作也慢了不少。
他狂吼一声转身挥剑,却已然不及。
那对孪生兄弟招数之间配合娴熟,一人短剑封住阎玉麒回防剑势,另一人手中短剑已在阎玉麒的腹部插了一剑,一道血光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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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玉麒象只受伤的野兽一般又怒吼一声,手中剑法变得极其凌利,剑上内力摧动扬起剑风四下激荡,将那对孪生兄弟逼退。
他飞身越向龙三少,手中长剑化为一条蛟龙升腾而起。
龙三少见阎玉麒完全是拼命的样子,不敢正面抵挡,他闪身跳下马来,退到了手下众人身后。
阎玉麒已顺势骑在龙三少的白马上,他一扯白马的缰绳,龙三少的白马嘶叫一声向镇外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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眨眼的功夫,阎玉麒已纵马跑出数十步。
与此同时,郭瑜、姚遇春、玉冠华、红莲花四人身形拔起,向阎玉麒追去。
但也就在这瞬间,小镇前方街道两边“嘭”地发出两声响声,声响处更暴射出两片银色雨点,密密麻麻地打向了阎玉麒的人和马。
四下顿时传来一片惊呼声。
阎玉麒已连人带马被这两片银色暴雨打中,白马咆哮一声高高跃起将阎玉麒掀了下来,又踉跄着往前跑了几步倒在路边,抽搐了几下便不再动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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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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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无不心寒,连马都不堪这两片银色暴雨的一击,更何况人。
郭瑜、姚遇春、红莲花、玉冠华也都吓了一跳。
郭瑜、姚遇春已抢先冲向镇中街道左边一处民宅,而红莲花、玉冠华却冲向右边一处民宅。
之前的两片银色暴雨正是从这两间房间的围墙中射出。
小菊腿部受伤未愈,此时施展轻功不便。她犹豫了下没有追上去,却冲郭瑜的背影大叫一声:“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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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姚遇春冲入那间民宅,却看到一个灰色身影在宅院后面一闪而没。身形之快让郭瑜、姚遇春都吓了一跳。
他二人连忙追到宅院后面,见那个灰色身影已沿着后面一条小巷奔向镇外。
郭瑜、姚遇春一路跟着那灰色身影追到镇外时,那灰色身影已远远而去,郭瑜和姚遇春发足追了一段距离都停下了脚步,知道肯定追不上。
郭瑜与姚遇春相比,剑法虽然不及,但轻功却要高出姚遇春一筹,此时不由得一阵惊奇,低声道:“好高明的轻功。”
姚遇春望着灰衣身影消失的方向,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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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玉麒已断了气,神色间还带着莫名的恐惧。
数不清有多少枝细如牛毛的银针插在了他的身上,每一枚银针都涂着见血封候的剧毒,阎玉麒的肌肤很快变成了黑色。
显然有人要灭他的口,所以才用如此歹毒的暗器和毒药要他的命。
很多人都看向龙三少,不少人都想着他之前和阎玉麒之间的对话,都怀疑这也是龙三少安排的人在杀人灭口。
只是龙三少望着阎玉麒的尸体,神色间充满了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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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少妍提着长剑久久地望着阎玉麒的尸体,咬得嘴唇都流下了血,虽然仇人元凶已诛,但其中彷佛还有许多难解的谜。
她觉得自己十分孤单,也十分孱弱,忍不住靠在甄少游身上哭出声来,手中长剑落在地上。
纵然她是江湖儿女,纵然她有一身不凡的剑法和武功,但江湖中的事带着太多的阴谋和杀机,让她感到无奈和恐惧。
甄少游含着泪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自己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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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会,容少妍捡起长剑插回了剑鞘。
她走到古风面前,向古风行了一大礼,道:“多谢古大帮主帮少妍报仇雪恨,此恩少妍终生不忘。”
古风淡淡地道:“容女侠不必客气。”
容少妍又看了龙三少一眼,眼神中却有股不屑的神色。
见到容少妍不屑的眼神,龙三少知道她对自己固然无半分感激之意,相反还有很大的怀疑和怨恨。
龙三少又望了下四周,见四周的人望着自己的目光种都充满了怀疑,更觉得有些无趣,有些恼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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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三少来到古风面前,恨声道:“我真的没有向他要过那笔钱,想不到他死到临头,居然还要反咬我一口。”
古风淡淡地道:“你说这话,是要我相信你吗?”
龙三少愣了愣。
古风轻叹了一声,他虽然不肯定容三少是被阎玉麒冤枉的,但他知道被人冤枉的滋味决不好受。
古风望着阎玉麒的尸体,轻叹一声道:“此事还没有了结。”
龙三少道:“古大帮主还要追查下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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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道:“阎大公子的确是主谋,但我还是有很多难解的疑问。”
说到这里,古风望向容少妍道:“到底是有哪些人参与了屠灭山西四富家的行动?刚才又是谁派人将他杀了?又为什么要杀他?”
容少妍轻轻点了点头,古风的这些疑问,也是她心头的疑问。
龙三少点头道:“你说得不错,只是这件事又让谁去查呢?”
古风沉默了一会,道:“你。”
龙三少愣了一愣,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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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道:“此事既然阎大公子反咬三少一口,那么三少和此事难逃牵连。纵然古风相信三少并非是元凶,但三少难道真的想就此置身事外吗?”
龙三少神色有些惊异,他望着古风,却完全看不懂古风的心事。
古风道:“三少既然有心江湖,那么何不把这件事情查个水落石出,一来能还自己一个清白,二来也为江湖做些好事。”
龙三少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想了想,点头道:“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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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红莲花、玉冠华已回来。
他们二人赶到宅院时人影不见,不过他们在宅院里四下搜查了一番,却在围墙边地上看到了一个奇怪的金属细圆筒。这个东西是用精钢打造,长一尺六寸,有茶杯口大小粗细,拿在手里十分沉,显然刚才的那些银色暴雨就是从这金属细圆筒里施放出来的。
见红莲花拿着这个细金属筒,众人都觉得有些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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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三少看到这个细金属筒后,面上又现出一丝惊恐之色。
小菊大声问道:“这是什么?”
这时郭瑜、姚遇春也走了回来。
郭瑜手中也拿着一根类似的金属细圆筒,他面色有些凝重,沉声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就是江湖传说中的暴雨梨花针。”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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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和姚遇春之前追那个施放暗器的灰衣人不上,回到宅院却看到地上也有这样一样东西,郭瑜见多识广,认得这是暴雨梨花针。
龙三少点头道:“郭兄都这么说,那么这个应该就是暴雨梨花针了。”
他之前也怀疑这东西就是暴雨梨花针,只是不敢肯定。
听他们这么说,在场人无不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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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梨花针是江湖中最可怕的暗器之一,这样一个金属细圆筒能在瞬间射出九九八十一枚细如牛毛的银针,每根银针上都喂有见血封喉的剧毒,故此暴雨梨花针一旦出手,极少有人能全身而退。
不过,虽然暴雨梨花针如此恐怖,但每筒暴雨梨花针却只能用一次。日月教有一个巧匠曾经穷其一生,才制作了三个这样的暴雨梨花针,而这三筒暴雨梨花针也早就在当年就写下了一个凄惨的故事。
这数十年来,暴雨梨花针已成为传说中才有的东西,江湖中也应该根本就没有这种暗器存在了。
只是谁也想不到,今天居然在这里再见到暴雨梨花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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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三少苦笑了一声,却向古风等人抱了抱拳,已骑上冯子安的马,飞快地冲出了小镇,他身后那些随从也紧紧跟上。
风飞轻声道:“你相信他吗?”
古风道:“我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如果他刚才没有对我说谎的话,那么我觉得我还是可以相信他一次的。”
风飞道:“你这样对他,他未必会领你的情。”
古风淡淡一笑,道:“我也并不想他领我的情,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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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和郭瑜、容少妍等人点了点头,钻进了马车,一行人离开了小镇。
这时众人忽然看到一件奇怪的事,那辆无人驾御的马车动了,马车慢慢地转了个弯,来到阎玉麒尸体旁停了下来。
众人听到有人在马车中轻轻叹了口气。
马车中忽然传出一把苍老的声音,道:“此人虽然罪大恶极,但既然他死了,也总该让人帮他收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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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话音刚落,镇外已跑进来一辆很大的马车,马车来到阎玉麒尸体旁,这辆马车上有一个黄衣汉子驾驶,马车中跳下两个黄衣汉子,拿着一张黄色锦缎布来包阎玉麒的尸体。
小菊上前挥手拦住那两个黄衣汉子,向马车中喝道:“你是谁?”
马车中那苍老的声音道:“我是阎玉麒的亲人,他犯下如此滔天罪行,我不敢逆天行事,阻拦各位复仇,只是我也不忍心由得他这样暴尸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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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菊还想说什么,却被郭瑜拉了一把。
那两个黄衣汉子已用黄色锦缎布包住了阎玉麒的尸体,郭瑜又看了阎玉麒的尸体一眼,见他的尸体皮肤已经开始有些腐烂,脸上的胡须更是纷纷掉落。
小菊看到阎玉麒尸体的样子,也觉得有些恶心,扭过了头去。
马车中那苍老的声音又响起,道:“多谢各位大侠肯行方便,恕老朽无颜当面对各位谢罪,就此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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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这辆无人驾驶的马车已驶出了镇,却彷佛马车中有只无形的手在操纵这辆马车一般。
看到这般景象,在场之人莫不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同时,那辆大马车也载着阎玉麒的尸体飞快地驶出了镇。
想起清晨以来如此惊心动魄的事情终于告一段落,所有人都松了口气,但有些人想到暴雨梨花针、无人驾御的马车等等怪事,依然感到心头压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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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菊道:“你怎么让他把那个坏蛋的尸体带走了?”
郭瑜叹道:“人都已经死了,你还想把他怎么样?在他身上捅几个窟窿,还是放把火把他烧成灰?”
小菊愣了愣,嘟嘴道:“我觉得就这样让他死了,实在太便宜他了。”
郭瑜摇了摇头,道:“他干了再大的坏事,也不过一个死。对于一个死人,我们是没有办法再追究他的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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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菊又问道:“怎么那辆马车自己会走?”
郭瑜道:“那当然是车中有人在操纵这辆马车。”
小菊道:“他怎么操纵?”
郭瑜想了想,道:“我不知道。”
小菊白了郭瑜一眼,道:“我还以为你什么都知道呢。”
郭瑜苦笑道:“这世上哪有什么都知道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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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郭瑜很认真地看向手中的暴雨梨花针筒,越看越觉得有些奇怪,神情也渐渐变得有些沉重起来。
小菊道:“是不是你看出什么来了?”
郭瑜想了想,道:“我得快点去找我爹。”
小菊点头道:“好的,我们这就去。”
郭瑜望着小菊,轻声道:“你腿伤还没好,要不你在这里等我两天。”
小菊瞪了郭瑜一眼,已跑到马廊牵出了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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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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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郭瑜、小菊上马匆匆而去,红莲花忍不住道:“看来小郭这辈子注定得给这个女孩缠住,脱不了身了。”
姚遇春道:“说不定小郭根本就没有想过要脱身。”
苏冠群道:“不管怎么说,我是等着喝小郭的喜酒了,上次错过了满风那次已让我后悔终生,这次不喝完小郭喜酒我是不会回昆仑的。”
玉冠华道:“听说艳阳此次回到江南也准备成亲了。”
苏冠群对姚遇春笑道:“遇春,你可是我们这些人的大哥,怎么动作这么慢?”
姚遇春笑了一笑,却笑得有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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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一行已走出了十数里,他的马车由六匹马牵着,行走起来快得惊人。但那辆无人驾御的破马车此时竟然已跟了上来。有时古风的马车疾跑一会,将它拉开很长段距离,但只要稍稍走慢些,那辆破马车就又跟了上来。
风飞已经两次探出头向后观望那辆破马车,心头不由得有些惊疑。
古风道:“他还跟着吗?”
风飞点头道:“是的。”
古风道:“真看不出那辆马车的马有这么好的脚力。”
风飞道:“是的,我看这匹马其貌不扬,也不算高大,但一直跟到现在都不显丝毫疲态,只怕是匹擅长跑远程的宝马。”
古风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停下来,看看里面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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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的马车停了下来,那辆破马车也跟着停了下来,保持了二十多步的距离。
苏蹊来策马上前,冷声道:“什么人鬼鬼祟祟的,快出来。”
此时见到马车中缓缓走出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
任何人在任何地方看到这个老人,都不会觉得他有什么起眼之处。
他并不算得高大,相貌也普普通通,穿的灰色粗布衣服极其朴素,而且打了几个补丁。这个老人的眼神也很黯淡,全身上下都不象是个江湖人,象这样的老人随便哪里都能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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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这个老人出现,苏蹊来不由得惊叫了一声。
风飞刚走出马车,看到这个老人都忍不住轻呼了一声,她闪身飘下马车,眼睛紧紧盯着这个老人,手已紧紧握住腰间的长剑。
古风跟着走出了马车,他看了灰衣老人一眼,又看了风飞一眼,见风飞不但神色紧张,甚至握剑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古风仔细地打量了老人一眼,不知为何也感到一些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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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衣老人慢慢走到风飞面前,他的目光一直在注视着古风,眼神还是那么黯淡无光,神情间看不出任何心思。
看到灰衣老人走近,风飞更加紧张,额头冒出了汗。
古风轻轻点了点头,他已隐隐猜到这个灰衣老人是谁了。
灰衣老人面色庄重,向古风一躬到地,行了一个江湖中最隆重的大礼,他的声音十分苍老,道:“黄金阁阎一本拜见大帮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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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能想到,眼前这个衣衫粗陋其貌不扬的灰衣老人,就是名震天下的三手帮三帮主,黄金阁的主人,金手令令主,阎一本。
虽然江湖中没有人知道阎一本的武功到底如何,但总觉得既然和古墨先生、公羊赤杀齐名,自然也有一身了不起的武功。
只有很少的人知道,阎一本还是埋剑山庄的第十一把剑,这把剑这些年来从来就没有在江湖中现身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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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轻轻点了点头,他也是第一次见到阎一本,见到这个传说中富可敌国的黄金阁主人,阎玉麒是阎一本的大儿子。
他感到有些奇怪,既然刚才阎一本已来到小镇,亲眼看着自己的儿子被杀,却不对他施加援手。三手帮中任何人都知道,黄金阁主阎一本对他的大儿子阎玉麒向来极其宠爱,万事百依百顺。
古风也隐隐感觉到,之前阎玉麒与自己恶斗中忽然失常,可能是因为发现了自己的父亲来了,才如此惊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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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飞冷声喝道:“你终于肯来了吗?”
阎一本躬身道:“属下身子染恙多时,故此一直不曾前来拜见大帮主,属下自知无礼和不该,请大帮主责罚。”
风飞冷笑道:“你自称属下,难道你还承认你是三手帮门下?”
阎一本又躬身道:“阎一本对三手帮绝不敢有丝毫二心,之前种种事端,都是逆子玉麒所为。”
风飞冷然道:“阎大公子已死,自然所有的错都是他的了。”
阎一本长叹一声,道:“家有如此逆子,属下又怎敢说完全不关事。”
说到这里,阎一本的眼眶微微有些湿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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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阎一本又道:“属下听说大帮主来到山西,立马赶来拜见。一路上却得知逆子丧心病狂而闯下滔天大祸,并给大帮主惹来了麻烦,所以属下连夜赶到这里,以保大帮主平安。”
风飞冷冷笑了笑,握剑的手并未有丝毫放松。
阎一本道:“逆子擅自主张,让黄金阁脱离三手帮,已是罪该万死。这次屠杀山西四大富户,更是灭绝人性。我原本想亲手在大帮主面前手刃这个逆子,却不想他最终还是难逃报应。”
说到这里,阎一本眼角已有泪花闪闪。
虽然他话语凛然,但阎玉麒毕竟是他爱子,此时也不免感到难过。
他轻叹道:“是我把他宠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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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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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小菊也已纵马向西跑出数十里,一路上郭瑜都没有出声。
小菊道:“铁锅,你是不是又发现什么啦?”
郭瑜道:“是的。”
小菊道:“你发现了什么?”
郭瑜道:“制造这些暴雨梨花针所用的精钢材料和那些长刀是一样的。”
小菊道:“你是说,这些暴雨梨花针和那些长刀是在一个地方打造出来的吗?”
郭瑜想了想,道:“我觉得起码有八成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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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菊道:“木公子说,郭大伯是去神池神工营查那批长刀的下落。”
郭瑜面色有些焦虑地道:“不错,我担心我爹那里会出事。”
小菊点了点头,道:“那我们还得快点。”
郭瑜望了小菊一眼,心中虽然感动,但也有些担忧。他其实已不想带着小菊再去冒险,但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很难让小菊不跟着自己。
他想,这次接到郭泰后,他就和小菊、郭泰一起回泰山,哪里都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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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郭瑜看到远处一骑快马飞驰而来,骑在马上的是一个青年乞丐,看他背负的口袋有五个,在丐帮中的地位并不低。
丐帮弟子行走江湖很少有骑马的,除非有什么急事或传送消息。
郭瑜心中一动,已和小菊策马迎了上去。
那五袋乞丐看到郭瑜和小菊,也放慢了马的速度跑了过来。他大声道:“来到的可是泰山剑派郭瑜公子和小菊姑娘?”
郭瑜点头道:“正是。”
那乞丐道:“红长老让我转告你,神池神工营昨天发生大火,死了不少人。”
郭瑜之前让红莲花派人打探神池神工营的消息,此时听说那里出事,不由得心头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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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急道:“我爹没事吧?”
那乞丐道:“郭公子请宽心,令尊郭泰郭老先生并没有事。”
郭瑜稍稍放下了心,道:可知道详情如何吗?”
乞丐道:“并不是太清楚,只知道死了差不多七十多个人,全都是箭坊的铸造匠师,整个箭坊都烧没了,没一个人逃出来。
郭瑜道:“就只烧了箭坊吗?”
乞丐道:“是的。”
郭瑜点头道:“多谢这位兄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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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青年乞丐远去,小菊道:“还算好,你爹没事。”
郭瑜缓缓点头道:“是的。”
小菊道:“你说箭坊起的火会不会和你爹去调查的事情有关系啊?”
郭瑜望着小菊淡淡一笑,道:“小菊也动脑子了。”
小菊脸微微一红,道:“你笑话我?”
郭瑜笑道:“我哪敢笑你。”
小菊瞪了郭瑜一眼,却见郭瑜神情有些凝重,于是不再出声。
她和郭瑜在一起的时间已经有半年多了,这些日子以来他们朝夕相处,她虽然是个很粗心的女孩,但也知道郭瑜的不少习惯。象这种时候,也就是郭瑜想问题想到最关键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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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半晌,郭瑜轻轻吐了口气,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
小菊也跟着吐了口气,点了点头。
郭瑜忍不住笑道:“你也明白了?”
小菊瞪大了眼睛,道:“我明白什么了?”
郭瑜笑道:“你是不是也和我一样,想明白一些事情了?”
小菊道:“才没有呢。”
郭瑜笑道:“那你跟着我吐什么气,点什么头啊?连这个也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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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菊脸忽然有些脸红,已轻轻一拳打在郭瑜身上。
郭瑜一把捉住小菊的小手,笑道:“好了,不玩了。我知道你担心我想不清楚那些事情,所以看到我想明白了,也就放心了,是不是?”
小菊被郭瑜说中心事,手也被郭瑜捉住,想用力挣扎,却不知为何手中一点力气都出不了,脸却更红了。
郭瑜望着小菊娇媚的模样,心中微微一荡,已轻轻放开小菊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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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菊微微蹙眉道:“你还不告诉我?”
郭瑜道:“神工营分为六个铸造作坊,分别是刀坊、枪坊、剑坊、重坊、杂坊和箭坊,每个作坊负责锻造不同的兵器,你说我爹前去寻找那批长刀的下落,他首先会去哪个作坊?”
小菊道:“刀坊。”
郭瑜点头道:“不错,但如果那些暴雨梨花针和那批长刀出自一处的话,那么只能是在箭坊制造的,因为只有箭坊的设施才有可能制造得出暴雨梨花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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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菊道:“那箭坊的这把火是有人在杀人灭口,对不对?”
郭瑜道:“是的。”
小菊道:“那郭大伯不是很危险?”
郭瑜神色凝重地道:“是非常危险,因为他已正在接近一些真相。”
小菊急道:“那你还慢吞吞地干什么,我们快点去。”
郭瑜轻声道:“好的,我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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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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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飞冷声道:“你这次请大帮主来山西,有什么事情吗?”
阎一本道:“属下有两件事,请大帮主恩准。”
风飞道:“什么事?”
阎一本道:“第一件,是请大帮主准许黄金阁重返三手帮。”
说到这里,阎一本又一躬到地,道:“此事如若大帮主不许,属下当自伐以向古墨先生谢罪。”
古风点了点头,道:“好吧,我答应了。”
听古风答应了,阎一本神情一阵欢喜,也有些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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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飞道:“第二件事呢?”
阎一本神色又变得有些黯然,道:“家门不幸,玉麒如此倒行逆施,我也只有当没有生过这个儿子了。不过我二儿子玉麟还算本分,他年龄也不小了,一直以来都倾慕风飞姑娘,当年属下曾向古墨先生提过亲,古墨先生也默许了,此次属下再向大帮主为玉麟提亲。”
风飞愣了愣,脸一下红了。
古风也愣了愣,他想了想,笑道:“这件事情只要风师姐愿意就行了。”
他又望了风飞一眼,微微一笑道:“我想风师姐应该会愿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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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一本神情间又有了一些喜色,他躬身道:“属下想请大帮主移步太原城细谈此事,如果一切顺利,也正好一同筹备玉麟和风姑娘的婚事。”
古风笑着点了点头。
阎一本道:“既然如此,属下先告辞了,属下在太原等大帮主和风姑娘。”
说完阎一本上了他的马车,他拉下了床帘,那辆无人驾御的马车已转弯向来时的路而去,马车转弯十分灵活,却彷佛有只手在操控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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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道:“我知道为什么他的马车没有马车夫了。”
风飞笑道:“他只怕是连那么马车夫的工钱都省了。”
古风点了点头,又叹了口气。
阎一本虽然在传说中家财亿万,富可敌国,但看起来他平时过日子倒的确极其节省,也和江湖传闻一般。
不过古风、风飞也知道,阎一本虽然连马车夫的工钱都省了,但他在马车中驾御马车所显露出来的武功,却也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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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飞见古风望着自己,脸又有些红了,她道:“你很想我嫁人吗?”
古风淡淡地道:“是的。”
风飞道:“为什么?”
古风道:“我总希望我身边的人都有一段美好的姻缘。”
听到古风这么说,风飞心中忽然感到有些难过,她明白古风的意思。古风是因为自己与慕容月的情感和姻缘太曲折,太痛苦,所以才有这样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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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飞轻叹一声道:“真奇怪,我虽然一直都想嫁给他,但此时阎一本忽然替他向我提亲,我反而并不觉得有什么高兴。”
古风道:“那是因为你之前老是想着嫁给他,想得多了,自然就有些麻木了。”
风飞望了古风一眼,道:“是吗?”
古风笑了笑,没有出声。他觉得事情也许并非是这样,虽然他每天都想着和慕容月重逢,能再度在一起,但如果真的得知这一天马上就要来临,他绝对不会感到麻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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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飞摇了摇头,道:“我始终觉得有些奇怪,他大儿子今天死了,他居然有心情替他的二儿子来求婚,我只怕其中有阴谋。”
古风道:“不管有没有阴谋,我们去一趟太原城吧。”
风飞道:“是为了我的婚事吗?”
古风道:“是的。”
风飞轻声道:“我怎么能为了我的婚事,让你涉险呢?”
古风淡然一笑,并没有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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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飞想了想,道:“我们还是不要去太原城了。”
古风道:“是为了我的缘故吗?”
风飞道:“也不是,我只是一时还拿不定主意。”
古风道:“如果你愿意听我的建议的话,我建议你现在就去太原城,找阎二公子好好谈一次,这样无论如何都比你现在这样胡思乱想要好得多。”
风飞愣了愣,忽然脸又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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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望着风飞,心里觉得有些好笑,只要是女孩子,不管她有多么特别,却总有脸红的时候。
他和风飞相处的时间已经有几个月了,虽然风飞在别人面前时而娇柔,时而艳丽,时而冰冷,时而狠毒,但在他眼里,大部分时间却和沐无双、云湘等等他熟悉的少女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风飞见古风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脸不由得更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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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飞轻叹道:“你很想我离开你吗?”
古风淡淡笑了笑,摇了摇头。
风飞道:“那你又急着让我去太原城?”
古风道:“有些事情可以等,但象这种终生大事是等不得的。”
风飞望了古风一眼,道:“我觉得你今天有些不同。”
古风点了点头,他今天的确和前段日子不同,因为他从郭瑜、姚遇春身上看到了信任,这种信任让他重新感觉到世间还是有很多东西值得他去留意的。
风飞轻轻点了点头,道:“我想你以前一定就是这个样子的吧?沐无双喜欢的就是你现在这个样子吧?”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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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的马不停蹄,夜晚时分郭瑜、小菊已来到了一个小镇,郭瑜向镇上人打听了一下,知道神池离这里还有二十里地。
小菊道:“我们快赶过去吧。”
郭瑜有些犹豫,经过这一天的劳顿,纵然人还能支撑,但他和小菊的坐骑却已经脚都软了,此时正喘着粗气。
小菊有些着急,道:“怎么啦?”
郭瑜迟疑了一下,道:“要不我们休息一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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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菊急道:“现在可不是休息的时候。”
郭瑜道:“马都跑不动了。”
小菊看了马一眼,道:“我们把马留在这里,然后自己跑过去吧。”
郭瑜吃了一惊,道:“二十里地,跑过去?”
小菊瞪大了眼睛,道:“怎么啦?不可以吗?”
郭瑜苦笑道:“我也许还行,就怕你顶不住,更何况你腿上的伤还没好。”
小菊扬起了头,道:“好啊,咱们就比一比,看谁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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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明月朗,郭瑜、小菊一白一红两个人影在旷野,在道路上飞快地穿行。
此时郭瑜才发现小菊的另一个很厉害的地方,就是小菊的轻功或许在一定距离内不如他迅捷,但一旦长途跋涉,十里后小菊就把郭瑜抛出了远远一大截,任凭郭瑜再如何发力,都无法赶超上去。
越到后面,小菊身形越轻松松,郭瑜却已有些气喘吁吁,脚下踉跄了。
小菊忽然停了小来,回过头来望着郭瑜哈哈笑了起来。
郭瑜喘着气跑到小菊身边,一下坐在了路边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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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菊笑道:“让你休息一下吧。”
郭瑜深吸了两口气,伸手拉着小菊坐在自己身边。
小菊笑道:“怎么样?认输吗?“
郭瑜喘着气道:“甘拜下风,你比马还能跑。”
小菊笑道:“你知道吗?我们小时候每天都要这样跑三十里地的,我们八个之中最能跑的不是我,是小竹和小李,我是第三个能跑的。你要是和小竹和小李比,早就被她们抛到不知哪里去了。”
郭瑜摇头道:“我不和她们比,我不和你们任何一个人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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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喘着气,已伸手轻轻将小菊搂在自己的怀里。
小菊微微挣扎了一下,却又任由郭瑜抱住自己,轻嗔道:“你干什么?”
郭瑜道:“让你这样陪我奔波,我实在不知怎么感谢你,只好这样来抱抱你。”
小菊想板起脸,却又不由得笑出了声。
忽然,郭瑜又轻轻在小菊脸上吻了一下。
小菊脸一红,心却一阵乱跳。
******
过了一会,郭瑜古怪地笑了笑,道:“你把眼睛闭上。”
小菊脸更红了,鼓起了腮帮子,道:“不。”
郭瑜微微一笑道:“我并不是想和你亲嘴,你把眼睛闭上,我告诉你一件我刚才忽然想到的事情。”
小菊有些奇怪,闭上了眼睛道:“什么事情。”
郭瑜轻轻站了起来,笑道:“我想告诉你,我已经休息够了。”
******
郭瑜一边说着一边已撒开腿一阵风似地跑出一段距离。
小菊站了起来,跺了跺脚,大声道:“你这个死铁锅竟敢骗我,等我追上你,非得打扁你这个铁锅不可。
郭瑜施展泰山剑派“晨岳踏雪”的轻功身法,当真犹如轻风一般迅疾,他刚才休息了一会,此时发力狂奔,知道小菊一时很难追得上的。
果然,小菊追了两、三里地,依然追不上郭瑜,不由得心中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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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郭瑜的身形慢了下来,小菊心中暗喜,一下发力却已追上了郭瑜。
见郭瑜停下来转过了身,小菊双手叉腰望着他道:“怎么不跑了?是不是又要休息了,不过这次我可不会再上你当了。”
郭瑜这次没有之前那么狼狈,他望着小菊轻声道:“你腿上的伤没事吧?”
小菊愣了愣,明白郭瑜这次停下来是担忧自己腿上的伤口,她心中虽然一阵感动,嘴巴却道:“谁要你好心。”
******
郭瑜轻轻俯下身,看了眼小菊的左大腿,见小菊裙上已有鲜血渗出,不由得有些心痛,他轻声道:“疼吗?”
小菊白了郭瑜一眼,道:“你说呢?”
郭瑜柔声道:“我们休息下吧。”
小菊摇了摇头,道:“我估计都应该差不多到了,等我们找到郭大伯后再休息吧。”
郭瑜轻轻点了点头,道:“不如我背你吧。”
小菊笑道:“才不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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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又跑了一段距离,远远看到有一个山谷,山谷中彷佛有一团火在燃烧,因为是风向的缘故,所以越靠近就越能感到那种热量,火光也越明亮,渐渐地亮得将四周照如白昼一般。
郭瑜道:“到了。”
小菊望着彷佛在燃烧的山谷,吐了吐舌头。
她轻呼道:“好大的火,这里的火晚上都不熄灭的吗?”
郭瑜点了点头,道:“神工营的火一年四季都不会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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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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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晚古风、风飞一行已在一镇中大宅住下,这里也是三手帮一处分舵,只是这处住宅虽然大,但摆饰普通,宅主是当地县衙的一个师爷。
正当古风、风飞吃完饭,见苏蹊来走了进来,他躬身道:“阎二公子来了。”
古风微微一笑道:“看来他还真的很心急。”
风飞似乎有些紧张,却彷佛自言自语道:“他来干什么?”
苏蹊来道:“他说求见风姑娘。”
古风起身道:“请他进来吧。”
说完古风笑道:“我今晚也要早点睡了,你知道我这些日子睡得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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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飞知道古风是故意离开让自己和阎玉麟独处,不觉有些心慌意乱。
阎玉麟一路笑着走进了大厅,他是个相貌很英俊的青年,脸色有些苍白,有两撇看上去很有趣的小胡子,三十岁不到些,神色从容。身穿一身淡黄色衣衫,比较奇怪的是他的额头头发竟然有一小半是白的。
阎玉麟的神色间洋溢着一股迷人的笑意,他的外表和风度的确很迷人,是那种很容易让少女心动的男子。
风飞第一次见到他时,就对他动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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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玉麟没有施礼,他笑道:“风姑娘,我这时前来拜访,没有吓着你吧?”
风飞神情有些局促,摇了摇头,道:“没什么。”
阎玉麟坐下笑道:“今天听说古大帮主已准黄金阁重归三手帮之下,我算是松了口气。你知道那次在泰山我是百般不同意的,无奈我大哥一意孤行,而他今天也终于恶贯满盈了。”
风飞微微皱眉道:“你对他的死难道一点也不伤心吗?”
阎玉麟笑道:“不伤心,我还想找人喝酒,好好庆贺一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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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飞轻叹道:“我没有想到,你居然这么冷血。”
阎玉麟笑道:“你不知道,自从我懂事时,我眼中的他就和疯子差不多,做任何事情都是莫名其妙。而且他几乎什么事情上都要害我一下,既然他对我没有任何骨肉手足之情,所以我对他也就死心了。”
风飞道:“可他毕竟是你亲生哥哥。”
阎玉麟笑道:“这倒是真的。”
他忽然面色有些冷,道:“可如果他不是我哥哥,他已经死了一百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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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飞道:“不要谈他了,我对他的事没兴趣。”
阎玉麟笑道:“风姑娘这话说得好,我们说些彼此都有兴趣的事情吧,比如我爹应该已经替我向你提亲了吧?”
风飞道:“是向古大帮主。”
阎玉麟哈哈一笑,道:“古大帮主好象是你的师弟吧?我爹也是糊涂了,哪有向风飞姑娘的师弟提亲的道理?要说是因为他是大帮主的原因,三手帮每个子弟婚事如果都要向大帮主提亲的话,我只怕他什么也不用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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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飞忍不住笑道:“你好象有些不把大帮主放在眼里。”
阎玉麟笑道:“这倒不是,他的确有他的过人之处,我从来都不敢小瞧他。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你和我相视这么多年了,我的脾气你知道。”
风飞笑道:“我一直都很奇怪,你不会任何武功,居然如此张狂。”
阎玉麟笑道:“一个人是否张狂和他会不会武功有什么关系?我虽然不会丝毫武功,但这世上绝大部分会武功的人,我都可以做他的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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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飞轻笑道:“你好象谦虚了不少?”
阎玉麟笑道:“是吗?”
风飞笑道:“我记得你以前那句话是这样说的——我虽然不会丝毫武功,但这世上任何会武功的人,我都可以做他的师傅。”
阎玉麟苦笑道:“我忽然发觉有几个人我做不了他师傅。”
风飞点了点头,轻声道:“你在泰山上见过宇文双城了吧?”
阎玉麟笑着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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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玉麟在泰山上的确见过宇文双城,他见过宇文双城和红莲花那一战,宇文双城仅仅以凌空点穴就点倒了红莲花,他知道宇文双城的确可怕。
那天晚上他还和宇文双城面对面遭遇过,如果宇文双城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也许绝不会放过他,但他并不害怕,他要去找一个少女。
阎玉麟此时听到了宇文双城的名字,就会想到那个少女,她并不算美丽,而且冷若冰霜,她甚至毫不珍惜她自己,但却让阎玉麟为之思念若狂。
这个少女就是小梅。
阎玉麟就是那群令江湖闻风丧胆的黑衣刀客的首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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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玉麟忽然微笑着问道:“你喜欢我吗?”
风飞愣了愣,脸微微有些泛红,道:“你怎么问这样的问题?”
阎玉麟笑道:“这些年我爹身子一直都不好,所以每逢帮中大事,都是我替我爹去见古墨先生。我们见的面多,我也不记得是你勾引我还是我勾引你,反正我们之间无话不谈,既然我们现在坐下来谈婚论嫁,有些事情自然得问清楚,说明白。”
风飞笑了笑,道:“我是喜欢你的。”
阎玉麟笑道:“我是不是你最喜欢的男子?”
风飞迟疑了一下,轻轻点头道:“是的。”
阎玉麟笑了笑,眼神中忽然闪现出一丝奇异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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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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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烧的山谷谷口有巨大的石城门,走到面前小菊才发现这个山谷是一片戒备森严的军营,石城上下到处有守卫的士卒在巡逻警惕。
郭瑜来到城门下,已有一个士卒走上前来,道:“你是什么人?”
郭瑜从怀中拿出一面玉牌,玉牌上有一龙形图案,凛然道:“龙衣卫三品护卫郭瑜前来调查箭坊失火一事。”
见到郭瑜的玉牌,那士卒吓了一跳,他连忙躬身道:“大人稍候,小人即刻帮大人传话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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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那个士卒惊慌地跑了进去,小菊笑道:“你拿的玉牌看来还挺能吓人的。”
郭瑜笑道:“这是木公子给我的,说能给我带来一些方便。”
小菊笑道:“你拿着这个玉牌就成三品了,好象三品也是不小的官。”
郭瑜笑道:“我没有记错的话,这里的营长也不过五品官,我比他还大两级。”
小菊撇了撇嘴,道:“可惜你这个官是假的。”
郭瑜笑道:“也不能说是假的,这个令牌是真的,我这个官就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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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一个相貌威风的青年军官大步走了出来,他看到郭瑜笑道:“原来是小师叔,你怎么变成了龙衣卫三品护卫了?”
小菊笑着在郭瑜耳边道:“怎么样?被人识穿了吧?”
郭瑜冲青年军官抱拳笑道:“原来是你,我听说你投军十年,原来在这里?”
这个青年军官叫蒙冲,是泰山剑派天门道长的弟子,十年前出师投军。
蒙冲笑道:“那还不是拜郭祖师叔所赐,我之前跟他学了三年铸剑,最后就被调到这里来做个小小的五品千长了,哪比得上小师叔如此飞黄腾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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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笑道:“你这家伙,瞎说什么呢?我爹呢?”
蒙冲笑道:“郭祖师叔应该还在箭坊废墟那里吧。”
说话间,蒙冲带着郭瑜已走进了神工营,神工营建造在一片山谷之中,此时虽然是深秋,但四周炉窑中传出来的火焰顿时让人全身都冒汗。
郭瑜道:“这么大个箭坊给烧掉了,你怎么好象一点都不在意?”
蒙冲微微一笑,笑得有些神秘,他道:“这里的箭坊并不归我管,而且上头早就三令五申,箭坊的事情千万不要理。所以这些年来我连去都懒得去,这次烧了就烧了,反正不关我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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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奇道:“那箭坊归哪里管?”
蒙冲道:“这里的箭坊是直接由朝廷内务府负责管理,所以管理这里的是两位公公,一个是严公公,一个是魏公公。”
郭瑜道:“他们这次也被烧死了吗?”
蒙冲道:“没有,严公公虽然是这里的主管,但一年难得几天露面。平时这里都是魏公公负责箭坊的事务,这次火灾前一天,他回京城了。”
郭瑜道:“内务府管着这个箭坊干什么啊?”
蒙冲道:“这个箭坊是专给皇上、亲王、王子和公主们制造各种弓箭器械的,采用的材料都是珍稀之物,由内务府直接调拨,所以三十年前,这里的箭坊就直接由内务府负责打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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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话郭瑜等人已穿过了一个个炉窖,一直来到山谷的深处。却见眼前一大片黑色的废墟往里伸延,四周残砖残窖在夜晚还冒着一丝热气,郭瑜等人走上这堆废墟,却觉得脚底下依然有些火烫。
郭瑜叫了声:“爹!”
但四下并没有人回应。
蒙冲奇道:“他之前还在这里的,我半个时辰前还在这里见过他。”
郭瑜四下望望,又往里面走了进去。
他又叫了一声:“爹!”
四下依然没有任何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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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有些紧张,看了蒙冲和小菊一眼,手已握住了腰间的玄铁长剑。
见郭瑜神色紧张,小菊、蒙冲也握住了腰间的长剑。
郭瑜道:“这里后面有没有其它出口?”
蒙冲摇了摇头,道:“没有,这里山壁陡峭,纵然是江湖高手,也并非是谁都能来去自如的。”
郭瑜一直走到废墟的最深处,他看了下四周道:“那些工匠全是烧死的吗?”
蒙冲道:“是的,全是烧死的。火是从外面炉窖那里烧起来,火势太大,封锁住了出口,然后一直往里蔓延,所有人都被烧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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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道:“他会不会去了其它地方了?”
蒙冲道:“你在这里等下,我去其它地方找找。”
郭瑜点了点头,他望着蒙冲离去,却又环顾了一眼四周,走到里面最靠近石壁的地方,看这里废墟的地基痕迹,应该是一排住房。
他忽然看到其中一间最大的住房地基中有一处地方插一条棍子,棍子顶部发着淡淡的金属光芒,连忙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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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根棍子是一根精钢打造的金属棍,只是大部分被熏黑了,只有顶部和某些地方露出金属光泽。
见小菊也走了过来,郭瑜道:“你看,这根金属棍之前有人握过。”
金属棍最顶端的确有一个类似手握过的痕迹,那里的黑色烟灰因为被人握过而被擦去,才使得棍子顶部发出金属的光芒。
小菊奇道:“这是什么?”
郭瑜看了下金属棍插在地上有个槽,他道:“这可能是个地下室的机关。”
******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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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飞轻轻吐出一口气,望着阎玉麟,娇笑一声道:“该我问你了。”
阎玉麟笑道:“好的。”
风飞娇笑一声,道:“你喜欢我吗?”
阎玉麟笑道:“喜欢。”
风飞道:“我是不是你最喜欢的女子?”
阎玉麟神情间闪过一丝歉意,他微微一笑道:“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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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飞面色一下苍白了起来,她勉强一笑道:“你倒很坦白。”
阎玉麟笑道:“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女子,我就算有什么事情想隐瞒你,又难道能隐瞒一辈子?”
风飞又勉强一笑,道:“那你还要娶我?”
阎玉麟笑道:“那是家父的意思,他的意思对我来说就必需要做到。”
说到这里,他苦笑了一声,道:“我大哥倒什么事情都喜欢和他对着干,这么多年来他居然也由得我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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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飞轻轻咬了咬嘴唇,轻笑道:“她是谁?我见过吗?”
阎玉麟笑道:“你见过她很多次,她和你的名字同时在江湖上出现,从天外天到泰山比武,我有时觉得你们真象是一对天生的对手。
风飞心头一震,颤声道:“是小梅?”
阎玉麟笑了笑,道:“是的,是小梅。”
当阎玉麟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他的眼神中忽然闪出一种很温柔的光芒,却是风飞从来没有见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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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飞只觉得一阵难以忍受的疼痛撕裂了她的心,也觉得一股难以抑制的怒火燃遍了她全身,她唇间已咬出了血。
不管阎玉麟说出这个名字是谁,她都不会象现在这般感到如此痛苦和愤怒。但是这个人偏偏就是小梅,她心目中一直视为最大对手的女子。
在风飞心中,她始终都觉得自己绝不能输给小梅,可现在又是这个小梅夺走了她最爱的人的心。
一行眼泪已从她双眸中流下来,这是悲哀的眼泪,也是屈辱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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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玉麟看了风飞一眼,道:“你怎么啦?”
风飞咬着牙,含泪道:“我恨死她了。”
阎玉麟笑道:“你该不会想现在就跑去杀她吧?”
风飞点了点头,目光中顿时杀气腾腾。
阎玉麟笑道:“你知道我虽然不会武功,但我的目光很准。如果你去找小梅拼命的话,死的一定是你,因为这世上没有任何人比她更会拼命。”
想起那一晚小梅施展的剑法,阎玉麟依然感到心寒。只有他才知道,小梅的剑法有多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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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飞沉默了半晌,眼角的泪也慢慢干了。
她忽然残酷地一笑,道:“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阎玉麟呵呵一笑,道:“我要你好好想清楚,我和你不同,我是没有任何选择的权力的,我爹要我做啥,我就得做啥。可你不同,你可以选择嫁给我,或者选择嫁给另一个人。”
风飞淡淡地苦笑一声,道:“你要我嫁给谁呢?”
阎玉麟笑道:“这可不是我的问题了,又或者有什么人是你一直喜欢的,只是你自己并不知道而已,又或者你会碰到一个让你更喜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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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飞轻轻摇了摇头。
阎玉麟是她第一个见到后为之心动的男子,那种心动的感觉让她至今想来都依然觉得有些甜蜜,有些心慌意乱。她知道此生再也不会遇到一个男子,会让她有这种感觉了。
风飞哀怨地叹了口气,苦笑道:“我还曾经劝她不要和玄铁在一起,想不到还有一个你对她如此倾心。”
说到这里,她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她之前还担心小梅为情所困,却想不到自己也难逃这情字的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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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玉麟笑了笑,道:“我也听说杜玄铁曾经为小梅刺杀白天城,看来这个只会杀人的家伙,也会喜欢女人,也有些眼光。”
风飞沉默半晌,忽然很奇怪地笑了笑,道:“可惜,无论是玄铁还是你,只怕都没有可能和她在一起的。”
阎玉麟虽然还在笑,但笑得已有些勉强,他道:“是的,我们不是同一个世界里的人。她活在阳光底下,我活在月光底下。”
风飞道:“看来你就算不娶我,也娶不了她。”
阎玉麟笑道:“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娶她,我只是想让她知道,我一直在想念着她,每天都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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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飞眼神一转,神情间笑得很开心,也笑得有些狠毒。
阎玉麟笑道:“你有些幸灾乐祸,你喜欢看到这样的局面。”
风飞笑道:“那至少不会让我觉得太难过,不会让我觉得一下把什么都输光。”
阎玉麟哈哈一笑,道:“有道理,要不我们就这样凑和在一起?”
风飞望了阎玉麟一眼,媚笑道:“这样不是太便宜你了?”
阎玉麟笑道:“怎么便宜我了?”
风飞娇笑一声,目光却有一丝冷意闪现,她道:“到时你怀里抱着一个我,心里想着一个她,岂不是两全其美?”
阎玉麟哈哈大笑道:“不错!”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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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伸手握住了那根金属棍的顶端,他两边轻轻摇了下,却往一个方向用力压了下去,听到身边有处地方发出了一声响。
那处地方是一块小平地,平地中露出一个数步见方的洞,洞中有光芒透出。
郭瑜、小菊走到洞口,看到洞中一排石阶一路向下。
小菊道:“难道郭大伯在下面?”
郭瑜冲着洞下面大叫了一声:“爹。”
他的声音虽然洪亮如钟,但洞中却几乎听不到任何回音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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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道:“这个暗室很大。”
小菊道:“你打算下去吗?”
郭瑜犹豫了一下,望着小菊道:“小菊,你不要下去了,在这等我好吗?”
小菊“哼”了一声,已抢先沿着洞口石阶走了下去。
郭瑜连忙跟了进去,却见石阶不过两人宽,而且十分陡峭,两边每隔五步就有一个摆放灯油的墙洞,一路上灯火明亮。
******
郭瑜、小菊走了三十六级台阶,转了个弯,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金属轻响,彷佛是关门声。
郭瑜叹了口气,道:“进来的门被关上了。”
小菊道:“那又怎样?”
郭瑜道:“有些机关的门是只能外面打开,里面是打不开的。”
小菊道:“打不开又怎样?”
郭瑜道:“打不开我们就得一辈子住在里面了。”
小菊这时已走到台阶最下面,下面是个很宽阔的石室,石室前方有道石门,石室中央赫然有一根和上面一样的金属杆插在地上一个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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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小菊不等郭瑜过来,已扳动了金属杆。
郭瑜惊呼一声道:“不要动。”
小菊愣了愣,却已经拉动了金属杆,那道石门慢慢地打开了。
见四周没有任何动静,郭瑜轻轻吐了口气。
小菊白了郭瑜一眼,道:“干什么大惊小怪的,吓死我了。”
郭瑜道:“你也吓死我了,这些机关你不要乱动,很危险的。
小菊四下看了看,道:“有危险?我怎么没有看到啊?”
郭瑜苦笑一声,轻声道:“这里的危险,只怕你看到时,就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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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室中灯火通明,不知何人点燃了里面所有明灯。
小菊走进了石门,却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郭瑜也跟了进去,石门里面是间很大的石室,而且装饰得富丽堂皇,饶是小菊之前住的白云山庄中最豪华的房间布置,都不及这里的十分之一。
小菊望着房间里金壁辉煌的墙壁、柱子,镶嵌了许多宝石的大床、家具,以及墙上架子上摆放着各种古玩、玉器,不由得又轻呼了一声,道:“铁锅,就算在这里住一辈子也不错啊。”
郭瑜微微一笑,道:“只要不会饿肚皮,倒也的确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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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间石室象一间卧室,石室左边有一间书房,书房里摆满了各家典籍。石室另一面却是一间小杂物房,房间里有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也有一些兵器。
小菊四下东摸摸,西碰碰,道:“铁锅,你说是谁住在这里?”
郭瑜道:“可能是那个严公公严总管和魏公公魏总管吧。”
小菊道:“我觉得这些公公住的地方可能比皇上还要奢侈。”
郭瑜道:“也许是吧。”
小菊道:“可我们还是没有见到郭大伯,他去了哪里?”
郭瑜看了下石室的结构,却看到床后地上有些东西散乱地落在地上。
******
郭瑜来到大床后面,他很仔细地看向石壁下面,石壁底下的地面有五个手指才能插得进去的小洞,他点了点头头,道:“是这里了。”
小菊跑了过来,也低头望着这五个小洞,道:“这是什么?”
郭瑜道:“是开这道门的开关。”
小菊道:“怎么开?”
郭瑜笑道:“你认识八卦吗?”
小菊道:“认识。”
郭瑜道:“你去我们见来的那道石门,看看右边门框下有没有一个小八卦图案。”
******
小菊跑了过去,她蹲下来看了右边门框下方,果然看到一个小八卦图案,她有些奇怪,道:“有。”
郭瑜道:“是什么卦?”
小菊道:“是乾卦。”
郭瑜笑道:“你肯定自己没有看错?”
小菊大声道:“死铁锅,乾卦也会看错的吗?”
******
郭瑜笑道:“你过来,我教你怎么开这道门。”
小菊跑到郭瑜身边,道:“怎么开?”
郭瑜道:“你把中指收起来,其余四个手指插进去,下面有四个小钢珠,你同时按下这四个小钢珠,这道门就开了。”
小菊道:“就这么简单?”
郭瑜点头笑道:“这是最简单的一道门。”
******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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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虽然说早睡,但他哪里睡得着。
午夜时分,他轻轻推开了窗,却见远处大厅的灯火依然闪亮,不觉心中一动。
他轻轻笑了笑,心想莫非阎玉麟和风飞之间真的有那么多话要说。但转念之间却想到自己和慕容月,如果上天安排他能有一个夜晚陪着她,他也是绝对不会放弃任何一分一刻的。
只是他隐约听到那里有人在哭泣,却象是风飞的声音。
他犹豫了一下,已走向客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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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中只有风飞一人,她的神情时而变得有些哀伤,时而变得有些痛苦,时而变得有些愤怒,时而变得有些冷酷。
她喝了不少酒,所以脸有些红。
她原本是一个善变和爱变的女子,只是此时她纵然变了无数角色,却依然难以摆脱心头痛苦的折磨。
她忽然道:“再拿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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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有人将一壶酒放到她的面前。
风飞媚笑一声,道:“蹊来,不如你来陪我喝一杯吧。虽然我对你一点感觉都没有,但现在只有你在我身边。”
那人并没有出声。
风飞有些奇怪,她抬头望着面前这个人,却见给她送来酒的并非是苏蹊来,而是古风。
******
风飞吃了一惊,她整个人都跳了起来。
她望着古风,忽然冷笑一声,厉声道:“你是不是觉得很开心?”
古风的神情并没有丝毫开心,相反有一丝悲伤和同情。
风飞自己都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因为自从古风被古墨先生带回来后,她就从来都没有用这样的口气对古风说过话。
她忽然想起古墨先生说过,说她只会将一件事情往坏处想。她之前一直以一个旁观者角度看着古风如何为情痛苦,而此时自己的痛苦却也被古风看见,她几乎本能地就觉得古风一定会有些幸灾乐祸。
只是她定下神来,知道古风绝不会这样。
******
古风慢慢地在她身边坐下,斟满了两个酒杯,他喝下了自己杯中的酒,觉得酒是苦的,苦得让他的心一阵抽紧。
风飞呆呆地望了古风半晌,也坐了下来,喝下了杯中的酒,也是苦的。
风飞低声道:“对不起。”
古风淡淡地道:“没什么。”
风飞迟疑了一下,轻声道:“原来他心里最喜欢的人并不是我。”
古风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风飞愣了愣,轻声道:“我不知道。”
******
古风轻轻点了点头,他十分清楚,不管风飞、阎玉麟之间情感如何,现在最关键是他们要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风飞轻叹一声,道:“原来有时候,要做出一个决定居然如此之难。”
古风点了点头,道:“是的,是很难。”
风飞道:“你现在对我有什么建议呢?”
古风想了想,道:“先好好睡一觉吧,明天再想这件事。”
风飞苦笑了一声,道:“我睡不着,上次你看着我,我想着他,还能睡得着。可今天我不想再想他,却怎么能睡得着?”
******
风飞忽然拔出了腰间的长剑,她很妩媚地笑了笑,道:“我为你舞剑吧。”
古风轻轻点了点头。
风飞已在大厅中轻柔地舞动身姿和长剑。
她一边舞,一边轻笑道:“你知道吗?我刚才虽然伤心,却也在想杀人的事,我怎么说也是青衣楼排名第二的杀手,你看这一剑如何——”
说完风飞身姿一扭,手中长剑惊虹一闪,却已贴着自己肋下往后插去,这是一个任何人都想不到的出手位置,绚丽无比的剑光竟然隐没在风飞的身体中,然后从风飞身后闪出。
******
古风神情一变,轻声道:“残金断玉。”
风飞娇笑道:“不错,我好象对这招又有了一些新的领悟。”
古风点了点头,此时风飞心中哀伤,也带着遗憾,自然会对“残缺剑法”有更深的领悟,只是她领悟的却是“残缺剑法”上的杀意。
古风淡淡地道:“如果你这招出手,结果很可能是两败俱伤。”
风飞笑着点了点头,她慢慢收回长剑回到座位,斟满了两杯酒。
她举起自己的酒杯笑道:“我决定嫁给他了。”
古风点了点头,道:“好的。”
******
风飞道:“你为什么不劝我?不对我说一些理由。”
古风道:“你现在做出的决定,除了你自己的理由外,是不需要其他任何理由的。”
风飞笑道:“你说得真对,我问你个问题,你要老实回答我。”
古风道:“什么问题?”
风飞望着古风,笑道:“你喜欢我吗?”
古风迟疑了一下,道:“不喜欢。”
风飞媚笑道:“这就好,就让我们这两个谁也不喜欢谁的人好好喝一晚。反正我也很快就要离开你了。我知道你不大会喝酒,你可要小心别喝醉了。”
望着风飞神态妩媚,古风知道今晚醉的一定是风飞。
******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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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郭瑜的方法,小菊将四个手指插入小洞,果然摸到四个好象是钢珠般的东西,她四指同时压了下去,那堵石墙已慢慢移向一边。
小菊笑道:“这就是机关啊?太简单了。”
郭瑜苦笑一声,道:“乾门是没有任何杀人机关的,但是从下面一道门开始,每道门都有杀人的机关,稍微走错一步,就会死在这里。”
听郭瑜这么说,小菊面色也有些变了。
郭瑜望着打开的石墙,见里面石室没有任何灯光,显得尤其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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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菊道:“你说你爹会不会进去了?”
郭瑜点头道:“这道门刚才有人打开过,应该是我爹。
小菊道:“那我们也进去吧。”
郭瑜望着小菊,心里一阵犹豫,他道:“小菊,你能不能听我一次话?”
小菊摇了摇头,大声道:“我不听,我不听。”
郭瑜道:“我是去救我爹,你进去干什么呢?”
小菊愣了愣,却大声道:“你爹不就是我爹吗?”
******
郭瑜也愣了愣,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忽然,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大笑声,里面石室已转出一个白衣汉子,白衣汉子五十上下,身材虽然并不高大,但膀大腰圆,看上去十分结实。他右手提一把玄铁长剑,左手拿一枝燃烧的火把,正是郭瑜的父亲郭泰。
郭泰哈哈大笑道:“小菊真是个好孩子。”
小菊知道郭泰听到了自己刚才说的话,不由得脸羞得通红,低下了头。
郭瑜看到郭泰,顿时松了口气。
******
郭泰笑道:“你们怎么来了?”
郭瑜道:“是木公子告诉我们你来了这里,他想我来帮你一下。”
郭泰笑道:“你来找我一个人来就行了,干吗把小菊姑娘带上,万一小菊姑娘有什么差错,你要我如何向双城公子交待?”
郭瑜苦笑道:“孩儿实在甩不脱她。”
小菊忍不住抬起头,她想说什么,却也象之前的郭瑜一般,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郭泰又是哈哈一笑,道:“好了,瑜儿就不要再欺负小菊姑娘了。”
小菊瞪了郭瑜一眼,道:“郭大伯说得一点也没错,你老是欺负我。”
******
郭瑜笑了笑,对郭泰道:“爹,里面怎么样?”
郭泰轻叹了一口气,道:“里面的机关都是激活的,我刚才破了两个机关,但实在太过凶险,所以不敢再往里面走了。”
郭泰道:“那就算了,我们不要再进去了。”
郭泰点头道:“我也是这样想,住在上面的严公公虽然发现了这个地室,但他并没有发现这个地室中的秘密。我看里面已经起码有三五十年没有人进去过了,应该不会有什么有用的线索。”
******
三人又回到了那间富丽堂皇的房间,郭瑜望了一眼四周,叹道:“真不知道那个严公公是什么来头,这里实在是太奢华了。”
郭泰道:“我也不是很清楚,这里主管箭坊的另一个副主管魏公公回了京城,到时我再查查他们到底是什么身份。”
郭瑜道:“我们先上去吧。”
郭泰道:“我想在这房间里再看看,刚才急着进去,所以没有认真看这里。”
******
郭瑜道:“爹,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郭泰点头道:“是的,我在这里以检查铸造品质为名在帮木公子、双城公子寻找那些长刀出处。我之前在刀坊、剑坊查过,一直都没有线索。后来无意中发现箭坊也制造过一些刀剑,结果发现箭坊造出来的刀剑金属成色与那些长刀一样,我估计这个箭坊几十年来就一直在被人利用私造武器。”
郭瑜道:“这次火灾是人为的吧?”
郭泰道:“我昨天上午进箭坊,晚上这里就起火,火起得十分奇怪,我看应该是有人故意纵的火。”
******
郭泰进了杂物,郭泰进了书房,小菊却在房间中翻东翻西。
郭泰忽然拿起一把玄铁剑,大声道:“瑜儿,这里有我锻造的玄铁剑。”
郭瑜道:“是吗?”
郭泰望着手中长剑,道:“是的,我看看。呵呵,这是我早前锻造的玄铁剑。
郭瑜笑道:“想不到爹锻造的剑已经有人拿来收藏了。”
郭泰笑道:“你这话我爱听,不过我想事实并非如此。我在上面的废墟中发现了两样很奇怪的东西,你知道是什么吗?”
******
郭瑜道:“是暴雨梨花针吗?”
郭泰呵呵笑道:“人家都叫你小诸葛,看来真的行啊。我在上面虽然没有见到暴雨梨花针,但发现了一些很细的银针。”
郭瑜道:“那些银针就是用来做暴雨梨花针的。”
郭泰奇道:“难道你看到真正的暴雨梨花针了吗?”
郭瑜点头道:“今天早晨看到的,的确厉害,两个针筒就打死了一个高手。”
郭泰长叹一声,道:“自从张七巧发明了这个东西以来,这个东西就是江湖中最可怕的暗器,连钟离家的鬼见愁、宴门孔雀翎、唐门毒蒺藜都不如它,想不到今日江湖中又出现了。”
******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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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道:“你还发现了什么?”
郭泰道:“紫金砂。”
郭瑜奇道:“紫金砂?难道这里要炼玄铁武器?”
郭泰道:“我也是这样想,当年公冶大师传授我玄铁冶炼法时说过,紫金砂是炼玄铁必不可少的,也许他们的确准备炼玄铁武器。”
郭瑜道:“难怪这里有玄铁武器,估计他们想拿来研究。”
******
郭瑜拿起了书架上的几本书,见其中忽然掉下了一样金灿灿的东西,他拿起来却看到是张用金丝蚕线制作的金面具,金面具十分薄,而且有一定弹性,上面有金丝绳可用来固定在脑后。
郭瑜虽然有些奇怪,却也起了顽皮之心,他将金面具戴在脸上后走出书房,看到小菊手里拿着一对翡翠玉兔正把玩着,于是便蹑手蹑脚地来到小菊身后,拍了拍小菊的后背。
小菊回过头去,看到一个金面人站在自己身后,脸上只露出两个眼睛,不由得吓了一跳,手中一对翡翠玉兔掉在地上。
******
郭瑜忍不住笑出了声。
小菊跺了跺脚,道:“死铁锅,我饶不了你。”
说完小菊已一拳打向郭瑜胸膛。
郭瑜闪身躲过,除下面具笑道:“不玩了,饶了我吧。”
小菊又一拳打向郭瑜,咬牙道:“我才不饶你呢,居然敢吓唬我。”
郭瑜又闪身躲过,笑道:“我是见你一个人闷才和你玩,下次再也不敢了。
小菊噘着嘴道:“人家才不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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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菊捡起那对翡翠玉兔,道:“多好玩的玉兔,我记得双城公子家里也有这样一对玉兔,听公子说这是缅王进贡的极品。小芬和小芳十六岁生日时,公子把他的那对玉兔送给了她们两个,我看着都有些眼馋。”
郭瑜笑道:“你喜欢,就把它们拿走。”
小菊道:“这样行吗?”
郭瑜笑道:“这些东西放在这里也是浪费,既然你这么喜欢这对玉兔,那就证明你和它们有缘,所以只管拿去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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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菊撇撇嘴道:“说得倒大方,好象这里的东西都是你的。”
郭瑜笑道:“这里的东西虽然不是我的,但既然我们来了,总不能空手而归吧。”
小菊道:“听你的口气,倒有点象打劫的。”
郭瑜笑道:“好吧,我其它东西都不要,就要这个金面具,以后万一我想打劫的时候,就戴上这个金面具,这样就没人认得出我了。”
小菊忍不住笑了起来,她犹豫了下,还是将那对翡翠玉兔放回了原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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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走到杂物房,道:“爹,你找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郭泰摇头道:“这里没有暴雨梨花针。”
郭瑜从身上拿出暴雨梨花针筒递给郭泰,道:“这是我见到的。”
郭泰拿着暴雨梨花针筒,很认真地看了一遍道:“果然是这里的箭坊制造的。”
郭瑜面色有些凝重,道:“不知道箭坊一共造了多少个这样的东西。”
想到这暴雨梨花针鬼神难逃的杀伤力,郭瑜感到有些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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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菊这时也跑了进来,她问道:“郭大伯,你说是这个暴雨梨花针厉害,还是诸葛先生的连弩厉害?”
郭瑜道:“诸葛连弩虽然也是机关暗器,但器械过大,携带不便,不象暴雨梨花针这般携带方便,更能杀人于无形中。我觉得如果不考虑制作上的问题,暴雨梨花针要比诸葛连弩厉害得多。”
小菊瞪了郭瑜一眼,道:“我是问郭大伯,又不是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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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泰笑道:“暴雨梨花针虽然厉害,但有个致命的缺点。”
郭瑜奇道:“什么缺点?”
郭泰笑道:“它一旦制造出来后,就得尽快使用,否则很快就会失效。所以你也不必太担心,既然这里的箭坊已被焚毁,那么一段时间内是无法再制造的,即使是造了很多出来,以前造的也未必能做什么。”
郭瑜愣了愣,道:“为什么会这样?”
郭泰笑道:“因为连弩用的是筋弦弹力,而暴雨梨花针用的是气流压力。只是任何高明的巧匠,也无法保证做出来的东西不漏气。此外,暴雨梨花针上涂的毒药虽然是天下最猛烈的毒药,这种毒药同样过一段时间后就会没有任何毒性。所以暴雨梨花针只能在制造出来的一小段时间内用,只能使用一次。”
郭瑜道:“原来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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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菊白了郭瑜一眼,道:“还说是小诸葛呢,连这个都不知道。”
说完小菊又跑了出去,这次却跑到了书房去了。
郭瑜苦笑一声,望着郭泰轻声道:“这些都是爷爷告诉爹的吧?”
郭泰点了点头。
郭瑜轻声道:“我的祖先也是制造机关的吧?”
郭泰吃了一惊,他望了郭瑜一眼,道:“你怎么知道?”
郭瑜轻叹了一口气,道:“我还知道,我的祖先是专门给诸葛先生制造机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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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泰沉默半晌,轻轻叹了口气,苦笑道:“你终于还是知道了,我原本以为到了你这一代,就再也不会知道这些事情了。”
郭瑜道:“这次我下山发生了很多奇怪的事情,让我记起我小时候爷爷曾经带我去过诸葛先生的家,我这次又去了一次。”
郭泰神色有些凝重,他又轻轻叹了口气,道:“关于诸葛家的事情,你还是知道得越少越好。”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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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道:“我听说诸葛先生无所不能。”
郭泰道:“世上哪有无所不能的人,诸葛先生之所以精通那么多技艺,是因为当年他身边聚集了一批奇人异士、能工巧匠。”
郭瑜道:“比如我的祖先,公冶前辈的祖先?”
郭泰点了点头,道:“是的。”
******
郭瑜道:“公冶前辈的玄铁冶炼术是不是只传给了你一个人?”
郭泰笑道:“是的,那也全是缘分。他是你爷爷的好友,见我喜欢打铁铸剑,而他又没有子女,所以就收了我这唯一一个徒弟。”
郭瑜笑了一笑,道:“你是不是也只传给了我?”
郭泰笑道:“是的。”
******
郭瑜道:“你这些日子不在家,家里铸剑的炉火都熄了很久了,这次回去点燃炉火之后,我不会再让他熄灭的。”
郭泰笑道:“你终于想继承我这打铁铸剑的手艺了?”
郭瑜道:“你的招牌我总得帮你维持下去吧。”
郭泰大笑道:“你不想当剑客闯荡江湖了?”
郭瑜轻轻摇了摇头,道:“我现在只想和小菊一起在泰安镇打铁铸剑。”
******
郭泰走出杂物房道:“这里没有什么特别的,我们上去吧。”
郭瑜也跟了出来,道:“好的。”
小菊看到郭瑜将那个金色面具放入了怀中,道:“你真的要带走那个金面具吗?”
郭瑜点头道:“我总觉得这件东西有些特别。”
小菊又看了一眼那对翡翠玉兔,叹了口气,道:“可惜我不觉得这对玉兔有什么特别,只是十分喜欢而已。”
******
三人一路走回原路,见到最上面的入口果然已经关上了。
小菊急道:“糟糕了,我们出不去了。”
郭瑜笑道:“怎么会呢?”
小菊道:“你不是说有些机关的门只能从外面打开,里面是打不开的。”
郭瑜笑道:“我说的是有些,但这个机关肯定能从里面打开。”
小菊道:“为什么?”
郭瑜笑道:“如果里面打不开,住在里面的人怎么出去呢?”
******
小菊愣了愣,却鼓起了嘴巴。
郭瑜在入口附近看了下,指着墙壁上一块突出的墙砖道:“你推一下这块墙砖。”
小菊推了一下那块墙砖,上面传来一阵响声,那道入口处的门又打开了。
小菊第一个走了出去,笑道:“还好出来了,虽然里面那么豪华,不过呆久了我就会觉得还是外面更好。”
郭瑜第二走出来,笑道:“我小时候也挺喜欢钻洞的,大了就不喜欢了。”
郭泰第三个走出来,他望了一眼四周废墟,轻声叹了口气。
他在这里住了一段日子,和很多匠师都很熟,但一场人为的大火却害死了这么多人,着实让他感到有些伤感和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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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三个走出了箭坊废墟,看到蒙冲跑了过来,他笑道:“小师叔在哪里找到郭祖师叔的?我刚才到处找不到,回来却连你们也看不到了。”
郭瑜笑道:“我们也是到处瞎逛,逛回来看到我爹又在这里了。”
蒙冲笑道:“祖师叔和小师叔可曾发现什么?”
郭瑜摇了摇头,道:“没发现什么。”
蒙冲道:“刚才有个中年剑客拿着龙衣卫四品护卫的令牌来到这里,说要查箭坊起火的事情,我和他走到这里说起小师叔也来了,他马上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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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心中一动,道:“他是怎样一个人?”
蒙冲道:“他身材高大,四十来岁,样貌挺威武的。眉毛很浓,眼睛很大,穿一身白色的衣衫,此外好象没有什么特别不同的地方。”
说到这里蒙冲好象又想起了什么,道:“他用的剑很重,看上去有点象郭祖师叔铸造的玄铁剑。”
郭瑜望了郭泰一眼,道:“他走了多久?”
蒙冲道:“刚走,他刚走,我就看到你们三个出来了。”
******
郭泰沉声道:“我们也走吧。”
郭瑜道:“现在就走吗?”
郭泰道:“是的,这里能调查的事情都调查完了,小菊姑娘今晚住在这里只怕不是太方便,我们不如去营外小镇投宿吧。”
郭瑜道:“好吧,不过我和小菊都是跑过来的,得问蒙将军借两匹马一用。”
蒙冲笑道:“没问题,小师叔有龙衣卫三品护卫令牌,不要说借两匹马,就算要二十匹马,末将也会照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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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泰骑的是一匹十分高大的白马,蒙冲借给郭瑜两匹马是青色的,三骑马冲出了神工营,一路向东跑去。
郭瑜轻声道:“爹,你是想去追那个人吗?”
郭泰道:“追不追得上不用理他,不过我想我们还是尽快离开这里的好。”
郭瑜道:“爹是回泰山吗?”
郭泰摇头道:“我得去一趟京城,向木公子复命。”
郭瑜道:“那我和小菊陪爹一起去吧。”
******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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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跑出十里地,忽然,郭瑜看到前方有个很小的白色身影在移动,不觉心中一动道:“前面那个人不知是不是蒙冲说的龙衣卫护卫?”
郭泰道:“我们追上去看看。”
郭泰说完连连催马,他的坐骑是名马良驹,顿时蹄下生风,象一道白色闪电一般向前面的那个人追去。
那个白色身影彷佛知道后面有人追,也连连催动坐骑,他的坐骑虽然也是匹白色的高头大马,但此时奔跑间已显出疲态,似乎之前赶了不少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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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郭泰的坐骑相比,郭瑜、小菊的马却嫌慢了许多,他们只能看着郭泰在前面越跑越远,已拉开了一段距离。
郭泰已追到那白衣人身后,他觉得那人背影有些熟。
忽然间那白衣人停下了白马已拔出一口玄铁长剑,转身一剑向郭泰砍来。
郭泰见对方用的果然是他铸造的玄铁长剑,也不觉有些诧异,那白衣人此时已用丝巾蒙住了面,显然也害怕别人认出他的真面目。
郭泰之前右手已拔剑在手,他挥剑挡住白衣人砍向自己的一剑,只觉得对方剑上的力量极其沉重,心中一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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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泰左手已拿起一把挂在马上的二尺长铁锤,他右手长剑,左手使锤,一连几招,顿时将白衣人杀得有些手忙脚乱。
郭泰使用的剑法是泰山剑派剑法,泰山剑法招招都是实招,力大势猛,在马上交手尤其显得威力无比。
此外更让对方觉得难以应付的是他左手的二尺铁锤,郭泰挥动铁锤的每一下就彷佛是打铁一样打在对方剑身上,震得白衣人手臂一阵酸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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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泰自幼对于学剑并无兴趣,特别喜欢冶炼铸剑,原本泰安郭家的铁匠铺打的不过是农家镰刀之类物品,但郭泰十年苦练,更在公冶先生指点下,成为一个名动江湖的铸剑师,泰安郭家也成为江湖六大铸剑坊之一。
此时他施展的这种武功是他平时铸剑打铁时琢磨出来的,他初初打铁时双手轮流抡锤挥剑,不过是想同时练双臂的力量,谁知道到后来反而从中领悟出一套十分怪异的武功。
打铁铸剑尤其讲究火候,所以每一锤的力量、时机都需要在瞬间把握。他此时左手锤每锤都能打在对方兵器上,震开对方的长剑,而右手长剑挥动中的招数也极其霸道,那白衣人已然抵挡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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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小菊这时也已策马赶到,小菊看到郭泰使用的兵器和招数,心中觉得十分有趣。她见郭泰已占上风,握着长剑在一旁戒备。
郭瑜看了下形势,见两边都是一人多高的高梁地,心中暗暗有些惊疑。
那个白衣人见抵挡郭泰不住,已策马向路边高梁地中跑去。
郭瑜不觉吃了一惊,他大叫一声道:“爹,别追了。”
郭泰听到了郭瑜的声音,犹豫了下,慢慢停下了马,他神情变得十分奇怪。
郭瑜道:“爹,怎么啦?”
郭泰道:“我觉得那个人很熟,应该是我认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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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间,高梁地中彷佛有数道惊风从远处扬到,高梁杆被惊风扬得一阵摇摆。
郭瑜冷声道:“小心。”
他话音一落,高梁地中“嘭”、“嘭”地传出两声轻响,同时两片暴雨一般的银光已从高梁地中向郭泰疾射而来。
郭瑜的心顿时沉了下来,高梁地中射出来的是暴雨梨花针,虽然此时发射的位置和郭泰的距离有二十来步,但两个暴雨梨花针如此密集地射向郭泰,郭泰绝对没有可能闪得开。
就在这瞬间,小菊已纵马冲了上来,她双手挥动手中玄铁长剑,舞出了一片风车一般的剑花,这是她平时最爱玩的招数,此时她倾尽全力,半空中传来一阵细微的金属碰撞声,两片暴雨已被小菊长剑扫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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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发出暴雨梨花针的地方依稀有两个灰衣人影向高梁地深处闪去,高梁杆又是一阵摇摆,一片旋风扬起眨眼间就消失在远方。
郭瑜虽然又惊又怒,但没有追过去。
他虽然稍稍松了口气,但依然有些不放心郭泰和小菊,连忙望了过去。
郭泰望着小菊笑了一声,道:“好剑法。”
说完他轻哼了一声,人已从马上摔下,他的白马也踉跄了几步,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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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的心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他飞身下马扶起郭泰,只见郭泰胸口插了几根细细的银针,在星月之下发出摄人心肺的寒光。
小菊刚才虽然倾力阻挡,但还是有一些暴雨梨花针射穿了她的剑圈,射在了郭泰身上,郭泰的脸上已笼罩着一层黑色。
郭瑜肝胆俱裂,张大了口却说不出话。
郭泰苦笑一声,道:“暴雨梨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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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往往就在一瞬间发生和完成。
郭泰并没有把话说完,已含笑闭上了眼睛,神情间却带着一丝遗憾。
他看到自己的儿子在眼前,又看到小菊如此为自己舍命,虽知将死也感到一些欣慰。只是他也觉得有些遗憾——看不到郭瑜和小菊的婚事了。
郭瑜泪虽然如泉水般涌出,但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
他忽然跪倒在郭泰面前,手中玄铁长剑插在地上。
他这次和小菊下泰山,就是担心郭泰会出事,谁知道一路历经危险,好不容易一家人在一起,却又在这瞬间生死相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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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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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菊跳下了马,她看了郭瑜一眼,脸上早已挂满了泪珠。她咬牙就想往高梁地里冲,却听到郭瑜嘶声道:“不要。”
她回头看了郭瑜一眼,只见郭瑜正望着自己,神情十分恐怖。
郭瑜望向那高梁地,刚才摇摆如浪的高梁杆早已静止了下来,但谁也不知道里面是否还有什么杀机。使用暴雨梨花阵的那些人进退之间如此有序,绝非一般江湖门派可以做到。他此时虽然愤怒之极,但哪舍得让小菊再去涉险。
他摇了摇头,颤声道:“不要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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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菊神情有些惊恐,也有些悲伤。她美丽的大眼睛中闪烁着泪光,咬了咬嘴唇泣声道:“都是我不好。”
郭瑜又感到一阵心痛,他摇了摇头,颤声道:“这怎么能怪你。”
小菊扬着头望着郭瑜,垂泪道:“你不怪我吗?”
郭瑜望着小菊,流泪道:“我怎么会怪你呢?”
虽然小菊刚才并没有扫落全部的暴雨梨花针,但她如此舍命地为郭泰抵挡暴雨梨花针,已让郭瑜感到粉身难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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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虽然心中悲痛难言,但又忽然想起了什么。他忍不住全身打了个冷战,颤声道:“你自己没事吧?”
小菊摇了摇头。
郭瑜来到小菊身边,帮她全身检查了一遍,见她身上果然没有任何受伤,刚想松口气,却忽然看到小菊颈部靠近右边锁骨处赫然插了一根银针。
一根细细的银针在星月的光芒下发出冰冷的寒芒,郭瑜只觉得全身的血液在这一瞬间都凝结成了冰。
小菊刚才出手固然没有救到郭泰,而她自己也中了暴雨梨花针。
******
小菊看到郭瑜惊恐和绝望的目光望着自己的颈部,也感到那里有些疼。
她伸手拔下了那根银针,却见银针的针尖带着一丝血迹,血迹一半是红的,一半却是黑的。
小菊吓了一跳,她颤声道:“我也中了毒针了。”
郭瑜原本止住了泪又流了下来,却比刚才流得还要多,他只觉得自己的心就象被千万根针刺穿了一般痛。
******
小菊望了郭瑜一眼,忽然觉得眼前的郭瑜已有些模糊,身子已开始发麻。
她心中一凛,流下了泪,颤声道:“铁锅,我要死了吗?”
郭瑜摇了摇头,他忽然狂吼一声道:“不会的。”
小菊流着泪,望着郭瑜笑了笑,人已无力地倒下,手中铁剑落在地上。
被暴雨梨花针射中,哪怕是一根,也足够要一个江湖一流高手的命,这也是暴雨梨花针最恐怖的地方。
******
郭瑜只觉得整个天都塌下来了。
任何一个人都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承受如此痛苦的两次打击,先是自己的父亲郭泰,后是自己最爱的小菊,郭瑜只觉得脑海中一片空白。
他一把抱住小菊的身子,已嚎啕痛哭起来。
忽然间,他空白的脑海中又回想起往日的岁月,他想起第一次遇到小菊时也是这样抱着她,那时他还不知道她是谁。
只是,一个夜晚的相处,他们心中的春天一起来到。
花开了,自然会谢,但谁又会想到,会谢得如此之快。
******
他脑海中也想起小菊的声音。
——铁锅,我们会做夫妻吗?
——如果我们死了呢?
他彷佛又看到小菊轻轻解下了外衫,露出玉一般的肩膀和手臂,对他娇声道:
——铁锅,我好看吗?
郭瑜紧紧抱着小菊,心痛得已不知什么是痛。他恨不得自己也马上死去,这样就不必再忍受这痛的煎熬。
他就这样抱着小菊的身子,不知过了多久。
******
忽然,郭瑜感觉到身后有人在靠近,一股杀气已袭上了他的后背。
他猛然间拔起玄铁长剑起身向身后望去,却看到一个灰色人影正站在他身后的十步距离处望着自己。
这个灰衣人三十多岁,形貌极其普通,神情漠然,双目也有些黯淡。
让人心惊的是,灰衣人手中抓着一筒暴雨梨花针,在月光下闪着寒光。
郭瑜望着灰衣人手中的暴雨梨花针,心中已不知道什么是害怕,他甚至不觉得愤怒,也不觉得悲哀,他只是怔怔地看着那筒暴雨梨花针。
******
他忽然垂下了手中的玄铁长剑,望着灰衣人道:“动手吧。”
既然郭泰、小菊都已死在了暴雨梨花针之下,他自己此时就算也死在这暴雨梨花针下,也觉得无所谓了。而且,如果人死了真的有鬼魂的话,他和小菊、郭泰一起上路也不会觉得寂寞。
灰衣人影轻轻摇了摇头。
他慢慢走到郭瑜面前,已将手中的暴雨梨花针筒递到了郭瑜手中。
******
郭瑜愣了愣。
灰衣人道:“主人说,这是箭坊铸造出来的最后一筒暴雨梨花针,十二个时辰之后它的发射机关和毒药毒性就会失效。”
郭瑜有些麻木地道:“那又如何?”
灰衣人淡淡一笑,道:“主人知道你现在需要这筒暴雨梨花针,你可以用这东西找她复仇,也可以用它来送自己一程。”
******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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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望着手中的暴雨梨花针,心头又是一阵剧烈颤抖。
灰衣人笑了笑,道:“虽然是我的两个伙伴杀了你的爹和你的妻子,但我知道你是不会用它来杀我的。”
郭瑜的确并没有用暴雨梨花针杀这个灰衣人的想法,他此时想的竟然是自己该不该用这最后一筒暴雨梨花针来杀死自己。
******
暴雨梨花针筒的尾部有一个被插销锁住的小扳机,只要将插销扳开,然后按下那个小扳机,暴雨梨花针筒中就能射出九九八十一枝银针,每枝银针上都涂有见血封喉的剧毒,足够要任何一个江湖一流高手的性命。
郭瑜望着手中的暴雨梨花针,神情越来越恐怖。
他向来是个很乐观的人,从来就没有想到过自己居然会有自杀的念头,但现在当他望着手中的暴雨梨花针时,心中却忽然有了这个念头。
******
灰衣人又是淡淡一笑,道:“死并不是什么可怕的事情,人只要死了,就再也没有烦恼,没有痛苦。我保证你死后能够见到你父亲,见到你的妻子。”
说到这里,灰衣人四下望了望,又淡淡笑道:“我也看到他们都在这里等着你和他们一起上路。”
灰衣人说话的声音毫无丝毫阴险毒辣之意,他那自信的语气让郭瑜忍不住四下看了眼,彷佛郭泰、小菊的鬼魂真的在附近游荡一般。
******
灰衣人从怀中拿出了一支玉萧。
他轻声道:“就让我为你吹一曲殇音,送你们全家一程吧。”
说完他吹起了一首悲伤的曲子,箫音哀伤若绝,却彷佛有亡魂在哭泣,在召唤着郭瑜向死亡走去。
郭瑜觉得自己的心如同死灰一般。
他拿起暴雨梨花针筒,打开了后面的插销。
******
他将暴雨梨花针筒慢慢对向自己的胸膛,只要他的手指扣动那个小扳机,暴雨梨花针筒中的那八十一根见血封喉的毒银针就会全部射入他体内,也许只要一眨眼的功夫,他就能彻底死去。
忽然,他觉得暴雨梨花针筒碰到了他放在胸膛里的两件硬硬的东西,全身不由得剧烈一震。
那是一对翡翠玉兔,是小菊在石室中不敢拿走的那对玉兔,是郭瑜趁小菊没有注意的时候把它们带在了身边。
一想到这对玉兔,郭瑜就想到了小菊,想起她那无忧无虑的神情,忽然间整个人都冒出了一声冷汗。
他知道自己错了,就算是为了小菊,他也不能杀自己。
******
郭瑜望着手中的暴雨梨花针筒,已将暴雨梨花针筒转过来对准了那个灰衣人。
箫音已断,灰衣人望着郭瑜手中的暴雨梨花针筒,神色间也有一些惊恐,身子更是发出了一阵颤抖。
郭瑜沉默半晌,轻声道:“我不杀你是因为我要你去转告你家主人,只要我郭瑜一天不死,我就一定会找他为我爹,为小菊报仇的。”
灰衣人缓缓地点了点头转身就走,很快消失在夜幕中。
******
郭瑜将暴雨梨花针筒放在怀里,走到郭泰的尸体旁。
他之前见过阎玉麒的尸体,知道中了暴雨梨花针后尸体会腐烂,此时见到郭泰的尸体也已有一些腐烂的迹象。
他心中悲凉,将郭泰尸体抱上了马。
他又抱起了小菊的身子,上了另一匹马,他心中觉得小菊彷佛还未曾死去,一切犹如当日他在华山脚下抱着她骑在马上一样。
他含泪想了想,却策马跑向附近的一个山头。
******
郭瑜在山头用玄铁剑挖了两个大坑,双手早已鲜血淋漓。
郭泰的尸体已腐烂得更厉害,郭瑜心中虽然不忍,但还是将郭泰的尸体轻轻放入了坑中。
如果说,马革裹尸是一个从军人的归宿,那么埋土异乡,也何尝不是一个江湖人的归宿。
郭瑜望了自己的父亲一眼,含泪推下了泥土。
******
只是,郭瑜抱着小菊的身子,却怎么也不舍得将她埋葬。
这些日子以来,小菊天天陪伴着他,他们早亲密得就象是一个人一般。这次小菊陪郭瑜下泰山,更为郭瑜数度出生入死,今夜又为救他父亲而死,让郭瑜只恨不能代她死上百次千次。
东方已有一丝亮光,照在了小菊的脸上。小菊面色虽然也笼罩着一层黑气,但却在亮光照耀下有些红光,显得十分娇美。
******
郭瑜从怀中拿出了那对翡翠玉兔,那是小菊最喜欢的东西,此时物在人非,不由得他又难过得流下泪来。
也是这对翡翠玉兔,刚才将他从生死徘徊中救了回来。也许这也是小菊的魂灵未散,在他的身边在守护着他。
他想起小菊说过的关于这对玉兔的事情,想起了宇文双城,想起宇文双城在他喜宴时将小菊的手交到他手中的情形,内疚得心如刀割一般。
他泣声道:“小菊,你告诉我,我该怎样向双城公子交待?”
他心中凄苦,将那对翡翠玉兔轻轻放入了小菊的怀中。
一
******
深秋的清晨,一缕缕的阳光从树丛间投下,照着满地的枯黄落叶,更有一片晨风轻扬,扬起细叶如碎金细银,四下一片金光灿烂。
古风走在林间,望着四下景色,轻轻叹了口气。
去年这个时候,他和小雷去四川,这一年以来的种种经历,彷佛过了一百年那样漫长,却又彷佛弹指间那么短暂。
他想起了慕容月,想起了和她之间缠绵的拥抱,痛苦的分离,彷佛看到她一个人带着他的骨肉独坐在房中,心中更感唏嘘。
******
他身边没有任何人陪伴,只有他一个人。
昨夜,风飞醉得十分厉害。虽然她是很能喝酒的人,但她既然自己想醉,那么她就一定会醉,就象古风当年一样。
古风忽然淡淡地一笑,他发现他和慕容月虽然爱得那么痛苦,虽然要不断承受离别的痛苦,但他们却知道彼此都是最爱,心也紧紧相连,这其实已经比这世间很多人幸福得多了。
他眼眶中又有些泪花,他想起了沐无双,在沐无双心中,古风永远都是她的最爱,她对他的情感太执着,执着得连古风都深深为之感动。
******
忽然,两个蓝衫少年已走到了古风面前,这两人是对兄弟,容貌俊美,身材高大。二人中哥哥叫步蹯,弟弟叫步翰,他二人在古风身边十二个蓝衣持剑少年中剑法、武功仅次于苏蹊来。
步蹯躬身道:“大帮主,这里已有一些江湖人来往,还是请大帮主回去吧。”
古风摇了摇头,道:“再等会吧,我想在这里再呆一会。”
自从和慕容月分离以来,古风一直都一个人躲在房间里面,不愿看到阳光。但这两天,他忽然很想就这样在清新的空气下,感觉下阳光的气息。
******
步翰迟疑了一下,道:“大帮主,有消息传来,说有人昨晚在前面附近聚集了不少江湖人,怕会对大帮主不利,我们现在也走得太远了一些。”
古风想了想,点头道:“好吧,我们回去吧。”
步蹯、步翰听古风这么说,都松了口气。
古风又淡淡一笑道:“古墨先生在世的时候,你们会不会也这样担心?”
步蹯、步翰互相望了一眼,不敢出声。
古墨先生的剑法、武功之高傲绝天下,他们自然不会如此担心。
******
忽然,古风感觉有些异常,他轻轻挥了挥手,拦住了步蹯、步翰二人。
步蹯、步翰二人神色也一变,他们此时也觉得林间附近有些异常,二人几乎同时拔出了长剑。
步蹯、步翰使用的长剑十分特别,虽然形状和普通青锋长剑一般,但长剑剑身却有一层淡淡的微蓝色的光芒。
二人身形一动,已一前一后护住了古风。
一阵秋风吹过,吹起满地落叶,发出沙沙的声音,彷佛是大地的苍凉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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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然间,古风感到了一股可怕的杀气在附近出现,虽然他还看不到四周有任何人的影子,却感觉到有一个高手正在远处窥视自己,他甚至能感觉到有一层层的压力象一座山一样压得他有些透不过气来。
步蹯、步翰也感觉到了这股杀气,神情越来越紧张。
但也就在这时,古风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风一般飘到他们面前。
也就在这瞬间,那股杀气一下减弱了。
那个白色身影是风飞。
******
古风从来没有见过风飞神色如此惊慌的,甚至她连衣服都没有穿齐整,只穿了一身雪白的丝缎睡衣,她美玉般的身体在睡衣中若隐若现。
风飞竟然还赤着脚,手中提着一把出鞘的长剑。
风飞的目光望向古风的一侧,她显然也感觉到那里之前出现的那股杀气,她骄人的胸膛一阵剧烈起伏,满头都是汗水。
只是,那股杀气已慢慢消失了。
风飞微微点了点头,长长地吐了口气。
******
古风感激地看了风飞一眼,他知道风飞一定是睡醒后知道自己独自出来,所以立即赶了过来。
古风看着风飞赤着的脚上沾满了尘土,苦笑道:“你怎么连鞋子也不穿?”
风飞也望着自己的脚,轻声道:“我穿了拖鞋,刚才跑掉了。”
古风道:“你其实不用急的。”
风飞摇了摇头,她又望向那之前出现杀气的地方,道:“刚才如果我来晚一步的话,只怕那人就会出手。”
******
古风也望着那个方向,道:“我之前遇到的高手中,只有公羊楼主能发出这样的杀气。那次他心中对我不满,他身上就有这种类似的杀气。”
风飞轻轻摇了摇头,道:“不是公羊楼主,他身上的那股杀气我最了解,那是一种会让人血液都会凝结的冰冷寒气,而这个人却不同。”
古风道:“如果出手的人是公羊楼主这样的高手,你能挡得住吗?”
风飞摇头,道:“不能。”
她想了想,轻咬嘴唇道:“就算我挡不住,我也会和他拼命的,因为这是我的责任。从现在开始,我再也不会喝醉了。”
******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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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望着风飞,轻声道:“你很快就会离开我的,我面前纵然有什么危险,也始终得靠我自己去面对的。”
风飞道:“只要我在你身边一天,我就会尽到我的责任,而且——”
风飞没有把话说完,她想说的是——而且如果不是阎玉麟最喜欢的是小梅,她绝不会同意嫁给他,她会一直这样陪着古风。
她觉得,这是她和小梅之间的又一次较量,她决不能输给小梅。
******
古风望了一眼风飞的赤脚,道:“我让人帮你拿对鞋子吧。”
风飞轻笑一声,道:“不用了,我喜欢这种赤脚走路的感觉。”
古风笑道:“我小时候也喜欢赤着脚走路,爬树,攀山,我最喜欢的是把脚侵在冰凉的泉水里。”
风飞笑道:“你那时一定很调皮。”
古风笑道:“是的,我爬树跌断过手,也摔下过山崖。”
风飞笑道:“我也是,我小时候也是一个顽皮的小女孩,我也喜欢爬树。”
忽然,他们的神情间都起了一个很奇怪的变化,却彼此沉默了下来。
他们谈的是他们的童年往事,很多时候,当一对少年男女在一起谈论童年往事时,谈的是彼此的过去,想的却是彼此的将来。
******
过了半晌,古风轻声道:“我们回去吧。”
风飞摇了摇头,忽然轻轻把身子靠在了古风身上,细声道:“你能抱住我吗?”
古风犹豫了一下,伸手轻轻地搂住了风飞。
风飞慢慢闭上了眼睛,她听到四周秋风吹动落叶的声音,忽然觉得自己的心都醉了,身子有些软。
她眼角沁出一朵泪花,轻声道:“古风,你喜欢我吗?”
古风迟疑了一会,淡淡地道:“你不是我最喜欢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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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飞觉得心头很苦,不管在阎玉麟的心中,还是古风的心中,她都不是他们最喜欢的女孩,阎玉麟最喜欢的是小梅,古风最喜欢的是慕容月。
她睁开了眼睛,望着古风道:“你为什么不娶沐无双呢?我知道很多男人都有几个老婆。”
古风想了想,道:“我觉得这会委屈了无双,也会委屈了月儿。”
风飞轻轻叹了口气,忽然用一种很柔的声音道:“你这个人最大的缺点就是,你老是以为自己很了解女孩,其实你根本就不了解她们。我虽然从来都没有见过你的月儿,但我知道她一定是一个很单纯的女孩,单纯得你根本就不用去想她在想什么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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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苦笑一声,道:“也许的确是这样吧。”
从他认识慕容月那天开始,他就知道慕容月是个很单纯的天真活泼的女孩,她的世界很简单,一开始只有剑,后来就只有古风。如果不是那一场巨变,如果不是隐藏在她身上的秘密,她也许会一直这样开心地生活下去。
风飞轻声道:“我们走吧。”
古风点了点头,道:“我们什么时候能到太原城?”
风飞道:“如果我们走得快的话,明天晚上就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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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风飞抬头望着古风,柔声道:“古风,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古风道:“什么事?”
风飞微笑道:“你也知道我嫁人之后就不能再陪着你了,我想和你两个人骑马去太原,就我们两个人,不带一个随从。”
古风迟疑了一下,道:“为什么?”
风飞笑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有这个念头,也许是我还从来没有尝试过那种传说中两个人走江湖的事情,以后只怕也没有机会再尝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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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又迟疑了一下,神色间犹自有些犹豫。
风飞娇笑一声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古风轻轻叹了口气,道:“那你还要这样做?”
风飞媚笑道:“虽然你担心给人看到会说我闲话,可我就是要这样做,要不是我根本就不喜欢你的话,我还想给顶绿帽子阎玉麟戴。”
古风苦笑道:“你这是在报复他吗?”
风飞望着古风,脸上现出一股飞扬的神色,她媚笑道:“也不全是,我也实在很想试一下游剑江湖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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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骑高头白马,两个雪衣佳人。
古风虽然并非身材高大,但他原本就有一股勃勃少年英气,经过这一年多的挫折磨练,越发显得气度沉稳。
风飞平时千娇百媚,但此时却彷佛一个初出江湖的少年女子,全身上下也焕发出一股飒爽的英姿。
两骑白马蹄飞如雪,一路风光尘漫若烟,引得往来江湖人都驻足观望,不管认得或不认得,都暗暗发出一声赞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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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飞在马上笑道:“原来独自闯江湖是这么好玩的。”
古风笑了笑,他知道什么东西第一次尝试时都是好玩的,久了也就麻木了,也就不会这样想了。
风飞又笑道:“你说,我们这一行会不会发生点什么事情呢?”
古风道:“你想发生什么事情?”
风飞想了想,叹了口气,道:“我也不知道想发生点什么事情。”
古风淡淡一笑,道:“所以最好还是什么事情也不要发生,让我们平平安安去到太原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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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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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的手无意中触摸到了小菊的胸膛,那是他之前不曾触摸过的地方,他的手不觉剧烈颤抖了一下。
他记得那晚小菊被黑衣刀客所伤,其中有道伤口几乎伤及到小菊的胸膛,郭瑜帮她敷药时手指曾触摸到小菊的胸膛附近,彼此都为之面红耳赤,心跳得更象打鼓一般,想起那种异样的感觉,郭瑜更感到伤怀。
只是忽然之间,郭瑜彷佛想起了什么事情,全身犹如被电击中一般,差点跳了起来,面色顿时大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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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感到奇怪,为何阎玉麒、郭泰中了暴雨梨花针,很快皮肤就会腐烂,但小菊却直到现在都没有出现这种迹象。
而尤其让他感到震惊的是,他刚才手指触摸到小菊的胸膛,却感觉到她的胸膛依然柔软,而且似乎还有一丝心跳。
郭瑜已俯身把耳朵贴向小菊的胸膛。
小菊的胸膛十分柔软,郭瑜贴着她的胸膛只觉得心中有一种异样的紧张,不由得自己心头也是一阵狂跳。
他努力定下神来仔细聆听,却听到小菊的心真的在微弱地跳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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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忍不住叫了一声,神情间说不出是欢喜还是惊恐。
他忽然间狂笑一声,大叫道:“小菊没有死。”
小菊此时虽然面色中笼罩着一层浓浓的黑气,身子也象死人一般,但她竟然有微弱的心跳,也有微弱的呼吸。
郭泰一阵欣喜若狂,差点怀疑自己在做梦。
郭瑜慢慢让心平息下来,也让自己情绪冷静下来,他之前又出了一身冷汗,全身衣衫都湿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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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抱着小菊下山,骑上一匹马,一路向东飞奔而去。
他望着晨光照耀着这一路的景象,彷佛听到这一路上还遗留着小菊和他昨晚来时的欢声笑语,却又慢慢地消散。
他听到小菊在他耳边很微弱的呼吸声,他不时倾听小菊的心跳,他自己的心都彷佛被悬在半空,生怕小菊会突然停止了心跳和呼吸。
郭瑜赶回之前的小镇,牵出他和小菊的白马和红马,继续往东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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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轮流骑着两匹马,扬起一路风尘滚滚。
一直到晚上,郭瑜策马冲进代县镇中,来到之前住过的客栈下。
这里聚集的江湖人还未完全离开,郭瑜一眼就看到红莲花正在门口。
红莲花看到郭瑜、小菊的模样,也是吃了一惊。
郭瑜抱着小菊飞身下马,身子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他从昨天清晨开始到现在一路奔波,至今都没有合过眼。今天更是为了赶路,没吃过任何东西,饶是他年轻身强体壮,此时也觉得筋疲力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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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莲花跑出来扶住了郭瑜,道:“出什么事了?”
郭瑜喘着气道:“甄师兄和容师姐还在吗?”
红莲花道:“他们在楼上,小菊怎么啦?”
郭瑜道:“她中了暴雨梨花针。”
红莲花吓了一跳,看了小菊一眼,见小菊果然犹如死人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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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抱着小菊上了楼梯,不及敲门就冲进了甄少游、容少妍的房间。
甄少游、容少妍原本打算歇息,之前听到脚步声已知道有事发生,正打算出来看看,此时见郭瑜抱着小菊冲进来,都不禁吓了一跳。
郭瑜把小菊轻轻放在床上,道:“小菊中了暴雨梨花针。”
说完这句话,郭瑜觉得全身都彷佛虚脱了,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望着彷佛睡死过去了的小菊,不禁又流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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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少游神情凝重地帮小菊检查了一遍身子,不禁皱起了眉头。
容少妍道:“小菊怎样?”
甄少游道:“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奇怪的现象,她身体虽然有中剧毒的反应。但好在心脏却能维持最基本的跳动,血液流动也无太大的阻碍。只是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甄少游想了想,又道:“按理小菊姑娘中了暴雨梨花针,早就该没命了,既然她能够保住命,那就一定有其它特殊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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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少妍道:“莫非是她中的那枚暴雨梨花针的毒性有些褪变?”
甄少游苦笑道:“这倒也有可能,毒药和普通的药一样,时间放久了,自然会失效。只是如果这样的话,她的运气实在太好了。”
容少妍道:“恒山剑派虽然擅长药术,但如果说江湖中最厉害的解毒高手,却还得数江南张一维、昆仑铁笔熊仲鱼、日月教毒无常空显道三人,只是这三人都是行踪不定,找他们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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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莲花走了进来,她看了小菊一眼,见众人神色,知道事情很棘手。
红莲花问道:“小郭,你爹呢?”
听红莲花这样问,郭瑜身子颤抖了一下,颤声道“他死了。”
甄少游、容少妍、红莲花吓了一跳,知道这一天之间郭瑜、小菊一定遭遇了很大的变故。
郭瑜含着泪,将昨晚至今发生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只有探石室这一部分没有说及,听得甄少游、容少妍、红莲花都为之心惊胆战。
容少妍含泪望着小菊,道:“小菊是个好姑娘,菩萨会保佑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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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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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莲花望着容少妍,犹豫了一下,道:“少妍姐姐,东西我们都已经装好了,你要不要去检查一下。”
容少妍摇了摇头,神情有些黯然,道:“不用了。”
红莲花道:“少妍姐姐,你放心,东西一件都不会少的。”
容少妍轻声道:“小红,东西少了没关系,但我不想让再任何人为了这些身外的东西丧命了。”
红莲花含泪点了点头,道:“红莲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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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山西几家虽然同时遭难,但就数容家损失最重。出事之时恰逢容少妍父亲准备过寿,故此子女亲属全赶回来祝寿,谁知一夜间惨遭灭门,只有容少妍一人因为行程耽搁的缘故,幸免遇难。
容少妍已将容家所有财物都捐给了恒山剑派,其中金银已由明月大师等恒山剑派弟子带回去了,其余财物如古玩、字画等则由红莲花、蓝莲花等丐帮弟子负责送去各处变卖。”
容少妍将容家财物全部捐出,一来是觉得这些财物不祥,二来也想用这些财物多做些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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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少妍道:“小红,明天你们先走吧,我和少游还要在这里留段时间。”
红莲花含泪点头,道:“少妍姐姐,你自己多保重……”
郭瑜望了容少妍一眼,见她整个人十分憔悴,也瘦了一圈。他之前并不能完全体会容少妍心中痛苦,但昨日郭泰死于暴雨梨花针之下,小菊又差点丧命,他心中悲伤欲绝,才真正体会到容少妍之前心头有多么悲伤。
容少妍点了点头,道:“你放心,我会保重的。”
她看了小菊一眼,道:“我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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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忽然心中一动,他从怀中拿出一个十分精美的小玉瓶,从玉瓶中倒出一粒药丸,道:“莫非是因为这个药的缘故,小菊才保住了命?”
这是诸葛轩送给他的三颗药丸中最后一颗,小菊之前中了“忘忧散”之毒,随时有可能被引发,所以诸葛轩送了郭瑜三颗药丸,以保小菊三年内无事。
郭瑜之前给小菊服了两颗药丸,这颗药丸他是想请容少妍想办法复制的,谁知容少妍家中遭逢大变,他一直没有机会提这件事。
此时他忽然想到,这种药丸既能保证小菊三年内体内“忘忧散”不被引发,那么说不定也能挡得住暴雨梨花针的毒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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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少妍道:“这是什么药?”
郭瑜道:“我也不知道,只知道这药能防止中毒。”
容少妍道:“我也听说过有些药虽然不能解毒,却能防止中毒,如果小菊之前曾经服用过这种药的话,也许就是因为这个药,保住了小菊的性命。”
郭瑜想了想,心中依然害怕。虽然这药的确有可能暂时保住小菊性命,但却不知能持续多久时间,也不知会不会令到小菊体内中的“忘忧散”发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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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道:“容师姐,你能复制这药吗?”
容少妍轻声道:“我没有把握,只能试一下。”
她想了想,又道:“如果这药的确对小菊有用的话,你说我们现在是否应该给她服下,也好让我们有更多的时间来帮她解暴雨梨花针的毒。
听容少妍这么说,郭瑜握着药丸,也一阵犹豫。
他不知该将手中这最后一粒药丸给容少妍,还是让小菊服下。此时他的一个决定也许会决定小菊的生死,顿时令他紧张得透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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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半晌,郭瑜将药丸交到容少妍手中,道:“容师姐,给你。”
容少妍点头道:“好的,我会尽力的。”
甄少游道:“小郭,今晚我会用银针帮小菊引导血脉,应该不会出事的。你已经两天没有睡了,快去睡会吧。”
郭瑜望着小菊,见她整个人纹丝不动,犹如睡着一般。虽然百般不舍,但也觉得自己眼皮沉重得抬都抬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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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起身道:“甄师兄,有劳你了。”
他进了另一间房间,一下就倒在了床上。
他脑中一片“嗡嗡”声,彷佛有很多只苍蝇在他脑中盘旋。
他想起了很多事情,箭坊、紫金砂、暴雨梨花针、石室、药丸、忘忧散,却想得头都疼了,所以很快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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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醒来时,已是第二天清晨。
他轻轻来到小菊睡的房间,见到门是虚掩着的。
他推开门,看到小菊依然沉睡不醒。她原本是个活波的女孩,虽然贪睡,但从没有睡过这么长时间,此时郭瑜听不到她在他耳边说话,感到一阵若有所失。
他走到小菊身边,在她额头轻轻吻了一下,一滴泪已滴在小菊脸上。
这个女孩,虽然做事冲动,脾气急躁,但却心地善良。这半年以来,她一直和郭瑜形影不离,郭瑜早已经不能没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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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少妍轻轻走了进来,低声道:“小郭,你也醒了。”
郭瑜道:“是的,甄师兄刚睡吧?”
容少妍道:“他刚睡下。”
郭瑜坐在小菊身边,见小菊胸膛在起伏,呼吸也更有力,情况比昨天好了很多。
容少妍道:“小菊之前服用的药十分神奇,虽然不能解暴雨梨花针上的毒,但却让小菊的身体在危急中处于龟息状态,这样就缓解了毒性的蔓延,让人的身体有更多的时间来化解这些毒性。”
郭瑜苦笑一声,道:“我昨天还差点把她活埋了,现在想起来也感到害怕。”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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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传来一阵马车的声音,渐渐驶出小镇,郭瑜知道红莲花等人出发了。
容少妍轻声叹了口气,道:“小郭,再也没有容家了。”
她虽然说得很淡,但郭瑜却能够听出其中的苦。
一个显赫、富裕的江湖世家就这样从江湖中永远消失了,这样的事情,江湖的过去也时有发生,将来还会发生。
郭瑜虽然很想安慰容少妍几句,但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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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少妍道:“我帮小菊煮了点粥,也该放凉了,我去拿来喂她。”
郭瑜道:“少妍师姐,谢谢你。”
容少淡淡地笑了笑,道:“你和小菊为了我的事情受了那么多罪,我就算帮你们做点事情,也是应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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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又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却在客栈外停下,郭瑜皱起了眉头,不知又要发出什么事情,他觉得自己已有些疲倦。
他走下了楼,看到一个白衣青年满头大汗地走入客栈。
白衣青年相貌平常,腰佩长剑,一进来就冲郭瑜大声道:“请问一声,泰山剑派郭瑜郭公子在吗?”
郭瑜微微一怔,道:“阁下找我有事吗?”
白衣青年擦了擦汗,从怀里拿出一个信封交到郭瑜手中,道:“我家主人让小人将这封信转交给郭公子。”
******
说完白衣青年已离开了客栈,不一会一阵马蹄声渐渐远去。
郭瑜望着手中的信封,心中觉得十分奇怪。
此时容少妍也拿着一大粥走到了郭瑜身边。
郭瑜打开信封,信封里面有一张布满皱褶的薄薄信纸,信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象是一张药方,郭瑜看后不觉有些奇怪。
他将信纸递给容少妍,道:“少妍师姐,这是不是一张药方?”
容少妍放下了碗,接过信纸后看了遍,神情有些古怪,皱眉道:“这的确是张药方,不过按这张药方熬出来的药,应该是一种毒药。”
郭瑜愣了愣,道:“毒药?”
******
郭瑜忽然将那张药方纸拿在手中,顺着纸张褶皱轻轻将纸张揉成一个只有黄豆大小的小纸团,放在自己的掌心。
容少妍看到不觉一愣。
郭瑜又将药方纸张摊开,见整张纸虽然布满褶皱,却无丝毫破损。
容少妍道:“好奇怪的纸。”
郭瑜道:“这种纸是很特殊的纸,是飞鸽传书时专用的。纸虽然很薄,但即使揉成一小团,也不会有破损。”
容少妍道:“这药方是用飞鸽传书传过来的?”
郭瑜点了点头,道:“是的。”
******
郭瑜又看了遍药方,见字迹笔锋锐利,犹如刀剑一般。
他想起第一次去五原庄,看到五原庄门匾上的题字时就有这种感觉,此时手中这飞鸽传书传来的药方和五原庄的门匾的字如出一辙。
他知道用飞鸽传书将这个药方传过来的人应该是诸葛轩。
郭瑜轻轻叹了口气,道:“原来是他。”
容少妍道:“是谁?”
郭瑜摇头道:“少妍师姐,我不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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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少妍轻轻点了点头,却动容道:“小郭,小红一直说你料事如神。这一张信纸你居然都能看出那么多事情。”
郭瑜苦笑了一声,他能够看出很多事情,一来是因为他的确很能想问题,二来是他遇到了很多奇怪的事情。
自从这次从泰山下来,围绕在他身边发生的事情每天都接连不断,实在让他感到太诡异,太恐怖,也太伤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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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少妍迟疑了一下,道:“小郭,你能告诉我,为什么阎玉麒会被人灭了口?是不是他身后还有人在指使他?”
郭瑜道:“我不知道,我现在毫无头绪,我只知道杀阎大公子灭口的那些人,和火烧箭坊以及昨晚杀害我爹的那些人是一伙,如果要查真相的话,我还得知道更多的事情,去找更多的线索。”
******
容少妍轻声道:“是不是要知道一件事情的真相,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郭瑜道:“是的。”
容少妍道:“所以小菊才几次三番差点丢了命,你爹也因此丧命。”
郭瑜觉得心中一阵痛,点头道:“是的。”
小菊之前为郭瑜夜探五原庄,身中“忘忧散”之毒却至今还不知情;小菊陪郭瑜取长刀遭遇黑衣刀客,一场恶战下来也是九死一生,伤痕累累;此次更为了救郭泰而命悬一线,只要想到这些,郭瑜就会感到深深的内疚。
******
郭瑜沉默半晌,含泪道:“我对不起她。”
容少妍也沉默了一会,苦笑了一声。
她十分清楚,如果郭瑜继续查这些事情和找那些线索,还得再付出代价,她实在不忍心让郭瑜、小菊再为此受到伤害。
郭瑜轻声道:“少妍师姐你放心,这件事不止是你的事,也是我的事,我无论如何都要查下去的。”
******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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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少妍怅然道:“我也想过,如果屠杀我全家的真是那些黑衣刀客的话,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群黑衣刀客出没犹如幽灵一般,刀法和武功之强让容少妍为之心寒。她自己身后的恒山剑派虽然也算江湖大门,但面对这群黑衣刀客也难以对抗,她怎敢让整个恒山剑派为自己涉险。
郭瑜摇头道:“我觉得未必是他们做的,我看过死者的伤痕,没有人是死在那种长刀之下的。”
******
容少妍苦笑道:“算了,我暂时不想这件事了,你看那个药方要不要试下?”
郭瑜点头道:“好的,试一下吧。”
这药方是诸葛轩让人飞鸽传书送来,诸葛轩必然已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情。他虽然不能预测未来,但对江湖每时每刻发生的事情却了如指掌。诸葛轩既然当郭瑜是朋友,应该不会害小菊。
容少游道:“我也听说过,疗毒的种种方法中有种以毒攻毒的方法,也许这张药方就是这样,我现在就去按这方子抓药。”
郭瑜道:“还是我去吧。”
******
郭瑜从药铺抓回了两份药。
容少妍有些奇怪,道:“怎么抓了两份?”
郭瑜道:“多抓一份用来备用。”
将近下午之时,容少妍端了两个碗来到小菊的房间。
每个碗中都装着大半碗的汤药,只是这汤药的颜色不但是黑色的,而且还散发出一股刺鼻的腥味。
******
郭瑜望着面前的汤药,又望着小菊,神情有些奇怪。
容少妍苦笑道:“可惜这解药本身就是毒药,否则我倒可以帮你试下。”
郭瑜点了点头,已端起一碗汤药,走出了小菊的房间,
容少妍奇道:“小郭,你去哪里?”
郭瑜没有出声,他走进了自己的房间,把门关上,插上了门闩。
他将汤药小心地放在地上,又将床上整张被子叠得厚厚的,抱到桌上。
他左手端起汤药,右手已从怀中拿出那筒没有使用过的暴雨梨花针,打开了针筒尾部的插销,将暴雨梨花针筒对着厚厚的被子,按下了开关。
******
容少妍来到郭瑜门口,听到里面传出“嘭”地一声想,顿时变了脸色,她听得出,那是那天射倒阎玉麒时发出的声音。
她此时已明白郭瑜要做什么,她拍门大声道:“小郭,你不要做傻事。”
门已被反锁,推不开。
容少妍咬了咬牙,忽然双掌推向门闩的位置。她力气不大,但十多年的内家修为也非同小可,一掌已将门打开。
******
容少妍看到郭瑜已喝干了碗中的汤药。
郭瑜手中捏着一根细细的银针,银针上有一些血珠,血珠有些是红的,有些是黑的。他身边桌上摆放着一个暴雨梨花针筒,叠得厚厚的被上有近百个针孔。
郭瑜的神情从容得就象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他的脸上笼罩着一层黑气,马上变得有些发青,过了半晌才慢慢变红。
望着郭瑜面色不断变化,容少妍只觉得心都快跳出来了,冒出了一身冷汗。
******
过了一会,郭瑜淡淡地笑了笑,道:“行了。”
容少妍含泪摇了摇头,道:“小郭,想不到你也会这么傻。”
郭瑜道:“这是我跟小菊学的。”
小菊做什么事情都从来不想为什么要这样做,但她就这样做就做了。
这世界的确有人聪明绝顶,也有不少傻人。只是聪明的人纵然能知道很多事情该怎么做,但往往最终把事情做完的却是那些傻人。所以无论如何,再聪明的人都不应该看不起傻人。
******
郭瑜将小菊的身子靠在自己的怀里,一点一滴地将汤药喂到小菊嘴里,此时此景,却和他第一次遇到小菊时喂她喝鸡汤的情形一般。
那次他喂小菊喝鸡汤是救她的命,这次他喂小菊喝汤药也是救她的命。他和小菊之间早已算不清谁欠谁的情,因为他们早已融为一体。
郭瑜放下药碗,望着小菊的脸上的那层黑气渐渐消散,最后又慢慢变红,心中终于放下了一块石头。
******
夜晚再度降临,甄少游帮小菊检查了一遍身子。
他抬起头微微一笑道:“小菊姑娘身上的毒已经解了。她的运气真的不错,能从暴雨梨花针下逃生的,她只怕还是第一个人。”
容少妍望着郭瑜也笑了笑,这些天来她脸上还是第一次露出真正的笑容。
她知道还有一个人之前刚从暴雨梨花针下逃出生天,他也是第一个将暴雨梨花针用在自己身上的人。
也许把这个暴雨梨花针交给郭瑜的人也没有想到,虽然她也希望郭瑜会将这筒暴雨梨花针用在自己身上,却没有想到他居然会这么用。
******
容少妍道:“不知道小菊什么时候会醒来?”
甄少游道:“她今晚随时都会醒来。”
郭瑜道:“我想也是,小菊那次上华山之后得了个怪病,如果半夜肚子饿了,就会醒来找东西吃,所以她现在每晚都吃得特别多。”
容少妍道:“她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
郭瑜道:“我得帮她准备点吃的,否则到时她要是闹起来,只怕大家都睡不安稳。”
说到这里,郭瑜已泪光闪闪,他真希望小菊能很快闹起来。
容少妍道:“我帮你去准备吧。”
******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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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风飞策马来到太原城时已是深夜,但见城外路上一片火光,将道路照耀得如同白天一般。
古风、风飞慢慢停下了马,看到前方火光最亮处,一个黄衫青年正带着八个黄衫人在等候古风、风飞的来到。
那个黄衫青年是阎玉麟,而八个黄衫人有老有少,看上去都武功精湛。
阎玉麟笑着迎了上来,他一躬到地,道:“黄金阁阎玉麟恭迎大帮主和风飞姑娘大驾光临太原城,请进城歇息吧。”
******
风飞皱了皱眉,道:“谁要你来接我们的?”
阎玉麟笑道:“这是家父的意思。”
风飞道:“他人呢?”
阎玉麟笑道:“家父出去了几天,回来后又病了,所以只能由属下代他来迎接大帮主和风姑娘,失礼处还望大帮主多多担待。”
古风微微一笑,道:“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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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飞笑道:“你知道我和大帮主今天是怎么来的吗?”
阎玉麟笑道:“属下一直在打听大帮主和风姑娘的事情,自然知道大帮主和风姑娘是骑马来的。”
风飞道:“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吗?”
阎玉麟笑道:“属下估计是风飞姑娘急着想见我,大帮主有心成全,所以特地送风飞姑娘飞骑赶来这里。
古风忍不住微微一笑,望向风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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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飞眨了眨眼睛,娇笑一声,道:“你这个人,不但皮特别厚,而且特别喜欢自作聪明,自以为是。”
阎玉麟笑道:“风飞姑娘的确是在下的红颜知己。”
风飞忽然眉毛一挑,道:“我和大帮主今晚要自己找客栈住,不用你招呼。”
阎玉麟笑道:“有件事属下之前刚知道,太原城所有的客栈都已经住满了。”
风飞愣了愣,却又冷声道:“就算住满了,我也要住。”
阎玉麟笑道:“这个当然没有问题,属下马上亲自帮大帮主和风姑娘安排。”
******
虽然已是深更半夜,虽然只有古风、风飞、阎玉麟三个人来到,但太原城最大的“云来客栈”依然点起了全部灯火,所有已睡下的伙计都起床忙碌起来,整个客栈一时显得有些忙乱。
古风坐在大客厅里,脸上带着一丝微笑。
风飞坐在他身边,却皱着眉头,脸上一阵白,一阵青。
古风轻声道:“怎么啦?”
风飞道:“这家伙,气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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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心里也觉得有些好笑。阎玉麟和风飞有些象是在赌气。象这种赌气,如果风飞的所作所为不能让阎玉麟生气,那么就该轮到风飞生气了。
不过风飞显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她眼珠一转,又笑了起来。
古风知道她心里又有什么鬼主意了。
原本风飞就是一个性情善变诡计多多的女孩,在古墨和古风面前,她不敢过于表露出来,现在却有些一发不可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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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玉麟已走了进来,躬身笑道:“一切都安排好了。”
风飞娇笑道:“阎公子,不知你帮我们安排了一间房间,还是两间房间啊?”
听风飞这么说,古风、阎玉麟都吓了一跳。
阎玉麟勉强一笑,道:“当然是两件房间。”
风飞娇笑道:“我们只要一间房间。”
阎玉麟苦笑了一声,却又微笑道:“这个不是很好吧?据属下所知,昨晚大帮主和风飞姑娘也是分住两间房的。”
风飞白了他一眼道:“昨晚住两间,今晚我想住一间。我想做什么,你管得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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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玉麟也眼珠一转,点头笑道:“风飞姑娘说得对,不过如果只安排一间房间的话,属下只怕大帮主会睡不好。”
风飞笑道:“有我在身边,怎么会呢?”
阎玉麟笑道:“属下知道大帮主是个谦谦君子,到时要大帮主睡椅子什么的,属下实在于心难安。”
风飞又笑道:“这不用你操心了,我虽然今晚和大帮主在这里要了一间房间,不过我们今晚并不打算在这里住。”
******
阎玉麟笑道:“不知风飞姑娘还有什么题目?”
风飞笑道:“久闻江南有‘天外天’,扬州有‘百花楼’,太原有‘红艳阁’,我在‘天外天’曾经挑战琴棋书画四个才女,也曾和双城公子和秦王殿下三人把盏到天光。据说二公子也时常在‘红艳阁’通宵达旦寻欢作乐,所以今晚我想请二公子在‘红艳阁’为我和大帮主接风洗尘,也顺便让我见见阎二公子的姐姐妹妹,什么依依、翠翠、莺莺——”
阎玉麟神色一变,苦笑道:“那地方虽然不错,不过不知道大帮主——”
古风望着阎玉麟和风飞,心中觉得十分有趣。阎玉麟固然有派人跟踪古风、风飞的行踪,风飞显然也有调查阎玉麟的平时行为。
******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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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深夜,象这样的大城镇,只有一处地方依然热闹。
古风、风飞、阎玉麟三人来到了“红艳阁”,这里远看灯火辉煌,走进去却是人声鼎沸,只是楼下的人看到古风、风飞、阎玉麟三个,都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两个有些白发的英俊青年,一个貌若天仙的少女,却在这样一个时候突然来到了这里,怎么不让人感到奇怪。
而且,这里起码有大半的人认识阎玉麟,知道他是阎一本的二公子,这里是阎一本的地盘,自然谁都不敢有丝毫地方得罪他。
一个浓妆艳抹的中年锦衣女子已笑着迎了上来,娇声道:“阎二少,怎么今晚这么晚才来?怎么来之前也不打声招呼?”
阎玉麟神情有些尴尬,对风飞笑道:“我其实也不是经常来这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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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已经将“红艳阁”最豪华的房间腾了出来,房间中不但装饰奢华,而且还有各种男女之乐的字画器具,但却都十分含蓄美观。
风飞对阎玉麟媚笑了一声,眨了眨眼睛,道:“把你的相好都叫来吧。”
阎玉麟苦笑道:“我在这里也没有什么相好,只是偶尔陪别人来这里和几个姐妹喝喝酒,听听曲,玩玩而已。”
风飞轻轻笑了一声,忽然把身子轻轻靠在古风身上,笑道:“你无需向我解释什么,你之前做什么我不会管,我做什么你也不要管,明白吗?”
阎玉麟望着风飞,笑着点头道:“我明白。”
风飞娇笑道:“好了,把你的姐姐妹妹都叫来吧。”
******
看到阎玉麟走了出去,风飞轻轻叹了口气,神情间有些落寞。
古风微笑着,也一直没有说话。
风飞轻声道:“我知道你不喜欢这种地方,我——我是不是有时很任性?”
古风道:“我见过的女孩之中,只有一个是不任性的。”
风飞道:“是月儿吗?”
古风摇了摇头,笑道:“不是,月儿有时也很任性的,任性得很可爱。”
风飞道:“我任性得是不是很让人讨厌?”
古风笑道:“也不是,至少在我眼里,我觉得还是很可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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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飞望着古风的眼睛,柔声道:“那个不任性的女孩叫什么?”
古风道:“云湘。”
风飞想了想,道:“我听说过这个名字,好象是武当剑派的。”
古风轻轻点了点头,他从来都没有见过一个女孩能象云湘那样始终都能保持理智的,她虽然对古风也有情义,却最终嫁给了楼满风。
风飞望着古风,娇笑一声道:“她是不是也喜欢过你?”
古风微微一笑,没有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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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飞道:“让你深夜来这样的地方,不知别人又会怎么说你。”
古风淡淡地道:“我早就不在乎别人怎么说我了。”
风飞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就想气他,就想让他难堪。他平时老是笑得很得意,我就是要让他笑不出。”
古风道:“那是因为你心里在乎他。”
风飞愣了愣,却又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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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玉麟已笑着走了进来,他笑的时候神采飞扬,充满了自信和智慧,不过今天他面对风飞的目光总似乎有些心虚。
他叫来了三个美人,穿白色衣衫的叫依依,穿淡青色衣衫的叫翠翠,穿淡黄色衣衫的叫莺莺,三个少女都是二八年华,个个姿色迷人,纤若无骨,神情间也是千娇百媚,说话声音悦耳动听。
三个少女望着古风和风飞,也都觉得有些诧异,尤其是看到风飞,她们三个向来以美貌自负,但和风飞相比,还是稍有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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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飞笑着点了点头,道:“果然是娇滴滴的美人。”
不知为何,三个少女被风飞看着,都不由自主地脸红了。
六人喝了几杯酒,古风固然没有什么话说,阎玉麟当着风飞的面自然不敢向依依、翠翠、莺莺说什么话,场面显得十分尴尬。
风飞又将自己柔软的身子靠在古风身上,望着阎玉麟的神情带着些挑逗之意。
她娇笑道:“二公子,你怎么啦?怎么不说话啊?平时你来这里难道也是这个样子的吗?”
见到阎玉麟有些窘迫的样子,依依、翠翠、莺莺三个都忍不住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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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飞媚笑着道:“二公子,美人在旁,你怎么无动于衷呢?你和这三位姑娘平时不是经常搂搂抱抱的吗?”
听风飞这么说,依依、翠翠、莺莺三个都微微有些脸红。
阎玉麟苦笑道:“在下来此其实是想听三位姑娘弹琵琶,三位姑娘都弹得一手好琵琶,听她们弹奏一曲弦音,解我心忧。”
风飞娇笑道:“好啊,让我也来弹一曲琵琶,也为二位公子解忧。”
三个少女之前已惊异于风飞的美貌,又见阎二公子对她神情恭谨,知道风飞绝非一般女子,此时又听说她要弹奏琵琶,更是吃了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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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有一个红衣女孩抱来一张琵琶,这是一张五弦琵琶,做工精美,琵琶上的漆画是一幅竹月图,更是大家手笔。
看风飞校弦的手法,依依、翠翠、莺莺都暗自点头,知道风飞的确是行家。
风飞沉吟了一会,轻声叹了口气,道:“古墨先生生前只赞过三个少年,一个是双城公子,一个是大帮主,一个就是阎二公子,今日三个少年中有二人在此,就让我为二位弹一曲古墨先生最喜欢的霸王卸甲。”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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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江湖人来说,客栈是什么呢?
很多时候,客栈就是江湖人的家。
江湖人坐在家里是很少会有什么江湖故事发生的,所以江湖人的绝大部分故事都是在江湖旅途中发生的。而客栈就是江湖人江湖旅途中的一个临时的结束,一次短暂的休息,一个崭新的开始。
只是,没有人会写郭瑜、容少妍在客栈里为小菊煮东西吃的故事,因为江湖人并不喜欢听这样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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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郭瑜和小菊睡在一张床上,这次他和小菊下了泰山之后,他们已经几次睡在一张床上。他和小菊经历的生死越多,就越觉得一刻都不想和小菊分开,即使是夜晚,他也想将小菊抱在自己的怀里入睡。
今晚,他在默默地等待着小菊苏醒。
虽然解暴雨梨花针的解药他已经试过,但他不知道经过一天的时间耽搁,小菊身体会不会有什么异样。
而最让他担心的,还是小菊体内的“忘忧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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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睁大了眼睛望着小菊,象他这样的练武人,纵然四周漆黑也能看到眼前的事物,他看着小菊胸膛平稳地一起一伏,想起自己一度触摸过小菊的胸膛,一度时时贴耳在小菊的胸膛上聆听她的心跳,不觉心头一阵乱跳。
忽然,他看到小菊的身子动了一下,顿时感到一阵狂喜和紧张,他连忙闭上了眼睛,装作睡着了。
他听到小菊轻轻发出了一声轻呼,身子在床上转了几下,似乎在四下张望。
郭瑜心中暗暗想笑,却忽然装作无意将一只手搭在了小菊的肩头。
只是,郭瑜搭在小菊肩头的手的手背已被小菊狠狠地咬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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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忍不住轻声叫了一声,连忙缩回了手。
手背被咬得很疼,不瑜轻声道:“你怎么这么喜欢咬人啊?”
小菊轻轻呼了口气,细声道:“我想知道我是不是在做梦。”
郭瑜愣了愣,忍不住轻笑道:“那你该咬自己的手背啊。”
小菊轻轻将一只小手放在了郭瑜的脸上,道:“我自己咬怕疼,你来咬吧。”
虽然房间一片漆黑,不过郭瑜望见小菊的雪白的小手放在眼前,却如美玉一般发出光泽,哪里舍得咬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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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已一下坐了起来。
小菊道:“那要去哪里?”
郭瑜道:“我帮你去拿点吃的,你一定饿了吧。”
小菊有气无力地道:“你不许走,快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记得身子一阵发麻,就什么也看不清了,然后好象就死了。”
郭瑜轻声道:“你没有死,你只是睡了一天而已。”
小菊道:“我不是中了毒吗?”
郭瑜道:“是少妍师姐帮你解了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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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小菊还是觉得很多事情想不明白,不过她这个人最大的好处就是,碰到想不明白的事情她就干脆不去想。
对小菊来说,想不明白事情无所谓,饿着肚子就绝对不行,所以当郭瑜点亮了房间的灯,端上还有热气的米饭肉菜时,小菊就开始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郭瑜看着小菊,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他真希望自己能永远就这样在她身边,看着她这样狼吞虎咽地吃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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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菊一口气将面前所有吃的一扫而光,才打了个饱嗝。她一般来说只有吃饱了肚皮才会想点事情,她想起了郭泰,不由得神情有些黯然。
郭瑜知道小菊的心事,他虽然也难受,但却轻声道:“小菊,我爹死前是带着笑的,我知道他非常非常喜欢你,为我身边有你而感到开心。”
小菊想了想,含泪道:“铁锅,我是不是运气真的很好?”
郭瑜轻轻点了点头,道:“是的。”
小菊道:“铁锅,以后有什么危险的事情,还是让我来做吧,反正我是死不了的。”
郭瑜望着小菊苦笑一声,他知道这世上没有永远靠运气而不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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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们再睡下的时候,却都翻来覆去睡不着。
小菊叹道:“我睡得太多了,睡不着了。”
郭瑜道:“我也是。”
小菊又在床上侧了侧身,忽然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她掏出来借微弱的光芒却看到是一对晶莹通透的翡翠玉兔。
她奇怪地道:“这对玉兔我明明没有拿啊?怎么会在我身上啊?”
郭瑜轻声道:“这是我帮你拿的,我都说这对玉兔和你有缘,它们不但救了我的性命,也救了你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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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郭瑜将之前关于这对玉兔的事情说了遍,听得小菊一阵害怕。
忽然小菊拿起了郭瑜的手,又在他手上重重地咬了一口。
郭瑜忍住一声轻呼,轻声道:“你干什么?”
小菊轻声道:“谁让差点把我活埋了?谁让你拿手来碰人家这里的?”
郭瑜苦笑道:“我那时是以为你死了。”
小菊道:“死了也不许你碰。”
郭瑜伸手将小菊搂在怀里,轻声道:“好的,死了不碰,活着才碰。”
小菊轻轻挣扎了一下,却又任由郭瑜将她抱在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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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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琵琶弦已拨响,弦音珠玉滚落。
一曲霸王卸甲,柔时如泣,急时如催,弦音铿锵时如将军行龙腾虎步,凛凛生威,却又有三分醉意,仿若三分醉意让人豪气生情。
到后来弦音急转,犹如金戈铁马一般,却是销魂梦醒。
只是纵然玉肌柔骨,风扬夜清,却又怎安慰得住英雄伤怀无限,又怎敌得住命运苛刻无情。
此时风飞挥手间弦音不绝,却让古风为之心头陶醉,这一个“卸”字,岂不正如“残缺剑法”中的一个“守”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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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玉麟也沉醉在风飞的琵琶弦音中,一直到弦音停下,却久久沉默不语。
依依、翠翠、莺莺三人早已目瞪口呆,她们万万没有想到,风飞居然有如此高明的琵琶技艺,比她们中任何一人都要高明得多。
莺莺忍不住娇声笑问道:“不知这位姐姐是谁?”
阎玉麟道:“这位姐姐就是你们之前也曾提起的江湖第一美人风飞姑娘。”
依依、翠翠、莺莺三人不禁同时轻呼了一声,风飞在江南天外天向如琴四姐妹挑战琴棋书画的技艺,早成为青楼中的美谈,其中还有双城公子作画,小梅与风飞比剑,更让这个故事变成了一个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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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飞微微一笑,放下了琵琶,笑道:“小女子弹的这曲可堪阎二公子一听?”
阎玉麟笑道:“绕梁三日,食肉不知味。”
风飞笑道:“那你这三天就不要吃肉了,还是吃斋吧。”
阎玉麟笑道:“正有此意,家父让在下好好斋戒一个月,以便迎娶风飞姑娘。”
风飞笑道:“你以为我会答应你吗?”
阎玉麟笑道:“如果风飞姑娘不想答应的话,就不会来太原城了,也不会今晚让在下如此奔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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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飞对阎玉麟媚笑了一声,道:“不错,我是决定嫁给你了。日后你要喝酒我自然会陪你喝,你要听曲我也会唱给你听,你要玩我会陪你玩,不过你要是还敢来这种地方的话——”
说到这里,风飞的神情已变得冰冷,目光中闪过一道寒光,却让依依、翠翠和莺莺三个都感到一阵寒意。
阎玉麟苦笑道:“我知道,我不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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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笑了笑,举杯道:“恭喜二位了。”
阎玉麟连忙举杯笑道:“多谢大帮主成全。”
依依、翠翠和莺莺三个虽然刚才被风飞的目光吓了一跳,但此时也都举杯陪笑道:“妾身也恭喜二位。”
风飞望了阎玉麟一眼,笑道:“只要我们一天没有成亲,我就不会管你,你也不要管我,你要是想听三位姑娘的琵琶,这些日子不妨多来听听。”
阎玉麟笑道:“风飞姑娘琵琶技艺天下无双,在下听了风飞姑娘弹的琵琶,就再也不想听其他人弹的了。”
听阎玉麟这么说,依依、翠翠和莺莺都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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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听到门外有个女人轻轻叹了口气,道:“这位姑娘琵琶技艺的确非凡,可如果就这样说天下无双,只怕还是有些过了。”
听说话人的声音,是个中年女子。
所有人面色微微一变。
风飞朝着门外笑道:“既然能说这样的话,何不进来露一手让菲菲见识一下。”
那女子轻叹道:“妾身容貌丑陋,怕惊扰了诸位的雅兴。”
阎玉麟笑问道:“这是谁?”
依依娇声道:“这是水二娘,是教我们三个弹琵琶的师傅。”
风飞又朝门外笑道:“菲菲请水师傅一见,让菲菲恭听水师傅的技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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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二娘的模样的确很丑,她的面容彷佛被什么东西挤压过一样,五官都有些变形,但她的模样虽然丑,年龄也过中年,有四十上下,但一身白色衣裙随着她的脚步轻摆,行走间还是风姿绰约。
她抱着一张四弦琵琶,琵琶看上去有些年月,上面油漆的图案已褪色,依稀看到是一幅十分奇怪的飞天图。
望着水二娘的模样和身姿,古风忽然心中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而水二娘从一进来开始,目光就紧紧盯着古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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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拉了一张凳子缓缓坐下,也抱起了琵琶,只是她抱琵琶的方式和风飞有些不同,风飞是直抱,而她却是斜抱。
她也拨动了琵琶的弦音,弹的却是一曲十面埋伏。
这曲十面埋伏弹的人太多了,但水二娘弹来却尤其激扬雄伟,弦音细如千军游走,断如刀剑崩缺,转如战马悲鸣,重如千钧一发。
弦音更带着重重的杀意,令古风、风飞、阎玉麟都为之感到阵阵心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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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二娘脸上的肌肉彷佛早已僵硬,没有任何的表情,但她的身姿随着琵琶却在不停地变化,有时微微颤抖着,更显得悲凉。
一曲既终,水二娘已抱着琵琶轻轻起身,她微微躬身道:“献丑了。”
她说话的时候,目光依然停在古风的脸上,却令古风更觉得奇怪。
风飞缓缓点了点头,起身道:“水二娘果然好技艺,风飞甘拜下风。”
水二娘淡淡地道:“过奖了,你也十分了得了,你才多大的年纪啊。”
说完,她已缓缓走了出去。
望着她的背影,古风却觉得她的背影让他有种十分熟悉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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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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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郭瑜醒来时,却发现小菊不在身边。
他下楼也没有看到小菊的身影,不免有些着慌,这时却听到客栈后院传来一阵金属撞击的声音。
郭瑜连忙跑到后院,却看到小菊正右手抓着玄铁长剑,左手拿着一把二尺铁锤在挥舞,小菊双手天生神力,只是小菊此时两手挥舞间还不成什么章法,经常锤剑相交,发出一阵撞击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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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把铁锤是郭泰生前使用的,郭瑜将它挂在马上,此时见小菊拿来模仿郭泰的武功,心中不觉一阵感慨。
见郭瑜走了进来,小菊道:“铁锅,你看这多好玩啊?我以前就觉得,人既然有两只手,当然就应该两只手都派上用场。”
郭瑜轻声道:“你身子才刚好,小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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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甄少游、容少妍也起了身,他们看到小菊活蹦乱跳地站在面前,都不觉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小菊跑到容少妍面前,轻笑道:“少妍姐姐,谢谢你救了我。你本事真大,比那个铁锅强多了。”
容少妍微微笑了笑,她看了郭瑜一眼,却见郭瑜轻轻摇了摇头。
之前郭瑜已经和容少妍说过,关于他替小菊试药的事情,不要告诉小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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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道:“甄师兄、容师姐,你们打算去哪里?是去恒山吗?”
容少妍道:“我和少游先去一次恒山,然后就回华山。”
郭瑜道:“我得去一趟京城。”
容少妍道:“好的,那我们就在这里分手了。你给我的药,我拿回恒山剑派请师傅、师姐们一同参研,看看能不能复制出来。”
郭瑜道:“多谢容师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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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这两天的休息,郭瑜的白马和小菊的红马又显得精神抖擞,尤其小菊的红马,看到小菊不停地低头咬小菊的衣袖。
小菊抱着红马的马头道:“大红,这次可真辛苦你了,不过你放心,我这个人运气好,所以你不用替我担心的。”
郭瑜、小菊已上马朝甄少游、容少游抱了抱拳,出了小镇往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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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泰山江湖少年比武大会结束,江湖已连连出了许多大事,一时令江湖中人都感到有些人人自危。
江湖各派少年被劫,是龙三少带人把这些人救出来的。
山西四富家被屠灭,又是龙三少把这几家被劫财物找出来的。
不过江湖传闻纷纷,说龙三少和每件事情都有脱不了的关系。
当然还有暴雨梨花针的出现,更令江湖中人胆战心惊,谈虎色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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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山西境内江湖高手往来如梭,据说江湖同盟正在暗中继续调查山西四大富家被屠灭的事。屠灭四家的元凶阎玉麒被暴雨梨花针杀人灭口,显然这件事情后面一定还有什么牵连和内幕。
这两天,山西境内进出的江湖人更多,这些人都是三手帮的人。
三手帮先后有两件事公告江湖,一是黄金阁重返三手帮,之前的短暂分裂据说也都是阎玉麒搞鬼;二是黄金阁主人阎一本的二公子阎玉麟要娶古墨先生的大弟子风飞,所以三手帮各地分舵纷纷派人往太原祝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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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代县到京城长安,一般都会经过太原。
这天傍晚,郭瑜、小菊已策马来到了太原以北的一个小镇新镇,见这里也是一片喜庆景象,街道上江湖中人更是络绎不绝。
小菊道:“阎家娶媳妇,却弄得好象是太原城娶媳妇一般。”
郭瑜道:“你不知道,在江湖人眼里,太原城原本就是阎家的,而且不止是太原城,整个太原城方圆三十里之内,都是阎家的。”
果然,即使是这个新镇,无论是酒楼、客栈,还是当铺、妓院,都挂着阎家的金字招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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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菊皱了皱眉,道:“我不想去太原城。”
郭瑜道:“为什么?”
小菊道:“我现在对这种气氛都有些怕了,云湘姐姐那次发生了那么多事,我还和那个昆仑派的老头子打了一架。双城公子那次就更不用说了,好好的事情全给那个该死的龙三少搅和了,只怕这次也不定要出什么事。”
郭瑜道:“有道理,那我们在这里停留一晚,明天兜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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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有人在他们身后大叫了一声:“郭师叔、小菊姑娘。”
郭瑜、小菊回过头去,却看到一对青衫少年男女从一家酒楼门口跑了出来,其中那少年英气夺人,那个少女也是美貌中带着股锐气,二人都是身后背负长剑,自然都是江湖中人。
看到他们郭瑜、小菊都吃了一惊,也有几分欢喜,这两个少年男女是华山剑派的刘傲云和林心雨。郭瑜那次送沐无双上华山,同行的就有这两人,知道他们也是一对情侣,小菊在华山、泰山也见过他们很多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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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菊已调转马头,策马来到刘傲云、林心雨面前,道:“你们怎么来了?是不是赶回家去成亲啊?”
林心雨脸微微一红,笑道:“胡说什么,我们是奉师命下山的。”
郭瑜也策马过来,道:“你们是去恒山吧?”
刘傲云点头道:“掌门师伯听说容家出了事,让我们两个去恒山剑派看看,顺便代掌门师伯探问一下甄师叔、容师叔。”
小菊道:“小梅姐姐怎么不来?好久没见她了,我想死她了。”
******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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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心雨笑道:“什么好久不见了,离泰山分手才几天啊?”
小菊轻道:“反正我觉得好象过了好久好久了。”
郭瑜心中一阵唏嘘,此时离泰山江湖少年比武会结束不过半个多月,但这半个多月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连他都觉得彷佛过了好久。
刘傲云道:“本来听说容家出了事,小梅师妹是想马上来的。可是华山那边也有不少事,五大派掌门要来,连天山剑派秋掌门要亲自上华山。”
听到天山剑派掌门秋枫要上华山,郭瑜也不禁一阵心动。
天山剑派是江湖中最传奇的门派,天山剑派掌门秋枫更是当世四大绝世高手中硕果仅存的一人,之前很少涉足中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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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菊笑道:“那个秋掌门该不是来向岳掌门提亲的吧?”
刘傲云道:“这事大家都不敢说明了,不过估计也有这回事,否则掌门不会不让小梅师妹下山的。”
林心雨轻叹道:“可惜小菊你现在不在华山,否则也可以帮我们问问小梅师妹在想什么,我看这些日子小梅师妹有些心神不定。可灵珠师妹回了江南,无双师妹和婉儿师妹去了扬州,我们几个都不敢问她这件事。”
小菊笑道:“我迟些也上华山,到时我来问。”
林心雨道:“好,那你快点来。”
小菊道:“你们有没有路过太原城?那里情况怎么样?”
林心雨笑道:“现在太原城人山人海,到处都是江湖中人。我们在太原城找不到地方住,所以才来到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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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正说话间,忽然两骑快马跑了过来,马上跃下两个蓝衫少年,其中一个正是古风十二个随从之首的苏蹊来。
苏蹊来朝郭瑜抱拳笑道:“郭公子,你也来太原了?”
郭瑜道:“在下路过而已。”
苏蹊来笑道:“想必郭公子也知道风飞姑娘和阎二公子成亲的事了。”
郭瑜点头道:“的确听说了。”
苏蹊来道:“风飞姑娘刚才听说二位来到太原,让在下前来请二位务必赏光,参加明天的喜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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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小菊都吃了一惊,小菊大声问道:“明天?”
苏蹊来笑道:“是的,大家都觉得越快越好,恰逢明天就是吉日,所以定在明天。
郭瑜看了小菊一眼,似乎在征询小菊的意见。
小菊哈哈一笑,对苏蹊来道:“我告诉你,凡是有我小菊参加的喜宴,肯定会出事的,如果风飞姑娘敢请,我小菊去下又有什么关系。”
苏蹊来微微一笑道:“小菊姑娘果然快人快语,风姑娘既然说了请,自然没有什么不敢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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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蹊来说完又对刘傲云、林心雨抱拳道:“二位可是华山剑派刘少侠,林女侠?”
刘傲云、林心雨都点了点头。
苏蹊来笑道:“风姑娘吩咐了,凡是华山剑派的,都是这次喜宴的贵客,不知二位少侠可肯赏脸?”
刘傲云、林心雨二人互相看了眼,都点了点头。
苏蹊来笑道:“如此甚好,在下多谢四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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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苏蹊来远去,郭瑜道:“你怎么突然想去了?你不是怕那种气氛吗?”
小菊笑道:“我想这次喜宴一定也会出事,我是去看热闹的。她既然请我,那到时出什么事,也怨不得我。”
林心雨苦笑道:“你可真是存心不良啊。”
小菊道:“你们没有发现吗?那个风飞一直都把小梅姐姐看成是仇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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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镇北有八匹快马飞驰而来,马都是神俊异常的好马,更全是红色,远远看来就象一片血雨腥风涌来,让人看着觉得心里非常不舒服。
同时,四周凝固的冷风变成一股杀气,彷佛冰山尖锋一般刺来。
郭瑜、小菊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因为这种感觉他之前曾经遭遇过。
八匹红马象一道红色血流一般从他们面前冲了过去,快若惊风。
马上八个人都有一把年龄,全都穿红色衣衫,个个神情冰冷,其中一个老人双眉须发雪白,全身上去犹如一把出鞘的长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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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这行人冲了过去,郭瑜全身都觉得一阵冰冷。
小菊轻轻颤声道:“青衣楼主和七杀魔星。”
刘傲云、林心雨还是第一次见到这阵势,此时听到小菊提起这些人的名字,不由得身子剧烈地一震。
郭瑜点了点头,道:“他们也是赶去参加喜宴的。”
小菊道:“他们穿的那身衣服,倒也挺应这气氛的。”
红色,可以代表喜庆,也可以代表是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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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道:“其实我反倒希望这次喜宴不要出什么事。”
小菊道:“为什么?”
郭瑜道:“这次喜宴青衣楼主带七杀魔星同时来到,只怕绝非单纯是为了喜宴而来,所以这次如果万一出事,出的一定是大事。”
小菊道:“出大事又如何?”
郭瑜道:“出大事的话,古风一定会首当其冲。”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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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到太原城已经几天了,阎玉麟安排他和风飞住在太原城中最豪华的太和庄园,庄园中一切之奢华,让古风也着实感到有些不惯。
这几天古风一直都闭门不出。
太和庄园四周有种奇怪的宁静,和整个太原热闹的气氛极不相称。不过只要你走出太和庄园大门,无论你往任何一个方向走过三条大街,就会发现太原城竟然如此喧闹,到处都是江湖人在大声说话,满大街的马车、马匹不时飞驰而过,偶然还有人在吵架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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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西太原城的“美艳阁”青楼名动江湖,山西太原城的“老”字号酒家也是名闻天下,今天阎家的喜宴就在“老”字号酒家举办。
阎家是个很奇怪的家族,阎一本自己住的地方和普通人家一般,整个住宅中不过五间房间,所以他家根本就不可能摆酒。
但是,整个太原城方圆三十里的范围内,几乎所有能赚钱的行业几乎都是阎家的,其中就包括山西太原城的“美艳阁”和“老”字号酒家。
没有人知道,阎家到底有多少财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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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当古风和四名蓝衫青年坐马车来到“老”字号酒家门口时,早有八名黄衫人和酒家的大掌柜在门口等候,众人众星捧月般将古风请了进去,看得那些在门口看热闹的江湖人为之目瞪口呆。
有人忍不住道:“那个白头发的少年是新郎阎二公子吗?”
有人摇头道:“决不是阎二公子,不过我看他的气派决不比阎二公子小。”
有人笑道:“当然不会比阎二公子小,那是三手帮大帮主古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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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八个红衣老人骑着八匹红色的马也来到“老”字号酒家门口,那八名黄衫人也神色恭敬地将他们接了进去。
望着这八个红衣老人,不少旁观的江湖人感到脚都有些颤抖。
有人颤声道:“是七杀魔星。”
也有人道:“是青衣楼主。”
七杀魔星中任何一个人的名字都能让江湖人为之心惊胆战,何况是七个,更何况还有青衣楼血手令主公羊赤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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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小菊、刘傲云、林心雨四人来到的时候,苏蹊来已经在门口等候,他很客气地将四人带了进去。
整个“老”字号酒家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是江湖人,但几乎没有任何来自少林、武当、昆仑、丐帮等江湖同盟中的人,很多人都奇怪地望着郭瑜几个人,让小菊感到周身有些不自在。
苏蹊来带着郭瑜等人来到了二楼一张靠中央栏杆的桌前,桌子并不大,只放了四个人的碗筷杯碟,显然是特地为郭瑜等人准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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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这里,能看到正中主席台上的主席位,一旁有人送上了浓浓的香茶。
此时来的人都已经来了八、九成,四周一片熙熙攘攘声。
忽然,外面传来了一阵爆竹的声音,不少人都纷纷站了起来。
新郎阎玉麟和新娘风飞已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了进来,四周传来一片笑声。
阎玉麟黄衣金冠,平时就意气风发的他今晚显得更有些春风得意。
让人感到奇怪的是,新娘风飞并没有带红盖头,她一身红色锦缎嫁衣,人如牡丹一般娇艳,依偎在阎玉麟身边,步上了主席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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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公羊赤杀、阎一本三人也走上了主席台,四下顿时一下安静了下来。
这里来的人绝大部分都是三手帮帮中之人,此时三位帮主齐至,自然在座之人个个心生惧意,哪敢肆意喧哗。
只是,古风、公羊赤杀、阎一本三人并没有说什么,三人坐下后不久,四下才慢慢有人说话,声音也慢慢多了起来。
众人发现,主席位上说话最多的是风飞,她满脸喜色,时而和古风说几句,时而和公羊赤杀说几句,时而又和阎一本说几句,而说得最多的当然还是和今天的新郎阎玉麟。
她不时用一种很妩媚的眼神望着阎玉麟,让四周不少人都看得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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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菊轻声道:“看来风飞姑娘今晚很开心。”
郭瑜道:“是的,毕竟今天是她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
小菊道:“那个阎二公子好奇怪,他怎么也和古风一样,有那么多白头发啊?”
郭瑜道:“我不知道,也许是病,也许是伤心过度,也许是用脑太多。”
小菊望了阎玉麟一眼,道:“我看他不象有病,也不象伤心的样子,这个家伙怎么看都象是个坏蛋,估计是动坏脑筋动得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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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忽然发现刘傲云、林心雨神色都十分难看,不觉吃了一惊。
刘傲云看了林心雨一眼,轻声道:“是他吗?”
林心雨点了点头,面色有些苍白,她皱眉道:“怎么会这样的?”
小菊也发觉有些不对劲,她问道:“心雨姐姐,怎么啦?”
林心雨道:“那个阎二公子曾经对小梅师妹说过,他天天都在想念小梅师妹。”
在泰山,那晚当阎玉麟去找小梅时,刘傲云、林心雨就在旁边,听到他亲口向小梅诉说思念之情。
小菊听林心雨这么说,顿时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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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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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飞这时正对着郭瑜、小菊等人微笑。
顺着风飞的目光,阎玉麟也看到了郭瑜等人,当他看到刘傲云、林心雨时,不由得神色一变,脸上的笑容顿时凝结住。
他低声贴着风飞耳边道:“是你请他们来的?”
风飞笑着点点头,也贴着阎玉麟的耳朵轻声笑道:“我想让他们帮我传个信给小梅,如果他们之中也有人认识你的话,说不定也能帮你传个信。”
阎玉麟苦笑着摇了摇头,道:“你可真的找对人了。”
风飞笑得更开心,道:“那实在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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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傲云道:“想不到那晚对小梅师妹表白的人竟然是阎二公子。”
林心雨道:“不知道小梅师妹知道了会不会伤心。”
小菊道:“小梅姐姐才不会为他伤心呢,我看不出这个家伙有什么好。”
说到这里,小菊四下望望,道:“怎么还不来啊?”
林心雨奇道:“什么还不来啊?”
小菊道:“捣乱的人啊?”
郭瑜苦笑道:“你看看这里聚集了多少三手帮的高手,你我昨天一到附近就被他们知道,只怕现在整个太原城方圆三十里之内都在三手帮的紧密监视下,这样的情况下,我还真的不知道谁能来捣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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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说得没有错,这晚喜宴没有任何人捣乱,阎玉麟搀扶着娇滴滴的新娘出门上了一辆豪华的马车,引得门口传来一片喝彩声。
马车已动,八名蓝衫佩剑少年和八名黄衫佩剑少年前后护送,更显得这一行人身份非凡,一路驶出太原城。
马车驶向太原城外,那里有一座天都山庄,是阎玉麟平时住的地方,这时装扮一新,张灯结彩,等着阎玉麟和风飞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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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四人也策马离开了太原城回新镇过夜,一路上小菊一直闷闷不乐。
林心雨道:“怎么办?我们要不要把这事告诉小梅师妹?”
刘傲云道:“我觉得还是说的好,也好让小梅师妹对他死心。”
小菊叹道:“小梅姐姐运气真不好,我听说杜玄铁也喜欢小梅姐姐,他是公羊赤杀的弟子,现在这个阎什么的却是阎一本的儿子,阎一本的大儿子杀了少妍姐姐一家,我还不知道这个阎什么的有没有份呢。”
林心雨道:“既然如此,我想小梅师妹还是答应那个秋笙算了,怎么说他也是天山剑派掌门的儿子。”
小菊道:“就是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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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傲云道:“郭师叔,我和心雨师妹还要去恒山,不如麻烦你和小菊姑娘先去趟华山,把这件事告诉小梅师妹,别让她被人骗了。”
小菊道:“好,我这就去。”
郭瑜点头道:“好的,小菊你去一趟华山,我去京城,然后再去华山找你。”
小菊瞪了郭瑜一眼,道:“你是不是又想撇下我了?”
郭瑜道:“哪有的事,我只是不想耽误时间。”
小菊哼了一声,道:“虽然在别人眼里,你是个小诸葛,可在我眼里,你不过是个大铁锅、大笨蛋。不要以为耍点小聪明就能骗得了我,乖乖跟我先去华山,否则我拿大锤子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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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阎玉麟、风飞进了他们的洞房后,风飞脸上妩媚的神情慢慢地消失了,却忽然神情变得有些落寞和悲伤。
她坐在床边,望着屋中的红蜡烛流下的蜡烛油,却一个人发起呆来。
阎玉麟笑道:“你怎么啦?”
风飞轻声道:“原来嫁人远远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快乐。”
阎玉麟笑道:“我看你今晚一直都挺开心的。”
风飞苦笑了一声,道:“我一直尽力想让自己开心起来,却发现我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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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玉麟神色也微微有些变,他轻笑道:“你今晚和我睡吗?”
风飞摇了摇头。
阎玉麟笑道:“还好我做了准备,在外房准备了被子和枕头。”
风飞点了点头,却又苦笑了一声。
阎玉麟笑道:“我还是再想问你一次,你最喜欢的男人是不是我?”
风飞沉默了半晌,点头道:“是的。”
阎玉麟笑道:“你是不是对我很失望?”
风飞道:“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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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玉麟笑道:“如果你知道你最喜欢的并不是我,你会不会觉得好受些?”
风飞愣了愣。
阎玉麟笑道:“其实你最喜欢的并不是我,而是另一个人”
风飞神情一变,冷冷一笑道:“你胡说。”
阎玉麟笑道:“你以为我是故意这么说?好让我自己好受些?可是我有办法来证明我说的是事实。”
风飞冷声道:“什么办法?”
阎玉麟笑道:“我如果告诉你,他现在身处危险之中,你会不会立即赶去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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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飞吓了一跳,整个人都跳了起来。
阎玉麟望着风飞笑道:“我知道你一定会的,因为他才是你最喜欢的人。”
风飞颤声道:“你怎么知道我最喜欢他?”
阎玉麟笑道:“因为你看着他时眼神才是发自你真心的,你在他面前表露的也是你真正想要的,你最喜欢的人是他。”
风飞忽然流下了泪,她道:“你怎么知道他有危险?”
阎玉麟道:“昨晚家父和公羊先生达成了一个协议,他们决定扶持你做大帮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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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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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夜已深,但古风没有丝毫睡意。
他在太和庄园的庭院中望着天上的弯月,心头忽然感到了孤独。
慕容月走了,沐无双走了,风飞也走了。
他虽然一直希望风飞能早些离开自己,但当她真的离开了自己,他才发觉自己其实也是对她有些依赖的。
他忽然苦笑了一声,因为他不知道明天该去哪里。
在以前,他每天的行程都是风飞安排的,他根本无需为此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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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飞有些地方和云湘很象,比如她做事也很有条理,有大局观;风飞也有些地方象沐无双,比如她说话十分直接,也很执着;风飞也象慕容月那样任性,也有些冷酷。但风飞就是风飞,一个很特别的女孩。
此外古风还发现了一件事,离开了风飞,他觉得自己彷佛失去了管理三手帮的能力。三手帮的事务一直都是风飞在管,只有出现风飞觉得比较大的问题时,才会向他请示,由他来决定。
他想想,觉得自己的确并不适合做三手帮的大帮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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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蓝衫少年走到他身边,躬身道:“水二娘求见大帮主。”
古风愣了愣,心中暗自奇怪她为何这么晚了居然会来这里找他。
古风道:“请她进来吧。”
不久,一个白衫中年女子蒙着面慢慢走了进来,看她走路的姿态,如果不是事先知道她的相貌丑陋无比,谁都会以为她是个貌美佳人。
她手中抱着一把四弦琵琶,慢慢地走到了古风面前。
她望着古风的眼神很奇怪,时而冷,时而热。
她轻轻揭下了蒙面的丝巾,露出一张很丑陋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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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道:“找我有事吗?”
水二娘道:“你为什么还不走?”
古风淡然道:“你是说有人要对我不利吗?”
水二娘道:“你没有听出我那晚为你奏一曲十面埋伏的弦外之音吗?”
古风道:“我虽然猜测你是在向我示警,可是你是怎么知道的?”
水二娘道:“因为青楼原本就是江湖消息传播得最快的地方,很多秘密一到了青楼的温柔乡,就不再是秘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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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沉默了一会,道:“谢谢你为我传信,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水二娘道:“我在青楼听了很多关于你的故事,很让我感动。”
古风道:“很多故事,都不一定是真的。”
水二娘道:“是的,关于你的故事有很多种说法,但我知道哪一种说法才是真的。”
古风沉默了一会,道:“二娘,你可知道现在你来这里,也是很危险的。”
水二娘淡淡地道:“我知道。”
古风道:“既然如此,我也不敢留二娘,二娘还是请快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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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二娘摇了摇头,道:“你想不想听我弹琵琶?”
古风犹豫了一下,道:“我曾经听人弹过一曲阳关三叠,我十分喜欢这首曲子。”
水二娘点了点头,已抱起琵琶,指尖拨动琵琶四弦,弦音已如朝雨发生。
渭城朝雨挹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弦音虽短,但余音缭绕,带出分离时无尽的孤独、寂寞和苍凉,古风为之沉吟良久,双眸中闪出一朵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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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二娘轻声道:“你想到了什么?”
古风道:“我想到了我的妻子。”
水二娘道:“是慕容月吧?”
古风道:“是的。”
水二娘道:“你如果还想日后能见她的话,你现在就得走,越快越好。”
古风想了想,道:“难道这里真的有十面埋伏吗?”
水二娘道:“是的,他们已经商量好了,今晚他们就要对你动手,如今只有你和风飞还被蒙在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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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苦笑了一声,道:“风飞呢?”
水二娘道:“她的情况比你好一万倍,他们昨天已决定扶风飞当大帮主。她是黄金阁阎一本的儿媳,也是青衣楼公羊赤杀的二当家,还是神魔殿殿主古墨先生的弟子,所以由她统领三手帮,谁都不会有意见。”
古风点头道:“不错,古墨先生之前也是这样安排的。”
虽然古墨先生早就这样安排,但他却在最后时刻改了主意,他决定将三手帮交给古风,所以古风现在一下成了众矢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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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道:“二娘能为我再弹一曲十面埋伏吗?”
水二娘犹豫了一下,轻轻叹了口气,道:“好的。”
她抱起琵琶,弹的是当天弹的那曲十面埋伏。
此时此刻,弦音中的杀机越来越浓,在这四周的黑夜中凝聚成一团。
古风听着这曲十面埋伏,神色变得十分庄重,他脑海中彷佛浮现起当年金戈铁马的景象,一时心中百感交集,却又变成一片空明。
弦音绝时,古风轻叹一声已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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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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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感到有什么危险已在靠近,而且渐渐感到一股巨大的压力,却象那天树林中遭遇到的一般。
他看向庭院外面的入口处,却听到那里发出一阵长剑相交的声音,显然有人在交手,但却很快就结束了。
今晚苏蹊等八个蓝衫少年送风飞去城外的天都山庄,在外面守候的只有四个蓝衫少年,这四个蓝衫少年虽不能说都是江湖一流剑客的身手,但也足够应付江湖中成名一方的角色,想不到竟然在瞬间就被人所杀。
古风心中一凛,他拔出腰间长剑,看到一个灰衣人正慢慢地走进庭院。
灰衣人手中拿着把普通的青锋长剑,长剑上还有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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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的这个灰衣人竟然是阎一本。
阎一本慢慢走到古风面前,眼神中射出一股怨恨之色。
古风慢慢地冷静了下来,轻轻点了点头,道:“果然是你。”
阎一本沉声道:“你一直在怀疑我吗?”
他此时说话的声音十分奇怪,有些尖锐,却益发显得苍老。
古风道:“那天在树林中,我已怀疑有可能是你。”
阎一本点头道:“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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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一本望了水二娘一眼,冷笑道:“想不到还有人来向你通风报信。
古风道:“她并非是向我通风报信的,我请她来是为我弹一曲琵琶的。”
阎一本冷冷笑了一笑,道:“不知大帮主听的是什么曲子?”
古风道:“十面埋伏。”
阎一本冷声道:“这里的确有十面埋伏,你现在已插翅难飞。”
古风道:“公羊先生呢?”
阎一本道:“他不好意思见你,更不敢向你出手,所以正在外面等我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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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道:“阎玉麒屠灭山西四家的事,你是幕后元凶吗?”
阎一本摇头道:“不是,那件事我并不知情,我也在查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古风道:“阎玉麒不是你让人杀的?”
阎一本道:“他近来做事越来越疯癫,所以我也想杀了他,但那次用暴雨梨花针杀他与我并没有关系。”
古风道:“你虽然想杀他,但他始终是你的儿子,你心里一定也在恨我。”
阎一本冷声道:“我想杀你并非完全是为了他,你做的很多事情让我和老二都觉得很不舒服。老二和长生殿九位殿主都已点头,只要是由风飞姑娘当大帮主,他们都同意由我来把你除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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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淡淡一笑,道:“其实是你一直都想当这个大帮主吧?”
阎一本神色一变,冷冷一笑。
古风道:“你出资帮古墨先生筹建三手帮,原本就是想在今天拿回来的。”
阎一本又冷笑一声,神情间杀气闪现。
古风道:“你建造九处长生殿用了那么多的黄金,这些黄金是你准备用来收买九大殿主的。”
阎一本冷笑道:“可惜给你识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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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道:“阎玉麒提出黄金阁脱离三手帮,原本是你授意他给我出个难题,好让我不敢做这个帮主。谁知我同意了阎玉麒的请求,而阎玉麒也坚持这么做,结果差点让你的如意算盘落空。”
阎一本道:“是的,我没有想到阎玉麒竟然会坚持的。”
古风道:“所以你急着要重回三手帮,如今黄金阁既然已经重返三手帮,风飞姑娘也嫁给了阎玉麟,这两件事一了,你就想杀我,然后扶持风飞当大帮主,日后再让阎玉麟找机会执掌三手帮。”
阎一本冷冷一笑,道:“你说的全对,可惜这里没有任何人会听到,现在三条大街之内,已没有一个人,明天天光之前,也没有任何人能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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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轻叹了一口气。
阎一本冷声道:“你既然什么事情都看透了,为什么还要来太原城?”
古风轻声道:“我也只是事到临头,刚才听到了那曲十面埋伏,才想明白这些事情的。”
他说到这里,看到水二娘一眼,心中有些内疚,知道她今晚也难幸免,只是水二娘神色间并无丝毫惊慌,古风不由得心中有些诧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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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一本冷声道:“你知道这些年来,我为三手帮投入了多少钱财吗?”
古风点头道:“我知道。”
三手帮之所以发展得这么快,一来靠的是古墨先生的雄才大略,二来也靠阎一本源源不绝地投入钱财。
古风道:“这些年来,三手帮靠你投入的钱财壮大得很快。”
阎一本冷笑道:“古墨他比你精一百倍,在他面前我根本不敢有任何藏私,所以我赚的钱绝大部分都拿去给他了。”
古风知道阎一本说的是实情。古墨执掌长生殿,青衣楼楼主公羊赤杀对他忠心不二,阎一本纵然有私心,但却丝毫不敢轻举妄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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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一本犹豫了一下,道:“古墨死前有没有对你说了什么?”
古风摇了摇头,道:“没有,他临终前我并不在他身边。”
阎一本冷笑一声,道:“那之前呢?他最大的秘密不可能没有告诉你的?”
古风心中觉得奇怪,古墨之前并没有留下什么秘密给他。
阎一本冷声道:“只要你肯说出那个秘密,我今晚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古风淡淡一笑道:“如果我真的知道这个秘密,你说我现在会告诉你吗?”
阎一本迟疑了一下,沉声道:“看来我只有选择先杀了你,然后再想办法去找那么秘密了,或许这个秘密藏在风飞身上。”
说完,一道闪亮的剑光已缓缓地来到了古风的胸前。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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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飞一骑赶到太和庄园,她身上穿的还是那套红色锦缎喜服,手中却提着一把出鞘的长剑,长剑冷光闪闪。
她一进入太和庄园附近,就感觉到气氛异样。
当她来到太和庄园门口前时,看到一个须发皆白的红衣老人坐在门口,老人神情间有些无奈,他望着风飞,眼神中也有些悲凉之意。
甚至,这个红衣老人此时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那股凌锐霸道的杀气,也比往日弱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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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飞心头一阵颤抖,她下马提剑一言不发就往庄园里冲,但红衣老人已象一个红色幽灵一般挡在了风飞身前。
虽然红衣老人身材瘦小,比风飞还要矮许多,但当他站在风飞面前时,他全身所凝聚的气势一下就让风飞打了个冷战。
在青衣楼主公羊赤杀面前,没有人不感到心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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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飞面色苍白,颤声道:“你杀了他?”
公羊赤杀轻轻摇了摇头,他的声音十分沙哑,道:“杀他不关我的事,我要做的只是不让任何人进去。”
风飞颤声道:“他还活着吗?”
公羊赤杀道:“这么久了,早该死了。”
风飞流下了泪,她感到了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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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次,当风飞知道自己并非是阎玉麟最爱的女人时,她也心痛过,但却远远不及此时的十分之一。
阎玉麟说的并没有错,风飞最喜欢的男人并非是阎玉麟,而是她一直都觉得自己绝对不会喜欢的古风。
虽然阎玉麟带给她初恋般的甜蜜感觉,但那种感觉和真正喜欢一个人爱上一个人的感觉是截然不同的。自从她从宇文双城口中听到了关于古风的故事,她就开始不知不觉地喜欢上了他,虽然她刻意拒绝这种感情的发生,但人也许可以将一段出苗的感情斩断,却无法遏制感情在地底下生根滋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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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飞怒喝声中,手中长剑出手。
十年以来,风飞还是第一个敢向公羊赤杀动手的人。
风飞剑法之毒辣,天下江湖中很难找到第二个人,她此时心中愤怒悲伤到了极点,手中长剑剑势更为歹毒,一股怨气在她长剑中显现,化为一股无形杀气。
但是,她面前的人是公羊赤杀,青衣楼楼主,埋剑山庄中的第十把剑。
公羊赤杀手一动,一道闪亮的剑光已将风飞长剑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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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飞怒喝一声,长剑上剑光闪耀,更带动无数道剑风,攻向公羊赤杀。
公羊赤杀神情冷漠,尽数挡住了风飞的长剑,他的剑法、内力修为尚在宇文双城之上,风飞丝毫奈何不了他。
忽然,公羊赤杀长剑扬起,一道无形剑气猛然剑向风飞斜劈过来。
风飞心中又打了个冷战,一声凄利的疾风破空之声在她耳边划过,那股无形剑气已将她右手衣袖撕裂下一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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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山之上,宇文双城因为急着要送小霞下山,也曾在比武中向风飞展示过无形剑气的威力,让风飞知难而退。此时公羊赤手手中所发出的无形剑气,比宇文双城展示的无形剑气更为凶猛,却也是要让风飞知难而退。
只是,风飞此时已不知道什么叫做恐惧,她长剑再度指向公羊赤杀胸前,人已向庄园中冲了进去。
公羊赤手长剑再度扬起,又是一道无形剑气劈向风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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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飞已感到一道无形剑气发出呼啸声来到自己身前,如果她停下脚步,这道无形自然伤不了她,但她却全然不退,挥剑硬挡住那道无形剑气。
公羊赤杀这道无形剑气只使出七成功力,却也绝非风飞能抵挡,她手中长剑虽然截住那道无形剑气,但长剑剧烈震动了一下。同时她感到右臂彷佛被刀剑重重地划了一道,衣衫爆裂出一道长长的口子,手臂上更现出一道半尺长血印,鲜血在血印中缓缓流出,染红了她玉一样白的肌肤。
虽然右臂一阵火辣辣的剧痛,身子也向一侧踉跄了一下,但风飞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又飞身往里面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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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羊赤杀面色一变,他似乎也没有想到风飞竟然会这样做,他再度扬起一道无形剑气,在风飞身后劈向风飞的右腿。
他喝道:“风丫头,你不要命了吗?”
这次风飞竟然连挡都没有挡,她飞身向前,已感觉到自己右小腿被一道无形剑气劈中,差点令她摔倒在地上,但她已冲进了山庄。
望着风飞的背影,公羊赤杀有些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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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想到为了古风,风飞竟然如此拼命。
他心中也隐约觉得,风飞这么做绝对不是为了尽保护古风的责任,而是对古风有了感情。
过了一会,公羊赤杀轻叹了一声,神情变得更加无奈。
忽然间,公羊赤杀看到远处庄园角落有个白色身影一闪而过,已潜入庄园。
公羊赤杀心中打了个冷战,双目瞳孔一下放大,已飞身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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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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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慢的剑法,在阎一本出手这一剑的时间里,古风可以使出十招剑法,但此时他却偏偏一招也使不出。
古风见过姚遇春的剑法,姚遇春的剑法快如惊电,能逼得对手手忙脚乱,但阎一本的剑法却慢得让对手完全不知所措。
同时,一股巨山一般的压力已将古风的身形牢牢困住。
古风只能出手挡住阎一本这一剑,双剑相交间古风剑法中生出一个变化,虽将对方的劲力卸下不少,但依然觉得手中长剑彷佛被千钧重锤击中一般,一股巨大的力量震得他右臂一阵酸麻,整个人连退十步才站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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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心下骇然,虽然他也知道这个阎一本的剑法、武功非同小可,但却没有想到居然厉害到这个地步。
阎一本长剑一抖,又是一剑指向古风的胸膛,他长剑剑势慢得惊人,但长剑以不变生万变,反而让对手完全无从躲避。
古风咬了咬牙,手中长剑一挺,一招怪招出手,却是“达摩剑法”中的“云魔三舞”,长剑三下都是由下往上荡起,每招都是直取对方小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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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一本手中长剑忽然缓缓地沉了下来,双剑再度相交,古风只觉得对方长剑中一股力量犹如浪潮一般汹涌而来,却将“云魔三舞”中的变化和杀意完全化去,同时那股力量已从古风长剑传来,传遍了他全身,彷佛一个巨大的漩涡,一股急流带动了古风的身形。
但也就这时,古风身子微微跃起,挣扎出那股急流,手中长剑再度使出一招“风魔天舞”,击向阎一本的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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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一本冷笑一声,手中长剑向上举起,正好封住古风长剑的来势,双剑第三次交锋,又是一股巨大的力量震得古风连退数步。
古风只觉得胸口一阵气血翻滚,知道彼此间内力修为相差太悬殊。
阎一本的剑法不管是先发制人还是后发制人,都逼得古风每一招都不得不和他硬碰,阎一本的内力已趋化境,每招之中更是蓄势而发,彼此强弱悬殊,古风自然连连吃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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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一本手中长剑已使出第四招,古风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挥剑使出“残缺剑法”中的一招“残月照人”。这招剑法的唯一一处破绽在前面,这招剑法的破绽已迎上阎一本的长剑,这原本是古风发动剑法上杀意的机会,但他手中长剑竟然凝势不动,这招“残月照人”虽然只使了半招,却感觉到阎一本剑中发出的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力量已从他身中冲了过去。
这就好比急流中的礁石,任何丝毫的移动都会被急流冲倒,但只有纹丝不动的礁石才能抵挡急流的冲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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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一本沉声道:“好。”
说完他长剑一挥,飞快地划出了一道弧线,剑势劈向古风胸膛,长剑发出了一阵轻鸣之声。
古风手中长剑也划了一个圈,挡住了阎一本的长剑,但双剑相交时古风长剑一阵扭曲,身子不由得踉跄了一下。
阎一本趁势一连三剑,每剑都是飞快地在古风面前划了道弧线,每道弧线短促如惊芒一现,已让古风觉得难以抵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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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一本的剑法攻时每招间都彷佛势在必得一般,他此时加快出剑的速度,虽然剑法上的力量有所减弱,剑法上的变化也不算如何精妙,但已让古风不得不每招都拼尽全力。
八招一过,古风只觉得持剑的手彷佛断了一般。
古风自从领悟了“残缺剑法”的奥妙,对于这套剑法的应用早已得心应手,如果他抱定守势,绝非一般人可以攻得进来。
但阎一本内力太强,他使出的剑法纵然剑法上无法突破古风的防御,但剑势之中却也令古风无从发挥出剑法的威力。他更摧动内力时而猛烈,时而汹涌,顿时使古风身形和长剑每招间都出现停滞和偏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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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古风挡住了第十招,连阎一本也变了脸色。
虽然只有十招,但其中每一招都是彼此全部力量和意志的抗衡。
古风也心中震惊,他之前曾和很多江湖高手交过手,比如穆天明、丽黛丝、龙三少,但即使将这些高手都加起来,都不是面前这个阎一本的对手。
他并不知道,阎一本是传说中埋剑山庄的第十一把剑。
江湖传说,埋剑山庄的每把剑出世,都会带来一片血雨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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堪堪斗到第十五招,双方双剑再度交锋,古风手中长剑差点脱手,一股漩流更将古风身子带动,象陀螺一样旋转了几个圈。
虽然古风使出千斤坠的功夫定住身形,但阎一本的长剑已刺向古风胸膛。
这次阎一本的剑势又变得非常缓慢,他将全身劲力凝聚在这一剑之中,剑势中没有带动一丝风声,却更为可怕。
这是无法闪躲的剑招,这也是无法阻挡的剑招,古风在这瞬间已陷入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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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望着缓缓来到面前的长剑剑锋,却笑了笑。
他有个奇怪的念头——此时此刻,还会有谁会来救他呢?
他在这个世上只有一个亲人,那是他的妻子慕容月;他在这世上也只有一个朋友,那是江湖中天下无双的宇文双城。
过去数度生死间,慕容月救过他,宇文双城也救过他,但是这次不同,慕容月在西方,宇文双城在南海。
而连古风自己都没有想到的是,此时此刻,竟然有三个人正准备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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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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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耳边忽然听到了一声琵琶琴音,彷佛有人用手指刮动琵琶上的琴弦,发出了一声刺耳的的声音。
也就在这瞬间,阎一本手中的剑一下停住了。
古风趁势连退数步,却看到水二娘不知什么时候已站了起来。
此时她抱着琵琶站在阎一本身后五步的距离内,身子纹丝不动,原本丑陋无比的容貌更变得有些狰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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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一本全身也没有丝毫再动,额头已有汗珠渗出。
古风心头吓了一跳,虽然他不懂其中的奥妙,但他知道眼前这个丑陋无比的水二娘竟然是能与阎一本相抗衡的高手。
古风也明白了,水二娘今晚来这里是来救他的。
只是让古风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他根本就不认识眼前这个女人,更与她非亲非故,她却为何冒这么大的危险来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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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二娘额头也有汗渗出,她虽然全身纹丝不动,但她抱着的琵琶琴弦竟然发出了一阵轻响,响声尤其凄冷。
阎一本早已满脸汗水,他之前向古风全力出招,虽然劲力蓄势未发,但竟然被水二娘欺身到身后。他虽然一时想不出这水二娘到底是谁,但他知道这个水二娘的武功绝不在自己之下。
此时他身处下风,所以更感到有些惊恐。
但他毕竟武学修为已趋向化境,手中的力量正逐步凝聚成剑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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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一道红色人影闪到,一道雪亮的剑光已刺向阎一本后心。
古风已看清来的是风飞,但他不知为何,心忽然一沉。
他看了水二娘一眼,看到水二娘神色间竟然露出一股冷酷的笑意,彷佛看到了什么让她觉得有些开心的可怕事情一般。
古风知道不对,已挥剑冲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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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一本神情更加惊恐,他之前和水二娘苦苦相持,全身犹如满弓。此时知道有人偷袭自己,而且听对方长剑来势,就知道此人剑法武功不在古风之下,自己一旦出手阻挡,水二娘如果乘虚而进,自己必有凶险。
但风飞长剑已到,阎一本只能出手。
他刚才蓄势良久,手中早已凝聚出一道强劲的剑气,挥手之间全身力量犹如火山爆发一般发出,手中长剑已挡住了风飞刺来的长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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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飞冲进来的时候,看到阎一本正举剑面对着古风,而水二娘则抱着琵琶站在阎一本身后,饶是她聪明万分,也猜不到这其中的奥妙,她几乎不假思索就是一剑刺向阎一本。
她手中长剑与阎一本长剑相交,却感到彷佛有一把巨锤砸在了自己的身上,一股力量犹如山崩一般向她压来,她觉得自己全身都好象要被压碎。
这是凝聚而成的剑气威力。在宇文双城的喜宴上,连夫人云倩儿就是用这种凝聚而成的剑气让丽黛丝不敢出手,而此次风飞竟然一剑中触动了阎一本凝聚而成的剑气,这种交手原本就是强弱立判生死立分的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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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此时,古风也已挥剑冲到,他几乎同时帮风飞挡住了阎一本的长剑,那股剑气顿时也压得古风感到透不过气来。
阎一本、风飞、古风三人三口长剑一分,古风、风飞已退开了十数步。
古风勉强站住身形,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风飞却重重地一下撞到了一张石凳,她摔倒在地上,长剑落在地上,也是一口鲜血喷出来,人竟然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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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在此时,水二娘忽然冷笑了两声,她轻轻拨动怀抱琵琶上的四根琴弦,琴弦间发出了四声怪异的响声。
阎一本的身子随着这四身琴声颤抖了四下,他面色顿时变得一阵惨白,嘴角间一丝鲜血缓缓地流了下来。
虽然他一剑将古风、风飞震伤,但全身剑气已散,此时水二娘趁虚发难,以其同样凝聚良久的剑气发出这四弦琴音,虽然不及刀剑及身那么凶猛,但也在无形中让阎一本受伤不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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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一本踉跄了一下身子,望向水二娘,颤声道:“你是谁?”
水二娘幽幽地叹了口气,并没有出声。
阎一本又仔细地望了水二娘一眼,神情更是迷惑,他实在想不出江湖之中还有如此绝世高手。
水二娘神情中那股狰狞之色渐渐散去,她轻轻拨动了琵琶琴弦,弦间带出了一声哀怨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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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抱起风飞,心中震惊之余也感到伤心。
他看见风飞穿的一身锦绣红衣,知道她一定是得知有人要害他,所以立即赶来救援自己。此时风飞面色惨白,昏迷不醒,全身血迹斑斑,手臂、腿处也带着被刀剑砍伤的伤痕,不由得古风一阵心酸。
风飞的心跳起伏不定,时急时慢。刚才那一剑重创了她。如果不是古风出手分担了阎一本剑气中的一部分威力,风飞早就香销玉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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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二娘望了风飞一眼,冷声道:“可惜,她居然没有死。”
古风望着水二娘,知道为什么水二娘之前脸上会露出那股残酷的笑容。她知道风飞这一剑出手与寻死无异,只是她虽能出手救援,却偏偏等着看这结局。
古风心中感到一片迷茫,他不明白为什么水二娘来救他,却不肯救风飞,甚至还希望她死。
不过更让古风感到有些无奈的是,阎一本要的是古风的命,并且一直都不想伤害风飞,谁知到头来却还是几乎一剑杀了风飞。
也许这就是冥冥之中的天意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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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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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望着自己怀抱中的风飞,她虽然看上去暂无性命之忧,但神色苍白,柔软的身子更不停地发出一阵颤抖,却让古风也感到心疼。
阎一本额头还在出汗,他原本制订的计划是万无一失的,谁知道却变成如今这样的局面。此时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一个选择,就是杀古风和水二娘灭口,但他受伤不轻,已万难和水二娘再抗衡。
他虽然诡计多端,但此时也有些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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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间,众人听到附近扬起一阵轻风,却见一个白色身影如果白光闪现一般来到众人面前,那是一个穿着一身白色粗布衣衫的青年,他的相貌不但很普通,而且皮肤十分黑,看上去象个种地的农夫。
只是,这个白衣青年的身形却让阎一本、水二娘都吓了一跳。
白衣青年之后跟着公羊赤杀,公羊赤手手中居然提着剑。
看到公羊赤杀,阎一本又是一阵心喜,又是一阵心惊。心喜是来了个帮手,心惊是如果古风说出自己的阴谋,只怕公羊赤杀都会对他翻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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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此时也抬头看了这个白衣青年一眼,觉得有些眼熟,但一时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见过这样一个青年。
公羊赤杀追到之后望了下场中情形,也神色有些凝重,他问阎一本道:“你把风丫头怎么啦?”
阎一本道:“他受了我凝聚的剑气之伤。”
公羊赤杀皱眉道:“对付风丫头,也需要凝聚剑气吗?”
阎一本望了水二娘一眼,又看了白衣青年一眼,冷声道:“看来今夜这里聚集了很多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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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羊赤杀又打量了这个白衣青年一眼,也觉得有些眼熟,冷声道:“你是谁?”
白衣青年微微一笑,并没有回答。
望着白衣青年的笑容,古风忽然想起来了,这个青年是云飞,去年秋天曾和自己一起喝过酒,他身边有两个很漂亮的女孩子,其中一个还是盲女。
公羊赤杀也想起来了,他和宇文双城决战之时,这个青年始终在旁观战,他虽然也隐约感到这个青年绝不一般,却并没有太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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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听说山西发生屠门事件后,就连忙赶了过来。虽然他无心江湖,但江湖发生了这么可怕的事情,他不能袖手旁观。
他去了几个地方,知道古风找出了一些真相。
他来太原城,今晚一进城就感觉城中气氛不对,他四下探看,发现整个三手帮众如临大敌一般,虽然四下戒备却又几乎人知道发生何事,云飞清楚三手帮中定有大变,所以急忙来找古风。
他赶到这里,看到公羊赤杀也在此,而古风受了伤,还有一个美丽异常的少女昏倒在地上,心中更是凛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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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羊赤杀又冷声问道:“阁下来这里有何贵干?”
云飞微微一笑道:“听说古少侠有些麻烦,所以来看望他。”
公羊赤杀道:“古风是你的朋友?”
云飞点头笑道:“是的,我请他喝过酒,现在该他请我了。”
听云飞这么说,古风心头一阵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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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并不知道,那个滂沱大雨的夜晚,那个凄冷断魂的夜晚,云飞一直跟在他的身后,看着他和慕容月发生的一切,也是他把这件事告诉了宇文双城。
在以后的岁月中,虽然云飞只和古风见了一次面,但当他听说了关于古风的种种故事,早已将古风当作是自己的朋友。
云飞来到古风身边,他帮风飞把了一下脉搏,忽然面色一变,道:“是谁伤了这位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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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一本冷声道:“是我。”
云飞起身望着阎一本,道:“你怎么会无衣神功?”
阎一本神情大变,他望着云飞道:“你到底是谁?”
云飞道:“在下云飞。”
听到这个名字,阎一本更是一阵惊恐,公羊赤杀也吓了一跳,甚至水二娘都身子微微一震,显然他们三个都知道这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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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一本冷声道:“老二,有人来讨债了。”
公羊赤杀望着云飞,神情突然间变得十分恐怖。
他冷冷地道:“既然有人上门来讨债,你我总得给个交待吧。”
突然间,阎一本、公羊赤杀身上已凝聚起一股杀气,他二人手中长剑此时更发出一声悲鸣,彷佛为即将展开的一场激战而感到伤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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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二娘望着云飞,轻轻叹了口气。
阎一本冷声道:“你也想插手这件事吗?”
水二娘轻声道:“想不到,埋剑山庄真的还有这样一个传人。”
听水二娘这么说,阎一本、公羊赤杀、云飞都吃了一惊。
水二娘双目中忽然闪出一道精光,她道:“妾身也想领教一下云公子的武功。”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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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二娘全身已凝聚出一股凛冽杀气,她望着云飞的目光中有着一种恨意,手指拨动了四弦琵琶,发出了四声轻响。
一阵秋风带着一些落叶在云飞身前扬起,古风看见落叶在这瞬间被这四声弦音斩成数截,四道弦音已带着无形杀意击向云飞。
古风只觉得全身一阵紧张,水二娘的弦音既能重创阎一本这样的绝世高手,可见其中威力,他不知云飞能不能抵挡得住这弦音中的杀意。
阎一本、公羊赤杀也目光冷冷地望着云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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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音已绝,那四声弦音中的杀意射在云飞身上,却如石落大海般无声无息。
云飞淡定自若地看了水二娘一眼,道:“你是谁?”
水二娘轻轻点了点头,并没有回答云飞的问题。
云飞又问道:“你和埋剑山庄又有何过节?”
水二娘苦笑一声,目光有一丝无奈,她道:“往事既然已去,就不必再提了。”
说到这里,她看了阎一本一眼,道:“我听说云庄主用了十年时间在研究一门内功心法,名为无衣神功,云少庄主和阎先生练的都是无衣神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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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心中一时充满疑惑,水二娘对埋剑山庄的事情知道得如此清楚,而阎一本居然也会无衣神功,此外这些人对自己都带着如此重的敌意,这其中原因只怕都不简单。
阎一本冷笑一声,道:“无衣神功,害人神功。”
云飞望了阎一本一眼,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他忽然低声吟唱起一首歌,歌声十分悲壮和肃穆:“岂曰无衣?与之同袍。王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古风听到云飞的歌声,心中也不禁为之感动。他也知道这首诗歌,这是一首春秋时期流传的战歌,是一首颂扬友爱、团结,誓死保卫家园的战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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岂曰无衣?与之同袍。王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之同泽。王与兴师,修我戈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之同裳。王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云飞神色凝重地道:“当年家父集天山剑派大乾坤内功心法、南海剑派大周天内功心法、日月教大挪移内功心法融合于一起,从而创下了这一种内功心法。他感激对他信任如己的秋先生、萧先生、东方先生,并想让这种内功心法传扬天下,以报国家,故此命名为无衣神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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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二娘冷笑道:“莫非阎先生的无衣神功,是从埋剑山庄中盗出来的?”
阎一本冷冷一笑,并不出声。
云飞知道公羊赤杀、阎一本一定做过对不起自己父亲和埋剑山庄的事情,他望向阎一本问道:“你就是阎一本?
阎一本冷笑着点了点头。
云飞道:“家父的无衣神功,从未传授给任何人,除非——”
阎一本冷冷一笑,目光中已露出怨恨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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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沉吟半晌,对古风轻声道:“你赶快带这位姑娘离开吧。”
他知道这里很快就要爆发一场恶战,这一战惊鬼泣神,古风和风飞原本功力就远不及这里在场众人,更何况他们身上还有伤。
古风虽然不想留下云飞一人,但他也知道云飞的意思。
如果云飞真的有能力和公羊赤手、阎一本和水二娘这样的绝世高手抗衡,那么他们之间这一战的恐怖根本是他无法想象。他虽然并不怕为此而再受伤,但重伤之下的风飞再也承受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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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迟疑了一下,抱起风飞慢慢退了出去。
望着古风走出宅院,云飞轻声道:“你们谁先出手?还是一起出手?”
他这句话虽然说得轻,但古风依然隐隐听到,却觉得这句话彷佛象是天际划过一道霹雳,让他一时都有些回不过神来。
他实在无法想象这样一个其貌不扬的青年,竟然要和公羊赤手、阎一本和水二娘交手。他虽然不知道这些人的武功到底到了什么样的境界,但知道他们其中任何一人也许比宇文双城还要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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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二娘摇了摇头,凛然道:“我已经出过手了,如果日后云少庄主和妾身还有缘相见,妾身再来领教云少庄主的无衣神功。”
说完水二娘已扬长而去。
看到水二娘离去,阎一本神情更加紧张。
忽然间,阎一本手中长剑已劈向云飞,空气中顿时传来长剑一阵轻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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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早已有所防备,阎一本的剑势极其缓慢,所以云飞伸出双手已拍住了阎一本的长剑,阎一本手中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力量从长剑上向云飞冲来,但云飞也将一股连绵不断的力量传了回去。
两股力量相交时无声无息,阎一本手中的长剑已断成三截,一截是被云飞双手拍住的剑尖,一截是阎一本手中的一尺断剑,还有一截竟然变成无数块细小的碎片四下激射,响起一阵不绝的疾风破空声。
阎一本踉跄着后退了五步,望着云飞,神情现出惊恐之色。
云飞松开了双手,手中那截剑尖已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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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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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抱着风飞走出了山庄,心情有些乱,他担心风飞的伤势,也为里面的云飞担心,同样还为三手帮当前的局面感到担心。
他听到水二娘在他身边冷声道:“你抱着她干什么?”
古风道:“她伤得很重。”
水二娘冷笑道:“想不到这个丫头居然也会赶来救你,她是不是喜欢你?”
古风望了昏迷中的风飞一眼,默然不语。
水二娘冷声道:“你是有妻子的人,怎么还到处惹风流帐?要是慕容月知道你和沐无双、风飞的事情,她会怎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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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水二娘。
水二娘丑陋的脸上有一股杀气,她的目光紧紧盯在风飞身上。
忽然,风飞轻轻呻吟了一声,慢慢睁开了眼睛,她感觉到自己被一个很熟悉人抱着,她不用看也知道抱着她的人的古风。
她心中又是欢喜,又是紧张,却看到水二娘望着自己冰冷的眼神。
水二娘冷声道:“你们两个,一个是有妻子的,一个是有丈夫的,这个样子难道不觉得丢人现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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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飞有些恼怒,但她此时胸口依然积压着一股气,令她一时说不出话。她瞪了水二娘一眼,却伸手搂住了古风的脖子,再也不看水二娘。
水二娘面目中闪现出一道杀意,右手已摸向琵琶的四弦。
古风吃了一惊,连忙抱紧风飞转过身去,用自己的背护住了风飞。
水二娘五指停在弦上,冷哼一声道:“你为何这样护着她,难道你和她之间有什么苟且之事?”
古风轻声道:“古风自问对月儿问心无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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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二娘冷笑道:“那你还要护着她?”
古风道:“风飞师姐对古风有恩,古风决不会让人伤害她。”
水二娘冷声道:“是吗?我看你是对漂亮女孩才会感恩吧?要是一个丑老太婆救了你的命,你只怕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古风道:“水二娘对古风的救命之恩,古风也自当粉身相报。”
水二娘沉默了会,冷笑一声,道:“你要记得你今天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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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望着风飞,轻声道:“你觉得怎样?”
风飞勉强一笑,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水二娘冷笑道:“她死不了。一来是你帮她分担了一部分剑气,二来阎一本自己也收了三成剑气,她修养一个月就没事了。”
古风松了口气,他看到风飞望着自己,神色间带着一股奇怪的笑意,彷佛因为自己这样抱着她而感到心满意足。
他抱着风飞柔若无骨的身子,心中感到一阵乱。
他之前抱过慕容月,也抱过沐无双,此时抱着风飞,觉得她们个个都不同。慕容月的害羞,沐无双的柔弱,风飞的痴缠,都会让他感到有种奇异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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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和庄园隔开三条街外有一阵人声喧哗,四周更到处都是火光,古风抱着风飞走了过去。看到苏蹊来正带着其余七名蓝衫少年被人拦在外面。
阻拦他们的有红衣人、有黄衣人、也有黑衣人。红衣人来自青衣楼、黄衣人来自黄金阁,黑衣人来自长生殿。
古风十分清楚,今晚长生殿、青衣楼、黄金阁都有人背叛了他。
苏蹊来等人已拔出剑准备冲杀进来,这时看到古风抱着风飞走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丑陋之极的中年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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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古风抱着风飞出现,不少人都吓了一跳,有些人面色更变得惨白。
风飞扭头望向众人,她虽然十分虚弱,但目光中依然射出一道冰冷寒气,顿时令四周所有人更感到心惊胆战。
这几年来,风飞就是古墨的传声筒,不管在任何场合,不管对任何人,风飞说出的话就是大帮主说的话,三手帮中没有一个人不怕她。
此时虽然长生殿、青衣楼、黄金阁都有人背叛了古风,但他们之前已盟誓共同拥护风飞当大帮主。此时看到古风居然还没死,而且和风飞一起走出来,每个人都胆战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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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人今晚的职责是带人封锁太和山庄,不让任何人进去,之前风飞冲进去他们不敢阻拦,却将苏蹊来等人拦在外面。
苏蹊来已带着七名蓝衣少年冲开重重人群,来到古风、风飞身后。
古风望着眼前这些人,其中有几个长生殿的殿主,有符秀山、张天洛等几个七杀魔星,还有黄金阁堂主,这些人几乎无人敢正视他的目光。
古风道:“让长生殿九位殿主、黄金阁八位堂主、青衣楼七位旗主立即来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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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的话就是三手帮大帮主的命令,既然古风还没有死,公羊赤杀、阎一本音信皆无,这个命令没有人敢不执行。
长生殿九位殿主、黄金阁八位堂主、青衣楼七位旗主一会就来齐了,他们不少人的面色都很难看,额头流下了汗。
他们不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所以更感惊慌。
他们偶尔望向古风,古风的神情中没有丝毫喜怒,更令他们感到心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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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一辆豪华的大马车飞驰而到,马车下来的是阎玉麟。
阎玉麟看到古风抱着风飞,也吃了一惊。
他快步来到了古风身边,望着伤痕累累的风飞,神情充满了焦虑和惶恐。虽然他聪明绝顶,此时也有些不知所措。
他问道:“谁伤了风飞?”
古风苦笑一声,没有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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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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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一本一招失利,公羊赤杀也挥剑出手,他知道快剑是无法对云飞造成任何威胁的,所以这一剑并不快,却倾尽全力。
云飞望着来到面前的剑光,伸出右手食指弹在了公羊赤杀手中青锋剑的剑尖之上,同时手指顺着公羊赤杀的剑身向前划去。
又是一声金属轻鸣之声嗡嗡不绝,在这瞬间公羊赤杀手中长剑已变了二十七种变化,但云飞的手指也跟着做出了二十七种变化。任凭公羊赤杀如何变化,云飞的食指已贴着公羊赤杀手中青锋剑的剑身划到了剑的吞口前,然后又在公羊赤杀手中长剑剑身上弹了一下。
公羊赤杀只觉得一股让他也感到难以招架的力量怒浪一般传来,他全力相抗下身子一震,连退五步才稳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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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羊赤手、阎一本都勃然变色,他们虽然都猜想云飞的武功极其了得,却不想他年纪轻轻,武学修为就已到了如此登峰造极的地步。阎一本和他比内力、公羊赤杀和他比变化,居然都落于下风。
阎一本冷声道:“这是无衣神功的威力?”
云飞点了点头。
阎一本神色间更显得愤怒。
云飞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埋剑山庄之变,是你们在暗中在挑衅,然后趁乱窃取了无衣神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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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一本面色变得可怕,他沉声道:“不错,是我们做的,我是主谋。”
公羊赤杀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神情中有一丝愧意。
云飞面色凝重,他望向公羊赤杀道:“武当天玄子、华山徐天华前往云南寻找埋剑山庄,结果在埋剑山庄附近被杀,这是你杀的?
公羊赤杀沉声道:“是我杀的。”
云飞点了点头,他想不到自己苦寻多年的元凶居然就这样出现在眼前,而且居然是埋剑山庄中的第十和第十一把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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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一本恨声道:“你爹也够狠,居然把埋剑山庄烧成废墟,我是在一个机关中得到了无衣神功,可惜前面的三十页被人撕下了。”
云飞沉默半晌,道:“那是家父撕下的。”
阎一本道:“为什么?”
云飞道:“因为前三十页是无衣神功的根基篇,而这三十页的根基篇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当年家父让我硬生背下后,就毁去了这三十页的根基篇。所以无论是你手中的这部无衣神功秘笈,还是他抄送给秋先生、萧先生的那两部秘笈,都是没有根基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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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一本面色更寒,他冷笑道:“想不到让大家以为神人的大师兄,居然也会留有这么一手。”
云飞摇了摇头,道:“家父虽然花了十年时间研究无衣神功,却始终无法解决一个致命的问题,阎先生只怕也很清楚吧。”
阎一本脸上抽搐了一下,点了点头。
云飞道:“公羊楼主练的是昆仑阴阳内功心法,自然无法再修炼无衣神功。而阎先生修炼的却是武当派的玄功心法,玄功心法虽可以勉强做无衣神功的根基,但毕竟无法完全相融,阎先生强行修炼,只怕没少吃苦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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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一本脸上又抽搐了一下,神情变得更加狰狞,他冷笑道:“何止是吃苦头,很多时候简直是让人觉得生不如死。”
云飞点头道:“我知道。而且如果修炼者一旦生病,就会功力全失。你现在真气已有涣散迹象,只怕又得大病一场,而这一病,起码得有三年才能恢复。”
阎一本神色一阵惊恐,狞笑道:“难道你从来都不会生病?”
云飞道:“我十年前也曾大病一场,让我痛不欲生,而这十年间没有再病过。”
阎一本冷笑道:“你能保证你不会再病?”
云飞摇头道:“我爹说过,只要是人,都会生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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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一本冷声道:“我曾经有一次无意中和大师兄谈起无衣神功,提起天山剑派创始人秋小红也曾经同时修炼这三种内功心法,最终整整九百九十九天内完全丧失武功,每天还要忍受生不如死的内功反噬的煎熬。大师兄告诉我说他已经放弃了这套内功心法的研究,也不会让世上任何人修炼。想不到他看似宅心仁厚,居然最终还是拿他的儿子来冒险,而且也欺骗了我。”
云飞轻声道:“你错了,家父并没有骗你。他送我上天山原本就不是让我练无衣神功的。只是埋剑山庄之变后,是家母坚持要秋先生让我练无衣神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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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一本沉吟半晌,忽然轻轻叹了口气,道:“你说得没错,一个做父亲的,就算再怎么坏,也不会害自己儿子的。”
猛然间,阎一本狂吼一声已喷出一口鲜血,面目狰狞的脸上已笼罩着一层黑紫之气,神情彷佛象是魔鬼一般。
公羊赤杀大吃一惊,不由轻呼了一声。
云飞也吓了一跳,他望着阎一本,道:“天魔解体大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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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一本狞笑道:“这是第九重天魔解体大法,是修炼无衣神功时一起练的。每当我遭到无衣神的功内功反噬时,我就会炼天魔解体大法,现在我已不想再受那个罪了,死也不想。”
施展第九重的天魔解体大法固然能让人内力瞬间爆长三倍,但也等于是一只脚踏上了死路,半个时辰后另一只脚也会跟上。
阎一本自从修炼无衣神功以来,一直深受其苦,心中积怨已久,此时他心中只想和云飞拼个鱼死网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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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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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一本狂笑道:“埋剑山庄之变原本就是我一手策划的,公羊楼主只不过是帮我杀了两个人而已,所以这段恩怨就等我们两个人来做了结吧。”
听他这么说,公羊赤杀不禁一愣。
他知道阎一本并非是一个喜欢把事情揽上身的人,他为人极有城府,进退间思虑周密,却不想此时竟然会将自己完全置于死地。
阎一本望着公羊赤杀道:“我把玉麟托付给你,你帮我好生照顾他。你帮我告诉古风和风飞,今晚的事情是由我一人所策划,与他无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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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他这么说,公羊赤杀已明白阎一本这样做,除了怕受内功反噬的折磨,还有一层原因是为了阎玉麟。
阎一本之前审时度势,知道只有一死才能让古风、风飞不追究自己,不追究阎玉麟,所以横下心来,施展出最邪门的日月教武功之一——天魔解体大法。
他也知道,如果公羊赤杀不快点出去,只怕阎玉麟也会有危险,只有公羊赤杀到外面牵制古风、风飞,才能让古风、风飞不敢追究今晚这场叛变。
阎一本大喝一声,道:“老二,你要不出去,我们三个苦心创下的三手帮基业就可能毁于今夜,你快出去。”
公羊赤杀缓缓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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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一本暴喝声中已扔掉手中那截断剑,双掌推动一股狂风,四周空气都彷佛被他的掌风压缩成一把钢铁巨锤,锤向了云飞。
云飞也早全神戒备,他双掌迎向阎一本的双掌,一声天崩地裂的巨响后一股气流贯穿云飞的身体,却将他脚下的大地压出了两个深坑。
阎一本此时体内内力崩腾若泛滥的黄河之水,但云飞运起无衣神功的内息却平静如瀚海,虽然河水汹涌,但大海却自有降服河水的能耐。
天山剑派大乾坤内功心法的刚烈、南海剑派大周天内功心法的胸怀,日月教大挪移内功心法的巧妙,让云飞在此瞬间将阎一本倾尽全力的一掌挡住了三成,化去了三成,还有三成被他移到所站的大地之中。
但还有一成却由云飞身体承受了下来,云飞的嘴角已有一丝血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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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羊赤杀虽然走出了很远,却依然感受到阎一本、云飞拼的这一掌的威力,他神色间也有惊惧之色。
他之前与宇文双城一战,已觉得宇文双城如此年少,剑法、武功之强已然惊世骇俗,而今晚才知道,这个看似平凡的云飞,居然隐藏了这么强大的力量,能硬挡住内力暴升三倍后的阎一本的攻势。
他甚至想回头看这空前绝后的一战,但最终还是忍住了,他清楚太和山庄里面固然是一场惊天动地的决战,外面也是一场惊心动魄的较量。里面斗的是内力和武功,外面斗的是诡计和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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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一本的掌法已没有更多的变化,他施展的是武当派的“破玉掌”,这路掌法虽然普通,但招式随内力加强而威力加强,此时阎一本的内力几乎强绝天下,施展出这路掌法威力更为恐怖。
云飞也并没有躲闪,在对方如此强硬的招数面前,他也没有躲闪的余地,因为他必需用最稳的姿势来拼每一掌,如果他随意移动身形,那么一旦被阎一本的掌风扫中,都有可能形成危机。
二人拼了十数掌,各自后退了数步,云飞嘴角已流下了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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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一本虽然略占上风,但心中却也感到骇然,他没有想到云飞居然能承受自己拼着一死而施展出来的掌力。
他咬牙道:“你是不是想杀了我,为你爹报仇?”
云飞摇头道:“你背叛了埋剑山庄的誓言,又贪图埋剑山庄的内功秘笈,而你这些年来所受的罪,就是家父在天之灵对你的惩罚。”
阎一本怒吼一声,又一掌打向云飞。
云飞也暴喝一声,一掌迎了上去,这次他的无衣神功生出刚决之意,两下掌力只震得气流四下冲去,整个庭院一片碎石激荡,象下了一场冰雹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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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又彼此后退数步,云飞嘴角流出更多的血,阎一本也开始有些喘气。
云飞道:“埋剑山庄巨变,为何会出现紫衣剑手和黑衣刀客?”
阎一本冷笑道:“想知道这些?黄泉路上我会慢慢和你说的。”
说完阎一本又发出双掌。
这次云飞体内无衣神功却生出包容之意,阎王一本的所有掌力都在他身上化为层层的波涛,波涛在云飞体内慢慢消散,但余力却依然将云飞推得往后退出了十来步,背后已靠在了一间房间的墙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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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一本再度发出一掌,一招“破玉掌”中的“石破天惊”,掌势虽然沉缓,却犹如泰山一般压向云飞。
云飞右掌扬起,体内生出挪移之意,却将阎一本的掌力移向背后。
听见一片断柱碎砖之声,云飞身后的房间已然坍塌下来。
云飞顺势反弹,双掌挥出,打向阎一本的胸膛,两人又拼一掌,掌风掀起一片尘土飞扬,冲上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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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江湖中百年来场面最为激烈的一场大战,不过和江湖上任何一场类似的大战一样,没有任何旁观者。甚至,以后江湖之中也没有任何人会知道,今晚这里曾经发生了这样一场大决战。
云飞和阎一本打到此时,心中再无任何其它的想法,阎一本就是要云飞死,而云飞却想活下去。
云飞想起了小雪,想起了小兰,为了她们,他一定要活下去。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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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望着阎玉麟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把风飞交给阎玉麟。
他不清楚今夜这次事件中,阎玉麟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加害风飞。他也不知该怎样向阎玉麟解释风飞的伤势,因为重创风飞的正是阎玉麟的父亲阎一本,
风飞看了阎玉麟一眼,见他神情固然惊恐,而目光也带着对自己的关怀。
她苦苦一笑,虽然不舍,还是在古风怀中轻轻挣扎了一下。
古风已知风飞的心意,将风飞的身子交到了阎玉麟手中。
******
四下忽然传来一声轻呼声,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古风身后,古风身后缓缓走来了一身红衣的青衣楼主公羊赤杀。
看到公羊赤杀出现,不少人都松了口气。
只是,公羊赤杀的神情十分落寞,全然没有平时那种杀气腾腾的样子。
古风轻轻转过了身,面对向公羊赤杀。
看到古风望过来的目光,公羊赤杀的眼神中竟然有一丝恐惧。
人心中无愧才会无畏,公羊赤杀有愧于古墨,也有愧于古风,所以纵然他为人极其凶悍,此时也感到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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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轻声道:“阎一本呢?”
公羊赤杀想了想,沙哑着喉咙,轻声道:“他死了。”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此时已听到山庄中传来一阵阵的楼宇坍塌之声,阎一本和云飞的交手显然已进入了白热化。
公羊赤杀沉声道:“他施展了第九重的天魔解体大法。”
听到天魔解体大法,水二娘、风飞、阎玉麟都神色一变,他们都知道施展第九重天魔解体大法的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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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玉麟抱着风飞望向山庄里面,不禁觉得有几分悲凉,他为人聪明,知道阎一本求死是为了自己,但他也诧异有人竟能够和他打得如此惊天动地。
风飞之前一直在努力调整内息,她望着公羊赤杀,虽然说话声有气无力,但语气冰冷如剑,她细声道:“公羊楼主,此事如何了结?”
公羊赤杀沉默半晌,沉声道:“今夜之事任凭大帮主裁决,大帮主说怎么办,公羊赤杀无敢不从。”
听到公羊赤杀这么说,长生殿九位殿主、黄金阁八位堂主、青衣楼七位旗主中凡是参与此次事变的人无不惊惶变色——因为公羊赤杀这么说的意思是将他的生死放在了古风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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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羊赤杀望着古风,目光虽然冷,但没有杀气。
他沉声道:“公羊赤杀之所以这么做,决无丝毫私心,只是为了三手帮。”
他一直都觉得古风并不适合当三手帮大帮主,如果由他一直担当这个位置,一定会将三手帮弄得支离破碎。
此外他也并不信任古风,毕竟古风加入三手帮的时间太短。
他虽然同意了阎一本的计划,但并没有向古风出手,古风毕竟是古墨的弟子传人,古墨对他有太多的恩情。公羊赤杀此时明白,既然计划失败,如果眼下再与古风发生冲突,三手帮必定大乱,自己和古墨苦心经营的三手帮就会毁于一夜,这是他死也不愿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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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羊赤杀想的,也是古风所想的。
古风看向四周,长生殿九位殿主、黄金阁八位堂主、青衣楼七位旗主,还有公羊赤杀、风飞、阎玉麟,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力量。他此时一个命令固然能让其中一些人去死,但三手帮也将陷入更大的混乱中。
古风轻声道:“这件事就算了。”
风飞愣了愣,道:“算了?”
古风点了点头,神情坚毅地道:“此事就此算了。从此之后,任何三手帮中的人不得再追究此事,也不得再追究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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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他这么说,不少人都松了口气。
也有人心中嘀咕,不知这个古风是不是在用缓兵之计,日后再找他们算帐。
公羊赤杀望着古风,心头也有些异样。这个叫做古风的少年虽然做事让他非常不满,但却有着非同一般的胸怀。
风飞虽然心中不愿,但看到古风的神情,再想到其中的种种利弊,也知道古风做出这个选择是如今最好的选择。
她冷哼一声,又轻叹了一声,神情间说不出是愤怒,还是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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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神色凝重,又缓缓道:“我再下最后一个命令,从现在开始,我将三手帮大帮主之位传给风飞姑娘。”
此言一出,所有人又吓了一跳。
公羊赤杀双目中闪过一道异样的光芒。
他望着古风,觉得面前这个少年彷佛永远都无法让他看穿看透,他忽然觉得古风的确和古墨很象——永远都没有人能猜得出他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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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飞身子颤抖了一下,她急道:“古风,你——”
古风淡淡一笑,轻声打断了风飞的话,道:“风飞师姐,我知道这个大帮主并不好当,但只能辛苦你了。”
风飞又惊又急又气又苦,只觉得胸口压抑得让她觉得阵阵难受,一时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她眼睁睁地望着古风,已流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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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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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望着风飞轻轻一笑,他又望了阎玉麟、公羊赤杀一眼,已穿过人群,跳上苏蹊来等人骑来的一匹白马,策马而去。
望着古风的背影远去,所有人的神情都十分奇怪。
不少人完全松了口气,虽然这次流产的叛变没有杀死古风,但最终还是让他离开了三手帮大帮主的位置。
古风也清楚,既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就算再宽容,都无法完全消除这些人对他的猜忌之心,所以他知道将三手帮权力交给风飞的时机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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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古风单人匹马消失在黑夜时,太和庄园里又响起一片惊天动地的响声。
水二娘转过身望向太和庄园,神情间说不出有多落寞和萧索,一阵秋风吹起了她的衣裙,显得她绰约的身姿十分美丽动人。
公羊赤杀望着水二娘的背影,忽然从心底升起一股寒意。
他之前只想着今晚的危机,虽然见水二娘武功惊人,但云飞的武功和身世更让他感到震撼,所以他一直没有太留意水二娘,此时望着她的背影和身姿,却忽然觉得极其熟悉。
他失声轻呼一声道:“你,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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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二娘扭过脸,冷冷地望着公羊赤杀,冷声道:“你认错人了。”
公羊赤杀神情更为惊恐,还有一些伤心。
水二娘冷冷一笑,道:“就算你知道我是谁,也永远不要再提我的名字,否则我就和你拼命。”
公羊赤杀神情黯然地点了点头。
水二娘哼了一声,望向风飞却冷笑道:“你们这些人,怎么还不赶快拜见你们的新大帮主,这下你们终于如愿以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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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水二娘拔起身形,已如鬼魅一般消失在黑夜中。
公羊赤杀望着水二娘远去的方向,过了好久才回过神来。
他转身向风飞躬身道:“青衣楼主公羊赤杀,拜见大帮主。”
长生殿九位殿主、黄金阁八位堂主、青衣楼七位旗主也一起躬身到地,道:“拜见大帮主。”
苏蹊来也带领其余七名蓝衫少年向风飞俯身。
四周其余红衣人、黄衣人、黑衣人等三手帮众全都跪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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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飞含着泪,唇间已咬出了血,目光在这些人身上扫过。
一阵剧烈的痛穿透了风飞的心,她已经分不清这是内伤带来的痛,还是为了古风的离开,或是为了自己的无助。
她想大哭一场,此时脑海中只有古风的影子,想着他之前抱着自己的感觉,想着之前他说的话语,想着陪着他的那些岁月,想着他走之前的笑容,她也想起和古风一起骑着马来到太原城,而此时却是古风一个人策马而去,再度踏上了孤独的江湖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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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和庄园又发出一阵房屋坍塌的巨响,让在场人都为之震惊。
风飞望了那里一眼,也感到十分疑惑。
她不知道阎一本是和谁在太和庄园里展开如此恶战。
她重伤之下情绪激动,忽然昏了过去。
公羊赤杀也正望向太和庄园,神情更加无奈。他犹豫着,很想进去看里面这一战,但又有些不忍心。阎一本既然施展了第九重的天魔解体大法,那么他自己肯定是死定了,而云飞只怕也很难在他手下全身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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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轻声道:“玉麟,你送大帮主先回家养伤吧。”
阎玉麟迟疑了一下,又望了一眼太和庄园,心头感到一阵伤感和惊恐。
他知道自己父亲武功有多强,此时他使用了第九重的天魔解体大法,那么所施展出来的招式威力连他都无从想象,但里面竟然有个高手能与他抗衡,那么这个人的武功之强也同样是他无从想象的。
他不由得心中感到一股寒气,这江湖实在太大。
他苦笑了一声,彷佛一下想明白了一些事情,已抱着风飞上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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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露出了一点白,太和庄园中已经有大半个时辰再也没有发出声响了。
公羊赤杀闪身进了太和庄园。
之前的庭院已变成了一片废墟,四下山石树木被打得粉碎,最靠近的房屋也彷佛被人用巨锤锤成断壁残瓦。
对云飞、阎一本这样的绝世高手来说,他们之间的对决可以是在无声无息中展开和结束,也可以在如此天摇地动的较量中分出胜负。阎一本既然施展出天魔解体大法,那么他体内的内力汹涌而出,连他自己都无法控制,所以这场决战的方式只能是一场天摇地动的恶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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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到了阎一本的尸体,阎一本的尸体神情很可怕,身上没有任何伤口,第九重的天魔解体大法一旦施展出来,虽然威力无比,但内力也会很快枯竭,等到内力枯竭时,也就是施法人丧命时。
云飞不见了,他显然是活着离开这里的。
公羊赤杀想——既然云飞活着,他就应该还会来找他算帐。
公羊赤杀望着自己的腰间长剑,觉得有些厌倦。
他慢慢走出了庄园,冷声道:“把这个庄园烧了。”
虽然不少人都感到有些惊奇,但没有任何人敢问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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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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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把火点燃了太和庄园,秋高风躁,加上整个庄园由大量木材搭建,所以这把火起得很快,也烧得很旺。
望着眼前的火光,公羊赤杀凝视很久。
他希望这把火能把之前发生的事情全部烧掉。
他心里有些感激古风,因为任何一次流产的叛乱最终都会变成一场屠杀,但古风没有让事情发展到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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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东方微白之时,云飞和阎一本在一片断壁残瓦中已对峙良久,他们彼此都筋疲力尽如强弩之末。虽然阎一本体内激发的内力正退潮一般散去,但云飞也完全提不起一丝内息。
只是,云能站起来,阎一本却再也站不起来了。
阎一本望着云飞的目光中有失望,也有绝望。他的样子狰狞恐怖,颤抖着嘴唇似乎想说什么,但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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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望着还有一口气的阎一本,这个人背后操纵了埋剑山庄之变,此时却自己选择走上了这条死路。
云飞心中有很多疑问,比如那些黑衣刀客,比如那些紫衣剑客,比如自己父亲的过去。他总觉得这件事情背后还有秘密。而这些秘密,阎一本应该知道,只是现在决不可能从他口中问出来。
云飞轻轻叹了口气,离开了太和庄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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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之前积蓄的内力施展出天下无双的轻功一路往南冲出太原城,这时感到全身阵阵乏力,也有些天旋地转。
他冲出十多里,看到远处路边有一座小破庙,连忙走了进去。
破庙中不但空无一人,而且连佛像都被人抬走了,只剩下一间破房子。
他踉跄了几步,慢慢在西边墙角坐下。
他试图运功调整自己内息来疗伤,全身却忽然象燃烧一般变得滚烫,同时感到一阵难忍的口干舌躁。他之前的一场恶战,全身的血液被阎一本的掌力震得如同沸腾一般,体内更有极重的内伤,此时这些内伤都开始发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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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看到东面墙角的地上铺着一张草席,彷佛有人之前睡过,草席旁放着一只盛了大半碗清水的碗。
云飞挣扎着爬过去,一口气喝干了碗中的水。
他运功借喝下去的那些水将一股内息游遍全身经脉,全身散发出一阵雾气象个蒸笼一般,顿时觉得身体没有之前那么热。
他又看到草席旁有一个小包袱,也闻到淡淡的香味,知道这是女人用的脂粉传出的香味,心中不禁感到奇怪,心想莫非在这里睡的是个女孩。
他慢慢爬回西边墙角,躺在地上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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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云飞被一阵细细的脚步声惊醒时,庙外的天色竟然已是黄昏,他听到有人走进了破庙。
云飞看到一个相貌俏丽的少女走了进来,少女细眉大眼,鼻子有些翘,小嘴红红的,看起来年龄还不到二十。她身上穿的一身淡蓝色衣裙有些旧,身上、头上几乎没有任何饰物。少女腰佩长剑,显然是江湖女子。
女孩面容十分清瘦,脸色也显得十分憔悴和疲劳。
少女看到墙角的云飞也吓了一跳,不过看到云飞象是一个青年农夫,又不由得松了口气。她看到云飞面色惨白,心想云飞一定是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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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来到铺着草席的墙角,拿起了空碗,微微皱了皱眉。
她说话的声音十分轻柔,对云飞道:“是你喝了我的水吗?”
云飞轻声道:“是的。”
少女神色虽然有些不悦,但看了云飞一眼,却又轻轻叹了口气。
她轻声道:“你是不是病了?”
云飞点了点头。
少女迟疑了下,问道:“你还要不要喝水?”
云飞又点了点头,他全身依然热得要命,彷佛到处都有火在燃烧。
少女轻声道:“你等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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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少女很小心地端了满满一碗水进来,递到云飞面前。
云飞勉强举起手,接过碗一口就喝光了水,他体内的火焰被扑灭了一些,但还是热得难受,热得他全身都使不上力。
少女看云飞喝水的样子,吓了一跳,道:“你是不是发烧了?”
云飞道:“也许是吧。”
少女轻叹一声,道:“发烧就得多喝点水,我再帮你去拿一碗水吧。”
云飞轻声道:“有劳姑娘了。”
少女轻轻摇了摇头,拿着碗又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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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又喝下了一大碗水,才觉得身体好了很多。他望着眼前的少女,忽然想起了小兰,小兰也喜欢穿淡蓝色的衣衫。
少女轻声道:“你要不要去城里找郎中看病?”
云飞摇了摇头,道:“我睡一会就会好的,只是打扰了姑娘。”
少女想了想,轻叹道:“也没什么,我再找其它地方睡。”
她看了一眼四周,似乎有些不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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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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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风飞也正慢慢苏醒过来,她躺在一张柔软的大床上,全身骨头疼得十分厉害。她望着房中四周喜气洋洋的装饰和流泪的红蜡烛,心中依然阵阵难过。
此时房中只有她一个人,让她更感到孤单。
她回想起自己如何向阎一本出手,却遭到他剑气的反击,也想起古风如何帮自己挡那一剑,古风只怕也伤得不轻。
只要一想到古风这个名字,她就觉得说不出的不安和激动,心口的痛更压抑得她难受无比,忍不住连连咳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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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风飞的咳嗽声,阎玉麟端了一碗水走了进来。他的精神也不是很好,神情带着悲伤,往日的那股飞扬之情已全然不见。
风飞目光冷冷地望着阎玉麟,细声道:“你又在背着我做什么事情?”
阎玉麟苦笑了一声,将那碗水放在桌子上,走到风飞床边坐下。
风飞冷声道:“你不怕我杀了你吗?”
阎玉麟道:“有些怕,我知道这些事情瞒不过你。”
风飞冷冷一笑,她也是绝顶聪明之人,能猜到昨晚发生这一切的背后真相,她甚至猜到了为什么阎一本急着让阎玉麟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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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飞冷声道:“如果你要当三手帮大帮主,现在是你杀我的最好机会,否则我等我伤好了,我随时都可能要你的命。”
阎玉麟苦笑道:“公羊楼主刚来过,他说如果风飞大帮主有什么差错,青衣楼必定会为大帮主向阎家索命。”
风飞冷笑道:“所以你不敢对我动手。”
阎玉麟望着风飞,轻轻摇了摇头,他道:“这不是最主要的原因,最主要的原因是我绝对不会这样做的。”
风飞冷笑一声,没有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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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玉麟神色黯然,他道:“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只有他,我爹设计来算计他,你自然会迁怒在我身上。”
风飞冷然道:“此事真的与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阎玉麟道:“我也是昨晚散席时才知道这个秘密的,而且还是从长生殿那里得知我爹昨晚要动手。我也是犹豫了很久,才告诉了你。”
风飞冷笑道:“你是想让我去送死吧?”
阎玉麟神色间有一丝悲伤,他道:“难道在你心里,我是这么歹毒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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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阎玉麟的这句话,风飞的眼角有一些泪光。
阎玉麟是她喜欢的第一个男人,而且一直到昨晚之前,她也以为他是自己最爱的男人,可是事实却并非如此。她知道自己最爱的男人,竟然是她之前以为自己绝对不会喜欢的古风。
想起古风昨晚遭受的一切,想起古风为自己挡剑,想起古风将三手帮大帮主的位置让给她,想起他此时孤身一人无依无靠,不由得她怨恨身边的一切,甚至怨恨这个让她曾经心动不已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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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玉麟道:“我昨晚之所以告诉你这件事,是因为我觉得,即使我不是你最爱的男人,你也不是我最爱的女人,但既然我们成了婚,那么我们彼此间至少可以互相信任。你要相信,我也许会害很多人,但决不会害你。”
风飞眼眶中已有一滴眼泪从她美丽的脸上慢慢滑落。
古墨生前说过,风飞虽然聪明绝顶,但很多事情只会往坏的方面想,所以难免会把事情想偏,而从古风的身上,风飞知道古墨没有说错。
她望着阎玉麟的目光,知道这个青年并没有欺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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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飞沉默半晌,轻声道:“知道他去了哪里了吗?”
阎玉麟道:“暂时还没有消息,我已经告诉他们,一有任何他的消息,不管什么时候都要送到这来。”
风飞轻轻点了点头,道:“你爹死了,你难过吗?”
阎玉麟苦笑一声,道:“很难过。”
风飞轻声道:“我看不出来。”
阎玉麟苦笑道:“他虽然疼爱我,但我总觉得我和他之间彷佛有一堵墙。他对我来说有时会很陌生,好象我根本就不认识这个人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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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飞点了点头,道:“古墨先生也曾经这样说过他。”
阎玉麟轻叹一声,道:“如今古墨先生去了,家父也死了,他们创下的基业却要你来守,只怕你也少不了受累。”
风飞轻声道:“他原本应该是个最好的人选。”
阎玉麟点头道:“我也很佩服古墨先生的眼光,古风的确很了不起。只可惜他虽然能忍,但却不够狠。你虽然够狠,却不能忍。如果你们能结合在一起,也许天下江湖之中,再也没有比你们更可怕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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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墨曾经说过,如果古风和风飞能够结合在一起,他就再也没有遗憾了。
风飞也苦笑了一声,轻声道:“古墨先生最终还是没有想到最后竟会这样。”
阎玉麟道:“他毕竟不是神仙。”
风飞轻声道:“想不到这个大帮主的位置最后还是落在了我头上。”
阎玉麟起身端来了那碗水,道:“你先喝点水吧。”
他扶着风飞慢慢坐了起来,风飞慢慢喝了一口水。那碗清水已有一丝风飞嘴里的血迹渗入,慢慢地一碗清水已经变成了有些淡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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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望着这碗水,都有些走神。
阎玉麟轻声叹了口气,道:“原来还是有些不同的。”
风飞道:“有什么不同?”
阎玉麟道:“你看一丝鲜血就能让这碗水变成另一碗水。所以虽然他只是在你身边逗留了很短的一段日子,但很多东西都已经改变,你已经不是那时的风飞了,所以你今天做这个大帮主已和古墨先生的本意完全不同了。”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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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道:“姑娘是不是有些拮据,我这里有些银子,姑娘不妨先拿去用。”
他从怀里拿出一张二十两银子的银票,递向少女。
他看得出来,这个少女身上只怕连住店的钱都没有了,否则一个单身女子,怎么会栖身在此。
少女有些吃惊,她实在想不到这个看起来象是农夫的青年,居然一出手就是二十两的银票。虽然二十两银票对她以前来说并不算什么,但此时她身上银两早已用尽,这张银票可以解她燃眉之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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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也知道,一个种田人身上根本不会有这么多银子。可是她怎么看,也看不出眼前这个青年象是一个江湖人。
她迟疑了下,不敢接云飞的银票。
云飞淡淡笑道:“姑娘不必客气,在下抢了姑娘的地盘,这些银两只当是给姑娘相让此地的钱,姑娘快去找个客栈好好歇息吧。”
少女迟疑了一下才接过银票,她轻轻咬了咬嘴唇道:“这就当是我借你的,你告诉我你住在哪里,我以后一定还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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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微微一笑,道:“彼此萍水相逢,你也不必将此事放在心上。日后如果我们有缘碰到,到时你再还给我吧。”
少女想了想,轻轻点头道:“好吧,谢谢这位大哥了。”
她顿了顿,又问道:“你怎么不去住客栈啊?”
云飞道:“我住不惯那地方,只怕还是这里方便。”
他不知道三手帮公羊赤杀等人有没有派人寻找他的下落,所以此时不敢在太原城以及四周城镇中逗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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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她指着自己铺的草席道:“你今晚睡这里吧,这里晚上风没有那么大。”
云飞点头道:“好的。”
少女又想了想,道:“我再帮你去拿一碗水。”
她走出去小心地装了一大碗清水放在草席旁,然后背起了包袱。
她望了云飞一眼,已走出了破庙。
云飞望着她远去,心头也感唏嘘,落泊江湖的不止有骄傲的少年,也有这样柔弱的少女,虽然他不知道这个少女的故事,但知道她一定有伤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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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在草席上平躺下,闭上了眼睛。
他尽量地放松全身,任由体内内息一遍一遍游走全身。他之前体内太热,血液都彷佛是滚烫的,两大碗水喝下去,才将热火降下去。这时他一边将体内的热量慢慢排出体外,一边运功疗伤。
他修炼无衣神功已十五个年,这些年来在秋枫、萧风歌两大绝世高手的协助和看护下,他的内力修为早已登峰造极,但他知道这门内功心法存在极大隐患,此时不知恶战之下隐患会不会发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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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天际只有稀疏的淡淡星光,破庙外一片漆黑。
少女走出破庙,在夜色下慢慢走往太原城,道路两边十分空旷,只有一些稀疏的大树,更显得十分凄凉。
她想找一家好点的客栈住下,这些日子以来她受尽江湖的苦,此时身上又累又脏又饿,她恨不得即刻好好洗个热水澡,然后再好好在床上睡一觉。
忽然,她看到迎面走来了两个青衣人。
两个青衣人三十上下的年龄,相貌十分相似也都很普通,双目闪着精光。
二人身上似乎都没有带任何武器,双手负在身后,神色极其冷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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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看到这两个青衣人,也有些吃惊。
她停下脚步,轻声道:“褚大先生,褚二先生,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其中稍高一些的青衣人古怪地笑了一笑,道:“劳姑娘,我们思前想后,还是觉得你给的这个价太少了。”
少女有些着急,道:“褚大先生,那两千两银子已是我全部的钱了,我再也没有一点钱了。”
褚大先生冷声道:“你也知道,我们两兄弟这次接你这单生意,可是冒了很大的风险的。你要杀的人是江湖中最可怕的女魔头,说不定我两兄弟杀她不成,反而还要死在她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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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神色变得有些悲哀,也有些恐惧。她沉默半晌,轻声道:“如果二位先生怕她,那么就把钱还给我,我再找其他人。”
褚大先生怪笑一声道:“既然我们收了姑娘的钱,自然会帮姑娘做完这件事,只是我们还是想让姑娘多给一点。”
少女摇了摇头,低声道:“我实在没钱了。”
褚大先生打量了少女一眼,忽然狞笑一声道:“姑娘虽然身上没银子了,可姑娘至少还有点其它的好东西吧?”
他身边的另一个青衣人也发出了一声怪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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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被面前两个青衣人不怀好意的目光望得一阵胆战心惊,她后退几步握住腰间长剑,颤声喝道:“你们想干什么?”
褚大先生笑道:“既然姑娘身上没有银子,不妨用身子来充数吧。”
少女又惊又怒,已拔出腰间长剑。
她的长剑比普容青锋剑宽半分,是嵩山剑派弟子所用长剑。
褚大先生望着少女手中的剑,冷笑道:“劳姑娘,你以为就凭你这点嵩山剑派的剑法,就能和青衣楼天字部‘冷面双钩’动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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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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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青衣人一个叫褚遥,一个叫褚远,是一对兄弟,江湖人称“冷面双钩”,是青衣楼天字部的杀手。
而这个穿淡蓝色衣的少女正是嵩山剑派的劳姵儿。
褚遥冷笑一声道:“你想找我们杀华山剑派的小梅,那不是让我们找死吗?你知道她的剑法有多可怕?而且就算她的母亲华山剑派岳磬梅我们得罪得起,可她的主人宇文双城又有谁敢去惹他?”
劳姵儿此时神情说不出有多惊恐,自从她父亲劳琮溪死于小梅剑下后,她就一直处心积虑找小梅报仇。泰山之上她行刺小梅失败,这次来山西雇杀手,不想此时不但报仇无望,只怕还要惨遭凌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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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姵儿颤声道:“那你们又答应我,收我的钱?”
褚遥狞笑道:“那是因为我哥两正打算离开青衣楼另投人家,正好拿你点银子来做花销,而现在——”
他嘴里说着话,目光又猥琐地打量了劳姵儿一眼,淫笑道:“好标致的丫头,应该还是个雏儿吧。”
劳姵儿又羞又怒,顾不得心头惧怕,手中已一剑刺向褚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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嵩山剑派的剑法以“快”见长,劳姵儿这一剑出手虽然快,但褚遥冷冷一笑已闪身从容避开,身形快如流云一般。
他怪笑一声,道:“你这丫头要是乖点,我说不定还会放你一条活路。要是把你我惹火了,一会你就知道厉害。”
劳姵儿咬着牙,已刺出十剑,但褚遥则犹如猫戏老鼠一般,任凭劳姵儿长剑在他身前翻飞,剑锋却连他衣角都沾不到一片。
褚遥、褚远兄弟在江湖中也是十分可怕的名字,青衣楼一百零八名杀手中名列天字号第三十一和三十二,绝非剑法、武功平平的劳姵儿能够对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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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姵儿又一剑刺出,褚遥右手挥动,他衣袖中一道银光闪现,一把一尺长的银钩击在劳姵儿长剑上,劳姵儿手中长剑被击落在地。
劳姵儿连忙闪身后退,眼前那道银光在她胸前斜飞划过,褚遥手中银钩已一下将她右臂衣袖割开一道二尺口子,她只觉得一道带着冰凉的金属寒气的尖锋沿着自己整条右臂划过,露出的雪白肌肤上渗出一条红色细线。
劳姵儿吓得脚都软了,虽然她立志复仇时已抱定必死之心,故此敢在泰山向小梅出手行刺,但此时她却怕受到褚遥、褚远的凌辱。
她望向自己落在地上的长剑,后悔之前为何不用长剑了结自己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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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遥笑着扬了扬手中的铁钩,他用的短钩用精钢和白银锻造,一尺来长的短钩细弯如眉月,短钩钩尖锐利如针,让人看着也感到恐怖。
褚遥望着劳姵儿,神色间笑得更恶毒。
他手中再度连连挥出铁钩,劳姵儿虽然勉强躲闪开,但身上衣衫已被褚遥手中短钩又划破、扯下几处,褚遥又发出一阵笑声。
劳姵儿转身就想逃,但觉得背心一凉,背后衣衫已被铁钩扯下一幅,同时褚遥手中铁钩钩背冰冷地敲在她后背,她一下摔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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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姵儿在地上挣扎着转过身来,她整件外衫都几乎被褚遥手上短钩扯碎。虽然已到深秋,但她穿的衣衫十分单薄。她双臂、肩膀和后背几乎完全裸露。她此时双手紧抱在胸前,在地上挣扎着后退了几步,全身都颤抖个不停。
褚遥笑着走向劳姵儿,他望着眼前的猎物,又发出一声淫笑。
劳姵儿忍不住嘶声大叫一声:“救命——”
她的叫声凄凉和恐惧,顿时划破四周的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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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间,劳姵儿看到一个白色人影飞一般来到这里。她看到白色人影是一个二十多岁的白衣青年,青年看上去十分落泊,但相貌英俊,他穿一身粗布白衫,腰佩长剑,这时已来到褚遥、褚远、劳姵儿附近。
褚远转身挡住了白衣青年,沉声道:“小四,你来干什么?”
这个叫小四的青年正是章云晖,他是张婉霞之前的的丈夫,也是杀害张婉霞的父亲张水川的凶手,吕大先生的弟子。
他也和褚遥、褚远一样,都是青衣楼的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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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遥也转过了身,他冷冷地望着章云晖,神情有些紧张。
章云晖冷漠地看了一眼摔倒在路上的劳姵儿,见她赤身露体,全身吓得颤抖个不停,她望着自己的眼神中带着哀求。
章云晖轻声道:“你们忘了青衣楼的规矩吗?”
褚遥怪笑道:“小四,我们兄弟加入青衣楼已十年了,你才来了不到两年,要说青衣楼的规矩,我比你清楚得多。”
褚远也跟着怪笑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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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遥又道:“我知道和青衣楼的顾客私谈交易是死罪,奸淫妇女也是死罪,可你也该知道我们两兄弟和青衣楼签的契约前天已到期了,也就是说青衣楼那些条条框框已经管不了我们兄弟了。”
章云晖冷然道:“你们虽然不再是青衣楼的人,可你们是用青衣楼的名义接下这位劳姑娘的生意的,她要杀的是小梅吧?”
褚遥笑道:“小四耳朵倒挺长的,这都给你听到了。”
章云晖轻轻叹了口气,冷然道:“我还听到这位劳姑娘走后,你们商量如何人财两得,最后将她杀了灭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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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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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遥脸上升起一股杀气,冷冷地道:“不错,既然我们私下收了她的钱,自然得杀她灭口。否则她上青衣楼闹起来,我们也会有麻烦的……”
听他这么说,劳姵儿只觉得心都冷得不住打战,她一个人初涉江湖,全然想不到江湖中竟然如此凶险,有如此狠毒的人。
她凄惨地望了章云晖一眼,她只希望这个人是来救她的。
章云晖看到劳姵儿的眼神,神情也变得有些凄惨。他彷佛想起当年张婉霞被人折磨时的情形,却觉得心如刀割一般痛。
他道:“你们这样做,未免太狠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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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遥冷冷一笑,道:“如果说狠?这世上只怕还没有人比你小四更狠。你不但糟蹋了人家的闺女,还杀了你的岳父。我知道你来无非是想人财都分一份,看在大家一起喝过酒挨过刀的份上,钱我可以给你一半,人也可以让给你,只是不能留下活口。否则不但我们不好过,你也不好过。”
褚遥见事败露,自然也想杀章云晖灭口,只是他知道章云晖并不容易对付,所以想拖他下水,共守这秘密。
听褚遥这么说,劳姵儿看向章云晖,心头乱跳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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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云晖神色惨白,他道:“我虽然也是一个罪无可恕的坏人,但如此丧尽天良的事情,小四是绝对做不出来的。”
褚遥面色一沉,冷笑道:“你想如何?”
章云晖冷声道:“你们把钱还给这位姑娘,然后从这里滚出去。”
褚遥、褚远面色都变得十分难看,互相望了一眼。
褚遥冷笑道:“一个在人字部不过排位中游的小子,居然敢对我说出口气这样大的话,果然是不知天高地厚。”
褚远也冷笑道:“也不知好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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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云晖神情间没有丝毫变化,右手早已握住腰间长剑。
褚遥冷冷地望了章云晖一会儿,忽然咬牙道:“好吧,算我们兄弟两个倒霉,我们还她银子,我们滚。”
他“滚”字一出口,全身彷佛放松了下来。
但就在这瞬间,褚远右手已挥动,一道闪亮的银光划向章云晖的前心。
劳姵儿吓了一跳,惊叫一声道:“小心——”
但章云晖对这杀手惯用的伎俩早已熟悉,他拔出长剑已挡住了褚远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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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遥、褚远投入青衣楼之前已有不小名气,太行山褚家十九式“银霜短钩”在奇门兵器谱中排名十五。这种路钩招数简捷实用,擅长克制天下间各种剑法。而褚遥、褚远两兄弟投入青衣楼之后,更在这套钩法中加入了一些杀人的变化,每一招都能夺人性命。
但章云晖的剑法极其了得,他跟吕大先生学剑多年,剑法上一股雷霆之势既有泰山剑派的刚猛,也有嵩山剑派的迅捷。他每招力量强劲,变化快速,饶是褚远短钩连连钩住章云晖的剑身,却被他轻易破出。
褚遥也知道章云晖在青衣楼排名虽低,但剑法极其了得,右手短钩一挥,也加入战团,和褚远两把短钩攻向章云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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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姵儿爬起身捡起了自己落在地上的长剑,她一手持剑,一手抱在胸前。她望着章云晖与褚遥、褚远恶战的情形,心中又是感激,又是担心。
她并不认识章云晖,听褚遥刚才所说章云晖似乎也是一个坏人,她不知道章云晖为什么要救自己,但自己在如此绝境中被他搭救,心中感到一阵温暖,这股温暖让她差点就流下泪来。虽然冷风吹得她裸露出来的身子寒冷透骨,但她已没有了任何感觉。
她握着长剑心中暗暗下了决心,如果章云晖不敌褚氏兄弟,这次她就用这把剑了结自己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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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斗十招,章云晖、褚遥、褚远已各自受了一道伤,身上开始流血。
他们使的都是杀意极重的招数,褚遥、褚远的短钩招数变化简单怪异,章云晖的长剑招数凶悍迅捷。三人都是青衣楼杀手,早习惯了流血,这样的流血反而刺激得他们招数中生出更多的狠意。
劳姵儿轻轻发出一声轻呼,她看到章云晖后背又被划出一道血口,但褚遥也又受了一处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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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云晖忽然大喝一声,手中长剑已掀起一阵狂风,使出的已是吕大先生最强的剑法绝学——乾坤奔雷七十二式。
这路剑法又快又重,招数间变化精妙,章云晖使出这路剑法,让褚遥、褚远连连后退,他们短钩招数虽奇,但却被章云晖压得根本不敢近身,短兵器一旦不能近身自然无法发挥短兵器的优势。
看到章云晖已占上风,劳姵儿轻轻松了口气。
褚遥、褚远败相已露,不免一阵惊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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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劳姵儿看到远处走来了四个黄衣人,心中吓了一跳。她连忙从自己的小包袱中拿出一件淡蓝色的衣衫,穿在自己身上。
四个黄衣人来到近前,劳姵儿更感到惊恐,因为这四个黄衣人脸上都带着一个金色的面具,金色面具彷佛是金色丝线所制,紧贴在他们的脸上,每个人的金面具中都露出一双精光闪闪的眼睛。
这四个黄衣人高矮胖瘦不一,身上有人佩剑,有人带刀,有人腰间插着一枝两尺判官铁笔,还有一人手中提着一把四尺短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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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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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漆黑深夜,看到这四个戴着金色面具的人,劳姵儿全身都哆嗦了一下。
带刀人双手抱在胸前,冷声道:“我们来接的就是这两个人?这两个人就是我们的新搭档?”
用判官笔的人冷笑道:“听说他们在青衣楼混了十年。”
提抢人道:“这样的本事能在青衣楼混十年,也只能说是命好了。”
佩剑人目光中有一丝诧异之色,却没有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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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刀人、用判官笔的人和提抢人又一起望向劳姵儿,见劳姵儿身上穿的衣衫固然凌乱,地上还有衣衫碎片,都发出一阵怪笑。他们戴着的金色面具是贴在他们的脸上,显得他们的笑容更加恐怖。
看到他们的目光象刀锋一般在自己身上划过,劳姵儿连连打了几个冷战。
这几个人的说话褚遥、褚远也都听在耳边,心中更是恼怒,但二人做了那么多年的杀手,心中虽然恼怒,手中却没有乱,依然苦苦支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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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刀人又看了几招,望向佩剑人道:“那个家伙的剑法和你很象。”
佩剑人缓缓点了点头。
带刀人道:“你认识他吗?”
佩剑人没有出声,眼神中却露出一丝哀伤之意。
用判官笔的人向带刀人冷声喝道:“你问得太多了。”
带刀人身子微微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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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抢人也冷笑道:“加入我们这个组织的人是没有过去的,也不再认识过去的任何人,更不得向别人打听任何过去的事情,你难道忘了?”
带刀人眼神中更为惊恐,他道:“我——我只是好奇。”
用判官笔的人沉声道:“幸好二当家还没有来,你这点好奇如果让她听到,你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
提抢人冷笑道:“你如果想多活一天,就少一点好奇。”
带刀人下巴都滴下了汗,不敢再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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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然间章云晖大喝声中,长剑已重重地在褚遥右肩上砍了一剑,一片血光飞溅之中,褚遥连退五步。
也就在这时,带刀人拔出腰间短刀,已一刀劈向章云晖。
他刚才被提抢人、用判官笔的人教训了一顿,心中着实不痛快,这时看到褚遥受伤,顿时将心中这口恶气发在章云晖身上。
带刀人用的是彭家的“五虎断门刀”,这路刀法名气大很大,中原江湖中几乎每个用刀的人都会用这套刀法。但这个带刀人用出的“五虎断门刀”霸气十足,招式变化更是十分巧妙,显然深得其中精髓。
见带刀人出手,褚远连忙退出战圈,不停地喘着粗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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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云晖施展的乾坤奔雷七十二式威力虽强,但以他的内力修为却难持久,此时被带刀人一阵急攻,已连连后退几步。
章云晖心中也惊异不知从哪冒出这么一群金面人,面前这个用刀人虽然自己并不惧怕,但在对方四人环顾之下,自己难以抵敌。
劳姵儿看到这些金面人向章云晖出手,心头也是又惊又怕。
章云晖已慢慢退到劳姵儿身前,他咬牙道:“劳姑娘,快走。”
劳姵儿犹豫了一下,却没有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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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抢人冷笑道:“不要多耽误功夫了,一起上,不要留一个活口。”
用判官笔的人看向佩剑人,道:“你杀那个女孩,动作快些。”
说完提抢人和用判官笔的人已双双攻向章云晖。
江湖中用枪的人并不多,一来不管长枪短枪都嫌携带不便,二来枪法难练,三来江湖人总觉得枪不该是江湖人用的兵器。不过江湖人也都知道,能用枪的江湖人枪法一定不会弱。
同样,用判官笔的人也一定是个点穴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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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刀人的刀法依然泼风一般攻向章云晖胸前,每一刀都让章云晖不敢怠慢。
提枪人用的虽然是四尺短枪,但枪比剑长,他的短枪用精钢锻造,枪法犹如毒蛇一般,每一招攻的都是章云晖的要害,章云晖不得不连连闪躲。
用判官笔的人手中判官笔攻向章云晖的身后,手中铁笔有时点,有时挥动,已数度划破了章云晖的后心,章云晖身上已多了数道血口。
只是,那个佩剑的金面人并没有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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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云晖大吼一声,道:“姑娘,快走。”
他人虽然并不算高大,但这一声吼叫却犹如响起一声惊雷。
他已拼尽最后力气,手中再度使出乾坤奔雷七十二式,这路剑法几乎是天底下最霸道的剑法,顿时将带刀人、提枪人、用判官笔的人逼开。
劳姵儿双目中已有泪光,但却依然没有动。
她之前已觉得天下之大,再无她容身之处,也再无关心她的人,此时却不想素不相识的章云晖会这样对自己。她虽然娇弱,但性格刚直,此时反而横下心来,就算死也不会独自逃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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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在这瞬间,佩剑人忽然拔出长剑,已一剑刺向带刀人的后心。
这一下变故没有人能预料得到,带刀人正被章云晖的剑法逼得有些惊慌,忽然听到身后剑风扬起。
他感到后心一阵剧痛,一截剑尖已从他胸前透出。
同时章云晖也一剑劈中拿枪人的左臂,拿枪人短枪落地,闪身退后数步。
章云晖虽然一剑得手,神情间却也充满了惊疑。
看到这一幕,用判官笔的人也吓得后退数步,褚氏兄弟更是惊恐之极。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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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枪人四下张望了一眼,眼神中露出惊恐之色。
刚才他和章云晖过招的瞬间,右肘彷佛被一个弹丸大小的东西重击了一下,右肘顿时被击断,他握不住手中短枪,又被章云晖一剑劈伤。
他知道附近只怕还有高手在窥视。
章云晖同样也诧异拿枪人为何会在激战中突然失常,只是他此时心中更惊奇那个用长剑的金面人为何会突然反戈帮自己。
拿枪人与用判官笔的人互相望了一眼,不敢再战,转身而去。
看到他们逃走,褚遥、褚远兄弟也连忙跟着他们逃去。
章云晖望着这些人远去后,也四下望了一眼,他也觉得似乎有人在暗中出手帮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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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手帮章云晖重创拿枪人的是云飞。
劳姵儿之前发出凄惨的呼救声时,云飞就已隐隐听到。他虽然还在疗伤,却依然冲了过来。他隐身在劳姵儿身后三十步外一棵大树下,一边调整内力,一边留意四周动向。
他在黑风山曾经见过章云晖,事后宇文双城也曾私下对他说过章云晖和张婉霞之间的事,此时见他犯险来救素不相识的劳姵儿,不由得心中感动。
云飞想,也许没有那段仇恨,章云晖一定会成为一个受人景仰的剑侠,他和张婉霞的故事也一定不会象现在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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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听到章云晖、劳姵儿、褚遥等人的对话,知道劳姵儿是来这里雇杀手杀小梅,他这才明白劳姵儿为何会如此拮据,身无分文。
虽然劳姵儿想杀小梅,但云飞心中对她也只有同情。他听说过劳姵儿与小梅之间的仇恨,小梅杀了劳姵儿的父亲劳溪琮。
劳姵儿对于小梅的仇恨本身并没有什么错,他母亲林婉湘也是带着这样的仇恨活了近二十年,这原本就是江湖最平常的仇与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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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章云晖受那些金面人围攻时,云飞已凝聚所有的内力出手。
他手指间发出一枚只有小指尖大小的碎石,碎石在他的手中疾射而出,将拿枪人右肘击断。
他出手之后,只觉得体内一阵气血翻滚,额头已全是汗珠。
不过他心中也有些奇怪,奇怪那个叫佩剑的金面人为何会突然倒戈帮章云晖杀了自己的一个同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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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云晖望着持剑的金面人,觉得对方的眼神有些熟。
他道:“我们应该认识吧?”
佩剑金面人摇了摇头,他缓缓收回手中长剑,那是一口最普通的青锋剑。
章云晖道:“你为什么要救我?”
那金面人冷笑一声,依然没有出声。
章云晖望着面前这个金面人,忽然心中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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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夜空中轻轻传来了一声弦音,发自南边很遥远的地方。
听到这声弦音,那佩剑金面人目光中已露出恐惧之色。
他忽然发足向北边狂奔而去,转眼就消失在夜幕中。
听到这声弦音,云飞也感到一阵惊异。
他听得出来,这是水二娘用她绝世武功拨动琵琶琴弦发出的弦音,他惊异为何水二娘会在此时在此附近出现。
水二娘对云飞带有很深的敌意,他现在实在不想碰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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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云晖望着佩剑金面人消失在黑夜中,也慢慢还剑入鞘。
他前些日子被调到山西太原城外青衣楼待命,这几天每天都看到劳姵儿来青衣楼,也知道了这个少女的一些事情。两天来他见褚遥、褚远兄弟多次私下接触劳姵儿,猜想其中必有问题,留心之下果然发现他们的阴谋。
他虽然之前杀害了张水川、出卖了张婉霞,日后又投身青衣楼,但他自小时候开始,就一直希望自己能做一个江湖传说中的侠客,锄强扶弱行侠仗义,只是仇恨让他走上了另一条路。他见劳姵儿如此孤苦,实在不忍她再被褚遥兄弟残害,所以一路跟着褚遥兄弟来到这里,危急中救了劳姵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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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望了劳姵儿一眼,这女孩太瘦弱了,此时也正紧紧注视着他。
劳姵儿缓缓收回了长剑,跪倒在地轻声道:“姵儿多谢大哥的救命之恩。”
章云晖轻声道:“姑娘起来吧。”
劳姵儿迟疑了下,站了起来。一阵夜风吹动她凌乱的衣襟,她娇弱的身子在寒风中显得楚楚可怜,神情也更加悲凉。
章云晖道:“姑娘与小梅之间的仇恨我也听说过,只是姑娘不要再找青衣楼做这件事情了,尤其不要找山西太原城的青衣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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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姵儿含泪道:“为什么?”
章云晖道:“因为小梅不但是宇文双城的侍女,也是杜玄铁喜欢的女人,所以青衣楼没有人敢接姑娘的这单生意。”
听到杜玄铁这个名字,劳姵儿只觉得彷佛有一把冰冷的剑插入她心肺,让她全身都感到冰冷的寒意。
章云晖道:“幸好这几天他不在这里,否则他不会放过你的。”
劳姵儿愕然半晌,心中感到阵阵绝望。
******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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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恨上天不公平,为什么小梅身后有华山剑派,有宇文双城,有杜玄铁这些人为她撑腰,而自己什么都没有。
她含着泪咬牙道:“难道我真的就杀不了她吗?”
劳姵儿眼前闪现出小梅一剑刺入她父亲咽喉的情形,她看着自己的父亲咽喉喷出鲜血,而那个小梅简直和魔鬼一样。
她又跪在章云晖面前,含泪道:“这位大哥,姵儿求你帮我报仇,就算姵儿粉身碎骨,也会报答你的大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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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云晖沉默半晌,轻声道:“也许,报仇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重要。”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心中感到刻骨般的痛,因为这也是他的切身之痛,是他失去自己的最爱,失去了一切之后,才得到的教训。
听章云晖这么说,云飞心头也感到一阵共鸣——这个道理他也明白。
云飞知道章云晖能说出这样一句话,一定是在他承受了巨大的痛苦,付出巨大的代价后,才领悟出来的。
——很多时候,报仇的确并没有复仇者想象中那么重要。
但云飞和章云晖也都清楚,劳姵儿的心中此时还很难放弃那段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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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姵儿含泪道:“大哥,你也害怕小梅吧?”
章云晖苦笑一声,小梅在青衣楼的名气太响了,几乎没有人不怕她。
在开封章云晖曾经见过小梅一次,那次是小梅为了张婉霞来杀自己,结果反而被杜玄霜暗算捉住,事后她们反而成了亲姐妹一般的朋友。虽然他从来没有见过小梅的剑法,但他清楚和小梅交手,实在和找死没有多少区别。
他望着眼前这个柔弱无比的少女,心中能感觉到仇恨给她带来的痛苦。他也曾经也和她一样,心中只有复仇的欲望,这种欲望能将人的心烧成灰。
他迟疑了一下,轻轻扶起劳姵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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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姵儿含着泪颤声道:“只要大哥肯帮我报仇,姵儿什么都可以给大哥。”
她说完已伸手抱住了章云晖,就象是抱着自己最后的希望。她虽然并不太了解这个白衣青年,但他在自己最绝望最凄惨最恐惧时救了她。她也知道让眼前这白衣青年去杀小梅无疑是要他去送死,但是她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能报仇。
劳姵儿下了决心,如果章云晖能够答应她,她可以把自己的一切都交给他,包括她的身体,她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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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灵珠曾经说过,任何一个人死了,他身边都有人会感到难过。
虽然在小梅等人眼里,劳溪琮是个卑劣无耻的人,但他女儿劳姵儿为他的死感到难过,为了帮他复仇而甘愿牺牲一切。
这就是江湖人的悲哀。
也许在其他江湖人眼里,劳姵儿应该正大光明地去找小梅决斗,用江湖中最原始最公平的方式来了解这段仇恨,但事实上这对劳姵儿来说,并不公平。
又或许小梅如果是个心狠手辣的人,她可以杀了劳姵儿来斩草除根,但她也绝对不会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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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云晖望着怀中的劳姵儿,感觉到她的心跳得飞快。
他闻到劳姵儿身上发出的淡淡的少女体香,她柔软的胸膛贴在自己怀中,章云晖眼前有些模糊了,此时怀中的劳姵儿已变成了张婉霞。
虽然张婉霞不再是他的妻子,但和她缠绵的短暂时光却始终萦绕在他梦里,此时他已忍不住伸出手搂住了劳姵儿。
他双手抱住了劳姵儿,透过她单薄的衣衫,感觉着她柔软、光滑的肌肤,他心中一阵酸楚,差点留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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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姵儿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竟然会对一个陌生男人投怀送抱。她也从来没有想到,一个男人的胸怀竟然能让她感到如此依赖。她虽然是为了复仇才这么做,但她此时也太需要别人来保护她。
劳姵儿忽然哭了起来,哭得很伤心。
听到她的哭泣声,章云晖轻轻松开了自己的手,觉得有些愧疚。
只是劳姵儿依然抱着他,她一边哭,一边却将章云晖抱得更紧。
听到劳姵儿的哭泣声,云飞也感到阵阵伤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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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云飞听到一阵脚步声远远传来,过了一会一个二十多岁的蓝衫少年已飞奔到章云晖、劳姵儿身边。
蓝衫少年相貌有几分粗旷,浓眉大眼,腰佩长剑,正是嵩山剑派弟子石潜用。
泰山江湖少年比武大会结束后,他就下山找劳姵儿,结果被人用迷香捉走,后来却被龙三少、红莲花救了出来。他一路打听劳姵儿消息赶来太原城,此时看到劳姵儿和章云晖抱在一起,而且劳姵儿更是衣衫不整,顿时又是吃惊,又是愤怒,目光冷冷地望向章云晖。
劳姵儿抬头看到石潜用也吃了一惊,连忙松开抱着章云晖的手,慢慢后退了几步,她满脸泪痕,脸也涨得通红,心中更是一阵乱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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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云晖望着劳姵儿,神情带着歉意,他转身已想离开。
石潜用已愤怒地冲章云晖大喝一声,道:“站住。”
他看见劳姵儿如此模样,知道她之前一定被人欺凌过。
章云晖停下脚步,回头望了石潜用一眼。
石潜用望着章云晖,面色更愤怒,他大声道:“你可是章云晖?”
章云晖轻声道:“是的。”
石潜用怒道:“你这个卑鄙无耻的狗贼,你杀死自己义父,出卖自己妻子,投身青衣楼干着杀人的勾当,还敢欺负姵儿,我今天饶不了你。”
说完他拔出长剑,就想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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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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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云晖、张婉霞成亲之日,同是地处河南的嵩山剑派也有人前去庆贺,石潜用跟父亲石惊天、母亲上官筱出席了那次喜宴,故此认识章云晖。
章云晖神情变得和之前一般冷漠,嘴角带着一丝古怪的冷笑。
他杀害了他的义父张水川,也出卖了他的妻子张婉霞,这些都是事实,是连他自己都觉得无法原谅自己的事实。
他不想分辩什么,也不想解释什么。他身上虽然受了不少伤,但他并没有丝毫感觉。他眼中望着石潜用手中剑锋,目光也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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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姵儿神色惊慌,她大声道:“石师兄,住手!”
石潜用怒声道:“姵儿,这个人是个坏人——。”
劳姵儿大声道:“他是好人,刚才是他救了我,他是我的恩人。”
石潜用愣了愣,手中平举的长剑缓缓地垂了下来。
劳姵儿又望向章云晖,心头又是一阵狂跳。
章云晖也望了劳姵儿一眼,他轻声道:“姑娘快点离开这里,越快越好。”
说完他已转身大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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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章云晖身影消失在黑夜中,石潜用才松了口气,缓缓还剑入鞘。
他看向身边劳姵儿,见她神色憔悴,面容清瘦,不由得心中感到痛惜。
劳姵儿的父亲劳溪琮和石潜用的父亲石惊天虽然同为嵩山剑派“四松剑客”之一,但二人向来不和,不过劳姵儿和石潜用自幼一起长大,彼此之间却象亲兄妹一样。劳姵儿十岁丧母,石潜用的母亲上官筱更待她象亲生女儿一样,对她一直十分照顾。
随着他们年龄长大,石潜用知道自己对这个师妹早已心有所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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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姵儿望着石潜用的目光有些不安,但慢慢地却变得有些冷。
石潜用被劳姵儿冰冷的目光望得全身都感到不自在,他觉得眼前的劳姵儿有些变了,之前那个娇弱的女孩变得有些冷酷。
劳姵儿道:“你来干什么?是来杀我的吗?”
石潜用吓了一跳,连忙摆手道:“没有——,我怎么会——”
他不知劳姵儿怎么会有这样的念头,紧张之下不知该怎么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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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姵儿轻声道:“掌门已在泰山之上将我逐出师门,你还来找我干什么?”
石潜用额头有些汗,他道:“我想来帮你。”
劳姵儿冷冷一笑,道:“你能帮我做什么?”
石潜用道:“只要我能帮你做的,我都会做。”
劳姵儿咬牙道:“我要你帮我做件事,你能帮我做吗?”
石潜用点头道:“能!”
劳姵儿冷笑道:“那你去帮我杀华山剑派的小梅。”
听劳姵儿说出这句话,石潜用全身一震,面色变得一阵苍白。
******
望着石潜用的神情,劳姵儿神情变得更加冷,又苦苦一笑。她知道石潜用虽然对自己有情,却绝不会为自己做这件事。
石潜用走到她身前,脸涨得很红,他轻声道:“姵儿,我娘你说过很多次,冤家宜解不宜结,这事不如就算了。”
劳姵儿忍不住流下泪来,她嘶声叫道:“她杀了我爹,我要她死。”
今夜发生的一切,让劳姵儿感到恐惧,感到绝望,又感到委屈,此时看到熟悉的石潜用,顿时将心中的委屈全发泄在他身上。
******
她对石潜用嘶叫道:“我知道你怕她,我知道嵩山剑派每个人都怕她。你们不敢得罪她,不敢得罪她娘,不敢得罪双城公子。你们都当我是个累赘,都讨厌我,把我赶出嵩山剑派,我不想再见到你们,我不想再见到你,你给我滚——”
说到这里,劳姵儿已掩面失声痛哭起来。
听到劳姵儿伤心的哭喊声,看到劳姵儿瘦弱的身躯在寒风中颤抖个不停,石潜用又是难过,又是惭愧。
他一个人呆呆地站着,不知该对劳姵儿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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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虽然一天之内杀了嵩山剑派十四人,但却是嵩山剑派殷野绑架华山剑派岳磬梅在前,所以最终理亏的反而是嵩山剑派。
嵩山剑派经过一次内变已是元气大伤,江湖声望更是一落千丈,好不容易才和华山剑派重修旧好,故此嵩山剑派的掌门、前辈绝对不会因为小梅和劳姵儿之间的这段恩怨再生事端。
劳姵儿之前在泰山行刺小梅,就差点被萧光杀了,最后还是众人求情才幸免于难,最终被逐出嵩山剑派门户。
想起小梅的剑法,石潜用实在没有找她拼命的勇气。
******
石潜用沉默半晌,见劳姵儿哭声渐止,轻声道:“姵儿,我娘要你先回嵩山,我娘会照顾你,向掌门求情让你重返嵩山剑派。”
劳姵儿转过身去,擦了擦眼泪,没有出声。
石潜用又道:“江湖上有很多坏人,你一个人太危险了。比如刚才那个章云晖就是一个大坏人,他救你只怕没安什么好心。”
劳姵儿恨声道:“他是恶人?刚才那些恶人欺负我时,你这个好人又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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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潜用被劳姵儿一顿抢白,又不知该说什么。
劳姵儿冷声道:“我不想再看到你了,我的事情也不要你管。”
说完劳姵儿拿着包袱转身就走。
石潜用迟疑了下,也跟了上去。
劳姵儿停下脚步冷声道:“你还跟着我干什么?你再跟着我,我就喊救命。”
石潜用吓了一跳,见劳姵儿跑开,一时不敢再跟上去。
******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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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劳姵儿伤心欲绝的哭声,云飞也为她感到难过。只是他虽然拥有一身惊世骇俗的武功,却也无法帮她解开她心中的死结。
他回到破庙中,喝了半碗水后缓缓躺下。
他之前强忍体内内伤,此时忍不住一阵咳嗽,咳出来的已经是血。
虽然身上的伤让他感到极其痛苦,但念及劳姵儿一个柔弱女子,却带着仇恨辗转江湖而孤苦伶仃,更让他感到不安。
他轻轻叹了口气,努力定下心神,再度运功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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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衣神功是以南海剑派大周天内功心法为根基,以天山剑派大乾坤内功心法为干枝,以日月教大挪移内功心法为血脉,融合三者所长而创下。这门内功心法法乎自然,即使在普通的睡觉呼吸间都能修炼、疗伤,此时南海剑派大周天内功心法的种种疗伤妙用开始发挥出作用。
午夜已过,云飞身体内的内息已循环了九十九遍。
他吐了口气慢慢坐了起来,觉得身体已没有之前那么难受,内力也恢复了两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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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坐了半晌,忽然听到一阵细微的脚步声,竟是劳姵儿去而复返。
劳姵儿之前在四周跑了一圈,太原城她已不敢去,四周一片漆黑令她也一时不知该去哪里,最后却回到这里。
她在外面犹豫了下,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
外面实在太冷,也太可怕,对她来说此时只有这破庙里面才是最安全的。
她小心地走了进来,看了似乎在熟睡的云飞一眼,一个人蜷缩在西边角落里。
******
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惊恐,又或是愤怒,她身子一直在不停地在颤抖。
此时早已是深秋,西北之地夜风寒冷。破庙没有门,一阵阵西风闯入,却吹得西边角落中的劳姵儿牙齿都在打战。
云飞心中不忍,他轻声地叹了口气。
听到云飞的叹息声,劳姵儿吓了一跳。
她一下将自己抱得更紧,象是一只受伤的小鸟一般,心头一阵乱跳。
******
她颤声道:“我把你吵醒了吗?”
云飞慢慢坐了起来,轻声道:“没有,我睡不着。”
劳姵儿轻轻点了点头,之前恐怖的经历令她也无法睡着。
云飞站了起来,道:“姑娘睡这里吧。”
虽是深秋,劳姵儿穿的却是单衣,云飞知道她为了筹集雇杀手的钱,只怕已经把能卖的都卖了。而她之前铺草席的地方,也是破庙中最暖的角落。
劳姵儿摇了摇头,道:“你生病了,还是你睡那吧。”
云飞轻声道:“我的病好得差不多了,你要是再吹风的话,明天就轮到你病了。”
******
劳姵儿感激地看了云飞一眼,漆黑中她看不清楚云飞的模样,记忆中他是一个看上去十分平凡的青年。她慢慢起身移到云飞的那边草席上,缩在东边墙角,轻声道:“你坐在我旁边吧,那边实在太冷了。”
云飞望了劳姵儿一眼,心中又觉得有些难过。
劳姵儿是一个很善良的女孩,他真的很想能帮她,可他不知该做些什么。
劳姵儿低声道:“你真是个好人。”
云飞轻声道:“你也是个好人。”
******
劳姵儿想了想,道:“你也是个江湖人吧?你会武功吗?”
云飞道:“我会武功。”
劳姵儿微微有些吃惊,她原本以为这个象农夫一般的青年并不会武功。
她微微颤声道:“你的武功是不是很高?”
云飞点了点头,道:“是的。”
劳姵儿更是吃惊,她道:“你的武功有多高?”
云飞轻声道:“我不知道。”
******
劳姵儿又想了想,道:“你的武功比华山剑派的小梅要高吗?”
云飞轻声道:“你是想让我帮你杀她吗?”
劳姵儿吓了一跳,不知云飞如何知道自己的心事,她咬了咬牙道:“是的。”
云飞轻声道:“小梅姑娘是我的朋友。”
劳姵儿全身一震,一双闪亮的眼睛顿时又充满了惊恐,又变成绝望。
她忽然苦笑一声,颤声道:“你会杀我吗?”
云飞摇了摇头,轻声道:“我不会帮你去杀小梅姑娘,也不会帮小梅姑娘来伤害你。我师傅告诉我,武功不是用来杀人的。”
******
忽然,云飞听到一声琵琶弦音传来,震得他一阵气血翻滚。
他心中一凛,知道水二娘已在附近,正在向他施展杀手。
弦音再起,云飞暗暗运起无衣神功,化解这弦音中的杀意。
他耳边听到水二娘摧动琵琶弦音不绝,时柔时刚,时疾时缓,每一声都震得他心头翻滚,让他感到一阵难受。
劳姵儿听不到这弦音中的杀意,她含泪道:“那你学武功有什么用?”
******
云飞望着身子还在颤抖的劳姵儿,忽然握着了她一只柔软的小手。他的手很粗糙,那是种地人的手。
劳姵儿犹豫了一下,没有任何挣扎。
劳姵儿觉得全身象触电般剧烈震动了一下,随后一股暖流已游遍她全身,她觉得自己彷佛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不再让她感到冰冷和孤独
云飞轻声道:“我也不知道学武功有什么用,但起码可以帮你取暖。”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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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云飞平和轻柔的声音,感觉到他手中源源不绝传过来的暖流,劳姵儿闭上眼睛,两行热泪滚滚落下。
被嵩山剑派逐出门户这一个月来,她孤身一人流落江湖吃尽了苦,今夜更差点惨遭他人奸辱和谋害,所以她变了更多。
她不在乎去搂抱一个陌生男子,也不在乎在黑暗中和一个陌生男子坐在一起同处一室,更不在乎让一个陌生男子握自己的手。
这一切,只因为她已决心牺牲自己的一切来报仇。
******
此时的劳姵儿正处在地狱的边缘,如果有人再推她一把,她就会永远堕落到冰冷和孤独的世界里。而云飞却拉了她一把,将她拉回到还有些温暖的世界,让她知道这世上还是有人会真心帮助她的。
武功原本就应该是江湖人用来帮助弱小的人并互相帮助的,而不是为了某些人的私欲而用来杀戮的,这也是云飞的父亲创下无衣神功的宗旨。
他神色有些庄严,想起那首战歌,那也是无衣神功的总纲。
岂曰无衣?与之同袍。岂曰无衣?与之同泽。岂曰无衣?与之同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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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握着劳姵儿的手,虽然他自己内伤还重,身边更是强敌当前,但他依然运用自己仅仅恢复的两成内力,一边来抗拒水二娘的杀人弦音,一边为劳姵儿驱走她身上的寒冷。
他体内无衣神功忽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变化,不但将水二娘弦音中的杀意轻易化去,更将这股杀意化为暖流,流入劳姵儿的体内。
到后来,云飞已经完全无需刻意用任何内力来和水二娘的杀人弦音相抗,因为在他心里,弦音中的种种杀意不管如何变化,和无衣神功所蕴含的宽容相比,都已变得微不足道。
不知过了多久,弦音慢慢远去,不再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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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姵儿的心一点点静了下来,早已慢慢地靠在墙角睡着了。
望着她睡着,云飞轻轻松开劳姵儿的小手。
他走到破庙门口,漆黑中看向四周旷野。
天地间风声如哀,似乎也在为人的不幸命运而伤怀。
云飞相信,天地虽然伟大,却是决不会帮助任何人的,能够帮助人的,只能是人自己。而他所要做的,就是帮助身边的每一个人。
他挡在门口,尽量让冰冷的夜风不吹进破庙。
就这样他一直站到东方出现曙光,又一个白天即将来到。
******
曙光照进了破庙,劳姵儿慢慢睁开了眼睛。
她痴痴地望着站在门口这个青年的背影,心中说不出有感激。
她忽然又想起章云晖,这一个月以来,她第一次被一些人关心和爱护,这种被人关心和爱护的感觉让她为之心醉。
她身子微微动了动,轻轻舒动了下手脚。
云飞轻声道:“你有什么地方要去的吗?”
劳姵儿缓缓摇了摇头,道:“我没地方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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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沉默了一会,轻声道:“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昨晚你遇到了什么麻烦,你还能不能再看到今天的阳光,能不能继续报仇?”
劳姵儿感到一阵诧异,她奇怪云飞怎么会知道自己昨晚遇到了麻烦,又或者云飞仅仅只是打一个比方。
云飞又道:“你也有没有想过,报了仇后你又想做什么?”
劳姵儿凄凉地摇了摇头,道:“我没想过,我现在只想怎么能杀了她。”
云飞轻轻叹息了一声——仇恨是劳姵儿能活下去的唯一原因。
******
劳姵儿轻声道:“你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云飞道:“我叫云飞。”
这是劳姵儿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但这个名字竟然让她有种很熟悉的感觉,也有一种很温暖的感觉。
云飞道:“我还能帮你做些什么吗?”
劳姵儿摇了摇头,道:“不用了。云大哥。”
******
过了一会,劳姵儿又轻声道:“云大哥,为什么你对我这么好?”
云飞道:“昨天你帮过我。”
劳姵儿道:“你是说我帮你拿了几碗水吗?”
云飞道:“是的。”
劳姵儿道:“可你也已经帮过我了。”
云飞轻轻摇了摇头,道:“帮人不是还债,也不是图报,更不是交换。你帮我拿水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要我报答你?”
劳姵儿想了想,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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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道:“我知道你现在很难放下这段仇恨,我只是希望你能多想想人生中美好的事物。为了复仇而要葬送这些美好的事物,是否值得?”
劳姵儿面色苍白,她道:“云大哥,你是劝我不要向小梅复仇?”
云飞轻轻摇头道:“只有你自己才能劝你放弃。”
劳姵儿摇头道:“我做不到。”
云飞轻声道:“你不用现在就想自己能否做到,也许将来某一个时刻,你会发现你其实是可以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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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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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带着劳姵儿离开了破庙,来到南边的一个叫做南齐的小镇,云飞之前曾在这里客栈中寄放了一包行李。
他们在酒楼吃了点东西,也听到四周江湖人的谈论,知道三手帮发生巨变,古风将大帮主之位传给风飞,一人独自离去,暂时不知行踪。此外三手帮还发出江湖通告,黄金阁主人阎一本突然暴病而亡,其子阎玉麟继承黄金阁的产业。不过有江湖传言说,真相是阎一本意图发生叛变,结果被古风所杀。
听到这些江湖传言,云飞良久不语。他当晚虽然赶到古风身边,但并不清楚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此时回想起来,才知其中种种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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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姵儿看到四周不少江湖人都望着自己和云飞,心中有些不安。
云飞淡淡一笑,他每次和小雪、小兰出门,四周都会有这样的目光。
此时的劳姵儿不但衣衫凌乱,身形瘦弱,神色憔悴,而且很脏,原本乌黑的长发散乱得象稻草一样。
云飞知道别人又将他看作是一个人贩子了。
他记得那次和古风喝酒,古风有些醉意时,也曾经这样和他、小雪和小兰说笑过,他现在很想尽快找到古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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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道:“你在这家客栈好好休息一下吧。”
劳姵儿点了点头,经过昨晚变故,她感到有些灰心丧气,而且全身有种筋疲力尽的感觉,更不知自己该做什么。
她轻声道:“云大哥,你是不是要走了?”
云飞没有出声,心中有些不忍。
劳姵儿轻声道:“云大哥,我知道你想帮我,可你帮不了我,你不用再管我了。”
云飞道:“可我也不能就这样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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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姵儿神情虽然凄苦,但也有些感动。
云飞沉默半晌,轻声道:“你还是先回嵩山吧,我相信嵩山剑派还是会有不少人对你好的,你好好休养一段日子,然后再想怎么做。”
劳姵儿犹豫了一下,她知道嵩山剑派中象孟高明、上官筱、石潜用等人的确是真心对她好,即使石惊天虽然和自己父亲不和,但对自己也很好。
这两天发生的事情让她感到后怕,她已不敢一个人再在江湖上漂泊。
云飞忽然缓缓起身,道:“劳姑娘,咱们后会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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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他已看到石潜用来到了门外,石潜用目光关切地望着劳姵儿,却不敢马上就进来。
云飞拿着他的包袱走出客栈,他走在街道上,就象城镇中随处可见的普通的再也不能更普通的普通人。
石潜用望着云飞从自己身边走过,他不知道这个和劳姵儿坐在一起的普通农家青年是谁,却看到云飞对自己微微一笑。
石潜用迟疑了一下,慢慢走到劳姵儿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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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姵儿也站了起来,她看了一眼来到自己身边的石潜用,目光已没有昨晚望着他时那么冷酷,但她随即望向远去的云飞。
她望着云飞消失在人群中,目光中露出一些哀伤,她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因为他的离去而如此哀伤。
她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感觉到自己第一次见到云飞开始,云飞就一直守护在她身边,为她驱寒,为她解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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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潜用低声道:“他是谁?”
劳姵儿轻声道:“他是一个好人。”
石潜用道:“他救了你?”
劳姵儿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
石潜用道:“姵儿,你跟我回嵩山吧。”
劳姵儿坐了下来,低下了头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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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潜用在她身边坐下道:“姵儿,其实嵩山剑派里还是有很多人对你很好的,我娘说让你回嵩山好好修养一段日子,然后再做打算。”
石潜用转述上官筱的说话却和刚才云飞说的完全一样。
劳姵儿沉默半晌,轻声道:“好的,我先回去。
石潜用大喜,他笑了起来,道:“太好了。”
劳姵儿看了石潜用一眼,见这个少年也满脸风尘之色,知道他为了寻找自己一路上只怕也受了不少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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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姵儿轻声道:“你瘦了很多。”
石潜用轻声道:“我没什么,只是你不能再瘦了,我从来没见过你这么瘦的。”
劳姵儿轻轻笑了笑,她很久没有这么笑了,心中感到一丝熟悉的温馨。
这几年来,她和石潜用一天一天长大,她知道石潜用对自己有情,但她却不知自己对他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是兄妹之情,还是男女之情。
不过不管如何,她知道他是真心对自己好。既然这世上还有云飞、章云晖、石潜用这样的人真心对她好,那么她也觉得这个世界并非只有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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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当劳姵儿想起章云晖的时候,心头忽然一阵乱跳。她想起昨晚自己抱着章云晖,章云晖抱着自己的那种感觉,这种感觉让她想起也有些晕眩。
她轻声道:“石师兄,你认识章云晖吗?”
石潜用点了点头,道:“我以前见过他。”
他将江湖中关于章云晖的事情说了一遍,他如何恩将仇报杀害自己的养父中州大侠张水川,又如何为了贪图钱财出卖自己的妻子张婉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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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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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石潜用说的这些事,劳姵儿半晌说不出话,她实在想不出章云晖竟然会做出如此狠毒的事情。
她神情有些苍白,轻声道:“这些是不是真的?”
石潜用道:“都是真的。”
劳姵儿道:“那个张婉霞就是双城公子的妻子吧?”
石潜用道:“是的。”
劳姵儿默然半晌,道:“为什么张婉霞不找他报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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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姵儿觉得很奇怪,章云晖对张水川、张婉霞父女做了如此歹毒的事情,为什么张婉霞不去找章云晖复仇?张婉霞的丈夫宇文双城剑法、武功冠绝江湖,甚至他们的侍女如小梅、小菊都是江湖一流身手,自然不会杀不了章云晖。
她和所有江湖人都不知道,虽然这些事情绝大部分都是真的,但是其中还有另外一个悲惨的故事。
劳姵儿又沉默半晌,轻轻叹了口气,道:“我想他也许有他的苦衷吧。”
石潜用起身道:“姵儿,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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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飞驰到酒楼外面停下,劳姵儿看到一个白衣青年神色匆忙地走了进来,不禁轻呼了一声,因为来的正是章云晖。
章云晖几步走到劳姵儿面前,道:“你怎么还没走?”
劳姵儿望着章云晖焦急的神色,知道一定出了什么事,可是她心中此时却并没有太多的惊慌,她望着章云晖有些走神。
章云晖对劳姵儿道:“杜玄铁已经回来后了,正在四下找你。”
听他这么说,石潜用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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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中几乎没有人敢当众提杜玄铁这个名字,因为这个名字就代表着死亡。
劳姵儿也害怕这个名字,但她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望着章云晖,轻声道:“你来这里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吗?”
章云晖点了点头,道:“是的。”
他今晨回青衣楼知道杜玄铁已经回来,正在四处寻找找劳姵儿。于是他留意青衣楼的消息,当他知道劳姵儿在这里时,连忙骑马赶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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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潜用看了章云晖一眼,心中十分憎恨这个人。只是他也觉得奇怪,忍不住问劳姵儿道:“杜玄铁为什么要找你?”
劳姵儿苦笑一声,没有出声。
章云晖道:“你们快走吧,青衣楼已查出你的行踪,他很快就会来这里,其余事情你们路上慢慢说。”
说完章云晖带着石潜用、劳姵儿走出了酒店,带他们出了小镇南边。
他将自己的白马马缰交给石潜用,道:“你们骑我的马,往南边走,那里有很多江湖同盟中人的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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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姵儿望着章云晖,轻声道:“章大哥,你自己呢?”
章云晖道:“我没有事的。”
劳姵儿轻声道:“要是他知道是你来通风报信的,怎么办?”
章云晖道:“我和杜玄铁私下还能说些话,他就算知道也不会为难我的。”
劳姵儿眼眶中闪着泪花,轻声道:“章大哥,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章云晖望着劳姵儿,没有出声。
他每次看到劳姵儿,就象看到过去的自己,就象看到张婉霞,他之前把张婉霞伤得那么深,此时内心不想劳姵儿再受什么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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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章云晖听到身边有个少女浅笑了一声。
听到这笑声,章云晖心中吃了一惊。
那个少女笑道:“傻妹妹,他对你这么好,当然是因为他喜欢你啊。”
少女说话的声音有些调皮,也十分悦耳动听。
劳姵儿、石潜用看到一个眼睛大大的,皮肤有些黑的红衣少女不知如何出现在他们面前,红衣少女看上去十分美丽可爱,脸上带着天真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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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章云晖知道这个红衣少女虽然美丽可爱,但也极其可怕,因为她就是杜玄铁的妹妹杜玄霜,青衣楼一百零八名杀手中排名第五的杀手。
杜玄霜走到劳姵儿面前,笑道:“劳姵儿劳姑娘,我认识你。”
她又看向石潜用,笑道:“石潜用,嵩山剑派石惊天的儿子。”
劳姵儿此时能够感觉得到章云晖的紧张,她望着面前的杜玄霜,却不记得自己曾经见过杜玄霜。
她不知道杜玄霜曾经易容在嵩山剑派住了几天,故此认识自己和石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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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潜用手已握住腰间长剑。
杜玄霜笑着,眼睛睁得更大更亮,脸上露出一股开心的神情。
章云晖看过杜玄霜杀人,知道她杀人前就会有这样的表情。他也知道杜玄霜和小梅之间的感情,那段日子她们在开封青衣楼象亲姐妹一般同行同宿,劳姵儿千方百计要杀小梅,杜玄霜自然不会放过劳姵儿。
杜玄霜对章云晖笑道:“我才刚到这里,我哥哥就让我在这里找劳姵儿,想不到居然让我碰到了,而且还发现小四你也做了件傻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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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潜用对杜玄霜喝道:“你想做什么?”
杜玄霜望着劳姵儿,笑道:“我不想做什么,可我哥哥要我帮他杀劳姑娘。”
石潜用心头一沉,大喝道:“你是谁?”
杜玄霜笑道:“我是杜玄霜。”
听到这个名字,石潜用、劳姵儿全身一震,他们想不到眼前这个看上去活泼可爱的少女,竟然是江湖中与杜玄铁齐名的青衣楼杀手。
******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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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潜用已拔出腰间长剑,长剑指向杜玄霜。
杜玄霜望着石潜用手中长剑,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她忽然开心地笑了笑,道:“劳姑娘,你走吧。”
听杜玄霜这么说,章云晖、石潜用、劳姵儿都愣了一愣。
章云晖道:“你放劳姑娘走?”
杜玄霜笑着点了点头,道:“是的,我听说劳姑娘在泰山行刺小梅姐姐,小梅姐姐也放了她一条生路。既然小梅姐姐步杀她,我也不会杀她。”
章云晖、石潜用、劳姵儿都微微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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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玄霜笑得更开心,道:“不过等你们走了,我就杀小四。”
劳姵儿吓了一跳,神情变得恐惧,忍不住望向章云晖。
石潜用大声道:“为什么?”
杜玄霜笑嘻嘻地道:“他出卖了我哥哥,我怎么能轻易放过他。”
章云晖脸上并无丝毫惧意,他道:“你们快走。”
劳姵儿摇了摇头,并没有动。
章云晖道:“她不会杀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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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姵儿面色虽然惊恐,却又摇了摇头。
杜玄霜对章云晖眨了眨眼睛,笑道:“小四,这位劳姑娘对你也不错啊,可你凭什么觉得我不会杀你呢?”
章云晖没有出声。
杜玄霜又对劳姵儿眨了眨眼睛,笑道:“也许我的确不会杀小四,不过劳姑娘可要试一下?”
劳姵儿轻轻摇头道:“我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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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潜用忽然怒喝一声,手中长剑已刺向杜玄霜。
杜玄霜笑声中身形闪开,石潜用顿时觉得眼前扬起一片红云,眼中彷佛到处都是杜玄霜的红色身影,他手中长剑剑一时不知该攻向哪里。
杜玄霜已拔出一把比普通青锋长剑短三寸的剑,剑上泛着淡淡的红光,射出数道短促的惊电,击向石潜用。
石潜用觉得手中长剑似乎与杜玄霜的剑相交了五下,杜玄霜的剑却已在这瞬间已来到了他的胸膛,他感到一股寒冷的气息贴向他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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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石潜用看到胸前又一道雪亮的剑光闪现,耳边听到一声刺耳的金属相交声,却是章云晖拔剑帮自己挡开了这一剑。
杜玄霜发出一阵“咯咯咯”的笑声退后数步,手中剑已消失在她腰间。
石潜用面色一阵惨白,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江湖传说中的女杀星,居然比他想象中还要厉害得多,也没有想到章云晖居然会救自己。
劳姵儿吓得差点叫出声来。
章云晖持剑对石潜用大声道:“快带她走,你们不走的话,我们都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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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潜用犹豫了一下,伸手拉住劳姵儿的手道:“姵儿,我们走吧。”
劳姵儿挣扎着摆脱了石潜用的手,她没出声,但态度十分坚决。
杜玄霜一阵大笑,对劳姵儿笑道:“好了好了,我不跟你们玩了。我只是和你开个玩笑,看看你对小四是不是有意思。你放心快走吧,我不会为难小四的。”
石潜用又愣了一愣,望向劳姵儿,神情有些古怪。
劳姵儿对杜玄霜的说话将信将疑,她并不知道杜玄霜为人聪明异常,而且特别喜欢做些稀奇古怪的恶作剧事情,那次小梅在她手下也吃了大苦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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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云晖对石潜用沉声道:“快上马。”
石潜用上了章云晖的白马,伸手拉劳姵儿。
劳姵儿犹豫了着,章云晖已拉住了她的手。
当章云晖的手拉住劳姵儿的手时,劳姵儿就觉得整个人有些软,她没有丝毫的挣扎,任由章云晖将她的手放到了石潜用手中。
章云晖扶着了劳姵儿的腰,随后劳姵儿自己都不知自己是怎样上了马背。
她觉得自己的脑海有些空白,望着章云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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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潜用望了章云晖一眼,觉得这个人并不象传言中那么坏。只是此时此刻他自己心头也有些混乱,他不知道自己最喜欢的姵儿是否真的喜欢上这个闻名江湖的凶徒,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
当石潜用策马而去时,劳姵儿回头望着章云晖,她并没有落泪,但却忽然觉得一阵心痛,彷佛对他已难舍难分。
杜玄霜望着石潜用、劳姵儿渐渐远去,神情渐渐变得冷漠起来。
章云晖慢慢收回长剑,望着南边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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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玄霜道:“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章云晖摇了摇头,道:“没有,我知道你不会杀我的。”
杜玄霜轻笑道:“是的,青衣楼里男人虽然不少,可能和我说几句话的也就只有你们几个。我好久没见你了,还挺想你的。”
章云晖苦笑了一声。
杜玄霜又望了一眼南边,神色变得十分落寞,她轻声道:“想不到那个劳姵儿看上去很娇弱,不过却也够倔犟的。我看得出来,她对你真的有情。”
章云晖道:“你为什么对她的师兄起杀心呢?”
杜玄霜道:“我这可是在帮你。你看不出那个呆头呆脑的家伙也对劳姑娘也有意思吗?我帮你把他除去,这样就没有人可以和你争了。”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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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云晖苦笑一声,道:“我并不想和他争,他们在一起挺好的。”
杜玄霜愣了一愣,道:“小四,那你救她干什么?”
章云晖道:“我只是看她挺可怜的。”
杜玄霜道:“她倒的确是挺可怜的,可也够笨的,居然跑到我哥哥这里来雇杀手杀小梅姐姐,那不是找死吗?”
章云晖轻轻点了点头,神情间依然有着担忧。
杜玄霜道:“我哥的脾气你也知道,为了小梅姐姐他现在什么人都敢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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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云晖道:“你怎么来了?”
杜玄霜道:“三手帮出了那么大的事情,我能不来吗?我之前就在附近待命,昨天师傅发急令让我来太原城陪风飞姐姐。”
公羊赤杀知道杜玄霜和风飞之间关系密切,他担心风飞身边有危险,所以让杜玄霜去陪风飞,守护风飞。
杜玄霜望着章云晖,道:“你打算怎么办?还回青衣楼吗?”
章云晖道:“我不回去了,我的契约昨天已经到期了。”
******
杜玄霜轻声道:“半年没见,你有些变了。”
章云晖道:“你倒是没有变,还是喜欢胡闹。”
杜玄霜轻轻一笑,道:“我记得你刚来青衣楼的时候,象个闷葫芦,一天都不说一句话,我那时几乎天天都要欺负你一下。”
章云晖苦笑道:“我打不过你,只能被你欺负。”
杜玄霜轻笑一声,神情变得有些无奈,她忽然轻轻叹了口气。
章云晖道:“其实我也知道你故意欺负我,只是想让我开口说话,你怕我一直不说话,会憋死自己。”
******
杜玄霜轻声道:“你知道?”
章云晖道:“我知道你很喜欢帮别人,只是你用的方式都很奇怪。”
杜玄霜苦笑了一声。
她原本是一个活泼可爱而且精力无限的美丽少女,却被困在青衣楼中。她每天都会做出一些非常奇怪的事情。有些事情是为了帮人,有些事情是为了害人,但她做的所有事情都近乎于胡闹,所以也很少有人知道她什么时候是在帮人,什么时候是在害人。
******
章云晖沉默良久,忽然望向北边,道:“你哥哥现在在哪里?”
杜玄霜愣了愣,神情也有些变了。
章云晖想了想,皱起了眉头,道:“他怎么还没来这里?”
杜玄霜望向南边,道:“我知道他一到杀人的时候会变得特别聪明,说不定他现在正在什么地方等他们呢。”
章云晖又想了想,神色也变了,道:“东离桥。”
杜玄霜道:“我如果知道他们要回嵩山的话,我也会守在东离桥,因为由这里向南、向西、向东都要通过东离桥。”
******
章云晖面色一阵苍白,惊呼一声道:“不好。”
杜玄霜吹了声口哨,一匹红色的高头大马从不远处跑了过来。
杜玄霜飞身跳上红色大马,对章云晖伸出了手,道:“我们快去看看。”
章云晖拉着杜玄霜的手飞身上马,坐在她身后。
杜玄霜策马往南而去,她和章云晖的神色都十分惊慌。
她叹了口气,轻声道:“小四,你真的对劳姑娘没动感情吗?”
章云晖沉默半晌,道:“我不知道。”
杜玄霜神情黯然地道:“你一会不要太难过,否则我会觉得很不安的。”
******
东离桥在小镇外南边五里处,桥虽然不长也不宽,却是这里一个非常重要的交通要道,不时有过往行人和车辆马匹经过。
行人只要一过东离桥,往南条条都是去两河的路。
云飞背靠着一棵树,坐在桥南边一端的路旁,他望向东离桥北边的道路,等待着石潜用、劳姵儿通过。河南嵩山是在山西太原城的东南边,所以如果石潜用、劳姵儿赶回嵩山的话必经东离桥。
他始终对劳姵儿有些不放心,此时更希望她能平安回到嵩山,结束之前颠沛流离的江湖生活。
******
云飞身边不时有些人走过,其中也有些江湖人,云飞听这些江湖人谈话,听到大部分人谈的都是古风的事情。
今天所有的江湖人都关心古风的消息,想知道他如今在哪里。
自从昨天凌晨之后,古风彷佛失踪一般不见踪影,整个三手帮倾巢出动寻遍太原城内外,却无法打听得到他丝毫消息。
忽然,云飞面前走过一个灰衣青年,一股冰冷的寒气在云飞身前闪过。
灰衣青年人走上东离桥,向北而去。
******
云飞望着灰衣青年人的背影,他身上并没有佩戴任何武器,但云飞望着他就象望着一把已经出鞘的剑,而且是一把杀人的剑。
云飞心中暗自凛然,他能够看得出这个灰衣青年人之前一定杀人无数,因为对方身上的杀气实在太浓,浓得他四周的空气都彷佛带着一丝血色。
灰衣青年人行走之间,也有一些来往行人用奇怪的眼神望着他,每个人都能感觉得到他身上的杀气。
云飞忽然想起江湖中一句话——河东杜玄霜,河西杜玄铁。
******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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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潜用、劳姵儿已策马跑出三、四里地,二人彼此都是心事重重,一路上他们谁也没有说话。
石潜用终于忍不住,道:“姵儿,你真的喜欢那个章云晖吗?”
劳姵儿没有回答,她的心有些乱。她心乱并不是因为石潜这样问她,而是因为她的心一直对章云晖感到牵挂。
章云晖几次三番舍命救她固然让她感激万分,但让她最感难忘的却是昨晚他们之间的拥抱。她之前以为自己对章云晖投怀送抱只是为了求章云晖帮自己复仇,但后来她才发现,她内心深处竟然希望章云晖能永远这样抱着她。
******
听石潜用讲述章云晖的那些故事,劳姵儿既感到吃惊,也感到害怕,但她依然觉得,章云晖决不会是这样一个歹毒无耻的人。
她能够感觉到章云晖心中的苦,以及他对自己的同情和爱怜。
他们原本就是沦落天涯的游人,也都曾经被仇恨的火焰焚烧得几乎疯狂,所以他们心头的共鸣早已无需任何语言来表达。
说话间,他们已策马来到了东离桥之前。
劳姵儿忽然大声道:“停下。”
******
石潜用愣了愣,牵住了白马,回头道:“姵儿,怎么啦?”
劳姵儿轻声道:“石师兄,我想回去找他。”
石潜用道:“为什么?”
劳姵儿想了想,轻声道:“我想再见到他。”
石潜用的面色十分苍白,甚至有一种心痛的感觉。
他望着劳姵儿,道:“姵儿,这些日子以来,你有没有想过我?”
劳姵儿又想了想,轻声道:“有,我偶然也会想起你的,就象偶尔也会想起上官阿姨,想起孟叔叔一样。”
******
石潜用神情有些黯然,他知道那是不同的。
石潜用和劳姵儿相识十多年,劳姵儿对他的思念只是平淡如水,而劳姵儿和章云晖才相识不过几天,对他的思念却已炽热如火。
石潜用道:“姵儿,我知道你喜欢他。”
劳姵儿轻声道:“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喜欢他了,可我想见他。”
她原本就是情窦初开的年龄,此时对章云晖的思念之情越来越强烈,让她恨不得马上回到他身边。
******
石潜用望着劳姵儿消瘦的脸庞,心中不忍,道:“姵儿,你太瘦了,我先送你回嵩山养段日子,然后再送你来找他,好吗?”
他说这段话的时候,感觉自己的心都在撕裂。
劳姵儿能感觉到石潜用的痛心,也为石潜用的话而感动。
她低声道:“石师兄,我知道我对不起你。”
石潜用苦笑一声,道:“是我对不起你,是我没有好好保护你。让你受了那么多的苦,让你瘦成这个样子。”
******
忽然间,石潜用感到有一股冰冷的气息在靠近,他看到一个灰衣人风一般来到他面前,他望着这个灰衣人,全身都感到一阵寒意。
这个灰衣人是个相貌英俊的青年人,他的面色苍白得怕人,但最可怕的是他的一双眼睛,闪烁着杀人的光芒。
白马彷佛也感觉到这股杀气,发出了一声嘶叫,倒退了一步。
面对灰衣青年身上发出的杀气,石潜用感到一阵窒息。他拔出腰间长剑飞身下马拦在灰衣青年身前。
******
劳姵儿吃惊地望着这个灰衣青年,心中感到惊恐万分。
灰衣青年的声音十分沙哑,他望着石潜用面无人色地沉声道:“我要杀的是劳姵儿,不想死的让开。”
石潜用没有丝毫让开的意思,他猜到面前这个青年是谁,只是他心中的凄苦早已掩盖了恐惧,他大声道:“姵儿,快走。”
说完,他手中长剑已击向灰衣青年胸膛。
他用的是嵩山剑派的快剑,长剑扬起惊风,剑锋已到灰衣青年身前。
******
灰衣青年手中也多了一把两尺长的泛着血影的短剑,他手中一道血色惊芒闪耀而过,已挡住了石潜用的长剑,双剑相交迸发出一片火星。
石潜用只觉得手臂剧烈一震,长剑几乎被震得脱手。
灰衣青年并没有给石潜用任何换招的机会,他向前跨了一大步,手中血色短剑变挡为刺,原本越短的武器变化越快,所以他手中的二尺短剑发出的血色惊芒彷佛在跳动着,已跳到了石潜用的胸膛。
石潜用已经来不及用任何招式了,只能挥剑来挡对方这一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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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金属相交的刺耳响声,一片火星四射,石潜用只觉得持剑的手被震动一阵麻木,一时之间整条手臂似乎都已不听使唤。
石潜用看到灰衣青年在这一瞬间又向自己跨了一大步,他想后退却突然觉得自己的心口一阵剧痛,一股比冰还要冷的寒气尖锥一般刺入了他的心脏,寒气一下渗入到他全身,他全身的力量完全消失。
劳姵儿看到眼前这一切,吓得发出一声惊叫。
石潜用望着灰衣青年冰冷的表情,眼前一片模糊,他听到劳姵儿的惊叫声想再回头看她一眼,却已失去了知觉,身子倒在地上。
很多时候,死亡就是这么突然。
******
三
******
劳姵儿望着石潜用中剑倒下,整个人惊呆了。
她看到灰衣青年手中的血影短剑还在滴着血,他看着自己的目光比他手中的剑还要锋利,但她心中早已不知什么叫做害怕。
她流着泪,嘶喊道:“你要杀的是我,为什么要杀他?”
灰衣青年冷冷一笑,手中二尺血影短剑已刺向劳姵儿胸膛。
劳姵儿望着灰衣青年手中的血色剑光,却想起小梅当日刺出的那一剑,他们的剑法都是那么凄冷孤绝,带着人间最恐怖的死亡气息。
******
劳姵儿不想做任何闪避。
受伤的鸟儿听到猎人的弓弦声就会掉下来,劳姵儿看到眼前的血色剑光,也觉得自己已经死了。
她在这瞬间昏了过去,身子摔下了马。
只是在她昏过去之前,她依稀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正在灰衣青年身后赶来。她也依稀听到身前一声疾风呼啸。
******
一声轻响,一颗弹丸般大小的石头疾射在灰衣青年手中的血影短剑上,顿时将灰衣青年的剑势射偏在一旁。
与此同时,一个穿粗布白衫、相貌平凡的青年已来到劳姵儿身边。
云飞虽然全力赶来,但一来他此时内力只有平时的三成,二来灰衣青年出手实在太快也太无情,所以等他赶来时已经晚了。他虽然以弹指神通的绝技弹出石头震开灰衣青年手中的血影短剑救了劳姵儿,却来不及救石潜用。
云飞望向灰衣青年,双手握住了拳头,心中充满了愤怒。
******
灰衣青年面色大变,他手中血影短剑被一颗细小石头震开,手臂到现在还有些发麻,由此可见出手之人的武功非同小可。
他打量了一眼眼前的云飞,全身的杀气变得更浓。
云飞道:“你是杜玄铁?”
灰衣青年点了点头,他沉声道:“你是谁?”
云飞没有出声,他不想让杜玄铁知道自己的名字,他也不想别人将自己的名字和杜玄铁的名字放在一起来说。
******
云飞见过别人杀人,比如宇文双城,比如古风,比如慕容月,但是他在江湖每多呆一天,就越厌恶杀人的行径。
他厉声道:“你凭什么杀人?”
杜玄铁冷笑道:“凭我手中的剑。”
云飞怒喝一声,已一掌打向杜玄铁的胸膛。
一股强劲无比的疾风扬起,一道无形的力量已象一头怒狮一般扑向杜玄铁。
杜玄铁冷冷一笑,望着云飞的掌势,竟然不做丝毫躲避。
他冷声道:“你又凭什么杀人呢?”
******
云飞愣了一愣,他手微微一抬,掌上那股力量从杜玄铁耳边划过,一道疾劲的强风呼啸着冲入路边的树林,一阵轰鸣声不停激荡。
云飞呆呆地想着杜玄铁的话,一时竟然不知该如何回答。
——你又凭什么杀人呢?
云飞全身都出了一身冷汗,他知道刚才差点犯了一个错误。
萧易水不止一次告诉他——没有任何人有权力来结束别人的生命,你所能做的就是尽量不让自己身边发生这样的事情。
******
也许萧易水的想法有些幼稚,有些不可理喻,但这种想法却早已在云飞心中根深蒂固,让他之前始终无法动杀心。
当云飞的母亲林婉湘也放下了复仇的杀人之剑后,他觉得萧易水的那些话已经变成了他不可动摇的一种信念。
只是,此时他盛怒之下,居然又起了杀人之心。
他问自己——凭什么杀人?凭他的武功?
如果他杀了杜玄铁,那么他和杜玄铁又有什么不同?说什么为了正义也好,他终究是一个杀人的人。
******
杜玄铁虽然为云飞的武功所感到震撼,但依然冷笑一声,道:“我凭我的剑法来杀人,你凭你的武功来杀人,这也很公平。”
说完,他手中的血影短剑已向云飞出手,血色惊电闪动,直取云飞胸膛。
杜玄铁以前用的是血影长剑,剑法迅疾偏激,后来长剑被白天城击断后将断剑磨为短剑,剑法却有所改变,每一招出手的范围不大,但却蕴藏了全部的力量和决心,不给自己任何退路。所以之前他杀石潜用虽然只用了三招,但这三招的变化和威力比之前三十招还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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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玄铁手中的血色之剑能令江湖中绝大部分的好手闻风丧胆,但此时他面对的却是江湖中虽然默默无闻,但武功冠绝天下的云飞。
纵然云飞身上依然带着不轻的内伤,也只能使出三成内力的武功,但他对于武功的理解已不是杜玄铁能想象得到的境界。
云飞望着杜玄铁手中的血影短剑,神色变得有些严肃。
就在杜玄铁手中血影短剑刺到云飞胸前肌肤前的瞬间,云飞往后退了半步,他的身形竟然比杜玄铁手中血影短剑还要快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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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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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知道杜玄铁的这一剑会在这瞬间爆发出全部的力量和速度,杜玄铁甚至已经觉得自己这一剑能穿透云飞的胸膛。但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云飞后退的动作竟然会这么快。云飞向后退了半步,这半步的距离就是杜玄铁手中血影短剑所爆发的力量和速度完全消失的距离。
杜玄铁剑法虽然疾如电闪重如沉雷,但他每招之间的力量和速度也会有一个强弱快慢交替的过程,云飞就是趁杜玄铁手中短剑力量和速度最弱的时候出手,他右手一掌已划向杜玄铁右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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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玄铁一招落空,心头也为之一沉。他这些年来纵横江湖,只见过一个如此年轻的人能有如此的身手,那个人就是宇文双城。
杜玄铁暴喝一声,竟然不做任何闪避,手中血影短剑强自中途发力刺向云飞腹部,他知道对手实在太强,所以抢先使出两败俱伤的打法。
此时云飞右手手掌虽然离杜玄铁右肩还有半尺的距离,但一股强劲无比的无形掌风已抢先象一把重锤一般锤在杜玄铁右肩。
杜玄铁右肩剧烈一震,握着血影短剑的右手垂了下来,同时云飞右手手掌拍在他右肩上,杜玄铁听到自己右肩骨头发出一阵碎裂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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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玄铁冷哼一声,左手已切向云飞右手手腕。
他左手练的是“摘月手”的武功,发出金属一般的光芒,更坚逾钢铁,掌风犹如利刃一般带着一股冰冷的寒气。
当杜玄铁左掌几乎接触到云飞右手手腕时,云飞右手手腕却已如同幻影一般在他的左掌下消失。
杜玄铁踉跄着后退数步才勉强站稳身形,他原本就苍白得怕人的脸上更无一丝血色,神情却依然凶残得象是野兽一般。
云飞没有再出手,他望着杜玄铁,神色间更为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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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不时有途人经过,但没人敢停足观看这里发生的事。
杜玄铁冷冷一笑,手中血色短剑已消失在他右手袖中。
云飞望着石潜用的尸体和昏倒在地的劳姵儿,轻声道:“为什么要杀人?”
杜玄铁冷笑着嘶声道:“他们要杀小梅,我就要杀他们。”
云飞神色更加黯然,他彷佛是对杜玄铁说,又象是对自己说,道:“难道除了杀人,就没有其它办法来解决她们之间的仇恨吗?”
杜玄铁冷冷道:“我不知道,我只会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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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轻轻叹了口气。
他知道杜玄铁说得是事实——他只会杀人。
杜玄铁解决所有事情的方式只有一个——就是杀人。
如果说杜玄铁是江湖中最能杀人的人之一,那么江湖中最不会杀人的人恐怕就是云飞。一个最能杀人的人对着一个最不能杀人的人,这实在太无奈。
云飞知道,杜玄铁这次出手杀人不是为了钱,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他所爱的小梅,因为劳姵儿要杀她。
诚然,小梅杀劳溪琮有她的理由,劳姵儿要杀小梅也有她的理由,杜玄铁要杀劳姵儿也有他的理由,但对云飞来说,他不想因为任何理由杀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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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对杜玄铁道:“你能答应我从此不再杀人吗?”
杜玄铁冷笑道:“不能。”
对于他来说,不能杀人也许就意味着不能活下去。
云飞想了想,道:“你能不能答应我,再也不要管小梅姑娘和劳姑娘之间的事了。”
杜玄铁愣了愣,望着云飞的眼神中充满了疑惑。
云飞轻声道:“这段仇恨是她们两个人之间的仇恨,就算你我都不能帮她们化解这段仇恨,但至少不该为她们增添新的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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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玄铁思索着云飞的话,冷声道:“你怎么不杀我?”
云飞沉默半晌,道:“我凭什么杀你呢?”
杜玄铁更觉得很奇怪,他冷笑道:“你的武功比我强。”
云飞轻轻摇了摇头,他想了想,轻声道:“如果谁的武功强,谁就能杀人,那么这世界只要一个人活着就可以了。只是这世界如果只有一个人活着,那么他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
杜玄铁不懂云飞的说话,云飞也似乎并非是说给他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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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道:“我平时喜欢看点书,我想神把人类造出来,是因为害怕人类才让他们自相残杀的。而当人不再自相残杀时,人类也许比神还要强。”
杜玄铁冷笑道:“我从来都不看书。”
云飞道:“你有空最好能看一些。”
杜玄铁想了一想,道:“你真的不杀我?”
云飞道:“你答应我不再为难姵儿姑娘,你就可以走。”
杜玄铁冷笑道:“我答应你,我倒想看看,她有什么本事去杀小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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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杜玄铁已转身离去,眨眼消失得无影无踪。
云飞望着杜玄铁身影消失,神色变得有些凝重,也觉得有些疲累。
他俯身轻轻扶起了劳姵儿,心中有一丝歉意。
忽然,他远远看到一骑红马正飞驰而来,马上前面坐着一个红衣少女,后面却坐着一个白衣青年,依稀是章云晖。
云飞想了想,放下老姵儿,已闪身进入路边的丛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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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玄霜、章云晖策马来到这里,望着眼前的一切,都不禁有些发呆。
杜玄霜轻声道:“我哥哥果然在这里等他们。”
章云晖缓缓点了点头,眼中忽然有泪光闪动。
他望着倒在地上的石潜用和劳姵儿,心中又是难过,又是内疚。
杜玄霜轻叹道:“小四,你是不是感到很难过?”
章云晖轻声道:“是的,我很难过。”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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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玄霜望了劳姵儿一眼,忽然道:“小四,那女孩好象没死。”
章云晖愣了一愣,跳下马来到劳姵儿身边。他俯身抱起劳姵儿,发现劳姵果然还在呼吸,心中虽然惊奇,却又一阵欣慰。
他察看了下劳姵儿,她身上并没有伤口,看情形只是昏过去了。
章云晖抬头看向杜玄霜,道:“她还活着。”
杜玄霜点头道:“她是活着。”
章云晖抱着劳姵儿,忽然笑了一笑,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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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玄霜道:“我哥哥居然没有杀她。”
章云晖点了点头,他也觉得很奇怪。
他想了想,道:“难道你哥哥也和你的想法一样,知道小梅没有杀劳姑娘,所以也放她一条生路。
杜玄霜轻叹一声,道:“他要是想得通这件事,他就不是我哥哥了。”
她跳下马来走到石潜用的尸体旁边,查看了一下道:“这个人真的死了,而且的确是死在我哥哥的剑下。”
她想了想,道“小四,你说为什么我哥哥杀了这个人,却放劳姑娘一条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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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云晖想了一会,他忽然想起昨晚自己与那个拿枪金面人交手,似乎暗中有高手助自己一臂之力,心想莫非真的有什么人一直在暗中守护着劳姵儿。
忽然,他感到怀中的劳姵儿身子轻轻动了一下。
劳姵儿已慢慢睁开了眼睛,她看到章云晖抱着她,不禁也是一愣。她觉得自己的思绪有些乱,她看到石潜用的尸体,却抱住章云晖,哭出了声。
杜玄霜望了他们一眼,上马扬尘而去。
她知道自己在这只会令劳姵儿愤怒和难过,而且她也有些担心杜玄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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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云晖任由劳姵儿在自己怀里哭泣,他的衣襟被劳姵儿流下来的泪水沾湿了一大片。听到她伤心的哭泣声,章云晖的心中也觉得十分难受。
劳姵儿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活着,也不知道章云晖怎么会赶来,她只觉得说不出的伤心,想在章云晖的怀里痛哭一场。忽然,章云晖听到劳姵儿慢慢止住哭声,她整个人的身子又软了下来。章云晖知道她又一次昏了过去。
从昨晚到现在,一连串的恐惧和绝望早让劳姵儿为之心力交瘁,她身心所能承受的打击和压力已到达极限,此时已无法再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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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姵儿醒来时,已是黑夜。她发现自己睡在一张床上,而睡在床上的感觉对她来说,已经有些陌生。
她想起很多人,章云晖、石潜用、杜玄霜、杜玄铁、云飞。
她也想起很多事情,其中最让她不堪的是杜玄铁手中的血色短剑刺入石潜用的心脏的景象,她想起那景象却彷佛那把血色短剑是刺入她的心脏。
她觉得自己更加孤苦——石潜用因为她的缘故死了。她不知该如何面对石潜用的父母石惊天和上官筱。想起待自己犹如女儿的上官筱也会因此而恨她,她知道自己只怕已再无任何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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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中就她一个人,她挣扎着坐了起来,觉得全身乏力。
这些日子以来,除了担惊受怕,她还饱受饥饿、寒冷的折磨,只是那股复仇的信念在支撑着她,此时她绝望之下,身子一下就垮了下来。
忽然,她听到门被轻轻推开,进来的竟然是云飞。
云飞虽然之前离去,但一直都在劳姵儿附近守护着她,他见章云晖送劳姵儿来这个小镇的客栈投宿,也跟了进来。
此时他在附近听到劳姵儿醒来的动静,推门进来看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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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姵儿望着云飞来到自己面前,她看得出云飞的神情带着歉意。她想起自己刚才第一次昏倒时,依稀看到云飞出现在自己身边,却不知是不是梦。
她很奇怪地看了云飞一眼,苦笑了一声。
云飞道:“你没事吧?”
劳姵儿细声道:“我没什么。”
云飞轻声道:“对不起。”
劳姵儿轻声道:“云大哥,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说?”
云飞没有出声,他向劳姵儿道歉是因为他之前没来得及救石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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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姵儿又想起之前看到到云飞出现在自己身边的那一幕,轻声道:“云大哥,你是不是一直在我身边守护着我?”
云飞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劳姵儿低声道:“云大哥,你干吗不让我去死?”
说到这里,她双眸中有泪光闪动,她忽然觉得自己宁愿死,也不愿再承受这样残酷的打击和伤感的折磨。
云飞轻声道:“你不该死,你应该快乐地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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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姵儿痛苦地摇了摇头,差点流下泪。
她觉得自己做不到,因为之前令她活下去的唯一原因就是仇恨,而心中充满仇恨的生活是绝对不会让人快乐起来的。
云飞明白这个道理,他母亲之前也是因为仇恨才活下去的。
他轻声道:“劳姑娘,我相信如果仇恨能让人活下去的话,那么这世间一定还有一些其它的东西,也能让人活下去。”
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十分坚决,因为这也是他的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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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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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姵儿轻声道:“什么东西?”
云飞道:“比如爱。”
劳姵儿摇了摇头,她有气无力地道:“我没有爱,我只有恨。我恨小梅,我恨杜玄铁,我最恨的是我自己,我没有用,我只会害死人。”
云飞轻轻叹息了一声,神情虽然坚定,但也有些无奈。
他纵然有绝世的武功,能够一次又一次地将劳姵儿从死亡边缘救回来,却救不了劳姵儿正在逐渐沉沦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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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姵儿轻声道:“云大哥,你对我实在太好了,我知道我这辈子都无法报答你的恩情,可我还是想求你一件事情。”
云飞沉默不语,他知道劳姵儿求他的是什么事情。
劳姵儿轻声道:“我求你下次再看到有人要杀我的时候,千万不要再救我了,我已经不想再活下去了。”
云飞轻轻摇了摇头,道:“我做不到。”
他不会杀人,也不会见死不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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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姵儿苦笑一声,她沉默了很久,轻声道:“他在哪?”
云飞道:“你问的是章云晖?”
劳姵儿点了点头。
云飞道:“他去处理一些事情了。”
云飞并没有说什么事情,但劳姵儿知道那是什么事情。石潜用死在异乡,自然得帮他妥善安葬。
想到这些,劳姵儿的神色更加凄凉,只觉得自己彷佛依然在噩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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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姵儿轻声道:“云大哥,你知道章大哥的事情吗?”
云飞点了点头。
劳姵儿道:“他们个个都说章大哥是个坏人,说他杀了自己的义父,出卖了自己的妻子,难道这些事情都是真的?”
云飞道:“是真的,只是他也有他的苦衷。”
劳姵儿眼睛中忽然闪出一丝光芒,她轻声道:“云大哥,你能告诉我吗?”
云飞想了很久,点头道:“好吧,我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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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告诉了劳姵儿章云晖的故事。章云晖如何处心积虑为他父亲复仇,他被张水川收养,并娶了张水川的女儿张婉霞为妻子,后来他趁张水川父女去江南送银票时杀了张水川,并出卖了张婉霞。
只是,这一切只是噩梦的开始,他发现他是爱张婉霞的,而且后来他更发现自己的父亲竟然是为了一些原因而心甘情愿死在张水川手中,最后他失去了一切,包括他最爱的妻子张婉霞。
这是一个很凄惨的江湖故事,让很多人为之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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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之所以将这件事告诉劳姵儿,是因为他觉得章云晖和劳姵儿的遭遇有很多相似之处,他希望劳姵儿能够从章云晖的故事中明白一些事情。
云飞也看得出劳姵儿对章云晖动了感情,所以希望她能更了解一下章云晖。
他甚至觉得,也许章云晖能让劳姵儿有勇气活下去。
听了这个故事,劳姵儿久久没有出声。
她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难过,她想不到世上居然有这么凄惨的故事,一个人竟然在报仇之后才发现自己的报仇是一个天大的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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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姵儿忍不住流下泪,她知道章云晖当时心中一定充满了痛苦和绝望,就象现在的自己一般,恨不得马上去死。
她道:“他好可怜。”
云飞轻轻点了点头,道:“他也很坚强。”
他希望章云晖能让此时的劳姵儿也变得坚强些。
劳姵儿轻叹道:“难怪双城公子、张婉霞没有再找他报仇。”
云飞话道:“因为报仇并非象你想象中那么重要。”
听到云飞这句话,劳姵儿身子一震,她记得章云晖之前说过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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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会,劳姵儿轻声道:“云大哥,你是不是也想过报仇?”
云飞点头道:“是的。”
劳姵儿道:“你有没有报仇?”
云飞想了想,道:“我虽然没有杀死我的仇人,可他最终还是死在我眼前。他是自己想死,想让我和他一起死。”
云飞不想杀人,但也不想被人杀,所以那一战他拼尽了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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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姵儿苦笑一声,道:“云大哥,你说我该不该找小梅报仇?”
云飞道:“报仇是要付出代价的。”
劳姵儿凄然道:“我知道,我已经失去了一个爱护我的好哥哥。”
她陷入了沉思,神情变幻不定,最终却轻声叹了口气。
云飞知道她心中一定是在天人交战,石潜用的死对她的打击很大,她已经在思考为复仇而付出这些人的生命是否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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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姵儿又想了想,轻声道:“章大哥怎么还没回来?”
云飞道:“他已经回来了。”
劳姵儿奇怪地望着云飞。
云飞道:“我听到他骑马的马蹄声,他已经来到了镇中。”
说着云飞对劳姵儿柔声道:“你好好休息一下,我走了。”
说完他已转身走出了劳姵儿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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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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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云晖进来看到劳姵儿坐在床头,她看着自己的眼神十分奇怪,既有悲伤,也有些同情,而章云晖望着她的眼神也是如此。
章云晖走到劳姵儿身边,轻声道:“你醒了,吃点东西吧?”
劳姵儿轻轻摇了摇头。
章云晖望着劳姵儿更见消瘦的脸庞,轻声道:“你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劳姵儿低下了头,她道:“章大哥,你不用再管我了。”
章云晖迟疑了一下,没有出声。
劳姵儿轻轻叹了口气,道:“章大哥,你以前有没有想过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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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云晖神色微微一变。
劳姵儿低声道:“我已不想再活了。”
章云晖慢慢在房中坐下,他看着有些失魂落魄的劳姵儿,心中更觉怜爱。
他们彼此沉默很久,听到屋外阵阵秋风凛冽,呼啸而过。
章云晖轻轻叹了口气,道:“我曾经也想过死。”
劳姵儿抬起了点,望着章云晖。
章云晖轻声道:“我没有这样做是因为我觉得我如果能活下去,还是能做一些赎罪的事情,而死就简单得多,一切都会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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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姵儿轻声道:“你救我是为了赎罪吗?”
章云晖想了想,道:“是的。”
劳姵儿道:“你还想念你的妻子张婉霞吗?”
章云晖身子一震,他看了劳姵儿一眼,见劳姵儿眼中含着泪。
他轻声道:“想,我时常都会想她。”
劳姵儿含泪道:“你是把我当作她来赎罪吗?”
章云晖犹豫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道:“是的。”
劳姵儿苦苦一笑,道:“章大哥,不管怎样,我还是很感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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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又沉默了一会,劳姵儿忽然凄凉一笑,道:“我以前一直都以为我没有做错什么,可现在我知道我也有罪,是我害死了石师兄。”
章云晖摇了摇头,道:“这不关你的事。”
劳姵儿神色黯然地道:“我不能帮我爹报仇,也不能帮我石师兄报仇。我已经不知道活下去还有什么意思。我什么也做不了,就算想赎罪,只怕也只有用死来向石伯伯、上官阿姨赎罪了。”
章云晖苦笑一声,他轻声道:“你这样不是赎罪,而是逃避。”
劳姵儿道:“是的,我只能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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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云晖沉默半晌,道:“我帮你报仇吧。”
他说这话的语气很平淡,彷佛是在说着世间最普通的事情。
劳姵儿吓了一跳,面色一下变得惨白。
她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颤声问道:“你说什么?”
章云晖轻声道:“我帮你报仇,我现在就去帮你杀小梅。”
劳姵儿只觉得心一下都碎了。
如果是昨天,章云晖对她说出这样的话,她一定会感到非常兴奋,可此时她的心中却只感到阵阵的难过和惊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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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云晖轻声道:“我答应帮你报仇,你也得答应我活下去。而且不管我能否杀得了小梅,或者被她所杀,你都要活下去。”
劳姵儿闭上了眼睛,大颗大颗的泪珠滚下。
她知道章云晖是为了让自己活下去,才答应自己去杀小梅的,而这对章云晖来说就是踏上了一条死路。
她不知道章云晖为自己这么做,是为他自己赎罪,还是因为他对她有情义。
只是无论如何,劳姵儿都觉得自己不堪承受他的恩情,她轻轻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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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云晖道:“你难道不想报仇了吗?”
劳姵儿全身一震,她睁开眼睛,望着章云晖。
章云晖的神情有些冷,他的嘴角带出了一丝冷酷的笑意。他每次露出这种残酷的笑意,都是对自己发出的。
劳姵儿眼神中又有火焰在燃烧,她颤声道:“我想。”
章云晖起身道:“你既然想报仇,我们就去华山,我会想办法帮你杀小梅,你现在先吃点东西,然后好好洗个澡,再好好睡一觉。”
劳姵儿望着章云晖,眼神变化不定,似乎有些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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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姵儿吃饭的时候章云晖在一旁看着,劳姵儿洗澡的时候他走下了二楼,在客栈楼下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虽然还没有到深夜,但客栈已经很少人了,整个一楼之中只有三个人,一个是章云晖,而另一个就是云飞,一个是一个年轻伙计在无聊地想心思。
云飞一个人坐在墙角的桌子上,他喝着最普通的酒,吃着最普通的牛肉,他喝酒喝得很慢,他之前独自漂泊江湖,就是这样来打发临睡前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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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的神色有些感动,因为章云晖之前对劳姵儿说的每句话他都听到。
他清楚章云晖的武功虽然也是江湖第一流的身手,但想上华山杀小梅,却的确和送死没任何区别。小梅的剑法、武功远比章云晖高出好几截,而整个华山剑派高手如云,其中任何一个弟子,都不是章云晖能轻易对付的。
章云晖之所以答应劳姵儿,是因为他也知道,此时此刻只有仇恨,才能让劳姵儿活下去,章云晖是为了救人而答应帮她去杀人。
云飞喝下一杯酒,觉得这杯酒很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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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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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云晖并没有留意云飞,他只是一个人在发呆。
他想着劳姵儿,为她担忧,也为她伤心。他害怕劳姵儿会对人生绝望,会变得心如死灰——如果一个人的心死了,她的人又能活多久。
他觉得自己曾经将张婉霞送到万劫不复之地,此时为了能将劳姵儿从那个万劫不复之地的边缘救回来,哪怕牺牲自己的生命,都是值得的。
他知道劳姵儿对自己有情,但他却不敢想自己是否也对她动了情。
在他的梦中,他依然牵挂着张婉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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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间,外面走进来一个白衣青年,白衣青年眉清目秀,相貌十分英俊,面色显得有些苍白,双目却炯炯有神,全更身散发出一股英锐之气,他腰佩长剑,自然也是江湖中人。
看到白衣青年,章云晖也吃了一惊,轻呼道:“是你?”
白衣青年点了点头,已走到章云晖身边坐下。
章云晖望着白衣青年道:“昨晚也是你吧?”
白衣青年道:“是的。”
章云晖轻声道:“你到底怎么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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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此时彷佛无意间看了个白衣青年一眼。听他的声音,看他的眼神,云飞知道这个白衣青年就是昨晚突然反戈帮章云晖杀死带刀金面人的佩剑金面人,昨晚云飞就已经猜测他应该认识章云晖。
白衣青年沉默了会,道:“你在青衣楼有没有古风的消息?”
章云晖摇了摇头,道:“没有。”
白衣青年道:“我想尽快找到他。”
听白衣青年这么说,云飞心中更觉得有些惊异。这个白衣青年显然不但认识章云晖,也认识古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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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云晖道:“小五,你这两年来去哪了?”
白衣青年神情变得有些痛苦,他轻声叹了口气,道:“小四,你别问我了。除了古风,我是谁也不会告诉的。”
章云晖点了点头,道:“好的。”
白衣青年道:“我想尽快找到他,我有些很重要的事情要对他说。”
章云晖道:“你不恨他了?”
白衣青年怅然道:“我早就不恨他了,我不该恨他,是我对不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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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云晖道:“昨晚的事,他们会放过你吗?”
白衣青年苦笑一声,道:“我不管了,我去年就已经想脱离他们,昨晚只不过是让我下了一个决心。”
章云晖道:“小五,师傅去年开始身体一直不好,现在小三一直陪着他,你有空也去看看他吧。
白衣青年黯然道:“我知道了,我会去的。
云飞知道章云晖口中所说的师傅是吕大先生,吕大先生的弟子中小三和小四章云晖他在黑风山见过,这个白衣青年应该是他第五个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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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青年道:“你昨晚救的那个女孩是谁?”
章云晖道:“她是嵩山剑派的劳姵儿。”
白衣青年道:“她是你什么人?”
章云晖道:“我和她只是萍水相逢,见她有难,所以才救她。”
白衣青年沉默了会,道:“小四,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章云晖道:“当然记得。”
白衣青年道:“我们当时都立志做一个剑侠,锄强扶弱,名扬江湖——”
说到这里,白衣青年的神色变得十分痛苦,也有些惊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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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云晖神情也有些惭愧,道:“我这些年为自己所做的事情追悔莫及,只求能做些事情来补救。”
白衣青年苦笑道:“我所做的坏事太多了,只怕已经无法补救。我现在只想见到古风,然后去见一次师傅。至于以后的生死,我已不再放在心上。”
章云晖道:“小五,你也不用这样。佛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所以不管你以前做了什么,如果你今后一心向善的话,总是能补救的。”
白衣青年思索着章云晖的话,一时没有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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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会,白衣青年道:“你是打算出远门吗?”
章云晖点了点头,心中感到有些伤感,道:“是的。”
白衣青年道:“你去哪里?”
章云晖道:“华山。”
白衣青年道:“我听说江湖五大门派掌门此时齐聚华山,那边到处都是江湖同盟的弟子,你小心些。”
章云晖道:“我知道。”
白衣青年道:“可惜古风也给武当逐出了门户,我现在真不知该去哪里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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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青年起身道:“我走了。”
章云晖道:“你在哪里落脚?”
白衣青年道:“我也不知道,总之是不能留在这里。”
章云晖点了点头,道:“你要多保重。”
白衣青年道:“你也多保重,我们后会有期。”
章云晖也起身送白衣青年走出了客栈门口,这时外面又走进三个白衣人。
三个白衣人中是一个白衣青年,两个白衣少年,三人都穿粗布白衫,他们身上都有佩剑。其中为首的白衣青年显得气度不凡,他看了和章云晖和那个叫做小五的白衣青年一眼,神色微微一变。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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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五看到进来的那个白衣青年,神色也显得有些惊慌,他走得更是匆忙。
其中一个白衣少年道:“宋文师兄,那个人很眼熟。”
刚进来的白衣青年是武当剑派的宋文,他在武当剑派的三代弟子中也是出类拔萃者,之前参加了泰山江湖少年比武大会。
宋文轻声道:“那个是任飞。”
他说出任飞的名字,身边那两名白衣少年陆山和甘庆都吓了一跳。
任飞之前背叛了武当,所以被武当派发江湖帖逐出门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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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文回过头去,望着消失在黑夜中的任飞和章云晖,神情也有些凝重。
他道:“另外一个人是章云晖。”
章云晖、张婉霞成亲之日,武当派玄清道长、元玄书带宋文、云湘等人前去祝贺,故此宋文也认识章云晖。
甘庆冷声道:“两个人都不是好东西。”
陆山笑道:“这就叫做狼狈为奸。”
宋文轻叹了口气,道:“不要管他们了,我们自己也有自己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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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文、陆山和甘庆都带着包袱,显然也是来投宿的。宋文、甘庆坐了下来,陆山则找伙计安排房间并要了些酒菜。
甘庆道:“宋文师兄,掌门这次为什么这么急着找古风?”
宋文道:“我不知道。”
甘庆道:“宋文师兄,听说你以前和古风很熟,是不是?”
宋文道:“我和他虽然在一起的时间很久,但不算很熟。他在武当最好的朋友就是刚才那个任飞。”
甘庆点头道:“古风和任飞都是一丘之貉,难怪都被逐出武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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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章云晖走了回来,甘庆瞪了他一眼,发出了一声冷笑。
章云晖并没有理睬他,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
陆山走了过来,坐下道:“你们在说什么?“
甘庆道:“没说什么,我只是奇怪掌门为何这么急着找古风。”
陆山笑道:“这有什么奇怪的,我告诉你更奇怪的事情。我前天听说江湖同盟五大门派掌门已联名发出江湖帖,邀请古风上华山共商江湖大事。”
甘庆吃了一惊,道:“宋文师兄,是真的吗?”
宋文点了点头,道:“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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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庆道:“我听说天山剑派掌门秋先生也要上华山。”
宋文点头道:“是的,秋先生已经来到中原,过几天会上华山。”
甘庆吐了口气,道:“那古风不是能够见到天山剑派掌门秋先生?”
陆山笑道:“岂止是见到,既然说是情他共商江湖大事,就是说到时古风和天山剑派掌门秋先生也是平起平坐的。”
甘庆愣了半晌,叹了口气,道:“我真想不通。”
宋文笑道:“想不通就不要想了,先吃点东西,好好睡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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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山道:“宋文师兄,你说古风会上华山吗?”
宋文道:“我不知道。”
甘庆摇了摇头,道:“宋文师兄,你知道大家背后都怎么叫你的吗?”
宋文笑道:“我不知道。”
甘庆笑道:“大家都叫你‘我不知道’师兄。”
宋文笑道:“是我不知道的事情,我总不能说知道吧。”
陆山笑道:“不过大家都知道,宋文师兄口里说出的话,肯定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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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听宋文等人说话,知道武当也在找古风。
他想了想,决定去一趟华山。他想见一下天山剑派掌门秋枫,算起来他已经十多年没有见过他了。
他知道章云晖、劳姵儿也正准别去华山,他们去的目的却是去杀人。
想到这里,云飞不由得苦笑一声,华山现在似乎显得太拥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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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外面传来一阵马蹄声,一匹快马飞驰而来,停在门口。
不一会,门外走进一个白衣少女。
少女穿着一身雪白色的布衣裙,容貌并不算出众,眼睛不是很大,眉毛稍微浓了些,脸上最好看的是有些翘的鼻子。少女长发披肩,看上去年龄二十左右,腰间佩着一口看上去比普通青锋剑细一些的长剑,剑鞘是用古鱼皮制作,显得古朴而又高贵。
不过让人奇怪的是这个少女走路间有些跛,不知是受了伤,还是腿上有残疾。
望着这个白衣少女走了进来,云飞、宋文都有些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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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少女看了一眼宋文,又看了一眼云飞,眉毛也动了动。
云飞望向白衣少女腰间的长剑,不由得更是奇怪。他认得出来,白衣少女用的长剑是南海剑派弟子所用的长剑。
南海剑派虽然和天山剑派同样享誉江湖,但门下弟子极少踏足中原。
只是云飞总觉得,这个白衣少女自己一定见过。
白衣少女一个人找了张桌子坐了下来,她解下腰间长剑放在桌上,望了一眼外面,似乎在等什么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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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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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云晖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床边,他不知是否该再去看一下劳姵儿。但当他之前答应劳姵儿帮她去杀小梅后,他忽然发现自己有些不敢再接近她。
有人在敲他的门,他开门看到是劳姵儿。
劳姵儿之前很认真地梳洗了一遍,此时她的长发还是湿的,披在身后。她穿一身淡蓝色的睡衣,赤着雪白的脚。
章云晖闻到她身上散发出一阵清馨的少女体香,顿时心跳加快。
劳姵儿的脸庞洗尽了污垢后更显消瘦,一双眼睛也显得更大,她幽怨地望着章云晖,轻声道:“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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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云晖迟疑了下,道:“我以为你睡了。”
劳姵儿轻声道:“我怎么会睡得着。”
她随手把门反锁上了,走近到章云晖身边。
章云晖心头一阵紧张,他已知道劳姵儿要做什么。
劳姵儿伸手抱住了章云晖,把头枕在章云晖的怀里。
她轻声道:“大哥肯帮姵儿报仇,姵儿什么都可以给大哥。”
这是她昨晚曾经对章云晖说过的话,她说这话的时候下了决心,如果章云晖能够答应帮她复仇,她可以把自己的一切都交给他,包括她的身体,她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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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云晖想抱住劳姵儿,却硬生忍住。
他想推开她,可又于心不忍。
劳姵儿把头枕在章云晖怀里,她一会儿觉得心头彷佛有只小鹿在乱跳,一会儿却又平静得彷佛是船只停泊在无风无浪的港湾。
她闭上眼睛,轻声道:“大哥,除了我自己,我没什么可以拿来报答大哥了。”
章云晖轻声道:“你不用报答我的。”
劳姵儿苦笑一声,轻声道:“你为我报仇,我怎么能不报答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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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一个如此娇弱美丽的少女抱着,章云晖心中已升起一团欲火。
劳姵儿轻声道:“你是嫌我比不上你的张婉霞吗?”
听到张婉霞的名字,章云晖的心头彷佛被闪电击中。
劳姵儿轻声道:“大哥,就算你把我当成张婉霞,我也不会在意的。”
又是一道闪电击中章云晖的心头,他伸出双手已将劳姵儿紧紧抱在怀里。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想抱张婉霞,还是想抱劳姵儿,他只是想紧紧抱着身边这个少女,不想再放手。他抱得很紧,抱得劳姵儿感到有些窒息,也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她身子越来越软,心口越来越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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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云晖和劳姵儿彼此都能听到对方的心跳,能读懂对方的心思,但是他们并没有把自己的真心话说出来。
章云晖的心跳得飞快,全身已彷佛有一把火在燃烧。
忽然,他将劳姵儿横抱在怀里,将她轻轻地放在自己的床上。
劳姵儿闭着眼睛,没有丝毫挣扎。
她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胸口一阵起伏,身子微微有些颤抖。
章云晖望着她,只是帮劳姵儿盖上了被子,然后一个人走了出去。
劳姵儿听到章云晖掩上了门,一颗滚烫的泪珠已从他脸庞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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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云晖走出了客栈,却彷佛完全看不到客栈一楼里坐的那些人。
他全身热得难受,此时站在街道上,让夜晚的冷风平息他心头的欲火。
他不是木头,他知道劳姵儿对自己的情义,他对劳姵儿也同样有所动心。而且自从去年春天他和张婉霞有过一段短暂的温柔缠绵之后,他这一年半来从来没有接触过任何女人,他体内那股欲火被压抑得太久,被点燃后燃烧得更猛烈,他差点就无法抑制自己的欲望。
可是他觉得他不能这么做,他觉得他这样做是会毁了劳姵儿的。
秋风中,他的身体慢慢冷了下来,心头的火依然在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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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间,一个相貌普通的灰衣少年骑着一匹黑马飞奔到客栈门口,灰衣少年不等马停就飞身下马,动作极其矫健。
他冲进客栈来到白衣少女旁,道:“有公子的消息了。”
灰衣少年的神情有些兴奋,也有些紧张。
白衣少女一下站了起来,她也有些紧张,神情间更带着一些哀伤。
她颤声道:“他在哪里?”
灰衣少年道:“他在灵石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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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少女抓起剑,道:“我们快过去。”
灰衣少年迟疑了下,道:“小姐,天太晚了,不如休息一晚再去找他吧。”
白衣少女摇了摇头,她跛着腿已慢慢走出客栈,道:“我现在就去。”
灰衣少年显然对她的话不敢违抗,也跟了出去。
白衣少女、灰衣少年走出客栈分别飞身上马,章云晖见他们上马的身手不禁心中一动。他们的马都是西疆名马,一白一黑向南飞奔而去,眨眼间踪影不见。
宋文望着白衣少女和灰衣少年,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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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庆笑道:“宋文师兄,你怎么啦?”
宋文道:“那个少年我见过,好象是在泰山——对了,他是小雷。”
陆山道:“我也想起来了,他参加过比武,好象是天山剑派的半个弟子。”
甘庆道:“什么叫做半个弟子?”
陆山笑道:“听说天山剑派掌门秋先生只教了他一套内功心法、一套剑法和一套拳法,所以他只能算天山剑派的半个弟子。”
甘庆吐了吐舌头,道:“只怕那也已经足够了。”
陆山道:“那是当然,师叔们都说,如果小雷不是第二轮就遭遇到古风,只怕没几个人能挡住他进十六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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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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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文忽然惊呼一声,道:“原来是她。”
甘庆道:“她是谁啊?”
宋文苦笑一声,轻声道:“那个少女是天山剑派掌门秋枫的女儿秋韵姑娘。”
甘庆吓了一跳。
陆山也觉得心头一震,他和甘庆面面相觑,一时都说不出话。
江湖之中出现任何一个天山剑派弟子,都能令江湖为之震动,更何况出现的是天山剑派掌门人秋枫的掌上明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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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听宋文这么说,才想起这个白衣少女的确是秋韵,云飞年幼时在天山经常和她一起玩耍,不过他们也有十多年没见,彼此都变了很多。
而秋韵既然是天山剑派掌门秋枫的女儿,那么自然是南海剑派弟子,因为天山剑派的大乾坤内功心法只能男子修炼,而南海剑派的大周天内功心法也只有女子才能修炼,所以天山剑派的女子都会去南海剑派学习武功,反过来南海剑派的男孩也会上天山剑派学习武功。
云飞心中有些感慨,不知秋韵的腿怎么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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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文神情有些黯然,叹了口气,道:“想不到她的腿还是留下了残疾。”
陆山道:“秋韵姑娘的腿是在武当跌断的吧?我听说当年她在武当后山玩,结果跌下了山崖,当时是古风下去救她,差点自己也摔死,幸好几位师叔及时赶到才救了他们。”
宋文苦笑一声,道:“是的。”
甘庆道:“宋文师兄,那次你也在吗?”
宋文点了点头,轻声道:“是的,那次秋韵姑娘跌下山崖,是我不小心推的。”
听宋文这么说,陆山、甘庆都吓了一跳。
******
过了半晌,陆山道:“宋文师兄,你说他们会不会是去找古风?”
宋文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
陆山道:“宋文师兄,你怕不怕古风?”
宋文道:“我为什么要怕他?”
陆山道:“我上次在江南曾经和他交过手,我觉得他很可怕。”
甘庆道:“我也觉得他很可怕,那次泰山江湖少年比武大会,我看到他和龙三少交手,看得我的心都快跳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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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文轻声道:“我并不觉得他有多可怕。当年我失手把秋韵姑娘推下山崖,吓得我全身都软了,坐在地上哭个不停。当时那么多武当弟子在场,只有古风立刻爬下山崖去救她,所以我一直都觉得他是个好人。”
听宋文这么说,陆山、甘庆一时都沉默了。
过了会,陆山道:“宋文师兄,我们要现在赶过去吗?”
宋文想了想,道:“大家都累了,今晚就在这里休息一晚,明天再赶过去吧。”
陆山、甘庆点了点头,已和宋文一起上楼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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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此时也喝完了最后一杯酒,他彷佛有些心事重重,这时看到章云晖已转过身子走进客栈。
章云晖望了云飞一眼,忽然觉得云飞有些眼熟。
他去年在黑风山见过云飞,但那晚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宇文双城身上。更何况那一天云飞虽然相貌平凡,但还有些江湖人的样子,而如今怎么看都象是一个耕田人,所以章云晖想不起自己是在哪里见过云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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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云晖在云飞面前走过,又回过头来看了云飞一眼。
他轻声道:“我们以前见过吗?”
云飞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
章云晖想了想,回头慢慢走上楼梯,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云飞望着章云晖进了他的房间,也轻轻叹了口气。
他感到有些为难,他这次出门原本是为了追查山西灭门惨祸的真相,他急于找到古风,却没想到劳姵儿的事情让他分身无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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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中每天都有各种事情发生,每天都会有人遇到不幸的事情,但不会所有的事情都会排着队来等云飞解决。更何况其中有很多事情,也不是云飞能够靠武功来解决的。
云飞并不知道什么事情更重要,更值得去做。
他想了很久,终于回自己的房间拿起了包袱。
他走出客栈,向南疾奔而去。
他相信劳姵儿此时身边有章云晖陪伴,不会有什么危险,但他的感觉正在告诉他,古风那里很可能会出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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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起之前任飞急着找古风,想起昨晚和任飞一起出现的金面人,想起了神秘的水二娘,想起在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的暴雨梨花针,想起山西的灭门惨祸,这些事情虽然都毫无头绪,但其中的真相或许都有关联。
云飞在漆黑寒冷的夜晚飞奔,身形如风一般。
他望着天际稀疏的星光,想起了自己的家。他想起小雪,也想起小兰,猜想这个时候她们一定也在想念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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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章云晖回到自己房间时,劳姵儿已经在他的船上睡着了。章云晖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望着睡着的劳姵儿,心中又是一阵乱跳。
劳姵儿瘦得十分怕人,她的眼角挂着泪痕,整个人都缩成一团,彷佛睡梦中的世界都让她感到寒冷。
章云晖转身吹熄了房间中的灯,轻轻走出了房间。
******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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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那夜策马冲出太原城后就一路向南飞奔,他记得当年他和慕容月离开江南城的时候,也是一路策马向南飞奔。
从黎明跑到白天,从白天跑到夜晚,他没有停留,一直跑到马匹筋疲力尽。他在路边树丛睡了一晚,第二天又继续往南跑。他跑得太快,也跑得太远,所以一时间谁也找不到他。而他之所以跑得这么快跑得这么远,是因为他想离那些阴谋诡计尽量远一些。
当古风晚上来到灵石镇时,马上就被江湖人发现,其中有三手帮中的人,有江湖同盟的弟子,还有其他江湖势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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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投宿客栈,一觉睡醒竟然已是第二天中午。
他记忆中好久没有睡过这么舒服的懒觉,自从接下三手帮大帮主的位置,他每天都会感到有一种沉重的压力压得他紧张得象一张弓。此时他放下这个重担,全身都感到轻松。
古风感到胸口还有些疼痛,这是那一晚帮风飞硬挡阎一本所凝聚的剑气时所受的伤,他想起风飞,不禁感到有些惆怅。
他觉得有些对不起风飞,因为他的担子是卸下了,但风飞也不会扛得很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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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走出了房间,从怀里拿出了一个拇指大小的金元宝。
这个拇指金元宝是阎玉麟和风飞喜庆那晚对他赠送礼物的回赠,其实古风送了些什么礼物他自己也不清楚,那些都是风飞安排的。当时古风还和风飞开玩笑,说她是自己送东西给自己。
此时这个金元宝就是古风身上所有的财产。他拿着这个金元宝找客栈的老板结帐,但客栈老板说帐早就有人结了。
他虽然心中有些奇怪,不过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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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不但很脏,而且还有很多血迹,这些血迹有他的,也有风飞的,他想自己首先得买些衣服。
他走出了客栈门口,看到两个彪悍的黄衣中年人正站在门外。他们看到古风出来连忙迎上来跪倒在古风面前,每个人手中都托着一个银盆。
一个银盆中放的是一叠银票和一碟金叶子,银票一百两一张,一共五十张,金叶子一两一张,一共二十张。
另一个银盆中放的是三块令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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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的令牌是血手令,红色血手令可以随时调动青衣楼任何一名杀手。金色的令牌是金手令,金色金手令能够随意在各处阎家钱庄支取任何数额银两。黑色令牌是铁手令,黑色铁手令代表了三手帮的特使身份,江湖中任何人敢伤害三手帮黑手令的持有者,必遭三手帮全力诛杀。
古风知道这是风飞昨晚知道自己的行踪后,连夜为自己安排的。
他迟疑了一下,并不想收这么多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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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衣中年人似乎看出了古风的心事,其中一黄衣中年人沉声道:“这是风飞风大帮主让我等转交古公子的。风飞风大帮主还告诉我二人,如果古公子有一样东西不肯收下,就让我们自己了断,不要再去见她了。”
古风苦笑了一声,他知道风飞的确会这么说,也会这么做,所以他马上将所有的银票、金叶子、令牌塞到自己的怀中。
他道:“替我多谢风大帮主。”
两名黄衣中年人站了起来躬身到地,道:“我们一定会转告风飞风大帮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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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走在灵石镇的街道,看到这个小镇彷佛一下变得有些拥挤,他放眼四周到处都能看到一些江湖人在窥视自己。只是古风早已熟悉了这样被人注视,他现在肚子饿得厉害,所以首先得找个地方好好吃点东西。
他进了一家酒楼,上了二楼,原本二楼坐了不少人,但看到古风上来,所有的人一下都跑光了,整个二楼顿时变得空荡荡的。
古风苦笑一声,觉得自己彷佛变成了瘟神一般让人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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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找了张靠阳台的桌子坐下,伙计已跑上来招呼他。
古风点了酒菜,望向小镇的街道,心中有些无奈。他知道很多事情始终是无法回头的,他已经不再是从前的那个古风。
他沉吟良久,忽然轻轻一笑——也许在别人眼里他已经不再是从前的古风,但其实他身上还是有很多东西没有变。
他吃完饭走出酒楼,在镇上买了些衣服打了个包袱将银票、金叶子、令牌全放进去,然后上马向南而去。
一路上都有人跟踪着他,但古风并没有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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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策马跑出十里地,进入了一处山谷,山谷两边都是高山丛林,他忽然看到前面有二十多人骑在马上拦住了他的去路。
古风有些吃惊,因为面前这些人都是武当派的弟子,而且其中大部分的人他都认识,其中有武当二代弟子平玄沙、李玄叶、玄准道人、玄提道人、玄远道人、玄松道人,此外还有不少武当三代弟子。
这些武当弟子看着古风的目光、神色虽然各异,但似乎都没有什么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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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玄沙策马迎了上来,他微微一笑道:“你来了。”
古风也微微一笑,道:“平师叔是在等古风吗?”
平玄沙笑道:“不是我在等你,而是天机子师伯在等你。”
古风愣了一愣,他四下看了一眼,并没有看到天机子在。
平玄沙手已指向山路边一条蜿蜒小路,小路隐没在树林中。他道:“沿这条小路上去有一间小茅屋,天机子师伯就在上面等你。”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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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一路上只是在路边睡了两个时辰,此时已赶到灵石镇。
他看到镇中有不少江湖人出没,连忙赶到酒楼。
江湖之中,除了红楼,酒楼是最大的消息传送地,而且云飞奔波到现在,肚子早就饿了。他找了个位置坐下,一边点了些简单饭菜,一边留意四下动静。
忽然,云飞耳边听到一声琵琶弦音,不由得心中一惊。不过这声琵琶弦音并无杀意,自然并非发自水二娘的手中。
他循声望去,看到一个黄衣少女正抱着一面四弦琵琶来到他面前。黄衣少女身材娇小,容貌十分美丽,神情有些凄苦。
******
云飞愣了愣,不知这个黄衣少女想做什么。
云飞四边也有人看了过来,目光露出疑惑之色。
黄衣少女对云飞施了一礼,她说话的声音悦耳动听,就象鸟儿在唱歌一般。她轻声道:“云大哥可愿听小女子弹一曲琵琶?”
云飞心中更是奇怪,这黄衣少女如何知道自己的姓名。
黄衣少女望着云飞,又轻声道:“师傅叫小女子来为云大哥弹一曲琵琶,她要小女子在此好好伺候云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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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坐在云飞身边桌子的一个褐衣汉子大笑道:“小美人,大爷我也想要你伺候伺候,你不如来我这里吧。”
褐衣汉子相貌颇为威武,腰间带刀,脸上有一道伤疤。
黄衣少女轻轻皱起了眉头,她慢慢走到褐衣汉子身边,轻身道:“不知这位大爷要小女子怎样伺候您?”
褐衣汉子大笑道:“小美人快先给大爷先弹个曲子。”
黄衣少女轻声道:“这位大爷要听什么曲子?”
褐衣汉子举起酒碗喝了一口,笑道:“随便随便,小美人不妨弹首你最拿手的。”
******
黄衣少女轻声道:“小女子最拿手的是‘七绝赋’,大爷可要听?”
褐衣汉子愣了愣,道:“‘七绝赋’,那是什么曲子?”
黄衣少女左手抱起琵琶,右手已摸向琵琶颈部,拨响了一声奇怪的琴声。
忽然间,黄衣少女琵琶面上已射出七道细小的银色光芒,银色光芒打在了褐衣汉子手中的酒碗之中,酒碗中的白酒已变成墨汁一般。
褐衣汉子顿时大吃一惊,手中酒碗已把持不住落在地上,那碗变成墨汁的酒洒在地上,却化为一道碧蓝色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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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下发出一片惊呼声,知道黄衣少女所抱琵琶中射出的一定是剧毒暗器。
褐衣汉子吓得呆若木鸡,也就在此时,黄衣少女身形一动已来到褐衣汉子的面前,她右手扬起,已在褐衣大汉脸上打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褐衣汉子整个人四脚朝天地被打翻在地上,整张桌子也被掀翻。
黄衣少女没有再看褐衣汉子一眼,她冷冷一笑,盈盈走回到云飞面前。
她欠身道:“小女子出手鲁莽,请云大哥不要怪罪。”
云飞轻声道:“七绝针。”
黄衣少女点头道:“是的。”
听云飞说出七绝针这个名字,四周不少江湖人都变了脸色。
******
黄衣少女轻声道:“云大哥,小女子可以坐下吗?”
云飞点头道:“姑娘请坐。”
黄衣少女抱着琵琶坐在云飞对面,她左手抱着琵琶,右手摸向琴弦。
四周又传来一片惊呼,不少人暗自担心黄衣少女会向云飞出手,他们看云飞其貌不扬的样子,都觉得他绝对无法躲避黄衣少女的琵琶中射出的七绝针。
但黄衣少女只是拨动了几下琴弦,她的琵琶中并没有射出任何东西。
云飞道:“姑娘的师傅是水二娘吗?”
黄衣少女点头道:“是的。”
******
云飞道:“二娘她人吗?”
黄衣少女道:“她刚走。”
云飞心中一动,道:“她刚走?”
黄衣少女点头道:“云大哥一进来,她就走了。”
云飞觉得心中奇怪,不过他此时也并不想直接和水二娘接触。
云飞道:“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黄衣少女淡淡一笑,道:“小女子叫莺莺。”
******
云飞并不知道莺莺的来历,她是太原城“红艳阁”中的青楼女子,和依依、翠翠一样都跟水二娘学琵琶技艺,也是水二娘的弟子,一直在“红艳阁”为水二娘探听各种江湖消息。
云飞想了想,道:“莺莺姑娘,二娘要你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情?”
莺莺轻声道:“这里人多眼杂,不如请云大哥来师傅之前所包房间,容小女子慢慢和云大哥说清楚。”
云飞迟疑了一下,道:“好的。”
******
莺莺起身道:“云大哥跟我来。”
四下众人惊异地望着云飞跟着莺莺上了二楼,进了一间房间。
房间十分安静,桌子上的碗筷都收拾干净。此时换了一壶茉莉热茶,房间中散发出一阵茉莉茶的香味。
云飞、莺莺坐下后,莺莺放下琵琶,斟了一杯茶递到云飞面前。
她轻声道:“云大哥,请用茶。”
******
二
******
古风沿着山间小路蜿蜒向上,穿过一片片丛林。
他走了一盏茶的功夫,看到山上有一块平整的草地,草地上有一间很小的茅草房,茅草房外摆放了一些竹凳竹椅,一个老道士正在外面煮茶。
那个老道士有七十多岁,脸颊上有道伤疤,使得他原本就皮包骨头的样子看上去更有些恐怖,但他神色平和,并无偏激之色。
这个老道士就是武当五老之一的天机子。
古风看到天机子,心中也有些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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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机子看到古风,微笑道:“你终于来了。”
古风走上前,来到天机子身边行了一礼,一时不知该如何称呼这个老人。
天机子笑道:“你还是叫我一声祖师伯吧。”
古风心头一热,轻声道:“祖师伯。”
天机子笑道:“坐吧,我们一边喝茶,一边聊聊。”
古风点了点头,在竹凳上坐下。
天机子斟了两杯茶,笑道:“古风,你收到玄羽给你的江湖帖了吗?”
******
古风愣了愣,道:“没有——什么江湖帖?”
天机子笑道:“江湖同盟五大门派掌门昨天已联名发出了江湖帖,他们邀请你上华山共商江湖大事。”
古风吃了一惊,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天机子道:“这次各派掌门齐聚华山,是有件事情要商议,而这件事情和你有关。”
古风道:“什么事情?”
天机子道:“是关于江湖同盟盟主的事情。”
******
听天机子提到江湖同盟盟主,古风的心彷佛被刀割了一下。
天机子望着古风,轻叹道:“古风,我知道那次你并没有做错什么,只是很多事情是没有对和错的,那些事情你也应该已经看淡了吧?”
古风点了点头,道:“是的。”
天机子道:“那就好。其实从一开始我们就知道,把你放在那个位置上,实在是很难为你。子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们这些老家伙不敢坐那个位置,却要你来坐,来承受其中的危机,我问心有愧。”
******
古风苦笑一声,道:“祖师伯,那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天机子道:“是的,可江湖同盟始终不能没有盟主。你看这次山西一下发生了四起灭门惨祸,虽然各门各派都有人去探查,但却毫无结果。江湖如果始终是一盘散沙的话,就会有太多的可趁之机。”
古风没有出声。
天机子道:“古风,你觉得谁当这个江湖盟主最合适?”
古风不假思索地道:“双城公子。”
******
天机子微微一笑,道:“双城公子的确是最好的人选,可惜一来他并非江湖正道同盟弟子,二来玄羽他们几番试探他的口气,都被他婉言谢绝了。我知道他虽然牵挂江湖安危,但只怕永远不会再沾染江湖的那些俗名了。”
古风想了想,点头道:“是的。”
天机子道:“之前泰山江湖少年比武大会,他们几个也在考察江湖少年,最后他们说服了一个人来当这个江湖同盟的盟主。”
古风道:“是谁?”
天机子笑道:“天山剑派的秋笙。”
******
古风道:“他的确也是不错的人选。”
天机子道:“是的,自从百年前秋小红创下天山剑派,天山剑派弟子历来就是江湖中的领袖,比如秋小红、秋梧叶,还有秋枫。所以这次如果由秋笙来当江湖同盟盟主,也未必不是一件众望所归的事。”
古风道:“是的。”
天机子道:“其实当年我们几个筹划组成江湖同盟时,就一致希望秋枫先生能出任第一任盟主,但他坚决不同意。所以今日虽然秋笙秋公子答应了,但始终还得让秋枫先生同意。”
******
古风道:“难道秋枫先生不答应?”
天机子道:“秋枫先生没有说不答应,也没有说答应。他只是说这件事有待江湖同盟各位掌门共同商议,他也希望你能上华山共商此事,故此江湖同盟五大门派掌门才联名向你发出江湖帖,请你上华山。”
古风苦笑了一声。
天机子道:“之前江湖同盟大会结束后,我也去了一趟天山,我和秋枫先生谈了很多关于你的事情,秋枫先生觉得还是你最适合当这个盟主。”
古风愣了一愣,神情微微一变。
******
天机子道:“这件事我也想了很久,秋枫先生说得的确不错,但如今我已不想再勉强你做任何事,我想知道你的意见。”
古风轻声道:“我不想做江湖同盟盟主,我并不适合。”
天机子点了点头,笑道:“好,我知道了。只是如果你没有什么事情,还是去一趟华山,秋枫先生想见你。”
古风点头道:“好的。”
天机子笑道:“还有韵儿也想见你,她之前和小雷两个跑到太原城去找你了。”
古风吃了一惊,道:“秋韵姑娘也来了吗?”
******
三
******
云飞道:“谢谢姑娘,姑娘现在能说了吗?”
莺莺轻声道:“师傅要我把云大哥留下。”
云飞愣了愣,道:“把我留下?”
莺莺点头道:“是的,师傅要我不管做什么,都要把云大哥留在镇上。”
云飞心中暗暗吃惊,他清楚水二娘之所以要让莺莺把自己留在这里,是害怕他会破坏她的行动,而这行动一定有不可告人的阴谋。
******
云飞淡淡地道:“不知莺莺姑娘打算怎样留下在下?”
莺莺她望着云飞犹豫了一下,神情忽然变得有些黯然。
她道:“师傅说,如果莺莺想用武功留下云大哥的话,是绝对没有可能的,所以师傅要我用自己的命把你留下。”
云飞神色为之一变。
莺莺轻声道:“师傅还说,天黑之前如果让你离开这小镇,她就要我死。”
云飞心头一惊,神情顿时有些紧张。
******
莺莺微微颤声道:“莺莺知道,如果由师傅动手,莺莺一定会死得很惨。所以莺莺的手心已扣着‘七绝针’,口里也含着‘五毒散’,如果云大哥执意要走,莺莺只有自己来了断自己的性命。”
云飞望着莺莺,额头已有一丝汗珠渗出,他全身蕴力,似乎准备出手。
莺莺苦笑一声,道:“云大哥是不是想封住我的穴道,好让莺莺无法自绝?”
云飞迟疑了一下,道:“是的。”
莺莺凄然一笑,她轻轻举起了她的左臂,衣袖滑落处露出一条美玉一般雪白的手臂,手臂上赫然有一串绿色的指印。
云飞勃然变色,道:“天魔玄幻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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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莺凄然地点了点头,道:“师傅之前已在我身上点了天魔玄幻指,如果云大哥要莺莺性命的话,只管来封莺莺的穴道。”
云飞不敢出手。
他知道日月教有五大魔功,包括天魔玄幻指、天魔销魂手,天魔解体大法、天魔吸星大法以及天魔化血神功,这五大魔功也是日月教中最为歹毒的武功,而且都是对自己身体有所损伤的武功。
******
被天魔玄幻指点中的人在一段时间内体内穴道会偏移位置,从而不怕被其他人的点穴手法制住,所以这门武功可用来防止被人点穴。
但是,如果有人被天魔玄幻指点中后遇到的对手武功、内力太强,从而被强行封住偏移的穴道的话,那么此人也会经脉错乱而死。
水二娘既然在莺莺身上施展了天魔玄幻指,那么此时如果云飞再去封闭她的穴道,就等于是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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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莺望着云飞,神情带着无限的悲伤。
她忽然眼圈一红,低声道:“莺莺知道中了天魔玄幻指之后再被封住穴道,会死得十分凄惨的。云大哥要走的话,莺莺决不敢阻拦,只是求云大哥也千万不要阻拦莺莺一死。”
说到这里,她眼角已有泪光在闪动。
云飞点了点头,他之前积蓄的劲力顿时松了下来。
云飞轻轻叹了口气,水二娘让莺莺用性命来要挟云飞,这一招果然切中了云飞的要害,让云飞一时不知所措。
******
云飞看到莺莺依然显得十分紧张。
他甚至有些担心,担心莺莺会因为紧张而扣动手心的“七绝针”,或咬破她口中的“五毒散”,这些都是日月教中最歹毒的暗器毒药。
云飞心头也感到一阵焦急和忧虑,水二娘既然在此地出现,那么很可能是冲着古风而来,但那晚水二娘也是去救古风的。
云飞觉得这个水二娘行事诡异,实在想不出她到底想做什么。
他道:“二娘是日月教的人吗?”
莺莺轻轻点了点头,道:“是的。”
******
云飞沉默半晌,轻声道:“姑娘请放心,云飞绝不会封姑娘的穴道。姑娘也无需用‘七绝针’和‘五毒散’来要挟云飞,云飞答应姑娘,如果不能保证姑娘的安全,云飞决不走。”
莺莺犹豫了一下,终于慢慢放松了下来。
她松开了左手,左手掌心赫然有一根细细的银针。她捂住了嘴巴,吐出了一个很小的蜡丸。
莺莺望着面前这个看上去平凡的青年,心中恐惧之意正慢慢减少,却又多了几分疑惑。她之前并没有把握,自己这样做可以让云飞留下。
******
云飞道:“你知道她为什么要你这样做吗?”
莺莺轻轻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
云飞心中转了许多念头,想不明白水二娘的企图。虽然他为古风担心,却绝不会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莺莺去死。
莺莺望着云飞,轻声道:“云大哥为什么要在乎莺莺的生死?”
云飞沉默半晌,没有出声。
他虽然心里清楚,生命如此珍贵,每个人都应该在乎别人的生命,每个人的生命都值得去保护,但他不知该如何向莺莺解释这些。
******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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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劳姵儿才一觉睡醒,她实在太疲累,所以一直睡到下午。她睁开了眼睛,却并不想立即起床。
她看到章云晖正坐在她身边望着自己,看到她醒来,章云晖却将目光移向它处。
劳姵儿轻声道:“是不是很晚了?”
章云晖道:“是的,已经是下午了。”
劳姵儿轻轻叹了口气,道:“我们今天就不要赶路了。”
章云晖道:“好的,你身体太虚弱了,修养两天也好。”
他顿了顿,又道:“你不用急,我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帮你做的。”
******
劳姵儿轻轻摇了摇头,道:“我不急,我相信章大哥。”
章云晖点头道:“那就好。”
劳姵儿望着章云晖,神情有些黯然,她轻声道:“章大哥,你能杀得了小梅吗?”
章云晖道:“能。”
劳姵儿轻轻点了点头,神情已带着一丝惊慌。
她沉默半晌,道:“章大哥,你见过小梅吗?”
章云晖道:“见过。”
劳姵儿道:“章大哥,她出手很快,你千万不要让她先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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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云晖道:“好的,我知道。”
劳姵儿苦笑一声,道:“章大哥,其实我很明白,你也是没有把握的。”
章云晖道:“虽然我没有把握,可我也有机会。”
劳姵儿道:“机会?”
章云晖道:“我上次见她的时候,她被杜玄霜制住,我那次没有伤害她。所以如果我上华山去找她,她未必会提防我,这样我就有机会。”
劳姵儿道:“之后呢?章大哥能逃下华山吗?”
章云晖道:“对杀手来说,能完成任务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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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姵儿苦笑道:“你是一个杀手吗?”
章云晖道:“是的。”
劳姵儿轻轻摇了摇头,道:“有不要任何报酬的杀手吗?”
章云晖道:“有,杜玄铁也曾经这样做过,他为了小梅而去行刺白天城。”
劳姵儿身子微微一震,她并不知道这件事,但白天城的名字对于五岳剑派来说早就是一个神话。
劳姵儿轻声道:“他是因为喜欢小梅才这么做的。章大哥,你喜欢我吗?”
章云晖神色一阵苍白,这是他不敢问自己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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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姵儿眼角闪烁着泪花,她道:“章大哥,我真的很想知道,你是为了赎罪才这么做的,还是因为你喜欢我才这么做,或者是都有。”
章云晖沉默了很久,道:“也许是都有。”
劳姵儿闭上了眼睛,她差点就哭出了声。
她忽然又感到一阵晕眩,她发现不管怎样,只要章云晖对她有一丝喜欢,都能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感动和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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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云晖心中也是一阵起伏,他发现自己的确有些喜欢劳姵儿,劳姵儿和张婉霞一样倔强,一样柔弱,一样懂得体谅人心。但劳姵儿也有很多地方是和张婉霞不同的,张婉霞会更多地隐藏她的心思,而劳姵儿却不会。
他忽然想起那天张婉霞所说的话。
张婉霞说过——我和你在一起与和双城在一起的感觉是不同的,我虽然说不出有什么不同,但我知道真的不一样。
此时此刻,章云晖竟然也有这样的感觉,他知道真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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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婉霞还说——既然上天又给了我一次选择的机会,我选择和双城在一起。
他望着劳姵儿,不知道这是否也是上天在给他选择的机会。
张婉霞还说过——你在复仇和我之间选择了复仇,这是你做出的选择。
仇恨的确让他之前在复仇和张婉霞之间选择了复仇,他出卖了张婉霞,咽下了人生中最大的苦果。而如今在死亡和劳姵儿之间,他选择了劳姵儿,他想用自己的命来换取劳姵儿活下去。
只是,纵然章云晖知道了这些,他也不想对劳姵儿有更多的表露。无论他行刺小梅成功或者失败,他都难逃一死,他不想劳姵儿为他而伤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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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半晌,劳姵儿睁开眼睛,轻声道:“章大哥,你能再抱抱我吗?”
章云晖犹豫了一下,没有动。
劳姵儿道:“章大哥,你还是嫌弃我吗?”
章云晖道:“我从来都没有嫌弃过你。”
劳姵儿想了很久,她苦笑一声,轻声道:“我知道了,你是怕我会喜欢你,怕我将来会为你而难过。”
章云晖心头一震,劳姵儿已看透了他的心思。
石潜用的死,让劳姵儿的复仇之心开始动摇了,所以她能想到更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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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姵儿又想了很久,轻声道:“章大哥,喜欢是不是爱?”
章云晖愣了愣,不知该怎么回答。
劳姵儿轻声道:“有个云大哥,他要我为爱而活下去,可我不知道什么是爱,你知道什么是爱吗?”
章云晖想了想,道:“我不知道。”
劳姵儿轻声道:“我们都不知道什么是爱,又怎么能为爱活下去。”
章云晖道轻轻叹了口气。
劳姵儿轻声问道:“章大哥,你爱张婉霞吗?”
章云晖只觉得心头一阵疼痛,他轻声道:“我爱过她,可等我知道我是爱她的时候,我已经永远失去了她。”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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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机子道:“秋韵姑娘这次是跟秋枫先生一同来到中原,她听说你在太原城出了事,就急忙赶去了。”
古风轻叹了口气,道:“她的腿不方便。”
天机子点头道:“她的腿是不方便,不过你放心,有小雷在她身边照顾她。”
古风点了点头,心中有些乱。
他只见过秋韵两次,一次是在武当,那次秋韵跌下山崖,他冒死去救她。还有一次是在天山,那次他和秋韵只是短短说了几句话。
他隐隐觉得秋韵也对他有情,但他实在不想再欠任何少女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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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机子忽然微微一笑,道:“我还得恭喜你,大概是在五天前,慕容月替你生了一个女儿。”
古风听到这句话,全身猛然一震,整个人都惊呆了。
天机子望着古风的神情虽然带着微笑,却也有一些伤感。
他道:“我们已经知道你和慕容月的事情,你要知道日月教在江湖同盟之中固然有人卧底,江湖同盟在日月教中也有人搜集情报。”
古风道:“她——”
他只说了一个字,心中一阵百感交集,哽咽着已说不下去。
天机子轻叹道:“虽然早了差不多一个月,但天佑她们母女都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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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站了起来,他转过身去,已流下了泪。
他恨不得即刻插上翅膀,飞到慕容月母女的身边,在慕容月身边陪着她,能够亲手抱抱自己的女儿。
他不知道此时自己心头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他觉得开心,也觉得难过,他感到无比的骄傲,也感到莫名的惭愧。
他忽然长啸一声,啸声凄清,扬起一阵轻风,响彻蓝天绿草之间。
他笑了笑,觉得心中彷佛放下了一块巨石。
这些日子以来,这原本就是最让他牵肠挂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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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机子道:“听说她一开始天天都很伤心,不过好在孔雀大明王丽黛丝一直都陪着她,所以她的心情才慢慢好起来,顺利生下了你的女儿。”
古风坐下,喝完了杯中的茶,他有些出神地望着手中的茶杯,忽然觉得自己想喝的不是茶,而是酒。
天机子道:“你是不是很想痛快地喝一杯?”
古风点了点头,道:“是的。”
天机子轻轻叹了口气,道:“这种感觉我很清楚,因为我未做道士前也有过一个女儿,后来我的女儿又生了一个女儿,我知道那感觉真的很好,那两次我和你的祖师伯、祖师叔们都一起去喝酒,我都喝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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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点了点头,心中觉得一阵欣慰。
古墨曾经对他说过——我化了七十多年的心血在武学上面,只是我如今越来越清楚,拥有一身绝世武学也许还不如拥有一个子女更重要。
当古风听到慕容月为他生下一个女儿后,忽然觉得为了这个自己还未见过面的女儿,就算要他舍弃所有,他都不会有丝毫犹豫。
他轻声道:“祖师伯,你不恨月儿了吗?”
天机子道:“你说过,她没有错。当我知道她快要做母亲时,我就更明白了,她的确没有任何错。是我们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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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默然不语,这道理他早就想明白了。
不管武当和慕容冰有什么恩怨,都不该将这恩怨强加在慕容月身上,没有人有权力夺走她年轻的生命,也没有人有权力夺走她将来做一个母亲的权力,她应该为古风生儿育女,延续他们的希望。
天机子轻叹道:“那段仇恨,就让它就此结束吧。我这把年纪,只怕已经见不到慕容月了,你替我向她说声道歉。至于当年那些事情的真相,就让它们长埋在我们这些已死的人和快死的人心中,随我们一起入土吧。”
古风望着天机子,心中也有一些悲凉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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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机子道:“古风,你真是一个好孩子,你能想明白很多我们这些年纪的人都想不明白的事情,也能做出我们这些人做不出的选择,难怪古墨先生一见到你就将三手帮交给你。”
古风没有出声,他想古墨先生也许这次看错了,他已不是三手帮的大帮主。
天机子道:“天山剑派掌门秋枫先生之前也曾和我说过,说只要你愿意,什么什么时候你都可以入天山剑派。”
古风愣了愣,心中有感激之意。
天机子笑道:“其实我倒更希望你能重返武当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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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又吃了一惊,他知道武当数百年以来,还从来没有弟子被逐出师门后能重返武当门下的。
他心中更觉得有些激动,他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武当对他来说不止是学武的地方,也是养育他的地方。他对武当是有着很深感情的,也正因为这样,所以当年当秋枫要收他入天山剑派时,被他谢绝。
从他少年懂事开始,他就希望自己将来能成为一个真正的武当剑客,能够为武当的荣誉做自己能做的事情。
天机子笑道:“这剑事你也可以慢慢想,武当的大门也是随时为你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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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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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天机子、古风一起望向上山的小路,却看到一个白衣少女一阵轻风般跑了过来,她似乎远远看到了古风,然后慢慢停下身形走了过来,她走路的时候姿势有些奇怪。
古风认得,这个白衣少女就是秋韵。
秋韵已慢慢走到古风面前,她神色间带着欢喜,也带有一些腼腆。
她轻声道:“你在这。”
她说话的声音有些涩,彷佛她之前很少和人说话一般。
古风起身对秋韵微微一笑,道:“秋韵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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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机子望着他们,笑着起身道:“秋韵姑娘也来了,你们在这里喝茶说话,我去前面山涧再提点水来。”
秋韵道:“天机子爷爷,我去吧。”
天机子笑道:“你还是乖乖给我坐下吧。”
古风道:“祖师伯,让我去吧。”
天机子笑道:“你去的话,难道让秋韵姑娘陪我说话?我去天山住了一个月,秋韵姑娘只和我说过两句话。一句是天机子爷爷,你好。还有一句是天机子爷爷,一路保重。”
听天机子这么说,古风固然笑了起来,秋韵也红了脸,低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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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等到天机子走远,秋韵才抬起了头,她很认真地望着古风,看到古风额前那一缕缕白发,不由得心中难过。
她轻声道:“你还好吗?”
古风微微一笑,道:“我现在感觉比任何时候都好。”
秋韵奇怪地望着古风。
古风笑道:“我当爸爸了。”
秋韵神色间也有惊喜之色,她轻声道:“恭喜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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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笑着点了点头,道:“秋韵姑娘,你怎么也来中原了?”
秋韵想了想,眼睛中忽然闪过一丝光芒,她轻声道:“我想见你。”
古风微笑着点了点头,一时没有出声。
秋韵也微微一笑,道:“见到你真好。”
古风笑道:“是吗?”
秋韵点了点头,道:“是的。”
她不善言词,但是说的每一句话和每一字,都让古风从内心感到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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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笑道:“你还象以前那样不爱见人,不爱说话吗?”
秋韵轻声道:“是的。”
古风笑道:“你该多出来看看走走,这次你既然来到中原,不妨多去些地方,比如华山、京城、江南、扬州。”
秋韵轻声道:“你陪我吗?”
古风笑了一笑,他想了想,道:“我陪你。”
秋韵脸上绽放出开心的笑容,道:“你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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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笑道:“你哥哥也来了吗?”
秋韵点头道:“他在华山。”
古风笑道:“我上次去天山,他正好下山了。这次在泰山我见过他,可惜没有机会说话。现在我也要上华山,这次我们总该可以坐下来好好说说话了。”
秋韵道:“爹说他要当盟主。”
古风笑道:“是的,你哥哥很了不起,如今的江湖正需要他来承担责任。”
秋韵轻声道:“你呢?”
古风笑道:“我也会尽我所能来帮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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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韵道:“我爹想见你。”
古风笑道:“我知道,所以我决定上华山,见一下秋老先生。”
秋韵道:“他正赶来这里。”
古风感到一阵惊讶,道:“秋先生来这里?”
秋韵微微一笑,道:“是为了我。”
古风点了点头,他知道秋枫一定是听说秋韵来山西找他,担心她会出事,所以才一路赶来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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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笑道:“秋先生和我说过,说你绝大部分时间都因为太乖而让他担心,剩下的时间则让他为你的任性而担心。”
秋韵笑了起来,她虽然不算美丽,但象她这个年龄的少女,一旦从内心发出真正的笑容,都会散发出一股迷人的魅力。
只是他们虽然都笑得很开心,但又渐渐地变得有些苦涩。
秋枫当时对古风说这段话是想将女儿许配给古风,结果被古风谢绝了,因为古风早已经心有所属。
他的心已被慕容月所占据,再也装不下任何一个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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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韵轻声道:“我明白了。”
她明白古风当年为何要拒绝她,自从她知道了古风和慕容月的故事,她就祈祷上天保佑古风和慕容月能够平安。
只是,这些日子以来,她对古风的思念从来就没有停止过。
自从她跌断腿后,她的世界就变得很小很小,这个世界除了她自己,只给一个人进来,那就是古风。
古风微微一笑,道:“秋韵姑娘,对不起。”
秋韵轻轻摇了摇头,眼角闪现出一朵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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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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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机子已笑着提了一桶水走了回来。
他望着古风和秋韵,心中也有些感慨,他知道秋韵这些年来一直对古风牵挂不下,也知道这种牵挂最让人伤心。
他笑道:“你们说成什么样了?秋韵姑娘有没有说上二十句话?”
古风笑着点了点头,道:“不止二十句。”
秋韵脸又一红,低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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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天机子神色一变,他四下张望了一眼,彷佛发现了什么可怕的事物。
古风也觉得心中一凛,他也感觉到四周丛林中已隐藏着一股杀气,那股杀气甚至可以和当日阎一本带给他的杀气相提并论。
看到天机子、古风神色紧张,秋韵也感到有些寒意。
一阵秋风吹过,四周的空气都一下变得寒冷。
当又一阵秋风扬起一阵落叶飞舞时,天机子、古风、秋韵看到不远处一个白衣女人正缓缓向他们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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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女人脸上蒙着清纱,她走路的姿势十分优美,但目光却极其冰冷。
看到这个白衣女人,天机子全身打了个冷战,他的神情说不出有多惊恐,脸上的伤疤也在抽搐,却彷佛看到了魔鬼一般。
古风心头也升起一股寒意,他认得出,眼前这白衣女子是水二娘。
水二娘此时手中并没有拿着琵琶,她双手藏在衣袖中。
古风知道水二娘是江湖中难得一见的绝世高手,她之前找他是救他,而这次不知她是为了什么而来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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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二娘走到天机子、古风、秋韵面前,冷冷一笑,却又长叹了口气。
天机子颤声道:“是你。”
水二娘点了点头,道:“是我。”
天机子道:“你没有死。”
水二娘冷冷一笑,道:“你很想我死吗?”
天机子神色一阵惨白,没有出声。
水二娘冷笑道:“我知道你想我死,因为我死了,就再也没有人知道你们对我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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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机子神色更加惨白,他长叹一声,苦笑道:“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这就是冤孽。”
水二娘冷声道:“既然你知道这是冤孽,怎么还有脸活在这世上?”
天机子道:“我的确没脸活在这世上,只是天老是不来收我。”
水二娘冷笑道:“天不来收你,就等我来收你吧。”
古风看到水二娘双眸闪出凶光,知道她要杀人。只是古风望着水二娘,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却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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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韵握剑对水二娘喝道:“你是谁?”
水二娘发出一阵狂笑,道:“我是谁?”
她望向天机子道:“你已经知道我是谁。”
她又望向古风,苦笑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古风迟疑了一下,点头道:“我知道你是谁了。”
水二娘又发出一阵狂笑,道:“你果然很聪明。”
古风神情间一阵痛苦,他轻声道:“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看到你的身形和背影,就觉得很熟悉,原来你们真的很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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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二娘点了点头,道:“是的。”
她对古风轻声道:“你过来,我有话要对你说。”
古风已向水二娘走了过去。
秋韵惊声道:“小心。”
古风已走到水二娘身边。
水二娘望着古风,目光十分奇怪,她轻声道:“我想问你借样东西。”
古风轻声道:“什么东西?”
水二娘轻声道:“你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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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话音一落,左手闪电一般挥出,已轻轻地按在了古风的肩头。
他们之间的距离如此之近,所以古风根本就来不及闪躲,他只觉得肩头被水二娘按住,自己身体在这瞬间感到阵阵麻木,半丝力气都用不上。
同时,水二娘右手已拔出了古风腰间的长剑。
这只是一把普通的青锋剑,但在水二娘手中却是江湖中最可怕的剑之一。
水二娘手中剑光轻轻扬起,已如秋风一般瞬间化于无形之中,等到剑光再度扬起时,竟然已到天机子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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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机子腰间也有长剑,他是享誉江湖的老一代武当剑客,四十年前就已经纵横江湖,名满天下。虽然他已经很多年没和人交手,但江湖中人依然觉得,武当派之中还是以他的剑法为第一。
只是天机子望着眼前飞逝而到的剑光,并没有拔剑,也没有闪避,他心中已没有丝毫动手的念头。
他忽然苦笑了一声,心中更感到凄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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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二娘手中长剑已刺透了天机子的胸膛。
当水二娘手中长剑从天机子胸膛拔出时,一道血光飞溅出,飞溅在已有些枯黄的草地上,显得尤其血腥。
水二娘身形疾退到古风身边,已将手中的剑放到了古风的手中。
古风转过身去,看到天机子已倒在血泊之中。
他觉得脑海一片迷茫,虽然全身已不再感到麻木,但依然无法动弹。
******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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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韵望着刚才发生的一幕,早已吓得心头一阵乱跳。
水二娘的那一剑太可怕,秋韵只知道一个人能使出这样的剑法——就是她的父亲秋枫。她此时惊恐地望着水二娘,连拔剑都忘记了。
秋韵也感到一阵疑惑,她清楚天机子的剑法、武功虽然不如秋枫,但也绝非完全无法招架,而之前天机子似乎已完全放弃了抵抗。
她望着古风,看到古风提着那把带着血的长剑,整个人彷佛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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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古风狂吼一声,对水二娘大声道:“为什么?”
水二娘冷笑道:“你不知道为什么吗?”
古风含泪大声道:“我知道你为什么要杀他,可你为什么不能放过他?他已经那么老了,他刚才说了,那段仇恨已经了结了。
水二娘冷笑着摇了摇头,道:“他错了,这段仇恨永远都不会了结的。”
古风大声道:“为什么?
水二娘冷冷一笑,道:“因为我想让你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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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愣了愣,不知水二娘说这话的意思。
水二娘道:“你只要答应我一个条件,我马上可以带你去找慕容月。”
古风全身一震,望着水二娘。
水二娘道:“你不想去看她吗?不想去看你的女儿吗?”
古风不禁流下了泪,这些是他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事情,是他愿意拿性命去换取的事情,可是不知为何,他此时竟然感到阵阵恐惧。
他道:“什么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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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二娘道:“我要你发誓永远听命于我,永远与中原江湖为敌。”
古风低声道:“我做不到。”
水二娘冷笑道:“武当、江湖同盟害得你还不够吗?”
古风道:“他们没有害过我。”
水二娘冷笑道:“那慕容月呢?”
古风道:“她还活着。”
水二娘冷笑道:“看来你还是不舍得和武当、和江湖同盟脱离关系。”
古风沉默半晌,轻声道:“你为什么要这样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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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二娘没有回答,她冷笑一声,道:“他们来了。”
平玄沙、李玄叶、玄准道人、玄提道人、玄远道人、玄松道人以及小雷带着二十来个武当弟子已经冲了过来。他们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天机子,看着提着滴血长剑的古风,每个人的神色都充满了惊恐。
所有人的目光都望着古风,其中有人已握住了腰间的长剑。
平玄沙面色铁青地望着古风,道:“是你干的?”
古风没有出声,他慢慢平静了下来,望着手中的长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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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韵见古风沉默不语,心中忽然感到一阵惊恐和焦急。
她大声道:“不是古风,是那个女人杀的。”
所有人的目光又望向水二娘。
水二娘冷冷一笑,道:“不是我,是古风杀的。”
秋韵拔出腰间长剑,那是一把寒铁锻造的长剑,比普通青锋剑细,而且剑上更带着阵阵透骨的寒气,她嘶声道:“你骗人。”
水二娘又冷笑一声,道:“你怎么不问古风,人到底是谁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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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望着水二娘,见水二娘眼神中带着阵阵杀气。
水二娘也望着古风,她嘴角彷佛微微在动,古风耳边已听到了她的说话声。
水二娘道:“你是不是只会对漂亮的女孩子才会感恩图报?”
她用的是天遁传音的武功,在场之中只有古风一人听得到。
古风轻轻摇了摇头。
他曾对水二娘说过——水二娘对古风的救命之恩,古风也自当粉身相报。
他知道水二娘是在以此要挟自己,他已经渐渐明白水二娘为什么要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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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二娘道:“如果你想报恩的话,告诉他们,人是你杀的。”
古风又轻轻摇了摇头。
水二娘道:“好,那你就告诉他们,人是我杀的,然后等我把这里的人都杀光。”
古风全身一震,神情有惊恐之色。
他知道水二娘在逼他,他也知道水二娘的确有能力将这里在场的人杀光,她的武功实在太强,也太恐怖。
他一阵犹豫,不知该怎么办。
******
水二娘道:“如果我数到三,你还不能下决心的话,我就杀光这里的人,我会先从那个女孩杀起,壹——。”
古风心头一惊,他看向秋韵,见秋韵正神色凄苦地望着自己。
水二娘道:“二——”
古风望向平玄沙、李玄叶、玄准道人、玄提道人、玄远道人、玄松道人以及小雷等人,他们每个人望着自己都十分紧张,尤其是小雷,神情更是哀伤。
水二娘道:“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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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轻轻叹了口气,道:“人是我杀的。”
听古风这么说,秋韵差点软倒在地,她嘶声道:“不是的——不是的——”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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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玄沙、李玄叶、玄准道人、玄提道人、玄远道人、玄松道人、玄衣道人已慢慢四下散开,布成一个扇形,将古风围在核心。
这是武当派名动江湖的七星剑阵,古风自然知道它的威力。
水二娘望了平玄沙、李玄叶等人一眼,目光不但冰冷,而且变得十分残酷。
古风对水二娘问道:“你怎么还不走?”
水二娘道:“我走了,你怎么办?”
古风苦笑一声,神情间有些悲凉,也有些无奈。
水二娘道:“你得跟我走。”
******
古风道:“为什么?”
水二娘嘴角微微一动,用天遁传音说道:“为了你的月儿和你的女儿。”
古风面色变得一阵苍白。
水二娘又用天遁传音对古风说道:“月儿和你的女儿有危险。”
古风全身微微一震,目光中已现出一丝惊恐之色。
水二娘轻声道:“你一定要跟我走。”
说完,她冷冷望向四周众人,目光中凶光闪烁,冷声道:“谁敢拦阻,我就杀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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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间,小雷怒吼一声已向水二娘扑了过来。他的武器是一把二尺玉尺,玉尺没有刃,除了握手之处,其余部分方方的象一条棱柱。他此时的神情说不出有多愤怒,也许在场的人不一定相信古风的为人,不一定相信秋韵的说话,但小雷绝不会对此有丝毫怀疑。
他心头又是愤怒,又是凄苦,他不明白苍天为什么要这样来对待古风,所以他出手这一击倾尽全力。
看到小雷的出手,水二娘的眼神中也有一丝诧异之色,她冷笑一声,身形一动已象片风一般贴着小雷手中玉尺轻轻闪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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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二娘冷声道:“天山剑派弟子。”
小雷没有出声,手中玉尺又一招劈向水二娘。
就在同时,秋韵也怒叱一声,手中长剑扬起一道狂潮,击向水二娘。
秋韵虽然腿上有残疾,平时走路都有些不便,但当她施展出剑法武功时,身形移动迅捷若风,没有人能看得出她腿上有残疾。
水二娘眼神中又闪过一丝诧异之色,挥袖将秋韵的长剑荡在一边。
她轻声道:“南海剑派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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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小雷、秋韵双剑齐出,小雷玉尺的招式刚猛若风雷,秋韵长剑的招式奔腾如浪潮,地上落叶被他二人玉尺、长剑发出的剑风扬起,四下狂舞飞旋。
平玄沙、李玄叶等人看到这景象不禁面面相觑,都暗暗为小雷、秋韵所施展出来的剑法威力感到吃惊。
水二娘轻轻点了点头——天山剑派、南海剑派的传人的确非同一般。
只是小雷、秋韵的剑法和武功虽然在江湖少年一代中已算出类拔萃,但他们所面对的对手太强大。二娘目光闪着冷光,身形在小雷、秋韵的剑阵中随意进退,任凭小雷、秋韵剑势强劲,招数精妙,却无法伤得了她丝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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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间,水二娘暴喝一声,双袖扬起,四周卷起的落叶已向四下疾飞,带动一阵风声呼啸却如强弓射出的箭。
平玄沙、李玄叶等人都大吃一惊,落叶打在他们身上象是暗器一样,虽然不致让他们几个受伤,但也觉得有些疼痛。只是他们身边一些功力稍弱的武当三代弟子脸上、手上所被落叶扫到之处,竟然被划出了道道血痕,这些弟子忍不住发出一片惊呼声纷纷后退散去。
平玄沙、李玄叶等人看到这等情景,神色间已现出惊恐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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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水二娘已开始反击,她右手之中多出一把一尺剑锋的短剑,短剑闪动中化为一片惊鸿闪耀,在场之中除了古风、小雷、秋韵勉强能看清她的剑势外,竟然再无任何人能看得清楚。
小雷、秋韵手中玉尺、长剑被水二娘短剑荡开,顿时觉得手臂一阵麻木,小雷招数用尽全力,身形被震得踉跄退开,但秋韵体内内力却本能产生一股变化化去了水二娘的力量,她长剑剑势变攻为守,已护住小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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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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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雷暴喝一声,手中玉尺再度出手。
十招已过,人们看到小雷每一招都倾尽全力攻向水二娘,但却被水二娘轻描淡写地逼退,但水二娘招式间由守变攻时,也被秋韵封挡住。
虽然小雷每次的冲击虽然凶悍,但水二娘一眼就能看得出,秋韵的剑法和武功修为更在小雷之上。
此时秋韵的神情已没有刚才那么愤怒和悲凉,却带着一股坚强之意。
虽然大家看到小雷、秋韵招数间配合娴熟精妙,都隐约猜出小雷、秋韵用的是剑阵,但却只有几个人知道这个剑阵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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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招已过,水二娘目光变得诧异起来。
她的剑法已变,变得极其凶狠,她连出怪招试图攻破秋韵的防御,但秋韵虽然与江湖人交手经验不足,但招数间却没有丝毫慌乱。
水二娘又用内力来冲击秋韵,秋韵的内力虽然和水二娘相比相差悬殊,但她体内彷佛有浪潮一般的力量无穷无尽地涌现,所以秋韵身形被水二娘短剑上的劲力逼得不停后退,但招数之间依然丝毫没有破绽。
水二娘点了点头,沉声道:“江河汇四海,风雷震九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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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水二娘这句话,古风不由得心中一动。
他曾经上过天山,在天山剑派秋小红住过的房间中看到过一幅对联——江河汇四海,风雷震九州。
对联上联和下联的笔迹并不相同,但却有些相似,纤细秀丽中带着一些豪气。
秋韵告诉他,这幅对联是丁玲和秋小红写的。
曾经有一年,秋小红邀请丁玲上天山,当时她创下一套剑法,想请丁玲帮助完善它,结果丁玲也同时创下另一套剑法。这两套剑法剑意相通,却各走极端,最终演变成一套既能独自使用,同时也能双剑合璧的剑阵。
而这幅对联,就是当年她们完成这套剑阵后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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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传说中,秋小红虽然身材娇小,看似弱不禁风,但她施展剑法时如天崩地裂一般势不可挡,所以当年江湖之中很少有人能接得下她十招剑法,小雷此时所使的刚猛剑法就是秋小红创下的“九州”剑法。
同样在江湖传说中,丁玲的剑法看似十分简单,但其中所包含的变化却如大海潜流一般变化无极,所蕴藏的力量也如大海潮水般连绵无尽,秋韵此时所用剑法就是丁玲所创的“四海”剑法。
这两套剑法最厉害的地方是,单独使用固然威力强大,而一旦两人用这两套剑法联手对敌,威力更能彼此再增强一倍。甚至,使用这两套剑法的两人根本不用任何配合,只要使出各自的招数就能发挥出这剑阵的无穷威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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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小雷手中施展的九招九州剑法,配合秋韵使出的四式四海剑法,共生出三十六种变化,每一种变化都让水二娘心中为之凛然。
只是三十六招眨眼已过,水二娘忽然身形动得更快,小雷的玉尺每一次出手都似乎碰到了水二娘的身子,却都在她衣角边轻轻滑过。
水二娘手中短剑已全力攻向秋韵,数招间秋韵被水二娘逼得有些手忙脚乱。不过水二娘似乎也对小雷、秋韵身后的天山剑派、南海剑派有所忌惮,所以招数虽然凶悍,但并无太重的杀意。
在场武当弟子都看得有些心惊胆战,小雷、秋韵的所施展的剑法已是江湖难得一见,但水二娘所显露的武功更是震世骇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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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知道小雷、秋韵决不是水二娘的对手。他忽然飞身来到秋韵身边,手中长剑举起已帮秋韵挡住水二娘刺来的一剑。
他之前与阎一本一战洞悉了以弱敌强的奥妙,剑意抱定一个守字,虽然水二娘手中劲力犹如闪电一般,但他不动声色间已接下这一剑。
在场不少人都皱起了眉头,众人不知道这个神秘的水二娘到底是什么来历,也不知她和古风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此时见古风向她出手,都觉得有些奇怪。
水二娘身形轻摆,已退开一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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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目光冷冷地望着古风,没有出声。
古风长剑再度挥动,又挡住小雷意图击向水二娘的一剑。
他手中长剑与小雷手中玉尺相交,发出一声怪声。
小雷、秋韵也感到一阵惊异,他二人互相看了一眼,向两边退开数步。
古风望着小雷和秋韵,轻声道:“小雷、韵儿,不要再出手了,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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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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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雷虽然满脸悲愤之色,但望着古风,还是点了点头。
秋韵神色又变得悲伤起来,她含泪也点了点头。
古风用自己的衣襟擦干了手中长剑的血迹,他缓缓收回长剑,望向平玄沙、李玄叶、玄准道人、玄提道人等人。
他黯然轻声道:“各位武当高侠,今日这笔血债只管记在古风身上,古风日后如果不死,一定会为今日之事上武当请罪。
平玄沙、李玄叶等人互相望了一眼,他们此时冷静下来,也都觉得所发生的一切疑点重重,但一时之间也毫无头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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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玄沙大声喝道:“古风,这女人是谁?”
古风没有出声。
平玄沙大声道:“你不把事情说清楚,休想离开这里。”
古风轻轻叹了口气,他对水二娘道:“你不要伤害他们,我跟你走。”
水二娘缓缓点了点头。
古风又望了秋韵一眼,已转身向山下走去。
秋韵看着古风望向自己的目光,差点流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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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玄沙、李玄叶相互看了一眼,心中一阵犹豫,他们看到水二娘正目光冷冷地望着他们,不由得他们为之心寒。
玄准道人怒喝一声,已提剑向古风追去。
之前武当平玄沙、立玄叶等人已布下七星剑阵,玄准道人既然身形已动,平玄沙、李玄叶、玄提道人、玄远道人、玄松道人、玄衣道人自然一同跟上。
但水二娘身子一动,已如鬼魅一般来到玄准道人面前。
玄准道人怒喝声中长剑刺向水二娘,却忽然发现水二娘已在眼前消失。他心中感到一丝惊恐,觉得脸上火辣辣地一疼,顿时眼冒金星,连退数步才站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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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玄沙、李玄叶几乎同时长啸一声,双剑已攻向水二娘,同时玄提道人、玄远道人、玄松道人、玄衣道人四口长剑也从各个方向攻向水二娘。
他们六人都知道水二娘剑法武功奇高,所以已发动了剑阵,武当派的“七星剑阵”威震江湖威力无穷,只是众人也知道玄准道人之前失了先机,使得这个剑阵暂时还不完整。如果水二娘此时痛下杀手,那么这个剑阵只怕很难布完。
只是水二娘虽然打了玄准道人一个耳光,占得先机,却身形一退从六柄明晃晃的长剑丛中退开,她目光种带着不屑,彷佛在等平玄沙等人布完剑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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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准道人脸上疼痛异常,心中又是愤怒又是惊恐。但他虽然脾气暴躁,但也知道七星剑阵已然发动,自己决不可轻举妄动。数十年朝夕练剑令他本能地用长剑护住自己身前,脚步斜走,已和玄提道人换了个位置。
七柄长剑已布成完整的七星剑阵,此时七人才稍稍放下心来。
但也就在瞬间,水二娘冷笑声中,已再度冲入剑阵。
七柄长剑或守或攻,已一起向水二娘身上递去。
但水二娘手中短剑彷佛一把变成了七把,竟然在瞬间向平玄沙、李玄叶、玄准道人、玄提道人、玄远道人、玄松道人、玄衣道人同时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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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韵忍不住轻呼了一声,她眼前彷佛看到了一片彩虹在水二娘手中舞蹈,但这舞蹈只是持续了很短的一段时间,她看到七道银光在彩虹中纷纷向四周飞出。就在这片刻间,水二娘已将武当派中最强的“七星剑阵”破去。
平玄沙、李玄叶、玄准道人、玄提道人、玄远道人、玄松道人、玄衣道人七人手中七口长剑已被击飞,更恐怖的是每个人身上不同位置的衣衫都被划开了一道口子,每道口子都是致命之处。
平玄沙、李玄叶、玄准道人、玄提道人、玄远道人、玄松道人、玄衣道人连退了数步,个个面色惨白神情惊恐,望着水二娘就象望着魔鬼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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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做梦也想不到,在水二娘面前,七星剑阵简直犹如儿戏一般。
水二娘冰冷的目光中更带着一丝怨恨和不屑。
忽然一阵秋风呼啸而来,吹起地上的落叶飞舞向半空。也就在这时,水二娘身形随着秋风而动,瞬间就在众人的眼皮底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玄准道人望了平玄沙一眼,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他心中一片茫然,甚至连脸上的疼痛都感觉不到了
平玄沙轻叹了口气,也低下了头。
李玄叶皱起眉头看向秋韵,见秋韵望着古风远去的方向,神情极其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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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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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日子以来,秋韵一直在为古风担惊受怕,为他在江湖四处奔波,此时好不容易才找到古风,想不到又发生了这样让她心碎的事情。她虽然不知道古风为什么要承认是他杀的人,但她回想之前天机子完全放弃抵抗的情形,想起古风刚才所说的话,知道他一定有他的苦衷。
只是,这一切更让她感到伤心难过。
秋韵已缓缓收回手中那柄寒气逼人的长剑,她犹豫着就想向古风远去的方向追去,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李玄叶忍不住问道:“秋姑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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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机子突然遇害死,水二娘神秘出现,古风自认凶手,这一切实在让李玄叶等人感到奇怪,而秋韵是唯一的目击过程的人。
听到李玄叶问,秋韵又想起之前一幕,身子微微一震。
她回过神来,面色苍白地把之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她不擅言词,也很少和人说话,所以说得十分吃力。
平玄沙、李玄叶等人听完之后个个面面相觑,脸上都有疑惑之意。
平玄沙迟疑了一下,道:“秋姑娘,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秋韵含泪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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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玄沙皱眉道:“既然如此,古风为什么要承认是他杀的人呢?”
秋韵痛苦地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
众武当弟子沉默半晌,李玄叶望向天机子的尸体,轻声道:“那女人的确非常可怕,但以天机子师伯的剑法武功,想令他不能拔剑招架,就只有两种可能,一种象秋姑娘所说,天机子师伯自己放弃了抵抗,而另一种可能是——可能是古风趁天机子师伯不备的时候下的毒手。”
秋韵急道:“不是这样。”
她心头感到阵阵凄苦和焦急,只是不知如何为古风证明,双眸中已有泪光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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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松道人沉声道:“秋姑娘,我们知道古风对你有恩,可此事非同小可,你可不能因此而为古风撒谎。”
小雷面色一变,他有些恼怒地大声道:“玄松道长,秋姑娘不会撒谎的。”
也就在这时,众人听到有人淡淡地说道:“玄松道长,韵儿不会撒谎的。”
众人都吃了一惊,一起望向他们之前上山路口,看到那里出现了三个人,为首一人是个白衣老儒生,看上去有六十来岁,相貌并不显眼,目光没有江湖人那么明亮,神情间显得十分随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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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平玄沙、李玄叶等人望向眼前的老儒生都变了神色,他们望着老儒生的神情充满了崇敬之意——因为这个老儒生就是天山剑派掌门人,当世四大绝世高手中硕果仅存的秋枫。
虽然秋枫很少踏足中原江湖,但当年他在东海之滨与东来人柳白衣一战,秋枫和叶流凡隐然间就是中原江湖的领袖人物。
跟在老儒生身后两个白衣青年众武当弟子大都认识,一个是华山姚遇春,另一个是昆仑玉冠华,他二人是江湖少年一代中出类拔萃者,原本都是器宇从容的江湖少年,但此时跟在老儒生身后却也显得有些紧张,也有些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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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韵看到自己的父亲来了,不由得鼻子一酸。她飞奔到自己的父亲身边,已埋头在秋枫怀里哭出了声——她第一次涉足江湖之中就遭遇了这样离奇的事情,只觉得心里说不出的委屈。
秋枫望着自己的爱女,眼神中充满了怜爱。
平玄沙等人已纷纷恭敬地向秋枫了一礼。
秋枫望着众人,目光中无半分威严,他说话的声音也是很随和的。
他道:“各位武当大侠,秋枫担保,我女儿韵儿从来都不会说假话。”
听他这么说,秋韵却哭得更伤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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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玄沙等人神色都有些变,也有些感动,因为这句话从秋枫口中说出来,带着一个父亲对女儿最大的信任和爱护。
既然秋枫这么说,平玄沙等人不敢再说什么——以秋枫的江湖地位,他说出来的话根本就不是他们可以置疑的。
秋枫的目光忽然在平玄沙、李玄叶、玄准道人、玄提道人、玄远道人、玄松道人以及玄衣道人身上望过,神情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玄准道人、玄提道人等人不敢正视秋枫的目光,纷纷低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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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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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玄叶发现,秋枫的目光所望之处,是他们身上衣衫被水二娘短剑划破之处。
秋枫的神情中闪出一丝惊疑之意,微微皱起了眉头。
他沉默片刻,轻轻叹了口气,道:“原来她还没有死。”
李玄叶心中一动,问道:“秋先生说的是那个女人吗?”
秋枫点了点头。
秋韵忽然抬起头,含泪道:“爹,天机子伯伯也这样说——说她还没死。”
秋枫想了想,道:“她用的是短剑吧?”
秋韵道:“是的,她用的短剑只有一尺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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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枫叹道:“果然是她。”
李玄叶道:“请问秋先生,这女人是谁?”
秋枫道:“慕容冰。”
听到慕容冰这个名字,平玄沙、李玄叶、玄准道人等每个武当弟子都觉得心头剧烈地跳动了一下,面色都变得十分惊恐。对于他们来说,这个名字就象是一个噩梦,一个诅咒,带给武当无穷的灾难。
玄准道人忍不住颤声道:“慕容冰她不是死了吗?”
秋枫摇了摇头道:“她没有死。天底下能用这样短的短剑将七星剑阵破得如此彻底的,只有一个人,就是慕容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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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年前,慕容冰在武当洗剑池挑战武当九个长老,一剑破七星,武当九名长老六死三伤,慕容冰因此名动江湖。
去年,武当派追杀慕容冰的女儿慕容月,结果慕容冰因为当年解剑池一战武功尽失而死在武当派弟子手下,慕容月为母亲报仇再度一剑破七星,杀死了七名武当派的精英少年。
但最为轰动天下的却是事后的江湖大会,大家发现由武当所推荐的江湖盟主古风原来和慕容月是一对情人,之后发生的一切更牵扯出无数江湖风波,江湖中人知道慕容冰、慕容月还是日月教的两代圣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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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听秋枫肯定慕容冰还活着,众人再联想之前秋韵所描述的一切,以及水二娘和古风的重重对话和态度,隐隐明白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秋韵忍不住眼眶又红了。
平玄沙道:“秋先生,当年解剑池一战慕容冰虽然杀了我们几位长老,但她自己也是经脉俱断武功尽失。”
秋枫叹了口气,道:“是的,我当年从各位武当被害人身上的伤口推断出慕容冰功力全失。但事后我也知道慕容冰手中握有嫁衣神功的秘笈,这些年来只怕她一定是在修炼嫁衣神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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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玄叶吃了一惊,道:“我听本门前辈说过这门武功,说这是一门恶作剧的内功修炼之法,因为修练者的内功会越练越弱。”
秋枫轻叹一声,摇头道:“嫁衣神功并非是恶作剧,只是很难练。我的一位好友无意中寻找到嫁衣神功,他发现这门内功心法的修炼方式极其怪异,修炼过程中会自毁本身内力修为,但只要再从头修炼一遍,就能完成修炼。”
说到这里,秋枫的面色又有些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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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秋枫这么说,平玄沙、李玄叶等人心中也感到惊异。
李玄叶道:“那就是说嫁衣神功要练两遍?”
秋枫道:“正是如此。嫁衣神功首先要用二十年打根基,二十年后会练到内力尽失,然后再用三十年时间重练一遍。慕容冰既然经脉俱断武功尽失,所以她一定直接从第二步练起,只是她所练武功的根基未必与嫁衣神功相符,想必她一定用了其它办法来弥补。”
李玄叶轻轻吐出一口气,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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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韵轻声道:“爹,她为什么要这样逼古风?”
秋枫道:“我也不是很清楚,也许还是因为那段仇恨,又或者为了慕容月,她不想古风和我们在一起。”
秋韵轻声道:“爹,我想去找他。”
秋枫望着自己的女儿,见她有些憔悴的神情十分凄惨,不由得心中一软。
他轻声道:“韵儿,你放心,他不会有事的。”
秋韵含着泪,没有出声。
秋枫道:“你这次从华山上偷偷跑下来,把很多人都吓坏了,大家都在找你。”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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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到了尽头,夜幕终于降临。
云飞喝了一口茶,望了一眼窗外的天色,神色间反而平静了下来。
莺莺轻轻吐出口气,她站了起来向云飞深深施了一礼,轻声道:“莺莺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云飞望着面前的女子,脑海中闪过劳姵儿的影子。
他淡淡地道:“我并没有做什么。”
莺莺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望着云飞,她的脸忽然有些红。
她细声道:“天色已晚,莺莺不敢再留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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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迟疑了一下,道:“二娘会回这里来吗?”
听到二娘这名字,莺莺红红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身子也微微颤抖了一下。
云飞心中感到一丝歉意,道:“你很怕她吗?”
莺莺面色更加苍白,她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云飞道:“你为什么不离开他?”
莺莺神色都变得有些惊恐,她摇头道:“莺莺不敢。”
云飞道:“她这样对你,你迟早都会死在她手下,为什么不想法离开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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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莺犹豫了一下,轻声道:“她虽然狠心,可对我们有恩。”
云飞道:“她救过你们。”
莺莺轻轻点头道:“是的。我们都是青楼买来的孤儿,是二娘从小教我们技艺和武功,让我们不致于和其他姐妹那样被人欺凌。虽然我们怕她,可也感激她,不敢离开她。而且我也知道,我是走不出她的手心的。”
云飞道:“我可以帮你离开她。”
莺莺吓了一跳,她望了云飞一眼,轻轻摇了摇头。
云飞起身道:“既然如此,在下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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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莺送云飞出了酒楼包房,下了楼梯,一直送到门口。
酒楼中依然聚集着不少江湖中人,显得十分热闹。不少人都望了过来,奇怪其貌不扬的云飞怎么会有这么美的一个少女陪伴着他。
忽然,一骑快马由镇南飞奔而来,却在酒楼前停下。
马上一个褐衣汉子飞身下马,他冲进酒楼大叫道:“出事了,古风出事了。”
酒楼中有不少人跳了起来,有人大声道:“出了什么事?”
那褐衣汉子大声道:“古风杀了武当天机子,现在正被人到处追杀。”
酒楼中的江湖人都吓了一跳,更有人发出了一声惊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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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莺莺已走到门口,听到褐衣汉子说这话,也都吃了一惊,停下脚步。
酒楼中一个正在吃饭的白衣青年忽然起身大步走到褐衣汉子面前,他望着褐衣汉子,目光冷冷地道:“你说的是真的?”
云飞认出,这白衣青年正是昨晚见过的武当派弃徒任飞,他也一直在找古风。
看到任飞,莺莺脸色一变。
褐衣汉子点头道:“是真的,连古风都亲口承认是他杀的。”
任飞冷笑道:“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
褐衣汉子道:“就在之前发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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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飞又冷笑一声,道:“之前发生的?那你是听别人说的,还是亲眼看到的?”
褐衣汉子愣了愣,脸上已有怯意,道:“我、我也是听认说的。”
任飞点了点头,忽然一掌打在褐衣汉子脸上,将褐衣汉子打倒在地。
他冷声道:“胡说八道。”
酒楼中已有人笑了起来。
褐衣汉子爬了起来,看了任飞一眼,却狼狈地跑了出去,策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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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中又恢复了之前的热闹,不少人又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次,却又引得四下传来一阵笑声。
这些日子以来,关于古风的各种传言每天都有各种奇怪的说法,大家都以为不知又是谁在这里胡言乱语,造谣生事。
任飞没有回自己的座位,他看了兀自站在门外的云飞、莺莺一眼,犹豫了一下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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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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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莺见任飞走来,四下望了望,神色有些紧张。
任飞走到莺莺面前,望着她轻声道:“你怎么也来这里了?”
莺莺被任飞的目光看得有些脸红,低下了头。
任飞又看了云飞一眼,道:“阁下是谁?”
云飞道:“在下云飞。”
任飞点了点头,道:“你叫云飞,我叫任飞,可想飞起来,又谈何容易。”
他说话的声音有些苍凉,彷佛有很重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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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能感觉到任飞的心情,他想了想道:“你怎么知道那个人在撒谎?”
任飞冷声道:“古风下午才离开这里,如果之前真的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决不会这么快就传过来,而且古风也决不会杀天机子。”
云飞道:“你很了解他。”
任飞缓缓地道:“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我唯一的朋友。”
说到这里,任飞又想起那个夜晚,想起古风倒下时对他说——你赢了。
每想到这些,任飞都会感到内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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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沉默半晌,望向远方的夜空,心中觉得有些不安。他知道,水二娘让莺莺在这里拖住自己,只怕就是想去找古风麻烦的。
忽然,莺莺抬起了头,神色带着一些不安和焦虑。
她对任飞轻声道:“你快走吧,说不定二娘很快就会来的。”
任飞望着莺莺,冷声道:“你是为我担心?”
莺莺这次并没有回避任飞的目光,她轻声道:“是的。”
任飞点了点头,道:“既然你为我担心,那么我还有可以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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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望着他们,他知道任飞和莺莺之间一定有他们的故事。
任飞又看了云飞一眼,道:“我昨晚见过你,你也是来这里找古风的吗?”
云飞点头道:“是的。”
任飞道:“你找他有什么事?”
云飞道:“我想问他关于山西灭门惨祸的事。”
任飞面色一变,道:“你以为古风和这事有关?”
云飞道:“他一定知道不少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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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飞沉默了半晌,道:“你是古风的朋友?”
云飞点头道:“是的,我一直把他当作是我的朋友。”
任飞又沉默了半晌,道:“你为什么要管这件事?”
云飞道:“因为这是江湖事。”
任飞冷笑道:“难道所有的江湖事你都要管吗?”
云飞淡淡地道:“既然知道有这样不平的事,力所能及自然要管一下。”
任飞笑得更冷,目光变得尖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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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飞冷声道:“你到底是谁?”
云飞轻声道:“和你一样,一个普通的江湖人。”
任飞面色又是微微一变。
云飞淡淡地道:“我孩童时也有一个梦想,想做一个剑侠,在江湖上锄强扶弱。”
这是章云晖昨晚对任飞说的,这也是章云晖和任飞少年时的梦想。
任飞面色变得苍白,目光已没有刚才那么尖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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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道:“你昨晚在听到我和小四的说话?”
云飞点了点头。
任飞苦笑一声,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云飞道:“我知道,你是任飞。”
任飞点头道:“是的,你知道我做了多少坏事吗?”
云飞道:“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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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飞苦笑一声,道:“我永远都不能成为一个剑侠,我做的坏事太多了。”
云飞道:“既然你知道是坏事,为什么还要去做?”
任飞愣了愣,却陷入了沉思。
过了半晌,他轻声道:“我是个坏人,自然应该做坏事。”
云飞摇头道:“你错了,你该问问你自己的心,你是想做好事还是做坏事,是想做一个锄强扶弱的侠客,还是做一个无恶不作自暴自弃的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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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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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飞又愣了愣,他沉默良久,轻轻叹了口气。
他轻声道:“你跟我来。”
说完任飞已走向小镇的南边。
云飞跟着他,他们一前一后走出了小镇,走入了黑夜之中。
今夜没有星月,望着他们消失在黑夜之中,莺莺的眼前有些模糊了。
她犹豫了一下,也想跟他们而去,但又不敢迈出自己的步伐。
忽然,她掩面低声哭了起来,越哭越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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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飞带着云飞走出了很远,他走得慢,云飞跟得慢,他走得快,云飞跟得快。
一直走出一里地,任飞才停了下来。
他转身望着云飞,道:“你真的是古风的朋友?我听说天下江湖之中,只有双城公子才是他的朋友。”
云飞道:“我请他喝过酒,所以我把他当作是我的朋友。”
任飞想了想,点头苦笑道:“是的,虽然我也不知道他是否还把我看成是他的朋友,但至少我把他当成是我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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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微微一笑,道:“就是这个道理。”
任飞道:“有些话我只想对古风说,可既然你是古风的朋友,我也可以告诉你。”
他的神情变得有些痛苦,低声道:“屠灭容家的人之中,就有我一个。”
云飞吃了一惊,面色也有些变了。
他这次离家前来山西,就是想查山西灭门事件的真相,却想不到眼前的任飞就是凶手之一。
任飞道:“你现在知道了吧?我是一个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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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沉默半晌,轻声道:“你的确是一个罪人。”
任飞神色惨然地点了点头,道:“我知道我犯下滔天罪行,江湖中再也没有我立足之地,除非我继续跟着他们干那些丧尽天良的事情。”
云飞道:“你已经摆脱他们了。”
任飞道:“那又怎么样?”
云飞道:“那证明你的心还是想选择做一个好人的。”
任飞苦笑道:“那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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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道:“佛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所以不管你以前做了什么,如果你今后一心向善的话,总是能补救的。”
这也是章云晖昨晚对任飞说的。
任飞面色大变,道:“难道你也觉得我还能再做个好人吗?”
云飞淡淡地道:“只要你想,你就能做。”
任飞愣了愣,他忽然转过身,举手用衣袖抹去眼角的泪。
他冰冷的心忽然感到一阵温暖,却彷佛在黑夜中看到了一丝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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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轻声道:“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任飞道:“他们这个组织叫做半边风,是一个专门杀人越货的组织。”
云飞奇道:“半边风?他们二十年前不是已经在山西消失了吗?”
任飞道:“他们并没有消失,只是不再拦路抢劫财物,而是专门在两河东西南北屠杀大户人家。他们行事严谨,而且专门挑表面看来并不富有的钱财来路不明的人家和与黑道中人动手,所以这些年来江湖并不知道他们的所作所为。”
云飞道:“这个组织有多少人?”
任飞道:“有六十四个人,分成八个组,每组八个人,各有一个头领带领,除了这个头领,小组中所有人都不知道其他人的来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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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道:“阎玉麒是你们的首领吗?”
任飞道:“是的。”
云飞道:“这次屠灭山西四户江湖大家,是阎玉麒主使的吗?”
任飞点头道:“是的,他让我们四个组同时展开屠灭行动,然后将所抢劫来的财物放在他所指定的地方。
云飞道:“水二娘和这个组织又有什么关系?”
任飞轻声道:“她是这个组织的二当家,不过我听说这些年来她已经是这个组织的真正首领。阎玉麒组织的这次行动,也是瞒着她做的。”
云飞道:“阎一本和这个组织有什么关系吗?”
任飞轻声道:“我不知道,我也是最近才知道阎玉麒是这个组织的大当家。”
******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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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道:“你是怎么加入这个组织的?”
任飞苦笑了一声,神情变得有些古怪,并没有出声。
云飞没有再问下去,他知道这是任飞难以启齿的事情。
任飞轻轻叹了口气,道:“我所知道的就那么多,如果我死了,你帮我把这些告诉古风,希望能帮得上他。”
云飞道:“你应该亲口告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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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飞轻声道:“我的确这样想,当我知道江湖传言是古风让三手帮做了那些灭门大案时,我就想找他说明真相,因为我欠他的情。”
说到这里,任飞神色间忽然现出一丝惊恐之色。
他轻声道:“可我也知道,我不一定能活着见到他。”
云飞道:“他们在追杀你?”
任飞道:“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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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想了想,道:“那晚你杀的那个使刀的人应该是五虎断门刀的嫡传传人。”
任飞愣了愣,道:“那晚你也在?”
云飞道:“是的。”
任飞点头道:“难怪那晚我总觉得有人在暗中帮小四,原来是你。”
云飞道:“我并没有帮他什么,是你帮他除去了一个对手。”
任飞道:“他是彭阳。”
他犹豫了一下,道:“他在莺莺姑娘的其他姐妹面前说过,他是彭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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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人在青楼中是最难守住秘密的,尤其象彭阳这样喜欢说话的汉子,酒醉七分又身在温柔乡中,什么秘密都会说出来。
云飞道:“江湖传言彭阳十年前因行为不轨,死在山西双雁剑下了。”
任飞轻叹一声,道:“我知道。”
云飞道:“难道这个组织中的人都曾经死过一次?”
任飞轻声道:“也许是吧,所以我很难猜到他们的来历。我想这些人就算没有死过一次,也一定已无法再以原来的面目在江湖立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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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飞说的无法再以原来面目在江湖立足的人就是他自己。
他黯然望向南边夜幕,叹道:“不知道他会不会出事?”
任飞口中说的他是古风,虽然他不相信之前褐衣汉子所说的那些话,但内心深处也有股不祥的预感。
任飞又望了云飞一眼,迟疑了一下,轻声道:“你愿意和我做朋友吗?”
云飞也犹豫了一下,没有出声。
任飞苦笑一声,轻声道:“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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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有些后悔,也有些歉意。
他沉默半晌,轻声道:“也许有一天,我们会是朋友的。”
任飞道:“有一天?”
云飞道:“是的。”
任飞想了想,他彷佛明白了云飞的意思,点了点头。
他道:“我也许看不到那一天,那一天对我来说,太遥远了。”
云飞摇头道:“你错了,那一天离你很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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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飞微微皱起了眉,道:“很近?”
云飞点头道:“是的,很多事情,只要你想做,就会近在眼前,如果你永远都想逃避的话,那么那才是最遥远的事情。”
任飞沉默了一会,轻声道:“我明白了。”
云飞微微一笑,心中有一些欣慰和感动。
他忽然觉得,挽救一个人的灵魂比挽救一个人的生命还要艰难,但一样值得让他为此而努力和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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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飞望着云飞,神情已没有之前那么落寞,甚至有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他轻声道:“我有个感觉,你是一个传说中深藏不露的绝世高手吧?”
这也是他孩童时的梦想,是他和古风私下最喜欢谈论的话题之一,而今天当他看到云飞的时候,他忽然就有这样的感觉。
云飞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任飞轻轻叹了口气,道:“我真想领教一下你的武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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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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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微笑着道:“也许下次我们可以切磋一下剑法武功,可现在我有件事情需要你的帮助。”
任飞道:“什么事情?”
云飞道:“这里附近有没有这个组织的据点?”
任飞道:“有,镇西十里的刘家村刘老爷家是他们的一个据点。
云飞点了点头,没有出声。
任飞道:“你想去那里查什么?”
云飞道:“我怀疑水二娘也在找古风,他找到古风后也许会带他去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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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飞吃了一惊,神色间又现出惊恐之色。
云飞也微微皱起了眉头,他总觉得水二娘的来历十分奇怪,而且她似乎对古风有着不可告人的图谋。
任飞道:“我和你一起去。”
云飞摇了摇头,道:“不行。”
任飞道:“你是怕我拖累你?”
云飞道:“不是,只是在水二娘面前,没有几个人能隐藏得住行踪。”
任飞道:“我知道,可我还是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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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云飞默然不语,任飞淡淡地道:“这是我自己想做的事情。”
云飞想了想,轻声道:“你说得对。”
任飞淡淡一笑道:“跟我来。”
他已施展出武当派的轻功,在黑夜中向西飞奔而去。只是当他回头看云飞的时候,发现云飞已跟在他身边。
他看不出云飞施展的是什么门派的轻功,甚至他看不出云飞在施展轻功,云飞彷佛只是在散步,步伐不紧不慢,却象风一般贴在他身后。
******
刘家村,一个百来户人家的村庄。
刘老爷家是村中最大户的人家,此时整个刘家村只有刘老爷家有灯火,而且灯火越来越明亮,但里面却没有任何动静。
忽然,一骑青马飞一般来到刘老爷家门前,马上是一个美丽的翠衫少女。
翠衣少女停下了马,下马来到宅院门外,轻轻敲了三下门。
门打开了,一个白衣少女迎了出来。
翠衣少女轻声道:“大姐,师傅到了吗?”
白衣少女摇头道:“还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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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衣少女道:“大姐,听说三妹碰到麻烦了?”
白衣少女道:“你放心,三妹那里刚才已传来消息,虽然事情很棘手,但师傅交待三妹的事情她已经完成了。”
翠衣少女轻笑声道:“以三妹的本事,应该没什么事能让她为难?”
白衣少女道:“我也不清楚,听说那个人是个高手。”
说话间,已有人出来将翠衣少女的青马牵了进去。
白衣少女、翠衣少女已走进了宅院,宅院的门重新关上。
这白衣少女、翠衣少女却正是莺莺的两个师姐,依依和翠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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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任飞在宅院对面民房角落望着翠翠进了宅院,心中都松了口气——云飞并没有猜错,水二娘的确要来这里。
云飞轻声道:“那两个女子和莺莺一样,都是水二娘的弟子?”
任飞道:“是的,白衣的是依依,绿衣的是翠翠。”
云飞点了点头,他知道之前依依、翠翠谈论莺莺的麻烦事,就是水二娘让莺莺拖住自己,而他如果此时再向南赶去,自然很可能扑个空。
云飞心头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他总觉得古风一定是和水二娘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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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飞低声道:“你会不会和水二娘交手?”
云飞道:“难说。”
任飞道:“我从来没有见过她出手,但我知道她的武功非常可怕,她甚至能用她琵琶的弦音杀人于无形之中。和这样的高手交手,你有没有取胜的把握?”
云飞的神情变得有些凝重起来。
他之前和阎一本大战一场受了重伤,此时内力只恢复了三、四成,所以今晚绝非是和水二娘交手的好时机。
他轻声道:“很多事情,并非是要有把握才去做的。”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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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夜很多时候比冬天的夜还让人感到寒冷,因为冬天能让人联想到春天的景象,而深秋就意味着冬天即将到来。
人并不会过于害怕正在发生中的事情,更多的却是害怕即将发生的事情,尤其是知道这些事情有多可怕,而且迟早会发生。
整整这个晚上,劳姵儿都无法入眠。她睡了一个白天,此时依然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只是她每一次睡着后,她都会很快被噩梦惊醒。
她不记得噩梦的内容,但知道噩梦的内容是相同的,看到梦中有血光。血光是从一个人身上溅出,彷佛是石潜用,又象是章云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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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劳姵儿再度被噩梦惊醒时,她终于想起了梦中的情形,她看清了那血光是从章云晖的胸膛溅出,她冒出一身冷汗,身子剧烈地颤抖着。
她一下坐了起来,胸膛一阵起伏,差点就哭了出来。
过了半晌,她披了件衣服下了床。
她悄悄地走出了自己的房间,借着客栈走廊中暗暗的灯光,她看到章云晖的房间门居然是虚掩着的。
她轻轻推开章云晖房间的房门,章云晖果然不在房间中。劳姵儿有些奇怪,心中却有些担忧,走下了楼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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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到客栈的大门也是虚掩着,她轻轻推开大门走出了客栈。
寒冷的秋风犹如利刃一般在她单薄的身子上割过,冷得她打了个冷战,她四下张望着,依然看不到章云晖的身影,心中更是感到惊慌和焦虑。
忽然间,三匹不同色的马飞奔进小镇,马上为首之人一个是中年汉子,另外两人是两个青年,三人都穿淡蓝色粗布衣衫,身佩长剑。
劳姵儿远远看到这三个人,不禁面色一变,她犹豫了一下,连忙退进客栈,她用身子将门顶住,心中一阵乱跳。
只是那三个人也看到了劳姵儿,三匹马一起在客栈外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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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姵儿听到三人在客栈外下马的声音,心中更加惊慌。
她想跑回房间,只是她原本身体极其虚弱,慌忙中踉跄了一下脚下一软被一张凳子绊倒,身子一下摔倒在地上。
客栈的门已被推开,那个蓝衫中年人已带着两个青年走了进来。
三人望着劳姵儿,目光都有些奇怪。
劳姵儿急忙站了起来,她望了眼前三人一眼,神情带着惊怕和痛苦。
这三人都是嵩山剑派弟子,她此时最怕见到的就是嵩山剑派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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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衫中年人名叫洪达扬,是当今嵩山剑派二代弟子中武功仅次于四松剑客之下的高手之一,那两个青年都是他的师侄,一个叫齐雪山,一个叫平雪岭,都是由少林门下转投到嵩山剑派的,三人都是嵩山地支弟子。
洪达扬点了点头,沉声道:“果然是你。”
劳姵儿没有出声,低下了头。
洪达扬道:“小石头呢?”
小石头是石潜用的小名,洪达扬是嵩山地支弟子,和石惊天交情极深,所以平时习惯叫石潜用为小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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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个名字,劳姵儿只觉得一阵心痛,痛得她连腰都直不起来。
看到她这幅模样,齐雪山、平雪岭不觉都有些心软。
嵩山剑派女弟子极少,劳姵儿年轻美貌,性情温善而又不失爽直,所以嵩山剑派三代青年弟子大都十分喜欢她。
只是大家也都知道,石潜用和她走得最近。在嵩山剑派不少前辈眼里,石潜用和劳姵儿是很相配的一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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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达扬道:“这些日子以来,小石头到处找你,我听说前几天你和他在一起,他现在在哪?”
劳姵儿忍不住流下泪,她颤声道:“他死了。”
洪达扬大吃一惊,面色顿时变得十分可怕。
齐雪山、平雪岭也吓了一跳,他们都是石惊天的徒弟,徒闻噩耗,心中又是悲伤又是惊怒。
洪达扬额头青筋爆出,怒声道:“是谁杀了他?”
******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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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姵儿含泪抬起头,她神情痛苦,低声道:“杜玄铁。”
听到这个名字,洪达扬、齐雪山、平雪岭身子都一震,神情间现出惊恐之色。
洪达扬望着劳姵儿冷声道:“他为什么要杀小石头?”
他知道杜玄铁虽然可怕,但从来不会无缘无故杀人,石潜用出道尚浅,决不会有太多的仇家会花大价钱请杜玄铁来杀石潜用。
劳姵儿含泪道:“他是为了救我。”
洪达扬冷笑一声,道:“这么说杜玄铁要杀的原本是你?”
劳姵儿凄然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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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达扬冷声道:“他为什么要杀你?”
劳姵儿凄惨一笑,这几天发生的事让她早已心力交瘁,此时站都站不稳,却在身边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她颤声道:“洪师叔,是我不好,是我惹下的祸。”
洪达扬双目中也有泪光,他冷冷一笑,哼了一声。
劳姵儿颤声道:“潜用为我而死,我愿意用命来偿还他。”
洪达沉声道:“你用命偿还他,他难道能活过来?”
劳姵儿又低下了头,她知道就算自己死一百次,都无法挽回石潜用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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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达扬叹息了一声,也在一张桌子边坐了下来。他望着劳姵儿,目光中已闪出憎恨之意。
自从殷野、劳溪琮给嵩山剑派惹下弥天大祸后,嵩山剑派不少人都恨他们。而如今劳溪琮的女儿劳姵儿又害死了石潜用,不由得洪达扬心生恨意。
洪达扬冷声道:“你是怎么从杜玄铁手中逃出来的?”
劳姵儿轻声道:“有人救了我。”
洪达扬道:“他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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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姵儿脑海中闪现出云飞的模样,她知道这个看上去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青年绝对不会象他的外表那样平凡。
只是劳姵儿也不能确定,是否真的是云飞将她从杜玄铁手中救出来。
她犹豫了一下,抬起头轻声道:“我不知道。”
洪达扬冷笑道:“姵儿,你觉得你说的话,别人会相信吗?”
劳姵儿轻声道:“姵儿说的都是真话。”
洪达扬冷声道:“我要带你回嵩山,到时你自己向石师兄、上官师妹说。”
劳姵儿想了想,轻声道:“姵儿现在还不能回嵩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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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达扬沉声道:“为什么?”
劳姵儿轻声道:“姵儿还有没有做完的事情,等姵儿做完那件事,如果姵儿不死的话,一定会回嵩山任凭石叔叔、上官阿姨处置。”
洪达扬冷声道:“你还有什么事要做?”
劳姵儿咬了咬嘴唇,没有出声。
洪达扬冷声道:“难道你还没有死心?还想找华山剑派的小梅姑娘寻仇?”
劳姵儿神色凄然,依然没有出声。
******
洪达扬沉声道:“象你这样在江湖上惹事生非,迟早会给嵩山剑派惹麻烦。”
劳姵儿轻声道:“姵儿已经不是嵩山剑派弟子,姵儿自己做的事情自己担当,决不会连累嵩山剑派的。”
洪达扬冷笑道:“你自己的事情自己担当,那小石头不还是为了你而丧命?”
劳姵儿的神情又现出痛苦之色。
洪达扬知道,如果劳姵儿继续向小梅寻仇,不知还会惹下多少麻烦。劳姵儿自己死了倒也算了,但她的所作所为一旦令华山剑派、嵩山剑派再结下新仇,那才是最要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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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初之时,嵩山剑派内乱被平息,华山剑派丑闻被捅破,虽然江湖中背后不少人取笑这两件事,但华山剑派声势并没有丝毫衰弱的迹象。
泰山江湖少年比武大会中小梅、姚遇春的战绩使得华山剑派在江湖五大门派中脱颖而出,此次江湖首领齐聚华山,连天山剑派掌门秋枫也亲自驾临,由此可见华山剑派今日的江湖地位。
洪达扬踌躇了一下,冷声道:“雪山、雪岭,带姵儿回嵩山。”
齐雪山、平雪岭犹豫了一下,已一起向劳姵儿走去。
劳姵儿吓了一跳,她站起身来,颤声道:“你们不能带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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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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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达扬冷声道:“你虽然已不是嵩山剑派弟子,但这次小石头遇害,只怕你也难逃干系,我要带你回嵩山问清楚。”
劳姵儿又退了几步,已退到楼梯口,神情更加惊慌。
齐雪山、平雪岭知道劳姵儿武功平平,见她楚楚可怜的样子,心中虽有不忍之意,但也不敢违抗洪达扬的命令,此时二人已将劳姵儿逼住。
齐雪山轻声道:“姵儿,跟我们走吧。”
劳姵儿倔强地摇了摇头,轻声道:“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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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虽然知道不敌面前这两个嵩山剑派师兄,而且自己身子虚弱之极,连站都站不稳,但她并不想放弃抵抗。
她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希望章云晖马上回来。
也就在这时,客栈门外一个白色身影闪了进来,劳姵儿看到章云晖大步冲到了自己的面前,来到了自己的身边。
看到章云晖,劳姵儿只觉得全身有些软,身子差点倒下。
章云晖望着劳姵儿,神色间也充满了焦虑和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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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栈今晚住的人并不多,此时传出一些骚动,但很快就安静了下来。客栈守夜的伙计之前也从一楼一间房间布帘中探个头出来,却又很快缩了回去。
看到章云晖出现,齐雪山、平雪岭都吃了一惊,双双后退了几步。
洪达扬站了起来,他认得章云晖,此时望着章云晖,发出了一声冷笑。
章云晖望了洪达扬一眼,目光也有些冷。
洪达扬望向劳姵儿,冷声道:“原来这些日子以来,你是和章云晖在一起?”
劳姵儿神情慢慢平静了下来,她轻轻点头道:“是的。”
听劳姵儿这么说,章云晖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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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之前睡不着,所以出去散散步,可等他回来的时候,发现洪达扬等人正在和劳姵儿说话。他原本并不想露面,以免被人误解,可最后发现洪达扬等人试图劫持劳姵儿回嵩山,这才冲进来。
章云晖在江湖中声名狼藉,他并不想自己的名字和劳姵儿有什么牵连,可是他此时也知道,劳姵儿并不在乎这些。
洪达扬冷笑道:“姵儿,难怪你不肯跟我回嵩山,原来还有这样一个帮手。”
章云晖也冷冷一笑,道:“在下和这位劳姑娘只是萍水相逢,只是实在看不惯你们这样欺负她。劳姑娘已不是嵩山剑派弟子,你们凭什么逼她上嵩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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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达扬面色一变,他知道此时道理一定说不得过章云晖,手已按住腰间长剑。
章云晖的右手也早已握着腰间长剑。
江湖中道理固然要讲,但最后解决事情的方式绝大多数都不是靠讲道理,而是用剑法和武功来解决。
洪达扬虽然是嵩山剑派的成名剑客,但看着眼前的章云晖,还是感到有些惊惧。
章云晖杀张水川在前,投身青衣楼在后,干的都是心狠手辣的杀人勾当,这样的人不但武功决不会弱,而且杀人绝不会手软。和这样的人交手,原本就是最危险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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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云晖望着洪达扬,神色间现出一股不屑之色。这些年来,青衣楼的杀手生涯把他的剑磨得更锋利也更坚韧,同时他也学会了如何在精神上战胜对手。他很清楚洪达扬对自己心存恐惧,所以他神色间露出了对对方的不屑,他知道这股不屑之色能让洪达扬对自己更感恐惧。
任何一个人只要恐惧,就会在恐惧中犯下最致命的错误。
洪达扬犹豫着,面色变得越来越苍白。
劳姵儿心中一阵紧张,也感到一阵犹豫,她并不想章云晖为了自己的缘故而和嵩山剑派结下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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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镇外又传来一阵马蹄声,两匹白色的高头大马象两道银色的闪电一般冲入镇中,骑在马上的分别是一个白衣青年和一个白衣少女。
两匹马眨眼间已停在了章云晖、劳姵儿所住客栈的外面。
白衣青年飞身跳下马,他对白衣少女道:“你等一下,我进去问下。”
白衣少女冷漠的点了点头,她并非是一个喜欢说话的女人。
她也并不是一个很美丽的女子,但她神情间的冷傲如寒梅一般——天下江湖之中只怕还没有一个少女象她那样冷那样傲。
白衣青年看了白衣少女一眼,神情间却带着一丝温柔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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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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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青年已大步走进了客栈,他也一下子感到客栈中的压抑气氛,他目光望向劳姵儿、章云晖、洪达扬等人,知道章云晖、洪达扬之前正蓄势出手,不由得心中奇怪,暗自戒备。
众人也打量着这个白衣青年,白衣青年不过二十三、四岁,虽然不算是风度翩翩美少年,但身上却有一股出尘不凡的气势。
齐雪山、平雪岭双目忽然发出了光彩,他们几乎同时轻呼了一声。
齐雪山对白衣青年道:“您是天山秋笙公子?”
白衣青年点了点头,从容地笑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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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深夜来此的白衣少年这白衣青年正是天山剑派秋枫的儿子秋笙,泰山江湖少年比武大会上,齐雪山、平雪岭见过他。
听到秋笙这名字,洪达扬不禁松了口气。
章云晖也曾经听过这名字,心中固然吃惊,目光中也闪过一丝仰慕之色。
对江湖少年来说,天山剑派就是他们的梦想。
秋笙的到来让客栈中的紧张气氛缓和了不少。
他迟疑了一下,问道:“请问各位有没有看到一个白衣少女在这里出现过,她带着剑,行动有些不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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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达扬、齐雪山、平雪岭都摇了摇头。
秋笙在寻找自己的妹妹秋韵,见众人摇头,不禁有些失望。
章云晖轻声道:“那少女身边是不是有一个骑黑马的灰衣少年?”
秋笙点了点头,神情间已有欣喜之色,他道:“是的。”
章云晖道:“她昨晚来过这里,不过马上就走了,去灵石镇找古风了。”
听到古风这个名字,洪达扬、齐雪山、平雪岭也不禁面色一变,这些日子以来整个江湖都在谈论他的事情。
秋笙叹了口气,心中半喜半忧,喜的是有了秋韵下落,忧的是她已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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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笙对章云晖道:“多谢相告。”
章云晖道:“不客气。”
秋笙迟疑了一下,道:“这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他知道自己进来前这里已经是剑拔弩张,所以出言相询。
洪达扬、章云晖互相望了一眼,都没有出声。洪达扬自知自己理亏,章云晖也不想秋笙介入这件事情。
秋笙微微一笑,已走出了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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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对白衣少女笑道:“小梅姑娘,韵儿去了灵石镇。”
那冷傲的白衣少女正是小梅。
秋韵此次和小雷提前来到华山之上,结果听到古风那里出了大事,于是偷偷跑下华山找古风。华山剑派掌门岳謦梅担心秋韵出事,于是让小梅跟随秋笙一起来山西寻找秋韵,结果一直找到了这里。
小梅点了点头,迟疑了一下,没有出声。
秋笙轻声道:“小梅姑娘,你也累了,不如我们就在这里休息一晚。”
小梅又想了想,轻声道:“你在这里休息一晚,我要去一个地方,一个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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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笙愣了愣,望着小梅忽然觉得有些心乱。
他知道岳謦梅这次之所以让小梅和他一起来找秋韵,就是为了能让他们多一些时间在一起,这一路上小梅虽然依然对他很冷,他们之间也没有太多交谈,但他心中却越来越喜欢这个冰一般冷的少女。
他知道此时太原城四周危机重重,秋韵一个人乱跑固然让他着急,小梅孤身犯险也同样让他感到担心。
只是,小梅刚才把话也已经说绝了——她要一个人去,不要秋笙相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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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轻声道:“天明前我会回来。”
秋笙大声道:“要是你到时没有回来呢?”
听秋笙这么说,小梅不觉一愣,她看着秋笙担忧的神情,心中也有些感动。
她之前行走江湖独来独往,心中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此时才发现原来身边有人同行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
秋笙望着小梅道:“到时我又去哪里找你?”
小梅迟疑了一下,道:“你先回华山。”
秋笙摇了摇头,道:“我答应过岳掌门,决不会让你一个人涉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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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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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猛烈的秋风吹过,发出了一声尖啸。
小梅沉默半晌,轻轻叹了口气。
秋笙道:“如果这件事对你来说很重要,我和你一起去。”
小梅神色虽然苍白,但也有了一丝淡淡的红晕。
她虽然冷,但并非对情感无动于衷,只是她总在刻意回避情感的发生。
她想起自己想去找的那个人,已感觉到一阵阵的心痛——她可以无视他不喜欢她,却不能忍受他在情感上欺骗她。
想到这里,小梅的面色又冷得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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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姵儿已听到小梅的声音,她惶恐地慢慢走到客栈门口,看着眼前的小梅,心头的血都彷佛在这瞬间凝聚成冰。她心中既愤怒,又紧张,更害怕,这些熟悉的感觉让她全身都麻木得失去知觉,但忽然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象电一样击中了她的心肺,让她身子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她转身望向章云晖,一阵难忍的心痛让她弯下了腰,却又彷佛身子被什么沉重的东西压着,压得她透不过气来。
就在此时,小梅也看见了劳姵儿,不由得愣了一愣。
又是一阵冷风疾吹而过,彷佛发出了一声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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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望着劳姵儿消瘦的脸庞、单薄的身子,痛苦的神情,心中也为她感到一阵难受,冷漠的神情间有了一丝歉意和同情。
她下了马来到劳姵儿面前,轻声道:“你还好吗?”
见她这么问,秋笙知道小梅认识眼前这个劳姵儿。
劳姵儿咬了咬牙,努力不让自己流下泪。
她一字一句地颤声道:“我很好。”
说完这句话,劳姵儿大口地喘着气,身子踉跄了一下,差点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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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轻轻点了点头,道:“我等你来找我。”
劳姵儿咬牙道:“一定会的。”
小梅道:“那就好。”
劳姵儿咬了咬牙,没有出声,她望着小梅的目光中早已充满了怒火。
小梅能够感觉得到劳姵儿心中对自己的杀意,如果她想杀劳姵儿,只是举手之间的事情,但她绝对不会杀劳姵儿。
她的剑也许和杜玄铁一样能杀人,但和杜玄铁不同的是,小梅有着很强的同情心。杀劳溪琮的事她并没有感到后悔,但她也知道劳姵儿一定为此受尽了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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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青年也看出小梅和劳姵儿之间的关系并不简单,一时没有出声。
劳姵儿扶住了客栈大门的门槛,身子已摇摇欲坠。
此时,章云晖已来到了劳姵儿身边。
看到章云晖过来,劳姵儿面色变得更加惨白。
章云晖也已看到面前的小梅,心头不禁打了个冷战,感到一股寒意升起,手已忍不住握住了腰间长剑。
他又看向劳姵儿,见劳姵儿嘴角颤抖着,似乎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
一阵寒冷的秋风吹过,每个人的心都为之冰冷,这秋意实在太浓。
******
秋笙能够感觉到正有一股杀气在凝聚,这杀气来自章云晖身上,也来自劳姵儿身上,他右手也忍不住握住了腰间长剑。
小梅望着章云晖,轻声道:“是你。”
章云晖点了点头,这是他第二次和小梅遭遇,而且他们每一次遭遇都如水火一般,上次小梅是为了张婉霞来杀他,而这次是他要为劳姵儿杀小梅。
他看着眼前的小梅和秋笙,知道自己的机会并不大。
他没有出声,却彷佛无意地向小梅走近了一步。
看到章云晖已走到小梅面前,劳姵儿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
秋笙警觉地望着章云晖,道:“你是谁?”
小梅轻声道:“他是章云晖。”
秋笙面色微微一变,他也听说过章云晖这个名字以及这个名字的一些故事。
他又问道:“这女孩是谁?”
小梅道:“她是劳姵儿。”
秋笙又吃了一惊,他彷佛明白了什么,目光也变得冰冷,全身已蓄势如弓。
章云晖轻轻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一出手就会死,但他心中并没有丝毫恐惧。
一
******
没有星月的夜色下,古风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了很久,终于停了下来,他知道水二娘一直跟在他身后。
他轻声道:“你要我去哪里?”
水二娘道:“你终于肯跟我走了吗?”
古风沉默片刻,道:“你是想逼得我无处可去。”
水二娘道:“你只有一个地方应该去。”
古风道:“你是说月儿的身边?”
水二娘道:“是的。”
******
古风轻声道:“你是慕容冰?”
慕容冰道:“是的。”
古风道:“那晚死的是谁?”
水二娘轻声道:“那晚武当弟子杀的是我之前的一个侍女冰婵,她的相貌和我十分相似,月儿一直是她养大的。”
古风点了点头,心中更感凄冷。
他迟疑了一下,道:“月儿是你的亲生女儿?”
慕容冰轻声道:“是的。”
******
古风苦笑一声,原来慕容月并非是日月教第一个失身的圣女,慕容冰也是以圣女的身份诞下了慕容月。
慕容冰轻声道:“这十几年来,我每年只有几个月的时间陪在她身边。我原来想等她十八岁时送她上光明顶,让她能避开人间恩仇情恨的烦恼,可没有想到她命中竟然有你这个大劫数。”
古风道:“你恨我吗?”
慕容冰轻声道:“我一开始非常恨你,可你对月儿那么执着,付出了那么多,我也不得不佩服你,甚至有些羡慕月儿。”
******
说到这里,慕容冰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凄冷。
古风轻声道:“你要我跟你来,要我做什么?”
慕容冰道:“你不必问,到时你自然就知道了。”
古风轻轻摇头道:“我不能做我不知道缘由的事情。”
慕容冰道:“你无需做任何事,你只需要等待,等我把事情做完。”
古风愣了愣,心中升起一股寒意。
他有一种强烈的感觉——慕容冰所图谋的一定是江湖中惊天动地的阴谋。
******
慕容冰轻声道:“我无论想做什么事,你都无法阻拦。我不想你知道我所做的这些事,只是不想你日后为此而感到内疚。”
古风默然半晌,轻声道:“您是月儿的娘,我可以叫您一声娘吗?”
慕容冰缓缓点了点头,道:“当然可以。”
古风道:“娘,您已经杀了武当那么多人,就算和武当有再大的血海深仇,也已经够了,不要再报仇了。”
慕容冰冷冷一笑,道:“武当算什么?我现在对那些牛鼻子没任何兴趣。”
******
古风又愣了一愣。
慕容冰道:“我要做的事情是为了月儿,也是为了你。”
古风心中一惊,道:“您之前说月儿有危险,是怎么回事?”
慕容冰淡然道:“你不用太担心,现在光明顶有孔雀明王守护着她,暂时还是非常安全的。她的危险并不是来自西域,而是来自中原。”
古风心中更感到疑惑。
慕容冰道:“你想令她母女平安,就一定要听我的话。”
******
古风沉默了很久,心中感到一阵紧张和害怕。
慕容冰淡淡地道:“你可以不信我的话,也可以去找你的风飞和沐无双。我这次决不会再勉强你,除非你心甘情愿跟我在一起。”
古风苦笑一声,他的人生常常如此,没有丝毫可以选择的余地。
古风道:“我们去哪里?”
慕容冰道:“跟我来。”
******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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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已和任飞一起潜入了刘老爷家,任飞之前施展奔跑轻功,此时施展跳跃和藏身轻功,显露出来的武当内力修为非常扎实,云飞暗自点头——他所见过的武当少年弟子中,只有古风比他更高明。
他们隐身在一个小花园中,花园正对着宅院的大厅,大厅此时灯火通明,他们看到依依、翠翠进了大厅。
而让任飞感到骇然的是,云飞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声要去查看下四周地形,而等他回过头去时,却已不见了云飞的身影。
******
听到大厅中翠翠轻笑道:“大姐,你有没有觉得三妹最近有些魂不守舍?”
依依道:“是的。”
翠翠笑道:“我猜是为了那个小飞吧?”
听翠翠这么一说,任飞心中一动——她们口中的小飞说的就是他。
依依叹道:“你不要乱说,要是让师傅知道,三妹就惨了。”
翠翠也跟着叹了口气,道:“我记得是三妹把他带进来的。”
依依道:“是的。”
任飞心中一阵凄苦,却想起了往日的一些事情。
******
翠翠道:“大姐,你知道师傅去哪里了?”
依依道:“是去找古风了。”
翠翠道:“大姐怎么这么肯定?”
依依道:“师傅一听说古风在灵石镇出现,就立即赶来这里,还要我们两个来这里汇合,自然是为了古风的缘故。”
翠翠轻笑道:“那个古风身上的事情真多,之前是为了慕容月连江湖同盟盟主都不做了,这次不知道是不是为了风飞,才不做三手帮的大帮主。”
依依轻笑一声道:“你就喜欢瞎猜。”
******
翠翠忽然叹了口气,道:“不过他可真是一个正人君子,我们见过那么多少年出入青楼,可有几个能象他那样坐怀不乱的。那晚风飞三分醉意时对他投怀送抱,可他竟然没有丝毫越礼之处。”
依依道:“他的确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
翠翠道:“阎二公子虽然也不错,可毕竟还是被他比下来了。”
依依笑道:“他们不是同一类人,不能这样比。”
翠翠笑道:“大姐,照你这么说,孟公子又是哪类人?”
依依轻喝道:“你瞎说什么?”
******
翠翠笑道:“大姐怕什么,孟公子可是师傅让你和他在一起的。”
依依叹了口气,她细声说了句什么,任飞却没有听清楚听见。
忽然,任飞听到身后云飞轻声道:“她说——二妹,别提他了。”
任飞吃了一惊,回过头去,却看到云飞不知何时已在他身后。
云飞轻声道:“这个宅院很豪华,不过好象没有什么高手。”
任飞轻声道:“是的,这几处住宅都是阎玉麒平时住的,他行踪不定,所住之处都是极其奢华。”
云飞心中感到一阵苦涩,这些荣华富贵背后,不知藏着多少鲜血。
******
大厅中翠翠道:“最怕这样等了,不知要等多久。”
依依道:“你要是累了,先去睡会吧。”
翠翠轻笑道:“我可不敢,要是让师傅知道了,她心情好倒也算了,要是碰到她心情不好的话,那就倒霉了。”
二人正说话间,又有一黄衣少女快步走来,推门进了大厅。
翠翠笑道:“三妹,你终于来了。”
进来的是莺莺,她道:“大姐、二姐,你们也到了?”
翠翠笑道:“我们到了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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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依道:“三妹,你那里怎么样?”
莺莺叹了口气,轻声道:“还好,总算完成了师傅交待的事,否则——。”
她说不下去,心中感到一阵后怕,也感到一阵感动,她从来没有想到世上居然会有这样一个人,会如此在乎一个陌生女子的生死。
翠翠道:“事情很棘手吗?”
莺莺道:“我不知道。”
翠翠虽然觉得莺莺的回答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再追问下去。
******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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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云飞轻轻在任飞耳畔细声说道:“她来了。”
任飞自从莺莺来到之后,就一直在留意她的说话,此时听云飞这样说,心中不由得打了个冷战,他知道水二娘来了。
过了一会,任飞看到一个蒙着白纱的女子穿一身雪白衣衫来到了大厅门口,在黑夜中象是白色幽灵一般,这蒙面白衣女子正是水二娘,也是慕容冰。
慕容冰身后跟着古风。
当慕容冰推开大厅大门时,她微微停顿了一下,随后已走近大厅。
******
依依、翠翠、莺莺三个已一起躬身向慕容冰行礼,道:“师傅。”
她们虽然之前也猜测到慕容冰去找古风,但此时看到古风跟着慕容冰进来,也还是感到一些惊异。
慕容冰冷声道:“莺莺,你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莺莺有些惊恐地道:“莺莺照师傅吩咐,一直把云公子留在镇上到夜晚。”
慕容冰道:“他没有为难你吧?”
莺莺轻声道:“没有。”
慕容冰冷笑一声,道:“象他这样心软的人,能做什么大事。”
******
说到这里,慕容冰看了一眼古风,又轻声叹了口气。
她道:“翠翠,你帮古风准备一下房间,从现在开始你负责陪他。”
翠翠轻声道:“遵命。”
古风连忙道:“不必了,我——。”
慕容冰冷然道:“古风,你在这里只要服从我的安排就行了,如果你想违背我的意思,为难的也只是她们。”
听慕容冰这么说,看到翠翠有些惶恐的神情,古风不敢再说什么。
翠翠望了古风一眼,已快步走出大厅,向后宅走去。
******
慕容冰道:“依依,你也帮我整理一间房间。”
依依点了点头,跟着翠翠走了出去。
慕容冰问古风道:“你怎么会有云飞这样一个朋友的?”
古风轻声道:“我和他只是萍水相逢。”
慕容冰道:“你知道他是谁吗?”
古风道:“不知道。”
慕容冰想了想,道:“这个人的事情,我有空再跟你说。”
说到这里,她冷笑一声,望着莺莺道:“看来你也有客人要招待。”
******
莺莺吓了一跳,她不知道慕容冰这么说是什么意思,面色一阵惨白。
慕容冰道:“古风,武当之中和你差不多年纪的少年弟子中,谁的武功最高?”
古风心中感到奇怪,道:“楼满风。”
慕容冰道:“还有呢?”
古风想了想,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人,却叹了口气。
慕容冰道:“你认识任飞吗?”
听到慕容冰提到任飞这个名字,大厅外的云飞、任飞,大厅内的古风、莺莺心头都吃了一惊。
******
古风道:“他是我的朋友,我的兄弟。”
慕容冰道:“是吗?他和你一样,也被逐出了武当。”
古风道:“是的。”
慕容冰道:“你知道他是之前屠灭山西容家的凶手之一吗?”
古风吓了一跳,失声道:“不可能。”
慕容冰冷笑道:“你可以亲自问他?”
古风道:“他在哪里?”
慕容冰冷声道:“他就在外面花园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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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听出外面花园中有一个江湖人在窥视,她从这个人的呼吸声中听出那人年纪很轻,练的是武当派的玄功心法,而且已有相当火候。
听慕容冰这么说,古风、莺莺不由得又吃了一惊。
慕容冰对莺莺厉声道:“是你带他来的吗?”
莺莺吓得一下跪倒在慕容冰面前,颤声道:“不是的。”
慕容冰冷笑一声,冷声道:“任飞,你敢来这里,为何不敢进来见一见你喜欢的人?见一见你的朋友和兄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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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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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飞回头望了云飞一眼,似乎在示意云飞不要动。
他慢慢走向大厅,推开了大厅的门,大厅内摆设极其奢华,到处都用黄金美玉装饰,灯光下显得十分耀眼。
任飞定了定神,看到慕容冰正坐在主人位置上望着自己,他一边坐着古风,面前的地上跪着莺莺。
看到任飞进来,古风忍不住站了起来。
莺莺不敢起身,但她望着任飞的神情已带着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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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飞走上几步,轻声道:“我知道这个地方,和莺莺姑娘没有关系。”
慕容冰冷声道:“我奇怪你为什么要来这里,你现在不是应该逃得越远越好吗?”
任飞望了古风一眼,他看到古风额头的白发,不禁叹了口气。
他道:“我在找古风。”
慕容冰道:“你找他干什么?”
任飞道:“我要告诉他山西灭门惨案的真相。”
慕容冰冷笑道:“你要告诉他,做那些灭绝人性的事情的人之中,也有你一个。”
******
任飞轻声道:“是的,那是一个叫做半边风的组织做的,我也是其中的一个,我参加了屠灭容家的行动。”
古风神情变得有些可怕,他望着任飞,忽然感到一阵心痛,他怎么也想不到任飞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任飞又道:“这个组织的首领是阎玉麒,二当家是水二娘。”
古风又大吃一惊,看向慕容冰。
慕容冰道:“他说得不错,只是我并不知道阎玉麒要这样做。”
古风缓缓点了点头,他心头忽然觉得有些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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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飞神情惨然的对古风道:“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我不求你原谅我。我也知道我做错了很多事情,只是我已不想再做了。”
这些日子以来,他发觉生命的前路越来越狭窄,他的心天天承受着良心的谴责和折磨,身上的罪孽感压得他透不过气来。
古风望着任飞,神情也十分凄凉。
他沉默半晌,轻声道:“你没有什么事情对不起我,也无需我原谅你。你对不起的是容家那些惨死在你手下的冤魂,你需要的是他们的原谅。”
任飞身子一震,眼眶已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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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飞、古风从儿时就是好伙伴,他们向往做一个行侠仗义的江湖侠客,可一念之差任飞最终走入了罪恶的深渊,而且越陷越深。
忽然,任飞拔出他腰间长剑,那是一把普通的青锋剑。
他望向古风,轻声道:“我想和你决胜负。”
古风淡淡地道:“你已经赢了。”
任飞摇了摇头道:“那次不公平,我要和你公平的决一次胜负。”
古风轻声道:“你还觉得这很重要吗?”
任飞想了想,道:“我只是想知道,我为什么和你差那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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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又沉默了一会,轻声道:“你想知道的事情,不是靠我们之间较量武功就能知道的。我和你之间其实并没有什么差距,只是有一个道理你始终都不明白。你要要赢的并是我,而是你自己。”
听古风这么说,任飞握剑的手颤抖了一下。
古风道:“你一直以为,能在剑法和武功上赢我,就是赢了。可我知道很多事情不是靠剑法和武功来决胜负的,而是要靠决心,要靠勇气,要靠忍让,这些都需要你自己来战胜你自己。”
任飞思索着古风的话,额头已流下了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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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终于慢慢明白了古风这席话的含意。
古风轻声道:“我也知道,你找我比剑,是想死在我的剑下。”
前年二人一战,古风虽然已是强弩之末,却依然不惧任飞。时隔今日,古风人生虽然几度大起大落,但剑法和武功早已超越当时许多。尤其在最近举办的泰山江湖少年比武大会上,古风杀到最后决战,令江湖中人无不叹服,其中击败龙三少那一战至今依然不时被江湖人提起。
此时任飞再与古风交手,决无多少胜算。
任飞被古风说穿心事,脸色更加苍白。
******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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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轻声道:“你也许觉得死在我手中,对你对我都是最好的结局,可我更希望你能活下去,为你之前的所作所为来赎罪。”
古风的这番话,和云飞之前所说的道理是一样的。
任飞颤声道:“我还能赎罪吗?别人还会原谅我吗?”
古风忽然淡淡一笑,道:“我不知道,可是没有做过,谁知道结果会怎样?”
任飞迟疑了下,没有出声。
古风道:“你知道我最希望你能为我做些什么事情吗?”
任飞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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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道:“我们曾经是最好的朋友和兄弟,我希望你能做些事情,让我能够为有你这样的朋友和兄弟感到骄傲。”
听古风这么说,任飞全身一震,手中长剑已落在地上。
他望着古风,眼眶中全是泪水,他觉得眼前的古风有些陌生,但却更让他感到温暖和信赖。
他看到莺莺望着他们,也流下了泪。
慕容冰也望着他们,她冷冷一笑,摇头道:“我不相信他能走回头路。”
古风轻声道:“我相信他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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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冰冷笑道:“是吗?”
古风道:“我可以和你打赌。”
慕容冰轻笑道:“我要是和你打赌,就得放了他。”
古风道:“你不能伤害他。”
慕容冰冷笑道:“他在我眼里就象一只丧家之犬,已没有任何价值,他的死活我现在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古风道:“那你放他走。”
慕容冰沉默片刻,轻声道:“莺莺,你说我该不该放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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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莺犹豫了一下,细声道:“师傅放了他吧。”
慕容冰淡淡地道:“你起来吧。”
莺莺已站了起来,退在一边。
慕容冰对任飞冷声道:“你滚吧。”
任飞犹豫了一下,他捡起自己的长剑,道:“你怎么和她在一起?”
古风道:“我暂时只能这么做。”
任飞道:“不是她逼你的?”
古风轻轻摇了摇头,道:“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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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飞轻轻叹了口气,道:“既然这样,我走了。”
古风道:“多保重。”
任飞点了点头,他转身走出了大厅,他远远地看了花园中云飞一眼,然后就一个人冲入黑夜之中。
不管如何,他的路始终要靠他自己来走,来选择。
云飞望着任飞的身影消失在黑夜中,心中也有一股无名的惆怅。他希望任飞能够再有一次新的人生,虽然这很难很难,但就象古风所说的——没有做过,谁能知道结果会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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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叹了口气,没有出声。
慕容冰冷冷地道:“你以为你这是在帮他,可其实却是在害他。你应该说服他跟着我们,这样他还能活下去。”
古风摇了摇头,道:“我相信他就这样走出去,也一定能活下去。”
慕容冰冷笑道:“你以为容家的人会放过他?江湖同盟的人会放过他?”
古风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应该面对自己所做的事,我也知道这世界有信任,也有宽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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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冰冷笑道:“信任,宽恕。你以为他们会信任你?你以为他们会宽恕任飞?”
古风道:“是的。”
慕容冰冷声道:“只怕此刻关于你杀死天机子的消息已经传遍江湖,如今整个江湖同盟都会视你为敌,再也没有人会相信你。”
古风道:“我知道我们一下山后,你就让你手下开始传播这些消息了。”
慕容冰道:“是的。”
古风道:“可我总觉得,还是会有很多人会相信我的,一定会相信我的。”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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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个月以来,小梅有些改变,变得不再象以前那么容易冲动和杀气逼人。她此时似乎对章云晖没有丝毫防备,在章云晖眼中她全身都是破绽,但反而令章云晖一时不知该如何出手。
章云晖清楚自己如果要出手的话,只有一次出手的机会。江湖传说中小梅的剑法和杜玄铁一样可怕,而她身边还有一个秋笙,一个来自天山剑派的传人,这两个人中任何一个都不是他能够对付的。
他虽然知道此时并非是最恰当的时机,但已准备履行他对劳姵儿的承诺。
他身上凝聚着越来越重的杀意,握剑的手已暴出青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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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劳姵儿发出了一声凄惨的惊呼,身子已软软地倒在门槛边的地上。
章云晖犹豫了一下,全身所凝聚的杀意顿时散去。
他走到劳姵儿身边,轻轻将她扶起。
劳姵儿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害怕,全身都在剧烈地颤抖着。
她望着章云晖,却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紧紧抱住了他,泪水已从她美丽的双眸中无声流下——她刚才害怕章云晖会向小梅出手,她彷佛又看到噩梦中那景象,看到章云晖的胸膛有一道血光溅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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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云晖轻轻抱着劳姵儿,她柔软的身体一半冰一样冷,一半火一样热,冰冷是因为绝望带来了恐惧,火热是因为复仇燃烧着愤怒。
他犹豫了一下,轻声道:“我们先回去吧。”
劳姵儿流着泪轻轻点了点头,只是她全身无力,一步都迈不出。
章云晖又犹豫了一下,已轻轻抱起劳姵儿。
他抱着她慢慢走进客栈,走上了楼梯,走进了劳姵儿的房间。
洪达扬等人望着章云晖、劳姵儿离去却不敢阻拦,他们也知道小梅来了——在嵩山剑派弟子眼里,小梅就象是一个凶神恶煞,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
望着章云晖、劳姵儿的背影,小梅神色间现出了一丝无奈之意。她看得出,章云晖和劳姵儿之间一定发生了一些事情。
秋笙轻声道:“他们想杀你。”
小梅轻声道:“我知道。”
秋笙道:“你打算怎么办?”
小梅道:“等他来动手。”
秋笙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同情那个劳姵儿,可那个章云晖呢?”
******
小梅没有出声,她听宇文双城、张婉霞说过章云晖和张婉霞之间的故事,她知道章云晖和张婉霞之间的这笔帐算到最后也许都是章云晖的错,但他的遭遇甚至比劳姵儿的遭遇更让小梅感到同情。
秋笙道:“章云晖是青衣楼的杀手,他做了那么多坏事,我们无需手软。”
小梅摇了摇头,道:“不是的。”
她顿了顿,又轻声道:“我欠他一个情。”
她性格骄傲,那次她去开封青衣楼杀章云晖,结果落入杜玄霜之手,章云晖并没有趁机伤害他,所以她觉得欠章云晖一个情。
******
秋笙想了想,道:“我们今晚在这里过夜,还是再找个地方?”
小梅轻声道:“我要去见一个人。”
秋笙道:“我不能陪你去见他吗?”
小梅道:“我要一个人去。”
秋笙叹了口气,没有出声,他知道小梅的脾气,她一旦决定了什么事情,这世上只怕没有几个人能让她改变主意。
小梅望着秋笙道:“我答应你,明天一定回来。”
******
秋笙望着小梅的目光,他发现小梅从来没有象现在这样认真地看过他。
他沉默半晌,轻声道:“好吧。”
小梅点了点头,已转身来到自己的白马旁,飞身跃上了马。
秋笙望着小梅,心中觉得很乱,他虽然不放心小梅一个人前去,但他知道小梅并不是一个普通女子,她并不需要自己的保护。
他此时反复思量,觉得自己应该相信小梅,相信她的承诺,相信她的能力。
******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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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想策马急奔,却又犹豫了一下。
她忽然策马慢慢来到秋笙身边,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望了他一眼,轻声道:“那件事,你是认真的吗?”
秋笙心头一震,他点头道:“是的。”
小梅忽然淡淡一笑,却犹如冰雪中绽放出一朵寒梅。
秋笙自从认识小梅以来,还从来没有见过小梅笑过,顿时看得有些痴了。
小梅轻声道:“我会考虑一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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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小梅已策马向北而去,很快就消失在夜幕之中。
秋笙望着小梅白色的身影远去,脑海中想着她的笑容,却觉得心头说不出的温暖,甚至有一股莫名的欢喜。
他知道,这个少女心头的冰雪已经在慢慢融化。
他一直望着小梅的身影消失在黑夜中,才慢慢走进客栈。
洪达扬等人知道小梅一个人离去,都松了口气。此时值夜的伙计终于敢探出了头,洪达扬等人要了几间房间,都去安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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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云晖也听到马匹离去的脚步声,也听到有人上楼梯进附近房间的脚步声,但他心中没有对这些事情有任何感觉。
他望着躺在床上的劳姵儿,虽然之前没有任何恶战,但他看得出劳姵儿却象经历了一场大战一般疲劳和虚弱。他知道一个人如果太伤心太伤神,一旦到了油灯枯竭的地步,就是神仙罗汉也救不了她的命。
劳姵儿此时一直眼睁睁地望着章云晖,她望着章云晖的眼神犹如死灰一般,没有人能猜得出她的心事。
******
章云晖歉然道:“对不起。”
他答应了劳姵儿为她复仇,但刚才最终没有出手。
劳姵儿虽然看上去十分安静,但她的心疼痛得让她整个人都感到麻木。她努力让自己清醒着,就是想看着眼前的章云晖,她害怕自己一旦睡着,等她再度醒来时章云晖会永远离开她。
章云晖柔声道:“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帮你做的。”
劳姵儿差点想闭上眼睛,她的眼眶中又有泪光在闪。
她不急着赶路,只是因为她不想这么快地让章云晖面对小梅。但她做梦也没有想到,小梅居然和秋笙一起来到了这里。
******
章云晖轻声道:“你睡吧。”
说完他已起身走到了桌边,轻轻吹熄了房间中的小油灯。
灯熄灭时,劳姵儿闭上了眼睛,两行泪顺着她的面颊流下。
她听到章云晖轻轻走出了房间,帮她把门关好。她很想出声让章云晖留下来陪伴她,但她此时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她脑海中乱成一团,全身犹如虚脱一般疲劳,终于慢慢地又睡着了。
******
章云晖并没有回自己的房间,借着昏暗的灯光,他在走廊过道上看到秋笙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楼下一张桌子边,这时也正望着自己。
章云晖没有回避秋笙的目光,他也注视着秋笙。
他孩童时就知道天山剑派的很多传奇故事,他那时做梦都盼望着能够遇到天山剑派的弟子,看一看他们的风采,却想不到如今会在这样的情况下遇到秋笙,彼此间更带着重重的敌意。
秋笙也在看章云晖,江湖中关于章云晖的传闻不堪入耳,彷佛他是一个无恶不作的凶徒,但当秋笙见到章云晖时却能感觉得到,他并非象传闻中那么坏。
******
过了半晌,秋笙轻声道:“如果睡不着,何不下来说说话?”
章云晖点了点头,慢慢走下了楼,坐在了秋笙的对面。
秋笙望着章云晖,轻声道:“你想杀小梅姑娘?”
章云晖迟疑了一下,道:“是的。”
秋笙道:“我听说你一直是在青衣楼。”
章云晖道:“我已经离开青衣楼了。”
秋笙面色有些冷,道:“那她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为她这样做?”
章云晖道:“没有。”
秋笙道:“那你为什么要为她杀小梅姑娘?”
章云晖沉默半晌,轻声道:“我想给她一个复仇的机会。”
******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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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笙愣了愣,轻声道:“复仇的机会?”
章云晖轻声道:“是的,小梅杀了姵儿的父亲,她有权为她父亲报仇,只是她在江湖人单势孤,武功低微——”
说到这里,章云晖苦笑了一声,没有再说下去。
秋笙面色微微一变,他思考着章云晖的话,整个人有些发呆。
他此次下天山之前一直以为江湖中的事情是非曲折自有公理,却想不到眼前这样一件事,就让他无法判断章云晖这么做是对还是错——为江湖弱女拔剑相助原本无可厚非,但他不知道章云晖这么做是否应该。
******
章云晖轻声道:“我知道江湖中要讲公平,可对姵儿来说,这江湖原本就是不公平的,如果没有任何人肯帮她,岂不对她更不公平。”
秋笙望着章云晖的目光中已露出惊奇之色,他想不到江湖中声名狼藉的章云晖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做这样的事。
章云晖叹了口气,道:“我决定了,我不会用任何方式暗算小梅,我要和她公平地决胜负,决生死。”
秋笙道:“为了她?”
章云晖点头道:“是的,我代姵儿向小梅发出挑战。”
******
秋笙低声道:“这倒是江湖中处理这样的恩怨最公平、最简单的方式。”
章云晖道:“是的,
秋笙道:“你可以代姵儿发出挑战,我也可以代小梅姑娘应战。”
章云晖道:“是的。”
秋笙道:“这样的生死决战,双方还可以找任何高手来相助。”
章云晖道:“是的。”
秋笙苦笑道:“你这是在找死。”
******
章云晖轻轻叹了口气。
如果他不用偷袭等暗的方式而要和小梅正大光明地决战,那么他的确没有任何胜算,更何况小梅身后还有无数的高手能为她助战。
秋笙道:“你这样做值得吗?”
章云晖轻声道:“我不知道。”
秋笙道:“我劝你还是再考虑清楚。”
章云晖道:“不必了。”
秋笙道:“你这么急着死吗?”
******
章云晖沉默着,他并不想死。但他答应了劳姵儿,而且为了劳姵儿,他觉得做出这样一个如同找死一般的决定是值得的——只要能让劳姵儿活下去。
秋笙道:“这样的决斗,虽然因为正大光明而被江湖认可,但实际上这些年来江湖中已经很少见到这样的决斗了。”
章云晖轻轻点了点。
秋笙道:“这样的决斗一旦结束,也就表示这段恩仇了结。”
章云晖又点了点头。
秋笙轻声道:“你想用你的性命来了结她们两个之间的恩怨?”
******
章云晖默然半晌,低声道:“我不知道。”
他不知道自己就算牺牲性命,却是否能就是化解劳姵儿对小梅的仇恨,又或者只是让这段仇恨变得更深。
秋笙神情间有了一丝感动,他轻声道:“你不知道这样做是否值得,也不知道这样做是否有用,可你还是想这样做?”
章云晖淡淡地道:“是的。”
秋笙缓缓点了点头,沉默了下来。
******
过了半晌,秋笙轻声道:“我一直以来都觉得江湖中有很多大事等着我们这些人去做,我们应该为了江湖的正义去奋斗,去牺牲。”
章云晖神情有些落寞,低声道:“那是你该做的。”
秋笙摇头道:“你也是。”
章云晖淡淡地道:“是吗?”
秋笙道:“你不正在做吗?”
章云晖低声道:“我在做什么?”
秋笙道:“你在做一件让我感动的事情。”
******
四
******
小梅一路策马在深秋寒冷的夜风中飞奔,她要去山西太原城找阎玉麟。
她自从这次回华山之后就一直心神不定,她感激秋笙对她的情义,但那个黑衣刀客首领对她的真情表白,更让她为之动心。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郭瑜和小菊之前上华山,居然给她带来了阎玉麟娶风飞的消息,而她也终于知道,阎玉麟就是那个黑衣刀客的首领。
小梅吃惊之余也感到一些伤心,一些愤怒,但更多的却是苦涩,她苦笑自己明知阎玉麟对自己说的是花言巧语,而向来骄傲得不想接受任何男女情感的她,居然也信以为真了。
******
她知道这次她母亲岳謦梅让她和秋笙一起来找秋韵,就是想让他们彼此多一些接触和了解,但一路上每当夜深人静时她都会想起阎玉麟,想起他说的那些话。阎玉麟就象一个梦一样纠缠着她,所以她决定要再见一次阎玉麟,她想当面向他问清楚——为什么要这样来欺骗她。
小梅并不想杀阎玉麟,她觉得自己根本就不值得为这样的事情而动杀机——既然阎玉麟是在欺骗她,那么她也无需在将他放在心上。
只是小梅也隐隐有些不安,她担心阎玉麟如果依然对自己甜言蜜语,自己又该怎么来判断他是否是真心的。
******
小梅曾经跟宇文双城来过山西太原城,所以路途非常熟悉。丑时过时小梅已来到山西城,来到城外天都山庄。小梅远远望向天都山庄,天都山庄座落在一座小山坡上,宅院深深,阁楼重重,看上去豪华气派,也显得深不可测。虽然此时已是深夜,但山庄依然有灯火在闪耀。
忽然小梅看到两个黑衣人骑两匹黑马由另外一条路来到天都山庄,山庄门口有不少人把守,那两个黑衣人马到山庄前飞身下马,他们将什么东西转交给了看门的两个蓝衫少年,随后又策马离去。
小梅知道,这两个黑衣人应该是送信的信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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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想了想,策马直接来到天都山庄庄门,之前那两个蓝衫少年已走进了山庄之中,庄门外还有四名佩剑黑衣青年和四名佩刀黄衣汉子把守,他们看到一个白衣少女这么晚孤身来到这里,都不由得露出惊异之色。
一黑衣青年按剑上前道:“姑娘这么晚来此,有何贵干?”
小梅下了马,道:“我找阎玉麟。”
黑衣青年愣了愣,心中更觉奇怪。
一黄衣汉子拦在小梅身前,道:“姑娘,二公子早就休息了。姑娘想要见他的话请明天白天再来。”
******
小梅冷声道:“我要他现在就来见我。”
黄衣汉子面色一沉,握刀的手摆到身前,摆出一个拔刀的姿势道:“如此深夜哪有会客的道理,请姑娘不要强人所难,还是先回去吧。”
小梅并不再理睬黄衣汉子,径直向庄中走去。
黄衣汉子轻喝一声,拔出佩刀挡在小梅身前。
他目光冷冷地道:“姑娘如果不听劝告,那么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他话音一落,其余三名黄衣汉子也拔出了腰间的佩刀。
小梅望着面前四把刀,想起第一次与阎玉麟在一起的情形,心中更感一阵凄苦。
******
忽然,有人轻呼一声道:“不得放肆。”
说话间一老一少两个人已从宅院里面走了出来。出声的那老人一身黑衣,须发皆白,双目炯炯有神,正是曾经一刀伤了小梅的赵二,只是他此时身上没带任何兵器。另外一个蓝衫少年却是苏蹊来,他腰间佩着长剑。
赵二、苏蹊来虽然喝退守门之人,但看到小梅,神色间都有些惊异。
那黄衣汉子收回佩刀,躬身道:“赵老先生,这女子要见二公子。”
赵二点了点头,神色更有些奇怪,也有些恐慌。
******
苏蹊来也微微皱了皱眉,一时没有出声。
赵二想了想,对小梅道:“小梅姑娘,主人已经睡了,现在见姑娘只怕有不便之处,不如请姑娘就近安歇,在下会尽快向主人转达姑娘的来意。”
小梅望了赵二一眼,冷声道:“让他现在来见我。”
望着小梅冰冷的目光,赵二忍不住打了个冷战,他知道面前这个白衣少女有多可怕,他此时身上没有带他惯用的长刀,更感到恐惧。
小梅冷声道:“他不出来见我,我就进去找他。”
******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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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二缓缓点了点头。
那一个漆黑的夜晚,小梅一把无情长剑让阎玉麟手下的黑衣刀客无不为之感到惧怕。赵二知道小梅的性格孤冷无比,而且极其偏直。她说要进去,那必定少不了一场恐怖的厮杀,虽然以天都山庄中的高手实力一定能制服小梅,但其中所要付出的代价他无法估量。
而且,赵二十分清楚小梅在阎玉麟心中的重要性。
赵二道:“既然如此,在下这就去找主人,请小梅姑娘稍候。”
说完,赵二已快步走进了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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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蹊来此时望着小梅,心中也感到一阵心寒。
他在泰山江湖少年比武大会上败在东方艳阳的剑下,而东方艳阳又败在小梅剑下,他知道眼前这个少女剑法极其了得。
而且他也知道这个少女也是风飞心中最大的对手,那一晚风飞为了她而醉得不省人事,那时他一直都在风飞身边。
他苦笑一声,轻轻叹了口气。
******
冷冷秋风中,小梅站得象标枪一样直,她神情虽然冷漠,心中却忽然感到一丝莫名的紧张和不安。
过了一会,众人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大门里阎玉麟竟然只穿着一身白色的睡衣和拖鞋就和赵二跑了出来,他的头发十分散乱,神情看上去十分紧张,但当他看到站在门口的小梅时,嘴角间却露出了一丝微笑。
看到阎玉麟充满自信的微笑,小梅不觉有些发呆,她记忆中阎玉麟的样子永远都带着这份从容、自信,甚至有些得意的微笑。
但她也感到有一阵心酸,同时让她心头升起一股无名的怒火。
******
阎玉麟望着小梅,微笑道:“你找我?”
小梅没有出声。
阎玉麟微笑道:“看来我们得找个地方说话,你是想进来,还是出去走走?”
小梅已转身沿着山庄附近的一条小路走去,小路通向一片树林。
阎玉麟跟着小梅走了出去。
赵二迟疑了一下,刚想跟上,却听到阎玉麟冷声道:“谁也不许跟来。”
听阎玉麟这样说,赵二急忙停下脚步。
******
小梅带着黄衣青年走出很远,一直走到树林之中。
天上没有任何星月,四周漆黑一片,这景象让小梅想起她和阎玉麟之前的两次见面,却更让她的心乱成一团,所以她不停地走。
阎玉麟一言不发地跟在小梅身后,彷佛小梅就算把他带到地狱,他都不会拒绝。
小梅忽然停下脚步,她转身冷冷地看着阎玉麟,她的目光虽然冷如寒剑,但阎玉麟并不回避她的目光,他的眼睛也十分明亮,天上纵然没有星月之光,但他的眼睛依然闪烁着一种独特的光芒。
小梅握住腰间长剑,冷声道:“你不怕我一剑杀了你?”
******
阎玉麟从容地摇了摇头,他微笑道:“古人云朝闻夕死,我既然已经知道了你对我的心意,现在就算你要杀我,我也会非常开心的。”
小梅心中微微一颤,她好不容易才硬起来的心顿时软了下来。她虽然冷,但她是一个十分心软的女孩,而且远比她想象中还要软。
阎玉麟又对小梅微微一笑,道:“你来找我,证明你心里在乎我。其实就算你心里丝毫不在乎我,我都可以为了你死一百次、一千次。”
虽然小梅心里反复告诉自己,阎玉麟口中说出的这些甜言蜜语都是假的,但这些甜言蜜语却偏偏让她感到心醉,也感到心碎。
******
阎玉麟忽然用一种很温柔的声音轻声道:“小梅,我天天都在想你,我也知道你也在想我,是吗?”
小梅身子微微一颤,她咬牙道:“不是。”
阎玉麟微笑道:“你在骗我。”
小梅冷声道:“你也在骗我。”
阎玉麟轻轻摇了摇头,他微笑着道:“我从来都不骗女孩子,更何况你是我最喜欢的女子,我对你说的每一句都是真话。”
小梅冷声道:“你没有骗风飞?”
阎玉麟微笑道:“没有,我成婚前就已经告诉她了,你才是我的最爱。”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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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听到慕容冰和古风的对话,心头不由得吃了一惊,之前有人在灵石镇酒楼散布古风杀死天机子的谣言,结果被任飞打出酒楼,但现在看来此事并非是空穴来风,古风这里的确出了事。
云飞心中既为古风感到唏嘘,又为古风感到感动,他知道眼前的这个古风已不再是那晚茫然无措的绝望少年,他已犹如脱胎换骨一般,知道该如何把握自己的命运,知道如何帮助别人扭转命运。而且他对人和人世间,充满了信任和希望,而这才是最可贵的。
慕容冰沉默了一会,冷声道:“莺莺,你去帮一下依依。”
******
莺莺轻声应了一声,已躬身退了出去。
慕容冰又沉默了一会,轻声道:“你知道日月神教很快就要确立新教主了吗?”
古风点了点头,日月教教主利无名死后,教主之位一直空缺着,而今年年底日月教就会有新的教主。
这件事最近也让江湖同盟感到忧心,因为谁也不知道日月教新教主会不会和利无名那样对江湖同盟保持不敌不友的关系,如果日月教新教主再度象从前那样敌视江湖同盟,那么彼此冲突势必难免。
******
慕容冰道:“你知道日月神教的圣火令吗?”
古风道:“我听说过。”
慕容冰道:“圣火令一共有九部分,以九九九之数共七百二十九条,每条都用烈火融刻在黄金简镶嵌在西域光明顶的圣火坛石壁上。不过至今日月神教的圣火令并不足五百条,所以其中的不少黄金简至今都是空白的。而圣火令第九部刻录的是日月神教中对于天王、圣女乃至教主违律之人的惩罚,古墨、宇文双城对月儿的惩罚也已刻在其上。”
听慕容冰这样说,古风心中不觉感到一阵难过和感慨。
******
慕容冰道:“日月神教每一任教主,都有权力在执掌日月神教的任何期间,更改或增加三条法令,但也只能是三条。”
古风心中微微一动,他惊异地望了慕容冰一眼,心头感到一些不安。
慕容冰道:“新教主有权力更改对慕容月的惩罚,所以我对你说月儿有危险。”
古风虽然没有出声,心头已有些惊慌。
慕容冰道:“我想来想去,最好的办法就是你来当日月教教主。只有你当上日月神教教主,我的女儿才会安全。”
******
古风吃了一惊,他默然半晌道:“你为什么自己不当这个教主?”
慕容冰轻轻叹了口气,却冷冷地道:“日月神教教主之位本来就该是我的,只是我曾经立下毒誓,不能做日月神教教主之位。”
古风点了点头,他没有问为什么,知道这其中一定有很多可怕的秘密。
慕容冰用一种恶毒的语气道:“可他们自己也想不到,他们虽然出卖了我,可他们欠下的债始终还是要还的。”
古风道:“所以你想夺回教主之位?”
慕容冰淡淡地道:“我现在就可以主宰日月神教了。”
******
古风望着慕容冰,心头吃了一惊。
慕容冰道:“我现在只有一个难题,我要确定一个日月神教的新教主,他一定要是我能信任的人,所以我想到了你。”
古风苦笑一声,默然不语。
慕容冰道:“古风,我希望你能帮我。我知道你叫我一声娘,可你心里并不相信我,但我毕竟是月儿的亲生母亲,为了她你也应该站在我这边。”
古风依然沉默着,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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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半晌,古风轻声道:“我听说日月教的新教主将会从四个少年中产生。”
慕容冰道:“是的,这四个少年由前任教主指定,分别由教中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抚养,但他们的身份是一个谜。只有新教主被确定的那天,他们才会露面。但当新教主一旦被确立,其余三个少年就必需去死。”
古风虽然也知道这个结果,但心中依然打了一个冷战。他轻轻地发出了一声叹息,额头已有汗珠渗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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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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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此时听着慕容冰和古风的对话,心头又是疑惑,又是惊骇,他虽然那晚曾经见到了慕容冰的尸体,但想到慕容冰和武当之间的仇恨,想到慕容冰和埋剑山庄的关系,他知道这个水二娘一定就是慕容冰。
他心中忽然一动,水二岂不正是一个冰字。
他再三思想慕容冰对古风说的这番话,知道日月教中已酝酿着大变,而这场大变由慕容冰所策划,而且把古风也卷了进去。
他心中也不禁感到一阵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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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冰轻声道:“我知道你心软,但日月神教数百年来就是这样更替的,已数不清死了多少人,流了多少血。”
古风心头感到愤慨,他大声道:“但这不能证明这样做是对的。”
慕容冰淡淡地道:“这是圣火法令中第一部第二章的第六条,如果你当上日月神教的教主,你就可以改变它。”
古风心中一凛,神色变得有些苍白,道:“你打算怎么做?”
慕容冰道:“由你顶替那四个少年中的一个。”
古风道:“难道日月教中之人不会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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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冰道:“日月神教纵然有百般不是,但律法的执行却是不可更改的。我拥有一个少年的抚养权,这些少年的身份至今都没有任何人知道。而最重要的是,我能够决定由哪个少年来做新教主。”
古风道:“你既然已能控制大局,为何还不能保证月儿的安全?”
慕容冰道:“日月神教的势力分为两部分,其中一半以八部八天王为首散布在中原,另外一半则在西域光明顶。我现在只能控制中原八部中四部的力量,现在迎接新教主的人已经进入中原,他们将会迎接新教主回西域光明顶,新教主一旦到了光明顶,就很难有人能控制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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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道:“可他为什么要为难月儿呢?”
慕容冰道:“因为日月神教中有很多人想我和月儿死。”
古风道:“为什么?”
慕容冰道:“这个秘密等你做出了决定后,我再告诉你。”
古风苦笑了一声。
慕容冰淡淡地道:“我知道你并不想和我合作,可为了你的月儿,你的女儿,你只能这样做。”
古风沉默着,神色间现出一丝痛苦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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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古风轻声道:“你把那个少年抚养大,难道对他没有一丝感情?”
慕容冰道:“我并没有亲自去抚养他。抚养他的是我另外一个侍女霜蚕,她前年已经去世了,所以这世上决不会有任何人会为这个少年的死而感到难过。”
古风又沉默了下去,轻轻摇了摇头。
慕容冰彷佛看穿了古风的心事,道:“我可以答应你一件事。”
古风道:“什么事?”
慕容冰道:“你如果答应我,我就可以放他一条生路,因为他活着和死了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任何区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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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道:“其他三个少年呢?”
慕容冰道:“他们的生死并不由我决定。当我确定了日月神教新一任教主时,这三个少年身边自然会有人把他们除去。”
古风道:“能不能也给他们一条生路?”
慕容冰摇了摇头,淡然道:“不能。”
古风道:“为什么?”
慕容冰道:“因为这是他们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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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道:“我不相信命运。”
慕容冰道:“所以你一直都在尝试改变你的命运。”
古风道:“是的。”
慕容冰道:“你知道那有多难吗?”
古风点了点头,他知道这的确很难。
慕容冰淡然道:“你只是想改变自己的命运都如此艰难,更不用说要改变另一个人的命运。你要知道这世上每时每刻都有很多生生死死的事情发生,并非每个人都有生路可走,你一个人又能救得了多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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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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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冰这席话令古风无言,也让厅外的云飞心中感到一阵无奈。
慕容冰道:“这次阎玉麒屠灭山西容家、农家、王家、寇家,这些人命中注定有此劫难,谁也救不了他们,你也不能。”
古风道:“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慕容冰道:“那事事出突然,我也不是很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事后我也无暇顾及太多,只知道阎玉麒曾去找龙三少,而龙三少向他要一笔钱。”
古风皱眉道:“真的是龙三少让他做的?”
慕容冰摇头道:“此事的疑点之一就是,阎玉麒在山东找到龙三少的那天,龙三少也的确正带着他的人马踏入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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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奇道:“有两个龙三少?”
慕容冰道:“江湖中擅长易容术的,最高明的是公羊血杀,但日月神教面无常康思德、百变小神童求无应等,也都其中高手。此事也许是有人易容冒充龙三少,也有可能是龙三少故弄玄虚。”
古风道:“阎玉麒所做的事情,阎一本难道从来都不知道?”
慕容冰道:“我猜他是知道的,只是他对阎玉麒向来都是极其溺爱,所以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古风道:“既然如此,阎一本为何此次对阎玉麒见死不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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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冰想了想,道:“也许他是在保护什么更重要的秘密,又或者是因为他也对阎玉麒感到绝望和厌倦了。”
古风想了想,觉得慕容冰的猜测的确有一定道理。
那一天阎一本一旦出手,的确有可能救走阎玉麒,但也可能因此得罪整个江湖同盟、三手帮以及龙三少,从此阎家所有基业都会毁于一旦。所以只有阎玉麒死着把所有罪名都承担下来,才能让阎家和黄金阁免于危机中。
古风忽然想起那晚阎一本的很多话,他隐约中觉得,阎一本似乎在守着什么秘密,而为了那么秘密,他甚至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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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天上下起了一些细雨,雨丝冷如霜冰。
依依、翠翠、莺莺三个已走进大厅,依依道:“师傅,您和古公子的房间都已经准备好了。”
慕容冰点了点头,她站了起来,双目间忽然闪过一道奇异的神色。
她慢慢走出了大厅,轻声道:“下雨了。”
说完,她的目光看向云飞藏身之处,云飞虽然隐身在假山之后,依然感到一股无形的凌利杀气向他逼来,一直逼到他的面前。他心中暗自凛然,知道慕容冰很可能已发现了他的行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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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冰沉默片刻,道:“既然今晚任飞找到了这里,这里不能再呆了。依依,你和翠翠带古风去孟家过夜,我和莺莺随后就来。”
依依、翠翠、莺莺望着外面越来越密的雨丝,心中虽然感到奇怪,但也不敢多问什么,一起躬身道是。
慕容冰看了古风一眼,对翠翠冷声道:“翠翠,你要好好照顾古公子,如果古公子有什么差错,我不会饶你的。”
翠翠神色一阵惊恐,连忙躬身道:“翠翠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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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冰对古风轻声道:“那里很幽静,适合你慢慢想。”
古风道:“你不怕我跑了?”
慕容冰道:“此事和月儿生死相关,你会跑吗?”
古风无语,他的确不会跑。
慕容冰望着古风道:“我已经知道,我不该勉强你做事,所以我希望你为我做任何事情都是心甘情愿的。从现在开始,你有十天的时间可以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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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轻叹一声,道:“为什么是我?”
慕容冰道:“因为这是你的命,你既然选择和月儿在一起,就得帮她承受原本该由她承受的这一切。”
古风神色微微一变。
慕容冰忽然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望着古风,轻声道:“你后悔过吗?”
古风摇了摇头。
慕容冰轻轻点了点头,她目光闪烁出一丝哀伤,但只是一闪而逝。
她轻声道:“十天是个不短的日子,但就算是十年,也很快就会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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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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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依依、翠翠已离开了宅院,慕容冰却一直望着云飞的藏身之处,她目光闪烁不定,身子纹丝不动。
雨越下越密,越下越冷,云飞的全身都已湿透。冰冷的雨点中彷佛也挟带着慕容冰凌锐的杀气,云飞心中暗暗运功戒备。
慕容冰轻声道:“莺莺,你觉得云飞怎么样?”
莺莺心头一动,低声道:“他是个好人。”
慕容冰冷笑一声,道:“他是个好人,难道我是个坏人?”
莺莺吓了一跳,连忙跪倒在地,颤声道:“莺莺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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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冰轻声叹了口气,道:“莺莺,你恨我吗?”
莺莺摇了摇头,轻声道:“师傅对莺莺恩重如山,莺莺怎么会恨师傅。”
慕容冰沉默片刻,轻声道:“如果我要你死,你可会对我有怨言?”
莺莺面色一阵惨白,她犹豫了一下,轻轻摇了摇头。
慕容冰冷声道:“好,你就去死吧。”
说完,慕容冰已轻轻一掌打向莺莺的头顶,她挥掌虽然不快,但其中所蕴藏的力量足可开山碎石。
只是,慕容冰的手掌打向莺莺的头顶,目光却停留在云飞的藏身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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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莺心中恐惧到了极点,但不敢有丝毫躲避。她闭上眼睛,两行眼泪已无声地顺着她美丽的脸颊流了下来。她心中充满了凄苦和绝望,耳边听到了雨声,那是她听到的最美丽的声音,随后她听到一声轻轻的对掌之声。
她感到自己双膝所跪的地上发出了一阵摇摆,彷佛四周整个大地都在摇摆,一股狂风吹得她长发散乱,整个人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倒在地上。
她睁开眼睛,却看到慕容冰面前站着一个白衣青年,白衣青年双掌已和慕容冰的双掌胶着在一起,那股山摇地动的力量正是发自他们的手中。
看到这个白衣青年,莺莺又流下了泪,这个白衣青年正是云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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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的神情十分庄重,他身上并没有一般江湖少年弟子那种英风锐气,但此时站在慕容冰面前却显出一种傲比云天的气势。
慕容冰之前假意要杀莺莺,就是要逼云飞出手,她知道云飞一旦出手一定是攻向自己,所以她双掌间所蕴藏的力量就在云飞出手的瞬间与云飞拼了一掌,同时她掌力源源不绝地压住云飞,让云飞再无法做出任何变化。
她冷声一笑道:“云少庄主。”
云飞道:“你是慕容冰。”
慕容冰道:“是的。”
他们说完这几句话,彼此胶着的双手再度迸发出一股强劲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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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莺此时刚刚爬了起来,却被慕容冰、云飞四只手掌中所发出的那股力量推得一阵踉跄后退,一直退到大厅门口。她听到四周雨点疾射如箭,发出一阵爆豆一般的响声,却将大厅门户窗纸打出无数个小洞。
莺莺心中为之骇然,她的武学修为也不低,知道慕容冰和云飞此时是在比拼内力,这是江湖中最可怕的一种交手方式,决胜负时也能决出生死。
双方此时两度全力比拼内力,似乎势均力敌。却不由得慕容冰吃了一惊,她之前猜想云飞和阎一本一战下来一定受伤不轻,却想不到此时云飞身上所能发出的内力竟然还是如此强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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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冰暴喝一声,双掌之间再度推出一股强劲的力量,云飞虽然全力接下,但也向后退了一步,显然慕容冰已占据上风。
莺莺看到眼前又扬起一片疾劲如飞石的雨点,她身边附近的木门木窗木柱被雨点打中,发出一阵爆豆般的响声。
云飞之前运无衣神功的刚决之意集全身力量和慕容冰拼了三次内力,此时已感到有些不支。他深深吸了一口,体内无衣神功已生出包容之意,体内内力化为一片瀚海,暗流汹涌不绝,阻挡着慕容冰源源不绝的攻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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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冰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冷笑,刚才一次较量,她以发现云飞的内力不但运转有阻滞,而且后劲空虚,显然云飞之前受的伤不轻。
慕容冰此时第四次推出一股强劲的内力,但云飞双掌间推动浪潮,任凭慕容冰双掌间内力山石压顶一般压来,但纵然有再多的山石,倾倒在大海中也难以将大海填平,只能掀起一股股巨浪四下散开。
慕容冰冷声道:“这就是无衣神功的威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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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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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轻轻点了点头,没有出声。
他虽然看上去从容之中就化去了慕容冰倾尽全力的一次冲击,但他体内也已感到有些支撑不住,一时说不出话。
慕容冰看得出云飞已经很吃力了,她冷声道:“你果然受伤不轻,虽然你我这一战并不公平,但这是你逼我这样做的,你不要怨我。”
云飞又轻轻点了点头。
慕容冰道:“既然如此,我就不再留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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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这句话,慕容冰全身骨骼发出一阵可怕的响声,她怒喝声中双掌间推动一股内力向云飞冲了过去,这次的冲击比之前的任何一次冲击还要猛烈。
云飞忽然微微一笑,身形向后移动了半步,他知道自己未必能承受得下慕容冰此次发出的攻击,所以后退半步来化解。
莺莺一旁早已看得花容失色,她虽然之前对云飞的武功有些好奇,猜想他武功一定极其了得,却做梦也想不到他居然能和慕容冰抗衡。她此时想起之前云飞在酒店中和她所说的每一句对话,心中更觉悲伤。
她也看得出云飞此时落在下风,不由得为他感到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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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冰长啸一声,又推出一股强劲无比的内力。
此时云飞体内内力已近枯竭,已无法包容下慕容冰如此凶悍的冲击,他连退了三步,身子微微有些摇晃。他嘴角已渗出一丝鲜血,却即刻被脸上的雨水洗去。他之前受了严重的内伤,此时却再添新伤。
慕容冰也有些喘息,目光中现出惊异之色。
她估计云飞之前重伤之下此时体内内力剩下不足一半,但她没有想到云飞居然能用这不足一半的内力带给她如此大的压力。
她虽然此时占据上风,但知道想折服云飞,只怕自己也得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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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冰冷声道:“果然好厉害的功夫。”
云飞微微一笑,神色间从容不迫,却没有出声。
他体内受了新的内伤,但以南海大周天内功心法为根基的无衣神功几乎本能地开始在他体内疗伤,他表面上不动声色,体内却在暗暗继续力量。
慕容冰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道:“我与你娘林婉湘也算是一场姐妹,我这次留下你的命,也算是对得起她了。”
说完慕容冰全身骨骼又发出一阵可怕的爆响,再度全力推出一股内力。她知道和云飞如此比拼内力,自己也会有损伤,但这却是她最有把握的取胜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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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也就在这瞬间,云飞忽然左掌后撤了半尺,右掌却向前推出半尺。
慕容冰只觉得云飞左掌的守势依旧如同瀚海一般不可动摇,但右掌间竟然有一股力量向她彭湃着冲来。
慕容冰暴喝一声双掌间内力已汹涌而出,二人身形没有丝毫动弹,但脚下大地却发出了一阵轻摇,四下疾飞的雨点将大厅的门窗打得千疮百孔,一阵狂风挟带着雨丝冲进了大厅,大厅中灯火顿时熄灭了一半。
莺莺忍不住失声惊呼了一声,身子也被无数雨点击中,全身处处疼痛难忍,但她只觉得自己的心更疼得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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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嘴角又流下了一丝鲜血,但从容的神色间已露出一股自信。
就在刚才这瞬间,他体内的无衣神功又提升了一层,他左掌中以南海大周天内功心法的包容之意来防守,右掌中却以天山大乾坤内功心法的刚决之意来反击,双掌吐出的劲力截然不同,却在他体内完全融合贯通。
无衣神功最大的难题就是如何将天山大乾坤内功心法、南海大周天内功心法及日月教大挪移内功心法融合贯通,因为这三种内功心法修炼方式固然相差悬殊,使用的结果也截然不同。只是,这三种内功心法最追求的境界却是相通的,就是法于大自然的力量、空间和转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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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冰右掌发出的内力似乎就差一点就冲开了云飞的防御,但她左掌发出的内力却被云飞反击得几乎就抵挡不住。
慕容冰嘴角也有一丝鲜血渗出,望着云飞的目光中闪现出一丝惊惧之色。她心中暗暗后悔,她最不愿意的就是陷入这样的苦战之中,这一战纵然她能取得最后的胜利,但也会付出很大的代价。现在她所策划的计划已近在眼前,如此关键的时候她不能有任何闪失。
此时慕容冰不敢再强行推动内力攻击,她与云飞相持着,雨点落在他们身上立刻化为一阵烟雾。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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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点此时也落在小梅和阎玉麟的身上,虽然不大,但却又密又冷,他们全身很快就湿透了,一阵冷风吹过,在林中发出一声尖啸。
阎玉麟望着小梅轻声道:“我们要不换个地方坐下来聊?”
小梅轻轻摇了摇头。
阎玉麟微笑道:“好,那我陪你在这聊。”
小梅看了阎玉麟一眼,目光没有之前那么冰冷,却隐约有一丝痛苦之色。
阎玉麟从小梅眼中看到了她的痛苦,他脸上依然微笑着,心中也感到一丝痛苦。
他柔声道:“小梅,我知道我对不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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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没有出声,她彷佛一具雕像一般纹丝不动,湿透的衣衫贴在她身上,她原本高挑的身材更显出一股傲意。
阎玉麟轻声道:“小梅,我也想过,如果是为了你好,我不该对你说出真心话。我可以骗你,让你恨我,忘记我,甚至杀了我,可我实在不想这样做。自从从那一晚开始,你就一直在我的心里,我每天都盼望着你能来到我身边陪伴着我,让我可以这样看着你。”
听着阎玉麟柔声的话语,小梅感觉到自己眼眶中又泪花在闪动,只是她满面都是水珠,沿着她的脸颊不停地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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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自己也觉得很奇怪,为何她会对阎玉麟有这样奇怪的感觉,那个夜晚他虽然对她有恩,但让她刻骨铭心的却是他的那独特的微笑,以及那些甜蜜话语,还有轻触摸她肩头肌肤时的感觉。
阎玉麟望着小梅,似乎有些出神,他轻声道:“小梅,你也瘦了。”
小梅身子微微一颤,心中更是一阵发软。
她也望着阎玉麟,她看到阎玉麟早已经被雨淋得湿透了,他脸上虽然还是带着微笑,但身子却在发抖。她知道阎玉麟虽然精通武功招数,但却不会任何内功。他之前只穿着睡衣,在如此寒风冷雨中,时间久了一定会病一场。
******
小梅低声道:“我走了。”
阎玉麟柔声道:“你再陪我一会吧。”
小梅迟疑了下,心中一阵迷乱。
阎玉麟轻声道:“我知道你担心我被雨淋坏了身体,可我也知道我们难得才能见一次面,所以能和你多呆一会,就算大病一场,也是值得的。”
小梅眼神中又闪出一丝痛苦之色。
阎玉麟看在眼里,他柔声道:“小梅,你再多陪我一会吧。”
小梅迟疑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
******
忽然,小梅彷佛想到了什么,她看了阎玉麟一眼,双目闪过一道寒光。
她冷声道:“屠杀容家是你主使的?”
之前郭瑜、小菊上华山,小梅问起山西灭门惨案之事的细节,郭瑜提到了屠灭容家的那群人留下了一把长刀,那把长刀正是郭瑜、小梅之前遭遇过的那群神秘黑衣刀客所用的独特长刀,之后在一个夜晚,那群黑衣刀客中的高手去衙门夺回了那把长刀,其中还和小菊、郭瑜发生了一场激战。
那一晚要不是古风偶然赶到,郭瑜、小菊只怕都难逃一死。
******
阎玉麟摇了头摇道:“不是我,此事和我没有关系。”
小梅道:“那把刀呢?”
阎玉麟道:“那把刀是我大哥阎玉麒故意让人留下来的。”
小梅愣了愣,神色有些诧异。
阎玉麟道:“这些年来,我大哥阎玉麒一直都恨我,也一直都想害我。他原本是想将这件惨祸嫁祸给我,我不想惹麻烦,知道之后马上派人夺回了那几把刀,我听说他们之中和小菊姑娘、郭瑜曾交过手。”
******
小梅点头道:“是的。”
阎玉麟叹道:“幸好他们都没有损伤,否则我都不知该怎么向你交待。”
小梅道:“他嫁祸的是古风。”
阎玉麟点头道:“是的,我大哥阎玉麒所藏的脏物被古风发现了,所以他们趁机用这些脏物嫁祸古风。只是他们没有想到古风会那么厉害,结果他们输得很惨,我爹也不知为何突然抛弃了我大哥阎玉麒,结果他死了。”
******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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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道:“凶手还有谁?”
阎玉麟道:“那是一个组织有机会地做的,这个组织叫做半边风。”
小梅吃了一惊,眼神中有一丝疑惑。
她知道二十年前西边有个横行县城,专门打家劫舍的黑道组织叫做半边风,但这个组织已经在江湖上消失很久了。
阎玉麟道:“如今的半边风和二十年前纵横西边的半边风已完全不同,我大哥不阎玉麒当年掌握了这个组织,他收买了很多江湖中人,其中不少是在江湖中无法容身的匪人,有些则是名门正派的弟子。”
******
小梅心头又吃了一惊。
阎玉麟道:“他们打劫的对象,都是一些钱财来历有问题,而且平时不显富裕的人家,此外也经常在江湖中做些黑吃黑的勾当,所以这些年西边黑道中的独行大盗或者加入了这个组织,或者已被他们除去。”
小梅点了点头,但心头总觉得有些疑惑之处。
阎玉麟微微一笑,道:“你一定奇怪,我大哥是怎样做到的。”
小梅道:“是的。”
******
阎玉麟笑道:“其实很简单,他少年时帮我爹打理的是青楼生意,结果他从青楼中得到了很多有价值的消息,包括江湖黑道中人的行踪,正道名门弟子的隐私,还有那些有钱人家的底细等,他利用这些消息收买、伏击黑道中人,要挟正道名门弟子,抢劫有钱人家。”
小梅忍不住轻声叹了口气。
不论是江湖人用刀剑舔血换来的银子,还是奸诈之徒靠欺诈得来的银子,象这些人手里有了银子,自然会拿出来到青楼去花,他们既然到了青楼,那么很多秘密就不再是秘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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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江湖正道中人在青楼中也少不了会说其他门派中人的是是非非,有些是假的,有些却是真的,而这些是是非非中隐藏了不少正道伪君子的秘密,这些秘密对这些江湖正道中人来说,是最致命的。
小梅叹息是因为她也清楚这层道理,她幼年时也被贩卖到青楼,一直到六岁才被东方长之赎出,那时她虽然年龄幼小,但记忆中的片断却象是一个个噩梦,让她难以忘记。
阎玉麟道:“他刚开始发展的时候,只是一昧靠女人和钱,但后来他有了一个帮手,我不知道那个帮手是谁,但我知道他极其可怕。”
******
小梅道:“他们如今在哪里?”
阎玉麟道:“我不知道,他们行踪不定身份不明,其中很多人也许就是江湖中成名一方的剑客大侠,想把他们找出来并不容易。”
小梅目光冰冷,轻声哼了一声。
阎玉麟道:“小梅,你想管这件事吗?”
小梅道:“其他家的事我不管,少妍姐姐家的事,我一定要管。”
阎玉麟点了点头,道:“好的,我可以帮你。”
******
小梅望着阎玉麟,目光慢慢变得不再冰冷。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象是放下了一件心事。
阎玉麟又笑了,轻声道:“你是不是害怕这件事是我做的?。”
小梅迟疑了一下,她之前的确害怕此事和阎玉麟有牵连,她不知道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自己该怎么办。
阎玉麟笑道:“小梅,如果这件事是我幕后指使的,你会杀我吗?”
小梅没有出声。
阎玉麟又微微一笑,充满智慧的眼睛闪烁着奇异的光芒,却也带着更多的无奈。
******
他沉默半晌,轻声道:“小梅,也许有一天我会做下罪无可恕的事情,到时你千万不要手软,能死在你的剑下已是我最好的结局。”
小梅身子微微一颤,目光中闪现出一丝惊恐之意。
阎玉麟柔声道:“也许这样,等到我们下一辈子时,就能天天在一起了。”
小梅心头一阵疼痛,痛得她差点就哭出声来。
阎玉麟笑道:“我经常问自己,能不能放下一切和你在一起?”
小梅咬了咬嘴唇,没有出声。
阎玉麟微笑着,笑得十分苦,他彷佛思考着什么,却最终摇了摇头。
******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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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轻声道:“我错过了很多机会,有很多事情放不下,我也不想连累你,既然我选择了这条路,我只能走下去。”
小梅轻轻点了点头,泪水已无声留下,却马上被雨水冲去。
每个人的路最终都是他自己选择的,阎玉麟选择走他自己的路,也许有很多难言的苦衷和秘密,但都是他自己的选择。
阎玉麟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有一天我也终于想明白了,既然能在茫茫人海中与你相逢,能喜欢你为你而牵挂,我还有什么可以再强求的?今天我既然已知道你对我的心意,我这生已再无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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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小梅来之前已一再告诉自己,决不要相信阎玉麟说的任何甜言蜜语,可此时此刻她相信阎玉麟说的每句话都是真心的。
阎玉麟道:“我和风飞说过,我和你是两个世界的人,你活在太阳底下,而我活在黑夜之中。”
他迟疑了一下,柔声道:“小梅,嫁给秋笙吧。”
小梅身子一震,吃惊地望着阎玉麟。
阎玉麟轻声道:“我知道天山剑派掌门人秋枫的儿子秋笙向你提亲,你应该嫁给他,那是你最好的归宿。”
******
小梅心中又是一颤,这话她母亲岳謦梅也对她说过。虽然岳謦梅不舍得小梅离开她身边,却依然这么说,而此时阎玉麟也说出同样的话。
她知道这是因为他们都为她着想,都在为了她的人生而在牺牲自己的情感,只是小梅很想大声告诉他们,她不想岳謦梅和阎玉麟这样做。
她望着阎玉麟有些发呆,一时间脑海有些乱。
阎玉麟轻声笑道:“我还知道秋笙很快会被江湖同盟推举为江湖同盟盟主,以他的身份地位和剑法武功,应该不致于辱没你。你们双飞天下,游剑江湖,真不知会羡慕死多少江湖少年男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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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阎玉麟的眼睛发出了奇异的光芒,他彷佛看到了那景象,他微微地笑了一笑,笑容中已无丝毫得意之色,只有难言的苦涩和羡慕。
小梅也苦笑了一声,她和秋笙从华山赶到这里,一路上的确吸引了无数江湖人的目光,这些江湖人有些认识她,有些认识秋笙,所以他们缩到之处经常引起四周江湖人一片惊呼。
只是,这些反而让小梅觉得有种说不出的疲累和负担。
她觉得自己对秋笙有所亏欠,因为她虽然告诉秋笙自己没有喜欢的男子,但她也知道自己对阎玉麟心有所系,甚至对宇文双城、杜玄铁,都有难言的情思。同样她觉得自己坎坷的身世难以和秋笙相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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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玉麟忽然笑了起来,他道:“我昨天见到一个人,我和他谈论起你,他居然也希望你能嫁给秋笙。”
小梅愣了愣。
阎玉麟望着小梅,笑容又有些飞扬起来,他道:“你知道他是谁吗?”
小梅想了想,神情已然一变。
阎玉麟笑道:“是杜玄铁。”
小梅点了点头,神情又变得有些黯然。自从杜玄铁冒险为她行刺白天城,她就知道杜玄铁对自己有一份关爱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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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玉麟笑道:“想不到这个只会杀人的家伙,居然也会为别人着想,我想这也是他是真心喜欢你的缘故。”
小梅苦笑一声,轻声叹了口气。
阎玉麟笑道:“我们一起喝酒,这家伙喝多了就提起你,他承认喜欢你,可也知道他是无法和你在一起的,因为他不知该怎么做。他处理事情解决问题的唯一方式就是杀人,可他纵然杀再多的人,也是对你们毫无帮助的。”
小梅轻轻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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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玉麟笑道:“我原本以为他知道秋笙向你提亲后,会去找秋笙决斗,谁知道他想了很久,居然只说了两个字——很好。”
小梅心中感到一阵凄苦,但也觉得一阵轻松。她之前也曾经想过,如果她答应嫁给秋笙,阎玉麟、杜玄铁会不会做出些可怕的事情,此时听阎玉麟这样说,也终于放下了心。
阎玉麟笑道:“我今天听别人说他昨晚醉得非常厉害,估计离开我这里之后,他又一个人找地方喝酒去了。”
******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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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想起和杜玄铁几度相逢的情形,不由得心头一阵感慨。
阎玉麟道:“既然这样,你也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只管嫁给秋笙吧。”
小梅轻声道:“我怕我——”
说到这里,她迟疑了一下,把想说的话收了回去。
阎玉麟微微一笑,他的目光似乎能洞穿小梅的心思。
他道:“你是怕你配不上他?”
小梅吃了一惊,忍不住点了点头,阎玉麟的确说中了她的心思。
******
她心头感到一阵惊异,却想起宇文双城离开泰山时对她说的话,她终于明白宇文双城固然象她亲兄长一样最让她信赖,但这世上最能了解她心思的,也许就是站在面前这个阎玉麟。
阎玉麟望着小梅神情已带着爱怜之色。
他轻声道:“小梅,我知道我自己有些年少轻狂,但也应该有些过人之处。杜玄铁是个冷血动物,但他十分骄傲,骄傲得从来都不会把任何人放在眼里。还有那个天山剑派的秋笙,我虽然并不知道他做过什么事情,但我相信他也是一个十分了得的少年。”
******
说到这里,阎玉麟神采材飞扬地笑了起来。
小梅轻轻点了点头,阎玉麟、杜玄铁、秋笙的确都是很了得的少年。
阎玉麟望着小梅的目光忽然充满了柔情,也充满了渴望。
他轻柔地说道:“象我们这样三个少年,都已拜倒在你的裙下,你怎么可以妄自菲薄呢?其实任何一个少年能得到你,就是他最大的幸运。”
听到阎玉麟这席话,小梅不禁深深为之感动。
很少有人知道,小梅貌似冰冷的外表之下藏着一颗软弱的心;同样,也很少有人知道,小梅骄傲的性格之中,也有着莫名的自卑。而阎玉麟知道,所以他这席话带给小梅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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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沉默半晌,终于轻轻吐了口气。
她忽然对阎玉麟淡淡地笑了一笑,这笑容发自于她的内心,虽然四周寒风冷雨不断,却依然让人感到温暖之意。
阎玉麟痴痴地望着小梅的笑容,他虽然也在笑,却笑得有些僵硬。
渐渐地,阎玉麟开心地笑道:“你终于肯对我笑了。”
小梅望着阎玉麟,又慢慢地止住了笑容。
阎玉麟笑道:“你笑的时候真是太美了。”
在他心中,小梅之前对他发出的那淡淡笑容早已永远铭记在他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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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觉得脸微微有些红,只是寒风冷雨中无人可以察觉得到这丝变化。
她轻声道:“风飞她怎么样?”
阎玉麟笑道:“她没事,虽然受了很重的内伤,不过好在没有伤及心肺,昨天她已经能够起床出外坐一会了。”
小梅迟疑了一下,轻声道:“她恨你吗?”
阎玉麟笑了起来,道:“她现在哪有心情来恨我,这几天她一直都在为古风坐卧不安。今晚又传来了一些不利于古风的坏消息,结果让她整晚都焦虑不安,你来之前半个时辰她才勉强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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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吃了一惊,道:“风飞喜欢古风?”
阎玉麟微笑道:“是的,她最喜欢的人是古风。”
小梅愣了愣,忍不住叹了口气。
她想起泰山之上风飞对古风的种种态度,以及那次风飞劝诫自己不要为情所困的话语,不由得为风飞也感到一丝悲哀。小梅虽然然只是初识情的滋味,但在宇文双城和张婉霞的身上,在古风和慕容月的身上,她早就知道一旦被情所困会有多痛苦,她不希望风飞也陷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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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想了想,道:“她一定非常恨我。”
阎玉麟道:“是的,她一直都把你当作是对手,她现在情绪很不稳定,谁也不知道她会做什么,所以虽然我不舍得让你走,可我还是得让你尽快离开这里。”
小梅轻轻点了点头。
忽然,她感到来时的路上有一股杀气逼来,望了过去。
阎玉麟看到小梅神色有异,也回过头去。
他们看到赵二和另外一个须发皆白的黑衣老人已一起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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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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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玉麟皱了皱眉头,神情变得极其冷漠。
赵二面有惶恐之色,他道:“属下原不敢打扰主人和小梅姑娘,只是刚才来了一位客人,也是非同小可,他要即刻见主人。”
阎玉麟冷声道:“什么客人?”
赵二上前在阎玉麟耳边说了几个字,阎玉麟面色微微一变。
这时另一个黑衣老人已撑开一把雨伞,帮阎玉麟挡住雨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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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玉麟沉默半晌,却随手在黑衣老人手中接过了雨伞。
他举伞来到小梅身边,轻声道:“小梅,恕我不能送你一程了。”
小梅的神情也渐渐冷漠起来,她道:“不敢有劳。”
阎玉麟笑了笑,他将手中雨伞交到小梅手中,他的手也顺势握住小梅的手。小梅迟疑了一下,并没有用力挣脱阎玉麟的手,她只觉得自己的手象被电击一般,心头更是一阵剧烈地跳动。
阎玉麟轻声道:“我会来看你的。”
他又笑了笑,道:“你有空也可以来看看我,什么时候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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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玉麟说完已松开了小梅的手,他虽然笑着,目光中却充满了依恋。
他轻声道:“如果你要发喜帖的话,给我也发一张。”
说完,阎玉麟已转身离去,赵二和另一个黑衣老人左右簇拥着他,三个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漆黑的树林之中。
小梅心中感到若有所失,她又在园地站了很久,才慢慢步出树林。
当她回到天都山庄门口前,看到天都山庄的门口除了有四名黑衣青年和四名黄衣汉子之外,还有两名蓝衫少年在守护着大门,他们的衣衫也早被冷雨淋湿,但却依然站立在风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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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当他们再看到小梅时,心底都不由得升起一股寒气。因为之前苏蹊来告诉他们,今晚来这里找阎玉麟的白衣少女是小梅,如今江湖上,只怕还没有人不知道小梅这个名字。她之前是宇文双城的侍女,现在是华山剑派岳謦梅的女儿,有着传奇一般的故事。
那之前曾在小梅面前扬刀的黄衣汉子,此时望着小梅不由得身子一阵发抖。
只是小梅并没有再理睬他们,她飞身骑上之前骑来的白马。
忽然,小梅看到山庄门口另一边停放了一辆白色的大马车,她认得出这是宇文双城之前用的马车,心中一阵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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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双城喜宴后离开了白云山庄,并没有带走他之前用的那些马车,而此时居然有人驾御着这些马车来到天都山庄,那么来人的确非比寻常,而且来人显然是来拜访阎玉麟的。
小梅心中转了个念头,觉得前来拜访阎玉麟的人很可能是龙三少,因为宇文双城之前用的马车都落入了他的手。
看到这些马车,小梅想起了宇文双城,心中觉得有些悲伤。
她犹豫了下,已策马向南而去。
看到小梅策马远去,守护在天都山庄门口的人都纷纷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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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一路策马赶回之前遭遇章云晖、劳姵儿的小镇,她心中回想起和阎玉麟相见的种种说话,心中为之感动,却又隐隐感到痛苦。她又想到秋笙,心中觉得有些迷茫,她虽然已经知道,自己没有必要去想是否和他般配,但她不知道自己如果就这样嫁给秋笙,是否是在欺骗他。
——难道她也要象阎玉麟那样,把这些话对秋笙说清楚?
想到这里,小梅不由得叹了口气。
她决定暂时不再想这件事,于是她想到了章云晖和劳姵儿,她知道章云晖在帮劳姵儿来谋害自己,但她觉得章云晖不象是劳姵儿雇佣的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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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小梅听到声后很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她回过头去,却看到一团红色的身影象一片红色的迷雾追了上来。
那片红色的迷雾越来越靠近,小梅感觉到一股凌锐的杀气正伴随着那片红色迷雾在逼近,而且那股杀气让她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她心中一动,停下了马。
等她看到那片红色迷雾来到身前,却不由得淡淡一笑。
来的是杜玄霜,她看到小梅也笑了起来,轻声笑道:“好姐姐,我想死你了。”
小梅心中感到一阵温暖,她轻声道:“我也是。”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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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心中渐渐平静了下来,他虽然不想和慕容冰拼个两败俱伤,但这种比拼内力的较量一旦展开,而且比拼双方的实力如果非常接近,那么其中任何一方很难轻易脱身,所以他刚才冒险尝试反击。
他运用体内无衣神功尝试将天山大乾坤内功心法和南海大周天内功心法融合在一起,虽然刚才慕容冰带给他极大的压力,但也在这生死关头融合了这两种内功心法,此时他虽然再度受伤,但体内内力反而有越战越强之势。
这原本是南海大周天内功心法的所追求的最高境界——将一个人体内的潜力完全挖掘出来,在激战中让体内的循环产生更多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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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微微一笑,笑得十分自信。他知道如果再这样拼斗下去,他一定可以击败慕容冰,因为他体内的内力并不会枯竭。
慕容冰也感觉到云飞体内的这些变化,虽然她一直都明显地处于上风,而且多次用内力将云飞击伤,但奇怪的是云飞此时体内的内力竟然还能和她抗衡,而且之前所出现的衰竭不济迹象也已消失,反而渐来越强之势。
她看到云飞的笑容,心中已有惊恐之意。
她忽然冷声道:“莺莺,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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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莺听到慕容冰这句话,不由得全身一震,她呆呆地望向慕容冰和云飞,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
慕容冰厉声道:“快用剑杀了他。”
说完这句话,慕容冰的嘴角又有一丝鲜血渗出。
莺莺迟疑了一下已冲进大厅,等她再次冲出来的时候,手中已多了一把寒光闪闪的青锋长剑,但她握剑的手却不停地在颤抖着。
慕容冰怒吼一声,道:“快动手!”
说完,她双掌之间再度向云飞发出一股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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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下一片疾劲的雨点四下狂飞,雨点击打在莺莺的脸上,让她感到一阵火辣辣地疼痛,她雪白嫩滑的肌肤有几处被雨点擦出血痕,雨水很快就将血迹冲去,冲洗得她的脸色更加苍白。
莺莺在雨中上前了两步,她满脸挂满水珠,神情极其惨然。
她清楚慕容冰和云飞比拼内力已到最关键时候,他们彼此间斗成势均力敌,而且云飞似乎已开始慢慢抢回上风,但这时如果她在云飞背后插上一剑,那么慕容冰就能趁云飞分心时将云飞毙于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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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莺提着剑又向前走了几步,已慢慢走到云飞身后。
她的心彷佛被铁箍箍住一般,每往前走一步,心头就被箍紧一圈,此时已让她心头难过得透不过气来。
只是她并没有感觉到云飞、慕容冰比拼内力时散发出来的力量,他们虽然每拼一次掌力,激起的雨点犹如碎石穿空一般,但相持之时,却又无声无息。
她并不知道云飞、慕容冰的内力修为早已趋化境,他们相持时的无声无息只是因为他们发出的所有力量都发在对手身上,决不会有丝毫浪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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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知道眼前危机正一步一步向他逼来,但他神色间并没有丝毫惊慌,他淡淡地说道:“莺莺姑娘,能不要这样做。”
慕容冰冷笑一声,手中又推出一股强劲的内力。
双方内力再度相交,这次云飞已经双掌间同时发出反击,之前积蓄的内力向慕容冰冲去,四下雨点彷佛爆炸一般四下射去,声势骇人。
莺莺只感到身前彷佛有一把大锤向她砸来,砸得她踉跄着后退了五、六步,差点摔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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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冰怒喝道:“莺莺,还不动手?”
莺莺身子剧烈一震,望着云飞的目光中已有绝望之色。她迟疑了一下,提着长剑向云飞身后再度走来。
慕容冰冷笑一声,双掌间已蓄力待发。她猜想云飞此时陷入危急中,会采用反击来速战速决,同时借双方比拼的力量震伤莺莺,所以她在等待云飞的反击。
但云飞并没有这样做,他此刻反而显得出奇的平静。
忽然,他的嘴角又渗出一丝鲜血,他轻声道:“莺莺姑娘,你这样做,你会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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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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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莺此时已走到云飞身后,听到云飞这句话,她愣了一愣,手中长剑已落在地上,却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虽然此时她要杀云飞,但云飞并没有为自己的安危担忧,心中想的居然是莺莺的安危。
虽然莺莺这一剑刺向云飞能为慕容冰创造出胜机,但云飞此时体内蓄势待发的内力也必然对莺莺做出本能地反击,这股反击的力量山崩地裂一般可怕,足可在瞬间震裂莺莺的心肺。
莺莺也隐约知道这个道理,此时心中又是惭愧,又是感激,又是悲伤,却再也不忍心伤害云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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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冰心中又惊又怒,她咬了咬牙,忽然狂吼一声,双掌间已发出一股极其怪异的力量,却并非推向云飞,而且将云飞往自己拉过来。
云飞心头吃了一惊,他只觉得慕容冰双掌之间的那股力量正在快速地吸取他体内的内力,自己体内内力正由双掌之间向慕容冰涌去。
他心头闪过一个念头——天魔吸星大法。
日月教有五大魔功,分别是天魔玄幻指、天魔销魂手,天魔解体大法、天魔吸星大法以及天魔化血神功,这五大魔功是日月教中最为歹毒的武功,只是修炼和施展之时,都会对自己身体造成巨大的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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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冰知道自己已无法取胜,而莺莺也绝对不会向云飞下手,所以只能铤而走险使用了天魔吸星大法。
天魔吸星大法最可怕之处在于能够在激战中将对方体内的内力迅速吸取,并且能够将对方的部分内力在短暂时间内为自己所用,只是由于这股吸取的内力并非是自己的缘故,所以也会对自己身体造成严重的内伤,吸取和转化的越多,对自己造成的伤害就越重。
这门武功极其歹毒,向来为江湖正道中人鄙视,也让人感到极其恐惧,但却很少出现在江湖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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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云飞体内内力虽然生生不息地在产生和酝酿,但却被慕容冰所施展的天魔吸星大法飞快地吸走,自己的内力越来越弱。
慕容冰的眼神中也有惊恐之色,显然为云飞体内所酝酿的内力感到惧怕,而且她知道这样吸取云飞内力的可怕后果。
半柱香的功夫,云飞忽然全身发出一阵剧烈地颤抖,身子已越来越软。
慕容冰双手一推,却已将云飞推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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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莺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顿时觉得肝胆剧烈,她原本以为慕容冰这一掌一定会将云飞击毙,但事实上这一掌却只是让他们四掌彼此分开,并没有象之前每一次较量那样声势骇人。
慕容冰的额头肌肤此时已变得通红,她的眼神中充满了痛苦之色,她只觉得全身虽然充满了内力,但却完全无法宣泄出去。
天魔吸星大法虽然可怕,但也有一个承受的极限,慕容冰之前所吸取的云飞的内力已超出了这个极限,所以此时她已完全无法控制体内的内力,她只觉得全身难受得彷佛要爆炸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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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慕容冰相反,云飞此时体内的内力已完全消失,变得空荡荡的。
他站了起来,踉跄了一下才勉强站稳。
慕容冰又狂吼一声,右手挥出一记劈空掌劈向云飞,可是挥掌之间却没有丝毫劲力发出,她体内内力一阵激荡,却让她痛苦得昏了过去,身子摔倒在地。
云飞知道慕容冰此时暂时无法控制体内内力,但自己此时体内内力完全被慕容冰的天魔吸星大法吸干,也是无法再与人动手。
他转身看了莺莺一眼,走到她身边,轻声道:“你也快走。”
他知道慕容冰一旦苏醒过来,一旦能控制住她体内内力,只怕不会放过莺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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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莺看了云飞一眼,又看了昏倒在地的慕容冰一眼,神色惊恐而又哀伤。
她犹豫了一下,低声道:“云大哥,你自己快走吧。”
云飞道:“你呢?”
莺莺苦苦一笑,道:“莺莺能去哪里呢?”
云飞道:“天下之大,江湖之大,自然有你该去的地方。”
莺莺想了想,轻声道:“云大哥,我听你的,我走。”
云飞笑了笑,点了点头。
忽然,云飞面色一变,全身一阵剧烈地颤抖,人已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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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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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莺吓了一跳,连忙扶起云飞,只见云飞面色白得象纸一样,全身虽然被雨水湿透,却烫得怕人,他镇定的眼神中也有一丝惊恐之色,嘴角颤抖着,彷佛想说什么,却又什么也说不出来。
莺莺更是感到惊恐,她不知道云飞是之前恶战中受了伤,还是突然生病了,但她知道一定要尽快将云飞带走。
她犹豫了一下,已将云飞抱起,她感觉得到云飞身体烫得怕人,而自己的心头也一阵火烫,一阵乱跳。
虽然她在青楼也经常和男人有肌肤接触,但那感觉和现在完全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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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了慕容冰一眼,看到慕容冰身子微微动了一动,连忙抱着云飞冲向前院。
这座住宅中的仆人都不会武功,而且也不敢轻易进大厅和后宅,所以里面虽然打得惊天动地,但所有人都躲起来不敢出声。
莺莺抱着云飞来到前院马棚,前出了她骑来的黄色高头大马,她抱着云飞上了马,策马奔入黑夜之中。
她的身子贴着云飞的身体,能够感觉到云飞的心跳。她脑海中闪现过过去十多年的很多事情,不由得轻声叹了口气。她自己既然做了这件事,那么她的人生就开始了某种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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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间,莺莺感觉到云飞火烫的身体正在慢慢冷却下去,顿时吓了一跳。
她低头看了云飞一眼,见云飞伏在马头背上并没有任何动静。
她大声道:“你怎么啦?”
云飞轻轻摇了摇头,却没有出声。
莺莺又想问什么,耳边却听到一阵奇怪的声音,她听见那声音彷佛是从云飞的嘴巴里发出来的,象是牙齿打战的声音。
莺莺道:“你是不是病了?”
云飞点了点头,他忽然发出了一声呻吟,显然身体极其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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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在与阎一本交手前曾经说过,一旦修炼无衣神功,最怕的就是生病,一旦生病就会功力全失,而且更会遭受内功反噬,令人生不如死。
云飞十年前也曾大病一场,那其中种种令他痛不欲生的感觉让他回想起来都感到恐惧。而今天和慕容冰一战,他体内内力一下被吸干,筋疲力尽之下再加上全身被淋湿,身体已再也无法承受,开始发烧。
云飞此时还是清醒的,但却更能感受到内功反噬的痛苦。
他之前一直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发出痛苦的声音。但此时再也忍不住,低声呻吟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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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莺道:“我送你去找郎中。”
云飞摇了摇头,颤声道:“不——用——”
莺莺急道:“那我该怎么办?”
云飞颤声道:“我——要——休——息——”
莺莺点点头,道:“我知道了,我帮你找一个地方休息一下。”
云飞颤声道:“谢——谢——”
莺莺含泪道:“云大哥,你几次三番救我性命,我十分感激你。你现在不要再和我说话,你要是疼,要是累,就睡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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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点了点头,他也很想睡着,甚至想昏迷过去,只是他体内内力反噬象刀一样在割他的心,让他痛得全身神经都在抽搐。
莺莺已策马向南狂奔了半个时辰,其中路过了一个小镇,但莺莺并不敢在这里停留,过了那个小镇,莺莺又来到一处村庄,在一家小屋外停下。
她抱着云飞下了马,推开了屋门。
虽然屋内漆黑一片,但莺莺似乎对屋子的结构和摆设十分熟悉,她径直走进了内屋,将云飞轻轻放置在一张大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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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莺很快就点燃了屋内的灯火,灯火并算不明亮。
这是一间布置很简单很朴素的屋子,象是一般农家人的屋子。
莺莺倒了碗水,捧进了内屋,捧到云飞身边。
云飞感激地看了莺莺一眼,他挣扎着想坐起来,但全身没有丝毫力气,莺莺已很小心地将一碗水慢慢地喂云飞喝下。
她轻声道:“你睡会吧。”
云飞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他彷佛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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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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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莺慢慢走出了内屋,来到外屋门口。
门外冷雨寒风不断,莺莺望向远方,似乎在等待着谁的到来。
她站了很久,轻声叹了口气,神情间有些失望,也有些担忧。
忽然,她听到远处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已看到一个白色人影正快速地向这里走来,莺莺不禁松了口气。
那白色人影眨眼功夫已到了莺莺眼前,来的竟然是任飞。
任飞之前远远看到这里屋子的灯光,心中有警惕之心,此时看到站在门口的莺莺,心中又是又是喜欢,又是奇怪,但也感到一丝惊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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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莺退后了几步,让任飞走了进来。
任飞望着莺莺,轻声道:“你来干什么?”
莺莺低声道:“你不是说过,我什么时候来这里都可以。”
任飞点头道:“是的。”
莺莺低声道:“我今晚没地方去,所以来了这里。”
任飞道:“你离开你师傅了?”
莺莺点头道:“是的。”
任飞道:“为什么?是因为我的缘故吗?”
莺莺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不是,是因为另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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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飞原本有些苍白的面色更加苍白,他沉默半晌,轻声道:“那也好,你终归还是离开你师傅了,你跟着她迟早都会被她杀死的。”
莺莺望着任飞的眼神也有了一丝感激,她知道任飞也是真心对她好。
她忽然轻笑道:“我还以为你回家了。”
这间小村中的屋子是任飞平时居住的地方。
任飞道:“不管怎样,我都要回来看看,我要拿点东西。”
莺莺道:“什么东西这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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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飞没有出声,他忽然走到外屋西北墙脚,搬开了放在那里的一个小水缸,水缸下面有个小洞。
任飞蹲下身子,伸手在小洞中摸出一个小布包。
他起身将小布包打开,里面竟然是一支断成两截的玉簪。
莺莺望着这支断成两截的玉簪,面色不禁一变。
她轻呼一声道:“你回家就是为了拿这个?”
任飞点了点头,道:“是的。”
莺莺低声道:“你还记得那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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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飞道:“我今天知道了一件事情,很多发生过的事,是永远都忘不了的,所以我想做点能够补偿的事情。”
莺莺道:“你想补偿我什么?”
任飞望了莺莺一眼,轻声道:“我知道你为我受了很多委屈,也受了很多苦,我一定会补偿你的。”
莺莺美丽的眼睛已有泪光在闪烁,她低声道:“其实那时我只是想从你那里得到师傅想知道的一些事情,我没有想到这最后会害了你,如果不是我,你就不用加入半边风,也不用做那么多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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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飞道:“你错了,那是我自己的选择,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莺莺愣了一愣,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任飞低头望了一眼手中断成两截的玉簪,又小心地将它包好,放在自己的怀里。
他轻声道:“你得赶快离开这里,我怕你师傅会来这里找我。”
莺莺道:“我也知道她有可能派人来这里找你,可我不知该去哪里。”
她不知道该去哪里,所以来到了任飞的家。
任飞知道这个道理,心中感到一阵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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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莺道:“而且云大哥不知道是受了伤,还是病了,我不知该怎么办。”
任飞愣了愣,道:“云大哥?”
莺莺点头道:“他叫云飞,他两次三番救过我性命。”
任飞吃了一惊,道:“你和云飞在一起?”
莺莺道:“是的,他刚才和师傅交手,结果两败俱伤。”
任飞急道:“他在哪里?”
莺莺道:“他在内屋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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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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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飞急忙来到内屋,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睡着的云飞,心头虽然一阵紧张,却也不由得松了口气,他刚才回家路上一直都在为云飞担忧。
他望了云飞半晌,轻轻叹了口气,退出了内屋。
莺莺跟着走了出来,道:“云大哥怎么样了?”
任飞道:“他受了很重的内伤,不过呼吸还算平稳,应该暂时没有性命之忧。”
武当派为天下最大的道教之地,武当弟子大都会一些医术,刚才任飞观察云飞一段时间,知道他受的内伤虽然重,却并没有性命危险。
莺莺道:“我想他一定又病了,刚才他身体热得就象火烧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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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飞沉默半晌,轻声道:“你是为了救云飞才背叛你师傅的?”
莺莺道:“是的。”
任飞叹了口气,道:“他的确不错。”
莺莺愣了一愣,却微微一笑,道:“你想到哪去了?”
任飞奇怪地望了莺莺一眼,道:“我想错了?”
莺莺淡淡笑道:“我虽然感激云大哥,可我心里喜欢的人却是另一个人。”
任飞道:“是谁?”
莺莺轻笑道:“我才不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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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飞也笑了,却没有再问下去,他知道莺莺喜欢的人一定是他。
莺莺又笑道:“你走的时候,我才不敢跟你走,否则我师傅不杀了我才怪。”
任飞点头道:“不错。”
莺莺叹道:“我真想不到,云大哥居然有这么强的武功。”
任飞道:“是的。”
他之前就猜测云飞是游侠江湖的绝世高手,此时知道自己所猜不差。
他轻声道:“他们一定打得很激烈吧?”
莺莺叹了口气,道:“是的,很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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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飞看了莺莺一眼,见莺莺脸上有不少血痕,轻轻皱眉道:“你也受伤了?”
莺莺道:“没什么,是被雨点划伤的。”
任飞又吃了一惊。
莺莺叹道:“他们两个的武功实在太厉害了,对掌时激起的雨点就象是飞蝗石一般,打在脸上疼得要命。”
任飞点了点头,道:“你师傅怎么样?”
莺莺道:“她也昏过去了。”
任飞叹了口气,他无法想象云飞、慕容冰之间交手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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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莺道:“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任飞想了想,道:“我这个组的头领知道我这个住地,所以此地不宜久留。”
莺莺道:“我们去哪里?”
任飞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叹了口气。而与此同时,莺莺也叹了口气。
他们两个互相看了眼,都笑了起来,却笑得有些苦。
天下虽然大,江湖虽然大,但彷佛已没有了他们的容身之地。慕容冰和她的半边风组织固然不会放过他们,江湖正道同盟决不会放过他们,尤其是放过曾经参与屠灭容家的凶手之一任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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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飞轻声道:“莺莺,不如你我各走各的道吧。”
莺莺愣了愣,却已知道任飞的心思,他是怕他会连累她。
她轻声道:“你怕连累我?”
任飞道:“是的。”
莺莺淡淡一笑道:“我这次背叛师傅,想的就是来找你,我们以后风雨同舟,从此再也不要分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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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莺莺这样说,任飞心中一阵感动。
他彷佛喃喃自语地道:“风雨同舟——”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道:“对了,我们可以上船。
莺莺奇道:“上船?”
任飞点头道:“是的,现在如果在陆路之上,不管我们如何隐藏,都只怕很难逃得出她的耳目。这个村西边有个渡口,渡口有不少船只,我们找艘船顺流而下,这样他们一时半会就很难找到我们。”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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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玄霜已策马与小梅慢慢并骑向前,她笑道:“我今晚一直在陪我哥,刚才回来时才知道姐姐你来过,所以就追来了。”
小梅心中一动,轻声道:“你哥——他怎么样?”
杜玄霜笑道:“他也挺挂着你的,他不知道你来了,否则他一定会追来的。”
小梅心中轻轻叹息了一声——正如阎玉麟所说,杜玄铁虽然生性凶残,但他也并非一无是处。他和小梅一样骄傲,因为这份骄傲,他曾经对小梅恨之入骨,也同样因为这份骄傲,他喜欢上了小梅,也关心小梅。只是他和阎玉麟一样,和小梅身处在水与火的两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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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玄霜笑道:“姐姐,你怎么会来找阎二公子,你们认识吗?”
小梅犹豫了一下,道:“是的。”
杜玄霜笑道:“听说阎二公子也喜欢你,是吗?”
小梅又犹豫了一下,道:“是的。”
她承认这些事情,是因为她觉得没有必要欺骗杜玄霜这个妹妹。
杜玄霜笑道:“难怪风飞姐姐在睡梦里都想杀你呢。”
小梅愣了愣,道:“你和风飞在一起?”
杜玄霜笑道:“是的,这几天我一直陪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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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轻轻点了点头,她也知道杜玄霜、风飞是名列青衣楼前五位的杀手,她们两个之间的交情也很深。
杜玄霜忽然叹了口气,道:“小梅姐姐,你和风飞姐姐都是我的好姐姐,我有时真怕你们两个斗个两败俱伤,我虽然不会帮你们任何一边,可你们谁吃了亏,我心里都不会好受的。”
她言出由衷,神色间已失去了那份开朗的笑容。
小梅心中感动,她轻声道:“玄霜,你放心,我不会和她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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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玄霜眨了眨眼睛,道:“真的?”
小梅轻轻点了点头,她低声道:“是的。”
她此时已明白,的确没有什么必要和风飞争斗,不管是剑法、名誉、情人。
小梅轻声道:“她比我可怜。”
杜玄霜想了想,点头道:“是的,风飞姐姐她挺可怜的。”
小梅心中有些黯然,和风飞相比,她有一个母亲,有宇文双城这样的兄长,有很多可以信任的姐妹,还有阎玉麟、杜玄铁、秋笙这些爱自己的人,而风飞却几乎什么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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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玄霜笑道:“小梅姐姐,你真是个好姐姐。”
小梅道:“你也是个好妹妹。”
杜玄霜笑道:“我是谁对我好,我就对谁好。”
小梅望着杜玄霜,心中叹了口气,杜玄霜是一个天真浪漫的女孩,小梅真的很想她能够放弃杀手职业,过一些正常人的生活。
杜玄霜忽然笑道:“小梅姐姐,这里最近出了一件很奇怪很好笑的事情,有一个人到青衣楼雇杀手杀你,你知道她是谁?”
小梅道:“劳姵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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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玄霜睁大了眼睛,笑道:“姐姐真厉害,一下就猜中了。”
小梅想起之前看到劳姵儿那副虚弱的样子,心中也为她感到一阵痛惜,她能够想象得到,劳姵儿为了杀她,一定吃了很多苦头。
杜玄霜笑道:“她居然跑到山西青衣楼来雇杀手杀你,幸好当时我哥哥不在,否则只怕她早就被我哥哥一剑杀了。”
小梅道:“你帮我转告你哥哥,请他不要管这件事。”
杜玄霜道:“我知道,可我哥哥昨天还是杀了石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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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吃了一惊,面色微微一变。
杜玄霜道:“石潜用是嵩山剑派石惊天、上官筱的儿子,他应该是来接劳姵儿回嵩山的,结果我哥哥昨天在东离桥截杀劳姵儿,却杀了石潜用。”
小梅沉默半晌,轻声道:“劳姵儿她也挺可怜的。”
杜玄霜轻笑道:“小梅姐姐,你心太软了。”
小梅苦笑了一声,她最近也发现,自己的心的确很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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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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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玄霜笑道:“你要小心小四,他现在和劳姵儿在一起,可能会对你不利。”
小梅淡淡地道:“劳姵儿花钱雇了章云晖?”
杜玄霜摇头道:“不是,那个劳姵儿够笨的,她来山西青衣楼雇杀手杀你,山西青衣楼自然没有人敢接这生意,而她被两个离开青衣楼的人骗了,不但钱没了,还差点丢了命,好在小四救了她。”
小梅道:“原来如此。”
杜玄霜笑道:“说来也奇怪,小四和那个劳姵儿还挺有缘分,我看得出来他们现在彼此都很在乎对方,所以我担心小四为了劳姵儿会对你下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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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道:“我之前碰到他们了。”
杜玄霜愣了愣,道:“你碰到小四和劳姵儿?”
小梅点头道:“是的。”
杜玄霜道:“小四有没有向你出手?”
小梅想了想,道:“他的确想出手。”
杜玄霜笑道:“可他最终还是不敢出手吧?”
小梅没有回答,她知道令章云晖没有出手的原因是因为劳姵儿倒下了。她心中忽然感到一阵凄苦,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章云晖和劳姵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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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玄霜想了想,叹道:“好姐姐,我知道你一定不会杀他们。可对你来说,他们实在太危险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暗算你。”
小梅道:“我可以等他们动手。”
杜玄霜苦笑了一声,叹了口气。
在江湖传言中,小梅不但快意恩仇,而且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可事实上没有几个人知道,小梅并不是象江湖传言中那么狠毒,她只有在绝境和愤怒中才会杀人,只有为了别人的安危,为了他人的荣誉才会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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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玄霜忽然想起了什么,道:“小梅姐姐,我哥哥之前杀石潜用时被人打伤,打伤他的是个相貌很普通的青年农夫,我哥哥说他武功比双城公子还要高,让我千万要留意这样的人。”
小梅心中一动,她知道这个人应该是云飞。
她轻声道:“他也来了。”
杜玄霜奇道:“小梅姐姐,你知道他是谁吗?”
小梅点了点头,她没有说出云飞的名字,因为宇文双城一直都和她们说,不能轻易说出云飞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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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玄霜微微一笑,她聪慧异常,知道小梅不告诉她自然有她的原因。
她想了想,问道:“小梅姐姐,你这次下山是一个人吗?”
小梅摇头道:“不是。”
杜玄霜道:“你现在是赶去找他们汇合吗?”
小梅道:“是的。”
杜玄霜笑道:“他们是谁啊?”
小梅迟疑了一下,道:“是秋笙。”
杜玄霜吃了一惊,轻呼道:“天山剑派的秋笙和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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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道:“是的。”
杜玄霜笑道:“小梅姐姐,他怎么样?是不是对你也很好?”
小梅道:“是的。”
杜玄霜笑道:“这几天我们也收到风声,说是天山剑派秋笙喜欢你,而天山剑派掌门秋枫更亲自入中原上华山向你娘提亲,看来这是真的?”
小梅低声道:“是的。”
杜玄霜笑道:“小梅姐姐,那你打算咱那么办?嫁给他吗?”
小梅苦笑了一声,没有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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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玄霜笑道:“我哥哥知道这个消息后一直闷闷不乐,不过我打探他口风,他说你嫁给秋笙是好事,我和哥哥都希望姐姐有个好归宿。”
小梅轻声叹了口气,她不知道什么是归宿,如果说秋笙也让她感到有些心动的话,那是因为秋笙关爱她,信任她,也尊重她。
杜玄霜笑道:“姐姐,你要是和秋笙成亲的话,千万别忘了给我发喜帖,我可是一定要来的。”
小梅神情麻木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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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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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的细雨带来了寒冷,却让第二天清晨的空气变得十分清新。
劳姵儿悠悠醒来,看到天已经亮了。她慢慢回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情,不由得全身又冒出一声冷汗。
她挣扎着爬起了床,冲出了房间,却看到隔壁章云晖的房间虚掩着。
她感觉到自己的心一下沉了下去,连忙跑下楼梯。只是她身子虚弱,走了一半脚下一软,踉跄了一下已失去平衡,身子向前摔了下去。
她惊呼一声,却看到眼前一团白影闪过,一个白衣青年伸手扶住了她。
这个白衣青年不是章云晖,而是秋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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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姵儿惊魂未定,看到秋笙心中更是紧张,她知道秋笙和小梅是一起的,她觉得既然秋笙在这里,那么小梅也一定在这里。
秋笙扶住了劳姵儿,心中也不禁对她感到一些同情和怜惜。
劳姵儿站稳了身子,微微颤声道:“章大哥呢?”
秋笙道:“他跟洪大侠他们走了。”
劳姵儿心中更是紧张,急道:“为什么要跟他们走?”
秋笙道:“洪大侠要把石潜用的遗体带回嵩山。”
听秋笙这么说,劳姵儿心中感到一阵刺痛,身子差点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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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笙扶着劳姵儿慢慢坐下,自己坐在她的对面,他望了劳姵儿一眼,不禁苦笑了一声——因为他也不知道劳姵儿该不该报仇。
他虽然决不想让小梅收到伤害,但也不愿意这个孱弱的少女再受到打击。
劳姵儿也打量了一眼眼前的秋笙,这个来自江湖传说中神圣无比的天山剑派的青年子弟,并没有逼人的锐气,但自有一股非凡的气度。
他们目光此次交错,却又马上避开彼此的目光。
他们之间的关系此时变得十分微妙,他们都清楚对方的敌意,但又为这种敌意感到莫名的悲哀。如果劳姵儿只是一个普通的江湖落难女子,秋笙自然会义无反顾地帮助她,可以此时情形并非这样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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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笙沉默片刻,轻声道:“劳姑娘,我昨晚整晚都睡不着,我不知道该如何化解你和小梅姑娘之间的仇恨。”
劳姵儿惨然一笑,道:“这仇恨,是无法化解的。”
秋笙迟疑了一下,轻声问道:“劳姑娘,你能原谅小梅姑娘吗?”
劳姵儿身子微微一震,目光中闪过一道凶光,却变得更加悲伤。
她咬牙道:“我决不会原谅她。”
秋笙轻声叹了口气,这是他想象中的回答。他知道很难让一个江湖中人放弃这种仇恨,因为江湖中最天经地义的公理就是以血还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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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姵儿又看了秋笙一眼,道:“我知道你和小梅是一起的,我也知道你是天山剑派弟子,如果你觉得我不该找小梅报仇,你可以替她来杀我。”
秋笙轻声道:“你的确有权力报仇。”
劳姵儿嘴角露出一丝冷酷的笑意,低声道:“是吗?”
秋笙道:“是的,你为你父亲找小梅报仇,是理所应当的,所以我不能为小梅伤害你,只能求你原谅小梅姑娘。”
劳姵儿低声道:“我不原谅她,永远都不会原谅她。”
她对秋笙这样说,虽然语气软弱,却无丝毫妥协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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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笙叹了口气,轻声道:“劳姑娘,昨晚章云晖让我向小梅转交他的挑战,他为了你要和小梅进行生死决斗,以此来了结你们之间的恩怨。”
劳姵儿全身剧烈一震,面色变得惨白之极。
她颤抖着嘴唇,一时说不出话来。
秋笙道:“我不知道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但他既然用江湖中最公平的方式来为你复仇,我也不得不佩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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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姵儿整个人惊呆了,却感到自己的心碎成了片片——这样的复仇方式的确很公平,但却和送死没什么两样。劳姵儿眼前又闪现出小梅那孤冷绝杀的一剑,那剑上的寒光就象是死神的诅咒一般恐怖,她不知道谁能在这样的诅咒下逃生。
秋笙道:“我不知道章云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告诉我,他是为了给你一个复仇的机会,可我猜想他一定还有其他原因。”
劳姵儿神情惨然地点了点头——她知道章云晖这样做的最重要的原因是为了让她能够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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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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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客栈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马蹄声来到客栈外停了下来。
劳姵儿已起身来到客栈门口,她以为是章云晖和洪达扬回来了,只是当她看到客栈外的来人之时,顿时吓了一跳。
骑马而来的是两个蓝衫佩剑之人,其中那个中年人相貌威武,满脸胡须,那女子也近四十岁,面貌温善,看他们样子,象是一对夫妇。而这两个人,正是嵩山剑派地支弟子石惊天和上官筱。
看到石惊天和上官筱,劳姵儿整个人惊呆了,她扶住门槛才勉强站住,神情中充满了悲伤和恐惧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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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惊天和上官筱已一起下了马,他们的面色都十分可怕,既悲伤,又愤怒,眼睛都是红红的。他们看到劳姵儿,石惊天的目光中露出一丝恨意,上官筱的目光中却有了一股怜惜之意。
劳姵儿心中一片死灰,她不知道该怎么向石惊天和上官筱解释发生的一切,她知道石惊天和上官筱决不会原谅她。
忽然间,劳姵儿已软软地跪倒在客栈门口,她双手捧面,眼泪从她手指缝隙中流了下来。看到她这幅模样,石惊天神情间也有不忍之色,上官筱更是含泪上前扶起了劳姵儿。她把劳姵儿搂在怀里,劳姵儿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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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姵儿自幼没有母亲,上官筱一直把她当作女儿一样疼爱,她希望有一天这个可爱的女孩能够成为石潜用的妻子,可谁能想到,结局却是如此无情。她此时抱着劳姵儿,发现她已经瘦得不成样子了,而且极其虚弱,这更让她感到一阵心疼,忍不住也落下泪来。
看到上官筱、劳姵儿如此模样,石惊天眼眶中也有泪珠滚动,他虽然之前对劳姵儿有许多恨意,但此时看到她如此凄凉的情形,却又恨不起来。
他叹了口气,眼前渐渐模糊起来。
秋笙听到劳姵儿的哭声,心中也感到一阵心酸和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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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劳姵儿已止住了哭泣。
上官筱扶着劳姵儿慢慢走进了客栈,石惊天跟在后面,他看到秋笙也在,不由得愣了一愣,连忙抱拳道:“秋公子,你也在这里。”
秋笙早已起身,他向石惊天、上官筱施礼道:“石大侠、石夫人。”
上官筱扶劳姵儿坐下,她眼睛红红的满脸泪珠,连忙用衣袖抹干泪,对秋笙施了一礼,轻声道:“秋公子。”
秋笙道:“石大侠、石夫人请稍候一会,章云晖刚才已经带着洪大侠他们去看石少侠的遗体了,很快就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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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惊天点了点头,神情更加悲伤,他听到章云晖的名字,不禁皱了皱眉。
上官筱忍不住又落下一行眼泪,她拉着劳姵儿一起坐下,目光有些发呆。
石惊天道:“此事和章云晖有关?”
秋笙道:“章云晖救了劳姑娘,石少侠遇害和他没有关系,事后也是他用棺木将石少侠的尸体掩埋的。”
石惊天沉默片刻,嘿然冷笑道:“看来我还要多谢他。”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冷冷地望着劳姵儿。
他冷声道:“姵儿,你是怎么和章云晖在一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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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姵儿感觉到石惊天语气中针对自己的敌意,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她想起自己和章云晖相识的过程,虽然只是短短两三天内发生的,但要说起来却太漫长也太复杂,她低下了头,不敢出声。
上官筱含着泪轻声道:“惊天,算了。这笔帐要算我们就去找杜玄铁去算,你就不要难为姵儿了。”
石惊天冷声道:“章云晖是什么东西,大家都清楚,象他这样凶残歹毒的人和姵儿在一起,决不会有什么好心。姵儿,你可不要做出引狼入室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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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姵儿心中觉得一阵委屈,她抬起头含泪道:“石师叔、上官阿姨,姵儿知道对不起你,你们对姵儿要打要骂要杀姵儿毫无怨言,可你们不要辱骂章大哥,他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石惊天愣了愣,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怒火。
他怒声道:“章云晖是个好人?他连人都不是。”
劳姵儿神色虽然极其惊恐和哀伤,说话也有气无力,却毅然道:“石师叔、上官阿姨,不管别人怎样看,可在姵儿眼里,章大哥是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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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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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筱苦笑一声,她知道劳姵儿虽然性情温善,但也有大胆和倔强的一面。而这些年来,上官筱也一直很喜欢劳姵儿这一点。
秋笙此时轻声道:“石大侠、石夫人,在下昨晚也曾和章兄谈了很久,觉得他对劳姑娘并无坏心。”
石惊天原本还想骂章云晖几句,这时见秋笙这么说,到口的话又吞了回去。
秋笙虽然初出江湖,但他的身份绝非一般,就算江湖中少林、武当、昆仑、峨嵋和华山掌门和他说话,也是十分客气,石惊天也不遍随便反驳他。
石惊天冷哼了一声,也在一边坐下,不再说话。
上官筱叹了口气,轻轻将劳姵儿搂在怀里,她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此时搂着劳姵儿却不愿再失去她。
他们四人彷佛都有着自己的心事,一时间没有人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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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门外又传来一阵马蹄脚步声,四人都心中一动。
不一会,两个白衣青年走进了客栈,二人都腰佩长剑,虽然年纪不大,却显得意气风发,神色间从容淡定。
这两个少年分别是华山剑派的姚遇春和昆仑派的玉冠华。
见到姚遇春和玉冠华,秋笙也有些惊讶,他连忙站起身来,微笑抱拳道:“姚少侠、玉少侠,你么那怎么来了?”
姚遇春、玉冠华看了一下客栈中情形,姚遇春抱拳道:“秋少侠,你果然是在这里,令尊请你和小梅师妹在这里等一下,他现在正赶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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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姚遇春这么说,所有人都吃了一惊,想不到秋笙的父亲秋枫居然会来这里。
秋笙心中也是一阵欣喜,但也有一些不安。
他道:“家父是不是已经找到我妹妹韵儿了?”
玉冠华点头道:“是的,秋先生让你和小梅姑娘放心,他和秋韵姑娘过来和你们汇合,然后一起回华山。”
姚遇春望了一眼四周,道:“小梅师妹呢?”
秋笙心中有些乱,他知道父亲是担心自己和小梅出事,所以才赶过来,可小梅昨晚离去,至今都没有回来,也不由得让他担忧和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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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间,一匹白色快马飞驰到小镇中来到客栈外,听到马蹄的脚步声,秋笙不由得喜出望外,连忙冲出了客栈。
来的果然是小梅。她虽然一夜未睡,又赶了一天的路,但神色间并非丝毫疲倦之意,她看了秋笙一眼,已下了马。
秋笙吐出一口气,轻笑道:“你终于回来了。”
小梅道:“我答应过你的。”
秋笙轻笑道:“你要是再不回来,我可真不知道该怎么向别人交待了。”
小梅又望了秋笙一眼,见他眼神中充满了关爱和欢喜,心中也为之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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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轻声道:“对不起。”
秋笙笑道:“你不用向我道歉,只要回来就好。”
说完秋笙已和小梅一起走进了客栈。
小梅看到客栈中聚集了这么多人,心中也是吃了一惊,只是当她看到劳姵儿的时候,心中依然感到一丝无奈。
劳姵儿凶狠的目光盯着小梅,心中却感到阵阵恐慌。既然章云晖已经向小梅发出了挑战,那么这一战势必难免,劳姵儿望着眼前的秋笙、姚遇春、玉冠华,想到即将来到的秋枫,身子一阵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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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遇春看到小梅,也松了口气。
秋笙道:“小梅姑娘,我爹找到韵儿了,他们正赶过来。”
小梅心中虽然一动,但神情间无丝毫变化,只是点了点头。
姚遇春看了一眼石惊天、上官筱和劳姵儿,觉得这里的气氛有些奇怪,他忍不住问道:“这里出了什么事?”
秋笙道:“杜玄铁杀了石大侠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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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遇春大吃一惊,道:“是石潜用吗?为什么?”
秋笙点头道:“是的,是为了劳姑娘和小梅姑娘之间的恩怨。”
听秋笙这么说,姚遇春轻轻点了点头,小梅和劳姵儿之间的恩怨他们都知道。
秋笙看了劳姵儿一眼,迟疑了一下,对小梅道:“小梅姑娘,章云晖说为了了结你和劳姑娘之间的这段恩怨,他要代劳姑娘和你决斗。”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劳姵儿更是忍不住落下了泪。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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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神色依然没有丝毫变化,她淡淡地道:“好的。”
小梅淡淡的这两个字,已象一把利剑一般刺穿了劳姵儿的心。
秋笙想了想,轻声道:“这样的决斗,双方都可以请亲朋好友来助拳。”
小梅淡然道:“我不需要任何人帮我。”
秋笙微微一笑,轻声道:“无论如何,我都会帮你的。”
姚遇春叹了口气,道:“小梅师妹,这虽然是你的私事,但这也是华山剑派弟子和嵩山剑派弟子间的恩怨,我也不会袖手旁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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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没有出声。
姚遇春是她母亲的小师弟,在华山剑派中辈份要比她足足高了一辈,华山剑派弟子对于师兄师姐的话尚且不能有丝毫违背,更何况对师叔。
姚遇春沉声道:“我和章云晖还有笔帐没有算。”
他说的那笔帐是章云晖杀张婉霞父亲张水川出卖张婉霞那件事,姚遇春一直对张婉霞心有所属,原本希望章云晖娶了张婉霞后能让张婉霞得到幸福,却不想章云晖居然会如此残忍地对她。
听到姚遇春这样说,劳姵儿更感到一阵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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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惊天起身对姚遇春道:“姚师弟,承蒙岳掌门宽宏大量,嵩山剑派和华山剑派之前的恩怨早已一笔勾销,劳姵儿在泰山之上已被本门萧掌门当众逐出师门,她如今的所作所为与嵩山剑派再无关系。嵩山剑派上下承岳掌门的情,此次小梅姑娘和姵儿之间的决斗,在下夫妇愿助小梅姑娘一臂之力。”
上官筱听石惊天这样说,心中更为劳姵儿感到难过,只是此事牵扯到华山剑派和嵩山剑派之间的关系,她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帮劳姵儿。
劳姵儿茫然望了身边的人一眼,觉得自己太孤单,她想不出江湖之中会有谁来帮自己,为自己出头——除了章云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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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慢慢地站了起来,目光中闪现出怨恨之意。她望着小梅,心中已不再感到恐惧,甚至也不再感到愤怒。
上官筱也站了起来,她望着门外,面色十分苍白。
她轻声道:“洪师兄怎么还没回来?”
听她这么说,秋笙、石惊天、劳姵儿都不禁面色为之一变。
石惊天忍不住冷冷看了劳姵儿一眼,心中觉得有些不安。
劳姵儿心中也感到有些惊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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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惊天问秋笙道:“秋公子,可知他们去了哪里?”
秋笙摇了摇头,他清晨下来,听到洪达扬找章云晖说是要将石潜用的遗体运回嵩山去,章云晖便带了他们前往。秋笙因为要等小梅的缘故,故此没有跟去。而章云晖临走前也让他照顾一下劳姵儿。
石惊天沉声道:“会不会是章云晖设下圈套,意图谋害达扬他们几个?”
劳姵儿摇了摇头,大声道:“不会的。”
她想了想,面色更是变得惨白——她也害怕洪达扬会向章云晖下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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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客栈外面传来一阵马蹄声和马车车轮声。
众人一起快步走出客栈,看到洪达扬、齐雪山、平雪岭骑着三匹马来到众人面前,后面还跟着一辆两匹马拉的马车,马车围着布帐,似乎拉着一个长木箱。一中年灰衣马车夫止住马车,洪达扬、齐雪山、平雪岭也纷纷下马。
石惊天知道马车中装的是爱子尸体,心头一阵颤抖。
他神色带着悲愤,却含泪轻声道:“洪师弟,辛苦你了。”
洪达扬轻叹一声,黯然道:“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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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惊天走到马车边,似乎想上前打开棺木,但他心有不忍又犹豫了一下,终于忍不住流下泪来。
上官筱慢慢走到石惊天身边,也是泪流满面。
洪达扬道:“小石头身上只有一个伤口,是被尖锥一般的剑锋刺透心脏,看伤口应该是杜玄铁的血影长剑。”
石惊天点了点头,目光中更加愤怒。
劳姵儿望着马车,凄惨的神情更添惊慌,道:“章大哥呢?”
******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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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达扬看了劳姵儿一眼,道:“他说有点事要办,迟些回来。”
劳姵儿心中更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慌,她咬了咬牙,对洪达扬大声道:“你骗人。”
石惊天瞪了劳姵儿一眼,沉声道:“姵儿,不得放肆。”
劳姵儿并不理会石惊天,她瞪着洪达扬,神情和目光变得十分恐怖。她含着泪大声道:“你是不是害死了他?”
洪达扬被劳姵儿的目光逼住,也感到有些心寒,他道:“没有。”
上官筱看到劳姵儿急怒的模样,更感到心伤,她轻轻拉住劳姵儿的手,道:“姵儿,你先别急。”
******
石惊天望着劳姵儿,冷笑一声道:“只怕他做了亏心事,借故逃跑了。”
他原本并非说话尖刻之人,只是痛失爱子心中悲伤,此时又见劳姵儿和江湖中声名狼藉的章云晖在一起,故出言带着讥讽之意。
劳姵儿轻声道:“不会的。”
石惊天冷哼一声道:“说什么为了你要和小梅姑娘决斗,他凭什么要为你这样拼命?他说这些话来只是骗你而已。”
劳姵儿身子轻轻颤颤抖了一下,目光变得有些迷茫。她相信章云晖决不会欺骗她,但她此时心中一下有太多的念头,让她心中乱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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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筱叹了口气,轻声道:“姵儿,你还是先跟我一起送小石头回嵩山吧,其它的事情以后慢慢再说。”
劳姵儿神情麻木地看了上官筱一眼,又看了马车上的棺木一眼。
她轻声道:“上官阿姨,潜用为我而死,你真的一点都不恨我吗?”
上官筱勉强一笑,望着瘦弱万分的劳姵儿,差点又落下眼泪。
她轻声道:“姵儿,我一直把你当亲生女儿一样,我怎么会恨你呢?”
劳姵儿含泪轻声叫了声,“上官阿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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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筱低声道:“姵儿,如果潜用真的是为你而死的,就算为了他,你也应该好好活下去,这样潜用才死得瞑目。”
听上官筱这样说,石惊天也不禁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的儿子对劳姵儿一往情深,所以没有阻止他去寻找劳姵儿,却不想发生如此变故。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所以此时见石潜用尸骨未寒,劳姵儿就和章云晖勾结在一起,才对劳姵儿产生不满之意,更厌恶章云晖。
劳姵儿听到上官筱这么说,心中也是百感交集。
她强忍住眼泪,不让自己在众人面前,在小梅面前哭出来。
******
忽然,劳姵儿望向小镇北边,虽然那头并没有丝毫人影,但她心中却有种强烈的预感,预感到有个熟悉的人正在赶来。
果然,秋笙、小梅、姚遇春、玉冠华也一起望向那边,他们也听到一阵轻微的马蹄声传来,有人正飞速向这里赶来。
所有人心中都有些紧张,不知道来的是不是章云晖。
劳姵儿面色越发苍白,她忽然发足向小镇北边跑去,跑出十多步却已一下摔倒在地上,她很快地爬起来继续向那头跑去。
******
过了一会,小镇那头已有一骑白马飞驰而来,马上一个青年一身粗布白衫,腰间佩一口青锋长剑,却正是章云晖。
看到章云晖出现,石惊天不由得心中一惊。
他是一个豪爽汉子,之前虽然对章云晖出言嘲讽,但此时见他真的来了,也不禁心中感到一阵惭愧。
章云晖看到劳姵儿向他跑来,慢慢放慢马速,策马来到劳姵儿面前。
劳姵儿喘着气,望着章云晖,只觉得自己的心撕碎一般疼痛。
她咬了咬牙,颤声道:“章大哥,你走吧。”
******
章云晖看了她一眼,又看了远处小梅、石惊天等人一眼,道:“我不会走的。我答应过你。我要帮你报仇。”
劳姵儿用力摇了摇头,嘶声道:“你不要再管我的事了。”
章云晖想了想,道:“我答应过你,我也已经向小梅发出了挑战,我这个人虽然卑鄙无耻,可从来没有违背过诺言。”
章云晖的这番话又象一把利剑一样刺入劳姵儿的心,她知道眼前这个青年绝非非卑鄙无耻薄情寡义之人。在她心里,章云晖是个好打不平的热血青年,是个不趁人之危的谦谦君子,是个重情重义的好人。
******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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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云晖迟疑了一下,已弯下腰向劳姵儿伸出了右手。
劳姵儿也迟疑了一下,也伸出了自己的手。
章云晖拉着劳姵儿的手,轻轻地将劳姵儿提上了马,让她坐在自己的身前。
他策马来到众人面前,来到小梅面前,轻声道:“你回来了?”
小梅点了点头。
章云晖望了小梅片刻,轻声道:“秋公子应该对你说了吧?我要和你决斗,以此来了结你和劳姑娘之间的仇恨。”
小梅道:“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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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云晖望了一眼四周的众人,轻声道:“反正早晚都一样,既然这里这么多人都在,我们不如就在此地做一个了断。”
听章云晖这么说,所有人心中都为之震惊,却也感到一阵哀伤。他们震惊的是章云晖此时此刻要和小梅决斗,实在很难有胜算。他们哀伤的是,章云晖这样做无疑是将自己逼上了死路。
小梅道:“你很急吗?”
章云晖道:“是的,而且我有一个要求,希望就你和我来决战。”
小梅淡淡地点了点头,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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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姵儿心头一阵绞痛,她转身绝望地望向章云晖,却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章云晖望了劳姵儿一眼,轻声道:“照江湖规矩,此战无论谁生谁死,一旦了结之后,彼此过往的恩怨就得一笔勾销。”
小梅道:“我知道。”
章云晖点了点头,道:“那就这样决定了,我有些话要和劳姑娘单独说,大家等我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我来找你。”
说完章云晖已扶着劳姵儿下了马,他随手将挂在马鞍上的一个包袱拿在手里。
秋笙知道章云晖之前出门的时候并没有带任何东西,这个包袱应该就是刚才这段时间他特意去拿的。
******
章云晖已扶着劳姵儿慢慢走进了客栈。
望着章云晖、劳姵儿的背影,玉冠华道:“他想找死。”
虽然玉冠华不知道章云晖的剑法和武功如何,但却知道小梅的剑法和武功有多可怕。他此时能够感觉得到,章云晖心中已有死志。
秋笙神情黯然地轻声道:“他说他要给劳姑娘一个复仇的机会,他说如果没有任何人肯帮劳姑娘,岂不是对她太不公平了?”
玉冠华道:“用他的命?”
秋笙淡淡地道:“是的。扶助弱小,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岂不也是侠之本色。”
******
玉冠华道:“可他要杀的是小梅姑娘。”
秋笙看了小梅一眼,轻声道:“是的,可他用的是正大光明的方式,这也是江湖中解决这种恩怨最正大光明的方式。”
玉冠华没有再出声。
姚遇春轻轻点了点头,道:“他这样做,我的确无话可说。”
他沉默片刻,轻叹道:“看起来他并不象是一个穷凶极恶之人,可为什么他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把小霞姑娘害得那么惨?”
******
小梅低声道:“因为小霞的父亲杀了他父亲。”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小梅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把章云晖、张婉霞之间的恩怨简单说了一遍。听完小梅说的这个凄凉的故事,每个人的心里都觉得不好受。
秋笙叹了口气,他想起昨晚和章云晖之间的对话,终于了解了章云晖是怎样一个人和他的良苦用心,心中更觉得感动。
无论如何,一个象章云晖这样已经失去一切的江湖青年,竟然还能为劳姵儿舍身,这样的人不管过去做错了什么事情,都是值得尊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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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惊天面色也十分诧异,之前开封中州大侠张水川嫁把独女张婉霞许配给养子章云晖,他是代嵩山剑派前去张家祝贺。他和张水川私下也颇有交情,后来得知章云晖杀了张水川,出卖了张婉霞,自然对他极其憎恨,此时才知道其中还有这样一个伤心故事。
上官筱低声道:“他这样做也是为了姵儿吧。”
秋笙点头道:“是的,他对劳姑娘应该是动了真情。”
******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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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筱叹了口气,道:“看得出,姵儿也是喜欢他的。”
说到这里,上官筱心中更觉得一阵凄凉,她明白了章云晖、石潜用、劳姵儿三个人之间的微妙关系,知道劳姵儿虽然当石潜用象哥哥一样,但她真心喜欢的情人却是章云晖。
小梅轻声道:“章云晖多次救了劳姵儿。”
一个如此弱小的江湖女子在江湖中颠沛流离,自然会有很多危险,众人可以想象章云晖一定是数度冒着生命危险将劳姵儿救下。
众人心中叹息着,却都看着小梅。
******
秋笙望着小梅轻声道:“小梅姑娘,你打算怎么办?”
小梅道:“我不知道。”
秋笙愣了一愣。
小梅道:“他要这么做,我只能奉陪。”
秋笙道:“你是不会杀他的。”
小梅思考了半晌,轻声道:“我不想死。”
小梅想到了自己的母亲,为了能够陪伴着她母亲,她就不能死,所以这一战她一定会尽力。
******
秋笙轻轻点了点头,没有出声。
小梅望着秋笙,淡淡地道:“你是不是希望死的是我?”
秋笙摇头道:“当然不是。”
小梅苦笑了一声,她想起当时自己杀劳溪琮的情形,轻声道:“我不后悔。”
秋笙道:“我知道你没有错,劳姑娘也没有错,可我不想眼睁睁看章云晖去死。”
小梅道:“我该怎么办?”
秋笙道:“让我替你和他交手。”
小梅轻声道:“不行,我答应了他,此战只能由我来出手。”
******
秋笙还想说什么,却听到南边传来一阵马蹄声。他转身望去,却见三骑高头大马正驶入镇中,马上之人一老二少,正是秋枫、秋韵和小雷。
姚遇春道:“秋老先生来了。”
所有人都看向秋枫,看向这位早已成为江湖传奇的一代绝世高手。
不一会,三骑马已来到秋笙、小梅等人面前。
石惊天夫妇、洪达扬等嵩山子弟连忙上前行礼。
秋枫、秋韵和小雷已下了马,秋枫微微一笑道:“各位不必多礼。”
******
秋笙走到秋枫面前,笑道:“爹。”
他又看了秋韵一眼,见自己的妹妹满面忧愁之色,不觉心中奇怪。
他轻声道:“韵儿,出了什么事了吗?”
秋韵勉强打起精神,低声道:“哥,我没什么。”
秋笙虽然知道秋韵一定出了事,不过并没有再问下去。
秋枫看了众人一眼,感觉到这里的气氛有些不对。
他道:“这里又出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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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笙将小梅和劳姵儿之间的恩怨说了一遍,又说了之前章云晖向小梅发出挑战的事情,听得秋枫也微微皱起了眉头。
秋枫看了小梅一眼,见小梅一个人站在一边。
见秋枫看向自己,小梅连忙上前向秋枫施了一个大礼,心中一阵乱跳。
她第一次见到这个江湖中的传奇剑客,之前小梅听说秋枫来华山是为了秋笙向自己母亲提亲,所以此时见到秋枫,更感到惊慌。
秋枫望着小梅淡淡一笑,道:“你就是小梅姑娘?”
小梅道:“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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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枫将秋韵拉到自己身边,微笑道:“韵儿,看你到处瞎炮,却害得小梅姑娘为你奔波,还不向小梅姑娘道个歉?”
秋韵向小梅赔礼,轻声道:“小梅姐姐,对不起。”
小梅淡淡地道:“没什么。”
秋枫又看了小梅一眼,笑道:“这件事情还真的很棘手。”
小梅点了点头。
秋笙道:“爹,你有没有办法?”
秋枫道:“没有,但我知道解铃还需系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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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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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云晖搀扶着劳姵儿回到她的房间坐在床边,他将那个包袱放在桌上,然后就坐在椅子上,低头不语。
过了半晌,劳姵儿轻声道:“你为什么这么急?”
章云晖想了想,道:“其实早晚都是一样的。”
劳姵儿轻声道:“你为什么不晚一些?”
章云晖没有出声。
劳姵儿沉默半晌,却惨然一笑,道:“我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急,你是怕我们在一起的时间越长,我将来就会越难过。”
章云晖抬头望了劳姵儿一眼,他想说什么,张开嘴却没有任何声音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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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姵儿轻声道:“章大哥,你为什么要为我做这么多?”
章云晖想了想,道:“我这么做并非是为了你?”
劳姵儿轻声道:“那是为了什么?”
章云晖道:“是为了我自己。”
劳姵儿咬了咬嘴唇,轻声道:“为了让你赎罪?”
章云晖道:“是的。”
劳姵儿苦笑道:“章大哥,我知道你并没有罪,就算你曾经犯下了错,可天对你的惩罚难道还不够吗?连张婉霞都原谅你了,你还有什么罪要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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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云晖面色一变,心中感到一阵疼痛。
他轻声道:“你知道我的事?”
劳姵儿缓缓地点了点头,道:“是的。”
章云晖苦笑一声,又低下了头,沉默不语。
过了很久,他抬头轻声道:“我小时候一直都想当个剑侠,可最终却成了一个冷血杀手。很多时候我并不甘心这样,所以那次遇到你的时候,我想我说不定还能做些好事,我做那些事的时候,感觉非常好。”
说到这里,他脸上闪过一丝满足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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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姵儿想起那晚章云晖舍命救自己的情形,以及自己衣衫不整地抱着章云晖的那种感觉,不由得心中一阵狂跳——那是她第一次拥抱一个男人。
章云晖又道:“昨晚我见到了天山剑派的弟子,我又想起了小时候的梦想。我虽然不如他,我可还是决心要正大光明地向小梅发出挑战,因为只有这样做才会让我感到心安理得,不会再增加我的罪孽。”
劳姵儿轻声道:“还有呢?”
章云晖神情微微一变,没有出声。
劳姵儿轻声道:“我知道你这样做,是为了让我不用在黑暗中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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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云晖神色间露出一丝惊讶,劳姵儿说中了他的想法——如果他用暗杀方式帮劳姵儿杀小梅,就算得手,劳姵儿这生也都将在别人的追杀中偷生。而用现在这方式来了结这段恩怨的话,无论他是生是死,劳姵儿都不会被江湖正道中人仇视。
劳姵儿苦笑道:“章大哥,你真的以为你死了,我还能活下去吗?”
章云晖全身一颤,眼神中已出现了惊恐之意。
他道:“你答应过我——只要我帮你报仇,你就要活下去。”
劳姵儿想了想,轻声道:“我是答应过章大哥,可我答应章大哥的时候,并不知道章大哥会这样做,会用你的性命来让我来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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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云晖道:“死的不一定是我,虽然小梅剑法武功很厉害,可这一年来我每天也在苦练,所以我还是会有机会帮你报仇的。”
劳姵儿听到章云晖说出“报仇”二字,目光中闪过一道燃烧的火焰,但很快就熄灭了。
她看了一眼放在桌子上的包袱,轻声道:“这是什么?”
章云晖迟疑了一下,没有出声。
劳姵儿站了起来,走到桌边,打开了包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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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袱中是两套厚布新衣裙,还有一叠银票。
劳姵儿道:“这是给我的吗?”
章云晖道:“是的。”
劳姵儿望着新衣裙和银票,眼眶中已有泪光闪动。
章云晖站了起来,轻声道:“劳姑娘,我走了。”
大颗大颗的泪珠已无声地从劳姵儿美丽消瘦的脸庞落下。
章云晖望着劳姵儿,眼神中荡漾着一股温柔的笑意,随后他已推门走了出去。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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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依依、翠翠三人一夜冒着雨策马向东,一路上古风满腹心事,依依和翠翠也不敢多说什么,此时天已大白,三人来到一个村庄前。
在前领路的翠翠放慢了马,她回头望了古风一眼,目光十分奇怪,脸也微微有些红,她昨晚一路上虽然不敢和古风说话,可心里想的都是关于古风的事情。虽然她也想和古风说些什么,只是她也知道古风和慕容冰之前的关系非比寻常,所以害怕在古风面前说错什么话,引来祸害。
她轻声道:“终于到了。”
说完这句话,不知为何翠翠的脸更红了,她连忙回过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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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依看着翠翠,不觉微微一笑,她也看了古风一眼,心中感到一阵惆怅。象她和翠翠、莺莺这样身在青楼中,不知见过多少江湖角色,但象古风这样的人,她们还是第一次见到。
她知道翠翠心中对古风有些动心,象她们这个年纪的少女,自然很容易对一些特别的少年动情,更何况象古风这样的少年。
她望向前面的村庄,却轻声叹了口气。
古风道:“这是什么地方?”
依依道:“这是孟家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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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策马进入孟家村,村中十分安静,只看到老老少少几个人在忙碌,他们望着古风的目光都显得有些诧异,其中所见到的两、三个老者双眸中闪现出精光,显然身负精深武功。
古风能够感觉到整个村中的气氛十分压抑,他想起之前曾经在江南靠近过一个这样的村庄,那个村庄整个就是日月教的一个分舵,此时想来这个小村庄也一定是慕容冰的力量所控制的一个根据地。
翠翠引路来到村中一处较大的宅院中,不等三人下马,门已推开,几个白衫女子迎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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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一为首的白衫中年女子虽然许娘已老,但容貌依然艳丽出尘,让人不敢和她对视,只是她容貌有些奇特,看起来并非中原人士。她神色间颇为冷傲,此时带着一些愁云。
依依、翠翠连忙上前向白衫中年女子躬身施礼。
白衫中年女子淡淡地道:“你们终于来了,一路辛苦了。”
依依、翠翠都轻声道:“没什么。”
白衫中年女子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打量了古风一眼,淡然道:“你就是古风?”
古风点了点头,道:“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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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衫中年女子轻声道:“你可以称呼我一声安大婶,既然你是主人的贵客,我这里自然会照顾你的。”
古风淡淡一笑,没有出声。
安大婶道:“跟我来吧。”
说完安大婶已引着古风、依依、翠翠进入宅院,来到客厅。
宅院虽然并不奢华,但一切布置摆设自有一股出尘之意,而且处处散发出阵阵花香,显然住在宅院中的都是女子。
安大婶让古风在客厅坐下,已有两名白衫少女奉上香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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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大婶淡淡地道:“冒雨跑了一个晚上,古少侠只怕也累了,不如先沐浴更衣吃点点心,然后睡一会吧。”
古风忙道:“不必劳烦了。”
安大婶淡淡一笑道:“既然是贵客,自然招待贵客的法度,古少侠不必推却,也免得翠翠她们难以向主人交待。”
说到这里,安大婶看了翠翠一眼,道:“主人是让翠翠姑娘服侍古少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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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翠点了点头,脸一下红了起来。
安大婶微微一笑,道:“那就不用我多说什么了,翠翠姑娘应该知道该怎么做。”
翠翠红着脸又点了点头。
安大婶虽然脸上带着笑意,但目光中却有一丝焦虑之意,她道:“我有事情要带人出去一下,依依姑娘,你先不要睡,留意下这里的动静。”
依依躬身道:“依依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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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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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古风和慕容月、沐无双有过肌肤之亲,但被一个几乎赤裸的美貌少女望着洗澡,还真的让他周身感到不自在。
浴室里兰花的香薰,也令他有些懒洋洋的感觉,他躺在浴池里,闭上眼睛努力不胡思乱想,他想着过去发生的一切,一切象是个噩梦。
翠翠此时仅仅用一条浴巾包着自己的身体,坐在古风不远处,浴室中的蒸汽和花香令她也感到陶醉,她望着古风,脸更红了。
古风忽然睁开了眼睛,看了翠翠一眼,顿时令翠翠觉得心头剧烈一跳,她忍不住低下了头,心中又是一阵乱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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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淡淡一笑,轻声道:“对不起。”
翠翠红着脸摇头道:“没什么,其实——其实——”
她原本在依依、莺莺等三个女子中最喜欢说话,但此时却偏偏一时不知该怎么说。虽然她们三个身在青楼中卖艺不卖身,但有时逢场作戏,有些肌肤相亲也是常有的事,但此时望着古风赤裸的胸膛,反而让她心中慌乱不定。
她努力定下心神,轻声道:“你转过身子,我帮你按摩一下。”
古风想了想,转过了身子,趴在了浴池边上。
翠翠赤着一双美丽的玉足,踏入水池中在古风身边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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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酥软的环境,还有美人小手温柔地按捏,却并没有让古风为之心动,他的心早就完全交给了慕容月,即使再加一个沐无双都让他觉得无法承受,此时虽然他虽然也感到翠翠的春心在荡漾,但他既没有显露出拒绝,也没有表示接受,因为他知道那都不是好的处理方式。
他想起风飞过,她说古风最大的缺点就是总以为自己了解女人,老是以为自己是在为她们设想,结果却总是在伤害她们。
他不知道风飞说得对不对,但他知道女人的心的确太难以捉摸,所以他干脆就不去琢磨她们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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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很久,翠翠慢慢停下了手,轻声道:“舒服吗?”
古风趴着浴池边点了点头。
翠翠轻声道:“你前些日子一定受过伤,你看你后背有很大一片淤血,等我再帮你按摩一下,这样对你恢复都会好些。”
古风轻声道:“多谢姑娘。”
翠翠微微一笑道:“主人既然叫我服侍古少侠,这些自然是我应该做的。“
古风道:“我还是要多谢你。”
翠翠笑道:“不用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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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道:“翠翠姑娘,你知道二娘的真实身份吗?”
翠翠愣了愣,轻声道:“我知道二娘是日月神教的前任圣女,慕容冰。”
古风点了点头,道:“原来你们也都知道。”
翠翠道:“是的,不过这也是一直到去年,二娘才告诉我们的,也是那次她第一次带我们来这里,见到安大婶。”
古风叹道:“看来这里的人对她十分忠心。”
翠翠道:“是的,就象那个安大婶,整个村庄的男女老少看到她都极其敬畏,但她对二娘也是同样恭敬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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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心中一动,忽然想起日月神教孔雀明王丽黛丝,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他轻声道:“安大婶是日月教前任的孔雀明王吧?”
翠翠奇道:“你怎么知道?”
古风道:“我猜的。”
翠翠道:“我的确听有些人称她为明王。”
他心中不禁苦笑,孔雀明王统领日月神教八部中的孔雀部,是保护圣女并且完全只服从于圣女之命的,所以安大婶对慕容冰死心踏地——只是丽黛丝却屡屡不肯放他和慕容月一条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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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道:“想不到安大婶对二娘慕容冰如此忠心。”
翠翠道:“有一次我听安大婶和二娘说话,安大婶说日月神教出卖了二娘,所以她纵然率领所有部下为二娘死,也都在所不惜。”
古风点了点头,他忽然隐约觉得,慕容冰诞下慕容月,其中一定有一段惊心动魄的故事,这故事更会牵扯出很多日月神教的内幕。
想到这里,古风不由得一阵心乱,为慕容月母女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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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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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古风更换了一身衣服回到大厅时,却看到大厅中除了依依,还有一个青衫青年坐在那里和依依说笑着。
看到古风进来,青衫青年也望了过来。
青衫青年看上去身材并不高,目光明亮如电,皮肤有些黝黑,他看着古风微微一笑,但目光中闪过一丝冷光。
依依起身笑道:“翠翠,好了吗?”
翠翠点头道:“好了,等古少侠头发再干些,我就送他去睡。”
青衫青年笑道:“有翠翠姑娘服侍,这位古少侠真是有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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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翠瞪了青衫青年一眼,道:“你是嫌依依姐姐侍侯得你不够好吗?”
青衫青年摇头笑道:“翠翠姑娘错了,依依姑娘并非是侍侯在下,只是经常陪我说说话而已,象翠翠姑娘和这位古少侠同浴而出,这样温柔销魂的待遇,在下只怕根本无福消受。”
翠翠脸微微一红,又瞪了青衫青年一眼,道:“我看你是吃醋了,要不也让依依姐姐和你一同沐浴,让你也销魂一番,如何?”
青衫青年哈哈一笑,望向依依道:“在下正有此意,不知依依姑娘意下如何?”
依依脸也有些红,她啐了青衫青年一口,笑骂道:“你们这两个家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又在那里说疯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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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衫青年望着古风笑道:“我在这里呆了这么多年,从来就没有看到一个男人可以进来,阁下果然不简单。”
说完青衫青年起身对古风拱手道:“在下孟燎。”
古风微微一笑,回礼道:“在下古风。”
孟燎笑道:“请恕在下这些年来在这里犹如井底之蛙,对江湖发生之事和江湖中成名的少年英雄实在是孤陋寡闻,不知之处还望多多见谅。”
古风淡淡地道:“在下一介常人,不足挂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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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翠摇了摇头,笑道:“古少侠你不必过谦,你当过江湖同盟盟主,也当过三手帮大帮主,江湖中谁不知道你的名字?”
翠翠说的是事实,虽然古风在江湖中名声很坏,但却无疑大名鼎鼎,泰山江湖少年比武大会他名列第二,仅次于已成为江湖传奇的宇文双城,所以整个江湖之中只怕还真的没有人不知道这个名字。
听翠翠这么说,青衫青年面色间又闪出一丝奇异之色。
他虽然不曾听说过古风的事情,但他知道江湖同盟、三手帮是江湖中最庞大的势力,他万万想不到古风年纪轻轻,竟然有如此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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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已在大厅中坐下,他看着眼前这个孟燎,心中也不禁一阵感慨,他猜想这个孟燎应该就是慕容冰抚养长大的日月神教新教主人选,而此时慕容冰要做的就是要把他除去,然后让古风取代他。
想到这里,古风就觉得一阵心乱,他望着眼前的孟燎,心中不知是为对方感到可怜,还是为自己感到无奈。
孟燎似乎也看穿了古风的心事,他的笑意也慢慢变得有些冰冷和麻木。
他们互相注视着,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压抑,这种压抑的气氛让翠翠感到有些奇怪,也让依依感到一阵难受。
******
孟燎沉默了一会,道:“好象安大婶出去了?”
翠翠点头道:“是的。”
孟燎道:“这些年来,安大婶也从来就没有离开过这里,只怕二娘那里出了急事。”
翠翠愣了愣,她望向依依,道:“姐姐,是真的吗?”
依依点头道:“是的。”
古风、翠翠都不禁吓了一跳。
依依道:“昨晚师傅在我们走后和人交手,结果受了重伤,所以之前安大婶带人赶过去救援她。”
******
翠翠面色变得有些恐惧,她道:“什么人能伤得了师傅?”
依依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应该是很厉害的角色。”
说到这里,她面色也有一丝痛苦之色,轻声道:“还有,莺莺她背叛了师傅。”
翠翠又吓了一跳,一时张大了口说不出话来。
孟燎淡淡地道:“看来也并非是没有人敢背叛二娘的。”
孟燎说着这句话,目光却盯在依依脸上,看得依依神色也有些惨白。
******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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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燎望着古风道:“古兄,不知道你觉得莺莺姑娘的背叛是否可以原谅?”
古风想了想,点头道:“她虽然背叛了二娘,却也是重新选择了另外一条人生道路,她有权力这么做。”
孟燎神色微微一变,道:“古兄果然通情达理。”
古风苦笑一声,他想起很多往事,一时没有再出声。
孟燎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古风脸上,他轻声叹了口气,道:“有时人被逼到走投无路时,也往往只能铤而走险了。”
说完,孟燎已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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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燎的右手衣袖中已在这瞬间射出一片碧蓝色的火焰,这片碧蓝色的火焰犹如火山爆发时喷发的烈火流星,已打向古风的脸部。
依依、翠翠都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古风和孟燎此时相距不过十步之内,孟燎射出的蓝色火焰由他衣袖中机关所发射出,速度快得惊人,此时古风正在想着心事,一时竟然完全无法闪避。
古风只觉得眼前一片红光闪现,同时脸上感到一阵剧烈的灼痛,但随后疼痛感一下消失,却变为阵阵的麻木。
他心中转过几个念头,但脑海彷佛变成了一片空白,身子也从椅子滑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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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翠又惊又怒,她怒喝一声,一掌劈向孟燎头顶。
孟燎武功平平,这些年虽然久居日月神教之中,但并没有学什么武功,此时他冒险使出不到万不得已不敢使用的暗器,而且一击得手后,心中不禁松了口气。此时面对望着翠翠劈来的掌风,却全然不做任何闪避。
他微笑着看向同样惊异的依依,似乎在期待什么。
也就在这时,依依忽然欺身到翠翠身后,她右手五指发力,已扣在翠翠肋下数处穴道,翠翠全身劲力一下。
她绝望、疑惑地望了依依一眼,也倒在地上昏死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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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依望着翠翠倒在自己眼前,神情间充满了内疚。
她咬了咬嘴唇,颤声道:“为什么?”
孟燎望着依依,微笑道:“你不知道为什么吗?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个古风就是二娘打算用来取代我的人,只要二娘、安大婶一回来,我就得死。”
依依身子微微一颤,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孟燎道:“我刚才想了想,只有趁二娘、安大婶回来之前,我才能有一线活下去的机会,我只能这样做。”
依依含泪道:“可你也不用伤害古风啊。”
******
孟燎望了倒在地上的古风一眼,神情变得十分冰冷,他冷冷一笑道:“我得不到的东西,他也休想得到。”
依依又愣了一愣,只是她在青楼多年,一直耳闻不少人的说话,知道很多人都会有这样的想法。
孟燎对依依一笑,柔声道:“依依,谢谢你帮我。”
看到孟燎的笑容,依依低下了头,更觉得心乱如麻。
孟燎道:“依依,趁现在安大婶不在,你可以主持大局,赶快带我走。”
******
依依抬头道:“你要我背叛二娘?”
孟燎笑道:“你刚才不已经这么做了?”
依依神情更显得迷惑,她自己也不知道刚才怎么会突然出手,她知道孟燎武功平平,翠翠暴怒之下出掌一定会取他性命,所以才出手击倒翠翠。
孟燎道:“事情已经做了,我们赶快离开这里,从此浪迹天涯,一起逃命吧。”
依依轻叹了口气,她又望了古风一眼,见古风的脸已被烧焦了一大片,看得她也不觉得一阵心惊胆战。
她神色忽然一变,颤声道:“鬼儿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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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燎道:“是的,所以他死定了,鬼儿火不但有火攻,而且还有唐门剧毒。”
依依望着孟燎道:“你是唐门子弟?”
孟燎点头道:“是的,我真实的名字叫唐燎,是唐门弟子。”
说到这里他神色显得有些黯然,道:“我们这代唐门弟子肩负复兴唐门重任,所以每个人都拼死为此努力,只是想不到家母用尽各种关系送我来此,最终却还是功亏一篑。”
依依神情麻木地点了点头,依然心乱如麻。
******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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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燎已从怀里拔出把闪亮的匕首,走到倒在地上的翠翠身边。
依依吓了一跳,道:“你要干什么?不许伤害她。”
唐燎望着依依轻声叹道:“依依姑娘,我的事情都告诉你了,我也知道此事让你十分为难,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帮你杀了翠翠灭口,然后你再杀了我,这样就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依依身子又是微微一颤,她看了翠翠一眼,心中更是不忍。
她想了想道:“好吧,我带你走。”
唐燎松了口气,笑道:“好,那我们快走。”
******
依依努力定下心神,她想了想道:“你这个样子是出不去的,你跟我来。”
说完依依已带着唐燎走出了大厅。
此时庄园四下出奇的安静,慕容冰那里传来警信,安大婶之前已派遣几批精英高手前往支援,此次更是亲自赶去,所以村中留下的高手都在外围戒严,却想不到村中最核心的地方徒然发生巨变。
依依带着唐燎来到自己的房间,这是一间摆设精致的房间,她拿出一套自己的衣裙给唐燎道:“你把这身衣服换上,我帮你易容后再走。”
唐燎接过衣裙,穿在了身上。
******
依依打开自己的梳妆台,拿出一个工具盒,解开唐燎头发,开始帮他易容。
唐燎笑道:“想不到你会易容术。”
依依道:“我曾经按师傅吩咐侍侯过一老人大半个月,这些都是他教我的,我后来才知道他是日月神教七无常之一的面无常康思德。”
唐燎想了想,道:“依依,你师傅到底是谁?”
依依叹了口气,微微颤声道:“她是慕容冰。”
唐燎心头一惊,道:“慕容冰,在武当解剑池一剑破七星的慕容冰?”
依依点头道:“是的,她也是日月神教的前任圣女。”
******
唐燎皱眉道:“我虽然猜想她是日月神教中高手,却想不到她是圣女。”
他沉默了一会,又叹了口气道:“依依,我并没有猜错吧?慕容冰是想杀我。”
依依手微微一颤,她轻声道:“是的。”
唐燎又叹了口气,道:“我想她会让你来杀我。”
依依黯然点了点头。
唐燎轻声道:“你下得了手吗?”
依依迟疑了一下,低声道:“要是没有办法的话,我只能那样做。”
唐燎笑了一笑,点头道:“你说得没错,每个人总得想法活下去的。”
******
依依已停下了手,道:“好了。”
唐燎望了一眼镜子,见镜中的自己容貌已变成了一个姿色平平的少女。
他苦笑道:“你怎么不把我弄得漂亮一些。”
依依道:“康先生说过,越是易容美貌女子,就越需要高超的技巧,我所学的只能把你易容成这样。”
唐燎道:“原来如此。”
依依道:“而且我的易容有很多破绽,我师傅、安大婶一眼就能看穿。”
唐燎点头道:“那我们得尽快走。”
******
二人来到前院,依依在马棚中牵出自己和古风之前骑来的马,已上了马。
依依在马上望了一眼宅院里面,虽然里面依然风平浪静,但她知道只怕会由此掀起无限的波澜,甚至令江湖弥散起一片血雨腥风。
她轻叹道:“你实在不该杀他的。”
唐燎道:“是吗?”
依依点头道:“这世上虽然很多人都想他死,可护着他的人也不少,如果让人知道是你杀了他,只怕你躲到天涯海角,也难以安身。”
******
唐燎神情黯然地道:“事出紧急,我并没有多少选择的余地。”
依依没有出声。
唐燎道:“依依姑娘,如果你现在后悔的话,依然可以照我所说的,杀了我和翠翠姑娘,这样二娘就不会追究到你头上。”
依依摇头道:“我不会后悔,只是你也不要后悔。”
说完依依已策马奔出宅院,唐燎紧跟在后面,两骑马从村庄中冲向大路,虽然那有人感到诧异,但看到是依依带头,所以无人阻拦。
一
******
看着章云晖走了出去,劳姵儿只觉得心中一片空白,不再感到难过,不再担心焦虑,不知是满足还是绝望,不知是欢喜还是痛苦。
过了半晌,门被轻轻推开。
劳姵儿目光呆板地望向门口,看到进来的是上官筱,她看到上官筱望着自己的目光充满了关怀之情,但劳姵儿的心早已如一潭死水,毫无感觉。
她低声道:“开始了?”
上官筱迟疑了下,轻声道:“就快开始了。”
******
劳姵儿轻轻点了点头,她彷佛看见了章云晖的结局,也看见了自己的结局。
上官筱慢慢走到劳姵儿身边,看着桌子上章云晖为劳姵儿准备的衣裙银两,想起章云晖的过去经历,也不由得为之心酸。
这个少年曾经不顾一切地害过一个心爱的女人——他的妻子张婉霞,结果永远失去了她。他也不顾一切地帮过一个与他毫无任何干系的女人——沦落江湖的嵩山剑派遗弃弟子劳姵儿,结果很快会为此葬送性命。
上官筱又差点流下泪,她终于明白劳姵儿为什么会爱上章云晖——虽然石潜用也能够为劳姵儿去死,但却不能象章云晖那样不顾一切地去做一件事。
******
上官筱低声道:“是他让我来看你的。”
她口中的他指的是章云晖。
劳姵儿轻声道:“阿姨难道能一辈子看着我吗?”
上官筱含泪道:“姵儿,他这么做是为了让你能好好活下去,还有小石头,如果你还要轻生的话,你怎么对得起他们?”
劳姵儿低声道:“上官阿姨,人活着本来就是不停地在欠债、在还债,姵儿欠债欠得太多了,这辈子早已还不清,只能下辈子再还了。”
******
上官筱心中阵阵凄苦,她在劳姵儿身边坐下,轻轻将劳姵儿搂在怀里,握住了她的一只手,却发现触手之处劳姵儿的肌肤竟然冰一般冷。
上官筱不禁吓了一跳,她知道此时劳姵儿心中已无活下去的欲望,所以整个身体已到了油灯枯竭的地步。也许当劳姵儿得知章云晖死的那一刻,她也会同时踏上一条不归路去陪伴他,没有任何人能够把她救回来。
上官筱含泪道:“姵儿,你如此在意章云晖,你为什么不制止他?你难道真的放不下那段仇恨吗?”
******
听上官筱这么说,劳姵儿娇弱的身躯忍不住发出一阵颤抖。
她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过了半晌她吐出一口气。
她颤声道:“云大哥说的对,为了章大哥,其实我真的是可以放下那段仇恨的。
上官筱愣了愣,道:“那你为何不制止他?”
劳姵儿苦笑道:“姵儿知道,对我和对章大哥来说,死并不是最可怕的事。章大哥说他为我做这些事,也是为了他自己而做,他要做一个堂堂正正的江湖剑客,既然如此,姵儿自然会成全他。”
******
上官筱听到劳姵儿口中说出这番话,一时整个人呆住了,她万万想不到劳姵儿和章云晖之间会有如此复杂的情怀交织在一起,也许压抑得太久,所以一旦完全爆发出来后,却彷佛失去了理智一般。
只是,他们彼此心中都在为对方着想,而全然不顾自己生死,或者说他们之间早已有了无言的生死承诺。
劳姵儿又道:“姵儿不敢阻拦章大哥做任何事,章大哥是为姵儿也好,是为他自己也好,姵儿只能看着他去做。其实章大哥太可怜了,他活着也未必快乐,也许这样死了也是他所求的,只是姵儿一定会陪着他。”
******
上官筱急道:“傻丫头,你胡说什么?你怎么知道他活着不会快乐,你难道不能带给他快乐?也许只要你能陪着他,他就会感到快乐。”
劳姵儿身子又是一震,麻木的神情闪过一丝变化。
她轻声道:“是吗?”
上官筱道:“你为什么不问问他,他是想死,还是想和你在一起。”
就在此时,却听到下面客栈外传来一片惊呼。
上官筱面色一变,失声道:“糟糕!”
******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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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串血珠沿着章云晖的剑锋缓缓滑落,滴在镇中的青石地板上。
章云晖不敢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一切,他使出的第一招竟然就重创了小梅,在小梅肋下刺了一个深深的伤口。
所有观战的人都发出了一声惊呼,他们也不敢相信。
秋笙只觉得一阵心疼,却彷佛那一剑是刺在他身上一般,但他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小梅曾经说过,她欠章云晖一个情。
小梅并没有看自己的伤口,她雪白的的衣裙左肋处虽然已被她自己的鲜血染红了一大片,但她却彷佛没有丝毫感觉,此时才缓缓地拔出了她的长剑。
小梅的长剑比普通青锋剑要细要长,有些类似南海剑派的长剑。
******
秋韵忍不住对秋笙急道:“哥,你上去帮小梅姐吧。”
秋笙轻声叹道:“她不需要人帮。”
秋韵愣了愣,又望向自己父亲。
秋枫沉声道:“这一剑是小梅姑娘故意让的。”
秋笙道:“是的,小梅姑娘欠章云晖一个情。”
秋枫点头道:“好倔的丫头。”
******
章云晖望着小梅,轻声道:“你这算是在还我的情。”
小梅轻轻点了点头,之前自己在开封青衣楼落在杜玄霜之手,章云晖并没有难为自己,所以她始终都觉得自己欠章云晖一个情。
章云晖轻叹道:“既然情已还了,你不必再手下留情了。”
小梅又轻轻点了点头。
也就在这瞬间,小梅全身已升起一股凛凛的杀气,顿时让四下江湖高手都感到遍体生寒。她的目光也变得黯淡起来,充满了无奈。她自己都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越来越心软,而且越来越讨厌杀人。
******
章云晖的目光在四周所有人脸上扫了遍,除了秋韵望着自己点目光显得有些茫然之外,其他如秋笙、姚遇春、玉冠华、石惊天等人望着自己的目光都多少带着一些怜悯——彷佛这些人都知道,自己下一次出手,就一定会死。
章云晖之前一直在告诉自己——这不是真的,他还是有机会的。但此时感觉到小梅身上散发出来的比剑锋还寒冷锐利的杀气,他自己的信心又开始动摇,他知道自己面对的不止是一个剑客,也是一个杀神。
他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彷佛这是他呼吸的最后一口空气。
******
他忽然微微笑了一笑。
人知道自己要死了,自然会想到很多事情。
章云晖原本以为自己会想起和张婉霞一起的那段日子,但谁知此时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和劳姵儿在一起的每时每刻。
如果说章云晖的人生过去一直是一个悲剧,一个笑话,一个耻辱,那么和劳姵儿一起后,一切都开始改变,他又重新找回了自己。所以这段日子虽然并没有和张婉霞一起的日子那么刻骨铭心,却让他感到更有价值。
所以今天就算为劳姵儿去死,他也觉得值得。
******
章云晖为人刚直,之前他在开封曾向宇文双城出手,虽一招后弃剑而败,但剑法中所显露出来的刚直之意也令宇文双城并不怀疑他的言词真切。
他的剑法师承吕大先生,走的是刚猛的路子,一旦出手也是拼尽全力,毫不留情。此时他再度出剑,彷佛想以这一剑了断之前的种种往事,长剑所蕴藏的力量更是惊人。
在所有人眼里,章云晖的出招已经是在拼命,他长剑以江湖中少见的直劈招数劈向小梅胸膛,带起一阵剑风呼啸。
小梅也出剑,她手中长剑犹如惊虹闪现,出手直刺章云晖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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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也是在拼。
阎玉麟曾经对风飞说过,江湖中没有任何一个人手中的长剑能够和小梅手中这把长剑比拼命。因为只有见过小梅拼命的人,才知道小梅不但具有钢铁一般的意志和神经,而且拥有捕捉胜机的天赋和百战成金的经验。她的剑不仅是快,而是能以最合理的方式来达成目的。
泰山江湖少年比武大会上,小梅两剑击败秋笙,一方面有秋笙轻敌的缘故,另一方面也是她发挥了自己剑法所长。
两口长剑相交,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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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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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云晖下落的长剑剑势已被小梅直刺的长剑剑势荡开,小梅的长剑在这瞬间余势不竭,已逼向了自己的咽喉。
章云晖想收住剑势来挡小梅这一剑,却觉得手中长剑已无法完全驾御得住,不觉心中吃了一惊。
他不知道小梅之前虽然攻向自己的那一剑只是顺势格挡住了自己的长剑,但其中长剑剑势却有一个变化,这个变化产生的力量震开章云晖长剑,同时另一个变化化守为攻,变成凌利的杀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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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小梅这一招,秋笙、姚遇春、玉冠华、秋韵都轻呼了一声,连秋枫也不禁为之动容,轻轻点了点头。
他看得出小梅这一剑前一个变化是半招峨嵋派“水云剑法”的“清云带水”,另外一个变化是华山剑派的“独上寒山”,这两招原本毫无任何可衔接融合之处,但小梅硬是将这两招都拆成半招,然后以其飞快的出手相连接,所以一招之间就已后发制人,使出杀手开始抢攻。
也就在这瞬间,章云晖忽然暴喝一声,他额头青筋暴出,右手奋力运转犹如泰山一般沉重的长剑,长剑化为一道炸雷挡住眼前小梅的杀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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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吕大先生的绝技乾坤奔雷七十二式,这路剑法又快又重,招数间变化也极其精妙,章云晖此时靠一招“颠倒乾坤”才勉强挡住了小梅的杀招。
但小梅剑法并未用老,她长剑惊电一闪,剑尖顺势而落,一招华山剑派的“石落晨山”已刺向章云晖的胸膛。
章云晖又挥舞长剑,全力挡开小梅这一剑。
乾坤奔雷七十二式原本是全然放手进攻的剑法,但此时在章云晖手中却完全用来防御,而且即使如此,这两招下来他已出了一声冷汗。
再斗数招,小梅剑法杀意越来越重,章云晖已开始有些喘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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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遇春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奇道:“小梅姑娘为何每招都不使全?”
他看得出,小梅使的大都是华山剑派剑招,小梅练武学剑极有天赋,而且华山剑派剑法的险峻之意也和她以前所学极其接近,所以此时使出的华山剑法已经有相当高深的造诣,但她此时每招却并没有使全,剑法中不少蕴藏杀机的变化都没有使出来。
秋枫轻声叹道:“她在控制剑法中的杀意。”
姚遇春愣了愣,却勃然变色道:“她想控制华山剑派剑法中的杀意?”
秋枫点了点头,轻声道:“小梅姑娘天赋和勇气都非常人可比,假以时日,她一定能成为华山剑派一代宗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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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斗数招,小梅的面色也越来越苍白。
她肋下伤口血还在不停地渗出,那道伤口伤得很重。
她此时故意使出只华山剑派剑法的半式剑法,所以才能勉强控制住剑法中的杀意,但却无法急切间击败这些年来被磨练得同样顽强的章云晖。
虽然章云晖使用乾坤奔雷七十二式来防御原本十分可笑,而且这路剑法也是极其消耗内力,但他此时和小梅拼的就是看谁能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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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暗暗有些焦虑,她学华山剑派剑法不过半年,虽然从岳謦梅乃至白天城都对她全力相授,但她对华山剑派剑法领悟还有限。只是她心中很清楚,如果一旦使出之前十数载苦练的杀人剑法,那么连她都无法手下留情。
忽然,小梅心中闪过自己母亲岳謦梅的影子,她咬了咬牙,长剑已化为一道凄利追命的电光,再度刺向章云晖的咽喉。
这一招出手,已没有任何可变化的空间。
这才是小梅拼命的剑法,她的剑法太快也太狠,她既然这一招已放弃了所有的变化空间,那么就是要以这一剑决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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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得出章云晖剑法中的破绽,她对自己这一剑充满了信心。
她心中感到一丝悲哀——无论如何,不管章云晖做了对不起张婉霞的事情,他都不是一个该死的坏人。
章云晖看到小梅的长剑徒然变得更快,知道她此时才是使出全力,而自己面对小梅的这一剑,已然无法招架。
他知道一切已到尽头,所以全身都放松了下来。
虽然他终于明白,自己真的远不是小梅的对手,虽然自己想为劳姵儿复仇只是徒劳,但他也问心无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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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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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小梅使出的这一剑,秋笙、姚遇春、玉冠华都为之动容,秋韵、石惊天更发出了一声惊呼,秋韵只觉得自己的心一阵砰然跳动,她万万想不到世上居然有这么可怕和偏锋的剑法。
这种剑法根本就是用来杀人的。
同时,秋韵看到身边一道白光已闪到小梅和章云晖中间。
当小梅感觉到自己的剑尖差一分就能洞穿章云晖的咽喉时,她看到一点剑光竟然比她还要快地赶到章云晖的咽喉前,轻轻地点了小梅长剑的剑尖上,但这点剑光所发出的力量却犹如在小梅长剑剑势面前竖起一堵钢铁铸造的墙一般,小梅的长剑再也无法向前送出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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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点剑光的力量虽然强得恐怖,也是小梅之前从未遭遇过的,但那股力量却也只是铸造了一堵墙,毫无丝毫攻击之意。
小梅甚至不用看也知道出手的一定是秋枫,那个三十年前就已被江湖视为传奇的天山剑派剑客,当今天山剑派的掌门人。
小梅一击不中,连忙后退。
等她看清出手的果然是秋枫时,心中又是惊疑,又是一阵莫名的心跳,想不到自己竟然和秋枫过了一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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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枫是江湖正道的领袖人物,剑法武功早趋化境,他在东海之滨一战后名定江湖,此后足迹罕现中原,所以江湖几乎无人和他交过手。
小梅此时和秋枫虽然只过了一招,但以小梅的武学修为和眼光,知道知道对方的剑法和内力修为深不可测。
她看到章云晖后退了数步,提着剑也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虽然她和章云晖之前说好,就他们彼此来了结这段恩怨,但以秋枫的江湖身份和地位,他要介入自然也无人能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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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云晖也神色诧异地望着面前这个白衣老儒生,这是一个相貌普通,全然没有练武人样子的老人,但他显露出来的武功却让章云晖感到心中骇然。他脑海中转过一些江湖中的知名剑客,却一时想不起有这么厉害的角色。
他知道老人救了自己,却不知道老人想做什么。
他看到秋枫望着手中的青锋长剑,彷佛轻声叹了口气。
看到秋枫出手出手救了章云晖,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尤其是秋韵,更是含着眼泪在笑——虽然她相信她父亲一定会出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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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枫望了小梅一眼,道:“小梅姑娘,你先下去吧,让韵儿帮你包扎一下伤口。”
小梅迟疑了一下,没有立即动。
秋枫淡淡地道:“老夫也知道此时出手有越俎代庖之疑,但此事老夫一定要管一管,还请小梅姑娘不要见怪。”
听秋枫这么说,小梅心中一凛,连忙躬身退了下去。
秋笙、秋韵已一起跑到她身边,秋笙看到小梅肋下伤口染红了一大片衣裙,又是心疼又是担心,连忙和秋韵带小梅进客栈包扎伤口。
小梅看了一眼场中的章云晖和秋枫,终于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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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秋枫出手,姚遇春、玉冠华、石惊天等人早为之动容,此时他们看到秋枫已缓缓转身面对章云晖。
章云晖也能感觉得到眼前这个老人显露出山海一般的不凡气势,只是他一来也是年少,二来之前刚从生死之间走了回来,心中更无任何惧怕。他望着秋枫,不知为何心中有种跃跃欲试的出手之意。但同时,他又有种奇怪的感觉,感觉这个老人并非那么陌生。
秋枫沉默了一会,轻声道:“这一战,你已输了。”
章云晖也沉默了半晌,点头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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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十分清楚之前小梅那一剑是他无法化解的。如果不是眼前老人出手,他不但会败,而且会死——他决非是个不肯承认事实的人。
秋枫道:“既然已决出胜负,劳姵儿和小梅姑娘之间的恩怨已了,你同意吗?”
章云晖摇头道:“我和小梅决的是生死,不是胜负。”
秋枫微微一笑,道:“决生死,你为什么这么急着要死呢?”
章云晖没有出声。
秋枫道:“你也可以找我决生死——因为如果你只是想死的话,死在谁手里不都是一样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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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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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云晖神色一变,道:“你是谁?”
秋枫道:“我是谁并不重要,关键是你敢不敢?”
章云晖面色变得一阵惨白,他知道眼前的老人剑法武功比小梅还要恐怖,绝非他能抗衡。而不知为何,在老人平和的神情和语气下,章云晖竟然已感到开始感到了一丝畏惧之意。
人刚从生死的边缘逃回来,并非那么容易再度面对死亡的。
章云晖此时心中所畏惧的并非是眼前的老人,而是一度让他已经能够闻到气息的死亡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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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枫轻声道:“你应该好好问一下自己,你为什么要替劳姑娘那么做,如果是因为你对她的感情,你就应该多陪伴在她身边,她现在最需要的是你的陪伴,而不是让她知道你在为她如此拼杀。”
听秋枫这席话,章云晖差点流下眼泪。
秋枫又道:“如果你是想证明你自己的话,你现在还可以向我出手。”
章云晖怒吼一声,道:“不要说了。”
他含着泪,手中长剑已劈向秋枫,使出的是乾坤奔雷七十二式中的一招“春雷破晓”,剑势奔腾若雷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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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秋枫手中长剑只是随意地挡在身前,挡住了章云晖的长剑,章云晖的长剑剑身已在这瞬间断成数十截,化为一片碎片,洒落满地霎时无踪。
乾坤奔雷七十二式固然是江湖中最刚猛的剑法,而天山剑派的大乾坤内功心法更是最刚猛的内功心法,彼此相交强弱立分。
剑既然已碎,剑上的力量也消失。
只是,章云晖手中握着的剑柄中却犹自感到一股可怕的力量传来,震得他连退了十多步才勉强站稳身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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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一道雪亮的白光在章云晖面前如流星一般坠落在地。却是秋枫随手将自己所用的青锋剑掷在了章云晖面前,长剑插入章云晖面前地上青石板中半尺,剑身笔直如杆,纹丝不动。
所有人看到秋枫随手出的长剑犹如铁钉一样扎实地钉在地上,都不禁心中为之骇然,象这样掷剑入地而剑身丝毫不动,以姚遇春、玉冠华的见识自然知道这需要何等惊世骇俗的武学修为。
章云晖望着秋枫,已有些不知所措。
秋枫轻声道:“你可以用我的剑再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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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云晖此时也感到震惊和骇然,但他心情依然十分激动,迟疑了一下已用力拔出了秋枫掷在他面前的长剑。
这是一把很普通的青锋长剑,也能看得出这把剑锻造了很多年,剑锋并没有刻意磨过,所以并不是很锋利,但这把剑在眼前老人手中,却是章云晖所见过的最可怕的剑。
秋枫看了章云晖手中那把自己所用的长剑一眼,神情也有些奇怪。
他轻声道:“这把剑我在三十年前曾经用过一次,用来和一个远道而来中原的东瀛剑客交手,这些年来我从来没有再把它带在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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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秋枫这样说,姚遇春、玉冠华等人心中又打了个激灵。
他们猜得出,章云晖此时手中所握的这把普通青锋剑,就是三十年前秋枫在东海之滨和东来人柳白衣交手时所用的长剑。
此剑虽是一口普普通通的无名之剑,但经历了那惊天动地的一战,纵然是凡铁也能成为江湖中最珍贵的长剑之一。
章云晖望着自己手中这把长剑,他虽然不知这把剑有什么特别,却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忽然间袭遍了他全身。他知道自己一出手,老人就会象之前那样将这把长剑也击碎,但不知为何,章云晖竟然有些不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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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秋笙已跑了出来,他看到章云晖手中握的是自己父亲的剑,也不觉感到有些奇怪,神色间充满了诧异。
秋枫转身望向秋笙,微笑道:“我记得那几年,笙儿一直问我要这把剑,我也一直告诉他——什么时候他能够向我证明他能用这把剑时,我自然会把这把剑传到他手里,却不知道这些年来他有没有为此而埋怨我。”
秋笙脸微微一红,躬身道:“孩儿少时轻狂,让父亲失望了。”
听秋笙这么说,章云晖身子剧烈一震,一时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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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云晖终于知道,眼前这个气度平和的老人,竟然是秋笙的父亲——当世江湖中四大绝世高手之一的天山剑派掌门人秋枫。
他望着秋枫,心中一时有些百感交集,这是他从小就视若神一般的剑客,一直梦想能够见他一面,却没有想到如今竟然以这样的方式见面。
章云晖又望向自己手中的长剑,他也猜出了这把长剑的来历和传奇,顿时只觉得手中长剑火热得有些烫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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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枫又对章云晖微微一笑,道:“今天能遇到你,也是我们的缘分,我将这把长剑送到你手中,如果你要让我毁了它,只是你我举手之间就能做到的——就象你想毁灭自己,也只是在你一念之间。”
章云晖额头已流下了汗。
秋枫道:“你的所作所为,让我感到敬佩。可你这样做的结果,只能是带来可怕的毁灭,毁灭很多原本可以美好的东西。既然你还有如此美好的人生,可以守护你所爱的,你又何必这么急着去毁灭她?”
章云晖握着秋枫的长剑,忍不住发出一阵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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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小梅一个人快步地走出客栈,走到章云晖面前,她的神情极其悲凉,双眸之间也有泪光闪烁。
她轻声道:“你去看看她吧。”
章云晖愣了愣,忽然心中感到一阵恐慌。
他飞身冲进客栈,跑上楼梯来到劳姵儿的房间,却看到劳姵儿双目紧闭地躺在床上,整个人已气若游丝。
章云晖只觉得心在沉,心中更是一片空白。
他看到上官筱站在一边垂泪,而秋韵则坐在劳姵儿身边握住了她的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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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云晖脑海中又闪过几个念头,他知道秋韵正在帮劳姵儿疗伤,但劳姵儿的身子变得如此脆弱并非是受了什么伤,而是心力交瘁的缘故,所以章云晖不知道秋韵能否将她从死神那里夺回来。
他呆呆地望着这间房间四周,在这里劳姵儿对她说过的每句话,做过的每件事都再度萦绕在他脑海。
他有些后悔,后悔不该无情地拒绝这个可怜孤苦的女孩,后悔不该再她最恐惧的时候放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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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韵全身的衣衫都湿透了,纵然南海剑派的大周天内功心法是江湖中最能激发人体生命力的内功心法,但她的内功修为决然无法和云飞、林婉湘相提并论,所以此时以感到异常吃力。
但就在此时,秋枫也已慢慢走进了房间,他来到秋韵身后,右手轻轻搭在了秋韵的肩头,顿时将一股无尽的内力源源不绝地传入秋韵身上,再由秋韵体内转送到劳姵儿体内。
感觉到自己父亲在帮自己,秋韵神色也不再象之前那么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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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劳姵儿惨白的脸色慢慢地有了一点红晕。
她的眼角忽然绽放出一朵泪珠,散发出晶莹璀璨的光芒。
此时她感受着秋韵传来的如同暖流一般的内力,那感觉就象那晚云飞帮她驱寒一般,那一晚云飞也是将她从黑暗的那头拉了回来,她此时脑海想起云飞对她所说的那些话——终于知道云飞是对的。
为了章云晖,她的确可以放下仇恨。
她也的确可以有活下去的理由,同样是因为章云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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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眼前彷佛又出现了那一个挥之不去的噩梦,她看到章云晖的胸膛有一道血光闪现,却让她全身战抖了一下。
她忽然睁开眼睛坐了起来,惊慌地望着身边的人,一个为自己运功疗伤的白衣少女,一个神色平和的老人,上官筱,还有章云晖。
劳姵儿的双眸紧紧盯着章云晖,一刻也不想离开。
她忽然有气无力地轻声道:“章大哥,就算为了我,不要再为我报仇了,我只想你能天天陪着我。”
章云晖眼前已一片模糊,他重重地点了点头,走到劳姵儿身边,伸手将她轻轻地搂在自己的怀里,也不想再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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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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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在楼下客栈坐着,良久无语,只留下章云晖、劳姵儿在房间里。
每个人都有心事,但神色间已不象之前那么紧张。
过了半晌,章云晖也慢慢走出了房间,他双手捧着秋枫的长剑走下了楼梯。
上官筱忍不住道:“章少侠,姵儿怎么样?”
章云晖道:“她睡了。”
秋枫道:“劳姑娘心力操劳过度,如今自然十分容易感到疲倦,只是醒来时还需多陪他走动走动。”
章云晖轻轻躬身道:“是,多谢秋先生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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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云晖双手捧着长剑看了秋枫一眼,神情却已有惶恐之意。
他低头不敢面对秋枫,望着手中这把虽然并不锋利的普通长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秋枫呵呵一笑,道:“你想归还此剑?”
章云晖点了点头。
秋枫笑道:“我折断了你的剑,此剑既然交到你手中,就送给你了。”
章云晖愣了一愣,看了秋笙一眼。
秋枫望着章云晖又是微微一笑,双眸中有一丝精光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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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笙一旁笑道:“父亲,莫非您想收章少侠为徒弟?”
此言一出,在场人无不变色。
秋枫点了点头,轻叹道:“今日我与章少侠也算有缘,我想收章少侠为天山剑派的记名弟子,不知章少侠意下如何?”
听秋枫果然说出要收章云晖为徒,虽然只是记名弟子,但四下不少人望着章云晖的目光中都已带着羡慕之意。
能够师承江湖传奇人物秋枫,这的确是江湖少年无比的诱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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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云晖心中也是一阵翻滚,双手捧剑的手一阵颤抖。
秋枫又笑道:“你是跟吕大先生学剑的吧?”
章云晖点头道:“是的。”
秋枫道:“我和他也曾有缘见过一面,当日他也想拜我为师,但我们只是师兄弟的缘。如今我想收你为记名弟子,吕大先生决不会不答应的。”
章云晖心中又是一阵踌躇,额头已有汗水流下。
众人见章云晖如此,不觉都为他感到着急。
秋枫笑道:“不知章少侠还有什么为难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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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筱一旁道:“只怕章少侠还是担心姵儿的身子需要时日调养,故此无法安心跟秋掌门学剑吧?”
章云晖脸微微一红,他的确担心如果一旦拜秋枫为师,就得跟随他在身边和上天山,而此时他心中却对劳姵儿再也放不下。
秋枫笑道:“这倒不用急,我此次下天山,只怕不到明天夏天是赶不回去的,章少侠不妨这段日子就好好照顾劳姑娘,到时一起上天山做客。”
众人听秋枫这么说,心中都暗暗有些好笑,此时秋枫收章云晖为记名弟子,却彷佛有些求他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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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云晖轻声叹了口气,道:“承蒙秋先生看得起云晖,可在下自问之前做了太多坏事,深怕有辱天山剑派名声。”
秋枫淡然道:“天山剑派传人只重品性,不重天资,如果不是你的品性让我为之感动,我断不会有收你为弟子之意。至于江湖中的风风雨雨、是是非非,我相信你已经遭遇了不少,也领悟了不少。天山剑派的声誉虽重如山,但又难道容不下你的过去吗?”
章云晖默然半晌,已双手举剑过顶,跪在秋枫面前。
他心中激动,含泪叫了声:“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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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枫微微一笑,神情平和地点了点头。
他望着章云晖手中的这把剑,道:“这把剑,你就收下吧。”
章云晖看到老人坚定的目光,点了点头。
四下众人心中都为之唏嘘,想不到这场决战竟然以这样的方式结束,章云晖先祸后福,得以拜在天山剑派秋枫门下,虽然只是记名弟子,但天山剑派武学深奥无双,章云晖日后剑法武功自然会突飞猛进。
此时秋枫已扶起了章云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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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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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云晖过了好一阵才让自己激动的心情平息了下来。
他看到秋笙、秋韵兄妹也在为自己欢喜,也看到姚遇春的目光中已没有了之前的敌意,也看到玉冠华的神色中带着几分嫉妒,他自己也觉得之前发生的一切象是一个梦——一个美梦。
他看到小梅的神情也没有之前那么冷,想起自己和她交手的那一刻,心中微微有些沉重。
他走到小梅身边,轻声道:“你的伤没事吧?”
小梅轻轻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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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云晖苦笑一声,道:“姵儿说她会永远恨你,但不会再找你报仇了。”
小梅轻轻点了点头,道:“好。”
她觉得彷佛心中放下了块石头,这几天来,当她知道劳姵儿如此千辛万苦处心积虑来找自己复仇,她感觉到有股无形的压力,压得她透不过气来。此时虽然她和劳姵儿之间的仇恨并未消除,但也算有了一个了结。
她迟疑了下,却向秋枫施礼道:“秋先生,小梅先回华山了。”
听她这么说,众人都愣了愣,却又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是不想和章云晖和劳姵儿等人同行,免得彼此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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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这句话,小梅已走出客栈。
秋枫望着小梅的背影,轻声叹道:“好犟的丫头。”
秋笙一旁笑道:“是的。”
秋枫也微笑道:“可也是一个善解人意的丫头。”
秋笙笑着点了点头——小梅看似冷酷无情,但和她在一起时间稍微久一些,就能知道她是一个很心软的女孩,而且很能替人着想。
秋笙之前让秋思南向华山剑派岳謦梅问过口风,此次更是令他父亲秋枫下了天山而去华山,其中固然要商量一些江湖大事,但也是为了他和小梅之间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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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笙笑道:“我答应过岳掌门,不会让小梅姑娘一人独行。父亲、韵儿和各位慢行,我送小梅姑娘先回华山了。”
说完秋笙也跟着走了出去。
一会,两匹白马上两个白衣少年男女已象两道白光一般向南飞驰而去,踏响了一片清脆的马蹄声。
看到秋笙和小梅如此形影不离,所有人也心中知道大概,都暗暗为之惊奇。姚遇春、玉冠华等人此时心中想起秋笙、小梅双剑并骑江湖的情形,也不由得有些羡慕和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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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惊天、上官筱互相看了眼,心中都有些酸楚。一旦天山剑派、华山剑派此次联姻成功,那么日后华山剑派的事天山剑派一定会为它出头,但嵩山剑派却没有强大的靠山,此时面对杀子之恨,一时不敢轻言报仇。
石惊天叹了口气,神情彷佛苍老了不少。
他原本性子颇急,此时更恨不得直接上青衣楼找杜玄铁拼命,但稍微冷静下来知道此事并非那么简单——除非秋枫肯帮自己出面,否则自己夫妻贸然前往也不过是送死而已。但因为自己的个人恩怨将天山剑派扯入,这也绝非是他愿意。
秋枫似乎也在思考什么事情,一时沉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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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筱走到章云晖身前,道:“章少侠是想送姵儿去哪里修养?”
章云晖愣了愣,一时不知该怎么答。
上官筱轻声道:“这段日子只怕姵儿暂时离不开章少侠。”
章云晖轻轻点了点头,他知道这是事实。
上官筱轻声道:“听说秋先生现在要也去华山?”
秋枫稍稍回过神来,点头道:“是的。”
上官筱道:“劳姑娘如果跟章少侠上华山修养,只怕并不适合,我想还是先接劳姑娘回嵩山修养一段日子,不知秋先生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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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枫笑着点了点头,道:“此事还得看云晖和劳姑娘的意思。”
章云晖想了想,点头道:“这样最好。”
他知道劳姵儿在嵩山出生长大,对嵩山剑派有很深的情感。
秋枫笑道:“既然如此,云晖你就先送劳姑娘去嵩山修养一段日子,迟些我自当前往嵩山拜见嵩山剑派萧掌门,到时再与你商量其他事情。”
听秋枫这么说,石惊天、上官筱、洪达扬都心中为之凛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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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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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一路都沉默不语,秋笙也没有说什么。
这些日子以来,秋笙对小梅越来越了解,他知道此时小梅的心有些乱——他虽然也猜想小梅昨晚一定去见了什么人,而且说不定就是小梅的情人,但秋笙并不是太在意。
他和小梅在泰山江湖少年比武大会上结识,他喜欢小梅就是因为发现这个少女做什么事情都很认真,所以他相信小梅对于情感上的事情也一定会很认真,而对他来说,他告诉自己——不管小梅对自己如何,自己都得全心全意对待这件事,而且他也已经能够感觉到小梅这座冰山在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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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的脑海中已经淡去了章云晖、劳姵儿的影子,她想得最多的却是阎玉麟和秋笙这两个人,其中阎玉麟已经在天涯的另一头,而秋笙却在她身边。
她有时也不时望向秋笙,可每次望到这个少年,她都会有些心乱。
她知道这个少年无论各方面来说,都是难得的好少年,不但有非凡的剑法和武功,也有显赫的身世,以及一副侠义情怀。
所有人,包括她母亲岳謦梅,乃至阎玉麟,甚至杜玄铁,都觉得小梅能够嫁给秋笙,是她最好的归宿——只是她不知道什么叫做归宿。
她忽然想起了宇文双城和小霞,她觉得这时真的很希望见到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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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已近黄昏,小梅觉得有些疲劳,昨晚连夜冒雨她赶了一天的路,今天又和章云晖动手受了伤,她也并非是铁打的身子。
秋笙忽然轻声道:“小梅姑娘,我们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
小梅望了秋笙一眼,点了点头。
两骑马冲过了两个小村庄,已遥遥望到一个小镇。
秋笙笑道:“就在这里休息一晚吧。”
小梅轻声“嗯”了一声,二人已策马进入小镇,在一客栈前停下,不一会的功夫,秋笙已把一切打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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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此时天气临近冬天,晚上格外寒冷。
小梅坐在客栈楼下喝茶,她看了身边的秋笙一眼,却不知为何忽然象笑。
秋笙望着自己手中的茶杯,忍不住也笑了笑。
他道:“想不到晚上喝点茶消磨一下时间,感觉还是不错的。”
小梅轻声道:“是的。”
秋笙笑道:“这是你一直以来的习惯吗?”
小梅摇头道:“不是。”
她见秋笙面有奇怪之色,轻声道:“这是双城公子的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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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笙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
小梅又想起自己也曾经和宇文双城双双行走过江湖,但那感觉和现在截然不同。
秋笙笑道:“你很小时候就行走江湖了?”
小梅点了点头,她十四岁时就陪宇文双城初涉江湖了。
秋笙笑道:“你想念以前的日子吗?”
小梅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秋笙笑道:“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小梅想了想,却忽然淡淡地笑了笑,道:“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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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笙望着小梅的笑容,心中又感到一阵快乐。
小梅刚才想到的是,以前她和宇文双城行走江湖之时,所有的琐事都是由她一手操办,晚上宇文双城就独自喝茶,她侍侯在旁。而如今她和秋笙一起,一切琐事都由秋笙操劳,所以她反而有些无所事事,因而喝起了茶。
秋笙笑道:“小梅姑娘,你以前陪双城公子时,也是不说话吗?”
小梅愣了愣,摇了摇头。
她忽然想起,虽然她对宇文双城一直都心存敬畏,但她和人说话说得最多的也是宇文双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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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笙笑道:“小梅姑娘和双城公子都说些什么呢?”
小梅轻声道:“武功。”
秋笙笑道:“双城公子一定经常指导小梅姑娘剑法和武功吧?”
小梅点了点头。
秋笙笑道:“论剑法和武功我永远都比不上他,我爹一直说我缺少练武学剑的天赋,我少时还不承认,现在却不得不认这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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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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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感到有些不安,她听得出秋笙的语气中有些遗憾,但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来安慰眼前这个少年。
秋笙也感觉到了小梅的不安,心中轻轻叹息了一声。
他微微一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天山剑派创始人秋小红能成为一代武学大宗师傲视江湖,是因为一段很特别的遭遇。而百年以来,天山剑派子弟真的能窥望本门武学门径的,也不过寥寥数人,我爹就是其中一人,其余的如铁血大旗门创始人秋梧叶,剑法武功也并非是他所长。”
小梅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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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笙笑道:“我爹对你的评价很高,他说假以时日,你一定能成为华山剑派的一代武学宗师。
小梅脸微微一红。
秋笙又笑道:“我爹看人的目光很准,听他这么说,我也感到很高兴。”
小梅低下了头,之前宇文双城、云飞也都说过类似的话。
她轻声道:“剑法和武功再高,又有什么用。”
秋笙微微一愣。
小梅轻声道:“我越来越觉得,剑法和武功一点用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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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开始,小梅对剑法和武功就有一种痴狂,她一直觉得一个人能掌握非凡的剑法和武功,就能掌握自己的命运,可是她现在知道剑法和武功既不能化解小梅和劳姵儿之间的恩怨,也不能改变小梅和阎玉麟之间的命运。
秋笙一时也有些无言,他知道小梅是对的。
他忽然也轻声叹了口气,轻声道:“我以前也经常听一个人这么说。”
小梅“嗯”了一声。
秋笙又道:“说这话的是我的父亲。”
小梅心头微微一震,想不到这个剑法和武功已接近神的人,居然也有为难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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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彼此沉默了一会,喝干了杯中的茶。
小梅几乎是本能地帮秋笙斟满了茶。
秋笙微微一笑道:“这茶叶好象是你刚才特地去买的。”
小梅点了点头。
秋笙道:“我爹也挺喜欢品茶的,可惜我觉得什么茶喝起来都差不多。”
小梅轻声道:“我以前也觉得差不多——”
说到这里,小梅并没有再说下去,她最近特别容易伤感,尤其这次和阎玉麟谈了一晚,心中更觉得有些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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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笙笑道:“我以前也觉得差不多,可今晚喝了小梅姑娘泡的茶,发现的确是有些不同的。”
小梅轻声道:“我泡制的茶并不好喝。”
小梅顿了顿,又轻声道:“虽然双城公子从来都不说,但我知道他最爱喝小兰泡的茶,其次是小竹的,如果是我泡的茶,很多时候他宁愿自己动手了。”
秋笙哈哈一笑,道:“是吗?”
小梅脸上也带着一丝笑意,她轻声道:“小兰说过,我泡的茶中有一股杀意,所以特别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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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笙喝了一口茶,笑道:“我怎么喝不出来?”
小梅欲言又止,又陷入一阵沉默之中。
秋笙微微一笑,也没有再出声。
过了半晌,小梅轻声道:“你——是不是觉得和我说话很吃力?”
秋笙摇头笑道:“不觉得。”
小梅望了秋笙一眼,神色间有不信之色。
秋笙笑道:“这多亏我妹妹的缘故,我经常要陪她说话,她是一个闷葫芦,有时要她说一句话比登天还难。”
******
小梅忍不住笑了一笑。
秋笙望着小梅,也笑得很开心。
小梅轻声道:“你是一个好哥哥。”
秋笙笑着点了点头,却没有出声,只是很认真地望着小梅。
小梅忽然感到秋笙的眼神中彷佛带着一团火焰,不觉心中又是一阵迷乱。
她轻声道:“天已黑了,早点休息吧。”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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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过了子时,秋笙眼前茶壶中的茶冲出来已经没有一丝茶意,但他却彷佛依然有些意犹未尽。他从来没有喝过那么多茶,此时他觉得整个人十分精神,根本就没有丝毫睡意。
忽然,他听到外面传来一阵马蹄声,不由得心中一动。
他虽然不希望有什么事情发生,但他有个预感——一定有事发生。
马蹄声从小镇客栈门口冲了过去,秋笙也松了口气。
他生怕又有什么事来找他和小梅,小梅已经整整一个晚上没有合过眼,而且还受了不轻的伤,此时实在应该让她好好睡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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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又一阵马蹄声由东向西而来,秋笙忍不住站了起来,他知道如此深夜,竟然频繁有人奔波,江湖中一定出了事。
他在门口看到一个衣衫褴褛的灰衣人策马而过,看马上人装扮知道此人是丐帮弟子,而且身负五个口袋,显然在丐帮中地位不低。
江湖中丐帮弟子很少骑马,除非发生了紧急事情,需要传递重要信息时,丐帮弟子才会如此急的骑马赶路。
秋笙暗暗叹了口气——江湖只怕绝非那么容易平静下来。
又过了会,第三匹马又经过,马上依然是一丐帮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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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秋笙感觉到身后有一股奇特的气息,他听到有人轻声道:“你怎么不问下发生了什么事?”
说话的是小梅,她不知何时已来到秋笙身后。
秋笙回头望去,却见小梅披着一件外衣,正站在自己身边。
小梅身形高挑,此时身上衣衫单薄,更显出修长的身材,她一身雪白衣衫,却犹如女神一般,看得秋笙忍不住一阵心跳。
小梅感觉到秋笙眼中又有一股火焰在燃烧,但她却不再感到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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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望向西边漆黑的道路,轻声道:“一定出事了。”
秋笙点了点头,道:“你也睡不着吗?”
小梅道:“我刚才已睡了一会。”
她顿了顿,又道:“我和小兰几个都能很快睡着,也能很快醒来。”
秋笙心头轻声叹了口气,他知道这是小梅之前做侍女时养成的习惯——宇文双城也许绝非是一个苛刻的主人,只是小梅、小兰她们从小所受的训练也一定是非常残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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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笙道:“你以前一定受了很多苦吧?”
小梅想了想,轻轻点了点头——她小时候刚被卖到白云山庄时,的确受了很多苦,她性子刚强,受的苦也特别多。
秋笙道:“那段日子,你总是无法忘记吗?”
小梅轻声道:“为什么要忘记呢?”
秋笙没有出声。
小梅道:“你想我忘记那些事吗?”
秋笙迟疑了一下,点头道:“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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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神色间已闪过一丝痛苦之色,她轻轻摇了摇头,轻声道:“你要我忘记那些往事,是因为你不想想这些事吧?”
秋笙愣了愣,心中不由得为之一震。
小梅轻声道:“我知道我的出生让人耻笑,我也知道我的身世卑贱,可不管怎么样,我不想忘记任何往事,”
秋笙思索着小梅的话,心中一阵感动,也一阵惭愧。
他默然半晌,轻声道:“你说得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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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然轻轻吐了口气,轻声道:“其实没有昨天的这些往事,又怎么会有今天的小梅,我既然喜欢今天的你,就不该让你忘记那些往事。”
小梅心头微微一颤,却静静地望着眼前的秋笙。
秋笙神色带着笑意,他轻声道:“我明白了,我虽然只想让你的将来不再受到委屈,可我却忘记了,我现在更应该和你一起面对昨日发生过的所有事情。”
小梅心头又是一颤。
她忽然淡淡一笑,她觉得自己尽管有太多不堪的过去,但都算是幸运的。
******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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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第四匹丐帮的快马已飞驰进小镇,小梅闪身来到了镇中路上,远远拦住了快马的去路。
快马上是一个丐帮四袋弟子,他见有人拦阻连忙止住了马,停在小梅面前。
小梅问道:“出了什么事?”
那个丐帮弟子上下打量了小梅一眼,猜想小梅也是江湖中人,问道:“请问姑娘是哪个门派的?”
小梅道:“我是华山剑派小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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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小梅报出名字,那丐帮弟子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小梅这个名字,在如今的江湖中实在是鼎鼎大名。
他喘了口气道:“是泰山那边出事了,昨晚一个叫做泰和村的小村庄忽然遭到日月教中人攻击,据说日月教是想屠村。”
小梅吓了一跳,忍不住大声道:“泰和村?”
丐帮弟子点头道:“是的。”
小梅急道:“情形怎么样?”
丐帮弟子道:“暂时不是太清楚,现在那里的消息很难传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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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只觉得心头一片冰凉,却又有一团怒火在升起。
她知道泰和村是云飞、小雪、小兰三个隐居之处,此时徒生巨变,只怕事情和云飞他们有关。
秋笙也走了过来,他见小梅神色极其恐怖,心中也感到惊异。
小梅咬牙道:“我得去看看。”
说完小梅已经冲回自己房间,不一会她已提着长剑冲了下来。
秋笙急道:“小梅姑娘,你要去哪里?”
小梅道:“泰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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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笙吃了一惊,道:“现在就赶去泰山?”
小梅点了点头,她望着秋笙,道:“你先回华山,我得去一趟。”
秋笙摇头道:“不行,我们一起去。
小梅迟疑了一下,没有出声。
她并不知道云飞之前离开了家,此时徒然见泰和村发生巨变,不由得心中感到惊慌。她清楚云飞的武功更在宇文双城之上,如果连云飞都遇到麻烦,那么由此可见他们三个遭遇的事情非同一般。
秋笙见小梅有些发呆,轻声道:“小梅姑娘,怎么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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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轻声道:“此事你别管了。”
秋笙微微一笑,道:“我们既然一起下山,自然一起回去。”
小梅苦笑一声,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秋笙问向丐帮弟子道:“天门剑派天门道长现在在哪里?”
那丐帮弟子道:“天门道长之前已上了华山。”
秋笙道:“既然如此,麻烦这位丐帮兄弟火速帮我向华山剑派那里传个信,就说天山剑派秋笙和华山剑派小梅已赶去泰山。”
那丐帮弟子听秋笙报出名字,又吃了一惊,连忙点头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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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笙已回自己房间收拾了一下行李,随后在柜台留下一锭银子。
他在马廊中牵出了自己的白马,白马发出了一声嘶吼,似乎也知道又有很长的路要赶。
小梅感激地看了秋笙一眼,心中也有一丝歉意。
这两天她自己都觉得十分疲劳,恨不得立刻回到华山,回到母亲身边好好休息一下,却想不到江湖中又起波澜,而且是她的姊妹那里出了事情。
一想起小兰和小雪,小梅就觉得一阵心急火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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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笙飞身上马道:“小梅,你已经一晚没合眼了,身上还有伤——”
小梅轻声道:“我没事的。”
秋笙道:“那好吧,我们走。”
小梅点了点头,已策马向东而去。
秋笙望着小梅的身影,感到有些心疼。他实在不想小梅再度奔波,只是他看得出来,所发生的事情和小梅一定有关系。
他策马紧紧跟上,两骑雪白的高头大马在凛冽的寒夜中象两道白光,很快就隐没在黑夜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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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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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虽然山东泰山一带也细雨不断,但泰和村却一片喜气洋洋。
因为村中有一家王姓人家和刘姓人家成亲,所以全村都在为这两家人的喜事忙碌个不停,小兰也帮了不少忙。
王姓人家的少年叫王小龙,是泰山剑派天刚道人的弟子,所以这天泰山剑派天刚道人、天清道人各带了一个弟子前来祝贺。山东泰山一代农家人习武为尚,见泰山剑派高手来到,王、刘二家也觉得甚为荣耀。
鲁地民风豪爽,虽然天雨不断,但众人乘着喜庆自然开怀痛饮,喝到夜深也不知醉了多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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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一家虽然来到泰和村不过一年多,但云飞的朴实、小雪的贤惠、小兰的能干都着实让村中人喜欢和羡慕,而且村中一些见过世面的人也知道云飞一家人非比寻常,所以对他们也是十分尊敬。
这晚小兰帮王家、刘家主持了一些事务,小雪一个人坐在一群少女和女孩的中间,她虽然穿着农家最普通的衣裙,却依然象仙女一样美丽出尘,引得四周不少来宾久久凝望她。
小雪此时也被农家的喜庆气氛所感染,脸上荡漾着迷人和开心的笑容,她怀里坐着一个三、四岁小女孩,正逗着她说着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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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凡农家这种喜宴,一般远来的任何过路人都是客,所以喜宴中也有一些陌生人出入,只是谁也没有在意。
小兰已走到小雪身边,笑道:“姐姐,天色不早了,不如回去休息吧?”
小雪还没有出声,她身边一个少女拉住小雪笑道:“小兰姐姐,你不要这么早带小雪姐姐走。”
那个小女孩也道:“小雪姐姐,你不要走。”
小雪笑道:“妹妹,也没什么事,再迟些吧。”
小兰笑着点了点头,道:“我回去帮你拿件厚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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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雪微微一笑,也没有劝阻——她知道小兰做事十分细心,在处理家务和照顾自己方面,从来都不会有丝毫遗漏。
小兰独自撑着伞回家,她回想之前婚宴上发生的一些有趣事情,也忍不住连连笑出声来。
此时她耳边的喧闹声已渐渐远去,却听到耳边雨声越来越密。
当小兰笑着推开自己家的外门时,心中忽然有种不安的感觉,她望向自己的屋子,其中最大的那间屋子中亮着灯火,那是她走之前点的。
小兰心中暗自警惕,慢慢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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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推开门,这间房间是云飞来之后新造的新房,房间分内外三间,外面是个小客厅,中间是间小书房,里面是卧室。房间里的摆设虽然简陋,但却整洁干净,而且还有几分书卷气。
小兰看到笑客厅中坐着一个白衣少女。
白衣少女已站了起来,她有一双很明亮的眼睛,容貌极其秀丽,身材娇小,只是神色之间带着一丝焦虑和不安。
看到小兰进来,白衣少女彷佛松了口气。
她道:“你终于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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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兰上下打量了白衣少女一眼,奇道:“姑娘是谁?为何深夜到此?”
白衣少女道:“我叫龙小倩,我是来找小兰姑娘的,你是小兰姑娘吗?”
小兰愣了愣,道:“我是。”
龙小倩点头道:“那就好了。”
小兰心中奇怪,道:“龙姑娘找我有事吗?”
龙小倩神色焦虑地道:“你们得赶快离开这里,越快越好。”
小兰更加奇怪,道:“为什么?”
龙小倩道:“你是不是和小雪姑娘在一起?有人今晚要杀这位小雪姑娘。”
******
小兰大吃一惊。
龙小倩又道:“我也是之前刚听到风声,当年双城公子对我有救命之恩,此次我得知他们今晚要来杀小雪姑娘,只怕会因此而连累小兰姑娘。”
小兰见龙小倩说话神情诚恳,绝不象是骗人,心中更感到一阵忐忑不安。
龙小倩道:“小雪姑娘呢?”
小兰道:“她还没回来。”
******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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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小倩叹道:“我听说小雪姑娘是个盲女,但相貌犹如天仙一般,只是南阿姨却说她是一个可怕的恶魔,我真想见她一面。”
小兰心中又是一愣,小雪的确是个盲女,也的确美貌如天仙,可是要说她是一个恶魔,小兰是绝对不会相信。
龙小倩道:“小兰姑娘,消息我已送到,你们还是快收拾一下立即离开,不要走大路,从西边走,我知道他们子时就会赶到。”
小兰想了想,道:“多谢小倩姑娘,你也快走吧。”
她知道龙小倩来报信,也是冒了很大的危险,所以让她尽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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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小倩道:“好的,我先走一步。”
说完,龙小倩已离开了云飞的家,她拿出一件披风罩住了头,已施展轻功冒雨向西边群山而去,很快就消失在夜幕之中。
望着龙小倩身影消失,小兰心头一阵狂跳。
她回到房间在书房中取下挂在墙上的青冥剑,将长剑插在自己腰间。
小兰知道龙小倩所说的或许有假,但此时却宁可相信这是真的。她取出一块粗布,很快就收拾了一些细软之物,又准备了两套干净衣衫,打成了一个包袱,放在了客厅桌子上。
她又看了一眼房中四周,心中感到百般不舍,这里的每一部分都是云飞亲手搭建,她和小雪亲手布置,此时说要就这样放弃,实在让她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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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打着雨伞回到王家,看到里面依然一片快乐景象,一个老人正和一条汉子在比喝酒,二人都咕嘟咕嘟地喝完了一大碗酒,却踉跄着几乎连站都站不住,惹得四下一片笑声。
小兰此时留意了一下四周,却见有些陌生人似乎在留意坐在角落的小雪,小兰能够感觉到那些陌生人目光中的杀气。
她也看到一个红衣少女也不时在看小雪,这个红衣少女十分美丽,眼睛又大又亮,她看着小雪的眼神十分亲切,象是望着一个熟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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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四周又传来一阵起哄声,却看到那个红衣少女已被人推到了中央,同时一个身材高大的白衣少年也被人推了出来。
红衣少女原本肤色有些偏红,此时脸上有了几分醉意,更显得娇艳无比。
她哈哈一笑,拉着白衣少年笑道:“小玉,怎么又是你?”
那白衣少年虽然五大三粗一个汉子,此时被红衣少女拉住,脸涨得通红,也不知道是害羞还是醉的。他手中有一碗斟满酒的酒碗,犹豫了一下,还是一口喝干了碗中的酒。虽然喝得愁眉苦脸,却依然站得很稳。
四周已传来一片喝彩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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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衣少女眼睛更亮了,她笑道:“小玉,你不是说你不会喝酒吗?我看冠群和你相比真是差得太远了。”
她话音刚落,一相貌威武满脸钢须的青年汉子已跳了起来,他同样也是满脸通红,此时大声笑道:“红莲花,你这话就错了,今晚喝得最多的还是我,我比他还多喝了一碗。”
红莲花笑道:“你那喝酒的样子,一碗酒倒有半碗是灌到脖子里的,哪象小玉喝酒一滴都不会糟蹋。”
听红莲花这样说,另一名泰山剑派弟子已大声喝起彩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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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王家、刘家合办喜宴,固然有泰山剑派弟子前来祝贺,却也有红莲花和苏冠群两个随泰山剑派弟子一同前来凑热闹。
红莲花平时和丐帮弟子也经常喝酒,所以酒量颇为了得,苏冠群故意拉了几个泰山剑派弟子激她喝酒,谁知泰山剑派周小玉却为红莲花出头,却顿时被众人围攻了起来,不过这个有些腼腆的少年虽说自己不会喝酒,但真的喝起来,却连红莲花和苏冠群都感到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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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兰已来到小雪身边,强作正定地道:“姐姐,我们回去吧。”
小雪微微有些惊异,她心细如发,已从小兰的说话声中感到一丝不妥。她心中微微一沉,却也忽然发现四周有股奇怪的气氛。
她点头笑道:“好的,我们走吧。”
说完,她已经在一群女孩的簇拥下慢慢站了起来。
看到她站起来,四周顿时投来一片目光,有惊艳的目光,有爱怜的目光,也有警觉的目光。
******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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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小雪、小兰要走,不少少女、女孩都有些舍不得。
红莲花此时忽然跑到小雪面前,她眼睛中闪烁着一丝奇怪的光芒,双手却一把抓住了小雪的手,轻声道:“姐姐,你要走了吗?”
小雪轻轻点了点头,微微一笑道:“是的。”
红莲花笑道:“姐姐,我能去你家坐一会吗?”
小雪笑着点头道:“当然可以。”
红莲花回头对苏冠群、周小玉笑道:“不和你们玩了,你们慢慢喝,我今晚在小雪姐姐家里住。”
******
小兰心中虽然非常着急,但一时也不便拒绝,只能搀扶着小雪回家。她心里有种感觉,感觉小雪和红莲花应该是认识的。
小雪拉着红莲花的手,轻声笑道:“你还是少喝点酒吧。”
红莲花笑道:“没事,凭他们的本事,灌不倒我。”
小雪轻声叹了口气,道:“小红,喝酒太多会伤身子,也容易误事。”
红莲花笑道:“姐姐,我知道了,下次一定注意。”
她又对小兰笑道:“你是小兰姐姐吧?我听说过你,你是小梅姑娘的妹妹,小菊姑娘的姐姐吧?”
******
小兰淡淡一笑,道:“是的。”
红莲花笑道:“你们几个姐妹看来性情脾气还真的全都不一样,那个小菊姑娘就是个母老虎,脾气可真够大。”
小雪笑道:“你就知道说她,你自己的火爆脾气有没有改改?”
红莲花笑道:“都改了不少了。”
小兰心中微微一动,道:“你最近见过小菊吗?”
红莲花道:“她和她的铁锅在山西。”
说到这里,红莲花哈哈一笑道:“我觉得小菊姑娘也真有本事,居然能够把那个诡计多端的小诸葛管得如此服服帖帖。”
******
小兰也不禁轻笑了声,她也知道郭瑜、小菊之间每天都斗嘴,不过郭瑜对小菊也是真心全意的好。
她轻声道:“红姑娘之前是认识小雪姐姐吧?”
红莲花点头笑道:“当然认识,我和小雪姐姐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那时我们都在丐帮。”
听红莲花这么说,小兰也点了点头——她知道小雪在遇到云飞之前一度靠乞讨度日,也算是丐帮中的人。
******
红莲花笑道:“我和小雪姐姐还是结拜姐妹呢。”
小雪轻轻一笑,却想起了童年时那些有趣的事情。
红莲花笑道:“小兰姐姐,今晚我要和小雪姐姐一起睡,我们已经好久没有在一起了,我有很多话要对小雪姐姐说。”
小兰勉强笑着点了点头,她望向四周,心头更觉一阵紧张。
小雪也感觉到小兰的不安,轻声道:“小兰,出事了吗?”
小兰轻声道:“我们先回去再说。”
******
她们三个来到了云飞家中最大的那间屋子,红莲花一进门就看到摆放在桌子上的包袱,不由得感到一阵奇怪。
她道:“怎么啦?你们打算走吗?”
小雪愣了一愣,不知红莲花为何会这样问。
小兰迟疑了一下,轻声道:“刚才有人传信,说今晚有人要杀姐姐。”
红莲花大怒,道:“什么人?”
小兰轻轻摇了摇头,道:“我还不知道。”
小雪闻言也微微有些吃惊,她坐了下来,神色变得有些苍白。
******
红莲花见小雪神色有异,问道:“姐姐,怎么啦?”
小雪沉默了半晌,轻声叹道:“他们来了,是日月教的人。”
小兰吃了一惊,她忽然想起那天云飞救小雪后白云山庄所发生的事,心中不由得一阵乱跳。
红莲花冷笑一声,神情变得有些恐怖。
忽然,外面有人跑了过来,却用力推开了云飞家的外门。
红莲花眉头一皱,已推门冲了出去,她大喝道:“谁?”
一
******
跑进来的是昆仑弟子苏冠群,只是他神色也有些惊慌,酒意更是全消。
他对红莲花大声道:“红莲花,出事了。”
红莲花冷声道:“什么事大惊小怪的?”
苏冠群道:“刚才有人送来了一面血色狼牙骷髅旗。”
红莲花吓了一跳,道:“血色狼牙骷髅旗?”
苏冠群点头道:“是的,是日月教狼部的血色狼牙骷髅旗,你知道送出这面旗帜的意思吗?”
红莲花缓缓点了点头,神色也有些苍白。
******
苏冠群道:“天刚道长、天清道长让我来找你过去商量此事,我知道他们一般都会在子时动手,时间已经不多了。”
红莲花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
她迟疑了下,似乎想进屋和小雪说什么,但最终还是跟着苏冠群快步离开。
村庄此时已安静了下来,虽然还有几家的灯火非常明亮,但更多的人家正慢慢将灯火熄灭,四周已变得一片漆黑。
冰冷的雨丝不停地落下,偶尔扬起一阵风,让人更觉得心寒。
******
听到苏冠群在外面的说话,小兰的心中也是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她看向小雪,见小雪的神色十分凄凉。
小雪轻声道:“他们是冲我来的。”
小兰点了点头,之前龙小倩前来示警,此时又见血色狼牙骷髅旗,这些决不是巧合,这面血色狼牙骷髅旗,很可能就是冲着小雪而来的。
她轻声道:“是魔教。”
魔教就是日月教,对方既然亮出日月教八部中狼部独有的血色狼牙骷髅旗,那么就说明追杀小雪的是日月教。
******
小雪忽然眼圈一红,颤声道:“血色骷髅旗,这是魔教杀人屠门的标记,他们今夜要屠灭我们这个村庄。”
小兰心头也是一颤,她见多识广,知道小雪所说不错。
小雪道:“妹妹,你之前是想和我一起走吗?”
小兰道:“是的。”
小雪轻声道:“我不能走,我不能让他们这么做。”
小兰点了点头,她知道小雪善良得彷佛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她也知道此时此刻无论如何小雪都不会独自逃生。
她轻声道:“姐姐不走,我也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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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雪身子微微一震,只是她也知道小兰此时同样不会离自己而去。
她轻声道:“好妹妹,姐姐连累你了。”
小兰淡淡地道:“能和好姐姐、云飞有过这么美好的日子,小兰心中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了,今夜小兰会陪着姐姐的。”
她低头望向腰间的青冥剑,这是东方长之留给她的。
她眼前彷佛又看到当天东方长之和云飞交手的情形,一切彷佛梦幻一般。
她轻声道:“姐姐,云飞说过,一定会有希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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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在泰和村中也算是首屈一指的富家,所以房屋很大。
天刚道人与天清道人和几个村中长者在王家前厅坐着,彼此都锁紧眉头。
他们望着摆放在桌子上的那面血色狼牙骷髅旗,心头也为之感到惊惧。此前泰山剑派掌门天门道长带不少弟子前往华山赴会,而此时泰山之上却有日月教八部中的狼部血色狼牙骷髅旗出现,天刚道人与天清道人不知这其中所隐藏的危机是否是冲着泰山剑派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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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红莲花、苏冠群进来,天刚道人与天清道人连忙起身。
红莲花虽然是个女子,而且年纪轻轻,却是丐帮中八袋长老,她平时处理丐帮两河事务,颇有决断力。
红莲花望着那面血色狼牙骷髅旗,也不禁皱起了眉头。
这是一面血红色的丝绸三角令旗,令旗中黑色的骷髅头嘴中露出一根锋利的狼牙,显得尤其狰狞和恐怖——这面血色狼牙骷髅旗的意义就是屠杀。
******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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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莲冷声道:“他们想屠村。”
天刚道人点了点头,心中却更觉得一阵冰冷。
关于日月教的种种恶行,虽然大都是听别人口中所说的故事,但所有江湖人都相信,这其中的很多故事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日月教向来行事凶残,所以江湖人才视其为邪魔歪道,称之为魔教。
天清道人道:“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日月教虽然行事残忍,但却并非无事生非,他们有自己的法度,所做之事虽然不合情理,却必需合他们的法度。
******
红莲花脑海中闪过小雪的影子,却没有出声。
天清道人皱眉道:“难道这个村中有人和他们之间有血海深仇?故此他们今晚要来屠村报复?”
他看向四周,却见村中的一些长者神情都充满了惊惧和疑惑——他们遭遇这等江湖祸事,自然只能指望泰山剑派帮他们。
红莲花忍不住道:“就算这里有他们的仇人,那又怎样?魔教的仇人,就是江湖同盟的朋友,你难道要我们把朋友交出去?然后乞讨他们饶我们性命?”
听红莲花这么说,天清道人也不由得感到一丝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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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莲花冷笑道:“向魔教的人乞讨饶命,无疑是与虎谋皮,今晚既然他们已发出了血色骷髅旗,那么除了决一死战,决没有第二条生路。”
听红莲花这么说,苏冠群已觉得热血沸腾。
他哈哈一笑道:“红莲花红长老这话说得有道理,既然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那么老子干吗要做缩头乌龟呢?”
天刚道人叹了口气,道:“红长老所言极是,以魔教的行事作风,今晚决不会善罢甘休。泰山上既然发生这样的事情,泰山剑派弟子自然会一力承担,今晚只能一死来维护本门声誉了。”
******
天清道人微微有些脸红,却也点了点头——不管如何,这里是泰山剑派的势力范围,所以他们必需挺身而出。
他沉吟了一下,道:“师兄,是否向山上求救?”
天刚道人道:“只怕四下道路都已被他们封锁了。”
天清道人道:“我看西边群山重叠,如果由西边上山,应当可以成功。”
天刚道人道:“让小龙去吧。”
此时新郎王小龙也惊慌地走了出来,他看到师傅天刚道长、师叔天清道长都神色凝重,一时不敢出声。
******
天刚道人看了王小龙一眼,这个少年天性淳朴,练武也算勤奋,原本今夜是他的大喜之日,却不想发生这样的事情。而面对日月教狼部的攻击,这里每个人只怕今夜都凶多吉少。
王小龙的妻子刘婷也跟了出来,她是一个相貌普通的农家少女,此时心中感到害怕,依在王小龙怀中不停地发抖。
看到他们夫妻的模样,众人都为之伤怀。
天刚道人道:“小龙,你和天清师弟回泰山,把这里的事情告诉天毅师兄。”
******
王小龙点了点头,他虽然不舍有些不舍,还是轻轻推开了妻子进了内室,刘婷迟疑了一下,也跟了进去。
天清道人道:“师兄,让小龙一个人去吧。”
天刚道人摇头道:“此去求救也是凶险万分,小龙一个人去太危险了,你还是和他一起去吧。”
天清道人虽然心中不愿,但见天刚道人态度坚决,不敢再说什么。
王小龙出来时手中已握着一把泰山剑派的长剑,众人也听到后宅隐约传来一阵少女的哭泣声。
******
红莲花心中也有不忍之意,她踌躇了一下,已走出王家。
此时雨势虽然不大,但却密如丝织,雨水打在人的身上尤其寒冷。红莲花看向四周,感到四周有一股越来越浓的杀气在升腾。
她忽然回过头去,看到那个泰山剑派弟子周小玉正站在自己身后。
周小玉看到红莲花回过头来,脸又红了。
红莲花看着眼前这个容易害羞的少年,心里不觉有些想笑。只是大敌当前,她一时却无心情和他开玩笑,道:“有事吗?”
******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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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小玉喃喃道:“没,没什么事。”
红莲花望着周小玉,道:“你的酒量不小,剑法武功也不错。”
之前泰山江湖少年比武大会,红莲花曾经与周小玉交过手,周小玉的剑法武功虽然不及红莲花,但顽强的意志还是让红莲花赢得十分辛苦,故此对这个少年有不错的好感。
只是周小玉想起那天比武的情形,脸却更红了。
红莲花道:“你要记住,一会出手决不能手软。这不是比武,而是生死之战,你对敌人留情,就是与自己为敌。”
周小玉红着脸点了点头,轻声道:“我知道了。”
红莲花看到周小玉的样子,忍不住又是笑了一笑。
******
忽然,红莲花听到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连忙举目望去。却看到两匹黑色的高头大马冲到村口,骑在马上的却是两名灰衣青年。他们策马来到红莲花跟前,一起停了下来。
两个灰衣青年的神色都极其冷漠,衣领处赫然绣着一只黑色的狼头。他们看了红莲花一眼,其中一人冷声道:“我要见天刚道人。”
红莲花冷冷打量了他们一眼,对周小玉道:“请天刚道长来一下。”
周小玉应了一声,已跑进屋子。
不一会,天刚道人、苏冠群、周小玉已一起走出了王家,来到红莲花身边。
******
天刚道人道:“我是泰山天刚。”
那灰衣青年道:“好,我们是来传一个口信的。”
天刚道人道:“什么口信?”
那灰衣青年冷声道:“日月神教狼部、狮部、夜叉部三部天王让小人告知泰山剑派天刚道长,此村藏有本教一个大仇人,故此请泰山剑派天刚道长协助我们将她找出来交给我们,那么今夜三部天王王座当可饶这里村民一命,否则子时一到,这里无一人可逃得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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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道人还未出声,灰衣青年已看到眼前一团红光闪过,同时一股掌风已排山倒海一般向他劈面打到。
出手的是红莲花,她使出一招“降龙十八掌”的“飞龙在天”,人在半空之中象一条飞龙一般扑向灰衣青年。
灰衣青年不及拔剑,人在马上也难以闪身躲避,只能伸双章去格挡。
四掌相交发出一声怪响,红莲花身子已借势反弹落地,灰衣青年身子却在马上剧烈一晃,差点就从马上栽下。
他觉得自己双肘骨头断裂一般疼痛,疼得他直冒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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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灰衣青年面色一变,已拔出腰间长剑。
他所用的长剑十分奇怪,剑身漆黑如墨,而离剑锋半寸处则有一缝隙犹如狼牙弯钩一般,显得十分凶残。
看到灰衣青年的长剑,苏冠群忍不住轻呼一声,道:“狼牙剑。”
红莲花冷冷一笑,道:“你滚回去转告你们那三位狗天王,想动手只管动手,不要用这种借刀杀人的伎俩。”
那双肘已被震断的灰衣青年双目中闪烁着凶光,咬牙点了点头。
他双臂已断,却用腿一夹座下马转身而去,另一个灰衣青年也持剑紧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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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道人望着灰衣青年策马远去,轻声叹了口气。
红莲花沉声道:“天刚道长是否觉得红莲花出手莽撞?”
她虽然性情刚猛,但却极有胆略,之前见对方有离间之意,故此立即出手打断对方的谈话。
天刚道人摇头道:“红长老做得对,和魔教中人,没有什么可以商量的。”
苏冠群沉声道:“正是,二十七年前,昆仑的一个小镇遭到魔教狼部袭击,全镇被杀一百二十七人。当时他们也曾要小镇中人交出他们所要的人,结果那位前辈虽然挺身而出,但小镇依然被屠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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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仑派因为地域与日月教接壤的关系,故此数百年来和日月教纷争不断,知道日月教的事情也多。
天刚道人点头道:“此事我也听家师说过,那位前辈正是泰山剑派弟子。”
红莲花道:“我们现在已没有退路,谁想找退路就是找死路。”
苏冠群道:“的确如此,不过我也想知道,这里到底是谁和魔教有这么大的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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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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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众人听到有个少女淡淡地道:“他们要找的人是我。”
她说话声音并不大,甚至有些柔弱,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
众人转身看到小兰撑着伞搀扶着小雪缓缓走来,小雪的面色十分苍白,神情更带着深深的哀伤,让人看了都不觉可怜。
她走到红莲花、天刚道人、苏冠群身边,轻声道:“既然他们要的是我,就把我交出去吧,免得连累村中乡亲父老。”
红莲花一把拉住小雪的手,大声道:“姐姐不要这样说,谁要伤害姐姐,除非从红莲花的尸体上踏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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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道人、苏冠群望着小雪,心中也感到震惊,他们做梦也想不到日月教如此兴师动众,却只是为了这样一个盲女。
小雪神情从容,淡淡地道:“如果把我交出去而能够化解今晚这场杀戮的话,为什么不试一下呢?”
红莲花含泪道:“他们是骗人的。”
苏冠群大声道:“姑娘,你不要轻信魔教中人的说话,他们从来都是为达到目的而不讲信义、不择手段的。”
天刚道人沉声道:“姑娘放心,此处是泰山,有什么事情泰山剑派自然会鼎力担待,绝不会任由魔教胡作非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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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小玉此时也走了出来,他忍不住大声说了句——“正是。”
他此话一出口,却见红莲花、苏冠群、天刚道人、小兰等人都望向自己,顿时红了脸,低下了头。
红莲花轻轻拉着小雪的手,道:“姐姐,我今晚来这原本就是来看你的,既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自然会共同担当。就算我们姐妹今晚死在这里,岂不也应了我们当年结拜时立下的同年同月同日死的誓言。”
听红莲花这么说,小雪眼圈一红,差点落下泪来。
小兰也拉着小雪的手,含泪道:“姐姐,还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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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她们三个这般,苏冠群不由得心中热血沸腾,他哈哈一笑道:“我就不信魔教有多可怕,今天就是要会一会他们。”
周小玉抬起头似乎也想说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说。
天刚道人轻叹一声,知道今夜一场恶战已在所难免。
他道:“对方来势汹汹,不知四周是否可有其他江湖门派高手可救援我们?”
红莲花道:“我刚才已点火向丐帮部众发出求救信号,相信天明之时,必有其他门派前来救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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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雪神情慢慢地平静了下来,她侧耳倾听村中暂时的宁静之声,却知道很快这一切都会改变,她忽然举步向前走去,凳上了村口的一座小山坡。
她脑海中闪过各种光芒,有红色的,黑色的,银色的。
她忍不住心中轻声呼唤了一声——云飞。
她知道云飞听不到她的呼唤,她此时感觉云飞在很远的地方。
她轻轻叹息了一声。
小兰一直跟在她身边,道:“姐姐,你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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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雪道:“妹妹,你杀过人吗?”
小兰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道:“我杀过人。”
她和小梅、小菊、小竹、小桃、小李、小芬、小芳很小的时候就杀过人,那是东方长之训练她们的一部分,虽然杀的都是该死的人。小兰第一次杀的是一个贩卖少女的江湖匪类,她杀人的时候虽然没有手软,但时候却整整几天都吃不下一口饭,睡不了一个安稳觉。
小雪道:“那感觉很不好。”
小兰点头道:“我也讨厌杀人,可为了姐姐,今晚我多少人都会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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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雪轻轻捂住自己的心口,含泪道:“我的心好痛。”
她不想别人因为自己的缘故而杀人,甚至如果能够挽救这个村庄,她可以为此牺牲自己的性命,但她知道这只是她的一厢情愿。
她痛苦地道:“我有个秘密,一直瞒着你和云飞,我原本想等他这次回来就告诉他,谁知还是晚了。”
小兰微微一笑道:“姐姐,其实也不会晚,我们今晚一定能度过这个难关,能再见到云飞。就算为了云飞,我们今晚谁都不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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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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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间,东边传来一声凄清的啸声,犹如孤独的狼王在旷野召唤它的狼群。
小兰道:“他们来了。”
苏冠群已按剑和红莲花一起来到小雪、小兰身边。
苏冠群望向东边道:“听说魔教狼部三十六把狼牙剑分为风、雷、火三部,轮流发动攻击,不知今晚他们是否还是如此。”
他话音刚落,村中四下几次地方有火光扬起,顿时令村庄一片喧哗。
红莲花面色一变,大声道:“他们有内应。”
小兰想起之前村中出没的一些陌生人,知道那些人只怕是对方派来混进村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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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看向村中,看到几个人影正四下放火,村民从睡梦中惊醒而四下奔逃,同时那几个人已展开手中刀剑开始四下追杀村民。
红莲花转身对天刚道人大声道:“天刚道人,你带人去村中,我和冠群守村口。”
天刚道人点了点头,已带着周小玉、谢小庆二人冲入村中,村中顿时传来一片刀剑、呼喝之声。
红莲花再望向东边,已看到东边远处有十二个人影向这里快速扑来,近些时能看清来的是十二名灰衣人,他们每个人一手持长剑,另一手持火把,远远望去犹如一条火蛇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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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莲花道:“不能让他们进村。”
苏冠群笑道:“我知道。”
不一会,那十二个灰衣人已来到村口,这些灰衣人的年龄不大,神情却冷如寒冰一般,目光中更是充满杀意。他们每个人手中握的都是一把乌黑的狼牙剑,狼牙剑的狼牙剑锋在他们手里显得格外狰狞。
十二个灰衣青年已象一面扇形,将红莲花、苏冠群、小兰、小雪围住,十二双眼睛就象恶狼盯着猎物一般,闪烁着可怕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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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然间红莲花暴喝一声,已抢先迎了上去,她双掌划出看似无力的一招,已打向最前面的一个灰衣青年。
那名灰衣青年手中狼牙长剑刺出,剑锋也直取红莲花的胸膛。
红莲花这招“游龙入海”是“降龙十八掌”中的一招,招数蓄势而发,威力初时不显,此时才发出一股翻江倒海般的力量,红莲花掌上旋转的掌力已推动了前方的雨丝,雨点顿时象爆珠一般射向灰衣青年。
灰衣青年只觉得双眼被疾劲的雨点打得完全睁不开,也就在这瞬间,红莲花已转身打出第二掌——战龙于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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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降龙十八掌”中最霸道的一招,招数一发已激起一阵狂风。
灰衣青年眼前视线模糊,他对战经验也甚老到,此时连忙收招,却无奈他的剑法已有些乱,只能勉强硬挡红莲花招数。
红莲花挥掌已欺身到灰衣青年面前数尺处,她掌风已象巨锤一般打向眼前灰衣青年的胸膛,灰衣青年觉得胸膛象被巨锤击中一般,全然透不过气,他再想挥剑逼退红莲花,手中已然无力。
红莲花掌势不停,已重重打在眼前灰衣青年身上,众人听到一阵骨骼碎裂的声音,看到那个灰衣青年身子已象断线风筝一般飞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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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红莲花如此骁勇,所有灰衣青年人都吃了一惊。
红莲花虽然年纪轻轻,但因为机缘巧合修习了江湖中最刚猛的外家功夫“降龙十八掌”,这门功夫不但是丐帮镇帮武功,而且数百年来从来就没有女子学过。只是她天生神力惊人,使用“降龙十八掌”的威力让丐帮前辈都为之震惊,从而最终跻身丐帮少年高手行列。
红莲花为人粗中有细,她的武功不但在丐帮少年一代高手中无人可敌,而且在当今江湖少年一代中,也是第一流的身手,所以此番出手,只用了两掌就重创了对方一把狼牙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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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在此时,红莲花身边已有两把狼牙剑一左一右逼到,狼牙剑配合独特的狼牙剑法,原本就是极其迅猛诡异,此时两把狼牙剑犹如剪刀一般,彷佛想将红莲花拦腰截断。
红莲花左手一挥,她的左手手腕处已发出一声清脆的叮当声响,挡住了左侧的那把狼牙剑,同时她右掌划出一道刀锋一般的掌力,劈向右边那个灰衣青年手持狼牙剑的手腕之处。
众人又听到一声轻呼,已看到红莲花右边那名灰衣青年已暴退到一边。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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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莲花这一招并非“降龙十八掌”的功夫,而是丐帮享誉江湖的另外三大外门功夫之一“刀掌”中的一招。
丐帮武功威震江湖三百余年,自然有其过人之处。除了已被江湖视为传奇的“降龙十八掌”和“打狗棒法”之外,还有如“刀掌”、“锤手”、“拐腿”这样名震江湖的外家功夫,这三门功夫招数看似简单粗陋,而且几乎每个丐帮弟子都会用上两三招,只是其中奥妙之处却蕴藏着出无穷的威力。
丐帮弟子之前极少用剑,大都以拳掌腿棍武功见长,其中“刀掌”、“锤手”、“拐腿”都对刀剑类武功有克制之意,此时红莲花看似只是不经意地使出“刀掌”的武功,却让剑法诡异的狼牙剑都难以抵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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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莲花右手“刀掌”令一灰衣青年暴退,却趁势又一掌劈向左侧的那名灰衣青年胸膛,她虽然招数是“刀掌”的招数,但掌到中途却已变为“降龙十八掌”中的一招“惊龙腾云”,出手快如闪电一般。
那灰衣青年一击不中,又见伙伴已然后退,早已有些惊慌,此时见红莲花“刀掌”犀利,正想顺势而退,却不想红莲花中途变招,而且招数奇快,饶是他向后退出一丈,胸膛依然被红莲花掌风扫中,顿时觉得体内气息一阵翻滚,忍不住喷出一口鲜血。
红莲花一击再度得手,却也不再追击,她双手负在身后望着身边的那些灰衣青年,神色间露出一股不屑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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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冠群忍不住仰天一阵大笑,笑完之后沉声道:“红莲花,看来你被双城公子教训了几次后,武功倒有不少长进。”
听苏冠群提起宇文双城,红莲花不由得脸一红。
不知为何,一想起宇文双城,就让红莲花心中恨得直咬牙,首先是在江南楼家揭露她女儿身,其后在泰山江湖少年比武大会上让她难堪。不过,同样只要想起宇文双城,她很快就会有一种奇怪的心跳,让她忍不住脸红——在她心里,从来没有一个人能让她有这样的感觉。
红莲花哼了一声,却又再度出手,一掌打向身边最近的灰衣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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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六把狼牙长剑已象六头恶狼一般从各个方向猛然跃出,分别攻向红莲花身上的各个要害部位,看他们出手犹如一人一般,显然经过长时间的训练,而且使用的是剑阵。
他们此时不再和红莲花正面冲突,而是正面由两把狼牙剑做诱敌之势,而由其余四把狼牙剑从侧面、背面攻击,而且每次攻击进退快如疾飞,似乎并不求一击致命,却有拖垮对手之意。
狼牙剑、狼牙剑法、狼牙剑阵,原本就是从狼群猎杀猎物中领悟而出,他们此时当红莲花是猛虎,故此采用这种剑阵和这种战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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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莲花使出“降龙十八掌”逼得对手连连后退,但她也知道“降龙十八掌”最为消耗内力,自己此时只靠“降龙十八掌”对敌,无法支撑太多时间。
苏冠群也看出红莲花有些吃力,他怒吼一声拔出腰间长剑已冲了过去,对方也不敢小看他,三个没有受伤的灰衣青年一起出手,拦住了苏冠群。
苏冠群的剑法和内功修为走的都是昆仑阳刚的路子,招数极其霸道,和他交手的那三个灰衣青年手中狼牙剑与苏冠群手中长剑相交,都觉得手臂一阵灼热般的酸麻,这却是昆仑派的气功心法运用到剑法上所发挥出来的威力。
只是这些灰衣青年交手经验丰富,知道苏冠群并不好对付,所以仰仗极快的身形移动和迅疾的剑法拖住苏冠群,苏冠群一时之间也无法摆脱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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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兰左手握着伞,静静地望着眼前的恶战。
她虽然生性淡泊,而且并不喜欢武功,但自小接受东方长之严格得近乎残酷的训练,剑法也极其了得。
在宇文双城八个侍女中,小梅的剑法最为高强,其次就是小兰、小芬和小芳三个,不过小兰因为要处理庄中大小事务的缘故,所以随着年龄的增长,她越来越少用剑,也很少有人看到她练剑。
她的剑法极其随意,让小菊一直觉得很纳闷的是——小兰总是能轻描淡写地击败她,所以她对小兰的剑法一直心服口服,甚至有些敬畏。
小兰和小梅与东方长之、宇文双城相处的时间最久,对于剑法的见识远远超过小菊等人,此时她看到红莲花、苏冠群交手的情形,知道他二人很难取胜。
******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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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然间,东边也传来了一声凄厉的啸声,小兰远远望过去,却看到远处又有十来个灰衣青年向村中扑来。
江湖中关于狼部的传说中,狼部三十六把狼牙剑就是日月教的屠杀之剑——谁都知道将这些狼牙剑放入村中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此时村中天刚道人和周小玉、谢小庆三人已分别击杀和驱走了几个在村中纵火杀人的日月教人,却看到东边又有一群灰衣青年象狼群一般杀到,不由得都心头感到一阵惊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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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道人回头望向身边,见村中大部分村民都已聚集在王家门口,他们个个面色惊恐,全身都在发抖,其中不少人在哭泣。
他大声道:“不能让他们进来。”
周小玉点了点头,他之前奋力砍倒两个四处纵火屠杀村民的日月教众,此时心头虽然也想呕吐,可也有些眼红。
他咬了咬牙,已抢先冲向东边村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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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兰迟疑了一下,她知道以天刚道长、周小玉、谢小庆三人之力绝对挡不住东边那些狼牙剑,可这里红莲花、苏冠群也打得非常吃力。
她忽然听到小雪轻轻发出了一声抽泣,心中也觉得一阵难过。
她之前所熟悉的小雪一直都是一个自己快乐也能带给人快乐的少女,却没有想到她竟然也会如此哀伤地哭泣。
她望向小雪,看到小雪神情间流露出痛苦之色,雨水沾满了她美丽的脸庞,却彷佛连这天上不停的雨都是在伴随她流泪。
小雪面色惨白,身子已开始微微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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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小玉已来到东边村口,而那些灰衣青年也冲到。
这些灰衣青年衣衫上同样有一个黑色狼头标志,神情冷酷得就象寒冰。他们每两个人组成一个小队,其中中间两把狼牙剑已和周小玉交上手。
泰山剑派的剑法刚猛异常,所以周小玉等人一出手就将面前的一名灰衣青年击退数步,但是这些灰衣青年也极其凶悍,犹如恶狼一般虽然后退,但手中狼牙剑闪动如风,再度扑上。
周小玉在他那一代泰山剑派少年弟子中剑法武功最强,他年少力强,此时面对两名灰衣青年的夹击却将心中一股怒火全发泄在剑上,他每一剑都沉重如山,逼得两名灰衣青年无法近身。
只是灰衣青年的出手极其怪异,剑法和中原剑法大相径庭,周小玉虽然一时将他们连连击退,但也无法将他们击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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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道人和谢小庆看到周小玉的情形,虽然知道自己上去也未必有用,但还是挥剑冲了上去。
泰山剑派已经已经很久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撕杀,同样自从江湖正道同盟峨嵋山一战击溃唐门之后,江湖已经太平了太久。虽然大家都知道日月教重出江湖之日已尽在眉睫,却不想第一场恶战居然在泰山爆发。
东边的那群狼牙剑又分出两组拦住天刚道人和谢小庆,顿时一片剑光闪耀中传来一阵长剑的撞击声,在冰冷的寒雨中让人听见格外心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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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道人手中长剑虽然力大势猛,但此时被两名灰衣青年手中的狼牙剑紧紧包夹住,对方的剑法不但怪异,而且配合训练有素,一个佯攻骚扰,一个不停发动突袭,让他完全占不到上风。
天刚道人望着眼前的灰衣人不但神色冷漠得可怕,而且一双眼睛在昏暗的火光下发出碧绿色的光芒,让人看了遍体生寒。
谢小庆此时也被两名灰衣青年围住,虽然他出手也一样凶猛,但对手身形进退飞快,退能闪身避开他的刚猛剑势,进能发出杀人夺命的狠招,十招之后已让他感到有些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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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势似乎大了一些,也更加冰冷。村中处处都在燃烧,人人都在哭泣,地上坑坑洼洼所沉积的雨水也泛着红光,却不知是因为火光映照的缘故,还是因为鲜血将其染红。
就在此时,其余六名灰衣青年已向村中冲了进来,他们每个人手中的狼牙剑已发出凄利的轻响。
小兰咬牙就想冲过去阻拦,却忽然听到耳边传来一声啸声,啸声凄清如泣。
发出啸声的是小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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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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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在这瞬间,小兰看到身边的小雪身子一动,她娇弱的身躯已犹如冬天在天际狂风中飘扬的白雪,眨眼间已飞扬到东边村口。
小兰吃了一惊,她没有想到小雪的身形竟然如此之快。
天刚道人、周小玉、谢小庆耳边听到那声啸声忽然由远至近,却彷佛是在一瞬间就来到了自己的身后。
那六名冲向村中的灰衣青年也看到一团白影飘至,不由得都吃了一惊。
小雪轻声道:“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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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此时说话的声音在四周交杂的长剑相交声中显得有些柔弱,但她的声音却充满了一种镇定和摄人心肺的威力。
听到小雪的声音,天刚道人、周小玉、谢小庆以及和他们交手的那些灰衣青年都心中感到一震,不由自主地后退了数步。
周小玉回过头来,他看着眼前的小雪,却想不到这样一个双目失明的少女,竟然能施展出如此惊人的轻功身法。
他退到小雪身后,彷佛想保护她不被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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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名灰衣青年一起惊疑地望着眼前的小雪,她静静地站在他们的眼前,却象一座雕像一般纹丝不动。他们之前听到了小雪发出的啸声,也看到了她飞身而至的轻功身法,知道这个少女绝非普通人。
他们此时也被小雪的美丽所震住,而尤其让他们感到不安的是,他们看到小雪的神情带着一种深深的悲伤。
小雪耳边听到村里传来的哭喊声,也听到红莲花那边传来的掌风剑声。
她面对着眼前的十二把狼牙剑,上前两步颤声道:“你们要杀的人是我,为什么要伤害无辜?我求你们放过这些村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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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在哀求这些灰衣青年。
看到她哀伤的神情,听到她凄婉的声音,纵然这些灰衣青年早已被训练成铁石心肠,却也不由得感到一阵心软。
她忽然嘶声叫道:“不要再杀人了。”
她的声音有些尖锐,又如一声雷鸣,四下远远传开,却震得每个人心头都感到一阵难受。
她闭上了眼睛,两行热泪已流淌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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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忽然变得出奇的安静,风声、雨声变得十分清晰。
但东北方向也传来一阵鼓声,鼓声极其沉闷,但却越来越急促,彷佛在催促着这些灰衣青年发动攻击。
一个灰衣青年狞笑一声,他冷声道:“今晚这里的所有人都要死。”
小雪娇弱的身子微微一颤。
那灰衣青年上下打量了小雪几眼,冷声道:“你就是小雪吧?”
小雪含泪道:“是的。”
灰衣青年冷声道:“你就是我们要找的凶手,我们先杀了你,再屠灭村庄,为教主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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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他怪啸了一声,已再度扬起了手中的狼牙剑。
同时,他身边十一名灰衣青年也跟着怪啸一声,十二把狼牙剑象十二头恶狼一般从各个方向向小雪身上扑来。
看到十二把漆黑恐怖的狼牙剑扑向小雪,周小玉忍不住失声惊叫了起来,他刚想出手,却看到眼前的小雪已再度化为一道白光冲入了十二把狼牙剑中,隐没在一片漆黑的剑锋之中。
狼牙剑的出手又狠又快,十二把狼牙剑所组成的剑阵就象是一个带着无数利刃的网,彷佛任何一次攻击,都能将猎物撕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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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雪虽然双目看不见,却在这十二把狼牙剑组成的剑网中不停闪避着,狼牙剑锋贴着她的肌肤划过,看得天刚道人、周小玉、谢小庆等人心都提了起来。
小雪的身姿优美得就象是一个精灵在花丛中舞蹈,任凭身边漆黑的剑光编成一张网,却彷佛无法对她造成伤害。
也就在此时,小雪的身子忽然转了一个圈。
人们看到小雪身上已有血光溅出,也看到她双手间射出两道雪亮的白光。
密雨如织,剑光如网,那两道雪亮的白光激起一串的雨珠,带着一股冰冷的寒意划破了夜空。
******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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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灰衣青年已后退了数步,他们的脸色变得白纸一样苍白。
那两道白光从他们的身前划过,已消失得无影无踪,虽然他们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却感到心头有一种被冰锥刺入的寒意。
谁也不知道小雪是如何施放出这两道白光的,而同时人们也看到她双手之中又有两点白色的银色光芒在隐隐闪烁。
周小玉痴痴地望着小雪的身姿,望着她手中闪耀不定的白光,却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差点停止了。
那两个灰衣青年互相望了一眼,他们虽然感觉到一股恐惧之意,但他们身后的鼓声也似乎象一条无形的鞭子在驱赶他们,他们又再度加入战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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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雪此时在十二把狼牙剑的团团围攻之下,身上已有片片的血光在飞溅。
周小玉头脑一股鲜血涌上,他再也忍不住,拔剑就想冲过去帮小雪,但就在这一刻,他听到小雪发出了一声凄婉的哭泣声,看到她的身子再度开始旋转。
没有人能形容她此时旋转的姿势有多优美,也没有人能形容她旋转时的速度有多快,人们依稀看到小雪的身上又有数道血光和雨水一起飞溅出,同时她双手间已再度挥出两道雪亮的白光。
几乎是在同时,她四周已有两个灰衣青年一起倒下,就象是秋天麦田收割麦子一般整齐地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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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小玉听到身后传来谢小庆的一声惊呼声,惊呼声带着令人窒息的恐惧之意。
小兰也看着发生的一切,心中不禁一阵狂跳——她虽然猜到了小雪会武功,却没有想到她的武功如此强,出手如此可怕。
小雪身上早已血迹斑斑,她依然在舞蹈一般闪动着身形,一双平时看来柔若无骨的双手已再度握着了两道白光。
小兰看得出来,小雪手中握着的是飞刀,只是她怎么也想不到,双目失明的小雪到底是如何使用飞刀的——是靠她敏锐的听觉,还是天生的感觉,却使出如此惊天地泣鬼神的飞刀。
没有人知道她手中有多少把这样能在瞬间取人性命的飞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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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雪的嘴唇间也有一丝鲜血已从她唇边渗出,她的神情已经变了,虽然依然美丽和宁静,可是此时在所有人眼里,她已不是那个让他们感到百般爱怜的美丽柔弱少女,而是一个让他们感到心惊胆战的恶魔。
龙小倩之前说过——我听说小雪姑娘是个盲女,相貌犹如天仙一般,可我也听说她是一个非常可怕的恶魔。
小兰终于明白,当小雪杀人的时候,她就是一个恶魔,因为她举手之间能拥有一种主宰他人生命的可怕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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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雪再度飞快而又优美地转了个圈,她的双手再度扬起两道凄利的白光,她身边又有两个人倒下。
每个倒下的人的咽喉都插着一把飞刀,这是一种很奇怪的飞刀,飞刀长不过二寸五分,刀身窄不过一小指指甲的宽度,飞刀薄不过半分,刀身笔直就象一段铁条一般,并无丝毫装饰之处,而不象普通的飞刀那样的飞刀那般有刃有柄。
只是用来锻造此飞刀的金属也相当奇特,飞刀通体散发出白银一般的光芒,此时在四周的火光映照下更彷佛有一丝红色的火焰在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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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的心都被小雪手中的飞刀所震撼,她手中又有银光在隐隐闪烁,她的身姿在每个人眼里,不但美丽,也有些疯狂。
小雪的身子在旋转,第五个、第六个灰衣青年倒下。
只是每次小雪在旋转时,她身上都有血光扬起,她此时全身的白色衣裙已被她自己的鲜血染红了大半,而和她交手的那些灰衣青年也彷佛杀红了眼一般,更没有丝毫退意。
小兰已看得出,小雪的身形渐渐慢了下来,她心头一阵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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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望向身边红莲花、苏冠群交手的情形,知道苏冠群还能支撑,但红莲花面对六把狼牙剑,已经支持不住。
天刚道人、周小玉、谢小庆听到小雪所发出的沉重喘息声,他们三人几乎同时暴喝一声,挥剑冲了上去。
只是此时小雪已再度旋转起身子。
她全身被鲜血染红,旋转身子时的身姿就象是一朵闪耀着的火苗——虽然谁都能看到火苗,却谁也无法捕捉火苗的影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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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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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她的身影优美地旋转着,每个人的心都彷佛被一条线牵扯起,因为他们知道——这也许是江湖中最致命的旋转。
小雪的手中划出了四道白色的银光,四道白色的银光只是很短地闪过,已坠落在四个灰衣青年的咽喉中。
看到小雪的出手,周小玉只觉得心都沉了下来。
他看到小雪已踉跄着连退了数步,一下坐倒在地上。
谁都看得出来,小雪受了伤,虽然刚才的那场激战看上去彷佛十分短暂,却已让她筋疲力尽、负伤累累了。
她喘着粗气,神色充满了痛苦,身子更在不停地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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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剩余的那两个灰衣青年也象被钩了魂一般,竟然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们望着眼前倒地的小雪,眼神也是一片空洞。
周小玉已来到小雪身边,他持剑护在小雪身前,心中此时只有一个念头——就算死,也不能让任何人来伤害小雪。
看到小雪这里的激战基本结束,小兰终于松了口气。
她拔出腰间的青冥剑,青冥剑发出一道刺眼的碧绿色光芒,也发出一声低沉的龙吟——一阵不绝于耳的“嗡嗡”声响震得四周众人都为之心寒。
******
小兰手持青冥剑已冲向红莲花身边,而之前被红莲花打伤的三个灰衣青年中一人只是手腕受了些轻伤,连忙上前挥剑拦住小兰。
但小兰似乎很随意地用了峨嵋派“七修剑法”中的一招起手式,彷佛是在用自己手中的青冥剑在向对手招手,却已将那名灰衣青年手中的狼牙剑击断。
看到小兰手中宝剑如此锋利,那灰衣青年不禁吓了一跳。
小兰挥剑冲入红莲花被围的剑阵,她刚才看这个狼牙剑阵良久,对于这个剑阵的不少变化已了然于胸。
******
红莲花此时已感觉筋疲力尽,忽然看到小兰前来相助,顿时又振奋了一下,她奋力打出一掌,却全然不顾身后的威胁,顿时将对方剑阵冲垮了一块。
也就在此时,小兰手中青冥剑舞起一片剑花,这原本是峨嵋派弟子专门用来抵挡四川唐门暗器的一招剑法,但小兰此时信手使来,却已将身边四把狼牙长剑的剑尖削断了三把。
红莲花此时怒吼一声,双掌再度向前划出一掌,这招“亢龙有悔”却是“降龙十八掌”中威力最大的一招,虽然招数名字是有悔,但出手间却毫不留力,招数刚猛无比。此时红莲花几乎拼尽全力,所以声势更是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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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她正面对敌的两个灰衣青年没有想到红莲花一时之间竟然还能拼出如此强劲的招式和力量,他们虽然一起向后疾退,却依然被红莲花的掌力击中,各自踉跄着后退了十多步才勉强站稳。
其余四名在身后围攻红莲花的灰衣青年之前有三人被小兰削断手中狼牙剑,已然吃惊不小,此时见红莲花依然如此凶悍,都不绝为之气馁。他们见小兰手持青冥剑蓄势不发,剑身却在不停地颤抖着发出低吟,知道小兰也是用剑的高手,一时不敢再出招,四散退开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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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雪那边剩下的两个灰衣青年之前被小兰拔出青冥剑时发出的沉吟声和红莲花的怒吼声惊醒,二人象失了魂一般发足就往来处狂奔而去——刚才那一战令他们肝胆寸裂,此时已再无动手的勇气。
小雪静静地坐在地上,整个人纹丝不动。
她全身到处都有鲜血不停地流出,却又很快地被雨水冲淡,只是她彷佛对这些已失去了知觉。
忽然间,她掩面失声痛哭了起来,全身一阵剧烈的颤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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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东边攻击的十二把狼牙剑几乎全军覆没,北边的那些灰衣青年个个面如死灰,与苏冠群交手的那三个灰衣青年此时已迅速退开,十来个人虽然一大半带伤或断了长剑,但每个人依然面色冷酷,站成一个扇形。
东北方此时沉闷急促的鼓声已停,却传来一声尖锐啸声,听到这声尖啸声,与红莲花、小兰、苏冠群对峙的那些灰衣青年纷纷向后退去。
看到灰衣青年后退,红莲花、苏冠群、小兰也没有追击,任由他们象退潮的潮水一般消失在黑夜之中。
红莲花听到小雪的哭声,心中一阵难过。她想到小雪身边,无奈脚下一软,差点坐在地上。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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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小玉看着小雪全身在流血,也看到她在哭泣。虽然他恨不得立刻就冲过去扶起她,可是看到小雪美丽娇柔的样子,看到她单薄颤抖的身子,却不敢有丝毫触及的勇气,他正为小雪感到着急,看到小兰已收了长剑,飞奔到小雪身边。
小兰轻轻扶起了小雪,见她如此模样,也心疼得差点流下泪来。
小雪泪流不停,她低声道:“我杀了很多的人,我不想——”
她一阵哽咽,已说不下去。
小兰轻轻抱住了小雪,她此时不知该如何来安慰小雪,她知道小雪不但肉体上遭受了太多的创伤——她的心所承受的罪孽感更让她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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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人是要承受报应的,可如果为了救人而不得不杀人,我愿意一个人来承受这报应。
这是小雪之前出手前的信念,所以她出手将一切报应揽在自己身上,可是此时激战过后,她依然感到无法抑止的痛苦。
——也许,应该有办法来避免这场杀戮。
可是小雪找不到这办法。
她听到红莲花也踉跄着喘着粗气来到自己身边抱住了自己,她听到红莲花的哭泣声——江湖中谁会相信,象铁汉一般的红莲花也会哭泣。
她耳边又响起之前身边的阵阵剑风,她自己都觉得很奇怪,自己是如何一次又一次避开这杀人的狼牙剑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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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雪觉得自己累到了极点,她施展她的飞刀不止要用她全部的内力,也得用她全部的精神意志,此时她有一种大病之后的虚脱感觉。
小兰、红莲花搀扶着小雪回到一间屋子里,所有人望着她们三个的目光充满了惊奇,尤其每个人望着小雪,心中都感到一种激动。
这个少女刚才用她的血肉之躯,挡住了传说中狼部狼牙剑的一次冲击。她虽然也杀人,杀人时更象恶魔一样恐怖,可等她平静下来,任何人都能感觉到她内心的痛苦和内疚。
——她不想杀人,可她已没有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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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半晌,红莲花已从房间中走了出来。
天刚道长、周小玉迎了上去,天刚道长道:“小雪姑娘没事吧?”
红莲花平日豪爽的神情也消失了,她轻声道:“都是皮外伤,可伤口太多,我都不知道她是怎么挺下来的。”
说到这里,饶是红莲花性格坚强,眼眶中也有泪珠在滚动。
周小玉忍不住问道:“现在呢?”
红莲花道:“她睡了。”
天刚道长、天清道长、周小玉点了点头,都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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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冠群此时也走了过来,他手中有十二把飞刀整齐地叠放在手掌,此时众人才看清每把飞刀的前端有一个锐利的斜口刀锋,十二把飞刀其实是十二把一端斜磨出刀刃的铁条,只是所用材料十分特殊。
看到这十二把飞刀,所有人心里都闪过一丝寒意。
周小玉想起小雪之前的旋转身影,也想起她手中发出的死神一般的白光,不由得全身打了个冷战。
他微微颤声道:“好可怕的飞刀。”
天清道长点头叹道:“传说中百年前叶惊天以铁剑银刀名震江湖,他的银刀飞刀绝技天下无双,今日我看小雪姑娘的飞刀只怕不在叶惊天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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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莲花道:“这十二把飞刀正是当年叶惊天所用,我记得应该是十三把。”
天清道人大吃一惊。
红莲花轻声道:“小雪姐姐是丐帮十袋长老,刀王叶长老的唯一传人。”
听到刀王这个名字,虽然这个名字已成为江湖的历史,但天清道人、苏滚群和周小玉依然感到心中震惊。
红莲花道:“小雪姐姐的飞刀一旦出手,连她自己都无法控制的。”
所以小雪才那么悲伤,她施展的飞刀绝技是刀王叶流凡将叶惊天的飞刀技艺和自己的绝杀刀法融合在一起,每一次出手都要用她全部的意志力和精力施放,她自己完全无法控制这飞刀中的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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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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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道人沉默片刻,道:“现在怎么办?”
虽然他们击退了对方第一轮攻击,但小雪受了重伤,红莲花也累得够呛。谁也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会发动第二轮的攻击,也不知道他们再度出手攻击时又会派出什么样的高手。
红莲花望了一眼四周,泰和村东边、南边、北边地势平坦,西边一里多地就是群山重叠,她轻声道:“我有一个想法,虽然他们之前说是狼部、狮部、夜叉部三部联手前来,可现在好象只有狼部的人出手。”
天刚道人想了想,道:“是的。”
红莲花道:“我怀疑他们是在虚张声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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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道人愣了愣。
苏冠群点头道:“有这个可能。”
天刚道人道:“那我们该怎么做?”
红莲花道:“刚才小兰姐姐对我说,有人建议她们向西由群山之间逃出去,我想我们在这里逗留的时间越长,就越不利,所以应该趁他们人手没有到齐,向西突围出去。”
天刚道人沉默半晌,道:“泰山剑派不少高手都随天门师兄去了华山,泰山剑派就算能及时赶来救援,只怕未必能和他们抗衡,红长老的主意我倒觉得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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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冠群道:“那这些村民是否和我们一起走?”
红莲花道:“是的。”
她思索了一下,又道:“天刚道长,你对泰山地形熟,带弟子在前边开路,让这一村百姓跟着,进入西边群山后散开,去他们亲戚家中避一避,如果实在没地方可去,就先请泰山剑派想法安顿一下。”
她又对苏冠群道:“冠群,你在中间照应,我和小雪姐姐、小兰姐姐断后。”
红莲花平时在丐帮也是能调动万千弟子的首领,见她如此从容调度,天刚道人和苏冠群都不由得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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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中整晚遭受惊怕,不少房子被烧毁,好在人员伤亡并不多,此时所有人都不敢再停留,几个长者听天刚道人的说法,纷纷点头同意。
村中百多村民稍微收拾了一下,天刚道人、周小玉、谢小庆在前引路,他们跟在后面,向西边群山开始行进。
当村中最后一个村民离去,小雪也在小兰的搀扶下走了出来,她换了一身雪白的衣裙,脸上还带着一些疲倦之意,只是神情不象之前那么凄凉。
她侧耳倾听了一下四周的声响,轻声道:“都走了吗?”
小兰道:“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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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雪轻声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愧疚和不舍之意。
她轻声道:“让这么多人因为我的缘故而离开自己的家,我怎么过意得去。”
小兰道:“姐姐,云飞不是一直都说,只要大地还在,只要天空还会下雨,只要还有阳光,一切都会恢复生机的。”
小雪轻轻点了点头,她想起云飞,心中又是一阵牵挂。
她轻声道:“也许云飞在,一切就不会这样了。”
小兰淡淡一笑,道:“姐姐,就算他不在,我们不是一样做得很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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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道人、周小玉、谢小庆已带头进入了西边的群山,那边果然没有遇到丝毫的拦阻,看到一大半的村中百姓跟着进入了西边群山,红莲花、小兰都不由得同时松了口气。
红莲花道:“二位姐姐,我们也走吧。”
小雪点了点头,她一声轻叹,已和小兰、红莲花慢慢向西边走去。
小兰道:“我们现在去哪里?”
红莲花道:“我们先去泰安镇,那里有一个丐帮的分舵,等我先把这里的消息送出去,同时了解一下四周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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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兰道:“要是小菊还在泰安就好了,她还能帮我们一下。”
红莲花道:“她现在应该已经和她的铁锅去京城了。”
说到这里,红莲花轻声道:“对了,我怎么忘记了呢,就算小诸葛和小菊姑娘不在这里,我还是能找他们帮忙的。”
听红莲花这么说,小兰神情间露出一丝诧异之色。
红莲花道:“我们去郭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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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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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三人虽然走得很慢,但此时也走进了西边群山之中,苏冠群则在前方一个小山头上,他目送村民一个接一个消失在黑夜群山之中,心中松了口气。
他也看到红莲花、小兰、小雪三个来到了跟前。
红道:“都走了吗?”
苏冠群道:“是的。”
红莲花道:“看来他们今晚的确网开了一面。”
苏冠群沉声道:“这不象魔教的做事的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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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话音刚落,前方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吼声,吼声彷佛是一只巨熊在群山之中咆哮,震得群山都为之动摇。
同时,她们身后远处也传来一声吼声,这声吼声没有之前那人凶猛,却有一股凛然的威严,却象一声沉雷在天际炸响。
随后,在她们左侧远处也传出一声笑声,笑声极其张狂,令群山之间激起了一阵风声呼啸不已。
而她们身旁右侧方向紧接着传来一声哨音,哨音清脆悦耳,远远传向每个人的耳朵里,却令每个人的心里升起一股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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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莲花听到这声吼声、呼喝、笑声和哨音,不由得为之变色。她听得出来,这四个人的内功修为非同一般。
小兰面色一变,心中也暗自警惕。
小雪轻轻点了点头,她知道附近的这四人都是江湖中难得一遇的高手,他们此时是以声向她们示威。
苏冠群勃然变色道:“这是狮部的血影四兽。”
小兰点头道:“红熊、朱虎、丹狐、赤豹,日月教狮部四大高手,也是日月教教主大明王的四大护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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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冠群看了小兰一眼,道:“姑娘果然见多识广。”
红莲花道:“既然狭路相逢,只有和他们决一死战了,只是——”
她看了小雪一眼,道:“小雪姐姐,你还能和人动手吗?”
小雪淡淡地道:“小红,你也比我好不了多少。”
红莲花笑道:“你放心,我还能和他们打上三百回合。”
小雪点了点头,她忽然也发出了一声啸声。
她之前受伤不轻,内力消耗严重,只是这声啸声却异常响亮,却象是一只受伤的苍鹰在漆黑的夜空飞翔时发出悲伤的鸣叫,格外凄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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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莲花、小兰看到小雪这样做,都吓了一跳,只是她们都是聪慧之人,转念之间已知道小雪为什么要这样做。
——小雪是在告诉对方,她在这里。
小雪不想这些人去追杀无辜的村民,所以向对方发出了挑战。
只是,那四个人虽然以声示威,却并没有露面。
此时四周显得出奇的静,静得连雨声都彷佛大了不少,却更不时传来一阵狂风声在山间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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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雪静静地等待了一会,轻轻叹一口气。
小兰松了口气,道:“他们没有来。”
苏冠群道:“不知他们又在搞什么鬼?”
红莲花想了想,道:“小雪姐姐,不管他们搞什么鬼,我们走我们的。”
小雪轻声道:“好。”
小兰道:“是去泰安郭家吗?”
红莲花道:“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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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四人在雨夜中走向西北方向的泰安镇,一路上虽然她们能够感觉到四周附近有人在跟踪她们,但那些人也一直和她们保持着距离。
她们越走越快,到后来已开始施展各自的轻功身法,在雨夜中飞奔起来。
红莲花起初还担心小雪伤重不能施展轻功,但她也发现小雪虽然只是跟在她身后,但步伐轻盈得犹如飘雪一般,神情之间没有丝毫疲劳之意,不由得心中又是吃惊,又是佩服。
小兰施展轻功虽然不象小雪那般飘逸,但却同样气色淡定,她自幼和小梅、小菊、小李等人每天都要接受数十里的轻功训练,此时显出能力。
苏冠群已有些气喘,只是面对三个女子他不想示弱,苦苦支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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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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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明之际,雨停了,小雪、小兰、红莲花和苏冠群已来到泰安镇。
也许是因为一夜冷雨不断的缘故,整个泰安镇的早晨显得出奇的安静,道路上根本看不到半个人影。
她们来到郭家,敲了敲门,开门的是一个六十多岁的灰衣老人,老人虽然须发皆白,但身子硬朗,看得出也是练武之人。
老人看到红莲花、苏冠群,也是愣了一愣。
红莲花笑着叫了一声,“郭爷爷。”
老人也笑了笑,道:“红姑娘,苏少爷,你们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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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打量了小雪一样,不禁惊异她的美貌,只是见她和小兰、红莲花等人全身湿透,脸上也有疲态,连忙道:“先进来吧。”
说完他已引着众人来到郭家大厅。
红莲花道:“郭爷爷,还是您一个人看屋吗?”
老人点头道:“是的。”
老人眼眶忽然一红,叹道:“老爷不在了,我真替少爷感到担心。”
红莲花想起那次郭瑜、小菊九死一生的经历,也不由得心头一阵唏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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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又看了一眼小雪和小兰,见她们虽然穿的是最普通的农家衣裙,但相貌美丽动人,另有一股淡然出尘的气质,不象普通农家女子,于是问道:“莲花,这两位姑娘是你朋友吗?”
红莲花指着小雪道:“小雪姐姐是我的结拜姐姐。”
她又指着小兰道:“小兰姐姐是小菊姑娘的姐姐。”
老人吃了一惊,不由得又打量了小兰一眼,道:“原来姑娘是小菊姑娘的姐妹。”
小菊在这里住了半年,虽然她脾气不小,经常和郭瑜打打闹闹,不过老人也看得出他们两人情投意合,而之前他们已在郭泰、宇文双城主持下定下婚事,小菊也等于是郭家的女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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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兰淡淡一笑,道:“我和小菊都是双城公子的丫鬟。”
老人点头道:“老爷、少爷都一直说双城公子侠义无双,小菊姑娘也是让人十分喜爱,我听小菊姑娘说过她有两个姐姐五个妹妹。之前她的另一个姐姐华山剑派小梅姑娘也曾来过,她现在可是江湖中了不起的人物。我当时就想,只怕小菊姑娘的姐妹个个都十分了得。”
小兰笑道:“郭大爷过奖了。”
老人道:“姑娘既然是小菊姑娘的姐妹,来到郭家就不要拘束,就当这里是你的家就是了。”
小兰笑道:“多谢郭大爷。”
******
她起身道:“郭爷爷,我想借用一下厨房做点姜汤。”
老人点头道:“姑娘请便,厨房里还有不少储备,姑娘只管挑能用的用。”
小兰道:“好的,我做点吃的,大家都饿了吧。”
苏冠群笑道:“你不说我倒还没感觉,你一说我就觉得饿得利害。”
看着小兰和老人走了出去,红莲花笑道:“这个小兰姐姐性情真好,和小菊姑娘完全不一样。”
苏冠群道:“还有小梅姑娘,也是完全不同的。”
红莲花笑道:“冠群,你要找老婆就应该找小兰姐姐这样的,可不要找个母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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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红莲花这么说,小雪忍不住笑出了声。
苏冠群笑道:“上次我和遇春、冠华、小诸葛说起江湖中的母老虎,小诸葛说小菊姑娘其实只能排第二。”
红莲花愣了一愣,道:“那他说谁是第一呢?”
苏冠群又是一笑,没有出声。
红莲花恨声道:“该死的铁锅,又在背后说我的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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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雪淡淡地道:“前些日子中秋时,双城公子带郭公子和小菊来我家做客,那是我第二次见到他,他的嘴巴还是很利害的,小菊和他斗嘴老是吃亏。”
红莲花道:“这家伙,下次见到他,非得给他点颜色看看。”
苏冠群笑道:“你要是想找小诸葛打架,只怕会吃亏,他现在和小菊姑娘天天在一起,你一个人是打不过他们两个人的。”
小雪笑道:“所以小红也该考虑下自己的终身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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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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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小雪这么说,红莲花不知为何心中竟然有些惆怅。
小雪又笑道:“小红,我记得前年我们见面,我师傅也问你可有意中人,你当时说只有能打得赢你的人才会让你考虑,你现在武功如此了得,只怕这样的人还真不好找。”
苏冠群笑道:“我见过的江湖少年高手,也只有遇春的武功比红莲花高一些,冠华就难说了,虽然江湖很大,只怕也不会有第二个双城公子了吧?”
听苏冠群提起宇文双城的名字,红莲花心头一跳,微微有些脸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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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红莲花起身道:“姐姐,我和你去房间换套衣服吧。”
小雪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他们出了大厅,进了一间客房,不久已各自换了身干衣服。
看到她们回到大厅坐下,苏冠群笑道:“我觉得自从红莲花在江南被双城公子无意打出女儿本色,性情都有些变了,变得可爱了很多,也有点象女人了。”
小雪轻笑道:“她始终是个女孩子。”
苏冠群笑道:“我们几个刚开始认识她时,倒还以为她是个少年,不过后来小诸葛郭兄第一个看出她是女儿身,只是大家也不说穿,依然当她是男子一般对待,现在想来也很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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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莲花瞪了苏冠群一眼,大声道:“女儿身又如何?你敢看不起女人?”
苏冠群摇头笑道:“我可不敢。”
正说话间,小兰已准备好姜汤饭菜,众人吃完小兰送小雪去客房睡觉,红莲花和苏冠群出去前往丐帮分舵。
过了一个时辰,红莲花、苏冠群才回来,面色都有些凝重。
红莲花问开门的郭爷爷道:“她们都睡了吗?”
老人点头道:“是的,小兰姑娘睡后不久有人送了拜贴来,是给小雪姑娘的,我想等她们醒来再告诉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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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来到大厅,大厅的一张桌子上果然摆放着一张黄色的拜帖。
红莲花打开拜贴,见拜贴里并无一字,只有一个金色的狮头烫印,不禁面色微微一变,道:“魔教狮王。”
苏冠群皱眉道:“传说中狮部是魔教教主的贴身护卫,实力在八部中最强。我看昨晚情形,小雪姑娘和魔教只怕有很深的仇恨,故此狼部才要屠村报复,却不想狮王居然要见小雪姑娘。”
红莲花道:“之前魔教狮部的四大高手虽然露面,却没有出手,不知他们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
苏冠群笑道:“不管他们想干什么,我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
******
小兰是第一个醒来,她看了一眼身边还在熟睡的小雪,看到小雪的身子微微有些颤抖,连忙帮她又盖了一条被子。
她心中发出一声轻叹,已走出了客房,来到了大厅。
大厅中只有郭爷爷一个人在喝茶,他看到小兰进来,也有些惊讶,道:“小兰姑娘,你怎么这么快就醒了?”
小兰笑道:“到时间做中午饭了。”
她和小梅一样,以前都受过特殊的训练,只要自己睡前告诉自己何时醒来,那么到时自然会醒。
******
老人将拜贴给小兰看,小兰看了一眼神色微微一变,她轻声道:“这是日月教狮部狮王的拜贴。”
老人道:“红莲花也是这么说。”
小兰想了想,迟疑了一下道:“郭爷爷,给您家添麻烦了。”
老人摆了摆手,笑道:“小兰姑娘不要这样说,小菊姑娘是郭家的媳妇,红莲花和苏少爷是郭家的朋友,郭家决不会怕麻烦的。”
******
小兰做完午饭,红莲花、苏冠群依然没有醒来,显然昨晚一场恶战加上一夜奔波,着实让他们感到疲累不堪。
老人望着静静的坐在一边的小兰,问道:“小兰姑娘可有了人家?”
小兰淡淡一笑,点了点头。
老人叹了口气,道:“老爷说双城公子把小菊许配给少爷是少爷的福气,不知还有谁有更好的福气,能够娶到小兰姑娘这样好的女孩,他一定也是江湖中了不起的少年英雄吧?”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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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兰又是微微一笑,脸上荡起一丝红晕。
她想起云飞,心中有一种盼望,盼望他能回到她和小雪身边,帮她们化解眼前这可怕的危机。
老人道:“那位小雪姑娘是盲女吧?”
小兰点头道:“是的。”
老人叹了口气,道:“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的丫头,可惜了。”
小兰道:“小雪姐姐虽然看不见,可她心灵手巧,而且——”
她没有说下去,眼前闪现出小雪使出飞刀时那美丽而又恐怖的景象。
******
小兰来到自己和小雪所住的客房,她看到小雪已经醒来,却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床头发呆。听到小兰进来,小雪轻声叹了口气。
小兰轻声道:“姐姐,怎么啦?”
小雪颤声道:“我刚才一直在做噩梦,我看到很多人全身都是鲜血,他们围着我想抓我,我想逃却怎么也动不了,我好害怕。”
小兰眼神中露出怜惜之色,她轻声道:“姐姐,你还在想昨晚的事情。”
小雪神色黯然地点了点头。
小兰轻声道:“姐姐,你不用害怕,你没有做错事。”
******
她搀扶着小雪来到饭厅,看到红莲花、苏冠群也起身了,众人吃过午饭,小兰将碗筷收拾完,才回到饭厅。
她听到红莲花道:“我刚才去了这里的丐帮分舵,得知昨晚一夜之间,泰山四周出现了很多高手,都是日月教的人。我已经让丐帮传信向华山那里的江湖同盟各门掌门求救,只是我们现在怎么办?是等?还是走?”
苏冠群道:“他们既然送来了拜贴,自然知道我们的行踪,如果我们要走,只怕一出门就会被他们跟上。”
******
小兰道:“如果在这里等,只怕也不是办法。”
红莲花道:“我们来郭家,就是准备万一走不了,就在这里等几天。”
小兰愣了愣,道:“几天?”
苏冠群点了点头,道:“郭家有个地下密室,我小时候和小诸葛时常进去玩,里面虽然没有什么杀人机关,但没有奇门机关之术,也绝非轻易能进去。所以如果我们藏进去,能够支持三五天。所以红莲花说了,就算小诸葛夫妇不在这里,还是可以帮我们的。”
小兰轻轻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
******
红莲花道:“小雪姐姐,狮王送来拜贴,你见不见他呢?”
小雪迟疑了一下,点头道:“我还是想见一见。”
红莲花道:“那也好,看看他们怎么说,如果不行,我们就下地下密室。”
小雪轻声道:“小红、小兰,你们和郭爷爷、苏公子一起先下地下密室,我一个人在这里等他。”
红莲花笑道:“不行,我是不会离开姐姐的。”
小兰道:“姐姐,我们一起听听他们到底要干什么,他们的血影四兽之前没有出手,我总是觉得其中一定有什么隐情。”
******
小雪叹了口气,轻声道:“是我杀了狮王。”
听她这么说,红莲花、苏冠群、小兰都吓了一跳。
小雪轻声道:“那是我第一次杀人——”
她说不下去,神情间露出一丝痛苦之色,她又回想起当时可怕的一幕,身子不禁一阵颤抖。
红莲花道:“难道因为这个缘故,所以他们对姐姐苦苦追杀?”
******
小雪摇了摇头,道:“小红,你可见过我师傅的遗书?”
红莲花点头道:“见过,那是叶刀王留下的遗书,他下令丐帮不得为他的缘故而向魔教寻仇。”
小雪点头道:“那封遗书是我送出的。”
红莲花吃了一惊,她似乎想起了什么,惊道:“莫非当日叶刀王和魔教利无名决战的那一次,你和叶刀王在一起?”
******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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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雪神情痛苦地点了点头,道:“是的,那次比武我一个人陪我师傅去的,而陪利教主的是狮王和惊幻公主。”
日月教八部之中,狮部是日月教主最贴身的部众,故此前教主利百川在中原期间,狮王始终都跟随在他身边。
小雪道:“他们相约在江南一个不起眼的小山山头决战,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日月教利教主,虽然一开始他给我的感觉象一座冰山,但一说话就变得很和蔼。他让狮王和惊幻公主在山脚下等,只带着我一个人和我师傅上了山头。”
******
此时,红莲花、苏冠群和小兰心中已感到自己的心开始在加速跳动。
丐帮十袋长老刀王叶流凡与日月教教主无名书生利百川,他们同为当世四大绝世高手之一,也是丐帮、日月教的领袖人物。在前年一个大雪纷飞的寒冷,他们相约比武结果两败俱伤,其中过程成为江湖中一个不解之谜。有传说他们时被人下毒暗算的,也有人传说是利无名最终使用了魔教最可怕的化血大法来和叶刀王同归于尽,但这些传说谁都没有确凿的证据。
此时红莲花、苏冠群和小兰才知道,那次比武时还有小雪在场,她虽然眼睛看不见,但一定知道一些惊天动地的秘密。
******
忽然,郭爷爷已快步走了进来,他虽然年纪已经很老,但快步行走间脚步异常扎实,显然他也练过武功。
他道:“来了一个白衣青年,他说要见小雪姑娘。”
红莲花心头一沉,道:“就他一个人?”
老人点头道:“就一个人。”
苏冠群道:“莫非他是新的狮王?”
红莲花沉声道:“如果他只是一个人,见一见又何妨。”
小雪点了点头,道:“请他进来吧。”
******
不一会,一个白衣青年走进了大厅,他穿一身雪白的衣衫,全身上上下下看上去华丽但不奢侈,他的头上扎一条白色的绸带,腰束丝绸素巾,眉头间有一道伤疤却更增添了几分英气,他的眼睛雪亮如夜空的星辰,英俊的容貌正是少女梦中所想的美少年,唇间有一种迷人的微笑,显得自信而又谦虚。
只是,他的眼神中也有一股火焰在燃烧。
他来到小雪等人面前,施了一礼。他说话斯文,语气从容淡定,淡淡地道:“在下江东独帆,贸然前来拜访丐帮红长老、小雪姑娘、小兰姑娘和昆仑苏公子,失礼打扰之处,还望见谅。”
******
红莲花大声道:“你是狮王?”
江东独帆点了点头,道:“是的,家父不幸过世之后,在下继承了他的职位。”
他说这话时,目光望向小雪,有一丝寒光闪过。
小兰道:“江东独帆,我听说过这个名字,两年前你在江南挑战过楼台月。”
江东独帆看了小兰一眼,点头道:“是的,那次江东独帆承蒙双城公子和叶刀王的救命之恩,不敢有忘。”
小雪轻声道:“江东公子,请坐。”
江东独帆道:“在下有件东西要归还给小雪姑娘,请小雪姑娘先收下。”
******
他从怀中取出一把飞刀。
这是一把很奇怪的飞刀,长不过二寸五分,刀身窄不过一小指指甲的宽度,飞刀薄不过半分,刀身笔直就象一段铁条一般,并无丝毫装饰之处,而不象普通的飞刀那样的飞刀那般有刃有柄。用来锻造此飞刀的金属也相当奇特,飞刀通体散发出白银一般的光芒。
这正是小雪使用的,由百年前一代江湖枭雄叶惊天传下来的飞刀。
红莲花曾经说过,这样的飞刀一共有十三把,而小雪昨晚先后只出手了十二把飞刀,原来这最后一把飞刀在江东独帆手中。
******
苏冠群忽然倒吸了一口冷气,他之前听小雪所说杀了狮王的事情,此时看到新狮王江东独帆手中的飞刀,知道这把飞刀就是小雪当时杀狮王时施放的。
江东独帆双手微微有些颤抖,将飞刀送到了小雪面前。
小雪虽然看不见,但她竟然伸出右手拇指、食指和中指,将这把飞刀捏在她的纤纤小手中。
此时,所有人都感觉到一股凌锐的杀气在小雪身上升起。
小雪轻声道:“这把飞刀是我的。”
******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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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既然承认这把飞刀是她的,也就是承认了当年是她用手中这把飞刀杀死了当时的狮王——也是眼前这个江东独帆的父亲。
小雪淡淡地道:“江东公子请坐。”
江东独帆的神情变得有些奇怪,虽然有些愤怒,但也有些迷惑,他点点头,已在一边坐了下来。
小雪道:“我刚才说了,当日利教主并没有让狮王和惊幻公主上山,他和我师傅叶刀王交手时,身边只有我一个人。他们从黄昏一直打到凌晨,我不知道他们怎么有那么多的精力拼斗,可是后来他们一起倒下了。”
******
听小雪说到这里,红莲花、苏冠群、小兰和江东独帆心中都感到一阵难过。
小雪道:“当时利教主连连向我师傅说对不起,我师傅却说不必在意,这一战如此痛快淋漓,也无悔这一生。我听他们说话,知道他们之前中了日月教的天魔散之毒,这种毒能让人爆发更多的潜能,但事后使用者轻则身体受损,重则丧命,他们中的是一种慢性的,但药性极强的天魔散。”
众人点了点头,江湖中关于叶刀王、利无名是中毒而死的传言果然是真的。
小兰道:“天魔散是日月教独有的毒药,难道——”
她没有说下去,却看向江东独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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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东独帆神色也有些无奈,他轻声道:“不错,利教主的确是中了天魔散,而此毒药也的确是来自本教中。”
小雪叹了口起,道:“那时情况极其紧急,利教主给了我一面血色令牌,他委托我要做两件事,其中一件是他之前曾经和江湖同盟、我师傅签订了一份协议,他要我把这份协议带出去;第二件事他要我发誓不得和任何人说,请恕我这里不能向江东公子说。”
她望向小兰道:“妹妹,你还记得云飞救我的那一次吗?”
小兰点了点头,道:“我当然记得,那天下了很大的雪,是云飞发现姐姐倒在白云山庄门口,救了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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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小兰不由得有些心动,那天发生了很多事情,比如白云山庄的不速之客,东方长之与云飞的交手,而最让小兰难忘的是,那天当她发现云飞心中爱着小雪时,自己为之心痛的那种感觉。
只是她没有想到,小雪愿意和自己分享人生中最美好的事物,所以这些年来她一直都觉得很快乐,很满足。
小雪道:“我之前早已筋疲力尽,我怕这些东西落入他人之手,所以将它们藏在附近后继续逃跑,幸好云飞和妹妹救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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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兰点了点头,以后的事情她知道知道得很清楚,此时再回响起来,她也知道当日日月教有人追杀到白云山庄,显然是跟着小雪的足迹而来,只是东方长之发现后却将所有线索完全切断。
小雪又道:“我事后取回这些东西,也发现了妹妹房间里有一个暗箱,所以将那些协议书留在了那里。”
小兰点头道:“难怪双城公子和我说,他奇怪那份利教主和江湖同盟签订的协议书怎么会在我的房间暗格中,虽然传信人说是老先生所留下,但其中疑点颇多,原来那次是小雪姐姐传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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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东独帆望着小雪道:“小雪姑娘是刀王的弟子?”
小雪轻声道:“是的,我小时候一直都是靠乞讨度日,我七岁那年有一次无意中帮了一个乞丐,结果被师傅叶刀王看到,他收我为弟子,传授我刀法。”
她所使的飞刀刀王叶流凡在祖传的叶惊天飞刀刀法中加入了自己对于必杀刀法的精髓,所以使出来才如此可怕,无坚不摧。
江东独帆淡淡地道:“只怕家父久候之下上山来探看,结果与小雪姑娘遭遇了?”
小雪轻轻点头道:“是的。”
江东独帆笑得有些冷酷,目光中又闪过一道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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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雪心中也感到江东独帆身上发出的那股杀意。
她惨然道:“利教主临死前告诉我说,之前他和我师傅喝酒时,只有狮王和惊幻公主在旁,他们之中一定有一个人是叛徒,又或者两个都是。利教主说如果我离开时遭遇到他们,就杀了他们。”
说到这里,小雪已从怀里拿出一面红色的竹令牌,竹子令牌上有两行很奇怪的文字,象是梵文,她将竹令牌递向江东独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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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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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这面红色竹令牌和上面的梵文,江东独帆整个人都跳了起来。
小雪轻声道:“我不知道这面令牌有什么用,这是利教主留给我的,他当时在这面竹牌上刻下了一些字,他好象还有话想对我说,却已经说不出了。”
江东独帆接过竹令牌,看了一遍,神色变得极其凄凉。
过了一会,江东独帆已流下两行泪。
他忽然说了一句古怪的话,没有人知道他说什么。
他轻声道:“这是句梵文,意思是——为圣火而献身是无悔和光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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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兰点头道:“这竹牌上刻的是这句话吗?”
江东独帆含泪摇了摇头,道:“不是。”
众人愣了愣。
江东独帆轻声道:“这面血色竹火令是日月神教教主在情不得已时,要教中之人为日月神教的圣火而舍身而用的,任何人日月神教子弟的名字刻在上面,就要为圣火而舍身自伐,这上面刻的是我父亲和惊幻公主的名字。”
听江东独帆这么说,所有人更是吃了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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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冠群道:“他在这面竹牌上刻上你父亲的名字,是要你父亲死?”
江东独帆神情一阵痛苦,轻轻点了点头,道:“是的。”
苏冠群恨声道:“哪有这样的道理,他又不是皇帝,就算是皇帝,又凭什么随便要人去死去活?”
江东独帆嘴中又轻声重复了一遍刚才那句梵文话,他含泪道:“狮部任何一个人原本就随时准备为圣火和为教主而牺牲,能够为教主而死为圣火而献身,是每个狮部子弟的光荣,没有人会拒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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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兰叹道:“我想利教主当时知道已经不能确认谁是下毒的叛徒,所以他同时将江东先生和惊幻公主的名字刻在血色竹火令上,其中能够牺牲生命的那个人自然不是叛徒,但如果谁不肯牺牲的话,自然就是叛徒。他这样做虽然狠毒,但也实在有些恐怖——”
小雪、红莲花、苏冠群听小兰如此分析,都点了点头。
日月教行事不讲道理,而且极其凶残和偏激,如丐帮帮主向来都视帮中弟子为手足一般,不会因为猜忌而动杀机。但日月教却视教中子弟性命为草芥,随时可让教中子弟无辜牺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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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东独帆又望了小雪一眼,心中杀意已慢慢退去。
他又望了一眼手中的血色竹火令,道:“家父可曾见过这面血色烛火令?”
小雪摇头道:“没有,我不知道这面竹牌的作用,所以也就只是放在身上。”
江东独帆怅然道:“也许各位觉得利教主这样做有些过分,但狮部子弟却觉得是天经地义的,既然是教主要家父死,那么家父也是死得其所,我相信家父如果看到这面令牌,也会即刻自裁的。”
听江东独帆这样说,小兰、小雪、红莲花都感到一阵心惊。这个平时说话斯文有礼的青年,一说到日月教的种种法度,身上却带出一股恐怖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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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莲花道:“那个惊幻公主呢?”
江东独帆道:“惊幻公主是利教主的两个爱妾之一,当时是她和家父陪着利教主在中原,也经历了那一次巨变,她事后说是利教主和叶刀王激战中被叶刀王的弟子暗算,最后利教主拼了性命和叶刀王同归于尽,而她和家父合力追杀叶刀王的那个弟子,结果家父被那个弟子飞刀所杀。”
小雪摇了摇头,道:“那晚我和令尊一场苦战,惊虹公主一直没有出现。”
红莲花怒道:“不用说,肯定是她下毒暗算了叶刀王和利教主。”
江东独帆沉默半晌,道:“此事只怕绝非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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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莲花道:“还有什么复杂的事吗?”
江东独帆苦笑了一声,道:“只怕一天新教主不确立,一天就不会安宁。”
红莲花道:“群龙无首,自然会生事端,为何日月教还不确立新教主?”
江东独帆道:“就快了,还有半个月。”
红莲花点了点头,道:“江东公子,既然令尊的死与小雪姑娘无关,你们还要继续追杀她吗?”
江东独帆又望了小雪一眼,道:“现在日月神教教主还没有确立,八部各有各的权力和想法,谁也无法彼此干涉,除非——”
红莲花道:“除非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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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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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东独帆摇了摇头,他原本想说的是——除非双城公子来这里,只是宇文双城身为日月教光明左使之事也是日月教中的秘密,他不敢轻易说穿。
他叹了口气,道:“此次狼部发现了小雪姑娘的踪迹,所以连同狮部、夜叉部前来追杀,狼部要屠村,狮部虽然不赞成,但也不便干涉。只是家父死在小雪姑娘手中,而且当日之事也只有姑娘最清楚,所以独帆无论如何,还是要前来向姑娘问个明白。”
小雪轻声道:“小雪对不起江东公子。”
江东独帆苦笑一声,没有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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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虽然找到了杀父仇人,但利百川在交给小雪的血色竹火令上已经用梵文刻了他父亲的性命,他少年时曾经有一段日子在西域光明顶跟随过利百川,知道这上面的梵文字迹的确是利百川所书。
他之前也与日月教一些其他高手商讨过利百川的死因,知道他死前身上中了日月教独有的一种天魔散。
日月教内部也有人暗中调查此事,其中江东独帆做为狮部之王,自然也参与其中,他刚才听小雪叙述当天发生的事情,其中种种事情与他们的推断极其吻合,知道小雪并没有说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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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雪道:“请问江东公子,安仙儿是谁?”
江东独帆愣了一愣,道:“她是日月神教的孔雀明王,自从慕容冰进入中原,她也带领孔雀王部来到中原,日月神教已经很久没有她们的消息了。”
小兰奇道:“日月教的孔雀明王不是丽黛丝姑娘吗?”
江东独帆道:“安仙儿是前任孔雀明王,四年前慕容冰传书确立慕容月为日月神教新圣女,所以利教主任命他的女儿丽黛丝为新的孔雀明王。”
小兰道:“丽黛丝是利教主的女儿?”
江东独帆点头道:“不错,利教主虽然没有正妻,但有两个妾,丽黛丝是他和奇梦公主所生的女儿,也是他唯一的儿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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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兰想起宇文双城成亲的那晚丽黛丝所带来的杀意,不由得叹了口气。
红莲花冷笑道:“听说这个孔雀明王丽黛丝发誓要嫁给宇文双城,不知她现在死心了没有。”
江东独帆道:“我此次来中原之前,也曾见过她,她听说泰山举办了一次江湖少年比武大会,其中有小梅姑娘、红莲花长老这样了得的女中豪杰,她说有机会一定要向各位讨教一下剑法和武功。”
红莲花大声道:“好啊,我也想会一会她。”
小兰看着红莲花,不禁轻轻一笑。她聪慧过人,这一天和红莲花相处下来,知道红莲花对宇文双城也是心有爱慕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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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小梅一样,虽然和宇文双城相处时间长久,而且宇文双城待她们犹如妹妹一般爱护,但她心中不敢有丝毫妄想。
她知道宇文双城此时无疑是江湖中少女爱慕的第一人,象丽黛丝、红莲花这些骄傲的江湖女子都曾经败在宇文双城手中,自然对他有一种特殊的情感,其中或许有恨,但更多的却是爱,而这种交织着爱与恨的感情,尤其能让一个情怀初开的少女为之沉醉。
至于她,她第一次见云飞就觉得这个少年绝非简单,尤其是云飞恬静的性情让她更是心生爱意,从此便一发不可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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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东独帆道:“小雪姑娘找安仙儿是受利教主所托吗?”
小雪轻轻点了点头。
江东独帆道:“此次日月神教重新确立教主,教主大部分首领都会前来,不知安仙儿会不会也前来赴会,如果独帆见到她,一定会向她转告的。”
小雪轻声道:“多谢江东公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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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东独帆道:“家父从小就告诫在下,万事以日月神教为先,此事既然有如此隐情,独帆不会再为难小雪姑娘。只是此时这里附近聚集了日月神教其他各部的高手,他们其中有些人各有自己的打算,有人想胁持姑娘追问当日事实真相,也有人想立刻置姑娘于死地,姑娘自己多保重。”
小雪起身道:“多谢江东公子。”
江东独帆点头道:“在下告辞了。”
说完他已大步走出大厅。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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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东独帆走后,小雪、小兰、红莲花、苏冠群都久久沉默不语。
过了半晌,红莲花道:“姐姐,我们下地下室吧。”
小兰道:“你是想我们在这里等别人来救援?”
红莲花点头道:“是的,我已经把消息传出去,几天之内江湖同盟自然会派出各派高手前来这里支援我们。”
小兰迟疑了一下,望向小雪道:“姐姐,你觉得呢?”
小雪道:“到时会不会引起一场冲突呢?”
红莲花摇头道:“应该不会,我猜魔教虽然来的人多,但各有打算,所以他们不会贸然和江湖同盟发生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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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兰点头道:“不错。”
小雪想了想,道:“那就这样吧。”
红莲花笑道:“下面有不少房间,共分为四层,我们都下去避一避。”
苏冠群点头道:“好的。”
小兰道:“下面可以煮饭吗?”
红莲花道:“下面储备了很多干粮,据小诸葛说,下面的储备足够三十个人在下面呆上一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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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爷爷带红莲花、小兰、小雪、苏冠群来到后院,他们进入一间空房,然后郭爷爷推开房间中的一堵石墙,石墙后面露出一个通往地下的石阶。
老人随手在石阶旁拿了一个火把,取出放在附近的火摺子,点燃了火把,他带路向下走去,一路将两边墙壁暗格中的灯点燃。
小兰搀扶着小雪跟在后面下了台阶。
等走了数十级后,来到一个大石门前,不等老人动手,红莲花已抢先伸出三跟手指,在石门地上的五个小洞中按了下去。
众人听到一声轰然之声,石门已缓缓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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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笑了一笑,已走了进去,他举起火把点燃了最近的一盏灯,却见里面石壁徒然有一条火蛇绵延而入,火蛇每隔一丈就燃起一团火光,只是片刻之间,地下石室里的走廊已变得灯火通明。
小兰惊奇地望着眼前一切,心中暗暗称奇。
老人笑道:“这里有九间房间,每间房间有两张床,再里面是三间储物间,分别摆放着干粮、水和油,这里所储备的水和干粮就算没有用过也是一个月一换,三天前我刚换了一次。里面还有一间观察间,可以了解上面大厅内的动静。这里虽然没有什么可怕的机关,不过每隔三间房就有一道石门,加上刚才所开的大门共有四道门,其中开门关门之法红莲花也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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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兰道:“郭爷爷,给你添麻烦了。”
老人挥手笑道:“这有什么麻烦。”
红莲花笑道:“我以前和小郭说过,什么时候在这里住段日子,想不到今天终于如愿以偿了,而且有两位姐姐陪着我,想必也不会寂寞。”
苏冠群苦笑一声道:“你们三个是不怕寂寞,我一个人就惨了。”
红莲花瞪了他一眼,道:“谁说你一个人,有郭爷爷陪着你。”
老人笑道:“三位姑娘住最里面的房间,我和苏少爷住外面,莲花不妨经常来陪一下苏少爷,我看你们两个在一起还是挺开心的。”
听老人这么说,小兰、小雪都轻笑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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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莲花又瞪了苏冠群一眼,似乎想说什么,却又硬自忍住。
老人笑道:“我记得有一次红莲花还是男儿打扮,在郭家和苏少爷比酒,那晚你们都醉得不省人事——”
听老人说起往事,红莲花脸一红,急道:“郭爷爷,你别说了。”
老人笑道:“好,我不说了。”
他转身已将大石门掩上,石门虽然又厚又沉,但看老人推来却好不费力,显然石门有相应的机关。
大石门发出一声轻响,已将上面和下面的世界隔开。
苏冠群道:“这道门,能挡得住他们吗?”
老人摇头道:“只怕不行,不过这道门是这里四道门中最简单的一道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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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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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是地下室,但由于设计的合理,并没有让人觉得空气闷浊,而且地下室中有两间小房间中更有一条暗溪不停在流淌。
小兰帮小雪整理了一下最里面的那间房间,房间并不大,摆设也简单,但柜子中储备的棉被、枕头一应俱全。
小兰道:“想不到郭家居然有这么庞大的地下室,我刚才走了几遍,感觉房间之间的结构极其特别,我以前跟双城公子学过一点机关之术,却不知道这个地下石室得用多少人力和智慧才能建成。”
小雪点了点头,道:“我虽然看不见,却也能够想象这里一定很奇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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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兰道:“刚才我突然想起双城公子曾经提过,开朝元勋鲁王诸葛先生的八大家臣中,最擅长制造机关的是有巧手金刚之称的郭辰,我想说不定郭瑜就是郭辰的后人,所以他们家族在家里造了这个一个地下石室。”
小雪道:“妹妹也许猜对了。”
小兰轻声笑道:“虽然感觉有些压抑,但我觉得这里还是让人觉得很新奇的,我想住几天应该没什么问题。”
小雪没有出声,心中却轻轻叹了口气。
她觉得这里实在太安静了,安静得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她双目失明看不见四周景物,所以一直都是靠耳朵来聆听这个世界,此时突然听不到声音,却让她感到十分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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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外面夜幕降临的时候,小雪依然在房间里坐着,四周漆黑一片,但对她来说并没有什么感觉。
她听到小兰进来的脚步声,也听到小兰轻声发出了一声叹息。
小雪淡淡一笑,道:“小兰。”
小兰勉强一笑道:“姐姐,你还没睡?”
小雪点头道:“外面应该是夜晚了吧,你先睡吧,我知道这你也累坏了。”
小兰摇头道:“我现在还睡不着。”
说着小兰已在房间桌子上点亮了一盏小油灯,在小雪身边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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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间只摆放着两张床,一张桌椅的小房间,房间虽然小而简陋,却十分整洁干净,只是房间的四周都是石壁,给人一种重重的压抑感。
小雪静静地端坐着,神色间有一丝忧虑。
小兰道:“姐姐,你在为云飞担心吗?”
小雪想了想,轻声道:“是的。”
小兰道:“她这么高的武功,应该不会有事的。”
小雪摇了摇头,道:“云飞虽然武功惊人,但江湖中藏龙卧虎,也并非没有能和他抗衡和胜他一筹的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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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兰道:“姐姐,云飞知道姐姐会武功吗?”
小雪微微一笑,道:“虽然我修炼的内功心法平时完全不会显露,但他那一次运功救我性命时,激起我体内的内息运转,他自然知道我会武功。”
小兰点头道:“原来如此。”
小雪道:“其实我和娘也是同门师姐妹呢,她是大师姐。”
小兰奇道:“红莲花说叶刀王只有姐姐一个弟子,怎么姐姐还有师姐?”
小雪道:“叶刀王是南海剑派丁玲和叶经天的后人,他收我为弟子,也代南海剑派收我为弟子,和娘是同一辈的。我不但有几位师姐,还有一个师妹。”
小兰不禁轻呼了一声,南海剑派弟子和天山剑派弟子一样,都往往带着江湖传说一般的故事,她想起小雪的经历,不由得暗暗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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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雪轻轻拉住小兰的手,道:“谢谢你,小兰。”
她知道这一天来为了自己的事情,小兰没有少担惊受怕,而且一直在自己身边无微不至地照顾自己,让她心存感激。
小兰笑道:“姐姐,你有时是不是也会感到害怕?”
小雪点了点头,道:“是的。”
小兰笑道:“我虽然有时也会害怕,不过想想就算退一万步,我们这一年来过得这么开心,纵然有天大的事情压下来,我们也经受得起。”
小雪点了点头,她想起之前这一年以来和云飞、小兰一起的日子,也不由得从心底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
小兰道:“我现在只希望我们这里的事情能够让云飞知道,他知道后一定会赶回来搭救我们的。”
******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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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红莲花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道:“姐姐,你们还没睡吗?”
小兰笑道:“是的,我们睡不着,你和苏公子下完棋了吗?”
红莲花道:“下完了,他输了。”
小兰奇道:“这么快?”
红莲花点头道:“他的棋艺太差了,比冠华、遇春都不如,更不要说和小郭、艳阳相比了。”
小雪笑道:“小红,看来你的棋艺也长进不小。小兰妹妹也会一些,你们有空不妨切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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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莲花笑道:“好啊,我现在就向小兰姐姐请教,等我去拿家伙。”
说完她已一阵风冲了出去,不一会又一阵风地冲了回来,手里拿着铁板铸造的棋盘和云石制造的黑白棋子。
红莲花道:“小兰姐姐,反正我现在也睡不着,我们来下一盘。”
小兰笑道:“我棋艺平平,你可要手下留情,别让我输得太惨。”
红莲花笑道:“没问题。”
听到红莲花、小兰落子的声音,小雪神情间也露出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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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大半个时辰,红莲花叹了口气,道:“我输了。”
小兰笑道:“你还没有输啊?”
红莲花摇头道:“局面太复杂了,现在每步棋都要让我想半天,这样下棋实在让我浑身都不舒服,不如干脆认输。”
小雪忍不住笑出了声,她知道红莲花不但聪明,而且有很强的大局观,唯一不足的就是性子急,无法忍受繁琐的事情。
小兰道:“那我们明天再继续下,现在小雪姐姐要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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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莲花点了点头,她道:“小兰姐姐,今晚委屈你一个人睡隔壁的房间吧,我要在这里陪小雪姐姐睡。”
小兰微微一笑,道:“好的。”
她起身扶着小雪慢慢躺下,帮她盖好被子,道:“你今晚不要和小雪姐姐说太多的话,她昨晚受伤不轻,还是让她早点睡吧。”
红莲花点头道:“你放心,我只和小雪姐姐说几句话。”
小兰离开了小雪的房间,红莲花也睡了下来,她随手轻轻挥出一掌,一道惊风已将桌上的油灯火焰吹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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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过了半晌,红莲花一直在床上翻来覆去,似乎总是睡不着。
小雪轻声道:“小红,怎么啦?”
红莲花叹了口气,道:“我有很多话想和姐姐说,可是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
小雪轻声笑道:“你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你以前不是对我说过,你的心事只和我一个人说的吗?”
红莲花叹道:“是的,这两年见不到姐姐,我经常都会心烦。”
小雪道:“什么事情让小红这么心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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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莲花迟疑了一下,轻声道:“姐姐,你说宇文双城是怎样一个人啊?他的武功我领教过两次,实在是太可怕了,而且我听说他在琴棋书画上技艺都很了得,是不是真的?”
小雪笑道:“天外天他和风飞比绘画技艺,技惊天下。至于他下棋的技艺,我知道他和小兰下棋,都是让小兰四子的。”
红莲花沉默半晌,不觉叹了口气。
小雪道:“这世上的确有些人是天才,什么东西一学就会,再加上勤奋和天赐机遇,所能取得的成就自然远非普通人可以相比,只是不管如何。双城公子能让江湖中人如此对他倾慕,除了他的武功,还因为他是一个重情重义的君子,是一个侠骨丹心的剑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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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莲花又叹了口气。
小雪轻声道:“小红,你是喜欢上他了吧?”
红莲花感觉脸有些发烧,低声道:“我才没有喜欢他,我讨厌他,恨他。”
小雪轻轻一笑,道:“你一听到他的名字,心就会乱跳,你的心是不会欺骗你自己的,你其实很喜欢他,就象丽黛丝一样。”
红莲花脸上又是一阵发烧。
她沉默了半晌,叹了口气道:“姐姐,我该怎样把他忘记?”
******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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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雪道:“你为什么要忘记他呢?”
红莲花道:“我也不知道,我一想到他就觉得心里很烦,很不安,我只想永远不再想他的事。”
小雪道:“小红,你喜欢他只是一种很朦胧的感觉,因为你得不到他,所以才让你更想拥有,其实他并非是你心中所爱的人,你心中所爱的人也许已经出现在你身边,也许还在前面等着你,但绝对不会是宇文双城。”
听到小雪这番话,红莲花心头的不安渐渐平息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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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道:“我身边的人?应该没有。”
小雪道:“苏冠群怎么样?”
红莲花叹了口气,道:“这家伙虽然能和我说话,但我知道他心中是有一个女孩子的,那女孩是华山剑派的楼灵珠,只是楼灵珠总是拒绝他,而他之前更做了一件对不起楼灵珠的事情,所以他也经常为此事难过。”
小雪轻声道:“原来是这样。”
红莲花道:“我见过楼灵珠很多次,她的确是个很好的女孩子,也很可怜。”
小雪想起之前在宇文双城的喜宴上,她和楼灵珠不止一次打过照面,虽然她看不到,但她想象中,楼灵珠也是一个美丽、温善、细心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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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莲花道:“姐姐,我象个女孩吗?
小雪轻轻一笑,道:“你一直都是女孩子啊,我们认识的时候玩游戏,我经常能够抓住了你的两条牛角辫,只是到了后来,你才改换了男装,不过我心里一直都觉得你是一个很可爱的女孩子。”
红莲花道:“我那次是因为丐帮中要选几个弟子修炼几门丐帮外门绝学,我想参加他们居然说这些武功女弟子不能学,我一怒之下就换了男装混进去,结果把那些男弟子全打趴下,也通过了所有考试。后来几位长老虽然看出我是女子,可也终于让我学了这些武功,而且传授了他们重新整理出来的降龙十八掌。等我开始统领丐帮弟子时,就干脆穿男装,喝烈酒,说粗话,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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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雪笑道:“可你始终是个女孩啊?”
红莲花道:“是的,不知为何,我现在越来越想做一个女孩子,可是我知道我绝对不会是一个象两位姐姐那样温柔体贴。”
小雪道:“小红,并非温柔体贴的女孩才是女孩,你只要尽量做一个真实的你就可以了。你看小菊姑娘也并非一个温柔体贴的女孩,但她也有她的可爱之处,一样让郭公子对她情深一片。”
红莲花想了想,道:“姐姐说得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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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雪笑道:“你还有什么心事吗?”
红莲花道:“姐姐,这两年你过得好吗?”
小雪道:“我过得很好。”
红莲花道:“姐姐,你的那个人去哪里了?”
小雪道:“他听说山西发生了灭门惨祸,所以赶去看看到底幕后有什么阴谋。”
红莲花道:“他武功一定很高吧?”
小雪笑道:“还行。”
红莲花道:“他叫什么名字?”
小雪道:“他叫云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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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莲花道:“云飞,我怎么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说到这里,红莲花叹了口气道:“其实这也没什么奇怪的,之前江湖中又何尝有人听说过小雪姐姐的名字。”
小雪没有出声,她知道云飞也曾做过一些很了不起的事情,只是并没有在江湖中留下任何名字。
只是在她心中,她一直为这个名字而感到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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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雪轻声道:“睡吧,你也应该累了。”
昨晚红莲花和多名狼部的狼牙剑交手,也曾一度筋疲力尽,再加上一夜奔波来到泰安镇,纵然铁打的人也会感到累。
红莲花道:“我的确觉得很累,可头脑却清醒得睡不着,姐姐,你先睡吧。”
小雪道:“好吧,我先睡了。”
红莲花道:“好的。”
她不再出声,虽然依然翻滚了很久,但终于还是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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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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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红莲花醒来时,房间中只有她一个人,小雪已经不在房中。
她望向黑暗中四周的石壁,不由得叹了口气——要是按她以前的脾气,在这样的环境下呆上一会她就会焦躁不安。但如今她似乎也想和外面的喧闹世界分开一段时间,好让她把一些心思整理清楚。
她起身点燃了桌上的油灯,坐在床头一个人发起呆来。
过了一会,小兰已搀扶着小雪走了进来,看到红莲花发呆的样子,小兰道:“莲花,你怎么啦?是不是不舒服?”
红莲花摇了摇头,道:“我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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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兰轻轻一笑,道:“我今天起来,也昨晚睡的时候,也觉得有些不习惯和不舒服,不过今天醒来就觉得没什么了。”
小雪轻声道:“人对于各种环境,总是很容易适应的。”
小兰望着小雪点了点头,心中却忽然有一些感慨——她知道人不但能适应这样封闭的环境,甚至能适应完全漆黑的世界。
她轻声道:“其实和小雪姐姐相比,小兰没什么可以抱怨的。”
小雪微微一笑,道:“有你这样的好妹妹陪伴,我也没什么可以抱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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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兰笑了笑,道:“不知上面怎样了。”
红莲花道:“我们来看看。”
说完,红莲花已带着小兰、小雪来到旁边一间石室。
这间石室比其它房间大了很多,房间中别无摆设,只有中央处有八张按八卦方位摆放得十分整齐的石凳。
红莲花道:“这里能听到上面大厅里发出的任何声音,我和小郭、冠群试过,哪怕是一根绣花针落在地上,这里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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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她们彷佛听到很远的地方一处大门被人重重地撞开,也听到一群人的脚步声传来,显然这些人进入了郭家。
不一会,有四个人在他们头上走过,发出沉重的脚步声。
只听到四人之中有一个年青人沉声道:“邹先生,她们来了这里后没有离开过?”
一中年人淡淡地道:“是的。”
那年轻人冷笑一声道:“那她们现在去了哪里?”
那中年人道:“只怕是藏起来了。”
那年轻人冷声道:“就算挖地三丈,也要把她们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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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郭家大厅中已坐下了四个人。
其中坐在正中的是一个锦衣青年,青年神色傲然,相貌虽然也算是英俊,但神情冷漠得让人看了都觉得心寒。锦衣青年衣领上赫然有一只金色狼头刺绣图案,显然他是日月教狼部得首领狼王。
锦衣青年左手边坐着一个黑衣中年人,中年人相貌和青年十分相似,神情也是十分冷酷,尤其一双眼睛,闪烁着野兽一般的光芒,他的衣领刺绣的也是一只狼头图案,却是用银丝绣成。
中年黑衣人身边是一个黑衣老人,老人须发皆白,双目闪烁不定,衣领处也绣了一个银色狼头。
最后一人是一个蒙面红衣女子,看不出年龄大小,一双美丽的眼睛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妩媚,只是她衣裙衣领处并无狼头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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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青年的目光四下扫了一遍,冷声道:“泰山剑派那边有什么动静?”
黑衣老人道:“之前有几个弟子想下山,结果被我们拦回去了。”
锦衣青年点了点头,道:“我们要多久才能把她们找出来?”
黑衣老人道:“听说这里有机关暗室,只怕非一时能找到。”
锦衣青年道:“竺老先生没有来吗?”
黑衣老人摇头道:“他没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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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青年冷笑道:“看来此次追杀凶手,也并非所有人都愿意出手,昨晚狮部把守西边,居然看着她们逃走而不出手,真是可恶之极。”
黑衣中年人轻声道:“你原本就无法命令他们。”
锦衣青年冷声道:“他们迟早都会后悔的。”
黑衣中年人叹了口气,道:“如今还是得尽快把她们找出来。”
锦衣青年冷声道:“不知可有什么办法破机关暗室?”
黑衣中年人道:“只有两种方法,一种是找出开启方式,一种就是炸开它。”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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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青年皱了皱眉头,道:“炸开它?”
黑衣中年人道:“是的,我们此次前来带了一些炸药,可以用它来将这里的房子底下炸开,这样或许能够找到暗室的入口。”
锦衣青年道:“这样会惊动很多人。”
黑衣中年人道:“我想也没有其它办法了。”
锦衣青年想了想,点头道:“既然如此,就试一下吧。”
黑衣中年人起身道:“我这就去准备。”
说完,黑衣中年人已走出了大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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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室下,小兰不由得心中一阵紧张,虽然石室机关隐秘,但对方如果用炸药炸开几处口子,只怕石室机关也会被破。
小兰轻声叹了口气,神色间也有一丝愁色。
红莲花也皱起了眉头,她轻声道:“二位姐姐,你们在这里听他们说什么,我去告诉郭爷爷。”
小兰道:“好的。”
红莲花离开不久,她们已听到四周传来凿地的声音,显然有人正在安放炸药来炸开地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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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青年冷声道:“我听说江东独帆之前一个人来过这里。”
黑衣老人道:“是的,他是一人进来,来时外面狮部中的高手将这里围成铁桶一般,我们的人根本无法靠近,所以完全不知他在这里做了什么事,他离去时狮部的人也全部撤离,似乎不想再管这件事了。”
锦衣青年恨声道:“追杀元凶为利教主报仇原本就是狮部的职责,想不到他竟然如此怠慢,昨晚不出手拦截任由她们逃走,今天又和她们私下会面,真不知道他安的是什么心。”
黑衣老人叹了口气,道:“按道理来说,他父亲老狮王江东照就是死在那个盲眼女孩手中,所以他应该对那个女孩恨之入骨,可谁知他居然对此事毫不热心,我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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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红衣蒙面女子淡然道:“你别心急,不管江东独帆怎么想,他始终都不会对你有什么威胁,你现在需要对付的是其余的那三个对手。”
黑衣老人点头道:“利教主既然没有留下遗嘱,那么此次拥立新教主,就得由左右护法、八部之王、三神女、六公主、五散人、五行旗主、七无常这三十六个首领中的到会之人投票决定,所以暂时不要轻易得罪这其中的任何一个人,等此次诛杀元凶为日月神教立下大功,自然会得到大家的支持。”
锦衣青年冷声道:“我知道,只是此次狮部坐视不理,夜叉部又迟迟未到,任由我狼部伤亡惨重,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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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老人道:“夜叉部动作这么慢,的确事有蹊跷,他们一个月前已经在山西那里集结完毕,夜叉王十天前答应立即来这里一起追杀凶手,谁知至今他们依然没有赶到,不知他们想做什么。”
红衣蒙面女子笑道:“我听说夜叉王的情人好象突然出现在山西,只怕他现在和那个女人难舍难分中吧。”
锦衣青年皱眉道:“夜叉王的情人,是谁?”
红衣蒙面女子笑道:“前任的孔雀明王安仙儿。”
锦衣青年道:“她还没死吗?”
红衣蒙面女子笑道:“她十六岁执掌孔雀明王之位,如今也不过四十多岁,只怕没有这么快死吧。”
******
锦衣青年道:“我听说她只对慕容冰效忠,慕容冰已死,她还想干什么?”
红衣蒙面女子道:“我之前听到一个消息,慕容冰并没有死。”
锦衣青年愣了一愣,又冷声道:“她就算活着,也是一个废人,又能做什么?”
红衣蒙面女子笑道:“有些事情太老了,现在很少人提起,我知道日月神教中始终都有一些人帮着慕容冰,而更多的人却希望她能早点死。”
黑衣老人点头道:“不错。”
锦衣青年道:“为何会这样?”
红衣蒙面女子笑道:“因为她原本可以当上日月神教教主的。”
******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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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青年大吃一惊。
黑衣老人叹道:“这件事距今已经有四十六年了,近二十年我已经没有听日月神教中人再提及此事。”
红衣蒙面女子道:“我也只是听说过一些。”
黑衣老人默然半晌,道:“四十六年前,日月神教慕容教主突然暴毙,当时他不过二十六岁正当年少,所以之前并没有指定四个少年为将来继任人,所以众人推举当时的天王暂代教主之职,就是后来的利教主。”
他叹了口气,道:“只是当时慕容教主的妻子怀了他的孩子,利教主以不灭圣火发誓,他会将教主之位让回慕容教主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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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青年道:“莫非慕容冰是慕容教主的女儿?”
黑衣老人道:“正是。”
锦衣青年冷笑道:“日月神教从来就没有女子当教主的。”
黑衣老人道:“当时的确有一半教众首领坚决反对,他们都认为利教主不但武功高强,而且胆略过人,实在是做日月神教教主的不二人选。但也有一半慕容教主的心腹,他们认为既然利教主已经发誓,就应该实现誓言,以日月神教的圣火令更改法度,让慕容冰当教主。”
锦衣青年冷声道:“只怕利教主未必肯这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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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老人道:“利教主当时的确想这样做,只是当时在光明顶的光明右使却说利教主只是代教主,他无权用日月神教的圣火令更改法度,除非他正式接任日月神教教主之位。”
锦衣青年道:“如果他正式接任教主之位,只要他一天健在,就无法将日月神教教主之位让给慕容冰。”
黑衣老人道:“正是如此,利教主一直做了五年的代教主之位,很多命令因为是代教主的缘故而无法执行,日月神教内部两派互相争斗,支持利教主和要扶持慕容冰的两派人互相争斗,一时人人自危。”
说到这里,他的神情出现惊慌之色,彷佛想起了当时那段惶恐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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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青年道:“可最后利教主还是正式接任了教主之位。”
黑衣老人点头道:“那是慕容教主的妻子也就是慕容冰的母亲在那一年逼她立下不灭圣火的誓言,终生不得做日月神教教主,于是要扶持慕容冰的那些人才无话可说,利教主正式接任了日月神教教主之位。”
红衣蒙面女子苦笑道:“慕容冰当时才五岁吧。”
黑衣老人点头道:“是的,那一年慕容冰的母亲在逼慕容冰立誓后不久就得重病逝世,故此有不少谣言说是利教主先逼她让慕容冰立誓,事后又谋害了她,只是始终毫无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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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青年道:“只怕是真的也有可能。”
黑衣老人道:“虽然慕容冰那一边的人疑心重重,但利教主在位至今,不曾清算过慕容冰那一方的任何人,他雄才大略,日月神教终于度过了难关,只是教中这两派对立的局面也一直延续到今天。”
说到这里,黑衣老人叹了口气,道:“当年利教主接任日月神教教主之位时,我还不过是个少年,现在想来眨眼就是四十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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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衣蒙面女子道:“后来的事情我也知道一些,利教主在慕容冰十六岁那年任命她当圣女,而任命的当天慕容冰就独自离开光明顶来到中原。后来不知为何与武当结怨,十多年前她上武当挑战,一剑破七星,自己也成了废人。”
黑衣老人叹道:“其实无论利教主怎么做,都会被人说闲话,有人说他任命慕容冰为圣女是因为想补偿慕容冰,也有人说他这样做是为了让慕容冰完全死心,只是我总觉得事实绝非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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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青年道:“安仙儿就是因为慕容冰的缘故而进中原的吗?”
红衣蒙面女子道:“是的,孔雀明王安仙儿的父母都是支持慕容冰一边的人,她带整个孔雀王部众来到中原寻找慕容冰,结果连他们也是音信全无。夜叉王和安仙儿当年是日月神教最英俊美貌的一对情侣,却因此分离了三十年,三十年来夜叉王对安仙儿始终不死心。此次如果真的让他遇到安仙儿,只怕除了教主的命令,没有什么事能让他离开她。”
锦衣青年皱起了眉头,道:“现在慕容冰并非是日月神教的圣女,她难道还在窥视教主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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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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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衣蒙面女子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她手中肯定有一个日月神教教主的候选少年,她也许正在想方设法让他当上教主。”
锦衣青年冷笑一声,道:“她有什么方法呢?”
黑衣老人道:“圣火令。”
锦衣青年面色一变,道:“三块圣火令中的圣火之令、惩罚之令至今都还在光明顶,而情爱之令不是已经遗失了三十年了吗?”
黑衣老人摇了摇头,道:“教中一直都有人怀疑,怀疑当年慕容冰离开光明顶时带走了情爱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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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青年神情变得有些紧张。
红衣蒙面女子道:“如果前任教主没有指定哪位候选少年接任教主,那么哪位少年手中拥有一面圣火令就等于拥有十二个表决。”
黑衣老人点头道:“如果第三面圣火令真的是在慕容冰身上,那么她的确拥有很大的胜算。”
锦衣青年微微颤声道:“那我该怎么办?”
黑衣老人道:“先不用理会她,慕容冰年少之时蛮横无比,得罪了很多人,只是大家都知道利教主一定会护着她,所以都纷纷避开她,这些人对她都心怀痛恨,如果她真的敢出来,自然会有人对付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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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少年点了点头,他神情间还是显得有些不安,他知道在日月教教主之位的争夺中他决不能失败,失败就意味着死路一条。
他忽然大声道:“邹先生怎么还没弄好?”
黑衣老人道:“我去看看吧。”
锦衣少年道:“告诉邹先生,动作再快些。”
黑衣老人道:“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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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红莲花、苏冠群、郭爷爷一起走了进来。
红莲花轻声道:“我们已经将外面的所有石门都关闭了。”
小雪轻轻点了点头,她神情间也有些焦虑之色。
他们听到四周传来更急的金属凿地的声音,心情越来越紧张。
忽然,所有的声音都停止了,小雪、小兰、红莲花、苏冠群、郭爷爷知道他们要引发炸药,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茫然间,他们听到附近传来一连串惊天动地的巨响,那八个摆放成八卦形状的石凳也在轻轻摇晃,发出一阵“嗡嗡”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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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半晌,那一片巨响慢慢平息了下来。
老人松了口气,轻声道:“没事。”
小雪点了点头,她并未听到附近有石室塌方之声,对方显然没有炸对地方。
果然听到那青年在大厅中怒骂道:“都是些饭桶,忙了这么久,用了那么多的炸药,居然什么也没炸出来。”
红衣蒙面女子道:“没有这里地下石室的图纸,这样乱炸的确效果不大。”
锦衣青年冷声道:“那怎么办?”
那女子轻声道:“问一下邹先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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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黑衣老人走了进来,他道:“邹先生说虽然没炸出地下密室,却已经发现了进入地下密室的通道,他已经让人准备炸门了。”
锦衣青年冷笑道:“如此下去我只怕会惊动江湖正道同盟中人,如果狮部到时真的不肯援手,我们自身也很危险。”
黑衣老人道:“现在也是骑虎难下,难道就此放弃不成?”
锦衣青年想了想,冷笑道:“已经到这个节骨眼了,哪有放弃的道理,让邹先生动作再快一些,多用些炸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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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锦衣少年这么说,小兰、红莲花等人又感到一阵紧张,地室的门既然被他们发现,只怕他们很快就能炸开第一道门。
忽然,大厅中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同时远处传来一阵喧闹声。
一个灰衣青年跑进大厅,向锦衣青年躬身行礼道:“泰山剑派天动道长、天奇道长和天虚道长要进来。”
锦衣青年吃了一惊,道:“他们有多少人?”
灰衣青年道:“除了三位道长,还有十名泰山剑派弟子。”
锦衣青年冷笑道:“既然他们要进来,就由得他们进来。”
******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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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衣人跑出去不久,却见三个中年道士已走进了大厅,三人手按长剑,面色铁青,显然心中有一肚子火。他们分别是天动道长、天奇道长和天虚道长,之前带着十来个泰山剑派弟子下山办事归来,正路过泰安镇,听到郭家发出的声响,所以过来看看。
天动道人冷冷打量了锦衣青年一眼,冷声道:“阁下是谁?为何擅自闯入郭家肆意胡为?”
锦衣青年冷冷一笑,傲然道:“在下因为追踪本门仇敌,所以无意中骚扰了这户人家,还请各位道长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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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动道长冷声道:“还未请教邹公子是何门何派的高人?”
锦衣青年又是冷冷一笑,道:“在下日月神教八部之一狼王乐白。”
听锦衣青年乐白报出名字,在场天动道长、天奇道长、天虚道长都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全身为之一震。
日月教这些年来在江湖中颇为沉寂,但江湖中没有任何人敢小看日月教,因为这个组织根深蒂固,组成严密,绝非一般江湖门派可以比拟——江湖有识之人都认为日月教不动则已,一动自然能轰动江湖。
只是去年日月教教主利无名与丐帮十袋长老叶流凡一场决战双双而逝,今年江南一度闹出假血骷髅贴风波,这些都让人觉得日月教暂时还不会兴风作浪,却不想此时忽然出现在泰山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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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动道长并不想示弱,冷声道:“这里是泰山郭家,岂能由你在此胡作非为?”
乐白冷笑道:“郭家私藏本教仇人,这又如何解释?”
天动道长道:“你可有证据?”
乐白道:“他们昨天躲入郭家,就没有再出去过。现在日月神教除了狼王部和狮王部,另有几部也都在追杀本教当年一个仇人而来,此事与泰山剑派无关,在下还是奉劝各位道长不要多管闲事。”
天虚道人怒道:“谁不知道泰山郭家百年来都是泰山剑派弟子,泰山剑派决不会容你在这里如此肆意胡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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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白冷笑道:“看来各位道长是一定要管这闲事了?”
天机道人大声道:“不错。”
乐白冷声道:“我现在就是占据了郭家,就是要把它炸个底朝天。你们泰山剑派想管这闲事只管来管,我这里有三十六把狼牙剑可都是能杀人的好剑,你们要是惹火了我,我可是什么事情都会做得出来的,到时我带人杀上泰山剑派,诸位别怪我心狠手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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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乐白说出恶言挑衅,天动道长、天奇道长、天虚道长虽然心中愤怒,但一时也不敢贸然发作。
此次各门各派在华山商量江湖大事,泰山剑派天门道长也受邀而去,这里暂时由天毅道长主持,而天门道长带去了不少泰山剑派高手,泰山剑派此时的确实力大不如平时。
天动道长、天奇道长、天虚道长冷哼一声,忽然一起转身走出大厅,三人心中愤怒,脚步声异常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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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天动道长、天奇道长、天虚道长离去,乐白也皱紧了眉头。
他沉声道:“这些牛鼻子只怕还会再来的。”
黑衣老人点了点头,虽然乐白用言语吓退了泰山剑派弟子,但此事拖得越久就越危险,一旦江湖同盟全力前来增援,绝非狼部可以抵挡。
他道:“我这就去催促一下邹先生,让他再快一些。”
说完,黑衣老人飞步走了出去。
过了一会,后宅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以及一阵欢呼声,只是欢呼声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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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他们炸开了地下室的第一道门,却发现里面的几间房间并没有任何人,而里面又有一道看上去更坚固的石门拦住去路。
黑衣老人跑了回来道:“里面的确有人最近住过,只是往里又有一道石门,邹先生在想办法。”
乐白皱眉道:“不知里面有多少道这样的门。”
黑衣老人:“只怕还不止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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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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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雪等人在内室也能够感受到之前又一次爆炸的震动,爆炸声由小便大,伴随着一片碎石的冲击声,彷佛在外面下了一场冰雹一般。
红莲花轻声道:“他们炸开了第一道门了。”
老人点了点头,沉声道:“不用担心,这里的四道门,一道比一道坚固,他们未必有本事炸得进来。”
过了一段时间,外面又传来一声爆炸之声,只是这次爆炸声有些沉默,并没有石门被炸开的碎石飞溅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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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老人来到客厅,叹道:“石门太坚固了,这次没有炸开。”
乐白冷声道:“为什么不多用点炸药?”
黑衣老人那道:“炸药已经不多了。”
乐白道:“还有多少?”
黑衣老人道:“邹先生说,象刚才那样的爆炸,还可以炸四次。”
乐白想了想,冷声道:“告诉邹先生,把所有的炸药都用上去,把这道门炸开。”
黑衣老人道:“如果里面还有门怎么办?”
乐白冷笑一声,道:“有时总得赌一把的。”
******
听乐白这么说,红莲花轻轻一笑,松了口气——纵然对方这一次可以炸开地下石室的第二道门,但却无法再炸炸第三道门。
忽然,那个红衣蒙面女子道:“且慢。”
黑衣老人愣了愣,道:“公主有何高见?”
红衣蒙面女子道:“我想与其炸第二道门,不如把这个地下石室的入口炸塌了,这样也许他们永远都出不来了。”
黑衣老人又愣了愣,道:“对啊,这倒也是一个方法。”
乐白想了想,冷声道:“就这么办。”
******
听他们要将石室入口炸塌,红莲花刚放下来的心又提了起来。
苏冠群轻声道:“我听小郭说过,这个地下石室并无第二出口,他们这一招倒的确很毒。”
红莲花望向老人,轻声道:“郭爷爷,怎么办?”
老人微微一笑道:“不怕,这里其实是有第二个出口的,只是少爷并不知道。”
红莲花奇道:“为什么连小郭也不知道?”
老人轻声道:“这个出口只能用一次,所以只有最紧急的情况下才可使用。少爷小时候也是很调皮的,如果让他知道有这样一个出口,他肯定忍不住要试一下,那遇到今天这种情况就无法用来应急了。”
******
乐白道:“这次狼部付出了如此大的代价,如果真的能将她们困死在这里,也算是值得了。”
红衣蒙面女子淡淡地道:“是的。”
乐白叹了口气,道:“我这些日子天天都睡不着,越是接近那个日子我就越感到越兴奋,也越害怕。”
他知道那一天如果他能成为日月教的新教主,就能拥有无尚的权力,只是如果他做不了日月教的新教主,就只有一条死路在等着他。
******
红衣蒙面女子点了点头,道:“是的。”
乐白道:“公主这次帮我这个大忙,我还没有多谢你呢。”
红衣蒙面女子淡然道:“你不必谢我,我帮你也是有目的的。”
乐白道:“不知公主想要什么?”
红衣蒙面女子笑了一声,已走到乐白身边,她眼神变得极其妩媚,轻笑道:“我要的东西,你肯给我吗?”
乐白望着红衣蒙面女子的目光,不觉有些呆住了。
******
红衣蒙面女子笑道:“你知道当年利教主一直把我带在身边,是为什么吗?”
乐白摇了摇头。
红衣蒙面女子笑道:“你真的不知道?我听说你之前曾经对一个日月教的女孩说过,有朝一日会让她当日月教的公主。”
乐白脸微微一红。
红衣蒙面女子已走到乐白身侧,她在他耳边轻声道:“所以我知道你就是利教主所点的四个教主候选少年之一。”
说完,她手指间已射出一枝银色的钢针,射向乐白的心口。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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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已深,西风起,吹得大河两岸尘土飞扬,也吹得河水翻滚不定。
一个白衣少年默默地立在一艘大客船的船头,他的相貌俊朗,神情冷酷,一双原本明亮如星的眼睛却流露出黯淡的目光,他衣衫单薄,却任彷佛丝毫没有感觉到船头吹来冷风中的寒意,他站了很久,显得心思重重。
忽然,他打了个冷战,额头却流下了汗,目光中闪现出一丝恐惧之意。
也就在此时,一个身着淡黄色衣裙的美貌少女轻轻走到他身边,白衣少年忍不住抓住了黄衫少女的小手,身子又是一阵哆嗦。
******
黄衫少女心中叹息了一声,轻声道:“任飞,进去吧,这里太冷了。”
任飞神情茫然地摇了摇头,低声道:“莺莺,我不觉得冷,只是——”
他顿了一顿,看了黄衫少女一眼,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暖意,他又低声道:“只是我心里觉得好冷,好冷。”
莺莺能够感觉到任飞心头的寒意,因为任飞的手竟然比冰还要冷。她知道过去的一些事情象噩梦一样缠绕在任飞的心头,让他无法摆脱。只是她什么也没说,任由任飞紧紧握住自己的手。
过了半晌,任飞轻轻叹了口气,他松开了握着莺莺小手的手,低声道:“其实你不该和我在一起的。”
莺莺淡淡一笑,道:“我不和你在一起,又能和谁在一起?”
任飞微微一愣,一时说不出话来。
******
过了半晌,任飞低声道:“他呢?”
莺莺道:“云大哥他勉强能坐起来了,他说要练功,要一个人在房间里。”
说到这里,莺莺轻叹了口气,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地道:“其实他是不想让我看到他痛苦的样子。”
任飞神情凝重地点了点头,目光中流露出一股痛苦之意。
莺莺轻声道:“我从来没有想到过,一个象他那样武功高强的人,居然会看上去如此平凡,在江湖上如此默默无闻,而对人又那么好。”
任飞低头沉默半晌,低声道:“我以前总想做一个纵横江湖的剑客,博取万人景仰的名声,如今才知道我错了。”
******
说话间,客船已经靠上了一个小镇的码头,船上陆续有些人下了船。
望着这些下船的人,莺莺松了口气,轻声道:“看来他们还没有找到我们。”
任飞点了点头。
莺莺彷佛忽然想到了什么,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却苦笑了一声。
任飞看在眼里,低声道:“你想到了什么?”
莺莺轻声叹了口气,道:“我想起师傅处罚那些叛变她的人所用的手段,我宁愿死也不想承受。”
任飞轻轻点了点头,目光变得极其无奈。
******
莺莺忽然轻声一笑,道:“这两天船老大见到我老是问我去哪里?”
任飞低声道:“其实我们自己也不知道要去哪里。”
莺莺点了点头,却又苦苦一笑道:“我这两天也在想,我们该去哪里,云大哥还有家要回,而我们什么地方都不能去。”
任飞道:“是的。”
莺莺轻轻咬了咬嘴唇,忽然又是淡淡地一笑,道:“其实这也没什么,有时我都希望我们能够就这样坐着这艘客船顺流而下,永远没有到岸的那天。”
任飞沉默着,却彷佛也轻轻点了点头。
******
忽然,任飞听到一阵整齐的脚步声,却看到四名灰衣僧人排成一排地走上了客船,四名僧人一老三少,其中为首那老僧人神情木纳,但目光彷佛偶然转动之间看了任飞、莺莺一眼,却闪现出一丝敏锐的精光。
任飞心中一动,知道这四个僧人一定是江湖人,而且看衣衫穿着、行进方式应该是少林派弟子。
虽然少林、武当如今在江湖中的声名不如天山剑派鼎盛,甚至连华山剑派也有后来居上的势头,但江湖中有识之人都清楚,少林、武当依然是今日江湖的泰山北斗,江湖中没有任何人敢小看少林弟子,尤其一个少林老年僧人——少林派的武功原本就是老而弥坚。
******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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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首那个老僧人虽然看了任飞一眼,但神情间并没有什么异样的变化,他踏上了船舷,脚步极其平稳。
老僧人身后紧跟着的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僧人,此人身材高大,相貌威武,犹如金刚一般,但神情却如前面老僧人一般安然,手中提着一根哨棒。只是当他脚步踏上船舷之时,客船竟然微微摇晃了一下。
后面的两个僧人也不过二十来岁,相貌并无特殊之处,只是目光闪烁不定四下张望,二人看到了莺莺,面色都为之一变,急忙低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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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睹四个僧人进了船舱,莺莺微微蹙起了眉头,三天以来这艘客船上还是第一次有了江湖人的影踪,而且是江湖名门大派的弟子。
她看向任飞,任飞面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对任飞来说,如今江湖之中所有正道人士都可能是要他性命的人,同样水二娘也决不会轻易放过他。
看到天色越来越暗,莺莺轻声道:“我们进房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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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艘客船颇为豪华庞大,船分上中下三层,上层是一套豪华包房,一路上都是空着,中间是四间客房,下层分前后舱,供一些散客席地休息,任飞租了中层两间客房,而那些僧人则去了下层。
船上的房间并不算宽敞,莺莺坐在床边,轻轻推开了一丝窗户,却正好能看到码头的动静。
任飞站在莺莺身边,也望着码头,心中也微微有些忐忑不安。
莺莺轻声道:“这三天来,我们都不知道江湖发生了什么事情。”
任飞点了点头,虽然只是短短的三天,但江湖的三天如果一旦发生事情,足可让整个江湖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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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任飞、莺莺的目光落在一个人身上,那是一个快步上船的身着淡蓝色衣衫的少年人,少年人相貌普通,身上并没有带兵器,但目光却象鹰一样锐利,显然身具武功。只是看他行色匆匆,神情也带着惊慌。
蓝衫少年上了船头,犹豫了下,走入了下层船舱。
望着这个蓝衫少年,莺莺微微皱起了眉头,轻声道:“这个少年我虽然肯定没有见过,但他的相貌和我认识的一个人很象。”
任飞道:“谁?”
莺莺轻轻摇了摇头,道:“我一时想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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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码头、船头的船工已开始忙碌起来,他们解开了船头上系在岸边木桩上的缆绳,大船开始缓缓离岸,准备起程沿大河往东而去。
看到大船启程,莺莺心头松了口气。
忽然,码头上有人轻呼了一声“等等”,只见一个身材高瘦的灰衣青年已由岸边飞身跳上船,虽然此时已是深秋,但青年穿的却是粗布短袖衣衫,裤子也只是刚刚过膝,赤着一双脚。青年双臂、小腿露出古铜色的肌肤,腰间随便插了一把普通的青锋剑。
任飞望着灰衣青年的身影,不知为何,心中忽然升起一股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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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莺轻声道:“这个人的身手很一般。”
任飞沉默片刻,轻轻点了点头,刚才单从这个青年跳跃上船的身手来看,的确显得有些笨拙,只是任飞出自本能地感觉到一股杀气在迫近。
灰衣青年上了船后,也一头扎进了船舱下层。
就在此时,码头远处道路传来一阵马蹄声,任飞、莺莺心中一动,看到四骑黑色快马象一片乌云般冲到了码头。四匹高头大马上坐着四个黑衣人,四人相貌各异身材有高有矮,年龄也不尽相同,但神色间都显得杀气腾腾。
看到这四个黑衣中年人,任飞、莺莺心中都有些抽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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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个黑衣中年人中一个身材最瘦小的老人已跳下马,虽然此时大船只已离岸数丈,但老人纵身跃起,人已象只大鸟一般稳稳落在船头。
船头几个船工看到黑衣老人的身手,都吓了一跳,四下让开。
身材瘦小的黑衣老人已随手拿起船头的缆绳,将缆绳一头的绳圈掷向岸边,碗口粗的缆绳由他手中投出,却如标枪一般直。
而岸上一个身材铁塔一般的大汉也早已下了马,他右手接住了投到面前的缆绳绳圈,大喝一声象是天际打了个霹雳,船头的缆绳已被他紧紧拉住,缓缓离岸的大船船头竟然被他拉住,船身一阵轻轻摇晃,在河心缓缓横转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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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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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飞轻轻吐了口气,道:“你知道他们是谁吗?”
莺莺面色有些苍白,微微颤声道:“他们是天地玄黄,我见过他们。”
任飞点了点头,道:“不错。”
莺莺轻声道:“家师甚少称赞别人,却曾经说过,飞天的轻功,顿地的蛮力,玄清的剑法,黄龙的水性,的确都有其过人之处。”
任飞皱眉道:“他们也是二娘的手下吗?”
莺莺摇头道:“不是,他们是山西以北的一方霸主,都有各自的势力。而我们之前查到他们实际上是三手帮长生殿的高手,据说是跟随三手帮前帮主古墨一同创立三手帮的元老。”
******
此时那个铁塔一般的黑衣汉子居然已将大船船头缓缓拖向了码头,船头和码头的人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个个吓得面色如土,不敢相信世间居然有人有如此惊人的神力。
大船下层船舱中的人也感觉到船身有些不妥,不少人纷纷走上船头看发生了什么事,其中就有那个身材魁梧的青年僧人,而那个行色匆匆的蓝衫少年和灰衣赤脚青年却并没有现身。
客船船老大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看上去精壮能干,他在船上吃了那么多年江湖饭,自然知道这些黑衣人来者不善,此时不敢贸然出声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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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船已再度靠上了岸,众人也纷纷看清了眼前这四个凶神恶煞般的黑衣人除了之前那个飞身上船的瘦小老人,扯缆拖舟的铁塔汉子,还有一个老人身着道装,另一个汉子的打扮却象是个财主。
望着眼前这四个黑衣人,众人一时都感到一阵惊恐。
身材瘦小的黑衣老人立在船头,目光冷冷地在面前众人脸上扫过,冷声道:“船上的人都在这里了吗?”
没有人敢出声。
那铁塔一般的黑衣大汉也大步走上船头,船头顿时一阵摇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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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大汉已一把抓住身边一个客商模样的中年人衣襟,将他提得脚尖离地,大声怒喝道:“我大哥问你们话,你们是聋了还是哑了?”
中年客商挣扎了几下,却哪里挣脱得半分。
黑衣大汉怒声道:“下面还有人吗?”
中年客商颤声道:“还有,下面还有。”
黑衣大汉冷哼一声,已随手将中年客商扔在一边,他大步走到船舱门前,大喝道:“龟儿子还要在里面躲到什么时候,快给老子滚出来,否则老子就把这船凿几个窟窿,到时还怕你不出来。”
******
他话音刚落,那个身材魁梧的青年僧人已缓缓走到他面前,青年僧人双手合十道了声佛,沉声道:“师祖正在下面静坐,请这位施主不要惊扰。”
黑衣大汉望了青年僧人一眼,双目中凶光闪烁,他冷声道:“你是哪一座庙里的和尚,来这里多管闲事?”
说完,黑衣大汉已右掌一掌推向青年僧人。
青年僧人见黑衣大汉右掌来到胸前,知道对方力量惊人。只是他本身武功也并不弱,交手经验也颇老到,双手合掌后退一步,以童子拜观音之势挡住了黑衣大汉的右掌。四周众人已听到黑衣大汉和青年僧人三掌之间传来一声砰然响声,也看到青年僧人身子微微摇晃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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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僧人就势双掌合在身前,低首道:“弟子少林智聪。”
黑衣汉子见智聪挡住自己这一掌,不禁微微有些吃惊,虽然这一掌他只是试探对方,但掌上力量也发出了四成力量,却不想对方竟然接了下来。而听智聪报出名号,黑衣大汉更有些吃惊。
少林当世按辈份有虚、一、大、智四代弟子,其中智字辈弟子辈份最低,但江湖中人一般都不愿招惹少林派弟子麻烦,此时智聪显露的少林禅功颇为了得,更何况智聪之前口中说有师祖在此,自然是一字辈的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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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老人忽然一旁冷声道:“请教这位小师傅,不知少林哪位高僧在此?”
智聪还未出声,下层船舱中已缓步走出一个老僧人,老僧人面色虽然依然一副木然的样子,但目光中自有一股威严之意。
老僧人双手合十道了声佛,沉声道:“老衲少林一树。”
听到一树报出名号,黑衣老人和黑衣大汉都面色一变,少林派老一辈的高手固然不好惹,而眼前这个老僧更非泛泛之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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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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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大汉大声道:“莫非大师就是少林方丈一叶大师的师兄?”
一树大师微微点了点头。
少林当今掌门人一叶大师虽然名震江湖,但其武功如何几乎无人知道,但一叶大师的唯一师兄一树大师,二十七岁进入磐若堂,是少林数百年来第五位不到三十便进入磐若堂的弟子,此后更在二十多年前一天之内连败十五位联手前去少林挑战的江湖各派高手,故此一树大师很少现身江湖,却名动天下。
黑衣大汉又望了一树大师一眼,点头道:“既然大师在此,请恕在下尉迟北斗先前无礼了。”
一树大师低声道:“老衲也久闻山西天地玄黄的威名,却不想今日在此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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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身材瘦小的黑衣老人也上前对一树大师行了个礼,冷声道:“老夫聂琨,对大师久仰已久。”
一树大师还了一礼,望向码头岸边那两个黑衣人,道:“那两位施主想必就是玄清道长和黄龙施主了?”
聂琨道:“正是。”
一树大师道:“江湖中提起山西天地玄黄四位施主,虽无过分赞美之词,却也得说声真豪杰,却不知今日四位何故拦住此船?”
聂琨道:“老夫等人追踪一仇人来此,不想打扰大师清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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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树大师沉声道:“出家人劝世人慈悲为怀,得饶人处且饶人,不知什么样的仇人,令天地玄黄四位施主一同前来?”
聂琨冷声道:“原本大师在此,就算是在下等人的血海深仇,都不敢在大师面前放肆,只是此事却是本教教主差遣,属下等人不敢不尽力。”
一树大师眉毛微微低垂,道:“老衲听说四位施主一早就投身在三手帮之中。”
尉迟北斗一旁点头道:“不错,我们四人正是奉三手帮风大帮主的血手令,在此追杀唐门子弟唐炯。”
一树大师面色微微一变,沉默半晌道:“江湖这两天传言唐门子弟唐燎杀害了贵帮前任大帮主古风,难道此事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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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一树大师说出这番话,任飞的身子不由得剧烈地颤动了一下——这短短的三天,江湖中的确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变化。
一时之间任飞心中说不出是愤怒还是痛苦,是绝望还是无奈,他只觉得心一阵灼痛,差点留下泪来——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不敢相信古风真的已死。
看到任飞痛苦的神情,莺莺忍不住握住了他的手,却感觉到任飞的手在不停地颤抖,时而冰一般冷,时而火一般烫。
任飞嘶哑着低声道:“这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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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迟北斗大声道:“此事不管真假,本教风大教主已发出血手令,责令三手帮长生殿、青衣楼、黄金阁任何部众,凡见唐门子弟,立杀无赦。”
一树大师又沉默片刻,黯然叹了口气。
自从江湖中这两天传出古风死于四川唐门弟子唐燎之手的传言后,整个江湖都为之震惊,不知道由此会引发什么灾难。
一树大师低声道:“只怕此时舱中似乎并无唐门弟子?”
一树大师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唐门子弟数百年来行走江湖都是淡黄衣衫、金钱豹囊装束,任何江湖人一看这样打扮的人就知道是唐门子弟,唐门子弟也一直以此为荣耀。数百年来唐门子弟向来不将中原江湖放在眼里,门下子弟行走江湖时言行嚣张,只是中原各派对唐门颇有惧意,也不敢轻易寻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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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琨道:“二十年前峨嵋一战,唐门一蹶不振,如今唐门子弟重现江湖,已不再着往日行走江湖的黄衣豹囊,故此单从衣着上无法辨认他们的身份,但三手帮一路跟踪唐炯下落,他现在应该就在船上。”
尉迟北斗一旁躬身施礼道:“此事只是三手帮与四川唐门间的恩怨,在下等决不会伤及无辜,冒犯大师之处,还望见谅。”
他为人说话看似莽撞,但一到关键时却又沉稳有礼。
一树大师又迟疑了半晌,却无奈地叹了口气,已让开了路。
这是江湖中门派之间的仇杀,之前江南举办江湖盟主大会,三手帮已有加入江湖同盟之意,虽然江湖正道对三手帮始终心存猜疑,但也希望彼此保持非敌非友的关系。而唐门与江湖正道积攒了数不清的新仇旧恨,数十年前峨嵋一战江湖正道同盟虽然聚歼唐门十大高手,但即使少林也损失了不少高手。如今三手帮找唐门子弟寻仇,一树大师自然只能袖手旁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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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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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莺忽然失声轻呼了一声,轻声道:“我想起来了,刚才那个蓝衫少年和孟燎孟公子很象,就象是亲兄弟一般。”
任飞道:“孟燎是谁?”
莺莺苦笑一声,轻声道:“我也不知道他是谁,只是在师傅一处极其秘密的住处见过他几次,他的身份很隐秘,我们三个只有大姐知道一些他的事情,师傅告诉我和莺莺,关于他的任何事情,不许问,也不许提。”
任飞沉默片刻,微微颤声道:“难道这个孟燎就是刚才他们口中所说的杀害古风的唐门子弟唐燎?”
莺莺愣了愣,点头道:“有可能。”
任飞目光中已透出一股杀意,他冷声道:“看来这个蓝衫少年的确是唐燎的兄弟唐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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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迟北斗此时冲船舱门口沉声喝道:“里面的人都给我乖乖地出来。”
不一会,船舱下层已陆续走出一些人,其中有跟从一树大师的另外两个青年僧人,而那个蓝衫少年和灰衣青年并没有现身。聂琨、尉迟北斗目光冷冷地在面前这些人脸上扫过,看得这些人都感到一阵心惊胆战。
尉迟北斗嘿然冷笑道:“四川唐门子弟行走江湖,向来都是不怕麻烦的,怎么今天却象个缩头乌龟一样不敢见人?”
他出言不逊,自然是希望激蓝衫少年出来,只是里面依然毫无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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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琨、尉迟北斗互相望了眼,神色都变得有些紧张。
纵然四川唐门如今在江湖地位一落千丈,门下子弟也显得有些落魄,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四川唐门数百年来凭借暗器和毒药创下的威名依然令江湖中人不敢轻视其门下子弟。此时如果那个蓝衫少年真的是四川唐门子弟唐炯,那么他藏身在船舱之中,却正可借地形之利用唐门独门暗器偷袭聂琨、尉迟北斗等人。
忽然,众人听到船尾传来“扑通”一声响,彷佛什么沉重的东西掉入河中,聂琨、尉迟北面色一变,已一起进入船舱,只见若大的船舱下层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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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琨、尉迟北大步穿过后舱来到船尾,天色昏暗中二人看到船尾河面荡起几圈波纹,正缓缓向四周扩散,显然这里的水流颇深。
聂琨、尉迟北斗都皱起了眉头,望着河面的那圈波纹微微有些出神。
忽然,二人感到身边一侧有一股寒意袭来,二人几乎同时转过身去,看到船舷一侧懒散地坐着一个灰衣青年,灰衣青年年龄不过二十五六岁的模样,短衫短裤赤着脚,一口普通的青锋剑横放在双膝处。
见聂琨、尉迟北斗望着自己,灰衣青年咧嘴笑了笑,他全身肌肤古铜深色,但笑的时候露出的牙齿洁白如玉,此时昏暗中更显得醒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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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迟北斗刚想出声喝问,却见聂琨神色有异,彷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物,心中不觉吃了一惊。
灰衣青年神情懒洋洋地轻笑道:“奇怪,我说为什么有人无缘无故地跳入河中逃命,果然是有人在此追命。”
尉迟北斗冷声道:“你是说有人跳下了河?”
灰衣青年点头道:“不错,是个看来很惊慌的蓝衫少年。”
尉迟北斗又看了一眼河面,沉声道:“我不信。”
灰衣青年微微一笑道:“难道我见鬼了,亲眼看到的事情,还会有假?”
尉迟北斗冷笑声中已走到灰衣青年面前,他的目光变得异常凶残,但灰衣青年望着眼前这个铁塔一般的汉子,神情间也毫无惧意,依然带着几分懒散的笑意,这时尉迟北斗忽然发现,这个灰衣青年的相貌有些奇特,而且一双眼睛竟然带着一丝蓝色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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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迟北斗冷声道:“阁下是谁?
灰衣青年微微一笑道:“我姓顾,顾此失彼的顾。不过我没有名字,认识我的人都叫我小顾。对了,在下也无门无派,无父无母,一介江湖沦落人。”
聂琨忽然转身道:“我们走,沿河一路追下去。”
尉迟北斗愣了愣,道:“大哥,你相信他的话?”
聂琨点了点头,道:“我信。”
说完聂琨已穿过船舱回到船头,他也并不说什么,只是躬身向一树大师施了一礼,然后上岸骑马而去。见他如此模样,尉迟北斗、玄清道长、黄龙三人也纷纷上马跟随着聂琨策马沿岸而去,眨眼消失在昏暗的天色中。
众人都纷纷松了口气,船工又重新解开缆绳,大船终于在夜幕降临之际缓缓驶向东边。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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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每当夜幕降临之际,任飞和莺莺就会在船上楼台喝点酒,而这原本就是给一些有钱的客人消磨时间的,虽然酒菜不怎么样,价格也是贵得惊人,但能够在大船楼台上仰望星月,把酒问风,也另有一种情趣。
今晚除了任飞和莺莺,云飞也终于走出了房间,他的神色有些憔悴,面色也格外凝重——因为他也听到了关于古风的凶信。
他们三个久久都没有说话,任飞喝酒越喝越快——古风几乎是任飞在这世上唯一的朋友,任飞曾经恨他,想找他报复,但如今却更加敬重他,谁知却偏偏传来了古风的死讯。
望着任飞喝酒的样子,莺莺又是心疼又是担心,只是不知该说什么劝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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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任飞不同,云飞喝酒喝得很慢,彷佛是在一滴一滴地喝,他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古风是在一个风雨滂沱的夜晚,那晚他亲眼目睹了发生在古风身上的惨事;也同样是那年的秋天,云飞在林中见到了失魂落魄的古风,他那时也是在拼命借酒消愁,但他最终还是站了起来——而这两年来,古风这个名字一再令江湖震惊。虽然古风和云飞都没有时间和机会好好说过话,但在云飞心中,古风早已是他生死可共的朋友。
莺莺轻声道:“也许,这不是真的。”
任飞看了莺莺一眼,苦笑一声,又喝干了杯中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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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莺又道:“云大哥,你相信这是真的吗?”
云飞沉吟半晌,轻声叹了口气,道:“人总是要死的,死并非难事坏事,也难说易事好事,只是我有个感觉,感觉到他还活着。”
莺莺轻轻点头道:“我也这么想。其实古少侠真的很了不起,他对慕容姑娘的一片痴情让我们这些红尘女子羡慕不已。那晚他和阎二公子、风飞姑娘一起来到红艳阁,我们几个都看得出来,风飞姑娘是很喜欢他的,只是任凭风飞姑娘如何借着酒醉之意投怀送抱,古少侠都处身不乱。”
云飞道:“那时二娘也在吧?”
莺莺听到二娘的名字,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低声道:“是的,那晚家师一直在暗中窥视古少侠和风飞姑娘。”
云飞沉吟了一会,轻声道:“水二娘,慕容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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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云飞口中说出慕容冰这个名字,任飞大吃一惊——对于任何一个武当门下弟子来说,这个名字就象是一个魔咒。
任飞道:“水二娘就是慕容冰?”
云飞看了莺莺一眼,却见莺莺点了点头,低声道:“是的。”
云飞轻叹道:“那么她不但是半边风的首领,而且也是日月教的前任圣女。”
任飞道:“难道那晚武当七名弟子所杀的女人并非慕容冰?”
云飞道:“不是,那应该是慕容冰的心腹,多年来代慕容冰抚养慕容月,而慕容冰却在暗中苦练武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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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飞神情有些疑惑,道:“师祖曾经说过慕容冰的事情,说那次洗剑池一战慕容冰虽然大获全胜,但也武功全废,如同废人一般。”
云飞点头道:“秋先生也这样说过,并且说慕容冰全身经脉俱断,故此根本无法再修炼武功。”
任飞愣了愣,望向云飞。
云飞轻叹道:“只是她得到了嫁衣神功的内功心法秘笈,这种内功心法原本就是要将自身内力修为摧毁而重新修炼。不过对慕容冰来说,她不但内力修为被完全摧毁,而且经脉也被震断,所以她又修炼了一种更为歹毒的武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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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云飞这么说,莺莺、任飞都感觉心头一阵紧张。
云飞神情有些严肃,轻声道:“日月教有五大魔功,分别是天魔玄幻指、天魔销魂手,天魔解体大法、天魔吸星大法以及天魔化血神功,慕容冰为了恢复武功,所以练了天魔吸星大法。”
听到天魔吸星大法这名字,任飞只觉得心头一阵狂跳——这是江湖中最可怕的武功之一,也是只有在传说中才有的武功。任飞万万想不到世间居然真的有这样的武功。他望着眼前的云飞,之前他听莺莺说过那晚云飞和慕容冰决战的情形,此时心头不禁又是一阵翻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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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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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又浅浅地喝了一口酒,道:“她同时修炼嫁衣神功和天魔吸星大法,的确是相得益彰,她用天魔吸星大法吸取他人的内力来做为修炼嫁衣神功的根基,所以虽然自身内功被废,但却依然进步神速。她既然是日月教的圣女,她身边自然会有不少人心甘情愿地将自己的修为让慕容冰吸取,只是——”
说到这里云飞叹了口气,又道:“只是日月教五大魔功都是自伤其身的武功,天魔吸星大法在五大魔功中排名第二,对修炼者的伤害也是非常大的。”
宇文双城曾经为了救张婉霞,使用了天魔解体大法,结果内息无法控制;阎一本为了置云飞于死地,使用了第九重的天魔解体大法,结果命丧当场。日月教这些武功在江湖人眼中不但神奇,更是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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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沉吟片刻,道:“慕容冰以丝巾遮面,是因为她容貌很丑吧?”
莺莺轻声道:“是的。”
云飞点了点头,神情有些古怪。
莺莺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不禁轻呼一声道:“莫非——”
云飞沉声道:“是的,她是因为修炼天魔吸星大法而毁了自己的容颜。”
莺莺心头已彷佛被一道寒流击中,令她身子忍不住颤抖了一下,她又想起慕容冰丑陋恐怖的容貌,心头又打了个冷战。
云飞道:“一个人从别人身上吸取内力来修炼自身内功,体内自然会对这些内力有很强的抵触,这些内力虽然一时能为所用,但同时也是在折磨自己的身体,吸取得越多,自身损害就越强,久而久之,容貌就会发生变化,她全身经脉俱断,以吸取的内力来逆转自身经脉,所以她的容貌因此尽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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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云飞这番话,莺莺心头虽然感到惊恐万分,但内心也感到一丝哀怜,她想起慕容冰行走间风姿绰约的身影,不由得叹了口气。
她轻声道:“她年轻时一定很美丽吧?”
云飞点头道:“是的,慕容冰虽然从来不以真面目现身江湖,但凡是见过她真面目的人,都说她是江湖中最美的女子。”
莺莺心中更觉惆怅,却无奈地摇了摇头——任何一个女人,都把自己的容颜看得比命还要重,而慕容冰这样做,之前心中所积攒的恨固然太多,而之后心中所积攒的怨只怕也不少,所以慕容冰才变得如此恐怖、冷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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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飞犹豫了一下,望着云飞道:“你——,你没事吧?”
云飞微微一笑,道:“天魔吸星大法吸的只是是他人的内力,并将这些内力暂时为自己所用,而并非象江湖所说那样会摧毁对方的内功修为,只是被吸取内力的人一时会因此元气大伤。”
任飞点了点头,稍稍感到一些安心。
云飞道:“其实修炼这门武功,实在太过艰险,尤其早期由于自身对外来内力抵触得利害,以及驾御这些外来内力的艰难,所以所吸取内力的十成中只有一成才能使用来修炼内功。”
莺莺道:“那师傅岂不要每天吸取很多人的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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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摇头道:“也不尽然,各门各派的各种内力截然不同,有阴阳,有正邪,而吸取后身体都会产生截然不同的抵触,甚至在体内互相冲突。所以修炼天魔吸星大法,所吸取的内力一定要是固定的几个人提供,而不能滥用,而且最好吸取的对象是和吸取者修炼的内功心法相近。”
莺莺轻叹道:“原来这种武功练起来这么复杂。”
云飞道:“岂止是复杂,修炼天魔吸星大法不但需要有旁人肯为此牺牲,需要修炼者有钢铁般的毅力,也需要万分小心的过程,否则稍微出现偏差,修炼者当场就会丧命,这其中过程想来也是惊心动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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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莺轻声道:“也许抚养慕容月长大的那位阿姨,就是当年为家师修炼这门武功而做出牺牲的人。”
云飞叹道:“的确有此可能,如果天天将自己的内力全部提供给慕容冰吸取,任何人都无法支持多久的。”
说到这里,云飞忽然轻轻转过了身子。
顺着云飞的目光,任飞、莺莺也听到中层船舱那头传来一阵沉缓的脚步声,不久他们看到之前匆忙甘上船的那个蓝衫少年竟然缓缓走上了船楼——而之前他似乎应该已经跳下了大河。
蓝衫少年的面色十分凝重,虽然他也上下打量了云飞、任飞、莺莺一眼,却满腹心事地低头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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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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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台之上有两张桌子,蓝衫少年已在另一张桌边坐了下来,桌上有一尊酒,蓝衫少年犹豫了一下,拿起了一个小酒杯,斟满后喝了一口酒。
他喝酒的样子很奇怪,彷佛是先把酒含在口里,然后再慢慢吞下,所以他喝酒时的神情显得有些痛苦,苍白的脸色微微泛起一丝红色。
看着这个少年,任飞冷声一笑已起身走到他面前。
蓝衫少年眉头一跳,抬头望了任飞一眼,之前因为喝了点酒而微微有些泛红的面色又变得苍白,他知道任飞是来找他麻烦的。
任飞冷冷道:“你是唐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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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衫少年目光有些黯淡,神情也有些麻木。
过了半晌,蓝衫少年双目中忽然闪过一道凌利的精光,他轻声道:“是的。”
任飞又冷声道:“你是唐门子弟?”
唐炯这次不再迟疑,轻轻点头道:“是的。”
任飞手已紧紧握住腰间的长剑,他目光冷如冰霜,厉声喝道:“是你唐门子弟唐燎杀了古风?”
唐炯的目光又闪现出一道精光,他能感觉到任飞身上的杀气,虽然唐炯在江湖名不见经传,但阅历却非同一般,他知道眼前这个任飞一定是能杀人的江湖人。他也知道,自己只要再回答一个是字,对方就会毫不犹豫地出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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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炯轻声道:“我也想知道,这是不是真的。”
听唐炯这么回答,任飞不禁微微一愣——虽然唐炯的回答很奇怪,但任飞知道唐炯并没有说谎。
唐炯又喝了一口酒,他握酒杯的手有些颤抖,眼眶中竟然已有泪光在闪动,他微微颤声道:“昨天,我的一个兄弟唐煜在山西死在两名黑衣杀手之手,另一个兄弟唐炫和他的嫡亲妹妹唐煊也在山东被人重创,至今生死不明——”
说到这里,唐炯右手中的酒杯已被他握得粉碎,鲜血顿时染红了他的手,他的手原本应该是稳如泰山的,此时却一阵阵地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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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炯目光也有些寒意,他望着任飞道:“你是三手帮的杀手吗?”
任飞道:“不是。”
唐炯道:“你是要为古风报仇?”
任飞沉声道:“是。”
唐炯吐了口气,目光中的寒意稍稍减退,他轻声道:“你想杀我?”
任飞犹豫了一下,没有出声。
唐炯低头看了眼自己鲜血淋漓的右手,轻轻冷笑了一声。
任飞又犹豫了一下,却冷哼一声回到自己的桌前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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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有人轻笑一声,道:“三百年来四川唐门子弟行走江湖,身着黄衣麻鞋,腰戴金钱豹囊,江湖中人谁不礼让三分,想不到今日唐门子弟在江湖上却如丧家之犬一般惶恐,又如老鼠过街一般人人喊打喊杀。”
出声的是那个自称叫小顾的灰衣青年,他还是打着赤脚,短衫短裤,腰间斜插着剑,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走上楼台。
他望了云飞、任飞、莺莺一眼,微笑着已走到蓝衫少年身边坐下,随手拿起唐炯面前的那瓶酒,一仰脖子喝了一大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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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炯抬头望着眼前的灰衣青年,冷声道:“你是谁?”
灰衣青年小顾笑道:“你可以叫我小顾,我既无父母,也无师傅,更没有门派,就算朋友也没有一个。”
唐炯望着小顾,道:“你虽然救了我,可我并不相信你。”
小顾微微一笑,道:“我看得出,你并不是个容易相信别人的人。”
唐炯冷声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小顾笑着又一仰脖子,喝干了瓶中的酒,道:“我想你带我去找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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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炯道:“谁?”
小顾神情忽然变得有些冷漠,他道:“唐燎。”
唐炯愣了一愣,望着小顾,心中猛然间升起一股冰冷之意。
听小顾这么说,云飞、任飞、莺莺三个也心中一动。
唐炯冷声道:“你找他是想要杀他?”
小顾努了努嘴,似乎是在苦笑,他道:“是的。”
唐炯冷笑一声,道:“你是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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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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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顾没有出声,他望着眼前的空酒瓶似乎有些走神,过了半晌,他道:“如果说杀过人的人就是杀手,我的确是杀手。”
说到这里,他的目光忽然闪现出一道奇怪的光芒,在所有人身上扫过。他的眼睛泛着一层淡蓝色的光芒,显得既神秘,又有些恐怖。
他又道:“相信这里在座的人都杀过人吧?”
听他这么说,被他的目光扫过,唐炯、任飞、莺莺都不由得由心头感到一阵寒意,都低下了头。
只有云飞没有回避小顾的目光,他微微一笑,又慢慢地喝了一口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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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顾望着云飞,微笑道:“你没有杀过人吗?”
云飞也微笑着道:“没有。”
小顾点了点头,望着眼前的空酒瓶又有些走神。
云飞轻声道:“可惜人不是酒瓶,装进去的东西还能再倒出来。”
小顾诧异地望了云飞一眼,点头道:“不错。”
他忽然又懒洋洋地笑了一笑,已随手将空酒瓶投向河中。
他笑道:“既然再也倒不出来,索性就把它扔掉。”
望着小顾,云飞心头忽然叹息了一声,他知道人身上的很多东西,比如记忆和感情,并不是酒瓶,不是说扔掉就能扔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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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顾对唐炯笑道:“你能带我去找唐燎吗?”
唐燎迟疑半晌,冷冷道:“我也在找他。”
小顾微微一笑,他望了任飞、莺莺一眼,笑道:“我本来以为我已经找到了,谁知道居然不是。”
看小顾的神情,听小顾说这话,任飞、莺莺都心中一凛。
唐炯也愣了愣。
小顾笑道:“如今唐燎身边应该有个美貌少女相陪,所以——”
说到这里,小顾又看了莺莺一眼,眼神中闪过一丝碧蓝色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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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飞冷声道:“你是冲我们来的?”
小顾笑道:“我是想看看你和这位姑娘是不是我要找的人,看来是我找错了,不过好在遇到了唐公子,又有了新的线索。”
任飞哼了一声,没有出声。
唐炯冷笑道:“你是打算一直跟着我?”
小顾笑了笑,道:“你会带我去找他吗?”
唐炯冷然道:“虽然我也恨他给本门无端带来惨祸,但唐门子弟决不会惧怕任何人,更不会出卖自己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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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顾笑道:“很好,只是一旦我觉得从你这里找不到唐燎,我就会杀了你,然后重新找新的线索。”
唐炯冷冷一笑,望着自己的右手,虽然手上血迹斑斑,但已变得异常沉稳。
小顾笑道:“看来你对你的手还是很有信心的。”
唐炯冷声道:“是的。”
小顾笑道:“唐门你这一代子弟一共二十三人,你在他们之中排名第几?”
唐炯微微一愣,却没有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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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顾笑道:“我知道唐煜在这二十三个唐门少年子弟中排名是前五的,可昨天他出手了七次,却令人好生失望。”
听小顾这么说,唐炯额头青筋一下暴起,原先沉稳的手又剧烈颤抖了一下。
他怒喝道:“你杀了他?”
小顾懒洋洋地轻笑一声,道:“怨有头,债有主,杀唐煜的是三手帮青衣楼排名三十七、三十八的黑影双枭,我只是正巧路过,一旁看个热闹。”
唐炯怒声道:“你难道和他们不是一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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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顾又是一笑,道:“我和他们的确有些关系,你如果要为你兄弟报仇的话,随时可以向我出手,可以用暗器、毒药,可以明的来,也可以暗的来。”
见小顾如此淡定,唐炯心中虽然愤怒,但也不禁感到气馁,面色一阵红,又一阵发青,额头已有大颗汗珠滴下。
小顾笑道:“我知道你们这代唐门子弟肩负着复兴唐门的责任,每个人的名字都带着火字,取的是星火燎原含意。只是如果一昧求忍辱负重而连动手杀人的勇气都没有,那么十年后江湖中将再无唐门容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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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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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炯面色一下涨得通红,他用一种怨毒的目光望着小顾,似乎恨不得一口把小顾吞下去——三百年来,任何人敢在唐门子弟面前对唐门出言不逊,那么任何一个唐门子弟都会誓死来捍卫唐门的声誉。
只是唐炯也知道,眼前这个青年绝不好惹。
忽然,唐炯起身大步离开了楼台,显然他在开船后要了一间中等客房,所以可以听到他推门进去又关门的声音。
望着唐炯离去,小顾笑着慢慢站了起来,随手将一锭银子放在桌上。
他走到莺莺面前,又很认真地上下打量了莺莺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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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莺虽然并非容易害羞的女孩,但也不禁被小顾那种奇特的目光和眼神看得也一阵心慌跳,低下了头。
任飞怒声道:“你干什么?”
小顾笑道:“真奇怪,和唐燎在一起的女子出身青楼之中,而这位姑娘也是出身青楼之中,天下真的有这样的巧事。”
任飞怒喝一声,已拔出了腰间的长剑。
一道雪亮的剑光已从任飞腰间飞出,他和小顾相距不过三步,在这样短的距离之内,任飞拔剑出鞘的瞬间就是一招狠毒的剑法,他的剑法既有武当派剑法返璞归真的剑意,也有吕大先生剑法刚猛无比的力量,长剑才一出鞘,剑上锋刃已带动一道剑风,似乎挽有千斤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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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顾面色微微一变,他望着赫然闪现到胸前的这道雪亮剑光,也不禁轻呼了一声,道:“好剑法。”
他忽然双膝一屈,身子往后笔直坐低,做出了一个类似铁马桥的奇怪姿势,这姿势本是练武人初学武功时最常做的练腰腿力的姿势,此时小顾做了这个姿势,任飞的长剑却在这瞬间在他胸前数寸处掠过。
就在剑光掠过的瞬间,小顾腰板一挺,已重新站直了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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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上笑意更浓,望着满面怒容的任飞,点头笑道:“很不错的武当派剑法起手式,相当精深的武当玄功修为,还有一手连我也看不出来的精妙剑法,看来你也不是一个普通江湖人。”
任飞停住了手中的长剑蓄势不发,心中也暗暗吃惊,对方躲闪自己这一剑的身法虽然说不上有多高明,但却时机把握得恰到好处,而且对方更由自己这一剑中一眼看破自己的武功路数,可见对方的武学修为非同一般。
小顾笑道:“难道我说错了吗?这位姑娘并非出身青楼之中?”
任飞冷哼一声,似乎又想出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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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莺莺已起身拦在任飞身前,她望着小顾的眼神中有一丝淡淡的怨意,她轻声道:“你说得不错,我的确是出身青楼的女子。”
不知为何,小顾被莺莺的目光望着,脸上的笑容已有一丝僵硬。
莺莺犹豫了一下,轻声道:“你用言语来伤害别人,是因为你自己也有一些不幸的事情,只是你难道真的觉得这样会令你心里好受些?”
莺莺出身青楼,每天都和各式各样的江湖人打交道,她此时忽然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她觉得眼前这个叫小顾的江湖人,心里一定有很深的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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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莺莺这么说,小顾脸上的笑容更加僵硬,他望着莺莺的眼神闪现着一层淡蓝色的光芒,光芒中彷佛有一层淡淡的杀气。
只是莺莺并没有畏缩之意,她轻轻咬了咬嘴唇,也望着小顾。
这几天发生在莺莺身上的事情太奇怪,她数度在生死之间徘徊,此时早已不再对死亡有太多的恐惧。
小顾忽然又笑了笑,已转身走下了楼台,他进的是唐炯隔壁的房间,也是船上四间中等客房中的最后一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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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一直望着小顾,心中觉得有些诧异,他见过不少江湖青年,但眼前这个小顾着实让他感到奇怪。
任飞缓缓收回长剑,坐下来又喝了一杯酒。
他心中兀自感到有些怒意,道:“他到底是谁?”
莺莺皱了皱眉头,轻轻摇头道:“我不知道江湖中有这样一个人,又或者小顾并非是他的真实姓名。”
说到这里,莺莺望着云飞道:“云大哥,他武功是不是很高明?”
云飞微一沉吟,点头道:“是的。”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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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客船上过夜,第一次总会让人感到新鲜和兴奋,渐渐的就会让人感到麻木和沉重,尤其是一些不知前路在何方的江湖人。
云飞很晚才睡着,他此次踏足江湖,不得不徒然感叹一个人的无力,纵然他有一身绝世武功,但却无力阻止江湖上一件件惨事的发生。
只是,每当云飞感到一些唏嘘的时候,他就会想到小雪,还有小兰,还有宇文双城。他觉得自己还是很幸运的,他知道象任飞、唐炯、莺莺、小顾这些江湖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酸事,甚至不知该归何处,但云飞却知道,自己最终都要回自己的家,一个属于他自己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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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前夕,云飞已醒来,他穿好衣衫来到了船头,准备迎接新的一天——他喜欢在每天的黎明前夕等待旭日升起,很多时候,小雪、小兰也会陪着他一起等待这个美丽的时刻。
云飞一直相信,只要还有太阳升起,人生就一定会有希望。
他看到小顾也立在船头,此时深秋的黎明原本就冷瑟,河水更凝聚了一夜的寒流,令这晨风冷如冰刀,在小顾赤裸的肌肤上划过。
小顾看到云飞,脸上依然是那副懒洋洋的笑容。
云飞也对小顾微微一笑,他们彼此都没有说片言只语,只是望向东方——如果说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不变的话,那么旭日永远都是在东方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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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昨夜天上星光黯淡,但今日却有一轮燃烧着的红日犹如火球一般在东方缓缓升起,这让云飞感到心情无比舒畅。
小顾懒洋洋地在阳光照耀下伸了个懒腰,舒展了下手脚,他裸露的古铜色肌肤在阳光下发出金属一般的光泽。
他望了云飞一眼,笑道:“还未请教尊姓大名。”
云飞淡淡地道:“在下云飞。”
听云飞报出姓名,小顾的笑容忽然凝结住了,他很认真地打量着云飞,双目之中忽然闪出一道奇异的光芒,犹如一道灼烧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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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顾说话的声音也有些异样,他道:“白云的云?飞翔的飞?”
云飞道:“是的。”
小顾望向前方大河,轻声道:“这名字虽然不俗,但只怕这世上叫云飞这个名字的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
云飞道:“是的。”
小顾又慢慢恢复了懒洋洋的神情,道:“我知道这世上有个云飞,虽然江湖中至今都没有听说过他的名字,但他的武功足可以和当世任何一个绝世高手抗衡,因为他是江湖传说中埋剑山庄的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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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心头暗暗吃惊,但脸上却不动声色。
小顾的目光中又闪现出一道精光,他道:“你就是那个云飞?”
云飞沉默半晌,并没有回答小顾的提问。
他也转身看向船头,看着船头将一河之水破成碎浪,碎浪跳耀着,在东边旭日照耀下散发着灿烂的光芒。
他不但不会杀人,也不会说谎,所以当他面对他不想回答的问题时,他就会选择沉默——宇文双城、小雪、小兰都很清楚他这一点。
小顾的脸色微微有些发红,他知道无声往往就是某种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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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眼前的云飞怎么看都不象是身具绝世武功的高手,但小顾已经开始感觉到云飞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山岳一般的气势,他知道自己此时已在山中,正因为自己身在山中,才不知山有多高。
他望着云飞的神情在不断变化,时而尊敬,时而羡慕,时而嫉妒,时而还有些跃跃欲试的样子,他的眼神也越来越明亮。
他轻舒了口气,道:“想不到云飞竟然是这样的。”
云飞轻声道:“你觉得云飞应该是怎样的?”
小顾想了想,忽然懒洋洋地笑了一笑,道:“就是我现在看到的这样,因为我相信云飞和宇文双城应该绝不一样。”
宇文双城无论在何时何地,哪怕在万千人中,都是光彩照人最为引人注目。但云飞即使和最普通的两、三个江湖人在一起,也是最不为引人注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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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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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顾神情微微有些兴奋,他道:“云飞可曾和宇文双城交过手?”
云飞摇了摇头,道:“没有。”
小顾道:“不知道他们两个武功谁更高一些?”
云飞沉吟片刻,道:“这很重要吗?”
小顾愣了一愣,沉默半晌,却长长地叹了口气,道:“前些日子泰山举办江湖少年比武大会,我也去了。我原本是想向宇文双城挑战的。虽然我明知不如他,但至少我可以做他的对手。”
云飞点了点头,他知道江湖中很多人都有这样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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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顾望向已经逐渐升高的旭日,轻笑了一声,道:“可当我在泰山见到他的剑法和武功,我知道我这辈子都无法和他一较长短。”
说到这里,小顾神情变得有些黯然。
云飞道:“他是练武的天才。”
小顾道:“是么?”
云飞道:“他的身体里流着德正帝的血,天山秋小红说过,如果德正帝不是一个皇帝,那么他一定会成为一代武学巨匠。”
小顾又沉默半晌,他轻声道:“我觉得是他的运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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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道:“运气?”
小顾笑得有些苦,道:“他纵然是个练武的天才,但如果没有一个武功绝世的高手做他师傅,如果他师傅没有把一身绝学毫无保留地传授给他,他会有今日这样出神入化的剑法和武功吗?”
云飞没有出声,他忽然想起了宇文双城的一些故事,东方长之为何会挑选帝王之子文双城为自己唯一的弟子,并将一身绝学倾囊相授——这其中却又隐藏着一个何等凄惨的故事。
小顾苦笑一声,道:“有个人,他一生出来就被父亲抛弃,虽然被送到一位身具绝世武学的老人那里抚养,却无缘接触任何武功绝学,因为这位老人答应了他的父亲,既不能收他为徒,也不能传授他任何高深的武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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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心中微微一凛,也感到一丝不安和无奈——他知道小顾说的这个人,就是小顾他自己,而这江湖之大,也的确无奇不有。
小顾道:“只是他天性好武,总喜欢自己琢磨武功,而收养他的那位老人也时常假装无意地点拨他一些武学奥妙,甚至由他远赴他方学剑而不闻不问。所以他的武功在江湖上还算过得去,但这样点滴积累的武学修为和宇文双城相比,实在是相差太远。他不敢怨人,只能怪天,怪自己没有运气。”
云飞轻轻点了点头,他忽然明白了眼前这个青年为何总是对江湖中人出言不逊咄咄逼人,那是因为他心中有太多的怨恨。云飞忽然觉得宇文双城和小顾的身世的确有些相似,只是他们虽然都被自己的父亲遗弃,但宇文双城的运气的确要比小顾好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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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半晌,云飞问道:“古风真的死了吗?”
小顾想了想,道:“也许吧。”
云飞心中一动,道:“也许?”
小顾点了点头,道:“有人送来了古风的遗物,那是风飞在古风离开三手帮后让人转交给他的,东西一件都不少。此外还有一些烧得半焦的黑白头发,头发上残留着唐门特制的剧毒。”
云飞轻声道:“鬼儿火?”
小顾点头道:“不错,四川唐门的鬼儿火。”
云飞沉默片刻,道:“那就是说,暂时还没有人见过古风的尸体?”
小顾道:“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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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道:“那谁能肯定古风一定是死了?”
小顾笑了一笑,道:“有句话叫做旁观者清,当事者迷。”
云飞道:“你说的当事者是风飞姑娘?”
小顾笑道:“是的。”
云飞想起昨晚莺莺所说的风飞和古风的一些事情,道:“所以风飞姑娘此时方寸大乱,立刻就对唐门大肆报复。”
小顾道:“正是如此,如果不是风飞帮主至今还在养伤,只怕现在早已带人前往四川将唐门彻底铲除。”
云飞神情黯然道:“如果真的如此,只怕又是一场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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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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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顾道:“二十年前峨嵋山一战,江湖正道同盟虽然聚歼了唐门十大高手,但也不敢趁势进攻唐门在川西的巢穴,只因为唐门在那里苦心经营了三百年,早已是根深蒂固,蕴藏无限杀机。如果风飞真的要倾力这么做,那么四川唐门或许永远会在江湖消失,但三手帮只怕也会损失惨重。”
云飞道:“蚌鹤相争,渔人得利。”
说到这里云飞看了小顾一眼,神情变得有些奇怪。
小顾笑道:“你想问我为什么明知道这道理,还要来帮风飞杀人?”
云飞点了点头。
小顾懒洋洋地笑了一笑,道:“道理是一回事,杀人又是另一回事。”
说到这里,小顾的笑容又有些苦涩。
他沉声道:“我欠抚养我的那位老人一份情,我不喜欢欠人东西,所以能还还是尽早还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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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道:“我不会让你在这里杀人。”
小顾望着云飞,道:“如果你就是那个云飞,我就绝不会在这里杀人。只是除非你杀了我,否则我还会在其他地方杀人。”
云飞又沉默了。
小顾笑道:“更何况这里并没有我一定要杀的人,我要杀的是唐燎和依依。”
云飞愣了一愣,道:“依依?”
小顾道:“她是一个青楼女子,在山西太原城红艳阁有些名气,这次就是她和唐燎合谋杀了古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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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小顾这么说,云飞心中吃了一惊,他知道依依、莺莺、翠翠虽然表面上是山西红艳阁的三个卖艺不卖身的女子,但实际上却是慕容冰的三个弟子。
他回想起昨晚莺莺所说的一些话,知道唐燎应该就是莺莺所说的孟燎,而云飞之前在与慕容冰交手前看到依依、翠翠两个带古风去了慕容冰的一处秘密住所,那么古风遇害自然是随后发生的事情。
只是云飞想不明白,为何唐燎、依依会联手谋害古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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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顾笑道:“你对古风还是挺关心的。”
云飞轻声道:“他是我朋友。”
小顾笑得有些惆怅,道:“我没有朋友,没有父母,没有师傅,也没有任何兄弟姐妹,所以无需为任何人担心。”
云飞道:“那会很寂寞的。”
小顾轻笑着,嘴角微微搐动了一下,却没有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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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三个青年僧人已从下层船舱走上了船头,其中为首的是那个少林弟子智聪,三个僧人都扭动了几下脖子,舒展下拳脚,显得有些兴奋。
其中一人笑道:“智聪师兄,想不到坐船还是挺好玩的。就是地板太硬,让我翻来覆去好久才睡着,睡醒我全身都疼。”
另一僧人道:“我说智能师弟,你身子骨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用的,这地板再硬也比不上寺里的床板硬。”
智能笑道:“得了,智深师兄,你不也抱怨地板有股霉味,让你一晚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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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聪笑了笑,他看了立在船头的云飞、小顾一眼,单掌竖在胸前,道了声佛。
云飞也对智聪微微一笑,对于僧人,云飞向来都十分尊敬,因为佛门弟子心存慈悲之心,淡然立身世外,与他的为人处世原则相似。
智聪转身道:“智能、智深师弟,该做清晨的功课了。”
见智聪这么说,智能、智深也收敛了笑容,已整齐地站在智聪身前,三人站成品字形,双脚站开屈膝蹲成马步,双手合掌竖在胸前,大腿与地面平行,身子立得笔直,神色庄重地闭目低声念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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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少林弟子每天清晨必做的修行,不管风雨雪雾,酷暑寒冬,也不管身在何方,每天清晨都要如此修行半个时辰。
少林武功博大精深,内外兼修,而少年弟子则以修练外功为主,以少年童阳之气练就一身钢筋铁骨,此时船只虽然有些颠簸,但智聪、智能、智深三人蹲的马步还是极其沉稳。
这样过了半柱香功夫,智能、智深的呼吸声已变得有些沉重。
这时小顾伸了个懒腰,脸上露出了一丝奇怪的笑意。突然他大步走到智聪等三人身边,已出手在他们三人肩膀上各拍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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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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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顾移动的身形并不算迅疾,出手也不算快,拍出的力量更不大,但智能、智深二人已惊呼一声,膝头一软,仰面重重地倒在地上。
智聪轻哼一声,身子踉跄着后退了三步,踩得船头甲板一阵怪响,才勉强站稳了身子。他立马站直了腰,望着眼前的小顾,心头不禁大吃一惊——小顾的出手并没有什么力量,却举手之间就令到自己两名师弟跌到在地,也令自己摇摇欲坠,这其中的奥妙他虽然并不清楚,但他江湖阅历不算浅,知道遇到了高手。
而同样令他惊奇的是,他全然不知小顾是如何欺身到他身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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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顾望着智聪笑了笑,道:“你还不错。”
智能、智深此时已爬了起来,他们望着小顾,满脸都是愤慨之色,但心中却又感到惊惧——少林派禅功的外功根基强调扎实,他们也万万想不到对方如此轻轻一拍,自己会跌得如此狼狈。此时他们望着小顾的手,却彷佛这小顾的手有一股魔力一般。
小顾望了智能、智深一眼,却轻笑着摇了摇头。
智能忍不住怒声道:“你干什么?”
小顾笑道:“在下想试一下你们的功夫而已。”
智能愣了愣,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虽然想骂人,却又不知该骂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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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有一把苍老的声音道了一声“阿弥托佛”,只见一树大师已缓缓走出了下层的船舱,走到了智聪、智能等三人身边。
看到一树大师,智深脸一红,跪倒在地,低声道:“师祖,弟子无能,给您丢脸了。”
一树大师淡然道:“出家人四大皆空,老衲这副臭皮囊哪有什么脸给你丢,而你也只不过是跌了一觉,既然已经站起,往事早已成空,你又跪下来做什么?”
见一树大师如此说,智聪、智能连忙躬身合掌退在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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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任飞、莺莺也听到船头喧闹声,一起走了出来,却看到唐炯也在此时走了出来,三人互相看了眼,一起望向船头。
一树大师望着小顾,轻声道:“这位施主,好俊的功夫。”
小顾微微一笑,没有出声。
一树大师又看了智聪一眼,道:“智聪,你可知智能、智深为何会跌到?”
智聪沉吟片刻,躬身道:“弟子愚昧不知,请师祖指点。”
一树大师点头道:“智聪、智能、智深,你们三个可知道少林禅功无数,但为何要用三十年的的晨曦来练这铁桥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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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聪兀自低首不语,智能已抢先道:“因为要炼人的腰腿之力。”
一树大师轻轻摇了摇头,道:“错了。”
智能愣了一愣,不敢再出声。
一树大师看向小顾,道:“这位施主可愿指点我的弟子一二?”
小顾笑了笑,道:“在下不敢说指点,但也听一位江湖前辈指点过,知道这门功夫练的是身心合一。”
一树大师微微一笑,道:“善哉。”
他望向智聪、智能和智深,道:“其实并非是这位施主推倒了智能和智深,而是智能和智深被自己心中的魔障推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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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一树大师这么说,智能、智深都面露疑惑之色。
一树大师道:“你们在修炼铁桥桩时,可觉得时间越久,就越难站稳,必需要运功来支撑你的身体?”
智能、智深都点了点头。
一树大师又道:“当你在运功支撑身体时,你们可曾知道,你们心中的魔障也在蠢蠢欲动,这股魔障在你们呼吸中流露出痕迹,而这位施主出手的时机,就是你们三人心头魔高之时,他虽然只用了一点力量,但这点力量加上你们心头的魔障,却足以在瞬间将你们的身体击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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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轻轻点了点头,一树大师所说的并非玄虚,小顾只是趁智聪、智能、智深三人运功的间隙出手,智聪、智能、智深原本运功是想保持铁马桩的姿势,但突然遇到外力,体内功力一下散乱,故此跌到。
同样,也正是因为小顾出手的瞬间,正是智聪、智能、智深运功的间隙,所以三人心神全在运功之上,而被小顾轻易欺身到身边。
只是,能够从智聪、智能、智深三人的呼吸中寻找这出手的瞬间,出手的时机又掌握得如此恰到好处,可见小顾的武学修为也绝非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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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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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聪躬身道:“弟子明白了,弟子苦练铁马桩禅功就是要使得弟子身心合一,纵然有水火入侵,也能变万象来应付。”
一树大师轻轻点了点头,道:“不错。”
说完他却望向小顾,道:“可这并非是这门禅功的最高境界。”
听一树大师这么说,不但智聪愣了一愣,连小顾也变了脸色。
他沉吟片刻,忽然懒洋洋地笑了笑,道:“大师所言不错,我这位朋友也曾这样和我说过。”
说完,小顾已回头看了云飞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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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微微一笑,他知道小顾这样凭白胡说,为的是试探自己的武功。
一树大师望了云飞一眼,双目中闪过一道奇异的光芒,他双掌合什道:“这位施主可愿赐教一二?”
云飞躬身还礼道:“不敢。”
他迟疑了一下,道:“在下只是知道魔由心起,佛门修为但求心中无欲无求,无爱无恨,则心无魔障;铁马桩以身修禅,以口讼经,以心向佛,则无魔障。”
听云飞这么说,一树大师已为之变色,不由得又打量了云飞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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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半晌,一树大师躬身正色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施主这席话,老衲得益非浅,多谢赐教。”
智聪忽然道了声“阿弥陀佛”神情也变得异常肃穆。
小顾天资过人,此时早已明白云飞所说的含意,他看着云飞,神情既有敬佩之意,也有一丝兴奋。
他忽然对一树大师行了一礼,神色庄重地道:“久闻一树大师身为少林磐若堂高手,专门与江湖各派高手切磋武功,在下斗胆,还想再请赐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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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林有达摩院、磐若堂,是少林两大研习武学之所,其中达摩堂研习的是佛门禅功,磐若堂研习的是天下各门各派武学的精华。而少林几乎每天都有江湖人前来讨教,其中固有真心求教之人,也有蓄意挑衅之人,磐若堂中的高手就是负责招呼这些江湖人,但凡来人出手之中有一招半式可取,便有人记录在册,故此才使得少林数百年来以博大精深的武学坐镇江湖。
一树大师身为磐若堂高手,自然不少和江湖中人切磋武学,知道江湖中人虽然说是赐教,但却大都是比武争胜之意。
他淡然一笑道:“不知施主所请何事?”
小顾笑道:“在下武功粗浅,学过一路少林十八式长拳,如今班门弄斧,想请大师指点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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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小顾这么说,智能忍不住差点笑起来。
少林禅功内外兼修,七十二绝技门下弟子但能精通一门,已足可在江湖扬名立万,更何况还有名动数百年的四大神功。而在这成千上万的少林禅功武学中,少林十八式长拳是最粗浅的入门武功,不但是任何一个少林弟子入门必学的武功,甚至两河地头随便一个三岁小孩都会。
只是,一树大师的神色却变得有些凝重。
小顾笑着走到智聪面前,笑道:“这位小师傅修为颇深,在下想烦请这位小师傅与在下较量一下。只是船头狭窄,闲人众多,万一拳脚伤了他人,反为不美,不如我二人同练一套少林十八式长拳,请各位品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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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树大师望着小顾沉默片刻,退后了数步,点头道:“既然如此,慧聪,你就和这样施主练一套少林十八式长拳。”
听一树大师这么说,慧聪道了声:“弟子尊命。”
说完慧聪已走上一步,他在十步之外面对小顾,单掌护胸,微微躬身道:“阿弥陀佛,请多指教。”
小顾微微一笑,随手拔起腰间长剑扔在船头一边,他单掌护胸摆好架势,已和慧聪一起打起了少林十八式长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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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路长拳以“白鹤亮翅”起手,变为“黑虎掏心”、“青龙探爪”等,一共一十八式,招数变化极其简单,不过打起来也颇有气势。
小顾施展这套拳法动作看似十分漂亮,每出一拳都呼喝一声,颇有气势。而慧聪的拳法打得虽然没有小顾那么好看,但双膀运转之间虎虎生风,腿脚移动更如龙盘虎踞,稳如磐石。
看小顾打的这路拳,智能、智深脸上已露出不屑的神色,嘴角更是带着笑意。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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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智能、智深入少林门下时也没有少在这套拳法之中下过功夫,所以他们看得出来,小顾这路拳打得虽然好看,但手、腿出招之间全无劲道,更象一个不肯下苦功的公子哥打出来的花拳绣腿,中看不中用。
此外小顾出拳的速度时快时慢,姿势也有很多偏差,手脚不是跨多了几分,就是抬高了寸许。
只是一树大师的神色由小顾打出第一式开始就有些变了,他看着小顾打出的一招一式,面色越来越苍白,到后来额头已全是汗水。
甚至连云飞也神情有异,因为此时这里只有他才能完全看出小顾这路拳法的奥秘,他忽然想起之前小顾所说的那席话,不由得轻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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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知道,江湖中的确有一些万中无一的练武奇才,宇文双城是其中一个,他悟性过人,记忆超群,天下任何门派的武学绝技,乃至琴棋书画中的高超技法,他都能轻而易举地融会贯通。
此外小梅也是一个练武奇才,和宇文双城相比,小梅所学自然远远不及,但她天性敏锐,能洞察各门各派武功中的细微之处,而这些细微之处或者是这些武功的破绽,或者是其精华。
但云飞此时心中感叹的是,眼前这个小顾的武学天赋,比宇文双城的和小梅还要更高——也许可以和云飞心目中的父亲相提并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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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顾大喝一声,已和智聪同时以一招“孔雀低首”收了拳式,他的神情间带着一丝微笑,向一树大师深深施了一礼。
智聪也再次微微躬身,退在一边。只是他的神色充满了疑惑,他知道以小顾的武学修为,决不会将一套少林十八式长拳施展得如此儿戏一般,只是他也完全看不出其中的深意。
小顾转身拿起了自己的长剑,插在腰间,他彷佛无意地望了云飞一眼,却又面对笑道:“请大师不吝赐教。”
此时一树大师已如老僧入定一般,神情完全凝结住,他似乎在苦苦沉思,片刻之间已是满头大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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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半晌,一树大师轻吐出一口长气,道:“善哉。”
他望了智聪、智能、智深三人一眼,道:“智聪,你可知这套长拳的来历?”
智聪点头道:“弟子所知,这是达摩祖师取天下众生形态而创下的一路拳法,修炼这套拳法可以令人强身健骨,手脚灵便。”
一树大师点了点头,叹道:“古有怀璧求石、买椟还珠之说,却不想老衲也是如此这般,着实让老衲感到惭愧。”
听一树大师这么说,智能、智深都愣住了。
一树大师苦笑一声,正色道:“施主这套十八式长拳,非但智聪远远不及,就连老衲也不敢妄言其中玄虚,不知施主日后可否能光临少林,老衲当与一丈师弟、一航师弟与施主一同参详,再请赐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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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丈大师是少林达摩院首席长老,一航大师是少林磐若堂首席长老,在一树大师眼中,小顾使的这路少林十八式长拳竟然要让少林达摩院、磐若堂两位首席长老一同参详,可见其中暗藏高深的武学玄机。
一树大师又望向满脸疑惑之色的智聪、智能、智深三人,道:“非老衲不想给你们解开心中疑惑,只是你们修行尚浅,要知道武道就是魔道,一知半解难免心生妄意,而心生妄意难免走火入魔。”
智聪合掌躬身道:“我佛慈悲,弟子明白了。”
智能、智深不敢多眼,也跟着合掌躬身,口称“阿弥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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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顾轻笑一声,转身望向云飞,道:“我从三岁开始学了这路拳法,当时就天天苦练,二十年来不曾荒废,终于无意中窥视其中些许奥妙。只是我没有师傅,已不知如何更上一层,这世上如能有人愿指点在下一二,在下感激不尽。”
说完这一番话,小顾的眼角竟然有一点泪光,此时他神情间已再无那份懒散之一,却显得极其殷切。
云飞望着小顾的神情,沉默着,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知道小顾是在向自己求教,但小顾却是一个杀手,指点他武功就是指点他杀人的本事——只是,云飞心中真的很想帮一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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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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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云飞走到一树大师面前,施礼道:“请教大师,有因是否必然有果?”
一树大师点头道:“天地循环不停,因果起灭不息,这世上有因自然有果。”
云飞又道:“可否先问果?”
一树大师摇头道:“不可问。”
云飞再问:“可否先种因?”
一树大师微一沉吟,道:“善因自有善果,恶因难逃恶果。”
云飞轻轻松了口气,再度施礼道:“多谢大师指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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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云飞已慢慢退身到小顾所在之处,他单掌护胸也摆出了之前小顾、智聪打少林十八式长拳的姿势。
看到云飞如此,智能、智深都面带惊疑之色,他们看着眼前这个毫不起眼的乡下村农模样的青年,不敢相信他有什么了不起的武功。
只是此时小顾的双眸之中已燃起一道淡蓝色的火焰,犹如天上的红日一般在熊熊燃烧,他心头对武学的渴望在此刻已被提升到极点。
任飞看到云飞即将出手,心头也是一阵澎湃,他虽然知道眼前这个云飞身具惊世骇俗的武功,但却从来没有见过他出手。
莺莺身子微微一颤,眼前彷佛又看到了那晚云飞和慕容冰交手时天崩地裂一般的情形,她却不知道那晚激战之前,云飞已是身负重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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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也是从“白鹤亮翅”开始起手,只是他的动作却忽然停住了,却彷佛一个刚刚学这路拳法的人忘记了动作。
当云飞拳脚再动的时候,他的招式已是“白鹤亮翅”的中段动作,但使到此处却又停顿了一下,勉强使出了这招的收势,又忙乱地变为第二式“黑虎掏心”。
云飞打的这路十八式样长拳,招数不但散乱,而且笨拙,似乎他只能模糊记得这套拳法的一些枝节,胡乱按照顺序东一拳、西一拳地乱打,而且全然没有半分劲道。而最让人感到奇怪的是,有些招数云飞竟然好象完全忘记,打到其中某招时却站着发呆,思索片刻跳过这招,又开始打下一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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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云飞这般打拳,智能、智深二人再也忍不住,一起笑了起来。
此时和任飞、莺莺一同观看的唐炯也轻声笑了一笑,也觉得眼前这个云飞实在是在献丑。
不过云飞似乎听不到四周的笑声,他虽然出拳看似手忙脚乱完全不成章法,但依然面色从容地将这路拳法打完。
看到云飞打完这路拳法,小顾整个人却如之前一树大师一般呆若木鸡地定在当场,额头也不停有汗珠不停渗出。
云飞微微一笑,并没有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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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树大师神情也有疑惑之色,如果说小顾之前打出的少林十八式长拳他还能从中领悟到不少妙处,那么云飞此时所打的这套少林十八式长拳,他却完全不知其中含意——只是他知道这其中必有深意。
他望向云飞道:“老衲愚昧,不知施主这套拳法玄机,可否赐教一二?”
云飞面向一树大师微微躬身,淡然一笑道:“请恕在下出言冒昧,此套拳法因他而起,因他而灭,大师何苦涉身他人因果之中,自寻烦恼。”
一树大师神色一凛,额头已流下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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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原本禅学修为坚深,只是因为之前见小顾的拳法而心生惭愧之心,脑海中所想的都是他的武学招式,而随后见云飞的招式更是心中迷茫。他之前所说武道即是魔道,此时他心生妄测之意,心中魔道已然高涨。
他沉默半晌,向云飞深深躬身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一树心生魔障而几乎误入歧途,多谢施主出言指点迷津。”
智聪、智能、智深三人听一树大师和云飞对答,知道片刻之间禅学修为如此精深的一树大师也差点误入魔道,心中不禁都为之凛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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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顾忽然长长地吐了口气,虽然深秋之时河面疾风寒冷,但他不但额头全是汗珠,身上短身衣衫也被汗水浸湿一片。
他虽然无名师传授,但一来有名师暗中指点,二来他的确是一代武学天才,所以即使是一些平凡的武功中,他都能从中寻找到很多神奇之处,更何况这路少林十八式长拳所包含的变化原本就无穷无尽。
这二十年来,小顾一直苦思冥想这套拳法的奥秘,少林达摩祖师以天下万物的形态所领悟出来的真正意境,也被小顾一点一滴地领悟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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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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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这套拳法数百年来在少林代代传授,却没有任何少林僧人象小顾那样如此倾尽全力来钻研这套拳法。同样,少林师傅传授弟子的姿势也分毫不差,故此没有任何弟子敢象小顾那样全然不顾招式使得正确与否。
小顾之前所使的这套少林十八式长拳虽然看似散乱,但一套平淡五奇的拳法在他手中已是一套每招之间都蕴藏无穷变化的拳法,饶是一树大师对这套拳法再熟悉不过,也无法尽数看出这其中的变化细节,故此才出言相邀小顾前往少林,由寺中达摩院、磐若堂两位主持一同参详。
只是云飞知道,小顾虽然领悟了这套拳法的种种变化,并依靠自己的天赋将其演变成一套变化无穷的拳法,但他现在所到的境界和真正的武学匠师相比,还是有很大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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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之前所使的少林十八式长拳看似不成章法,却以这散乱无比的片招半式将小顾的这套拳法破去大半。而其中有三、五招云飞一时不得破法,故此云飞停下跳过此式——这其中的奥妙,在场之中只有小顾一个人知道。
达摩祖师以开天辟地的武学修为创下了少林数门传世绝学,而这路少林十八式长拳历来只是被以为是入门的武学,却不知这路拳法虽然形似粗拙,但其包含天下生灵百态的意境却如瀚海蓝天一般没有穷尽。
小顾从这套拳法中领悟的是形的穷极变化,而云飞却以自身修为的武学意境借这十八式的招式将小顾拳法破去——他正是用这套拳法来指点小顾,告诉他什么才是武学的更高境界。
他之前同一树大师所说,此套拳法因小顾而起,因小顾而灭,就是因为这套拳法只是针对小顾的这套拳法而生,此外别无一用。而他也知道经此一番波折,小顾再也不会使出这路拳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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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顾虽然并非狂妄之人,也颇为年少自负,总觉得自己纵然没有名师也未尝不可无师自通成为一代武学大师,只是刚才眼见自己花费一生心血的一套武功被云飞顷刻间破去大半,不由得他为之心寒,全身冒出冷汗。
只是他很快就从云飞的招数之中领悟了很多,其中很多奥秘原本是他一直苦思不得其解,此时却犹如水到渠成,令他茅塞顿开。
忽然小顾又笑了起来,他笑得十分灿烂,彷佛捡到了什么宝贝一般。他望着云飞,神情充满了敬慕,也充满了感激。
他一躬到地,向云飞行了江湖中一个最隆重的礼。
云飞望着小顾,神色却有些凝重,他虽然自问是真心诚意地帮眼前这个青年突破武学修为的瓶颈,却不知道最终会有什么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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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在此时,小顾望向大船后方,面色已然一变。
顺着小顾的目光望去,众人回头看到客船后方已有一艘白色巨舟正顺风从流而下,犹如箭一般行驶在大河之上。
眼见巨舟越来越近,云飞心中不禁感到一阵诧异,因为这艘巨舟的形状和普通船只有些不同,巨舟船头狭长高耸,犹如一把刀一般劈波斩浪。此外普通船只通常只有一张帆,而此巨舟船帆不但比普通船只船帆高许多,而且竟然前中后有三面三角巨帆,巨帆雪一样白,帆上各有一个巨大的“风”字。
云飞的师傅是“七彩云霞帆、万户逍遥侯”萧易水的后人萧风歌,萧家世代以悬挂七彩云霞帆的巨舟行走江湖,对天下种种船只特征了如指掌,故此云飞一眼就看出,这船来自东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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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瀛位于是中原神州之东,是东海上的一个岛国,东瀛人生性好武,数百年来一直以中原为师,岛国之王每十年都派遣使节前往中原学习技艺,态度极其殷切谦逊,故此中原并不视之为仇寇。
至于东瀛武功,据说也是由中原流入,而转变成多门流派,只是与中原江湖并无纠葛,直到三十年前,东来人柳生静仁(柳白衣)从东瀛孤剑驾舟来中原挑战中原江湖,结果东海之滨一战,中原江湖各派高手尽数败在其手下,若不是天山剑派秋枫千里飞骑,丐帮刀王叶流凡横空出世,中原江湖几乎一败涂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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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自然知道,今年年初江南江湖大会,柳白衣再度前来发出挑战,约定明年年初在东海之滨比武,故此才有泰山江湖少年比武大会。
此时东海之滨的比武大会已迫在眉睫,但一来江湖自从泰山江湖少年比武大会之后连出大事,二来东海之滨的决战中原有宇文双城出战,故此江湖中大部分人并没有将此事多放在心上,彷佛已经赢定了一般——但云飞知道,这场比武仅靠一个宇文双城,是赢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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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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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飞、莺莺望着后面正在迫近的巨舟,心头也不由得感到一阵惊疑——他们不知道这艘巨舟是否是冲他们来的。
看到巨舟的船头已追近云飞等人乘坐的大船船尾,小顾忽然转身就跑入船舱之中,他行色慌张,似乎对这艘东瀛巨舟心存惧意。
此时此刻,东瀛巨舟的船头赶上云飞所坐的客船船头,这段河面宽阔,两艘船保持数丈距离齐头并进,东瀛巨舟也开始减慢了速度。
云飞等人望向东瀛巨舟,看到巨舟船舷一侧果然有不少衣着装扮颇为奇特的东瀛武士,此外还有十来个朝廷官兵,其中为首的一个相貌粗鲁的中年军官正大声呼喝大船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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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官斗,其祸无穷。这道理船老大知道,所以大船很快便停了下来,东瀛巨舟也慢慢地靠向了云飞所在的大船。
东瀛巨舟船舷处有人架起了踏板,踏板与大船船舷相连,那个中年军官带着三个兵卒全副武装地和三个东瀛武士已来到大船之上。
看这些个人行走踏板的步法,云飞、一树大师、任飞等知道这三个东瀛武士武功都不弱。三人身材中等,其中一中年人束发冲起在脑后,另二个青年人额头头发被剃去,看上去有些滑稽。都是身着白衣,衣衫齐整,衣袖颇宽。而三人腰间腰带处插了把刀身狭长的长刀,此外还插有一把短刀。而最让众人感到奇怪的是,三人都穿着拖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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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军官上了船后,大声喝道:“有没有见过这个人?”
他从怀中拿出一张纸,展开却是一个人的画像,在场人看到画像都一眼认出这画像上之人正是小顾——因为这画像实在画得太象,甚至将小顾那种懒洋洋的笑容都画得栩栩如生。
云飞微微一笑,这巨舟果然是冲着小顾而来的。只是他心中也有些奇怪,不知小顾如何得罪了这些东瀛武士,而且这些东瀛武士显然来头也非一般,居然有朝廷官军随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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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没有人答话,那军官神情显得有些不耐烦,只是他转眼见到一树大师,不禁面色为之一变。
本朝开国之初,太宗德正帝、鲁王诸葛先生辅佐高祖帝荡平天下风尘用的固然是兵,但德正帝、诸葛先生同样也是当年啸傲江湖的一代绝世高手,与江湖的牵连千丝万缕,故此当朝官府对江湖中人都不敢过于无礼。至于三军之中更有大半军官出身江湖各派之中,眼前这个军官也是如此,他少年时投身少林学艺,认得眼前这僧人是一树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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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军官上前向一树大师躬身行了一个江湖礼节,朗声道:“弟子严德禄,少林大通大师座下俗家弟子,参见师祖。”
一树大师端详了严德禄一眼,微微点了点头。
严德禄笑道:“弟子在寺中就仰慕祖师叔威名,可惜无缘多听教诲,只怕师祖早已不记得在下这个弟子了。”
一树大师淡淡笑道:“我记得你,你曾因为在大年初一之时在寺内吃肉而被大通罚你在山前扫雪一个月。”
严德禄脸上露出喜色,笑道:“正是,难为师祖还记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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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严德禄对那个中年东瀛武士笑道:“这位是少林高僧,一树大师。”
中年东瀛武士神情间也露出一丝敬意,东瀛民风不但尚武,而且敬佛,他虽然身具东海岛国,也知道中原少林的威名,知道少林被中原誉为武学的根源之地,寺中高僧无一不是武学高手。
中年东瀛武士用中原江湖的礼节向一树大师行了一礼,用生硬的汉语道:“加滕贺见过大师。”
见中年东瀛武士会说汉语,众人也都感到一丝惊讶。
严德禄笑道:“这位加滕先生是扶桑国特使的护卫首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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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树大师淡然道:“不知严将军、加滕先生如此兴师动众地寻找这个画像上的年青人,却是所为何事?”
严德禄轻叹一声,道:“事关机密,师祖请赎弟子不敢多言,如今龙衣卫、御剑营的高手到处都在寻找这画像之人的下落,我们之前探知他是在上游陆口码头上了这艘船,故此赶来。”
说到这里,他对一树大师深施一礼道:“请问祖师叔,他可否在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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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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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一树大师神情间露出为难的神色,严德禄不禁微微一笑,他知道出家人不打诳语,故此之前出言相询,此时一树大师如此神情,那么他所要寻找的画像中人必定就在船上。
严德禄已向加滕贺点了点头,加滕贺脸上也露出欣喜之色,但随后又显得有些紧张,他低声说了一句奇怪的话语,他身边的两个白衣武士已神情凛然地答应了一声,右手握向腰间的长刀刀柄。
此时不但他三人全身已如紧弦之弓,巨舟上所有人都有如临大敌之感,不少武士都立在巨舟船舷,注视着大船上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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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在此时,小顾已缓缓从船舱中走了出来,他神情间虽然还是懒洋洋的,但双目中已流露出一丝杀意。
被他的眼神望着,加滕贺也全身打了个冷战,不由得后退两步。
小顾轻声道:“你找我做什么?”
加滕贺微一迟疑,叽里咕噜地说了句话。
听加滕贺所说的话,小顾神情也一变,他微一沉吟,也叽里咕噜地说了句奇怪的话——此时众人才知道,小顾竟然会说东瀛话。
他们互相说了几轮话,加滕贺忽然后退一步,已跪倒在小顾面前,看着他的举动,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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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顾沉默半晌,轻轻点头道:“我答应你。”
听小顾这么说,加滕贺面露喜色,他跪在地上身子向前几乎贴着地面向小顾行了一礼,然后站起身,带着另外两名东瀛武士转身回船。
严德禄并不知之前小顾、加滕贺在说什么,此时见加滕贺已回船,也连忙向一树大师陪笑说了几句客套话,匆匆离船而去。
不一会,白色巨舟已再度顺流而下,眨眼间已化为一叶白羽,消失在大河之上。
小顾静静地站在船头,他望向前方,彷佛心思重重,只是没有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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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回到自己的船舱,不久莺莺轻轻敲开了他房门。之前几个早晨,莺莺都会为云飞准备一些白粥,今天依然如此。
莺莺道:“云大哥,那个小顾很奇怪。”
云飞点头道:“不错。”
莺莺道:“我知道他们刚才说什么。”
云飞望了莺莺一眼,神情有些诧异。
莺莺轻声道:“师傅除了教我们三个武功和技艺之外,还让我们三个各自学了一种语言,大姐依依学的是天竺语言,三妹翠翠学的是波斯语言,而我学的恰好是东瀛语言,每逢有说这些语言的江湖客人,我们三个都会暗中听他们说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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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莺莺神情间有一丝淡淡的凄凉笑意。
云飞默然点了点头,心中叹息了一声。
莺莺道:“那个加滕贺告诉小顾,说二公主雅子失踪了。”
云飞愣了愣,道:“二公主雅子?”
莺莺道:“是的,加滕贺说雅子公主此次随特使团前来长安,只是突然失踪,事后加滕贺在她失踪的住所内寻找到小顾的画像。”
云飞道:“他们怀疑公主是去找小顾的?”
莺莺点头道:“是的,加滕贺应该认识小顾,而且对他甚是忌讳,所以他跪地求小顾,如果发现公主踪影,务必送公主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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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想了想,道:“小顾答应了。”
莺莺轻声道:“是的。”
云飞苦笑了一声,他相信小顾一定曾经去过东瀛,所以他会说东瀛话,认识加滕贺这些东瀛武士,甚至和东瀛王朝的二公主雅子有过一段不寻常的故事,而此次雅子更为他不惜铤而走险,浪迹天涯江湖之中。
莺莺轻轻咬了咬牙,道:“我觉得他很无情。”
二公主雅子为了小顾不顾一切,而小顾却答应东瀛武士送她回去——在莺莺眼里,小顾的确是个无情无义之人。
但云飞知道,天下间最难说得清、道得破的,就是这个情字。看似无情的却是有情,看似有情的却是无情,却正是人间最苦之处。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轻声道:“小顾说,是依依姑娘和唐燎合谋杀了古风。”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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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云飞这么说,莺莺顿时吓了一跳,她失声轻呼道:“不会的。”
虽然莺莺这么说,但她心头一时也感到一阵惊慌和迷乱,她望着云飞沉静的面容,想起云飞刚才说的那番话,轻声道:“难道——”
她没有说下去,她知道依依和孟燎之间有情,如果孟燎真的是唐燎的话,那么依依完全可能为了唐燎做出可怕的事情。
这就是云飞刚才所说的“情”字。
她忽然苦笑了一声,只觉得手脚一阵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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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看着莺莺,心中有不忍之意。
他忽然道:“我要走了。”
莺莺愣了一愣,麻木的神情更现出一丝惊恐之色。
过了片刻,她轻轻叹了一声。她和云飞相识不过数日,但已数度出入于生死之间,她对云飞既有发自内心的钦佩之意,也有朦胧初起的爱慕之意,只是她知道自己和云飞始终都是萍水相逢。
她低声道:“云大哥要去哪里?”
云飞道:“我要追查一些事情,也想先回家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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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莺道:“云大哥成亲了吗?”
云飞点了点头。
尽管在江湖流传的种种江湖传奇中,都是讲述江湖少年如何孤身一人歼灭邪魔首领,最后取得美人归心,却彷佛“家”就是江湖人的最终归宿一般,却不知真正的江湖原本更多的就是一个个“家”的故事。
这些“家”的故事,上有君王事,下有百姓事,才交织成天下江湖的种种传奇。
莺莺道:“大嫂也是很了不起的人吧?”
云飞轻笑着,虽然什么也没有说,但神情间露出幸福和骄傲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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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云飞的神情,莺莺的眼角已有一朵泪光在闪耀。
她低下了头,强笑道:“莺莺真的很羡慕你们。”
云飞望着她,道:“莺莺姑娘和任飞公子可有什么打算?”
莺莺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
云飞笑道:“如果你们没事的话,不如来我家中坐坐,我家在就泰山脚下,小雪和小兰很喜欢家里有客人的。”
莺莺迟疑了一下,轻声道:“多谢云大哥,有空我们一定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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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有人轻轻敲了敲门,莺莺开门看到来的是任飞。
自从得知古风的死讯,任飞就一直心事重重。
他看了云飞、莺莺一眼,道:“莺莺,我有些事要和云飞兄单独谈谈。”
莺莺愣了愣,迟疑了一下,已走出了房间。
任飞看到门被关上,望着莺莺的身影消失在门口,神情间已有痛苦之色。
他咬了咬牙,彷佛下了什么决心。
他轻声道:“云飞兄,我可否求你一件事?”
云飞没有出声,却已隐隐猜到任飞要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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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飞凄然一笑道:“我想请你帮我照顾下她。”
云飞沉默着,他虽然早已猜到任飞的这个请求,但却不知应该答应还是拒绝。
任飞轻声道:“你应该知道,她跟着我会有什么下场。”
说到这里,任飞叹了口气。
他在房中床头坐下,神情痛苦地道:“这两天我一直在想这件事,虽然我想和她天天在一起,可我不能这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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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道:“你怕连累她?”
任飞点了点头。
云飞道:“如果她心甘情愿想和你一同承担呢?”
任飞又沉默了半晌,道:“你知道古风为什么可以不顾一切地和慕容月在一起?”
云飞道:“因为他们彼此深爱对方。”
任飞道:“还有呢?”
云飞愣了愣,一时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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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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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飞望着云飞道:“我在古风身上想明白了一件事,古风可以不顾一切地和慕容月在一起,是因为他问心无愧。”
听到任飞这句话,云飞心头不禁微微一震。
任飞道:“而我愧对天下,愧对江湖,愧对莺莺。每当我和她一起,我就会想到我犯下的那些罪恶。”
云飞点了点头,他知道任飞说的不错。
任飞叹道:“既然善因必有善果,恶因必有恶报,那么我种下来的这因果应该由我一人来承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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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依然沉默着,之前他曾经请教一树大师因果之事,后又指点一树大师因果之缘,只是想不到这席话让任飞心生他念。
任飞黯然苦笑一声,道:“刚才那艘巨舟追上来时,我能感觉到莺莺很紧张。”
说到这里,任飞又咬了咬牙道:“我现在不怕前面有什么报应等着我,只是不想有人再为我担惊受怕。”
云飞道:“所以你要离开她?”
任飞点了点头,道:“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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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彼此沉默了一会,任飞嘴角忽然微微笑了一笑,彷佛想到了什么令他感到快乐的往事,只是这些往事都是很短暂的,所以他的神情又很快变得沉重。
他起身道:“一会这船靠岸,我就走。”
云飞道:“你想去哪里?”
任飞神情已变得冷酷,他冷声道:“我要去杀一个人。”
说这句话的时候,任飞的眼神间闪现出一道凄利的光芒。
云飞道:“你要去杀唐燎?”
任飞没有出声,但他冷如冰铁的目光无疑承认了他心中的这个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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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半晌,任飞道:“我要为他报仇。”
云飞又不知该说什么,古风的死讯虽然让他感到难过,但他并不是一个轻易动杀心的人。只是江湖的法则却永远都是以血还血——既然唐燎杀了古风,那么古风的好友任飞要杀唐燎,却也是江湖中最天经地义不过的。他知道并没有什么理由让来阻止任飞这么做。
他忽然想起了小顾,他看得出小顾是一个杀过人的人,而且是一个很能杀人的人——他很想让小顾不再去杀人,却不知从何做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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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道:“也许,这只是江湖谣传。”
任飞道:“我找到他,就知道这是不是谣传了。”
云飞道:“你怎么能找到他?”
任飞道:“我相信一定很多人在找他,也许半边风也在找他,我只要上岸,就能在一些特殊的地方得到关于他们行踪的消息。”
云飞点了点头,他知道每个组织都有自己专门收集江湖情报,并互相传送告知的网,宇文双城也有这样的情报网,所以才能对江湖中发生的事了如指掌。此时任飞就是想利用半边风的情报网,来追寻唐燎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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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飞望着云飞道:“后会有期了。”
云飞道:“你想对她不辞而别?”
任飞又沉默了半晌,道:“我现在和她说清楚。”
云飞道:“这种事情,说得清楚吗?”
任飞道:“不管说不说得清楚,但结果是不会改变的。”
说完任飞已走出了房间,云飞听得出任飞的心跳得飞快,也听得出任飞的脚步异常沉重但云飞知道他是下了决心——他要离开莺莺,他要去杀唐燎。
不久,云飞听到了莺莺哀伤的哭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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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时分,客船靠了岸,云飞在窗边看到任飞独自一人下了船,他一身江湖剑客的行装,虽然全身上下锐气逼人,但神情却落寞无比。他下船后向西而行,没有再回头看一眼,不久已消失在小路尽头。
随后是唐炯,这蓝衫少年犹如惊弓之鸟一般神色惊慌,他下船后向南而行,彷佛老是担心身边有什么人跟踪,时时四下张望一番。
少林一树大师一行和小顾都没有下船,云飞看到小顾依然坐在船头——他已经这样坐了整整一个上午。
有下船的就有上船的,云飞看到有几个人上了船,不久大船再度起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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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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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犹豫了半晌,终于还是轻轻敲开了莺莺的房门。
他看到莺莺虽然没有再流泪,但满面都是泪痕。
她看到云飞,强自淡淡一笑,轻声道:“云大哥,你还没走?”
云飞望着莺莺,心中不禁有一丝伤感——这个少女虽然看似柔弱,却毕竟出身于风尘之中,经历了太多苦难,所以远比大多数少女坚强得多,此时心中明明凄苦悲伤莫名,但却依然在他面前强做笑颜。
见云飞没有出声,莺莺低声道:“他走了——”
说完莺莺转过身去,云飞听到莺莺在低声抽泣,也看到她举衣袖在抹眼泪——虽然莺莺比很世上绝大多数的少女要坚强,但她毕竟只是个情怀初开的少女,这人世间的悲欢离合不是她轻易能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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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莺莺微微颤声道:“云大哥,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小顾要答应加滕贺,把雅子公主给送回去。”
小顾要把雅子公主送回去,也许是因为他不想让雅子公主为了他而在江湖颠沛流离,就象任飞之所以要离开莺莺,是不想因为自己之前的恶行连累她。小顾、任飞之所为看似无情,是因为他们心中有情。
云飞点了点头,这道理他早就知道,所以当任飞求他一件事的时候,他就猜出任飞要做什么——云飞一直都相信,人心固然有恶的一面,但也有善的一面,所以任何一件事,都应该从两面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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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莺又低声道:“云大哥,你不用管我,我会自己照顾自己的。”
云飞沉默着,他忽然想起了劳姵儿,也许莺莺比劳姵儿更能照顾自己,但江湖险恶万分,劳姵儿身边至少还有章云晖照顾,而莺莺此时孤身一人,却又让她何去何从。
莺莺道:“我也要去找一个人。”
云飞道:“谁?”
莺莺道:“依依大姐。”
云飞心中一动,任飞要找唐燎,莺莺要找依依,而此时据小顾所说,唐燎就和依依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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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道:“你知道依依姑娘在哪里吗?”
莺莺道:“我能查得出来。”
说完莺莺转过身,道:“我知道很多江湖组织传送消息的方式,比如丐帮、三手帮、日月教、江湖同盟。”
云飞轻轻点了点头,他知道莺莺所言不假,依依、莺莺、翠翠以及一群少女原本就是慕容冰窃取江湖各派秘密的工具。
云飞忽然心中一动,似乎想问什么,却又迟疑了一下。
莺莺出身红尘,善于察言观色,她见云飞如此,心中转念间已明白缘由,她轻声道:“云大哥是不是有什么江湖事要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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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轻轻点了点头,他的确想问莺莺一些关于埋剑山庄的事,可他也知道莺莺她们为了得到这些江湖秘密,付出了太多的心酸血泪,所以心有不忍。
莺莺望着云飞,彷佛已经知道云飞在想什么。
她轻声道:“云大哥,你是嫌我出身鄙贱吗?”
云飞摇了摇头。
莺莺道:“既然如此,云大哥为何说话这么多顾忌?”
云飞道:“对不起。”
莺莺道:“云大哥,你有什么想知道的,只管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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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道:“我想知道关于埋剑山庄的事。”
莺莺轻声道:“埋剑山庄的事,江湖中人的确谈论很多,但几乎都是捕风捉影胡说一气,只是师傅曾经说过,这世间的确有埋剑山庄,而且她还追查过埋剑山庄云庄主的来历。”
云飞道:“可有结果?”
莺莺摇头道:“没有。”
云飞感到有些失望,不禁叹了口气。
莺莺想了想,道:“不久前曾经有两个紫衣老年剑客来过我们那里,他们和阎老板在我们那里喝酒。师傅因为他们武功极高,所以不让我和依依、翠翠接近,但那晚我听其她姊妹说,他们说话中提到过埋剑山庄,还提到了泰山书院。”
云飞心头心中猛然一动,额头已渗出一丝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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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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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婉湘曾经说过,埋剑山庄巨变之时,发动最后一击的就是一些紫衣人,而云飞父亲临死前最后说的是“泰山”二字——也正因为如此,这些年来林婉湘在泰山四周苦苦追查线索。此时云飞忽然想到,他父亲临终前想说的莫非不是“泰山”,而是“泰山书院”。
莺莺望着云飞紧张的神情,心中也有些紧张。
她忽然轻呼一声道:“云大哥,你是埋剑山庄云庄主的后人?”
云飞微微点了点头。
莺莺心中一阵激动,她知道江湖传说中的埋剑山庄是一处什么地方,却没有想到埋剑山庄的传人如此平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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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道:“莺莺姑娘,泰山书院在哪里?”
莺莺摇了摇头,道:“不知道,我们那里除了江湖中人,也有很多学子书生时常出入,但不曾听到有人提起过泰山书院。”
云飞眉头微锁,心中一时有些茫然。
莺莺道:“那一晚那两个老年紫衣剑客和阎老板谈得并不愉快,师傅说他们交手了一招,那两个老年紫衣剑客联手之下虽不致落败,但也只能知难而退。”
云飞知道莺莺口中的阎老板就是阎一本,山西太原城所有人都称他阎老板,他也是埋剑山庄十三把剑中的一把。阎一本也是当年在幕后策划埋剑山庄巨变的最终黑手——但云飞一直觉得,那晚阎一本虽然把一切罪行都揽在了自己身上,但他之所以这么做,也许只是为了掩盖一些其他事情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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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道:“可知那两个紫衣老人是什么来历?”
那两个紫衣老剑客二人联手,居然可以和阎一本抗衡,虽然不知阎一本当时是否使出全力,但二人的武功绝非等闲。
莺莺道:“他们应该是紫衣侯门下高手。”
云飞吃了一惊,道:“紫衣侯门下高手?”
他虽然知道紫衣侯诸葛先生门人行走江湖,都是紫衣紫袍,只是江湖中已有数十年不曾有紫衣侯门人现身江湖。
莺莺道:“师傅说是,因为他们报的名字是孔震、孔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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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震、孔离决不是这两个紫衣老剑客的真实姓名,但却的确是紫衣侯门人行走江湖时所用的名字。
云飞轻叹一声,道:“想不到紫衣侯门人终于还是出现了。”
他忽然苦笑一声,其实何止紫衣侯门人再度现身江湖,逍遥侯的七彩云霞帆也一样由宇文双城再度扬帆,纵横在江海之上——如今的江湖看似鼎盛之极,但盛极而衰,这鼎盛中所蕴藏的灾难,才更让人担忧。
云飞感到有些疑惑,紫衣侯门人寻找阎一本问埋剑山庄的事,难道埋剑山庄真的和当朝唯一的异姓王,隐居江湖近百年的紫衣侯有关?
对于紫衣侯诸葛世家,云飞和宇文双城都心存敬意,这个家族帮君王打下江山后舍弃王侯之位隐身江湖,百年来暗中调和江湖和朝廷之间的种种矛盾,让彼此相安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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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莺道:“如今的紫衣侯是诸葛轩,今年二十三岁,他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叫诸葛筠,比他小一岁。”
云飞点了点头,他忽然觉得思绪有些混乱,莺莺刚才所说的一切彷佛之间有什么关联,但偏偏他一时之间无法将它理清。
他沉默半晌道:“我们还是先找依依姑娘吧。”
莺莺望了云飞一眼,神情变得有些奇怪,她道:“云大哥和我一起找?”
云飞道:“是。”
找到依依,也许就能找到唐燎,就能知道古风遇害的真相,这也是云飞如今迫切想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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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莺轻声道:“云大哥,如果真的是依依姐姐和唐燎杀了古风,你会杀他们为古风报仇吗?”
云飞摇了摇头。
莺莺露出迷惑的神情,道:“为什么,古风不是云大哥的朋友吗?”
云飞沉默片刻,道:“朋友,不只是用来杀人的。”
莺莺道:“那朋友是用来做什么的?”
云飞淡淡地道:“很多,比如鼓励、坦诚、理解和帮助,如果没有这些,那么为他杀人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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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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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客船驶入山东境内,云飞和莺莺已整理好行装来到船头,准备在即将到达的前一个码头下船。
看到他们即将下船,小顾神情间有些不舍之意。
他来到云飞面前,道:“云兄到地方了吗?”
云飞道:“是的。”
小顾道:“虽然只是萍水相逢,但愿改日能再见。”
云飞道:“有缘自然会再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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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顾又望了莺莺一眼,笑道:“莺莺姑娘,想不到任飞先走一步了。”
听得小顾这么说,莺莺不由得吓了一跳。
见莺莺惊慌的神色,小顾神情间露出一丝得意之色。
他微微一笑道:“我先前还以为你是依依姑娘,以为任飞是唐燎。可发现不对后再一想,才想起如今江湖之中除了唐燎和依依姑娘,还有武当叛徒任飞和莺莺姑娘也是结伴同行,而莺莺姑娘和依依姑娘原本同是山西太原城红艳阁的艺女,不知我有没有猜错?”
莺莺轻轻咬了咬嘴唇,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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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顾看了云飞一眼,笑道:“你不用惊慌,有云兄在此,只怕这世上没有什么人可以伤害你,只是任飞东窗事发,如今只怕难逃一死。”
听小顾这么说,云飞心头也为之一震。
莺莺神色也有些苍白。
小顾笑道:“任飞是屠杀山西容家凶手之一的传言这几天已传遍江湖,虽然山西阎一本的儿子阎玉麒才是幕后指使的罪魁祸首,但任飞既然也是帮凶之一,只怕江湖正道决不会放过他。”
莺莺全身一震,心中更感到一阵惊慌。
小顾笑着转身又望向前方大河,道:“真看不出任飞居然会做那样伤天害理惨绝人寰的事情,这样的事情只怕天理难容,必有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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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轻叹了口气,虽然他也替任飞感到一些担忧,但他知道很多事情他是完全无能为力的,既然任飞做了那些事,他就得自己去面对。
他轻声道:“这几天江湖还发生了什么事情?”
小顾道:“这几天江湖发生的事情的确很多,古风遇害当然是一件大事,还有泰山那里也出了事,前晚魔教在那里寻仇血洗一个村庄,结果发生了一场恶战,现在很多正道高手纷纷往那里赶过去。”
云飞心中大吃一惊,神色也变了。
他大声问道:“是哪个村庄?”
小顾道:“泰和村。”
听小顾说出“泰和村”三个字,云飞只觉得胸口彷佛被一把大锤击中一般,体内气血一阵翻滚,身子也微微晃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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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云飞如此反应,莺莺也吃了一惊,她忽然想起云飞之前所说他的家在泰山脚下,心中知道不妥。
小顾道:“不过这次魔教也栽了个大跟头,传言那村中有一个用飞刀的盲女叫小雪,她一个人就杀得魔教狼部、狮部不敢逼近,然后带着整个村庄中人从魔教包围中逃了出去,随后下落不明……”
说到这里小顾笑了笑,道:“传言得真象神话一样。”
听小顾这么说,云飞心中稍稍放了心。他知道这不是神话,他救小雪的那一刻就知道小雪会武功,知道她师承南海剑派,知道她有她自己的秘密,只是云飞从来没有问小雪这些事。他相信小雪是天下最纯善的女孩,也相信有些事情小雪迟早会对他说。
此时他已心急似火,恨不得立刻飞到家中,飞到小雪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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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顾转身笑道:“对了,还有一件事情,虽然看似和江湖无关,但却也应该是江湖中的头等大事。”
云飞道:“什么事?”
小顾笑道:“长安已有国喜,下个月当朝秦王龙庆世子要娶王妃。”
云飞虽然担心小雪,但听到这个消息,也心中为之一动。当朝秦王龙庆世子文庭君一直对江湖有染指的野心,他数度在江湖掀起风雨,在宇文双城喜庆之日云飞曾经见过他,知道他的一举一动牵动江湖。
小顾笑道:“他娶的当今鲁王之妹诸葛筠,紫衣侯诸葛世家的后人。”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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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白觉得心口的肌肤彷佛被虫子狠狠地咬了一口,虽然有些疼痛,但这种疼痛的感觉瞬间就消失了,四肢也几乎在此同时失去知觉。他心中惊恐莫名,想大呼求救,却发现舌头也完全麻木了。
红衣蒙面女子望着乐白的眼神带着尖针一般的刺,她冷冷的笑声中也充满了怨恨之意,她道:“你一定死不瞑目吧?”
乐白此时只有眼珠还能动,他的眼神绝望而又迷惑。
红衣蒙面女子怨声道:“你可知道,有一个生命才刚刚来到这世上,就被人无情地杀害了,他比你还要死不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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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白死了,日月教虽然并非象四川唐门那样凭借暗器毒药名震江湖,但江湖中所有人都相信,日月教暗器毒药之霸道和歹毒,绝不在四川唐门之下。
红衣蒙面女子望着到在她脚的乐白尸体,却也如雕塑一般纹丝不动,过了半晌她却长长地叹了口气,转过身去。
她看到门口静静地站着一个白衣中年人,白衣中年人身材高大,虽然早已不是少年,但相貌依然有几分俊朗之气,看上去更象是一个儒雅书生,只是他出入无声无息,犹如鬼魅一般。
白衣中年人看着红衣蒙面女子的神情有无奈。
他沉声道:“你杀了他。”
红衣蒙面女子点了点头,恨声道:“他不配做教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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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中年人道:“在你心里,只有一个人配当教主,可惜他已不在你身边了。”
红衣蒙面女子身子一震,厉声道:“你知道?”
白衣中年人点头道:“是的,是我送他上路的。”
红衣蒙面女子全身又是剧烈一震,她似乎恨不得扑向白衣中年人咬他一口,却又硬生忍住,身子一时不停地在颤抖。
白衣中年人望着红衣蒙面女子,神情变得有些凄冷,他道:“你想杀我报仇吗?”
红衣蒙面女子点了点头,却又苦笑一声,颓然地摇了摇头。
她目光黯然地道:“我杀不了你,你是那老家伙唯一的弟子,日月神教之中只有我最清楚你厉千书的武功有多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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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千书点了点头,淡然道:“你是见过我出手为数不多的人。”
红衣蒙面女子点头道:“我第一次见你出手时你才十八岁,而我也刚好十六岁。”
厉千书道:“你记得很清楚。”
红衣蒙面女子恨声道:“我当然记得很清楚,我还记得那一次老家伙当着你我的面问了你一句话——问你想不想要我做你的妻子?”
厉千书道:“是的。”
红衣蒙面女子冷声道:“你说你不要。”
厉千书道:“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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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衣蒙面女子冷笑一声,道:“这么多年以来,我一直想亲口问问你,你是真的不想要,还是不敢要?”
厉千书道:“他老人家之前说过,你很可爱,他挺喜欢你。”
红衣蒙面女子冷声道:“所以你不敢要我?”
厉千书道:“他老人家对我恩重如山。”
红衣蒙面女子恨声道:“难怪他那么信任你,他总是说日月神教中如果还有一个人可以让他信任,那个人就是你,你是他的一条狗。”
厉千书没有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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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半晌,红衣蒙面女子苦笑一声,道:“难道你当时你心里还是想要我的?”
厉千书望了红衣蒙面女子一眼,轻声道:“你那时很美,又很年轻,没有几个人会不动心的。”
红衣蒙面女子道:“是吗?”
厉千书道:“是的。”
红衣蒙面女子长长地叹了口气,道:“你可知道那一刻我对你有多失望,所以当他问我可愿嫁给你做妻子时,我也说不愿意。现在回想起来,这竟然是我这辈子唯一一次对他说不。”
厉千书道:“他老人家的命令除了圣女慕容冰,教中无人敢违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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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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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衣蒙面女子点了点头,她望了一眼乐白的尸体,道:“我杀了他,你不想为他报仇吗?”
厉千书摇了摇头。
红衣蒙面女子冷声道:“为什么?”
厉千书看了乐白的尸体一眼,轻声道:“他的确不配做本教教主。
红衣蒙面女子又冷笑道:“他当然不配,他不过只是一个江湖孤野弃儿——你可知道老家伙为什么要让你培养他?”
厉千书道:“听说是老先生无意中在江湖遇到他,觉得他性情与我少时相似,所以要我来教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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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衣蒙面女子冷然道:“可你并没有好好教导他,我听说他的品性很差,单单上个月,他就违反了十七次教规。”
厉千书道:“是的。”
红衣蒙面女子道:“我还记得三年前,那个老家伙把你叫去狠狠地骂了一顿,骂的就是你没有好好用心教导乐白。”
厉千书道:“是的。”
红衣蒙面女子道:“我只是很奇怪,你对那个老家伙死心塌地,他交给你的任何事情你都全力去做,却为何唯独这件事却如此敷衍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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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千书没有出声。
红衣蒙面女子冷声道:“莫非你也恨乐白?”
厉千书叹道:“我的确有时恨他不成钢,只是我实在无心教他。”
红衣蒙面女子摇了摇头,冷笑道:“不是,你是恨他坐了你狼王的位置。”
厉千书苦笑了一声。
红衣蒙面女子道:“你十八岁那年已经是狼部第一护法,当时教中很多人甚至觉得你可能会日后接掌日月神教,却不想二十多年来,你还只是狼部第一护法。三年前老狼王郎雄过世,老家伙把你叫去除了大骂你一顿,更把狼王之位给乐白,所以你对他心存嫉恨——说不定你也恨那个老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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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千书沉默半晌,道:“我从来都没有对老先生有丝毫不满之心,也不会因此嫉恨乐白。老先生的种种安排,都有他的深意,有些我当时就能领会,有些一直要等到很久以后我才能明白。”
红衣蒙面女子冷哼一声,道:“是吗?只是如今乐白已死,本教暂无教主任命新王,你这个狼部第一护法已是日月神教八部天王之一的狼王了。”
厉千书嘴角露出一丝不屑的苦笑,道:“那又怎样?”
红衣蒙面女子冷声道:“那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
厉千书道:“少年得意,难免张狂,只是这三十年,我已不再是当年的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很多事情在我心中早已变得淡薄了。”
红衣蒙面女子冷声道:“可有些事,永远都无法让人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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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千书点了点头,道:“是的。”
忽然间,他双目中闪过一道精光,道:“我也有件事一直想问你。”
红衣蒙面女子沉声道:“什么事?”
厉千书道:“老先生是怎么死的?”
红衣蒙面女子冷笑道:“我以前不是对你说过了吗?”
厉千书摇头道:“我不相信。”
红衣蒙面女子连连冷笑。
厉千书道:“老先生死前和叶刀王都中了本教最厉害的一种天魔散之毒,这种天魔散本教三年以来倾尽无数人力钱财,也只提炼出半钱之数。老先生和叶刀王并非是同归于尽,而是死于这半钱的天魔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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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衣蒙面女子冷笑道:“你这样问我,难道是要我告诉你,是我偷取了这半钱天魔散,并暗中下毒杀了那老家伙吗?”
厉千书道:“我的确怀疑是你。”
红衣蒙面女子冷声道:“因为你知道我恨他。”
厉千书点了点头,神情变得十分凝重,他望着红衣蒙面女子,沉声道:“如果让我找到证据,不管她是谁,我都决不会放过她。”
红衣蒙面女子并不畏惧厉千书的目光,她怨声道:“我知道,在你心里,我还比不上那个老家伙的一根手指重要。”
厉千书沉声道:“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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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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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衣蒙面女子离去不久,黑衣老人也走进了房间,他吃惊地望着眼前乐白的尸体,又望着厉千书,颤声道:“厉先生,这是谁做的?”
厉千书淡淡地道:“惊幻公主。”
黑衣老人更是吃惊,道:“她为什么这样做?难道是其他教主继任少年的抚养人派她来行刺乐白的?”
厉千书没有出声。
黑衣老人又道:“她人呢?”
厉千书道:“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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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老人望了厉千书一眼,道:“你放走了她?”
厉千书木然道:“她是惊幻公主,是老先生的女人,我不能杀她。”
黑衣老人愣了愣,叹了口气,在一旁坐了下来。他额头冒出了冷汗,神情惶恐无比,道:“是我一时疏忽,我——。”
厉千书淡淡地道:“算了,其实我也一直想杀了他。”
黑衣老人愣了愣。
厉千书道:“我不但是乐白的抚养人,也是乐白的执法人,无论如何,我是不会让他当日月神教教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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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老人想了想,叹道:“我知道他令你很失望。”
厉千书怅然道:“自从他知道自己是本教教主四个继任人之一之后,种种劣性都显露无遗。我虽然惭愧没有尽心教导他,但更不敢让这样的人当上本教教主,否则我死后无颜面对老先生。
说到这里,厉千书顿了顿又道:“老先生遇害前曾与你我、小皱喝过酒,那晚老先生说过什么你还记得吗?”
黑衣老人道:“那晚利教主说他知道你的心思,而他也已经决定了让谁继任教主之位,他说那个人肯定不是乐白。”
厉千书道:“既然乐白不是老先生心中所定的人,他就一定要死。”
黑衣老人点了点头,苦笑道:“只是不知老先生所定的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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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黑衣老人低声道:“我知道厉先生你是利教主身边最信任的人,而我也是行将朽木之人,恕我多嘴一问,教中传言利教主除了丽黛丝这个女儿,还曾有一个儿子,这可是真的?”
厉千书沉默半晌,淡淡地道:“惊幻公主曾替利教主诞下一男婴,只可惜他一出世就不幸夭折了。”
黑衣老人变色道:“原来那传言是真的。”
说完黑衣老人叹了口气,道:“可惜,如果那个男婴能活下来,今日就没有这教主之争的局面了。”
厉千书又沉默半晌,道:“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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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老人道:“厉先生离开本部一个多月,是否是在追查利教主之死的真相?”
厉千书淡然道:“不谈这个了,是惊幻公主找乐白来这里的吗?”
黑衣老人点头道:“是的,厉先生不在的时候,惊幻公主找到乐白,说当年杀害利教主的凶手小雪就隐藏在泰和村。”
厉千书道:“乐白想抢得首功,所以就来了。”
黑衣老人点了点头道:“正是如此,只是我如今我怀疑这次惊幻公主鼓动乐白来追杀小雪,是想借刀杀人,杀人灭口?”
厉千书微一沉吟,道:“抓到那个小雪了吗?”
黑衣老人苦笑道:“没有,这次狼部为了此事损失惨重,现在那个小雪就藏在这里的地下密室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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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千书道:“这里是泰山郭家的住宅,郭家先祖是诸葛先生的随从,专门替诸葛先生制作机关暗室,这里有密室不足为奇”
说到这里他道:“小邹呢?”
黑衣老人道:“他正带人准备用炸药炸塌这里密室的入口。”
厉千书愣了愣,皱眉道:“炸塌入口?”
黑衣老人道:“这是刚才惊幻公主给乐白出的绝户之计,入口炸塌之后,下面的人未必能活着上来,只是小雪身上的线索也断了。”
厉千书神情一变,他跳起来身形犹如疾风般冲到门外,大喝道:“住手。”
可此时后院已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四周的大地都为之颤抖,连厉千书和黑衣老人所在的大厅也为之摇摇欲坠,梁上尘土犹如雨点一般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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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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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声巨响让小雪发出了一声轻呼,她双手捂着自己的耳朵,神情间现出痛苦的神色——她双目失明,耳朵比常人灵敏许多,这声巨响在她耳中传来,却犹如一道霹雳一般穿透了她的心脏。她感觉到四周都在摇晃,也感觉得到石室中摆放的石凳在剧烈跳动。
此时小兰已经扑在了小雪身上,把小雪紧紧搂住,她不知道这石室会不会坍塌下来,虽然心中害怕,但依然护住小雪。
红莲花也发觉自己的心一下跳到了嗓子眼,她看了苏冠群一眼,见这个少年此时面色惨白,手脚哆嗦了一下。
众人之中只有郭爷爷最为镇定,也许是岁月磨砺的关系,又也许是他对于这个石室的结构有信心,他淡淡一笑道:“不用慌,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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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虽然爆炸的声音天崩地裂一般,也引起了石室的一阵震动,但四周附近并没有听到崩塌的声音。
郭爷爷等巨响慢慢平息下来,轻声道:“这座石室建造之时已经考虑到种种可能发生的灾难,石室中有特殊的结构来化解这爆炸的冲击。”
苏冠群吐出口长气,道:“真了不起。”
郭爷爷微微一笑道:“这只是一个小密室而已,要说了不起,你们可知道秦陵汉墓以山为顶,以河为池,比这里大何止千倍,如果连这样的震动也承受不了,不早就化为一片废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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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莲花道:“郭爷爷,小郭的祖先真的是紫衣侯的随从吗?”
郭爷爷笑道:“这事我可不能说。”
小兰这时也松了口气,她松开抱住小雪的手,却用力吸了两下气,道:“这里的空气好象变得有些混浊。”
郭爷爷点头道:“是的,还有,你们有没有觉得现在几乎听不到外面的声音了?”
小雪松开捂着双耳的手,她凝神倾听片刻,道:“是的。”
郭爷爷道:“虽然这次爆炸不足以震动这间石室的结构,但只怕一些气孔、声孔都被这爆炸的气流震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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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冠群道:“那我们快离开这里吧。”
红莲花笑道:“郭爷爷,快带我们去看看那个小郭也不知道的出口?”
郭爷爷笑道:“好。”
说着,郭爷爷已带众人离开石室,来到最后面的一面石墙面前。
这面石墙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靠墙摆放了一张厚重的石供台,供台上摆有香火炉,只是供台上却并无供位。
郭爷爷在一旁纸箱中拿出蜡烛香火,先在供台香火炉上点燃蜡烛,然后焚香跪地拜了三拜,口中似乎念念有词地在说什么。
看到郭爷爷的举止,红莲花等人更感到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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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爷爷拜完起身在一面墙边拿起一个火把,他用火把焚烧供台前的石墙,红莲花、苏冠群、小兰三个惊奇地看到石墙上流下了一些灰白色的液体,不久石墙上赫然出现了一个人像,人像儒生打扮,羽扇纶巾,正是武侯诸葛之像——原来这面石墙上刻有武侯诸葛的人像,刻完后再用蜡烛填补刻纹,再经岁月风尘掩盖,使得人像图案已很难被人发现。
红莲花、苏冠群、小兰此时已肯定郭家和诸葛世家有关联。
石墙之上现出武侯诸葛的画像,画像右下角还有一个八卦图案,郭爷爷用火把不停焚烧这个八卦图案,然后伸出三个手指,已插入八卦图案中的墙壁中,显然这八卦图案有触动机关的指孔。众人只听见一声响,石供桌下面已有一扇小门缓缓打开,小门之中是一个漆黑的洞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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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爷爷道:“就是这里。”
说完郭爷爷将火把交到苏冠群手中,道:“苏公子,麻烦你在前面开路。”
苏冠群点了点头,已蹲下身钻进洞穴之中,随后是红莲花、小雪、小兰,郭爷爷最后一个进入洞穴。
借助火光,红莲花、苏冠群、小兰看到洞穴是一条蜿蜒向上的石梯路。
郭爷爷进入后在石墙上拉动了一面杠杆,之前打开的石门已重新关上,这道石门是一块方形巨石,看来足有千斤之重。
红莲花道:“郭爷爷,我们从这里出去吗?”
郭爷爷道:“是的。”
红莲花道:“冠群,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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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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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穴只有大半人高,石梯忽高忽低也不知通往何处,苏冠群弯腰举着火把在前带路,走了很久却突然发现前面有一道石门拦住去路,苏冠群用力推了推石门,石门纹丝不动,不由得他吃了一惊。
他道:“郭爷爷,前面有门。”
郭爷爷笑道:“终于到出口了。你看看石门右侧石壁上可有五个指孔?”
苏冠群举起火把照了照右侧石壁,果然看到石壁一侧有五个指孔,点头道:“是的,是有五个指孔。”
郭爷爷笑道:“你把五个手指插进去,门就会开了。”
苏冠群还没来得及动,红莲花已抢先伸手将五指插入指孔中,那道石门发出一声响,缓缓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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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着火光,众人看到那道石门后面依然是一条石梯路。当众人走过石门后,却看到前面数十步之处又有一道一模一样的石门。
这次不等郭爷爷出声,苏冠群已找到了石壁一侧的五个指孔,他刚想将左手五指插入其中,却被红莲花重重地打了一下。
苏冠群愣了愣,却听到红莲花道:“你想害死我们?问下郭爷爷怎么开?”
郭爷爷笑道:“还是一样。”
苏冠群瞪了红莲花一眼,道:“还不是一样。”
郭爷爷笑道:“莲花说得也没错,这里并非所有机关门都是这样开启,如果机关之中藏有杀机,你一旦开错,就会立刻招来杀身之祸。”
红莲花也瞪了苏冠群一眼,道:“听到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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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红莲花开启了面前的石头,石门缓缓打开,同时众人听到身后也发出一声响,之前打开的那道石门已缓缓关上。
郭爷爷回头看了关起的石门一眼,轻声叹了口气。
小兰也回头看着关起的石门,道:“郭爷爷,这门再也打不开了吧?”
郭爷爷点了点头,道:“是的。”
红莲花、苏冠群都吃了一惊,也一起回头看关闭的石门。
红莲花道:“郭爷爷,为什么这道门只能开关一次?”
郭爷爷指向前面开启的石门道:“因为眼前的生门已经打开,身后的门就会变成死门,这两道门之间的机关锁只能用一次,我们称它为生死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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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莲花道:“为什么要做成这样?做成能不停开关的锁不是更好吗?”
郭爷爷微微一笑道:“莲花、小兰姑娘、小雪姑娘,你们觉得做出能反复开关的机关锁容易,还是做出只能开关一次的机关锁容易?”
红莲花差点脱口出声,但她思索片刻,摇头道:“我不知道。”
小兰道:“我听公子说过,机关之难难于精准的控制。我想只能开关一次的机关锁比反复开关的机关锁要多出一层控制,想必更难一些。”
郭爷爷笑着点了点头,道:“双城公子和小兰姑娘果然精通机关之道,郭家虽然能做出反复开关的机关锁,却做不出只能开关一次的机关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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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莲花、苏冠群闻听郭爷爷这番话,都吃了一惊。
小兰笑道:“郭爷爷,这个生死锁一定有它的故事吧?”
郭爷爷看着小兰,笑道:“小兰姑娘真是聪慧无比,你可猜得出这生死锁是哪位了不起的前辈所设计?”
小兰道:“如果小兰没有猜错的话,这是诸葛先生所设计的。”
郭爷爷哈哈一笑,道:“不错。”
苏冠群吃惊地看了小兰一眼,摸了摸脑勺道:“还真给小兰姑娘猜对了。”
红莲花笑道:“小兰姑娘,我看要比聪明,只怕小诸葛也比不上你这个女诸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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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兰微微一笑道:“之前郭爷爷开启这暗道之门时,先拜祭武侯诸葛,所以我才猜想这暗道中的生死锁是诸葛先生所设计。”
郭爷爷笑着,却又叹了口气,他道:“虽然我知道这暗道中有此生死锁所做的机关门,可我也是第一次使用这样的机关。”
红莲花想了想,道:“郭爷爷,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诸葛先生要设计出这样的机关门锁,为什么这道门不把他做成能反复开关的?”
郭爷爷又叹了口气,道:“你们可知道,凡是古时替帝王设计、修建陵寝墓地的工匠,最终都会被陪葬在陵寝墓地之中,因为帝王怕他们会泄露帝王死后葬身的陵寝墓地的机关秘密。而这个生死锁,就是诸葛先生专门为郭家先人一族所设计的逃生之锁。”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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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郭爷爷这么说,众人心头都有些吃惊。
郭爷爷叹道:“百年前高祖要诸葛先生建造高陵,这项浩大的工程自然由郭家先人来承担,诸葛先生知道高祖入土之时郭家先人难免要被陪葬,于是设计了这个生死机关锁,郭家先人就是由这个生死机关锁逃出生天。”
小兰点头道:“我明白了,这个机关锁只能开关一次,郭家先人由此逃生,却也无法再返回高陵之中。”
郭爷爷道:“正是如此,高陵陪葬无数珍宝,诸葛先生自然不会留下一条能通入其中的路。郭家死地逃生代代感激诸葛先生,故此日后所建地下机关密室,必留下这样一个出口,以示诸葛先生之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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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众人又往前走了一程,却来到一个头顶是弧形的小石室之中。
郭爷爷道:“冠群,南面有个门,可以推开。”
苏冠群应声推开石室南边的一个小石门,已有一股寒风涌入,他抢先一步走出石门外面,只见外面天际星疏月暗,四周漆黑一团,已是深夜。他回头借火把看清自己竟然是从一个坟墓中走出来,而且坟墓周围还有不少坟墓,只是坟墓上石碑大都没有题字。
众人鱼贯而出,苏冠群手中火把火光摇曳,照耀着四周一个个苍白的坟墓,显得尤其恐怖。
红莲花道:“这是义庄。”
每个村镇都有义庄,专门用来给客死异乡的人停尸、埋葬之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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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冠群皱眉道:“见鬼,怎么把出口建在这里?”
郭爷爷笑道:“你们猜猜,为什么要把出口建在这?”
小雪微微一笑,没有出声。
小兰道:“郭爷爷,把出口建在此处,是取其死地后生之意吧?”
红莲花点头道:“不错,应该是这样。”
郭爷爷笑道:“三个好聪明的女娃。”
苏冠群想了想,苦笑道:“死地后生,连弄个出口也有讲究,我总觉得聪明人就是一些吃饱了饭没事干的人,专在那里瞎琢磨。”
红莲花瞪了他一眼,道:“你才是吃饱了饭没事干,脑子和猪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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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爷爷笑道:“天地之间生死循环,生中有死,死中有生,既然这里是死地,那么开一条生路,就不会违背天意。”
活完,郭爷爷带着众人饶过墓群走入一条小路,小路两边都是密密的树林。不久众人看到前面有一点灯光,近些看到传来灯光处是三间草房,其中一间草房尤其庞大。让众人感到惊奇的是,草房外站着一个身着粗布灰衣的中年人,中年人看到郭爷爷等人,脸上焦虑的神色才舒展开。
他对郭爷爷道:“爹,你来了。”
这时众人才知道这个中年人是郭爷爷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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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爷爷道:“准备好了吗?”
中年人道:“都准备好了,十匹快马,每匹马上都备有三天的干粮和水。”
郭爷爷点了点头,道:“好。”
他转身对红莲花、小兰道:“郭家百年以来虽然很少踏足江湖,但也有一些江湖仇人,郭家地室就是用来应付危难情况的,那条地道通到这里,这里有郭家准备逃生的马匹,现在都用上了。”
红莲花叹了口气,道:“郭爷爷,你们的安排真是太周到了。”
郭爷爷微微一笑道:“诸葛先生有句教诲,郭家的人一直谨记在心——未雨绸缪总好过急中生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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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冠群道:“莲花,我们现在去哪?”
红莲花微一沉吟,道:“不管怎样,我们先离开泰山,向西走。”
苏冠群道:“向西?”
红莲花点头道:“是的,这里发生的事情应该已经传遍江湖,此时江湖正道各派高手都聚集在华山,他们有人接应我们的话,自然是从西边而来。”
小雪点头道:“好的,我们向西走。”
她这么说,是因为她知道云飞是去了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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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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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爷爷道:“莲花,这里地方虽然粗陋,但还是可以过一夜的。”
红莲花摇头道:“郭爷爷,不了,我们连夜出发,一路上华山。”
郭爷爷想了想,道:“也好,我现在去见老爷,说一下这里发生的事。”
他口中的老爷,是郭瑜的爷爷泰山老人。
中年人道:“爹,天这么晚了,上山的路不容易走,不如等天亮了再上去。”
郭爷爷摇头道:“不,我现在就去。”
中年人知道自己父亲性情和蔼,但脾气也犟,于是道:“爹,我陪你上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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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下,四骑马一路飞奔,苏冠群骑着一匹高头大黑马在前开路,小兰、小雪同骑一匹白马在中间,红莲花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马在后面,此外还跟着一匹无人乘骑的黄骠马。
夜风冷冷,红莲花忍不住问道:“小雪姐姐,你冷吗?”
之前与狼部厮杀的那场恶战,小雪虽然没有受内伤,但外伤却重,身体失血很多,故此红莲花忍不住为她感到担心。
小雪面色虽然苍白,却微微一笑道:“没什么,小兰抱得我那么紧,我觉得我身上都热得在出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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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雪不会骑马,所以小兰、小雪合乘一骑,小兰在后面紧紧搂住小雪,也是怕她受寒,此时听小雪这么说,不由得笑出声来。
苏冠群也在前面也笑了一声。
红莲花“哼”了一声,道:“女孩子说话,你个大男人听什么?”
苏冠群回头看了红莲花一眼,笑道:“你什么时候变成女孩子了?你不是一直讨厌做女孩子的吗?”
红莲花狠狠地瞪了苏冠群一眼,没有出声。
苏冠群又哈哈一笑道:“不过老实说,虽然你做男孩子时我们特别谈得来,但我还是觉得你做女孩子更好,要是你说话不那么粗鲁,那就更象女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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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莲花恨声道:“我象不象女孩子,关你什么事?”
苏冠群笑道:“说得也对。”
红莲花大声道:“你离我们远点,别老偷听我们说话。”
苏冠群笑道:“我爹说过,女孩子都是小鸡肚肠,我才不想听。”
说完苏冠群呼喝了一声已策马向前,他是单人单骑,小雪、小兰则是双人骑一匹马,所以苏冠群一发力,座下黑马飞奔向前,眨眼间就和小雪、小兰、红莲花三人拉开了一段长长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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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莲花恨声道:“我怎么觉得这家伙越来越讨厌。”
小雪、小兰都微微一笑,没有出声,她们知道红莲花此时情窦初开,对身边熟悉的少年男子难免会有些喜怒无常。
小兰笑道:“江湖所传,昆仑派年轻一代中数玉冠华最为出色,不过依我看苏冠群也未必在他之下。”
红莲花道:“要论剑法武功,苏冠群的确不如玉冠华,不过好在他这个人说话还算坦白,心里有什么说什么。不象玉冠华那样老是一声不出,很多时候我也猜不出他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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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冷风疾奔着呼啸而过,小雪忍不住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
小兰心疼小雪,却将小雪抱得更紧。
她轻声叹了口气,道:“姐姐——我们这几天只能在晚上赶路了。”
小雪微微一笑,点了点头——此时日月教正全力追杀小雪,以小雪双目失明的特征,白天很难不被江湖中人留意。
红莲花沉吟片刻道:“前面五十里地的刘家集镇有个丐帮分舵所开的客栈,我们今晚就在那里落脚,明天等我探听一下消息,再决定我们的行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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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红莲花、小雪一行人来到刘家集镇时已经是二更天,红莲花策马在前来到一间客栈门口,不等她敲门,客栈的大门已经打开,里面走出一个三十来岁的精瘦灰衣汉子,看他样子是从睡梦中被马蹄声惊醒,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同样睡眼朦胧的灰衣少年。
灰衣汉子认出是红莲花,不禁吃了一惊。
他躬身行礼,轻声道:“红长老。”
红莲花跳下马,道:“刘掌柜,我们要在这里落脚。”
灰衣汉子刘掌柜看了苏冠群、小兰等人一眼,道:“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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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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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掌柜并没有将小兰等人带入客栈,却带她们来到客栈对面的一处民宅,他掏出钥匙打开门,进去后点燃了桌子上的油灯。
苏冠群感到有些奇怪,道:“我们今晚住这?”
刘掌柜点头低声道:“这里二楼有三间房间,各位今晚就在这里歇息一下,免得住客栈被其他闲人打扰。”
小兰轻轻点了点头,她知道黄河以北之地数百年来都是丐帮基业之地,这个镇中显然有不少丐帮产业。
红莲花看了小雪一眼,见她面色苍白得怕人,忙道:“二位姐姐,你们快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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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冠群抓了抓后脑勺,轻声笑道:“我还是睡在客栈吧?”
红莲花瞪了他一眼,低声道:“你怎么这么麻烦?”
苏冠群笑道:“你们三个都是小女孩,我一个大男人住这只怕不方便。”
红莲花愣了愣,又瞪了他一眼,低声道:“刘掌柜不是说了,这里上面有三间客房,你一个人住一间,小雪姐姐、小兰姐姐一间,我住一间。”
说到这里,红莲花顿了顿,又道:“还有,别在我面前说什么小女孩大男人,这里的每个小女孩都比你这个大男人强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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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一夜颠簸,小兰、小雪都已十分疲累,入房后很快就睡了。
红莲花并没有睡,她和刘掌柜一起来到客栈楼下帐房,问了一些江湖和丐帮的事务,其中也有之前日月教狼部突袭泰和村的传言,当刘掌柜说出古风遇害的江湖传闻时,红莲花也吓了一跳。
她在年初的江湖大会上认识古风,那时古风是江湖同盟盟主,虽然地位尊贵显赫,但红莲花并不是太喜欢古风,事后古风与慕容月之间的事情被揭发,她更觉得古风是一个卑鄙无耻的好色之徒。
只是她后来知道,不管古风如何,宇文双城始终把他当作是朋友,甚至红莲花的好友郭瑜也对他钦佩万分,而这些日子当她再回想古风、慕容月之间的故事,她才知道古风有多了不起。
不知为何,她为古风的死也感到有些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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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她听到楼下东边的房间中有人发出了一声凄惨的叫声,随后是一阵低声呻吟,象是有人正在咬牙忍受难忍的伤痛。
红莲花面色微微一变,道:“怎么回事?”
刘掌柜轻声道:“那是一对兄妹,昨天来投客栈的,他们象是被江湖人追杀,那个哥哥伤得很重,妹妹也伤得不轻。”
红莲花缓缓点了点头,江湖每天都会在各处出现各种各样的杀戮,其中有些是因为仇恨,有些是因为道义,有些则是为了金钱,还有些是一些阴谋的环节,是一些谁也无法知道真相的杀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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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掌柜又低声道:“那对兄妹说话带川音。”
红莲花道:“可是青城弟子?”
刘掌柜摇了摇头,道:“看起来不象,不过我看那个妹妹所佩戴的长剑,七星剑鞘、梅花剑柄,应该是峨嵋派弟子。”
峨嵋派弟子都是女子,所用长剑是专为女子所设计,长剑比普通青锋剑短三分也轻三分,剑鞘上有七星图案,剑柄上有梅花标记,剑身靠近吞口处铸刻有使用者名姓,除了峨嵋派嫡传弟子,就是记名弟子也不能用这样的长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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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莲花道:“既然是峨嵋弟子,为何不帮他们一下?”
刘掌柜道:“奇就奇在我之前让帮中弟兄以丐帮弟子身份去探那妹妹口风,问她是否是峨嵋弟子,她却一口否定。”
红莲花心中也觉得有些奇怪,道:“峨嵋、丐帮向来交好,按理说峨嵋弟子不该向丐帮帮众隐瞒自己的身份,除非她们身上真的有什么大事。”
刘掌柜道:“正是,属下也是觉得事情有些蹊跷,所以让人将这件事传到于长老那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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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刘掌柜躬身道:“天快亮了,红长老还是早些休息吧。”
红莲花点了点头,也觉得有些疲倦。
她回到客栈对面的民宅,上楼进了自己的房间。
她在床上躺下,脑海中忽然闪现出年初江湖大会上宇文双城向古风躬身道贺的那一幕,心中为之一阵震撼——而当时,她却全然不屑。
忽然,她听到西边传来一阵马蹄声,虽然还在远处,但显然是向这里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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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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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莲花听到小兰、小雪的房间打开了门,连忙走出房间,她借着昏暗的一点灯火看到小兰披着长衫站在门口。
小兰鬓发有些散乱,她也是在睡梦中被马蹄声惊醒,她和红莲花互相看了一眼都没有说话——之前那一晚与狼部一场激战如此惨烈,饶是红莲花身经百战,回想起来也依然觉得惊心动魄,此时纵然再有一场恶战,她们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可以害怕的。
小兰侧耳倾听越来越近的马蹄声,却听到她腰间插着的青冥长剑竟然在鞘中发出了一声低沉的深吟,似乎连它也感觉到迫近的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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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苏冠群也提着铁剑走了出来。
红莲花侧耳倾听了一会,道:“五个人,五匹马。”
那五骑马已来到小镇,却停在了小镇西面镇口,只有一匹马进入镇中,一直来到她们对面的客栈门口。小兰、红莲花听到刘掌柜开了门迎了出去,他和来人说了几句话,就和来人一同跑向西面镇口。
小兰暗暗松了口气,知道来的绝非是日月教中人。
红莲花轻声道:“小兰姐姐,没事了,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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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小兰、苏冠群进了房间,红莲花一个人站了会,她听到有两个人的脚步声从西边而来,于是走下楼梯推开宅门,却看到刘掌柜正和一个中年汉子大步向她这里走来。那汉子衣衫褴褛,身子结实精壮,虽然将近寒冬,依然打着赤脚。他身负七袋口袋,一看就知道是丐帮七袋长老。
汉子来到红莲花面前,躬身施礼道:“于敬仁参见红长老。”
中年汉子正是这一带丐帮分舵的舵主,丐帮子弟平时不分帮中地位高低,犹如手足一般融洽,但遇到帮中事务,就显出森严的等级,红莲花年龄并不大,却身为丐帮八袋长老,于敬仁对她自然言行恭敬。
红莲花神色间并无骄色,她抱拳道:“于长老,有事吗?”
于敬仁点头道:“请红长老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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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莲花跟着于敬仁来到镇东一间房间,她看到房中有四个白衣女子,其中一道一俗两个中年女子坐在桌边,另外一道一俗两个少女在她们身后站立。看到红莲花进来,两个中年女子一起站了起来。
中年女道人似乎是这些人的首领,她鱼尾青衣,神态有几分威严之色;另一个中年白衣妇女相貌端庄,神态谦和。她们身后一道一俗两个少女年龄不过二十,相貌虽然不算美丽,但自有一股年少风韵。四个女子都身佩长剑,长剑七星剑鞘、梅花剑柄,显然都是峨嵋派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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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敬仁指向中年女道士道:“这位是峨嵋若尘大师。”
听于敬仁说出若尘名号,红莲花心中暗暗吃惊,峨嵋若尘在江湖名气很大,有峨嵋二代第一高手之称。
于敬仁又指向中年女子道:“这是舍妹于若眉,峨嵋慧清师太弟子。”
红莲花向若尘、于若眉施礼道:“二位峨嵋前辈大名,莲花久仰已久。”
若尘似乎有些心事,她还了一礼,没有出声。
于若眉微微一笑道:“红长老太客气了,我也久闻红长老的威名,却不想红长老这般年轻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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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为何,听得于若眉夸奖自己年轻貌美,红莲花竟然觉得有些脸红,心中有种十分异样的感觉。
于若眉又微笑着指向身边两个一道一俗的少女道:“如夕是我若尘师姐的大弟子,于如卿是我的女儿,也是我的弟子。”
如夕、于如卿向红莲花施了一个江湖大礼,她们两个望着红莲花的目光都有些惊异。之前她们从参加了泰山江湖少年比武大会的师姐妹口中知道,威震大河南北的丐帮八袋长老红莲花是个美貌少女,但有些粗野,却没有想到眼前的红莲花远比她们想象中还要年轻,还要娇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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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莲花道:“二位前辈赶来这里,莫非是为了住在这里客栈的那个女子?”
若尘点了点头,神情变得有些黯然。
于若眉道:“红长老果然机智过人,我们前来的确是为了她。”
红莲花道:“她可是峨嵋弟子?”
于若眉苦笑了一下,道:“她的确是峨嵋弟子,她是若尘师姐的弟子孟如欣。”
红莲花微微皱了皱眉,道:“可她并不承认自己是峨嵋弟子。”
于若眉轻叹一声,道:“她也的确不是峨嵋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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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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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于若眉这么说,红莲花不觉愣了愣。
若尘面色变得有些沉重,她冷声道:“她根本就不是孟如欣,她的真实姓名叫做唐煊,她是四川唐门的子弟。”
红莲花吃了一惊,她虽不曾见过峨嵋唐门之间的那场血战,但也听帮中有参与那场血战的前辈所述,知道那是江湖中近五十年来最恐怖的一场大战,也知道峨嵋和唐门之间的仇恨有多深。
红莲花道:“那个唐煊莫非是唐门派来峨嵋卧底的?”
于若眉轻叹道:“正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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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尘沉声道:“十二年养育,不想却是在养虎为患。”
红莲花轻声道:“二位前辈是来杀她的?”
于若眉望了若尘一眼,轻声叹了口气。
若尘嘴角微微有些颤动,冷声道:“此人一日不除,只怕峨嵋一日难以平安。”
红莲花道:“她和她哥哥都受了伤,莫非已有峨嵋前辈和他们交过手?”
于若眉摇头道:“不是,唐煊和她的嫡亲哥哥唐炫是被三手帮杀手所伤,现在因为古风遇害的事,整个三手帮到处都在追杀唐门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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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敬仁一旁叹道:“这次唐门是惹了大麻烦了。”
于若眉点头道:“是的,古风纵然声名狼藉,可他毕竟是三手帮前任大帮主,唐燎杀他,三手帮岂肯善罢甘休。”
于如卿一旁忍不住插话道:“我听说还不止如此,江湖传言三手帮大帮主风飞一直都爱着古风,这次古风无故被唐门弟子唐燎偷袭身亡,风飞都差点疯了,所以才下令杀尽唐门子弟。”
于若眉淡淡地道:“这些只不过是江湖传言,未必是真的。”
于如卿低下了头,她彷佛低声说了句什么,但声音太轻,没有人听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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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莲花看了于如卿一眼,她知道江湖中很多少女会喜欢宇文双城白玉无暇一般的风姿,但也有很多少女更喜欢古风的倔强,于如卿刚才所说风飞暗恋古风的传言也未必是捕风捉影。
她甚至可以隐隐感觉到风飞此时的痛,能想象得到她现在是何等的疯狂,而最可怕的是她手中赫然握着三手帮的最高权力——一个人的权力越大,所能做的事情就越恐怖。
此时此刻,江湖传说中虚无缥缈的神魔殿,富可敌国的黄金阁,让人闻风丧胆的青衣楼都在风飞掌握之中,江湖中没有人低估她的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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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莲花看向于敬仁道:“这件事,鲁帮主可有命令?”
于敬仁道:“鲁帮主已下令丐帮帮众尽量不要和三手帮为此事发生摩擦。”
红莲花点了点头,此时三手帮对四川唐门的报复行动风头火势正猛,四川唐门与江湖同盟是敌非友,丐帮自然没必要为唐门出头。
只是她此时想起唐炫、唐煊兄妹的命运,也不由得感到有些伤感——她忽然觉得自己最近变得特别多愁善感,如果她还是一年前那个男扮女装的红莲花,早就对那个唐煊喊打喊杀了,只是此时她一转念间,却为唐家兄妹的命运感到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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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忽然道:“二位前辈,有件事我觉得有些奇怪。”
于若眉道:“不知红长老奇怪什么事?”
红莲花道:“唐煊在峨嵋潜伏十二年,峨嵋难道一直都没有发现?”
于若眉道:“是的,峨嵋每收一个弟子,都要查明她的来历,如欣——唐煊的来历我们以前查过,是峨嵋山下一富家女子。”
红莲花道:“既然如此,为何她的身份会在此刻被揭穿?”
于若眉道:“这几天传出古风被唐燎所杀这件事后,江湖中也传出很多唐门子弟的消息,当年峨嵋一战之后唐门一直都在处心积虑地试图复兴,他们派遣门下子弟渗透到中原江湖,其中峨嵋的孟如欣就是唐门唐煊。如尘师姐听到这消息原本还不敢相信,于是传她来问话,谁知她竟暗算与她同行的如夕后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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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莲花看了如夕一眼,见如夕脸上露出一丝惊恐之色。
红莲花道:“既然如此,二位前辈是否现在就动手?”
于若眉看向若尘,道:“但听师姐吩咐。”
若尘神情变得有些奇怪,时而出现一股杀意,时而又变得有些哀伤——她是唐煊十二年来的师傅,这十二年的师徒情感绝非轻易就能斩断。
于如卿偷偷望了如尘、于若眉一眼,道:“娘,我们一定要杀如欣师姐吗?”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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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若眉道:“如卿,他不是你的如欣师姐,她是唐煊。”
于如卿低下了头,低声道:“我知道,可是她对我一直都很好,就象我的亲姐姐一样,什么事情都帮着我。”
于若眉道:“卿儿,如欣——唐煊之前对你的种种好,只是为了将来想方设法祸害峨嵋。她之前没有害你,可一旦等她想害你时,你连逃的机会都没有。”
于如卿道:“她为什么要害我,就因为我是峨嵋弟子吗?”
于若眉道:“是的,江湖中有些仇恨是永远无法化解的,每一个唐门子弟都是峨嵋的死敌,而每个峨嵋弟子也都是唐门的死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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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如卿想了想,轻声道:“我以前也一直以为唐门子弟都是穷凶极恶的坏人,可现在有人突然告诉我如欣师姐是唐门子弟唐煊,而且还要我去杀她,我——”
她说不下去,眼眶微微有些红。
于若眉沉默半晌,叹道:“如卿,你没有见过二十年前峨嵋的那场血战,那次慧元、慧苦、慧明、慧光四位师伯师叔遇害,若冰、若霜、若烟、若星等十五位师姐妹也丧身,五大门派和丐帮弟子死伤无数。如果你见过那一幕,你就知道唐门子弟有多么可怕。”
听于若眉这么说,若尘的嘴角轻轻抽搐了一下,彷佛又看到当年的惨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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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的黑夜中传来更声,已是三更天了。
于敬仁叹了口气,道:“现在天快亮了,要动手的话最好现在就动手,否则天亮之后人多眼杂,只怕反而有所不便。”
若尘点了点头,咬牙道:“就现在吧。”
说完她已伸手按住腰间的长剑,神情间露出一股冰冷的杀气。
峨嵋派武功是女子所修炼的至阴武功,虽然峨嵋内功修为不及少林武当,但剑法辛辣狠毒,江湖中人人为之惧怕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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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莲花道:“我想无论如何,也该给她一个说话的机会。”
若尘沉声道:“我会的,我也想知道,她还有什么要说的。”
于若眉微一沉吟,对于敬仁道:“哥哥,红长老,你们和如夕、卿儿留在这里吧。”
于敬仁点了点头,道:“好的。”
他知道四川唐门暗器毒药歹毒无比,如尘、于若眉是当今峨嵋二代弟子中的高手,也许还不怎么惧怕,但如夕、于如卿未必能全身而退。
红莲花道:“我和二位峨嵋前辈一起去,于长老和二位姑娘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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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敬仁微微躬身,道:“属下遵命。”
丐帮处理各种江湖事务,自有其一套规矩,如果是丐帮各地事务,红莲花自然没有太多权力干涉,但此时此事却是峨嵋、丐帮之间的事务,那么红莲花所做的任何决定,于敬仁都无法违背。
若尘和于若眉互相望了一眼,没有说什么。
红莲花称若尘和于若眉为前辈,但红莲花身为丐帮八袋长老,江湖地位决不在她二人之下。若尘和于若眉此时在丐帮的地方清理门户,红莲花要一同前去,她们也实在无法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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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莲花轻轻推开了门。
秋到深处,此时虽然已过三更,东方天际依然漆黑如墨,小镇街头寒风肆意地在狂舞,时而发出一声低沉的呼啸。
红莲花道:“走吧。”
于若眉轻轻点了点头。
若尘神情更加冰冷,身上的杀意已如箭上满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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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若尘、于若眉、红莲花三人走出屋外,不知是因为感受到街头寒风的冰冷刺骨,还是感受到如尘身上的凄清杀意,如夕、于如卿只觉得遍体生寒,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于如卿望了如夕一眼,道:“如夕师姐,师伯真的下得了手吗?”
如夕低下了头,没有出声。
于如卿又道:“要是师伯真的杀了如欣师姐,你会伤心吗?”
如夕眼圈一红,轻轻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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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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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天过后,平常的人家还在睡,客栈的门已打开,后院的厨房也开始有人忙碌起来,有人在生火,有人在和面,准备客人清晨的饮食。
小兰也在这个时候起身,自从她七岁那年进到白云山庄,她每天三更天就会起身做事,服侍宇文双城的起居。她性情淡泊但做事认真,所以即使是再平淡的日子和再繁琐的事务,她也会做得很开心,并能从中寻找到快乐,而且宇文双城决不是一个无趣和无礼的人——虽然小兰从来不敢有任何过分的想法,但宇文双城对她们几个,很多时候都象个大哥哥。
和云飞、小雪在一起,小兰更多的是照顾小雪,也许小雪会做出很多人都想象不到的事情,但她毕竟是个盲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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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兰也来到了客栈厨房,她要借火帮小雪熬治外伤的药,厨房靠近门口一侧有两个小火炉,小兰来的时候看到有个白衣少女也在那里熬药,白衣少女的年龄不过二十,身材高挺苗条,眉目清秀,身上透露出一股英秀之气,也是一个美人。白衣少女腰佩长剑,自然是江湖女子。只是此时她面色有些苍白,神色也十分憔悴,彷佛在发呆。
小兰看到白衣少女煎熬的熬药罐中水已翻滚出来,忍不住道:“水滚了。”
白衣少女全身微微一震,连忙伸手拿起了熬药罐。
小兰心中微微有些惊奇,她看到白衣少女提起熬药罐时用的是左手,而且她左手并没有缠绕任何毛巾之类的东西,却将滚烫的熬药罐随手就提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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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少女看了小兰一眼,道:“多谢了。”
小兰淡淡一笑道:“没什么。”
她闻了闻从白衣少女的熬药罐中散发出来的药味,道:“姐姐也在煎外伤药?”
白衣少女神色微微有些惊疑,点了点头。
小兰见白衣少女的神情,知道她身上一定有一些事情。
江湖中每天都有很多事情,有人总说在江湖该打抱不平,但江湖事又岂止是不平事那么简单。
小兰没有再说什么,她对白衣少女淡淡一笑,也开始熬自己的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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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片刻,白衣少女也闻到小兰熬的药,她道:“你熬的也是外伤药。”
小兰道:“是的。”
白衣少女沉吟片刻,又道:“你的什么人伤得这么重?”
小兰道:“是我姐姐。”
白衣少女轻轻点了点头,她迟疑了一下,道:“你姐姐受了这么重的外伤,是有人在追杀你们吗?”
小兰微微一笑,道:“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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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少女又望了小兰一眼,道:“有人在追杀你们,你竟然还笑得出?”
小兰微微愣了愣,她想起之前那场激战虽然惨烈,但小雪、红莲花、苏冠群以及周小玉等人身上的勇气更让她感到感动。
她微微一笑,轻声道:“有很多朋友在帮我们。”
白衣少女神情显得更加黯然和不安,她低声沉吟道:“朋友——”
小兰又笑道:“我也相信我们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白衣少女沉默着,她羡慕小兰身边有朋友帮忙,羡慕她对未来的信心,而此时她身边既无人肯帮她,而她也彷佛已看到了路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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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兰轻声道:“姐姐是峨嵋派弟子吧?”
白衣少女神情微微一变,她望向自己腰间的长剑,没有出声。
七星剑鞘,梅花剑柄,这是峨嵋派弟子用的长剑,虽然她也知道这把剑实在太显眼,但她却不忍将她抛弃。这把剑的剑身靠近吞口处刻有她的名字,这个名字并非是她的真实姓名,但她有时反而觉得那个名字才是她自己。
她忽然轻轻吐出口气,道:“是的。”
小兰看到白衣少女神情变幻不定,知道她有很重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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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少女轻声道:“我叫孟如欣,峨嵋若尘的弟子。”
小兰心中微微一动,峨嵋若尘是当今峨嵋二代弟子中名声最响亮的剑客,江湖传言她的武功、剑法甚至已不在峨嵋慧字辈的七位高手之下。孟如欣的名字她也曾经听说过,知道她是峨嵋三代弟子中最为出类拔萃的弟子,但无论是年初的江湖同盟大会,还是中秋前后的泰山江湖少年比武大会,她都没有现身。
忽然,小兰腰间的青冥长剑发出一声低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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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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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兰望向厨房门外,她感觉到一股杀意在迫近。
看到小兰神色有异,孟如欣也不禁感到一阵紧张。
不一会,一个红衣少女缓步走进厨房,却是红莲花。她望了孟如欣一眼,神眼中有一丝不忍之意。
她走到了小兰身前,道:“小兰姐姐,在帮小雪姐姐熬药?”
小兰点了点头,她看得出红莲花有心事,道:“莲花,出什么事了?”
红莲花又望了孟如欣一眼,道:“小兰姐姐,有些事情,你不要管,好吗?”
小兰愣了愣,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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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兰又望向厨房门外,她知道外面还有两个人,从呼吸中她也听得出这两个人都是江湖高手。
果然,厨房门外有个中年女子轻声道:“你还敢认自己是峨嵋弟子?”
这女子说话的声音有些愤怒,也有些哀伤。
听到这中年女子的声音,孟如欣只觉得耳旁彷佛响起一声霹雳,她双腿一软几乎跪倒在地,身子不禁往后连退数步。
那女子又轻声道:“你是跟我走,还是想我在这里动手?”
孟如欣面色变得惨白,她咬了咬牙,道:“我跟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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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如欣望了小兰一眼,轻声道:“姐姐,你能帮我个忙吗?”
小兰没有出声。
孟如欣道:“你帮我把药煎完,然后给我哥哥送去,我有点事去去就来。”
小兰点了点头,道:“好的。”
孟如欣忽然露出一丝笑容,她道:“谢谢你。”
说完她已走出厨房,她神情间的惊恐之色忽然消失,却换成一股坚毅之色。
小兰知道孟如欣这样走出去,也许就不会再活着走回来,她忍不住想跟出去看看,却被红莲花一把拉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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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兰望着红莲花,道:“莲花——”
红莲花低下了头,道:“小兰,这事你帮不了她。”
小兰道:“为什么?”
红莲花道:“外面的是峨嵋若尘大师和她的师妹于若眉。”
小兰愣了愣,心中更是吃惊,她轻呼一声,道:“她们要清理门户?”
红莲花点了点头。
小兰道:“她犯了什么错?”
红莲花想了想,苦笑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是唐煊,四川唐门的唐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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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兰只觉得自己的心一下沉了下去,却又被提了起来。
她彷佛是自言自语地轻声道:“峨嵋派的孟如欣,是四川唐门的唐煊。”
她聪慧细心,对江湖种种事情了如指掌,此时自然已知道唐煊投身峨嵋派门下的目的,也知道这真相一旦被揭穿时,唐煊要面对什么。
红莲花道:“这是峨嵋派的事,我管不了。”
她之前看到孟如欣的无助,虽然有想帮她的冲动,但此事事关峨嵋、丐帮之间的情谊,遇到这样的大事,她反而出奇的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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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莲花道:“江湖中各门各派清理门户的事情,其他人是很难插手的。”
小兰知道红莲花说得没错,江湖虽没有明文律法约制,但却自有各种不成文的法则,其中各门各派在清理门户之时,其他各派中人不得随意干涉,除非干涉的人是江湖中德高望众之人。
小兰轻声道:“如果双城公子——”
她没有说下去,她知道此时此刻宇文双城决不会出现在这里。
听到小兰提到宇文双城的名字,红莲花心中也为之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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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兰低声道:“她们会杀孟如欣吗?”
红莲花黯然道:“峨嵋和唐门之间,除了你死,就是我活,他们之间的血海深仇永远都没有人,没有办法化解。”
小兰沉默半晌,却轻轻摇了摇头,道:“不对。”
红莲花道:“不对?”
小兰点头道:“若尘大师、于若眉也许都杀过唐门的人,可孟如欣如果从来都没有伤害过峨嵋弟子,为什么却要她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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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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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边已有曙光初现,若尘、于若眉却带着孟如欣往西边穿过小镇,进入了一片树林之中,树林中树木树叶尽落,显得尤其萧瑟,寒风不时在林间穿梭,发出一阵尖啸,四周已笼罩着一层杀气。
孟如欣望着四周的景象,一切彷佛是那么熟悉,数度惊梦之中,她都曾经来到过这样的地方,也面对过若尘的长剑。她以前总害怕这一天,可这一天真的来到时,她反而不再觉得害怕。
她看到若尘停住了脚步,知道自己终于走到了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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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尘转过身来,她面色冷得可怕,道:“你是唐煊?”
孟如欣点了点头,道:“是的,我是唐煊。”
若尘身子一阵微微颤抖,虽然这答案她早就知道,可真的知道的这一刻,依然令她感到震惊和愤怒。
她沉声道:“十二年了——”
唐煊轻声道:“十二年九个月二十一天。”
若尘道:“你记得那么清楚?”
唐煊道:“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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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尘苦笑一声,望着唐煊道:“这十二年来,你骗得我好苦。”
唐煊彷佛不敢正视若尘的目光,低下了头。
若尘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唐煊忽然跪倒在地上,道:“弟子感谢师傅这十二年来的抚育之恩,只恨我无法报答。今日唐煊自知必死,请师傅念在弟子从未做过对不起峨嵋的事份上,网开一面不要伤害我哥哥。”
若尘厉声道:“你就是怕我杀了他,所以才跟我来这的,是不是?”
唐煊轻声道:“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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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若眉道:“唐炫是你的嫡亲哥哥?”
唐煊道:“是的。”
于若眉道:“你和唐炫是谁的子女?”
唐煊沉默片刻,望着于若眉轻声道:“家父唐权,我爷爷是唐流。”
于若眉冷哼一声,道:“唐流在唐门十大高手中排名第四,你可知道峨嵋一战他是死在谁人剑下?”
唐煊面色苍白得可怕,她道:“是死在于师叔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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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若眉点了点头,却苦笑一声,道:“其实当时我哪有本事杀他,我记得他杀了不少人,也受了很重的伤,他最后用掌力杀了若烟师妹,我在他身后一剑刺入了他后心,那是我杀的第一个人。”
唐煊听着于若眉的这番话,只觉得全身阵阵冰冷。
于若眉望着唐煊,冷笑道:“你一直接近卿儿,是不是想害她?”
唐煊沉默片刻,轻声道:“是的,我的确有想杀她的念头,可我下不了手。”
于若眉冷声道:“为什么?”
唐煊眼圈微微一红,道:“我和如卿从小一起长大,情同亲姐妹一般,我怎么能狠得不下心对她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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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尘冷然道:“对卿儿你下不了手,对如夕你就下得了手?”
唐煊摇了摇头,道:“那时弟子已收到本门十万火急的传信,要唐门所有子弟立即回川西老家,所以弟子听到师傅来传,就知道事情已经败露,弟子只是点了如夕师姐的穴道,不敢伤她性命。”
说到这里,唐煊神情间露出一丝痛苦之色,她黯然道:“弟子并不怕死在师傅剑下,只是想再见一见我的哥哥,他是我唯一熟悉的亲人,这十二年来,他每年都会来看我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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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尘沉默半晌,道:“你不要怪我,我不忍心,可我只能这么做。”
唐煊黯然道:“弟子知道。”
若尘苦笑道:“你一直是我最喜欢的弟子,我和若眉、若颐、若凡这些师姐妹也一直对你期望很高,却不想最后竟然会是这样——”
说到这里,她的眼圈也红了。
江湖中若尘有“冷面仙姑”之称,就是因为她不但剑法冷酷无情,为人也威严冷漠,只是此时她心中也痛苦莫名。
忽然她拔出长剑,一道雪亮的剑光已刺向唐煊的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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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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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唐煊的师傅,若尘没有选择的余地,峨嵋、唐门之间的仇恨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彼此死在对方手下的弟子名字数也数不清。唐门鼎盛之时一度冲上峨嵋山几乎将峨嵋基业付作一片火海。而二十年前峨嵋一战,唐门十大高手丧身,却让唐门就此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只是,死灰也会复燃,这个道理谁都清楚,唐炫、唐煊、唐燎等人的名字就是死灰复燃的种子,而其中唐煊竟然在峨嵋潜伏了十二年,自然已成为峨嵋不除不快的眼中钉肉中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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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尘出手这一剑并无任何变化,剑势直奔唐煊咽喉,这是她之前凝聚良久的杀心所使出的一剑,志在取唐煊性命。
峨嵋剑法以一个“狠”字威震江湖,因为绝大多数女子力量远不及男子,所以专为女子所用的峨嵋剑法从开创之时就有不少狠招,日后经过无数峨嵋高手揣摩衍变,峨嵋派剑法变得更加辛辣狠毒。
峨嵋剑法虽然狠毒,但门下弟子大都为人品行端正,又都是女子,江湖中有好男不与女斗一说,也有万恶淫为首之说,所以江湖中人也不敢招惹峨嵋弟子,一则对峨嵋剑法心存顾忌,二来胜之不武,败了徒然让人耻笑。
望着自己手中的长剑剑尖已逼近唐煊咽喉,若尘心中忽然有种绝望感,她这一剑终结的不止是唐煊的性命,也终结了她心中很多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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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煊跪在地上,并没有丝毫躲避之意。
眼前这一剑寒光,早已在她梦中闪现过千百次,只是这次却不是梦,一剑之后她就不会再有任何梦。
她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人的影子,那个人也曾经千百次来到她梦中,她多想投入他怀抱中痛快地哭一场,可梦终归是梦,每次当她梦中醒来的时候,她只能一个人偷偷地流泪。
此时此刻,她真想能再看他一眼。
她凄然一笑,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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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瞬间,东方第一道曙光已透过云层射进林中——云飞一直都说,只要太阳还能升起,人间就有希望。
就在这一刻,一道雪亮的银色闪电在这道曙光的照耀中射向在若尘手中疾飞向唐煊咽喉的长剑。
当若尘的长剑剑尖离唐煊咽喉只有一寸时,那道雪亮的银色闪电已击中若尘长剑剑尖三寸之处,若尘只觉得手中长剑剑身向一边扭曲,同时一股巨大的力量传到她手中,长剑已从唐煊身边划过。
唐煊也感觉一股强劲的疾风在她面前掠过,疾风扬起着她额头零落的头发,却在她面前发出了一声金属的震鸣声,随后她感觉到一股冰冷的气息在她耳边急速地划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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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刀,那道银色的闪电赫然是一把飞刀。
飞刀震开了若尘的长剑,余势未尽又斜飞向一侧,深深地插入一棵大树的树干上,震得大树一阵颤动。
这是一把很奇怪的飞刀,飞刀并不长,窄不过一小指甲宽,薄不过半分,刀身笔直就象一段铁条一般,刀上并无丝毫装饰之处。用来锻造此飞刀的金属更是非常奇特,飞刀通体散发出白银一般的光芒,此时在东方天际曙光的照耀下,闪烁出一种圣洁的光芒。
唐门虽以暗器称霸江湖,但江湖中最让人景仰的暗器依然是飞刀,因为用飞刀所书写的江湖故事,早已都成为不灭的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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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尘收住剑势,凛然望向东方,喝道:“何方高手在此?何不现身一见?”
唐煊也睁开眼睛,只觉得全身都出了一身冷汗,她顺着若尘的目光望去,却看到一个白衣少女在晨曦的光芒下缓缓走来。
所有人都觉得眼前一亮,峨嵋派有不少美丽少女,唐煊也是其中之一,但她们却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的少女。
少女不过二十上下的年龄,江南女子特有的瓜子脸型,鼻子、小嘴都精致得完美无暇,脸上虽然已不再有天真浪漫的朝气,却有一种初初成熟的风韵,显得更加迷人。
她的身姿绰约动人轻盈若舞,一身普通的雪白的衣衫在晨光下就象那把银色的飞刀一般发出一层洁白的圣光。
——只是,少女的双眸却彷佛象是一潭死水。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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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手的是小雪,她原本起身想找小兰,却无意中听到小兰和唐煊的对话,当若尘带走唐煊时,她猜到唐煊可能面临的危机,于是一路暗中跟随而来,却在这关键时刻出手救了唐煊。
看到现身的是一个美貌少女,若尘稍稍松了口气,她望了一眼手中长剑,发现长剑三寸剑尖处竟然有一些偏斜,又不由得吸了口凉气。
峨嵋弟子所用的每把长剑都是铸剑名师用百炼精钢锻造而成,只有柔韧无比的长剑才能发挥出峨嵋剑法的威力,而小雪的飞刀竟然将这样的长剑几乎打折,可见小雪飞刀出手时的力量有多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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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尘冷声道:“姑娘是谁?”
小雪轻声道:“我是小雪。”
若尘凛然道:“小雪姑娘是哪一派门下?为何要干涉峨嵋派事务?”
小雪躬身道:“对不起,小雪无意干涉峨嵋派事务,只是觉得这位姑娘不该死。”
若尘冷笑一声,道:“她为什么不该死?”
小雪声道:“大师要杀她,是因为她是峨嵋弟子,还是因为她是唐门子弟?”
若尘冷然道:“她是唐门子弟。”
小雪淡然道:“她是唐门子弟,试问她可曾伤害过峨嵋弟子?而大师想必杀过她的亲人,于前辈更杀了她爷爷,今天却说她该死,小雪觉得不该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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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尘冷冷一笑,道:“好利害的一张嘴巴。”
于若眉又打量了小雪一眼,忽然微微一笑道:“姑娘既然为她求情,请问小雪姑娘到底是哪一派门下高足?”
小雪犹豫了一下,道:“小雪就算无们无派,难道就不能帮这位姑娘讨个江湖的道理?”
于若眉笑道:“姑娘连自己是那一派门下都不敢说,却要插手峨嵋派事务,这只怕也不是江湖的道理吧?”
小雪又犹豫了一下,道:“小雪是南海剑派第五代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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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尘、于若眉、唐煊的神情都凝结住了。
南海剑派,一个比天山剑派更加神秘的门派,由百年前与秋小红齐名的丁玲所创下,丁玲一生也在江湖留下了无数传奇,她是武当数百年来唯一的女掌门,也是丐帮数百年来唯一的女帮主,她侠义无双却嫁给了一代枭雄叶经天,最终二人扬帆南海,成为江湖不朽的神话。
南海剑派门下弟子很少现身江湖,最近江湖中人才知道名震江湖三十年的丐帮十袋长老刀王叶流凡就是南海剑派传人,他在丐帮陷入危机时挺身而出,执掌十袋长老之位,辅佐两代丐帮帮主重整丐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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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红莲花、小兰已如轻风一般双双赶到,她们看到唐煊依然跪在地上,都不由得松了口气,又看到小雪也在这,知道是小雪出手救了唐煊。
小兰轻轻扶住小雪,发现小雪的身子冰一样冷。
她出手的飞刀虽然鬼神俱惊,但却也是需要用她全部的精神和内力发出,她救唐煊时发出的飞刀倾尽全力,故此几乎击断若尘的长剑。只是她之前所受的外伤太重,此时身子依然十分虚弱。
小兰轻声道:“姐姐,你没事吧?”
小雪轻轻摇了摇头,她面对着若尘和于若眉,神态庄严地道:“两位前辈,小雪求你们放唐姑娘一条生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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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小雪这么说,唐煊美丽的双眸之中早已热泪满眶,她万万想不到这事件居然还有人会为她求情。
于若眉望着红莲花,道:“红长老,这位小雪姑娘真的是南海剑派传人?”
红莲花点头道:“小雪姐姐是叶刀王叶长老的唯一弟子。”
若尘、于若眉互相看了一眼,一时没有出声。刀王叶流凡是叶经天、丁玲的后人,那么他的唯一弟子小雪自然是南海剑派传人。红莲花之前对小兰说过,江湖中各个门派清理门户之时,只有江湖中德高望众的人才能干涉,此时南海剑派的传人向她们求情,她们的确不得不慎重斟酌。
红莲花这时也扶起了唐煊,她对若尘、于若眉道:“二位前辈,红莲花虽然在江湖中无足轻重,也愿为她向二位求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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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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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尘、于若眉又看向红莲花。
红莲花道:“小兰姐姐说得对,不管她是孟如欣,还是唐煊,如果她从来都没有伤害过人,为什么要她死?”
于若眉苦笑了一声,轻声道:“我又何尝真的想置她于死地,她虽然是若尘师姐的弟子,可自幼和我女儿卿儿情同姐妹,我也当她是另一个女儿。只是今日若尘师姐和我狠下心来要杀她,只是为了峨嵋。”
若尘轻轻点了点头,她又看了唐煊一眼,目光中也有不忍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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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兰道:“二位前辈,唐门、峨嵋已彼此仇恨了数百年,给峨嵋、唐门以及江湖带来的只是无尽的灾难和遗憾。既然明知结果如此,为何不尝试着给对方留一条生路,那么也许一切就会海阔天空。”
这番话是云飞对宇文双城所说,那也是云飞初初和宇文双城相识,他们一起谈论一些江湖事,谈到唐门、峨嵋之间恩怨时云飞所说。当时小兰在一旁服侍,她听云飞的种种说话,就知道这个看似平凡的少年,决不是一个普通人。
江湖的法则永远都是以血还血,但这不是云飞的江湖法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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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尘、于若眉思索着小雪、红莲花、小兰所说的一番话,这些话的道理虽然简单,但江湖中很多事情是没有道理可讲的。
忽然,远处小镇传来一阵鸡飞狗跳的声音,彷佛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惊扰了这个平静的小镇。
唐煊面色一变,轻呼道:“不好,我哥哥——”
说完她转身发足向小镇中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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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际已亮,小镇开始有了一些人气的。就在此时东边四骑快马飞驰到小镇,马上是四个灰衣汉子,他们每个都背负一把大刀。
四人策马跑到客栈门口,为首一人飞身下马一脚踢开虚掩的客栈大门。
他大喝道:“夺命刀党氏四雄在此,唐炫、唐煊快给老子滚出来。”
江湖中以夺命刀为绰号的人并不少,不过一般江湖中人绰号起得越恐怖,手下功夫也越普通,所以这样的角色一般决不会被江湖各派高手放在眼里,只是这夺命刀党氏四雄武功虽然不如如何,但说话声音却象霹雳一般,震得小镇之中传来一阵鸡飞狗叫的声音。
见客栈中没有动静,为首的汉子又大喝道:“唐炫、唐煊,你们这两个狗娘养的是不是想做缩头乌龟?唐门子弟什么时候个个都变成缩头乌龟了?”
听他这么骂,他身后三个灰衣汉子都在马上发出一阵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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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有人淡淡的道:“唐门子弟从来就没有一个是缩头乌龟。”
一个黄衣青年已缓缓走出了客栈门口,他身材高大,相貌冷俊,眼眉细长,唇上有一撇淡淡的八字须,虽然满脸都是病容,但目光却明亮如星。他腰间黄色丝带绣有金线,在四周微弱的火光下发出闪闪的光芒,腰带上挂着一个金钱豹囊,色彩斑斓的金钱豹纹显得异常刺眼。
黄衣绣金带,金钱锦豹囊,这是四川唐门子弟的装束。
看到黄衣青年走了出来,四个汉子都不由得后退了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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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首汉子冷声道:“你是唐炫?”
唐炫轻轻点了点头。
为首汉子冷声道:“在下夺命刀党世雄,这几位是——”
唐炫打断了党世雄的话,淡然道:“你们是谁我没有兴趣知道,四川唐门子弟并不想结交江湖下三滥的无名之辈”
党世雄闻言大怒,他打量了唐炫一眼,冷冷道:“好大的口气,可惜我听说你也只剩下这一口气了?”
唐炫冷哼一声,道:“我也觉得有些可惜,可惜唐门子弟原本杀的都是江湖第一流的角色,却不想今天要杀这样四只下三滥的野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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党世雄怒喝一声,已拔出身后的大刀,一刀劈向唐炫头顶。
他的出刀不但快,而且有力,刀风笔直,虽然招数谈不上精妙,但这种刚猛的刀法每一招都是实招,让人不敢轻视。
唐炫望着眼前的刀光,目光闪烁出一丝奇异的光芒。
猛然间唐炫向后退了一步,他的右手由下向上挥动,动作快如闪电一般,同时在他掌心间已射出一颗旋转的流星,流星散发着耀眼的银色光芒,飞行的轨迹是一道美丽的银色弧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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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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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颗银色流星正是唐门威震江湖数百年的独门暗器铁蒺藜,这是唐门子弟用得最多威力最大的暗器。唐门铁蒺藜有各种级别,其中最高级别的铁蒺藜出手后飞行轨迹能在每次出手前调整,所以唐门高级子弟的铁蒺藜一旦出手,飞行线路变化多端,令人防不胜防。
党世雄望着眼前这道银色的光芒,它出现时似乎是飞向遥远的天际,但眨眼之间已到了他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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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闷恨了一声,胸膛已被铁蒺藜重重地击中,他感到自己的胸膛的衣服和肌肤彷佛被一把锯子割裂,火辣辣地一阵剧烈疼痛过后,伤口中又有一股麻木的感觉在瞬间就蔓延到他全身。
他握刀的手停在了半空,虽然和唐炫只相距五步,却一步也跨不过去。
他望着唐炫的目光充满了绝望。
唐炫已将双手负在身后,嘴角依然带着那丝不屑的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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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轻声道:“唐门子弟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还能杀人。”
他说完这句话时,党世雄手中的刀已落在地上,人也倒在唐煊脚下。
跟他前来的其余三个汉子已吓得面色如土,座下马也彷佛闻到了血腥气味,喘着气后退了数步。
整整二十年,江湖中鲜见四川唐门子弟的踪影,甚至江湖中不少人已经淡忘了唐门的可怕,但唐门毕竟还是唐门。
唐炫冷冷望着三个汉子,冷声道:“不想死的,带着他的尸体,给我滚。”
那三个汉子将党世雄的尸体横放在马上,然后象一阵风一样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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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四匹马消失在微微泛起白光的远处,唐炫忽然全身剧烈一震。他刚才虽然还能举手杀人,但此时却彷佛连站都站不住,只能伸手扶住门槛,才勉强支撑着自己的身子没有倒下。
此时,不远处的街角有人轻声叹了口气,道:“你还是这样沉不住气。”
出声的地方已转出一个白衣青年,少年二十多岁,身材并不高大,相貌也普普通通,满面风尘之色,如果不是一身做工精细的华丽白衣和他腰间佩着的普通青锋长剑显得有些格格不入,这样的少年江湖上随处都可见。
白衣青年望着唐炫,轻叹道:“他们说得没错,你果然只剩下一口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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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炫望着眼前的白衣青年,忽然微微一笑,道:“你怎么来了?”
白衣青年道:“我来看你死了没有。”
唐炫笑道:“我还有一口气。”
白衣青年也淡淡地一笑,道:“谁让你只剩下一口气了?“
唐炫道:“土童子。”
白衣青年道:“他死了吗?”
唐炫笑道:“他一口气也没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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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青年又望了唐炫一眼,道:“我看你连站都站不稳,还是进去躺下吧。”
唐炫向两边街角望了望,神情间有几分忧色,道:“我妹妹不见了?”
白衣青年道:“她叫唐煊吧?”
唐炫点头道:“是的。”
白衣青年道:“我记得有一次你和我曾经提起过你妹妹。”
唐炫道:“是的,我想你们也许见过。”
白衣青年有些奇怪,道:“是吗?”
唐炫点了点头,他忽然笑了一笑,因为他看到唐煊已经一路从西边小镇口飞奔而来,只是她鬓发散乱,神色也十分惊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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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煊一路飞奔而来,这时看到唐炫安然无恙,心中才稍稍放心。只是,当她看清楚站在唐炫身边的白衣青年时,整个人却一下震住了,她的神情有些激动,又在瞬间变成绝望。
白衣青年望着唐煊,神情也一下变得很可怕。
他们互相注视着,彷佛是在望着一个非常熟悉的人,又彷佛是在望着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白衣青年神情漠然地道:“你是唐煊?”
唐煊面色惨白地点了点头,低声道:“是的。”
白衣青年苦笑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唐煊这时已走到唐炫身边,她搀扶着唐炫,走进了他们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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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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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青年犹豫了一下,也跟了进去。
唐炫躺在床上,他望着唐煊,又望向白衣青年,也感觉到他们之间一定有些不寻常的事。
他道:“冠华,你来是想救我?”
白衣青年淡淡地道:“我并不一定能救得了你。”
唐炫点头道:“是的。”
他清楚如今的三手帮在江湖中的势力有多可怕,而唐门人单势孤,以白衣青年一人之力,的确很难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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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炫道:“我不要你救我,我只要你把我妹妹带走。”
白衣青年望向唐煊,看到唐煊站在一旁也在望着他,她面色苍白,神情间彷佛受了什么委屈,眼圈也是红红的。
看到白衣青年望向自己,唐煊连忙低下了头。
白衣青年苦笑一声,道:“你要我带走她,我可以带她去哪里?”
唐煊咬了咬嘴唇,低头道:“我不跟你走,我只和我哥哥在一起。”
白衣青年道:“其实你比你哥哥的处境更糟糕,不但三手帮要杀你,只怕峨嵋也不会放过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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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煊全身一震,她忽然想起之间若尘刺向她咽喉的那一剑,只觉得从心底升起一股寒意。
唐炫神情有些焦急,道:“冠华,你一定要救我妹妹”
白衣青年沉默半晌,道:“我不知该怎么做。”
他眼神中忽然有一丝伤悲之意。
他紧紧地望着唐煊,淡淡地道:“如欣师妹,如果你不是唐煊,你是不是就不会那样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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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煊只觉得胸膛彷佛被一把重锤击中,她忍不住抬头望着白衣青年,大颗的泪珠已在她眼眶转动中,只是她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哭出来。
唐炫望着白衣青年,又望着自己的妹妹。
他微微颤声道:“你们,你们——”
白衣青年轻声道:“这一年来,我一直都觉得很迷茫,很痛苦,我不知道我自己什么地方做错了,也许是我武功不够高,也许是我不会说话,可是——”
他苦笑一声,又道:“我现在终于知道了,原来峨嵋派若尘大师最得意的弟子孟如欣竟然是唐煊。我也知道了,江南江湖同盟大会、泰山江湖少年比武大会你都托病不参加,你是怕见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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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煊的脸上流下两行泪,心痛得犹如刀割一般。
她忽然嘶声道:“你出去。”
白衣青年面色一阵苍白,他慢慢走出了房间。
他听到唐煊用力关上房门,只是过了片刻,房中已传来一阵痛哭声,却又彷佛被什么堵住了嘴巴,变成一阵呜咽。
白衣青年觉得心在一阵阵地绞痛,他无力地走到门口,在门外一个人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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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一个穿淡蓝色衣裙的秀美少女从客栈对面民宅中走了出来,那是小兰。她送小雪回房休息后,却惦记着之前还没熬完的药。
白衣青年打量了小兰一眼,目光停留在小兰腰间的长剑。
这是一把青色鱼纹剑鞘、青铜铭文剑柄,看上去十分古朴但制作精细的窄身长剑,长剑虽然还未出鞘,但白衣青年已感觉得到这把长剑所隐藏的凌锐杀气,这是一把斩铁如泥的宝剑,更是一把杀人无数的名剑。
白衣青年心中一惊,已拦在小兰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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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青年冷然道:“你是谁?”
他这样问有些突兀,但小兰并没有太在意,她淡然道:“我叫小兰。”
白衣青年微微皱了皱眉,小兰的名字和她的穿着都很普通,只是她不但貌美如桃花,身上更佩带着一把江湖名剑,自然绝非普通人。
他忽然心中一动,变色道:“姑娘可是小梅姑娘、小菊姑娘的姐妹?”
小兰微笑道:“是的。”
江湖中人人都知道宇文双城身边有八个侍女,以梅兰菊竹桃李芬芳为名,但江湖之中只见小梅、小菊显过身手,小菊在江南楼家喜宴中力战昆仑路仲达而名动江湖,而小梅的名字则更已象是一个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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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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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小兰走出来的民宅门已被人用力推开,只见苏冠群伸着懒腰打了个哈哈走了出来,他看了一眼残留在地上的斑斑血迹,道:“天还没光就杀得昏天昏地,想多睡会都不行。”
他大步走到客栈门口,拍了拍白衣青年的肩膀,笑道:“冠华,什么风把你吹来了?你认识那个唐炫?我刚才好象看到峨嵋孟如欣姑娘和那个唐炫在一起?她不是一直和你很不错吗?”
之前四个汉子进镇时,苏冠群已经醒来,他看到唐炫的出手,看到白衣青年来到这里,也看到唐煊搀扶着唐炫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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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兰也心中暗暗惊奇,眼前这个白衣青年竟然是近两年在江湖声名突起,与江南东方艳阳、华山姚遇春齐名的昆仑玉冠华。
玉冠华望了苏冠群一眼,不禁苦笑一声。苏冠群刚才一口气连续问了他几个问题,只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小兰淡然一笑道:“玉公子、苏公子,你们慢慢说话,我去把药热了。”
说完小兰已进了客栈后面的厨房。
苏冠群又道:“喂,冠华,你还没告诉我,孟如欣姑娘怎么会和唐炫在一起?”
玉冠华苦笑一声,道:“如欣就是唐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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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冠群愣了愣,道:“唐煊是谁?”
忽然,他勃然变色,道:“峨嵋孟如欣姑娘是唐门子弟?”
玉冠华轻轻点了点头。
苏冠群张大了嘴巴,似乎想说什么,却一时什么也说不出。
过了半晌,他用力抓了抓后脑勺,大声道:“这下糟了。”
玉冠华点了点头,他此时心乱如麻,不知该怎么办。
苏冠群又看了玉冠华一眼,轻声道:“其实小郭、遇春和我早就看出来了,你对孟姑娘有意思,你现在老实告诉我,是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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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冠华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苏冠群道:“是你就得想法救她,不是的话就不要管了,峨嵋若尘大师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就算你爹、我爹都怕她三分。”
玉冠华低声道:“我怎么救她?”
苏冠群道:“带她走,找个地方躲起来,躲得越远越好。”
玉冠华道:“躲一辈子?”
苏冠群想了想,道:“你还有其他办法吗?”
玉冠华没有出声,苏冠群说的方法他早就想到过,只是他下不了这个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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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小兰已端着一个熬药罐敲开了唐家兄妹的房门。
唐煊感激地望着小兰,轻声道:“谢谢你,小兰。”
小兰道:“没什么。”
她看到唐煊脸上挂满泪痕,又道:“姐姐,不要太难过,总会有办法的。”
唐煊道:“我师傅呢?”
小兰道:“我送小雪姐姐回来时,她们和莲花还在那里。”
唐煊点了点头,低声道:“我等她们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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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小兰又端着一个熬药罐走到客栈门口,苏冠群忍不住道:“小兰姑娘,你知道这里的事吗?”
小兰停下脚步,道:“我知道一些,峨嵋的孟姑娘是唐门的唐煊。”
苏冠群道:“现在事情还要复杂,冠华和孟姑娘——”
他还没说完,已被玉冠华轻声喝住。
只是小兰聪慧无比,她看了玉冠华一眼,又想起之前唐煊伤心欲望的神情,也知道了这其中的缘由,不由得吃了一惊,又为之伤感。她见玉冠华不让苏冠群说下去,于是端着熬药罐进了对面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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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很久,玉冠华道:“如果我带她走,昆仑怎么向峨嵋交待?”
苏冠群道:“哪管得了这么多?现在走一步是一步,你总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孟姑娘被若尘大师和那些峨嵋高手杀吧?”
玉冠华又沉默了。
苏冠群摇了摇头,叹道:“你这脾气,老是这样不温不火的,让人看了都着急。”
玉冠华道:“如果你是我,如果若尘大师追上来,你可敢和她交手?”
苏冠群哼了一声,道:“有什么不敢?”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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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不远处有人冷冷一笑,道:“是吗?”
出声的是个白衣中年道姑,她缓缓来到玉冠华、苏冠群面前,冷冷地望着他们二人,正是峨嵋若尘,她身边是她的师妹于若眉,还有红莲花。在她们三人身后不远处是丐帮七袋长老于敬仁和峨嵋弟子如夕、于如卿。看到若尘等人出现在这里,玉冠华身子微微一震,苏冠群面色也有些不自然。
若尘望着苏冠群,冷声道:“苏公子是要和贫道交手吗?”
苏冠群只觉得心底阵阵发毛,他尴尬地笑了笑,道:“晚辈不敢,晚辈拜见峨嵋若尘前辈、于前辈。”
******
若尘冷冷地点了点头,不再理苏冠群。
她又望向玉冠华,冷然道:“玉公子和如欣——唐煊的事,我早有所耳闻,现在想必玉公子已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玉冠华轻轻点了点头。
若尘道:“既然你已知道,你还想护着她吗?”
玉冠华没有出声,他胸口微微起伏,似乎心中正有许多念头在激烈地争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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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若眉望着玉冠华,暗暗叹了口气。
她听于如卿说过,昆仑玉冠华近两年一直在有意无意地接近孟如欣,之前她觉得这是昆仑、峨嵋两派间的好事,却不想如今孟如欣变成了唐门的唐煊,成为峨嵋的死敌。此时玉冠华如果要为唐煊出手,固然会令她和若尘感到为难,但如果玉冠华就此对唐煊弃之不顾,又连她也觉得太残酷。
她看了身边的红莲花一眼,红莲花的神色有些无奈也有些紧张,显然她也猜到了玉冠华、唐煊之间的事情。
甚至,如夕、于如卿也觉得自己的心被揪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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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玉冠华轻轻点了点头,彷佛下了什么决心一般。
他望着若尘,轻声道:“不管如何,我都不会让人伤害她的。”
玉冠华话音刚落,已听到身后传来一阵低声的哭泣声——他不用回头,也知道那是唐煊。
于若眉望了若尘一眼,见若尘面色虽然依然冷酷,但眼神中也有一丝感动。
于如卿、如夕此时也都松了口气。
红莲花对玉冠华微微一笑,她觉得今天清晨的太阳晒在身上特别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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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煊止住哭声走到门口,她的神情不再象之前那么悲伤和绝望,因为她发现自己原来并非那么孤单。她望了玉冠华一眼,目光中充满了感动,还有一些淡淡的情义,她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却异常坚定。
她道:“我的事情还是让我自己来了断吧。”
听到唐煊如此坚定的声音,玉冠华心头又是一震。
唐煊望向若尘,目光已不再惊恐。
她忽然一下跪在若尘面前,轻声道:“求师傅放唐煊一条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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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她的模样,听到她的声音,若尘的眼圈也有些红,她之前之所以狠得下心来杀唐煊,也是因为她在唐煊身上看到了她求死之志。而此时唐煊向她出言哀求一条生路,她却再也无法凝聚杀心。
唐煊纵然有错,也只是错在她是唐家子弟,如果她只是一个普通女子,那么一切的结果也许会变得很完美。
若尘苦苦一笑,道:“你一直是我最喜爱的弟子,你的天赋远比其她人高,我也早已将所有的剑法、武功都传给了你,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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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若尘停住了口。
过了半晌,她轻声道:“好,我给你一条生路。”
听若尘这么说,唐煊脸上露出惊喜之色。玉冠华、红莲花、苏冠群、如夕、于如卿等人也都松了口气。
只是若尘神色一凛,神情又变得十分冷酷,双目间寒光闪现。
她望着唐煊,缓缓地说道:“我只有一套剑法没有传授给你,就是峨嵋的灭绝三式——灭心、绝情、断魂。既然这么多人替你求情,贫道就划下一个道,只要你能接下我这三式剑法,我和峨嵋就放你一条生路。”
******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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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若尘说出这番话,于若眉面色一阵惊恐。这里在场的人之中,只有她最清楚这三式剑法的威力——这路剑法是峨嵋派不传之秘中最凶残的剑法之一,每一式都凝聚了峨嵋派无数前辈的心血,经过千锤百炼,已近完美。
玉冠华也轻呼了一声,神色又变得紧张起来。他虽不曾见过这三式剑法,但却从昆仑前辈高手中多次听说过这路剑法。
红莲花道:“是不是一定要唐姑娘来接?”
若尘轻轻摇了摇头,她望向玉冠华,道:“这里谁如果想替唐煊出头,都可以替唐煊出手来接这三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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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莲花点了点头,无论如何,若尘这样做的确是给了唐煊一条生路。现在若尘既然划下了这道,他们就要接下这道。
红莲花道:“那就等我来接这三式剑法吧。”
她话音刚落,却听到玉冠华一旁轻声道:“还是我来吧。”
说完这句话,玉冠华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腰间的长剑,这是一把随便什么地方花二两银子就能买到的普通的青锋长剑——很多江湖人都觉得奇怪,既然玉冠华少年成名,又以昆仑剑法享誉西边,用的却为何是江湖中最普通最常见的剑。要知道昆仑以两剑名震江湖,其一是剑法,其二是名剑。
******
昆仑武功之杂可与少林比肩,但剑法永远都是昆仑武功之冠,因为昆仑的开山祖师何足道就是以一把长剑创下昆仑派。此外,昆仑派每一位用剑好手用的剑都是不凡之品。天下江湖中的十大名剑,就有七把剑出自昆仑,其中四把剑的最早主人就是少年成名的昆仑剑客。
昆仑山脉之中,有世间最坚韧的铁,也有世间最灼热的火,江湖中最优秀的铸剑名手不少都在昆仑,昆仑派弟子所用的刀剑都出自他们的手。
至于昆仑玉家,也是江湖闻名的富贵人家。玉冠华出道时衣衫讲究,出手阔绰大方,他精于品茶论酒,通晓琴棋书画,但他用的剑却普通得不能再普通。
******
红莲花想了想,道:“你有把握吗?”
玉冠华犹豫了一些,轻声道:“有。”
他虽然说有,但语气并不坚定。
苏冠群皱了皱眉,他觉得玉冠华彷佛有些变了。
他和玉冠华同出自昆仑,同修炼剑法,虽然玉冠华沉平时默寡言,但苏冠群也知道玉冠华向来对他的剑法不但有信心,而且十分自负——玉冠华曾对他说过,江湖中绝大多数的剑术巨匠,用的都是最普通的青锋剑,所以他就是要用最普通的青锋剑,来挑战江湖中所有的用剑高手。可是此时,苏冠群看得出来,玉冠华并没有信心接下若尘的灭绝三式。
******
这一年来,玉冠华的确变了,因为他败了两次。
在江南,玉冠华联手红莲花、东方艳阳、岳一鸣、郭瑜等七个江湖少年与宇文双城比掌,结果惨败。于是他更加苦心练剑,甚至试图将昆仑阴阳两极的内功融合为一,结果内功修为走上歧路。
在泰山,宇文双城与玉冠华再度遭遇,宇文双城发现了玉冠华内功修为有走火入魔的迹象,于是借比剑帮他治疗了内伤。
这两战之后,玉冠华身上锋芒磨砺殆尽,甚至感到有些心灰意冷。
而且,他一生中和人比剑虽多,但这样决生死的较量,还是第一次——更何况这一战的胜负不但是他的生死之战,还关系到唐煊的生死。
******
若尘缓缓点了头点,道:“贫道也久闻昆仑玉公子的剑法青出于蓝,只是贫道也丑话说在前面,这三式剑法一旦出手,决无手下留情的可能,万一伤了玉公子,玉先生也不能怪我。”
说完,若尘已解下了自己腰间的长剑,转身递给了如夕,道:“把你的剑给我。”
如夕愣了愣,连忙解下自己的剑递给若尘,又接过若尘的长剑。
在场中人都觉得有些奇怪,他们不知若尘自己的长剑之前被小雪的飞刀打折剑尖,高手过招,差之毫厘,失之千里,故此若尘要用如夕的长剑。
******
若尘缓缓拔出如夕的长剑,这是一柄铸造得很精美的长剑,比普通的长剑短三分窄一分轻三分,剑身有些薄,笔直如峰。
她望着手中的这把剑,目光越来越冷。她是当今峨嵋二代中剑法最高超的剑手,谁也无法想象在她手中使出的灭绝三式有多可怕。
感觉到若尘身上的杀气越来越重,玉冠华只觉得阵阵心寒,他的右手甚至发出一阵轻微的颤抖,他忽然恨自己——恨自己居然会在这个时候胆怯。
******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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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有个少女轻声道:“玉公子,等我来接这灭绝三式吧。”
说话的是小兰,她走出宅门,手中已握着她的青冥剑。
剑虽然还未出鞘,但一股凌锐的杀气已冲向天际,令原本暖和的阳光晨风也突然变得有些凄冷。
在场的人之中,红莲花、苏冠群曾见过小兰出手,玉冠华知道她的来历,所以听她这么说也没有感到太诧异,但于若眉、唐煊、如夕、于如卿等人听了都不禁吓了一跳,连若尘也为之惊奇。
玉冠华望着小兰道:“你有把握吗?”
小兰淡淡一笑,道:“我虽然剑法不如玉公子,但我心里没有那么多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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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莲花、苏冠群都暗自点头,他们看得出玉冠华的心里患得患失,以这样的心情和若尘交手,自然难言胜算。
小兰也是看出了这点,所以才要替唐煊出手。
于若眉道:“还不曾请教小兰姑娘的芳名?”
小兰微笑道:“我就叫小兰。”
于若眉有些惊奇,道:“那不知小兰姑娘是哪个门派的弟子?”
小兰道:“我没有门派,我只是跟我家公子的师傅学过一点剑法。”
说到这里,小兰望着玉冠华道:“我家公子曾使出过峨嵋派的灭绝三式,他指点我应付的方法,也和我拆过招,我想我应该能接得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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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兰这么说是想让玉冠华放心,但若尘、于若眉却心中大吃一惊,峨嵋灭绝三式是峨嵋不传之秘,即使是峨嵋弟子,也只有极少几个会。
于若眉道:“你家公子也会峨嵋派的灭绝三式?”
小兰点头道:“是的。”
于若眉道:“你家公子是谁?”
小兰微微一笑,神情间有些自豪,她道:“我家公子是宇文双城。”
听小兰说出宇文双城这个名字,若尘、于若眉、唐煊、于敬仁等人已纷纷为之变色,于如卿更是忍不住轻呼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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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若眉想了想,道:“梅兰菊竹、桃李芬芳,你是双城公子的第二个侍女?”
小兰淡然笑道:“是的。”
于若眉轻轻吐出一口气,虽然小兰只是宇文双城的一个侍女,虽然小兰的剑法和武功如何她不知道,但自从小梅在江南天外天与风飞交手,小菊在江南楼家与路仲达一战之后,江湖中人谁都不怀疑,宇文双城的八个侍女中任何一人都有一身江湖中第一流的剑法和武功。
随后,小梅更在江湖中写下夜战神秘黑衣刀客,孤身血染白衣,一剑纵横嵩岳的故事和传奇,泰山上她在千百目光注视下又两剑击败天山剑派嫡传弟子秋笙,这一切更象是江湖的神话,让小兰也为之感到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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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尘面色也有些凝重,道:“听说小梅姑娘姑娘的剑法凄冷绝杀,每一招出手都毫不留情,可惜贫道不曾亲眼见过。”
她是从其她峨嵋弟子中听到了关于小梅的种种事情,她甚至有些冲动,想和这个如今名闻天下江湖的少女剑客较量一下。
小兰点头道:“小梅姐姐的剑法的确很凶狠。”
也正因为小兰从小就和小梅一同学剑,彼此交手无数,所以此时她更有信心来接若尘的灭绝三式。
若尘缓缓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贫道就领教一下小兰姑娘的剑法。”
小兰望着若尘,淡然道:“小兰无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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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小兰望了玉冠华一眼,她神情间有一丝淡淡的笑容,笑容中充满自信,似乎在告诉玉冠华,让她放心。
她生性淡泊,经她泡制的茶没有一丝杂味,经她使出的剑法也淡得没有一丝杀意,所以宇文双城不但最喜欢喝她泡制的茶,也最喜欢和她论剑,他身边的八个侍女中也只有小兰的剑法才能勉强与小梅抗衡。
小菊最敬重最喜欢小梅,但对小兰一直感到敬畏。因为小兰的剑法虽然没有任何杀意,却正是小菊剑法的克星。在小李、小桃、小竹等几个眼里,小兰是个最和善体贴的姐姐,但在小菊心里,却另有一种无声的威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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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唐煊缓缓地站了起来。
她轻声道:“小兰姐姐,我的事情还是让我自己来了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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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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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已是唐煊今天第二次这么说了。
她的神情苍白之中有些红晕,目光悲伤也有些感动,她说话的声音微微有一些颤抖,但语气坚定如钢。
玉冠华吃了一惊,他之前刚刚放下的心又被提了起来。
他看了唐煊一眼,轻声道:“你有把握吗?”
唐煊轻轻摇了摇头。
她低声道:“世上哪个完全有把握的事,可既然师傅给了我一条生路,我只求全心全意地去做,此生也再无遗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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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冠华全身一震,他惊异地望着唐煊,想着她说的话,心中对她的爱和对自己的恨交织在一起,还有一些羞愧,让他脸一下变得通红。
他轻声道:“如欣,对不起——,我——”
唐煊轻轻摇了摇头,道:“冠华,我多谢你,如果我能活下去,我希望我能多陪你一会,我以前对你太无情了。”
唐煊的眼眶中已有泪光在闪烁。
玉冠华也差点留下泪来,他低下了头,什么话也说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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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煊深深吸了口气,她望着小兰道:“小兰姐姐,多谢你这么帮着我,可我的事情还是想自己解决,好吗?”
小兰眼圈也有些红,她缓缓点了点头。
唐煊拔出了自己的长剑,这是一把峨嵋弟子所用的长剑,和若尘手中所用的长剑一模一样,剑锋锋利无比,剑身亮如明镜。
她面对着若尘,轻声道:“师傅,请恕弟子不孝。”
若尘望着唐煊,冰冷的目光中也有一丝嘉许之意。
她沉声道:“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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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后退开,小镇的街上已凝聚了一股凄清的杀意,在这深秋之时让人觉得格外心寒。
忽然,若尘手中长剑的剑身发出了一阵微微的颤抖,低吟了一声。
若尘沉声道:“灭心、绝情、断魂。情在心上,魂在情中。心纵然灭,还有情可托。情纵然绝,还有魂可依。魂若断了,百劫不复。”
她说的是灭绝三式的剑诀中的序言。
当她说完,手中长剑已刺向唐煊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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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是一剑,但这瞬间若尘手中长剑已化为三道剑光,三道剑光仿若三条飞翔的银龙,张牙舞爪地从三个不同的位置刺向唐煊的胸膛。
小兰知道这是若尘用峨嵋阴柔的内力抖动剑身所化出的招式,峨嵋长剑用百炼精钢铸造而成,配合峨嵋派独特的阴柔内力,刚能断金,柔能绕指。
这一剑剑势虽然绚丽,剑速更是快得惊人,眨眼间长剑已到唐煊身前。
看到如此快的剑势,于如卿已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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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煊轻轻咬了咬牙,她手中长剑竟然早已举起,此时已全力对攻出一剑,她手中长剑象一把钢叉一般已在这瞬间紧紧地钉住了那三条向她扑来的银龙的尾巴,那三条银龙在她身前一下消失,但却在此瞬间化做一条更巨大的银龙,重重地插入唐煊左肋。
若尘手中剑光飞起,一道血光已从唐煊左肋溅出。
唐煊闷哼了一声,身子踉跄着后退了三步。
她低头看自己的伤口,只见伤口处血如泉涌一般,衣衫已被染红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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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唐煊受伤,玉冠华已冲了过来,他想扶住唐煊,却被唐煊轻轻推开。
虽然疼得额头满是大颗的汗珠,但唐煊神情反而变得更加镇定,她从怀中拿出一个药瓶,咬开瓶盖已将瓶中白色的药粉洒在伤口之上,片刻之间伤口已止住了流血,刺骨的疼痛也慢慢地消失了。
看到一招之间唐煊就遭到重创,红莲花、苏冠群等人心头无不一阵紧张,他们不知道这样下去,唐煊是不是能接得完这灭绝三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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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若尘望着长剑剑锋上淌下的血珠,面色变得极其凝重。
她看了小兰一样,轻声道:“双城公子是不是也是教你这样来化解这一式的?”
小兰点了点头,道:“是的。”
若尘又望向唐煊,冷声道:“你是怎么想出这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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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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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煊面色苍白,她轻声道:“我爹从小就教了我三招剑法,他说这是我爷爷传下来的,我不知道这三招剑法有什么用,刚才我情急之下用了第一招——”
唐煊的爷爷是唐流,是一度叱咤江湖的唐门十大高手之一,二十年前峨嵋一战他未能幸免于难。
若尘面色变得更恐怖,她冷声道:“这是你爷爷专门用来破灭绝三式的剑法。”
唐煊想了想,点了点头。
刚才那一招,唐煊出手就已经化解了灭绝剑法的第一式,如果不是因为她内力修为与若尘相差甚远,刚才那一剑她决不会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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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尘冷笑一声,道:“很好。”
她神情中再度笼罩着一层肃杀之气,她缓缓举起长剑,长剑又发出一声低吟。
所有人的心都变得更紧张,他们都能感觉得到若尘身上所凝聚的杀气。她之前虽然说要给唐煊一条生路,但此时当她发现唐煊竟然会三招破解峨嵋灭绝三式的剑法,心中已有杀心。
这一战,已成峨嵋、唐门之战,无论如何,她不能令峨嵋剑法蒙羞。
这道理唐煊也已明白,她凄然一笑,轻声道:“数百年来,唐门女子从来都被看作是唐门的外人——”
说到这里,她望了一眼玉冠华、小兰一眼,轻声道:“玉师兄、小兰姐姐,我也是姓唐的,就算我死了,也请你们不要看轻姓唐的——”
听唐煊这么说,在场不少人都感到一阵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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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尘手中长剑已出手,这次她出手比之前还要快,她身形如风,长剑四下挥动中划出三道剑光,三道剑光象霓虹一般绚丽,同时刺向唐煊的咽喉。
在如夕、于如卿的惊呼声中,唐煊分别向左向右向后各移动了三步,同时身子也变化着各种姿势,随后她出剑迎上了其中的一道剑光。
不少人心中猛然被抽紧,因为唐煊彷佛只看到了一道剑光,却看不到另外两道剑光已到她咽喉之间。
听到一声金属撞击的声音,那三道绚丽的剑光已在此时消失无踪。
这一式原本就是虚实相交,而其中任何一招虚招都能变化为实招,唐煊之前的移动就是要让这一式变化殆尽,然后才出手接住这一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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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这一剑虽然凶险,但唐煊却能轻易接下,不少人又松了口气。
但此时就在若尘手中长剑与唐煊长剑相交的电光火石间,若尘身子已象一阵旋转般跃起来到唐煊身后,她手中长剑伴随着她身子的飞跃和旋转,划出一道环形的剑光,自上向下地斜劈向唐煊的后颈。
这一式的动作太快,峨嵋“一飞冲天式”的轻功绝技名动天下,若尘使出的这套灭绝剑法,灭天式借的是峨嵋剑的韧性,绝情式借的是峨嵋剑法的变化,而断魂式借助的是峨嵋派的轻功。
她眨眼间来到唐煊身后,又是居高临下,唐煊想回身招架已是万万拉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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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玉冠华只觉得心都彷佛跳到了嗓子眼,但唐煊却在这一刻闭上眼睛,她并没有回身,然后随手就将手中长剑向身后斜挥出去。
众人听到一声轻声的衣衫割破的声音,只见若尘身形有些狼狈地落地后倒退了数步,右肩道服居然已被唐煊长剑割开了一个浅浅的口子,有一丝鲜血渗出。
唐煊神情一阵凄苦,她缓缓收了剑,把手中长剑交到左手,转身跪了下来。
若尘面色惨白,她望了一眼唐煊,又望了一眼唐煊,冷声道:“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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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莲花、苏冠群都松了口气,又惊异唐煊居然如此轻描淡写地就破了灭绝三式中的绝情、断魂两式,甚至唐煊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能接得如此轻松。
他们并不知道,若尘使第一式时,手中未尽全力,故此反而余势重创唐煊,而此后二式她倾尽全力,却落入对方为她所设的陷阱中。
唐煊长剑虽然彷佛只是随意向后挥去,却是完全封住了若尘的剑势,若尘如果不收剑,唐煊人高手长,若尘无疑是用身体去撞唐煊的长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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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煊虽然接下了若尘的灭绝三式,但神情间并无喜色,反而更有悲伤之意。
她轻声道:“多谢师傅放我一条生路。”
若尘神情间带着怒意,胸口一阵起伏,她冷笑一声,转身道:“我们走。”
唐煊面色苍白得更可怕,她含泪低声道:“弟子承师傅十二年授艺之恩,不但无丝毫为报,反而用剑伤了师傅——”
说到这里,她凄然一笑,左手长剑剑光闪动,已砍向了自己的右臂。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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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虽有快意,但痛处却更为刻骨。
纵使红莲花、玉冠华、苏冠群等人都曾听到过各种可怕的声音,但此时他们耳边的那声断骨之声,却让他们终生想起都心寒。
唐煊已在这瞬间用左手的长剑砍断了自己的右臂,她右臂齐肘而断,右手衣袖早已被鲜血染红一片。
她闷哼了一声,微微皱了皱眉,脸色变得惨白,豆大的汗珠渗出,但她神色坚毅,目光虽然有几分凄凉之色,但又异常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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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一片惊呼声,如夕、于如卿都哭出了声。
玉冠华飞身抢到唐煊身边,他伸手封住唐煊右肩的数处穴道,止住她右肘断臂处的流血。他犹豫了一下,轻轻抱起了唐煊,只觉得唐煊身子就象冰一般冷,而且在不停地颤抖着,而此时玉冠华全身也和她一般冰冷,一般在颤抖。
他含泪哽咽道:“你这是何苦?”
唐煊咬紧牙关勉强一笑,牙齿颤抖着细声道:“我不敢求师傅原谅我,只想自己能够心安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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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莲花、小兰也已来到唐煊身边,她们的神情都有几分惊骇,也有几分伤感和同情,只是她们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
于若眉眼角也有些湿润,她轻叹一声看了若尘一眼,见若尘脸上的怒意已慢慢褪去,望着唐煊的神情也有一些哀伤。
若尘忽然转过头去,微微颤声道:“走。”
说完她已走向小镇的西边,于若眉、如夕、于如卿又望了唐煊一眼,也跟着若尘慢慢离去,不久四骑快马向西扬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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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煊望着若尘等人远去,笑容又变得有些凄凉。
她看向玉冠华,低声道:“我一直都在想,要是我真的是孟如欣,那该多好。”
玉冠华道:“你是如欣也好,是唐煊也好,在我心里都是一样的。”
唐煊神色间有了一丝淡淡的笑容,她望向自己的断臂,感到一阵剧烈的疼痛痛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牙齿又是一阵颤抖。
她细声道:“我已经是个废人了——”
说着她额头冒出一片汗珠,人已昏死过去。
玉冠华只觉得心如刀割一般痛,他抱着唐煊,冲进了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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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冠群望着他们,道:“没想到事情最后会这样了结。”
红莲花摇了摇头,道:“只怕事情还没有了结。”
苏冠群愣了一愣,道:“如欣姑娘这样做,难道峨嵋还会找她麻烦?”
红莲花道:“峨嵋应该是不会再为难她了,可三手帮才是他们兄妹最大的麻烦。”
苏冠群奇道:“三手帮为什么要为难他们兄妹?”
红莲花道:“唐门子弟唐燎杀了古风,风飞已下令三手帮帮众追杀唐门子弟。”
听红莲花这么说,苏冠群、小兰都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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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莲花问于敬仁道:“这几天附近可有三手帮中人的行踪?”
于敬仁道:“没有。”
红莲花又问苏冠群道:“刚才镇中乱了一阵,发生了什么事?”
苏冠群道:“先前有夺命刀党氏四雄追杀唐炫,结果其中一人被唐炫所杀。”
于敬仁道:“夺命刀党氏四雄是这里一带有点名气的江湖人,他们是三手帮的部众,但地位很低。”
红莲花道:“他们是来打探唐家兄妹下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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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红莲花神色微微一变,轻声道:“不好。”
苏冠群望了她一眼,道:“什么不好?”
红莲花道:“他们这样做而不怕打草惊蛇,只怕是有备而来。”
苏冠群道:“那怎么办?”
红莲花想了想,道:“我不知道。”
苏冠群愣了愣,笑道:“莲花,这话可不象你说的。”
红莲花道:“鲁帮主有令,丐帮弟子不得轻易因此事和三手帮发生摩擦。”
她虽然天不怕地不怕的脾气,但丐帮帮主的命令,她不敢随意违背。
******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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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清晨的阳光虽然灿烂,但到午后就变得有些阴沉。
接近黄昏时分,玉冠华一个人坐在客栈门口石凳上,他望着西边的夕阳,久久没有动,仿若变成一尊石像一般。
此时一个黄衣青年已缓缓走到他面前,他的神色凄冷,目光带着愤怒。
看到唐炫来到自己面前,玉冠华站起了身,他望了唐炫一眼,不敢正视对方的目光,微微低下了头。
唐炫嘴角一阵颤抖,面色更加惨白,他忽然挥手一巴掌打在玉冠华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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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冠华俊美、苍白的脸上霎时间多了五条红印,但他没有任何痛的感觉,他抬头望着唐炫,眼角已有些湿润。
唐炫望着玉冠华的眼神中怒意慢慢消失,却又带着更多的无奈。
他忽然又一巴掌打在了自己的脸上。
这次他出手更重,他原本惨白的脸上也多了五道鲜红的血印,身子也踉跄了一下几乎摔倒。
玉冠华伸手扶住唐炫,轻声道:“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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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炫微微喘息了一阵,站稳了身子。
他忽然苦苦一笑,道:“她其实早就决心这样做了,她在我喝下去的药中放了睡药,让我全然不知外面放生的事。”
玉冠华微微一愣,这才知道为何当时唐炫一直没有露面。
唐炫道:“你还记得我以前有几次和你提起过我妹妹吗?”
玉冠华道:“记得。”
唐炫道:“其实那时我就想把她托付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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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唐炫苦笑一声,又道:“我看得出来,你和她之间之前应该已经有了感情,可她现在的手——你会嫌弃她吗?”
玉冠华轻轻摇了摇头。
唐炫点了点头,道:“那好,我有件事求你。”
玉冠华道:“你不必求我,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唐炫道:“我不止是要你照顾她,而是要你娶她做你的妻子。”
玉冠华没有出声,他苍白的面色微微有些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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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炫轻叹道:“我兄妹幼年丧父,父不在家,长兄当父,所以按唐门家规,她的婚事我可以做主。她一旦嫁了人,就不再是唐门子弟,与唐门也再无瓜葛,终生不得再返回唐家,这也是唐门的家规。”
玉冠华想了想,道:“我明白你的意思。”
唐炫道:“我虽然求你,可我并不想勉强你,你自己好好考虑清楚。”
******
忽然,一旁有人道:“这事就等我来当个媒人吧。”
出声的是红莲花,她和客栈中走出来,眼角还有些泪痕。
玉冠华看到红莲花,急忙问道:“如欣她怎么样了?”
红莲花道:“她还在昏迷中,不过有小兰姐姐照顾,你不用太担心。”
玉冠华道:“多谢你们了。”
红莲花眼神中带着笑意,道:“唐煊姑娘的大哥都没有说多谢,你又凭什么帮唐煊姑娘对我说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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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冠华脸色更红了。
红莲花忽然神情一凛,她正色道:“冠华,你喜欢唐煊姑娘吗?”
玉冠华点了点头。
红莲花又道:“你愿意娶她做妻子吗?”
玉冠华又点了点头。
见玉冠华点头,唐炫不由得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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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莲花笑道:“既然是我红莲花做的媒,日后如果让我知道你做出对不起唐煊姑娘的事情,我饶不了你。”
此时又有人笑道:“我也饶不了他。”
说话的是苏冠群,他从对面房间走了出来。
看到苏冠群,玉冠华红着脸低下了头。
苏冠群笑道:“你这家伙,平时进出风月之地,也从来不见你红过脸,怎么今天谈婚论嫁,居然脸红了?”
******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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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莲花又板着脸,对玉冠华道:“冠华,你要是娶了唐煊,就不许再去那种地方鬼混了,否则我一样不会放过你。”
玉冠华脸已涨得通红。
苏冠群望着他笑道:“他之前也不是去鬼混,顶多只是附弄风雅而已。”
看到玉冠华的窘样,连唐炫都忍不住想笑。
这里的气氛原本太压抑,此时才变得有些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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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炫望着众人,忽然淡淡一笑,道:“这样我就放心了。”
玉冠华抬头望向唐炫,目光变得有些奇怪。
他轻声道:“你要走?”
唐炫道:“是的。”
玉冠华道:“你要去哪里?”
唐炫望向西边,轻声道:“唐门子弟要死也是死在回家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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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冷风吹过,气氛又变得压抑起来。
红莲花道:“唐燎为什么要杀古风?”
唐炫道:“我不知道。”
他叹了口气,唐燎自幼也和唐煊一般带着特殊使命离开唐门,却最终替唐门带来了这毁灭性的灾难。
苏冠群笑道:“既然你是冠华的朋友,我们会帮你的。”
唐炫望了苏冠群一眼,神情忽然变得有些冷漠。
他淡淡地道:“唐门子弟从来都不需要不相干的人相帮。”
******
听唐炫这么说,苏冠群微微有些脸红,他还想说什么,却看到红莲花瞪了他一眼,便将出口的话吞了下去。
玉冠华道:“你还能赶路?”
唐炫道:“你有一匹不错的马。”
玉冠华道:“是的。”
唐炫道:“你舍得借给我吗?”
玉冠华道:“我送给你。”
唐炫道:“好,我谢谢你了。”
******
玉冠华的坐骑雪一样白,全身没有一根杂毛,这是来自西域的名马玉龙。
唐炫摇晃着上了马,他身着丝带黄衣,腰挂金钱锦豹囊,任何江湖中人看到都知道他是唐门子弟。
他看了玉冠华一眼,轻声道:“答应我,不要再让她受伤害了。”
玉冠华含泪点了点头,道:“我答应你。”
唐炫也点了点头,已策马在夕阳中向西边飞奔而去。
******
红莲花望着唐炫的身影消失在远处,道:“好骄傲的一个人。”
玉冠华道:“是的。”
苏冠群道:“我说他是不知好歹。”
红莲花道:“他是不想连累我们,不想连累唐煊。”
苏冠群道:“这个我也知道,可我就讨厌说话不够爽快的人,明明心里是为别人好,还要给别人脸色看。”
******
玉冠华神色间犹豫了一下,他轻声道:“冠群,你能帮我送他一程吗?”
红莲花道:“不行。”
苏冠群问道:“为什么?”
红莲花望着苏冠群,道:“太危险了。”
苏冠群忽然大笑起来,道:“莲花,你什么时候也怕危险了?“
红莲花瞪了他一眼,道:“我怕什么?我是怕你——”
说到这里,红莲花忽然脸一红,停住了口。
******
苏冠群想了想,抓了抓后脑勺,笑道:“莲花,你为我担心,该不是喜欢上我了?”
红莲花脸更红了,她一拳打在苏冠群左肩,道:“鬼才会喜欢你呢。”
说完她已大步走进了客栈,脚步匆忙间撞翻了一张椅子。
望着红莲花的背影,苏冠群苦笑道:“这段日子莲花整个人都变了。”
玉冠华轻声道:“她始终是个女孩子。”
苏冠群点头道:“女孩子的心思就是难以捉摸。”
******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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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冠群匆匆忙忙地取来长剑黑马,飞身上了马,策马来到玉冠华面前。
望着苏冠群,玉冠华忽然觉得一阵不安,他迟疑了下,似乎想说什么,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苏冠群道:“我走了,你的那匹玉龙雪狮跑起来,只怕普通马很难追得上。”
玉冠华道:“追不上就算了,你自己小心。”
苏冠群笑道:“你放心,我没事的。”
******
当苏冠群策马消失在西边尽头时,红莲花缓缓地走了出来。
她望着西边,道:“你为什么要他去?”
玉冠华想了想,轻声叹道:“这本来应该是我自己去做的——”
他没有说下去,他虽然应该送唐炫一程,可他现在离不开唐煊。
玉冠华又道:“也许是我错了。”
红莲花摇了摇头,轻声道:“你没有错,朋友兄弟义气,原本就该如此。”
******
话虽然这么说,但红莲花的语气却异常沉重。
玉冠华看了红莲花一眼,见她神情间有着惊恐之意——这些年来他从来就没有在红莲花脸上看到过这种惊慌的神情。
玉冠华道:“你在为他担心?”
红莲花道:“你不为他担心吗?”
玉冠华神色也有惊慌之意,一时没有出声。
红莲花道:“你知道那有多危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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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冠华点了点头,他轻声道:“你喜欢冠群?”
红莲花脸一红,她大声道:“胡说。”
只是她说完之后神色又变得有些奇怪。
她望着西边夕阳几乎完全落下,沉默了片刻,道:“不知为什么,我现在很害怕失去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你、冠群、小郭、艳阳、姚大哥。”
这几个都是曾经和她称兄道弟的朋友,以前她当自己是个男人,说话行事豪气冲天,心中毫无私情。可此时她再做回女孩,却忽然觉得和他们之间彷佛有千丝万缕的牵挂,一时斩不断也理不清。
******
她飞快地跑进客栈对面的住宅,来到楼上小雪的房间,看到小雪静静地坐在床上,神情也有一些伤感。
红莲花忽然间就象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鼻子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她坐在小雪床边,道:“小雪姐姐,我该怎么做?”
小雪轻声道:“你应该和他在一起。”
红莲花道:“为什么?”
小雪道:“因为你心里在牵挂他,你应该面对这个事实。”
红莲花含泪道:“可他心里不会有我的,就象——”
******
她想说——就象宇文双城一样。
宇文双城心里只有他的小霞,苏冠群心里只有他的楼灵珠。
红莲花忽然感到有些气馁。
她苦笑一声,道:“小雪姐姐,我觉得我现在变得好没用,我现在什么事情都不敢做,什么事情都不敢想,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
小雪轻声道:“莲花,你以前做事没有顾虑,没有惧怕,是因为你不在乎自己受到伤害。而现在你怕面对这些事情,只是因为你怕自己会受到伤害——只是很多事情我们不该逃避,不该在将来才来后悔。”
红莲花思索着小雪的话,久久没有出声。
她忽然轻轻吐出口气,道:“我明白了,双城公子和古公子之所以能那么做,是因为他们无怨无悔。”
小雪点头道:“是的,就象玉公子答应了唐公子娶唐姑娘,苏公子答应玉公子去送唐炫一样,一旦决定去做一件事,就应该无怨无悔。
******
当夜幕降临之际,红莲花也策马离开了小镇,她并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喜欢上了苏冠群,但她决心要去面对这件事。
无怨今生,不悔当时。
就算苏冠群心里没有她,她也不会为之怨恨。
既然今日曾经为此全心全意地面对过,日后也终将无悔。
一
******
玉冠华的玉龙雪狮跑起来果然快得惊人,虽然苏冠群一路策马飞奔,但一直到夜幕完全落下,依然追不到唐炫的踪影。
当苏冠群正在一个十字路口徘徊之际,听到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
他回头望去,看到策马而来的正是唐炫。
苏冠群松了口气,冲唐炫笑了起来。
唐炫也看到苏冠群,他神情冰冷,纵马在苏冠群身边飞奔而过。
苏冠群没有说什么,只是策马一路跟在唐炫身后。
******
唐炫喝了一声,座下玉龙雪狮撒蹄狂奔,不一会已将苏冠群甩开一段距离,只是他重伤之下,如此纵马飞奔却不能持久,所以又很快慢了下来,这一慢,又被苏冠群赶上。
唐炫忽然停下马,转身望着苏冠群。
苏冠群也停下马,笑着望着唐炫。
唐炫冷声道:“你跟着我干什么?”
苏冠群笑道:“冠华让我送你一程。”
******
唐炫沉默片刻,冷笑一声,道:“我不用你来送。”
苏冠群笑道:“你不知道我的脾气,我既然答应冠华送你一程,就一定会送。”
唐炫冷声道:“一程是多远?”
苏冠群想了想,笑道:“我也不知道,等我觉得差不多了就走。”
唐炫道:“你知不知道很多人想杀我?”
苏冠群点头笑道:“知道。”
唐炫道:“你知不知道喜欢多管闲事的人都死得特别早?”
苏冠群笑道:“我知道。”
******
唐炫冷哼了一声,又转身策马继续向前。
苏冠群笑了笑,他在后面跟着,和唐炫保持着十来步的距离。
夜风冷如刀,唐炫全身不由得发出一阵哆嗦,骑在马上已有些摇摇欲坠。
苏冠群大声道:“我建议你还是找个客栈住下来。”
唐炫没有出声。
忽然,他策马跑向路边,那里有一片平地,平地上堆着十几个两人高的草垛。
唐炫在附近拴好马,钻进了一个草垛之中。
******
苏冠群愣了愣,道:“今晚你打算就这样过一晚?”
唐炫还是没有出声。
苏冠群摇头道:“如果这样,我也只好奉陪了。”
说完他也在附近拴好马,钻进了唐炫身边的一个草垛之中。
草垛原本扎得十分结实,但苏冠群气力不小,身子轻而易举地钻进其中,他也学唐炫,露出一张脸背对着风。
苏冠群活动了下筋骨,笑道:“真有你的,好象还是很暖和很舒服的。”
******
唐炫冷哼一声没有理他。
苏冠群望向天际,见天际漆黑一片,没有一丝星光。
他道:“你不想和我说说话?”
唐炫嘴巴依然闭着,此时眼睛也闭了起来。
苏冠群叹道:“那就睡吧,希望今晚不要下雨,否则就糟糕了。”
说着他也闭上了眼睛,脑海中却忽然想起几天前的那个雨夜,那一场血战让他至今想起还有些心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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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只睡了一会,天上已开始落下了雨,而且雨势越来越大。
当他们从被淋湿的草垛里爬出来,人也早已湿透了。
唐炫瞪了苏冠群一眼,没有出声。
苏冠群望着唐炫,哈哈大笑道:“果然被我说中了,我们现在都成落汤鸡了。”
唐炫虽然想板着脸,却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苏冠群笑道:“看来我们只有继续往前走了。”
唐炫道:“你可以走回头的路。”
苏冠群摇头笑道:“我答应冠华送你一程的。”
******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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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中的一程有多长?没有人知道答案。
也许是一天的路,也许是一世的路。
当然,有时江湖中人说要送你一程的意思,就是要你的命,但此时苏冠群口中的一程绝非是这个。
夜雨冷如冰,他们两个看似失魂落魄地走着这一程。
就这样他们走了半个时辰,苏冠群看到路边小山坡上有一座小庙中透出一些光芒,便和唐炫策马赶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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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座只有几间房间的小庙,有些残旧。
他们来到小庙门口屋檐下,依稀看到上面的匾额写着“静月庵”三个字。
苏冠群苦笑一声,道:“晦气,是个尼姑庵。”
既然这是尼姑庵,他和唐炫自然不方便擅入。
他又看了一眼前方,只见一片漆黑无边无际,道:“你还想往前走吗?”
唐炫抬头看了一眼屋檐,道:“不走了。”
说着,他已在屋檐一边蹲了下来,坐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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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冠群也在另一边坐下,他抖了抖身上的雨水,打了个冷战。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又起身从自己行李里拿出一小壶酒,喝了一口。
他起身来到唐炫面前,将手中的酒瓶递给了唐炫。
唐炫望着苏冠群,轻轻摇了摇头。
苏冠群道:“你是不会喝酒?还是不想喝我的酒?”
唐炫道:“我不会喝酒。”
苏冠群道:“我劝你还是喝一口,否则容易生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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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炫想了想,接过了苏冠群手中的酒瓶。他慢慢地喝了一小口,却微微皱了皱眉,轻轻咳了起来。
苏冠群笑道:“看来你的确不会喝酒。”
唐炫把酒瓶递还给苏冠群,道:“你总是随身带着酒吗?”
苏冠群点头道:“是的。”
他笑道:“酒可不是什么时候什么地方都能找得到的。”
唐炫道:“可酒也总会喝完的。”
苏冠群笑道:“喝完了就再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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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炫道:“喜欢喝酒的人都喜欢说,今朝有酒今朝醉。”
苏冠群摇了摇头,道:“我虽然喜欢喝酒,可我不喜欢醉。要是让我说,我就说今朝有酒今朝喝,明天没酒就去买。”
唐炫道:“你没有醉过?”
苏冠群道:“当然有。”
他忽然神色微微一变,目光变得有些暗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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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炫道:“为了女人?”
苏冠群轻轻点了点头。
唐炫淡淡地道:“我不会喝酒,也不喜欢女人。”
苏冠群道:“你妹妹不是女人?”
唐炫神色也有些黯然,他轻声道:“她不止是个女人,也是我唯一的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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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冠群走回自己位置,他坐下喝了口酒,沉默半晌道:“女人的确很麻烦。”
唐炫道:“你喜欢的女人也很麻烦吗?”
苏冠群苦笑一声,轻轻摇头道:“不是。”
唐炫道:“那你为她伤心?”
苏冠群道:“那是因为我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情,害得她伤心。”
唐炫没有再问下去,他知道这是苏冠群的伤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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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唐炫问道:“你说今晚会出事吗?”
苏冠群抓了抓后脑勺,道:“我怎么知道?”
唐炫道:“连天上下雨这样的事你也能预知,还有什么事情是你不知道的?”
苏冠群笑道:“天要下雨娘要嫁,这是难免的。”
唐炫点了点头,他望着苏冠群,淡淡地道:“既然如此,你要记住——你是来送我的,不是来帮我的,我的事你不要管。”
苏冠群道:“如果我一定要管呢?”
唐炫冷声道:“你要管的话,我先杀了你。”
******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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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冠群哈哈大笑了起来,又喝了口酒。
唐炫冷冷地道:“你不信?”
苏冠群道:“我不信。”
唐炫冷声道:“我杀过昆仑派的人。”
说着他手中忽然多了一把飞刀,这是一把精钢锻造的飞刀,飞刀长五寸,刀背笔直,刀锋平弧指向刀尖,飞刀没有刀脊,刀柄用银丝线薄薄地缠绕了一层,飞刀刀身很薄,和小雪用的飞刀有三分相似。
飞刀在唐炫手中扬过一道冷光,又消失在他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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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这飞刀,苏冠群已勃然变色。
他沉声道:“这是昆仑派用的飞刀。”
唐炫道:“是的。”
苏冠群道:“你杀了昆仑派的谁?”
唐炫冷声道:“你想为他报仇?”
苏冠群道:“那要看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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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仑派不但武学杂,门下弟子人品也参差不齐,江湖中人一直都觉得昆仑派七分正三分邪,只是江湖数百年来每逢巨变之时,昆仑都有绝顶高手站在正道,故此才跻身江湖正道五大门派行列。
不过近几十年来,昆仑派弟子在江湖的声望远不如武当、华山弟子之盛,数年前昆仑高手张仲钦在河南贩卖少女一事被龙小路揭开,一时令昆仑派上下都觉得有些抬不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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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炫忽然皱了皱眉,神情间显出一丝痛苦的神情。
他靠在门上,道:“我睡了。”
苏冠群大声道:“你说,你杀了昆仑派的谁?”
唐炫道:“我不说,你又能把我怎么样?”
苏冠群愣了愣。
唐炫道:“你要跟着我,我没办法。可有些事情我不想说,你也拿我没办法。你有本事就杀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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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炫似乎真的很累,他很快就睡着了。
苏冠群一口口喝着酒,也很快喝光了瓶中的酒。
他有些意犹未尽,但所带的酒已喝完,他起身望向四周,四周漆黑一片,这样的地方自然找不到酒卖。
他只能坐下来,闭上了眼睛。
这座庵堂虽然不大,但大门屋檐够宽,苏冠群和唐炫不会被雨淋着,但寒风依然刺骨地吹在他们身上,苏冠群不得不暗自运内力想抗。
他有些奇怪,奇怪唐炫怎么能在这样的环境下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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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苏冠群被一声凄厉的惨叫声惊醒。
他跳起来,握住身边的长剑,心中一阵乱跳。
发出惨叫声的是唐炫,他整个身体已卷曲成一团,额头全是汗水,脸上神情说不出有多恐怖。
苏冠群走到他身边,道:“你怎么啦?”
唐炫牙齿颤抖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大口喘着气,彷佛有什么东西掐住了他的喉咙,让他透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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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庙门轻轻打开,一个年龄不过十八、九岁的年少尼姑一身素衣提着灯笼走了出来,她容貌娟秀,神情有些惊恐,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被寒风吹的,身子不停地在哆嗦。
只是,她看到苏冠群,面色顿时变了,原先苍白的面色微微有些红。
她轻声道:“苏公子,是你。”
苏冠群望着这个尼姑,奇怪她怎么会认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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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尼姑也觉得自己有些失态,脸更红了。
她双手合什道了声佛,道:“贫尼恒山剑派弟子妙紫。”
苏冠群点了点头,这个小尼姑既然是恒山剑派弟子,认识自己并不算奇怪。
他道:“这里是恒山剑派的庵堂?”
妙紫道:“天下佛门之地都是一家,静月庵暂由我师傅静仪大师主持。”
苏冠群听说过静仪大师的名字,她是恒山剑派的成名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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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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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紫又望了唐炫一眼,见唐炫痛苦的样子,心中有些不忍,也有些惊怕。
她道:“这位公子怎么啦?”
苏冠群道:“大概是旧伤发作了。”
妙紫道:“快和他进来吧。”
苏冠群迟疑了一下,道:“只怕不方便吧。”
妙紫道:“救人要紧,苏公子不必太拘礼。”
苏冠群想了想,抱起唐炫,进了庵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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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紫带苏冠群来到庵中的一间小房间,房间虽然很小很简陋,却干净整洁,而且还有一丝淡淡的香味。
苏冠群抱着唐炫,看着房中雪白的床被,一时不知是否该把唐炫放上去。
妙紫道:“快把他放下吧。”
苏冠群犹豫了一下,将唐炫放在了床上。
唐炫全身早已湿透——他胸膛处湿透衣衫的不止是汗水雨水,也有血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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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紫小心地解开唐炫的腰带和衣襟,她的动作很轻柔,苏冠群看在眼里不由得心中一动,脸也微微有些红。
可是当妙紫完全解开唐炫胸膛的衣衫,苏冠群只觉得心都沉了下来。
妙紫也吸了口冷气,脸上现出惊恐之色。
她微微颤声道:“谁把他伤成这样?”
苏冠群摇头道:“我不知道。”
妙紫奇怪地望了苏冠群一眼,道:“他不是你的朋友?”
苏冠群想了想道:“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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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紫更觉得奇怪。
苏冠群苦笑道:“是冠华要我送他一程的,我不知道他伤得这么重。”
妙紫并不完全明白苏冠群在说什么,她微微皱起眉头,道:“师傅出门了,他伤得这么重,我不知该怎么治疗。”
虽然她说不知该怎么治疗,但还是很熟练地帮唐炫胸膛的多处伤口上了药,又重新用包扎了一遍。
恒山剑派的药术向来以擅治外伤闻名江湖,苏冠群这时稍稍放下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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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炫的神情和样子虽然痛苦万分,但他自从发出那声惨呼后就一直没有再吭过声,这时妙紫离开了房间,过了半晌,唐炫终于慢慢平静了下来。
苏冠群望着他道:“你受的伤不轻。”
唐炫喘着气,点了点头。
苏冠群道:“谁把你伤成这样?”
唐炫吐出口长气,低声道:“土童子。”
苏冠群道:“青衣楼五毒童子中的土童子?”
唐炫道:“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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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冠群道:“听说五毒童子都是使毒的高手,可你受的是外伤。”
唐炫神情间露出一丝笑容,那是一种自信的笑容。
苏冠群点了点头,道:“他用毒杀不了你。”
唐炫道:“是的。”
苏冠群道:“江湖传言,五毒童子不但擅长用毒,手上功夫也很高明。金童子的锻金锤,木童子的伐木斧,水童子的穿水剪,火童子的烧火棍,还有土童子的碎土锄都是很特别的奇门兵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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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炫道:“土童子死了。”
苏冠群道:“看来是你赚了。”
唐炫道:“是的。”
苏冠群道:“你受了这么重的伤,怎么能够一直赶路?”
唐炫淡淡一笑,道:“唐门有很多很奇怪的毒。”
苏冠群吃了一惊,道:“你用毒让自己不觉伤口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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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炫笑着点了点头,额头又有汗珠渗出。
正是用了这种奇特的毒,他才能一直纵马飞奔,但当这种毒的毒性在他体内消失的瞬间,爆发出来的痛楚也是任何人无法想象的。
唐炫忽然神情一变,他笑得有些古怪,道:“有人来了。”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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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风雨交加的深夜,居然有人在敲打静月庵的门,苏冠群暗自警惕。只是他听到叫开门的是一个少女的声音,心中才稍稍放下心来。
妙紫提着灯笼打开大门,看到来的是两个披着斗篷的少女,虽然披着斗篷,但她们全身早湿成落汤鸡,狼狈不堪。
其中一个少女容貌俏丽,穿淡青色的衣裙,一进来就笑道:“这里怎么这样,走这么长的路都看不到一个小镇和村庄。”
妙紫道:“这里附近的村庄,两年前被水冲走了不少。”
听她这么说,绿衫少女脸上笑容慢慢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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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个少女一身白衣,她容貌不算美丽,眼睛也不大,但细致的五官,稍稍有些圆的脸,神色十分端庄。
妙紫看她们二人都身上佩剑,知道她们一定是江湖中人。
绿衫少女道:“请问姐姐,这里可能容我们过一宿?”
妙紫迟疑了一下,道:“我师傅出了门,你们可以在她房里过一夜。”
绿衫少女又笑了,道:“出家人慈悲为怀,姐姐果然是好人。
妙紫道:“请问姑娘是那派弟子?”
绿衫少女笑道:“我不说,不过我知道静月庵是恒山剑派的静仪大师在主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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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紫带着两个少女来到另一间小房间,房间摆设和之前一间一般简陋,但床被一尘不染,摆放得整整齐齐。
妙紫道:“二位施主就在这里休息吧。”
绿衫少女笑道:“多谢姐姐了。”
妙紫道了声佛,已掩门退出了房间。她来到佛堂,佛堂也很小,正中摆放着一尊半人大小的金身打坐观音。
妙紫帮佛龛上的两盏油灯挑了挑灯芯,又加了点灯油,然后跪在观音前的蒲团上双手合什默默念着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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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那个绿衫少女轻手轻脚地来到佛堂,她换了一身绿衣裙,披散着长发,身上散发出一股少女才有的魅力。
妙紫起身回头道:“姑娘有事吗?”
绿衫少女笑道:“姐姐,我们饿了。”
妙紫微微一笑,道:“我帮你们做些吃的吧。”
绿衫少女笑道:“谢谢姐姐了。”
妙紫道:“你们赶了很长的路吗?”
绿衫少女点头道:“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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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庵堂只有五间房间,两间住人,一间佛堂,一间杂物房,一间是厨房。
绿衫少女看到妙紫在厨房忙碌,不由得叹道:“这个庙好小。”
妙紫道:“是。”
绿衫少女道:“姐姐,你有没有去过江南?那里有很多寺庙,比这大一千倍。”
妙紫道:“师傅说过,庙不在大小,佛是慈悲心,有佛就有庙。”
绿衫少女想了想,道:“姐姐说得有道理。”
妙紫看了绿衫少女一眼,道:“姑娘从江南来?”
绿衫少女道:“不是,我在江南长大,我是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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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绿衫少女停住了口。
妙紫轻声道:“不方便说就不要说,你们两个姑娘,在这样的天气赶路,肯定也是有为难之事。”
绿衫少女道:“姐姐不要生气。”
她迟疑了下,又道:“我告诉姐姐,我是华山剑派的连忆婉,我知道你是恒山剑派的,咱们五岳剑派同气连枝,我实在不该瞒着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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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紫微微一愣,道:“原来你就是连师妹。”
连忆婉奇道:“姐姐知道我的名字?”
妙紫点头道:“容师叔曾经来过这里,她提起过你。”
连忆婉脸微微有些红,道:“少妍姐姐一定说了我不少坏话吧。”
妙紫轻笑道:“怎么会呢,她一直都在夸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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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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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紫很快就做了些斋饭斋菜,她忽然想起了什么,道:“不知苏公子他饿不饿。”
连忆婉奇道:“哪个苏公子?”
妙紫道:“昆仑苏冠群。”
连忆婉笑道:“他也在这里?”
她说完这句话,转过身去,看到苏冠群正站在厨房门外。
苏冠群之前在房中听连忆婉说话的声音,觉得十分耳熟,此时唐炫已睡着,他听到厨房这里有声响,忍不住过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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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忆婉笑道:“冠群,你怎么也在这里?”
她是在郭瑜家认识苏冠群的,听郭瑜、东方艳阳、南宫兄弟都叫他冠群,所以也跟着这样叫。
苏冠群笑道:“我还想问你呢,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连忆婉冲苏冠群一笑,道:“我才不告诉你呢。”
苏冠群道:“你不告诉我我也知道,你一定是从华山逃出来的。”
连忆婉道:“才不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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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紫微微一笑,静月庵原本清净,此时却有些热闹。
她原本年轻,这时看着苏冠群和连忆婉说着笑,心中忽然感到一阵凄苦。
她轻声道:“苏公子饿了吗?”
苏冠群摇了摇头,笑道:“我不饿,就是没有酒——”
说到这里他停住了口,神色一下变得有些尴尬。
这里是佛门之地,他知道自己刚才的说话十分无礼。
妙紫望了苏冠群一眼,神情有些奇怪,她沉默片刻,慢慢走出了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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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忆婉白了苏冠群一眼,道:“你看,你把姐姐气跑了。”
苏冠群苦笑一声,抓了抓后脑勺,低声道:“是我说错话了。”
连忆婉道:“说错了还不快去向姐姐道歉?”
苏冠群道:“明天吧。”
连忆婉摇头道:“不行,要道歉就得马上道歉。”
苏冠群又苦笑一声,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向她道歉。”
连忆婉想了想,道:“你就说你错了,再也不敢在这里提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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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妙紫又走了进来,她手中竟然拿着一壶酒。
苏冠群、连忆婉都不禁一愣。
妙紫将手中的酒递给苏冠群,道:“师傅有时也会在这里招呼一些江湖人,所以这里也备了一些酒,不过都是些普通的农家酒。”
苏冠群接过酒壶,他看了妙紫一眼,忽然发现对方的眼神中带着一种深深的哀伤之情,他觉得这种眼神似乎在哪个女孩眼中见过。
他想起楼灵珠,那一晚在郭家,楼灵珠望着自己的眼神也是如此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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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忆婉冲苏冠群笑了笑,已端着饭菜进了房间。
苏冠群忍不住问道:“我们——我们见过?”
妙紫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苏冠群道:“是这次的泰山比武大会?”
妙紫想了想,又点了点头。
苏冠群望了一眼手中的酒,道:“刚才是我不对,大师不要见怪。”
妙紫淡淡地道:“苏公子并非空门之人,想喝酒没什么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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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冠群一时有些手足无措,也不知该说什么,他看了一眼四周,道:“姑娘——大师今晚睡哪里?”
说完这句,苏冠群脸一下涨得通红。
他见这里房间少,怕妙紫无处可睡,故此出此一问。但这话也问得很奇怪,苏冠群也曾出入青楼,知道这句话很容易让人有非分之想。
但妙紫并没有在意,她道:“我在佛堂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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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冠群有些结巴地道:“这样不好——”
他知道不好,也知道只怕没有什么更好的方法。
妙紫道:“没什么。”
她忽然转身道:“夜已深,苏公子还是早点休息吧。”
说完,她离开厨房,来到佛堂,轻轻将佛堂的门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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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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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晚苏冠群怎么也睡不着。
他手中拿着那壶酒,却一口也喝不下去。
他脑海中想着妙紫望着自己的目光,想起之前楼灵珠望着自己的目光,让他彷佛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心神不安。
外面的雨停了,他推开房门,一直走出了庙庵。
他望着漆黑一片的天际,心中一片迷茫,又走下了小山坡。
他漫无目的地一直走到山脚,回头望去,静月庵在黑夜中已变成一点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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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一股冷风在他身边吹过,他感觉到冷风之中夹杂着一股沉重的杀气。
虽然是在漆黑中,他依然看到前方不远处站着一个黑衣中年人。
黑衣中年人五柳须随风轻摆,看上去象是个儒生,但两眼目光锐利,闪烁着寒冷的光芒,手中握着一把长剑。
看到这个黑衣中年人,苏冠群心中大吃一惊。
他似乎也有些犹豫,但还是迎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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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中年人望着苏冠群走到面前,冷声道:“是你。”
苏冠群冷冷注视着对方,道:“你还没死吗?”
黑衣中年人冷笑道:“你有本事杀我?”
苏冠群也冷笑一声,他右手本能地想握腰间的剑,面色却为之一变——他发现自己居然没有带剑,此时只有左手握着一壶酒。
黑衣中年人也望了苏冠群手中的酒壶一眼,道:“你想用这壶酒来杀我?”
说完,他手中长剑出鞘,一道寒光在他手中扬起,在苏冠群胸前横劈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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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冠群急退数步,但依然听到胸前衣衫破裂的声音,同时觉得胸口肌肤一阵寒冷,但随即有一丝火辣辣的疼痛。
黑衣中年人这时已还剑入鞘。
他冷声道:“苏仲星教出来的儿子,就是这样的废物吗?”
苏冠群脸涨得通红,他怒吼道:“你敢让我去取剑吗?”
黑衣中年人冷笑道:“你说呢——一个昆仑剑客,手中居然没有剑而只有酒,这样的人死不足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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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冠群怒道:“你不配教训我。”
黑衣中年人冷声道:“我的确不配教训你,可我能杀了你。”
苏冠群大声道:“要杀就动手,不要婆婆妈妈的。”
黑衣中年人道:“可惜我今天要杀的不是你。”
苏冠群道:“你要杀谁?”
黑衣中年人冷声道:“唐炫。”
苏冠群面色又一变,道:“你加入了青衣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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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中年人道:“是的,所以只要今晚你不多管闲事,我不会杀你。”
苏冠群忽然哈哈一笑,道:“看来我这闲事是管定了。”
黑衣中年人冷声道:“那就是你自己找死了。”
说完他再度拔剑出鞘,一剑刺向苏冠群。
但此时他看到一个年少貌美的小尼姑已来到苏冠群身后,她手中握着一把青锋长剑,替苏冠群挡住了自己的这一剑。
出手的正是妙紫,她之前也是翻来覆去睡不着,她听到苏冠群开门出去,心中放心不下,所以拿着剑跟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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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冠群一直望着黑衣中年人的手,见他再度出手,连忙闪身后退。
这时他也听到身后的剑风,他看到妙紫和黑衣中年人交手了一剑,知道不好。
一道血光飞溅出,只是一招黑衣中年人手中长剑已重重地刺在妙紫右肩,同时剑势一直划过妙紫的右臂,划出了一道深深的伤口。
妙紫痛得发出一声惨叫,手中长剑已落地。
她虽然师从恒山派静仪,但不过学了两三年剑法武功,和眼前这个黑衣中年人相比,实在相差太悬殊。
******
苏冠群怒吼一声,已将手中的那壶酒朝黑衣中年人头上掷去。
黑衣中年人冷笑一声,长剑挥动,将那壶酒击得粉碎。
他移动身形,一脚踢在妙紫后膝,妙紫又轻呼一声,跪倒在他面前。
黑衣中年人手中长剑一转,已压在妙紫雪一样白的颈上。
******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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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冠群原本已想拔拳冲上去拼命,但看到眼前情形,顿时不敢再动。
他看了妙紫一眼,见妙紫神情虽然痛苦,但却在望着自己,她望着自己的目光依然哀伤,还有一丝绝望。
黑衣中年人望着苏冠群,冷声道:“想不到你居然还和这小尼姑有染。”
苏冠群怒道:“胡说。”
黑衣中年人望着苏冠群,冷声道:“那就等我杀了她。”
苏冠群狂吼一声,道:“不要——”
他的吼声就象是从一只受了伤的猛虎口中发出,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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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到妙紫嘴角有了一丝淡淡的笑容,眼角却有一滴泪光。
苏冠群相信自己绝对不认识妙紫,但他纵然头脑再简单,也知道妙紫对自己心有所系——只是既然如此,为何她的目光又和楼灵珠一般凄凉。
苏冠群虽然不知道这一切的缘由,但却不想让妙紫再受伤害。
他厉声道:“你放了她,要杀就来杀我。”
黑衣中年人冷冷道:“你既然不承认和他有染,又何必在乎她的生死?”
苏冠群怒视着黑衣中年人,大声道:“那是因为我们都是个有血有肉的人,而你只是一只披着人皮的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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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中年人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冷声道:“骂得好,我是畜生。”
他面色变得更加狰狞,望了一眼妙紫。
妙紫的目光虽然哀伤,但却并没有丝毫屈服之色。
黑衣中年人冷声道:“你不想她死?”
苏冠群没有回答,却已握紧了拳头。
黑衣中年人道:“如果你不想她死的话,拿唐炫的人头来见我。”
苏冠群面色一变。
黑衣中年人手中长剑微微用力,妙紫的咽喉已渗出一丝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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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望着苏冠群,冷声道:“你知道一个人的喉管被割断,会死得有多痛苦吗?”
苏冠群咬牙道:“你敢伤她性命,我就和你拼命。”
黑衣中年人冷笑道:“你拼命也救不了她,也救不了你自己,我给你一柱香的时间,你拿不来唐炫的人头,我就先杀这小尼姑,再去杀他。”
苏冠群犹豫片刻,咬了咬牙,点头道:“好。”
黑衣中年人冷声道:“不要让我久等,更不要想逃跑。”
他望了一眼四周,沉声道:“你们早已经是插翅难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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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冠群又看了妙紫一眼,看到她眼角流下两颗泪珠。
他转身就往山坡上小庙狂奔而去,跑到半路却差点和连忆婉撞个满怀。
之前苏冠群在那里狂吼,连忆婉隐隐听到,她穿好衣服提剑而来,却看到神色惊慌的苏冠群跑了回来。
她问道:“冠华,出什么事了?”
苏冠群心中乱成一团,大声道:“你不要管。”
说完他继续朝静月庵跑去,冲进他和唐炫睡的房间。
******
唐炫早已醒来,他看到苏冠群满脸惊恐之色,胸前衣衫撕裂,有一道划破肌肤的剑伤,也不由得吃了一惊。
他轻声道:“他们来了?”
苏冠群点了点头。
唐炫淡淡一笑,道:“你害怕了?”
苏冠群没有出声,他虽然害怕,但他害怕绝非是为自己。
唐炫淡淡地道:“我说过,我的事你不用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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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忆婉这时也跟着进来,她看了唐炫一眼,问苏冠群道:“他是谁?”
苏冠群还没有回答,唐炫已轻声道:“在下唐炫。”
连忆婉想了想,变色道:“你是唐门的人?”
唐炫神色间有些骄傲,道:“是的。”
连忆婉目光也变得有些凄凉,有些凶狠,道:“你们唐门为什么要杀古风?”
唐炫苦笑一声,心中一阵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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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冠群忽然大声道:“你杀过昆仑派的哪个人?”
唐炫望着苏冠群,道:“我不说,你又能怎样?”
苏冠群咬牙道:“你不说,我就杀了你。”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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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炫静静地望着苏冠群,道:“发生了什么事?”
苏冠群目带凶光,但很快象只泄了气的皮球,低声道:“他们抓走了妙紫。”
听苏冠群这么说,连忆婉也吃了一惊。
唐炫愣了愣,道:“妙紫——是这里的那个小尼姑吗?”
苏冠群道:“是的。”
唐炫道:“他们要用我的命来换她的命?”
苏冠群道:“是。”
唐炫缓缓点头道:“那你怎么还不就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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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冠群神情变得十分痛苦,他大声道:“你告诉我,你杀了昆仑派的谁?”
唐炫道:“是不是你知道他是谁,你就会杀我杀得心安些?”
苏冠群面色一阵苍白。
唐炫道:“其实你有很多杀我的理由,比如我是唐门子弟,峨嵋一战昆仑派也没有少死伤;又或者因为古风,很多人想为他报仇;有这么多理由,难道还不能让你狠下心来动手杀我吗?”
苏冠群大声道:“不够。”
他眼眶中泪光闪动,不知为何,他望着唐炫,就象是望着一个相识多年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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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炫苦笑一声,他慢慢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瓶子,瓶中有一些紫色的粉末。
他将瓶中的紫色粉末倒入口中,然后道:“你们出去一下。”
苏冠群犹豫了一下,已和连忆婉一起退了出去。
连忆婉轻声道:“他刚才吃了什么?”
苏冠群道:“我不知道。”
连忆婉道:“他不会服毒自杀吧?”
苏冠群脸上抽搐了一下,心中打了个冷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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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的功夫,唐炫已慢慢走出房间,他换了一件干净的黄色衣衫,腰间束了一条金色腰带,腰带上有一个金钱豹囊。
他轻声道:“他们在哪里?”
苏冠群惊疑地望着唐炫,不知该如何是好。
唐炫道:“不要婆婆妈妈的,晚了只怕来不及了。”
苏冠群想起那黑衣中年人的目光,心中又打了个冷战,已带头走出了庙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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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们来到山坡脚下,看到那中年黑衣人还在原地,妙紫却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彷佛死去了一般。
苏冠群又愤怒又愧疚又心痛,忍不住就要挥剑上去拼命,却被唐炫一把抓住。
苏冠群望了唐炫一眼,愣了愣。
唐炫道:“她还没死。”
苏冠群道:“你怎么知道?”
唐炫道:“我能听到她的呼吸声。”
唐门弟子用的是暗器,听风辨声的能力自然要比常人高出一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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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中年人也望着苏冠群,冷笑一声,道:“你没有做你答应我的事情。”
苏冠群还未出声,唐炫已冷笑道:“你是来杀我的,这事和他们没有关系,青衣楼不杀无辜之人,这是你们的规矩。”
黑衣中年人望着唐炫,过了半晌,道:“你说得不错。”
唐炫大步走到黑衣中年人身前,道:“唐某不杀无名之辈,你是谁?”
黑衣中年人冷然道:“要杀你,只怕还轮不到我出手。”
他目光望向一边,远处已缓缓走来四个人,四个身材如儿童般的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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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四个小人虽然身材矮小,但手脚四肢比例都没有失调,年龄也都不小,看上去有五十多岁,分别身穿黄衣、蓝衣、青衣和红衣。
苏冠群心中一凛,这四个小人就是江湖中一度让人闻名丧胆的五毒童子。
青衣楼一飞三血名震江湖不过是近几年来的事情,但五毒童子却是青衣楼中最早一批杀手,十五年前随着三手帮的诞生而名动江湖,近年来一直销声匿迹。
唐炫之前杀了土童子,但也换来一身重伤,此时面对金童子、木童子、水童子和火童子,已知再无生路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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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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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衣金童子打量了唐炫一眼,道:“就是你杀了阿土吗?”
他说话的声音也是一口童音。
唐炫道:“是的。”
蓝衣木童子笑了起来,道:“想不到唐门子弟还能杀人。”
唐炫点头道:“是的。”
他神色间变得有些冷傲,那是传说中唐门子弟所特有的那种冷傲。
青衣水童子叹道:“杀这个年轻人,有些可惜。”
红衣火童子冷声道:“可阿土也不能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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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中年道:“杀尽唐门子弟,这是大帮主的命令。”
黄衣金童子叹了口气,道:“不错。”
他望了唐炫一眼,道:“你知道吗?我们五个人虽然都会用毒,但阿土却是用毒用得最差的一个,他的武功也——”
说到这里,黄衣金童子又叹了口气。
他走到唐炫身前七步之处,轻轻摇了摇头。他手中忽然多了枚金色钱币,钱币在他手中旋转着垂直向上空飞去,片刻之后又垂直地落在他手上。
虽然金色钱币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但金童子的目光却一直望着唐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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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炫的目光也没有被这枚金色钱币吸引,他也紧紧地望着金童子。
金童子道:“古墨先生对我们兄弟五人恩重如山,他的教诲我从来都不敢忘。他说过,天有残缺,人有转机,我刚才用这枚生死金钱帮你卜了一卦——”
他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你的是死卦。”
说完,他已转身缓缓走开。
唐炫微微有些发愣,但他面色猛然一变,手已伸向腰间的金钱豹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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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扬起手,手中划出一道银色的弧线,划向金童子。
唐门铁蒺藜之上涂有剧毒,没有人想被它接近到身前,都想能在最远的地方将它击落,但铁蒺藜最可怕的,是它的飞行轨迹让人难以捉摸。
但这时蓝衣木童子忽然身形一动,已飞身伸出左手接住了那道银色铁蒺藜。
他手中拿着那枚铁蒺藜,放在鼻子处嗅了嗅,走到唐炫面前五步之处。
他笑道:“这是唐门断肠散,性属木。”
看到木童子徒手接下自己的铁蒺藜,唐炫心头也是一震。
他望向木童子的左手,才发现他的左手竟然是一只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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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童子笑道:“你是用毒之人,应该知道天下之毒也分五性,与金木水火土一般互生互克,你中了老金的金风散,不妨再试一下我的木风散。”
说完木童子一阵大笑,笑声中他转过身,右手拂袖而去。
唐炫感到木童子拂袖中一股劲风向自己冲来,他来不及闪身避开,只能运双掌去挡,他双掌触及那股劲风,却感到掌上肌肤一阵发麻。
苏冠群、连忆婉此时也已看出金童子掷金钱、木童子拂袖其实都是在向唐炫出手,但见他们出手如此诡异,也不禁为之骇然。
他们望向唐炫,只见唐炫的面色已微微泛着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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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衣水童子第三个走到唐炫面前,他苦笑一声,道:“你不知道,我兄弟几人从小就给阿土害惨了,就是我们这副身体,也是给他害成这样的,有时连我都恨不得亲手杀了他——”
说到这里,他眼眶微微一红,道:“可他无论如何都是我的兄弟。”
他说着真的有一行眼泪流下。
他伸手抹去眼泪,但他手中的泪水在这瞬间化为一团烟雾升起,这团烟雾袅袅地在唐炫面前飘过,又立刻散去。
唐炫此时神色也有一丝惊惧,他右手再度伸向腰间的金钱豹囊,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已经完全不听使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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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衣火童子最后一个走到唐炫面前,他冷声道:“古墨先生离去前,我们五兄弟都在他身前侍侯,他一再嘱咐我们替他照顾古风,却不想古墨先生尸骨未寒,古风竟然被你兄弟所害,这叫我们兄弟死后怎么向他老人家交待?”
说完他右手衣袖中已射出十数点火星。
他用的是机关暗器,这种暗器距离越近就越可怕。
唐炫这时已全然无法躲闪和招架,这十数点火星射在他身上,每一点火星在他胸前的黄衣上烧出一个小洞,他感到肌肤有一丝灼伤的感觉,但随即再无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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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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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童子在远处摇了摇头,望着唐炫,道:“你死定了。”
木童子笑道:“金木水火土,相生也相克。你既然中了金木水火之毒,这世上再也没有人能救你。”
水童子叹道:“阿土所用的毒毒性最弱,却是这世上化解金木水火之毒的唯一解药,可惜他死了。”
火童子冷声道:“古墨先生说过,五行缺一,天道难行。我如果是你的话,就马上跪下来求别人给自己一个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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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四人说完这番话,再也不看唐炫一眼,转身慢慢消失在黑夜之中。
之前他们出手无声无息,让人浑然不觉。但金童子的暗器、木童子的掌力、水童子的内功、火童子的机关,再加上他们天下无双的五行之毒,他们相信唐炫绝对活不到天亮。
苏冠群呆呆地望着眼前的一幕,心中一阵狂跳,他想不到江湖之中居然还有如此可怕的武功。
他看向唐炫,见唐炫全身纹丝不动,虽然站着,却象是死人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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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中年人冷笑一声,转身也准备离去。
苏冠群这时忽然拔剑出鞘,他大喝一声道:“站住。”
黑衣中年人回过头来,冷冷望着苏冠群。
苏冠群握剑的手一阵颤抖,他道:“你想就这样走?”
黑衣中年人冷笑道:“你爹都不是我的对手,凭你也想为难我?”
苏冠群怒叱一声,手中长剑已击向黑衣中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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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一晚心中一直很愤懑,总觉得自己彷佛做错了很多事,说错了很多话,却又偏偏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他此时憋在心中已久的情绪一下爆发出来,手中长剑势如泰山压顶。
黑衣中年人也再度拔剑,他剑势犀利,横劈竖挥之间招数变化忽重忽轻,刚柔并济,但招招都是杀招。他用的长剑要比普通剑窄一分,剑身却百炼成钢,即使偶尔硬接苏冠群手中的玄铁长剑,也丝毫不见吃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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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招过后,苏冠群剑法已有些乱。
忽然,苏冠群左肩已被黑衣中年人长剑扫中,受了道伤,但苏冠群心中并无惊惧,他狂吼声中长剑一连三下猛招,也将黑衣中年人逼退数步。
连忆婉看得出来,论剑法内力,苏冠群绝非这黑衣中年人对手,只是靠着年少气盛,才勉强与对方拉成均势。
果然,苏冠群三招过后,黑衣中年人身形做出了一个奇怪的变化,手中长剑又在苏冠群胸膛划过,划出一道半尺长的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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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忆婉已拔剑刺向黑衣中年人。
看到连忆婉一出手就使出华山剑派的绝招“穿云七式”,黑衣中年人也不禁面色微微一变。
华山剑派的穿云七式和武当派的惊云十八式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一昧强行进攻的剑法,但穿云剑法没有惊云十八式那般变化多端,也更因为变化不多,所以剑势更为凌厉。
黑衣中年人见连忆婉这路剑法用得极其严密,全然没有破绽,也不得不连连后退,他每接连忆婉一招,手臂感到对方剑中有些分量,知道连忆婉的剑法内力尚在苏冠群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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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连忆婉出手的一刻,唐炫仰面倒下了。
他倒下的姿势很奇怪,身体就象是一具木偶,膝盖、手臂关节处没有任何的弯曲,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看着唐炫这么奇怪地倒下,苏冠群不由得低声惊呼了一声。
他跑到唐炫身边,看到唐炫眼睛睁得很大,神情却显得很平静。
他看了苏冠群一眼,脸上带着一丝苦笑,道:“看来我真的要求你了。”
苏冠群微微颤声道:“你求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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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炫道:“求你杀了我。”
苏冠群含泪摇头道:“我做不到。”
唐炫淡淡地道:“你答应过的。”
苏冠群愣了愣,道:“我答应过什么?”
唐炫道:“你答应过——送我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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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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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冠群眼圈一红,差点落下泪来。
唐炫淡淡一笑,轻声道:“我早已经知道,我回不了家了——这最后的一程——我求你送我。”
苏冠群再也忍不住,流已落下。
唐炫道:“我之前服了一种毒药,能让我暂时不觉身上的痛。我现在已经感觉到药效正在很快地消失,很快我就会身受世间最残酷的折磨——”
苏冠群大声道:“不,一定会有办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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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炫苦笑道:“没有办法,我中了四种剧毒,这些毒在我体内争斗、变化,没有人能救得了我,这痛苦是你无法体会的——”
说到这里,唐炫的表情也变得如同他身体一般僵硬,他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含糊,眼神也变得越来越空洞。
他道:“我看不见了——”
他忽然用尽最后的气力,大声道:“冠群,杀了我——送我一程——”
苏冠群全身一震,他狂吼一声,手中长剑已刺透了唐炫的胸膛。
唐炫嘴角微微动了一动,彷佛听到他在说——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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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中的一程有多长?
也许是一天的路,也许是一世的路——也许只是一瞬间的路。
唐炫知道自己已在这瞬间踏上了真正的归程,这归程再也无人可阻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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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冠群跪倒在唐炫面前,他的手松开自己的剑,不停地在剧烈颤抖着。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难过,他和唐炫并不是朋友,他们之间也没有任何值得一提的交往,但他却感到有一种从未有过伤痛让他痛得不能自已,彷佛自己的利剑穿透的是他自己的心。
过了半晌,苏冠群抹去眼泪,又看了唐炫一眼,看到唐炫左手之中握着一把飞刀,这把飞刀就是唐炫之前在他面前展现过的那把昆仑飞刀。
苏冠群将那把飞刀从唐炫手上取下,放入自己的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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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黑衣中年人和连忆婉已斗了五十来招,黑衣中年人剑法变化极其奇怪,但连忆婉的剑法也颇杂,华山剑法、恒山剑法、峨嵋剑法,她都会一些,而且会的都是其中的精华,她剑法变来变去,黑衣中年人虽然剑法内力都胜她一筹,一时也奈何不了她。
黑衣中年人冷声道:“你是华山剑派弟子?还是恒山剑派弟子?”
连忆婉道:“你管得着吗?”
说完她又一连三剑,用的是她母亲连夫人暗中传授给她的剑法,这三招剑法巧妙异常,黑衣中年人不得不小心应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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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苏冠群怒吼一声,吼声犹如沉雷一般。
他拔起插在唐炫胸膛的那口剑,发疯似的扑向了黑衣中年人。
这时黑衣中年人也已闪身向后退去。
——看刀。
黑衣中年人口中大喝一声,后退中左手射出两道银色的闪电,那是两把银色的飞刀,分别疾射向苏冠群、连忆婉的咽喉。
两把飞刀发出着尖锐的呼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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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响现刀,刀响惊风,风响断喉,这是昆仑派的飞刀绝技——昆仑三响。
连忆婉长剑挽起一朵剑花,已挡飞了那道银光。
苏冠群见飞刀来势凶猛,也闪身避开。
就是这一阻滞,黑衣中年人已掠开数十步,消失在黑夜之中。
连忆婉犹豫了一下,没有追赶。
她来到妙紫身边,轻轻将她抱起。
妙紫的面色很苍白,她肩头、手臂上的伤口已不再流血,但看到她素衣之上大滩的血迹,也知道她之前流了不少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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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忆婉道:“她被人点了昏穴。”
苏冠群道:“那是昆仑派的洞天指。”
连忆婉想了想,道:“那个人用的是昆仑剑法,还有昆仑三响的飞刀绝技,难道他是昆仑派的?”
苏冠群咬了咬牙,道:“他是昆仑派的败类——张仲钦。”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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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和莺莺下了船就买了两匹马骑马向泰山赶来,这一晚虽然雨势颇大,但云飞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飞到小雪、小兰身边。
此时雨停了很久,东方微微泛起一丝白光,云飞看到前方远处一个小镇遥遥在望,于是停下了马,莺莺也跟着止住了马。
云飞回头看了莺莺一眼,见她全身上下都被雨淋得湿透,面色惨白得怕人,身子也在不停地在哆嗦,心中不由得有几分歉意。
莺莺神情间露出一丝诧异,轻声道:“云大哥,怎么啦?”
云飞心中叹了口气,道:“你不能再这样跟着我了。”
******
莺莺神情一变,目光中露出一丝惊惧之意。
她思索片刻,轻轻咬了咬嘴唇,低声道:“云大哥是嫌我拖累了你?还是不想让嫂夫人看到我?还是——还是不想让我为云大哥这样奔波?”
她在青楼长大,聪慧过人,善于察言观色,此时已知云飞心事。
云飞没有出声,他不会说谎,而且也知道骗不过眼前这个少女。
莺莺低声道:“云大哥,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我——可我现在还不想离开云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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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轻声道:“为什么?”
莺莺望着云飞,道:“云大哥的伤还没有好吧?”
云飞神色微微一变,再度沉默了下来。
莺莺心中忽然觉得阵阵凄苦,眼角有些湿润。
她亲眼目睹了云飞和慕容冰之间所展开的那场惊天动地的决战,也看到云飞举手顿足就让小顾折服,但也只有她看到过云飞最脆弱时的样子。
云飞沉默半晌,轻声道:“我不能再和你一起走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云飞微微皱了皱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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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四周还很黑,但莺莺还是看清了云飞的神情,不由得心头一跳。
她微微颤声道:“云大哥,你?——”
云飞微微颤声道:“你去前面找个客栈等我。”
说完云飞忽然飞身下马向路边树林中冲去——他的身影比昨晚一夜风雨中的闪电还快,眨眼间就消失了踪影。
莺莺呆呆地望着云飞瞬间消失在眼前,顿时感到一阵心痛——她并不是为云飞抛下自己而心痛,而是为了云飞——她清楚,云飞体内的内伤又发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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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云飞体内的内伤发作时,他就象一个初生的婴儿一般脆弱,而且还要承受她所无法想象的痛苦折磨。
莺莺得脑海中想起那几个夜晚,云飞虽然没有发出任何痛苦的声音,但他的神情彷佛处身在地狱中一般恐怖。
一阵寒风吹来,莺莺打了个冷战。
她轻声叹了口气——云飞这时一定是去寻找一个隐秘的地方疗伤,只是云飞不想再让莺莺看到他痛苦的模样。
只是,既然云飞说他会回来,她相信云飞一定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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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莺有些失魂落魄地策马来到小镇,在镇口她看到两个白衣青年策马从镇中出来,其中一人相貌硬朗,三十岁不到些,另一人二十岁出头相貌颇俊俏,二人腰间都佩着一把装饰华丽的长剑。
望着莺莺和他们插身而过,二人神情间都露出诧异之色,其中相貌俊俏的青年微微皱起了眉头,仔细地打量了莺莺一眼。
莺莺也感觉到对方在注视着自己,但她此时又冷又累,心中乱成一团,所以对对方投来的目光并没有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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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镇中只有一个小客栈,莺莺来到客栈门口,看到客栈一个二十来岁的客栈伙计迎了出来,他看上去原本心情不太好,可看到眼前莺莺这般美丽,而且看上去几分落魄中更显得楚楚动人,顿时眼睛有些发直。
莺莺下马取了自己和云飞的包袱,心中稍稍回过神来。
这时伙计也看到莺莺腰间佩了一把十分精美的短剑,知道这个美丽少女是会武功的江湖女子,不敢怠慢和失礼,接过了莺莺手中的马缰。
******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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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莺在客房中换了身半干的衣服,就和衣倒在床上睡了——虽然她心中为云飞百般担心,但她实在太累了。
她梦中有云飞的影子,也有任飞的影子,她似乎听到自己在低声哭泣。
但很快她就听到有人在敲她的房门。
莺莺整个人弹了起来,又听到有人小声地敲了敲她的房门。
莺莺心中一动——莫非是云飞来了?
虽然有些激动,但莺莺稍一思索,还是拿起之前放在枕下的短剑打开门,看到敲门的是那个青年伙计,青年伙计的神情有些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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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莺有些失望,也有些恼意,道:“什么事?”
青年伙计喃喃地道:“有,有二位公子要找姑娘。”
莺莺顺着青年伙计回头的目光望去,看到之前在村口遭遇到的那两个青年去而复还,此时正站在客栈门口望着自己。
那个相貌俊俏的青年看到莺莺望了过来,不知为何脸微微一红,眼神闪烁不敢和莺莺的目光接触。
另一年龄稍长的青年望着莺莺的目光有一丝冷酷的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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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莺虽然很少在江湖行走,但也知道对方来意不善,她稍稍定下心神,走到那两个青年面前。
年龄稍长的青年看着莺莺,冷声道:“你是莺莺姑娘吧?”
莺莺听到对方叫出她的名字,不由得心中一愣。
年龄稍长的青年又对身边青年道:“冠仁师弟,你没有看错?”
相貌俊俏的青年点了点头,脸更有些红。
莺莺冷漠地打量了对方一眼,心中也猜到了究竟,她也觉得这个俊俏的青年看上去有些眼熟,知道对方一定去过山西红艳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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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龄稍长的青年目光变得更为凶狠,他手握向腰间长剑,身上透出杀气。
莺莺心中暗自警惕,道:“二位是谁?”
相貌俊俏的青年轻声道:“在下昆仑弟子史冠仁,这位是我的师兄钟冠雄。”
莺莺微微点了点头,轻声道:“二位找小女子有什么事?”
钟冠雄沉声道:“任飞呢?”
莺莺心中一动,轻声道:“我怎么知道。”
钟冠雄冷笑道:“任飞不是一直和你在一起吗?”
******
莺莺愣了一愣,心头忽然有一些难过,也有些苦涩——任飞走了,云飞也暂时走了,只是他们离开她却都是为了她好。
她轻轻摇了摇头,低声道:“不是。”
见莺莺神色凄苦,史冠仁不由得有些心软。他神色有些犹豫,看了钟冠雄一眼见钟冠雄神色冷冷,顿时不敢多说什么。
钟冠雄冷然道:“任飞参与屠杀山西容家,罪恶滔天,你和他可是一路?”
莺莺面色有些苍白,轻声道:“不是。”
******
钟冠雄喝道:“你之前一人双马来到小镇,那匹马之前谁骑着?”
莺莺没有出声。
钟冠雄道:“你要是说出任飞那个畜生在哪里,钟某决不会难为姑娘,否则休怪钟某手下无情。”
莺莺苦苦一笑,没有出声。
史冠仁一旁道:“莺莺姑娘,你真的不知道任飞在哪里?”
******
莺莺看了史冠仁一眼,却怎么也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曾经招呼过他。她望着对方的眼神忽然有了一丝怨意,轻声道:“我要说不知道,你信吗?”
史冠仁被莺莺有些怨意的目光注视着,忍不住有些心软,红着脸低下了头。
莺莺叹了口气——这世上只怕没有几个人会相信她的说话。她想起云飞,这世上也只有云飞从见到她第一刻开始,就相信她说的每句话。
莺莺的神色变得有些冷,轻声道:“小女子和二位昆仑大侠素昧平生,该说的话都说了,也都是实话,请二位大侠不要再难为小女子。”
******
钟冠雄面色冷酷,他望了莺莺左手一眼,莺莺左手握的是是一把十分精美的短剑。他冷声道:“你会武功?”
莺莺轻轻点了点头,道:“是的。”
******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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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冠雄冷笑一声拔出长剑,他的长剑长短和青锋剑一般,剑身亮如明镜一般发出寒光——昆仑弟子所用长剑大都不是凡品。
他沉声道:“你说的话,钟某不信。”
莺莺神情有些无奈。
钟冠雄冷声道:“不死到临头,你是不会说出任飞的下落。”
莺莺轻声道:“你想杀我?”
钟冠雄冷然道:“我要为恒山剑派容姑娘一家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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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莺微微扬起头,淡淡地道:“容家的血案和我无关,我也真的不知道任飞在哪里——你就算杀了我,我也不会知道的。”
说到这里,莺莺慢慢在钟冠雄面前走过,一直走到客栈门外。
今天的天色十分阴沉,风也格外寒冷。
莺莺缓缓拔出腰间短剑,轻声道:“钟大侠想要莺莺的性命,只管出手。”
看到莺莺从容的态度,钟冠雄暗暗心中有些吃惊。他原本以为莺莺只是一个逃难江湖的青楼女子,但此时知道对方绝不简单。
******
莺莺虽然还很疲劳,但心中却有一股莫名的恨意。她轻轻咬了咬牙,目光中也有杀意在闪烁,轻声道:“我的剑绝不会留情。”
钟冠雄点了点头,冷声道:“我也是。”
说完钟冠雄长剑扬起,一道雪亮的剑光已挥向莺莺的右肩。
莺莺短剑斜舞,格挡住钟冠雄的长剑,钟冠雄只觉得手中长剑被一股奇怪的力量吸引着斜向一边,同时莺莺身子已舞出一个美妙的旋转。
看到莺莺出剑时的姿势,史冠仁的眼睛一下发直,但随即心猛然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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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是钟冠雄闪避得快,莺莺手中短剑还是横着在他胸前划出一道口子,几乎划破他的厚衣。
莺莺一剑得手,并没有趁势再攻击,她淡淡地望着钟冠雄,神情有些冷漠。
钟冠雄心头也是一阵狂跳,面色阵阵苍白。他虽然知道莺莺也会武功,却不想她的剑法武功如此厉害。
看到钟冠雄一剑失利,史冠仁也已拔剑在手,只是他虽拔剑在手,但握剑的手忍不住一阵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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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不远处传来几声稀疏的掌声。
莺莺心中一动,转身望去,不由得心中一惊。
她看到小顾正坐在不远处的一个石墩上笑着鼓掌。
小顾的样子看上去也有些狼狈和疲惫,他原本穿得单薄,这时身上的衣裤还未干透,象个乞丐一般,只是他的神情依然是那副懒洋洋的模样。
钟冠雄原本还想出手,这时也看到小顾,他不知小顾和莺莺是什么关系,一时之间已不敢出手。
******
小顾笑道:“莺莺姑娘剑法果然不错,看来无需在下出手相助了。”
听小顾这么说,钟冠雄、史冠仁更是吃惊。二人互相看了一眼,钟冠雄冷哼一声已收起长剑,跳上自己停在客栈门口的马向东而去,史冠仁也连忙收剑上马跟在钟冠雄身后。
望着钟冠雄、史冠仁身影消失在尽头,莺莺轻轻松了口气。
小顾笑道:“钟冠雄在昆仑冠字辈弟子中也算是个角色,却不想被莺莺姑娘一剑就击败,这下丢的脸大了。”
******
莺莺转过身来,道:“他并没有尽力。”
小顾笑着望着莺莺点头道:“他的确只用了五成力,只是他纵然用尽全力,也绝非是莺莺姑娘的对手。”
莺莺没有出声,她知道小顾说的是事实。
只是她望着小顾,心中反而又有一些紧张,握着的长剑并没有收回。
她神色忽然有些冷,道:“你一直在跟踪我们?”
******
小顾笑道:“是的。”
莺莺冷声道:“你想干什么?”
小顾笑道:“我只是对那位云公子有些好奇——”
说到这里,小顾很奇怪地笑了笑,道:“他去哪里了?”
莺莺摇头道:“我不会告诉你的。”
小顾咧嘴一笑,道:“你怕我会杀他?”
******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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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莺心头一震,神情间却冷笑着露出不屑之意,道:“你能杀得了他吗?”
小顾笑道:“他要是没有受伤的话,我当然不是他对手,可我看得出来他身上带着很重的内伤。”
莺莺心头更是吃惊,但神色、语气并没有丝毫改变,冷笑道:“是吗?”
小顾点了点头,道:“是的。”
莺莺冷然道:“你真的想杀他?”
小顾笑道:“我说不是,你会告诉我他去了哪里吗?”
******
莺莺没有出声。
小顾的眼中忽然闪过一道精光,道:“他去了哪里?”
莺莺道:“我不知道,他只是让我在这里等他。”
小顾笑道:“真的?”
莺莺点头道:“真的。”
小顾又咧嘴一笑,道:“莺莺姑娘不愧出身青楼之中,说话应答如流,虚中有实实中有虚,让我完全猜不出真假。”
******
莺莺心中虽然感到一丝痛意,但她并没有说什么,她清楚小顾的剑法武功只怕要比自己高出许多,而她早习惯了在别人面前委屈自己。
小顾望着莺莺的神色显得有些奇怪,笑道:“我知道青楼女子不但爱说假话,而且都很怕死。”
莺莺低声道:“是吗?”
小顾笑道:“我想试一下。”
说完,小顾的眼神中忽然闪现出一丝精光,身上升起一股杀气。
******
莺莺右手握牢短剑,她用的短剑长二尺一寸,比普通的短剑还要短。
小顾笑容中已有几分狰狞,道:“我知道姑娘的剑法不弱,不过在下可不会象云兄那样怜香惜玉,因为我是个杀手。”
莺莺心中暗自戒备,微微皱眉道:“你到底是谁?”
听莺莺这样问,小顾神情忽然变得有些黯然。
他沉默片刻,道:“我谁也不是。”
说完他拔出长剑,他拔剑动作十分随便,长剑挥出彷佛要举过头顶,却忽然在这瞬间已来到莺莺身边,长剑横劈闪雷般扫向莺莺腰间。
******
莺莺虽然一直全神贯注,但没有想到小顾出手这么快,这么奇怪。
她短剑奋力挡住小顾那一剑,顿时觉得手臂一阵酸麻,她短剑中虽然有一股旋转的力量想将对方长剑的力量移向一边,但对方这一剑的力量太猛,自己的力量才发出一半,身子已被对方的力量冲得踉跄着后退了数步。
莺莺勉强站稳身形,胸口一阵起伏,神情有些骇然。
小顾并没有立即再度出手,他望着手中长剑,神情微微有些诧异,笑道:“想不到姑娘的剑法武功比我想象中要好得多。”
莺莺咬了咬牙,轻声道:“你也是。”
******
小顾哈哈一笑,道:“只是以你的剑法和武功,还不是我的对手。”
莺莺点了点头。
小顾笑道:“你是想死在我剑下,还是告诉我云飞去了哪里?”
莺莺沉默片刻,道:“我带你去找他。”
小顾眨了眨眼睛,笑道:“你就这样出卖他?”
莺莺微微颤声道:“你说过,出身青楼的人都怕死。”
小顾虽然还在笑,但笑容却有些不自然。
******
过了半晌,小顾缓缓收回长剑,道:“你想带我去哪里?”
莺莺道:“你不敢跟我去?”
小顾又望了莺莺一眼,道:“我知道你想带我去哪里。”
莺莺道:“哪里?”
小顾道:“一个能让他安全的地方。”
莺莺心头一震,没有出声。
小顾脸上已失去了那股懒洋洋的笑容,忽然转身就走。
******
莺莺握剑道:“你去哪里?”
小顾头也不回地道:“他肯定在附近,我去找他。”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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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顾看似走得不快,但身影转眼已在远处。
莺莺心头一阵紧张,她想拦阻小顾,但举步间脚下一阵发软,知道自己已经筋疲力尽,只能看着小顾消失在远处。
她叹了口气,心中感到一阵伤感。她原本身世飘零,虽有一身剑法武功但心中从没有任何江湖志向,平时只知按照慕容冰的命令行事,此时孤身在江湖才发现江湖中的自己竟是如此弱小无助。
她缓缓收回短剑,回房又睡了下来。
******
一个时辰之后,小顾回到了小镇上。
他随便躺在客栈门口的一张长石墩上,抱着长剑闭上了眼睛。
客栈伙计之前偷偷地望到莺莺是如何一剑击败钟冠雄,而小顾之后又一剑逼退莺莺,此时哪敢出来管他。
中午之时满是乌云的天际忽然被阳光撕开道口子,阳光照耀在小顾的身上,小顾侧转着身子让自己感受阳光的温暖。
忽然他伸了个懒腰坐了起来。原本懒洋洋的神情变得有些冷酷,他提剑大步走向小镇东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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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路上四匹快马正向小镇飞驰而来,前面二人正是之前离去的昆仑弟子钟冠雄和史冠仁,二人身后跟随着一白衣少年和一蓝衣少年。
小顾嘴角不知何时咬了一根很细的枯树枝,他咬下一截树枝吐在地上,右手把长剑扛在颈后迎了上去。
钟冠雄和史冠仁远远看到小顾,他们不知道小顾的来历,之前曾听这个青年扬言要帮莺莺,不觉心中惊疑放慢了马速。
四匹马一起停在小顾身前,那蓝衣少年和白衣少年都二十多岁年纪,面貌英俊衣衫华丽,其中蓝衫少年腰间佩剑,白衣少年则是赤手空拳。
******
白衣少年目光闪动,望着小顾皱了皱眉头。
小顾懒洋洋地道:“你们是一起想去找莺莺姑娘麻烦吗?”
白衣少年道:“你是谁?”
小顾咬下一截树枝吐在地上,冷声道:“我叫小顾。”
白衣少年道:“你想干什么?”
小顾懒懒地笑了一笑,左手晃动着树枝道:“我不许你们去打扰她。”
白衣少年冷笑一声,道:“为什么?”
小顾脸上的笑意慢慢褪去,他轻声道:“她太累了,正在睡觉。”
******
白衣少年愣了愣,望了小顾一眼,一时没有出声。
钟冠雄忽然一旁冷声道:“这莺莺出身青楼,看来的确有两手蛊惑人的本事。”
他话音刚落,听到小顾“呸“了一声,同时发现面前一道疾风袭来,连忙闪后躲避,却觉得左侧脸面彷佛被什么锋利的利器刮过,一阵疼痛过后他感觉到自己脸上已在流血。
众人看到钟冠雄左边脸颊赫然有一道寸长的口子,却是被小顾之前咬下一截不过半寸的一截细树枝从口中射出后刮伤。看到小顾随口射出的一截细树枝竟然有如此威力,不由得在场众人一阵心惊。
******
小顾心头已有一丝痛意,目光中闪过一道带着杀意的蓝光。
望到小顾眼神中的蓝光,白衣少年忽然全身打了个冷战。
小顾望着有些警魂未定的钟冠雄,嘴角带着一股不屑的冷笑。他冷声道:“两个不成器的昆仑废物打不过一个弱女子,又找了昆仑铁手路仲达的弟子玉冠英和丐帮蓝莲花来找她麻烦,也真够本事的。”
白衣少年昆仑弟子玉冠英和蓝衣少年丐帮净衣派弟子蓝莲花听小顾一言道出他们来历,不由得更是脸色一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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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莲花微一沉吟,道:“这位兄台,我想这里面有些误会。”
小顾冷笑道:“难道在下说错了你们的来意?”
蓝莲花道:“我们只是想知道任飞的下落,并无心为难莺莺姑娘。”
小顾又冷冷一笑,道:“任飞正在山西找唐燎,各位想找任飞只管去找。”
蓝莲花和玉冠英等人互相看了一眼,一时不知小顾所说是否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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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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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莲花望了小顾一眼,道:“既然如此,不知这位兄台可否借条路让我们过去。”
小顾摇头冷然道:“不行。”
钟冠雄在众人中年龄最大,却已先后吃了两次亏,这时心中又惊又怒,他看了玉冠英一眼,似乎想示意玉冠英出手,但一看之下却发现玉冠英的脸色苍白得有些可怕。
史冠仁忍不住道:“你也太不讲理了。”
小顾冷冷地望了他一眼,目光中杀意四射,看得史冠仁一阵心惊胆战。
他冷笑道:“你们之前对莺莺姑娘苦苦相逼,难道就讲过道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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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小顾这么说,史冠仁不绝一阵脸红。
小顾这时已将口中最后一截细树枝吐在地上,他冷声道:“我数三声,三声之后你们还不滚回去的话,就别怪我手下无情了。”
说完,他嘴角微微一动,轻声数了声“一”。
蓝莲花眉头一皱刚想出声,却看到身边玉冠英已拨转马头向来路狂奔而去。
看到玉冠英逃得如此匆忙,蓝莲花、钟冠雄、史冠仁三个都吓了一跳,史冠仁犹豫了一下也策马转身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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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顾数了声“二”,目光已移到钟冠雄脸上。
钟冠雄之前吃了他的亏,知道自己决非小顾对手,此时见玉冠英、史冠仁离去顿时一阵心虚,慌忙间也拨转马头而去。
蓝莲花虽然心中也有些惊疑,但他迟疑了一下却没有动。
这时小顾已轻声数到了“三”。
蓝莲花面色一阵苍白,右手已握住腰间长剑。
小顾的目光已望向远方,神情变得有些落寞,轻声道:“看来还是你最有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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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莲花低声道:“丐帮子弟并不怕死。”
小顾点了点头,轻声道:“蓝莲花——你是败在东方艳阳的剑下。”
听小顾这么说,蓝莲花心中一愣,但又有些惊奇——之前泰山江湖少年比武大会上他第二轮遭遇东方艳阳结果败在东方艳阳剑下,那一战不少江湖中人都觉得有些可惜,因为以蓝莲花的剑法和东方艳阳也只是稍逊一筹。
小顾神情间又变得有些懒洋洋,他的目光有些不屑地看了蓝莲花一眼,道:“你只要能赢得了我手中的剑,你就可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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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莲花迟疑了一下,心中也忽然升起一股好胜心,他跳下马随手拔出腰间长剑道:“那么在下就斗胆领教一下阁下的剑法。”
看到蓝莲花下马拔剑的动作,小顾点头道:“身手不错。”
蓝莲花后退数步,手中长剑剑锋向上斜指向小顾,道:“指教了。”
小顾望着蓝莲花手中长剑,神色渐渐变得有些凝重起来,他忽然轻轻叹了口气道:“我练武二十年,还从来没有和人比过剑法。”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神情一下变得十分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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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莲花愣了愣,却看到小顾已在这瞬间拔出长剑——他从来没有见过有人拔剑拔得这么快的,更奇怪的是他发现小顾竟然是双手握剑。
望着眼前犀利猛烈的剑光闪到,蓝莲花心头一阵胆怯,他不敢用手中长剑格挡小顾这一剑,身形向后连退数步。
蓝莲花剑法师承当世十大剑客之一的丐帮巫山人,巫山人是巴山剑派高手,巴山剑法讲究身形飘逸出招凌厉,故此小顾退得极快。
但小顾双手握长剑又变为单手握剑,剑势直取蓝莲花胸膛,同时他双脚向前跨出一个大步,身形比蓝莲花要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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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莲花这时已无法再退,他斜身闪开一旁手中长剑攻向小顾咽喉,这时小顾再度双手握剑,他身形后扬双手所持长剑已挡住蓝莲花的这一招,两把长剑相交发出一声刺耳的金属声。
蓝莲花只觉得持剑的手一阵发麻,心中顿时升起一股寒意。
就在此时小顾后扬的身形已象弹弓一样向前弹起,他双手持剑再度一招击向蓝莲花的胸膛。
面对小顾如此快的动作,蓝莲花只能再接一剑,这一剑却震得他手中长剑差点脱手。
只是蓝莲花也是交手经验丰富,他之前已料到自己这一剑接得勉强,所以身形借这一剑之力向后跃开一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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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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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顾并没有趁势再出手,双手持剑已变为左手持剑。
蓝莲花深吸了口气,望着小顾心中升起一股寒意,道:“你这是什么剑法?”
小顾轻声道:“这是我自己想出来的剑法,不算太丢人吧?”
蓝莲花摇了摇头,道:“好厉害。”
小顾苦笑一声,道:“也不算太好。”
蓝莲花道:“我认输了。”
小顾微微有些奇怪,道:“这么快?”
蓝莲花道:“比剑点到为止,我既知技不如人,自当认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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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顾点了点头轻声叹了口气,他沉默片刻道:“原来赢的感觉也并不是太好。”
蓝莲花道:“我是你赢的第一个对手吧?”
小顾道:“是的。”
蓝莲花有些奇怪,道:“你既然从不和人比剑,又怎么练出这样的剑法?”
小顾目光变得有些冷,他望了蓝莲花一眼,道:“我杀人。”
看到小顾泛着蓝色光芒的眼睛,蓝莲花心中打了个冷战,他忍不住问道:“难道你之前和人交手从来都不留活口?”
小顾神色冰冷地点了点头,身上已升起一股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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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莲花面色又有些苍白,他沉默半晌,道:“你要杀我吗?”
小顾冷笑道:“你怕死吗?你不是说丐帮弟子都不怕死的吗?”
蓝莲花道:“你到底是谁?”
小顾神色变得有些惆怅,道:“你可以去问玉冠英,他应该知道我是谁了。”
蓝莲花愣了一愣。
小顾已缓缓还剑入鞘,他轻声叹了口气,道:“玉冠英刚才逃的时候我原想把你们都杀了,可这两天我有些心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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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莲花松了口气,道:“你放过我?”
小顾道:“你说了,我们只是在比剑。”
蓝莲花道:“是的。”
小顾扬了扬手中长剑,指向蓝莲花身后的路,道:“你输了,所以你不能从我面前过去。”
蓝莲花微微一笑,道:“你说得不错。”
说完他收回长剑轻身跃上自己的白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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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莲花扯住马缰对小顾道:“下次见面我能不能请你喝杯酒?”
小顾望着蓝莲花的目光有些诧异,嘴角却冷冷一笑。
蓝莲花道:“你没有要我的命,我该谢你。”
小顾嘴角露出一股不屑的笑容,道:“难道你的命只值一杯酒?”
蓝莲花微微一愣,脸有些红。
看到蓝莲花有些尴尬的神情,小顾已转过身慢慢向小镇走去。
望着小顾远去的背影,蓝莲花轻轻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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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莲花顺着原路一口气跑出数里地,却看到玉冠英、钟冠雄、史冠仁三人迎面赶来,三人都是神色紧张满头大汗。
看到蓝莲花平安无恙,玉冠英松了口气,脸却涨得通红。
钟冠雄也松了口气,道:“蓝长老,你还好吧?”
蓝莲花道:“没什么。”
史冠仁一旁道:“刚才冠英师弟见蓝长老没跟上,便和我们回头来找你。”
蓝莲花点头笑道:“我知道各位是不会弃我不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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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蓝莲花这么说玉冠英更觉得有些不安,只是他想起小顾那可怕的目光,神色间却又变得有些不安和惊惧。
蓝莲花道:“冠英,他是谁?”
玉冠英犹豫了一下,轻声道:“你不要问我,如果让他知道我们这些人知道他是谁的话,只怕他未必会放过我们。”
蓝莲花道:“他知道你认出他了。”
听蓝莲花这么说,玉冠英吃了一惊,身子又是一震。
蓝莲花道:“他虽然知道你认出他的身份,可他还是放过了我,所以你无需担心他会来杀我们灭口。”
玉冠英神情惊疑地望着蓝莲花,过了半晌后轻声道:“他是血衣人辜文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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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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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衣人辜文卫,青衣楼三滴血中第一人。
听到这个名字蓝莲花也是全身一震,他感到背心一股冰冷的凉意升起,同时又觉得自己全身冒出一身冷汗。他忍不住会过头去看向来路,虽然四下看不到一个人影,但依稀中似乎望到一双发出淡蓝色光芒的眼睛正在附近望着自己。
钟冠雄、史冠仁也吓得面色惨白。
蓝莲花想起刚才小顾和自己所说的话,额头也流下了汗,他稍稍定下心神轻声道:“难怪你刚才那么害怕,原来他就是血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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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冠雄打了个冷战,道:“冠英,你见过他?”
玉冠英摇了摇头,道:“我并没有见过他的真面目,三年前他蒙面当着我和师傅的面杀了雪山剑派高手左宗延,他的眼神我永远都忘不了。”
蓝莲花点了点头,小顾的眼神的确很独特,让人记忆深刻——之前玉冠英就是从小顾的眼神中认出了他的来历。
史冠仁微微颤声道:“冠英,他杀人时是不是很可怕?”
玉冠英全身又打了个冷战,道:“非常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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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冠雄思索片刻,叹了口气道:“我本想为容姑娘追问任飞这狗贼的下落,想不到反而惹了这个魔头。”
他向蓝莲花抱拳道:“此事连累了蓝长老,钟某实在惭愧。”
蓝莲花笑道:“钟大侠客气了。”
史冠仁道:“他说任飞在山西,不知是不是真的?”
蓝莲花想了想,道:“他没必要骗我们,想来不会有假。”
钟冠雄道:“既然如此,那请蓝长老速将此消息传到山西。”
蓝莲花点头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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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蓝莲花对三人抱了抱拳,策马向北而去。
玉冠英似乎想对蓝莲花说什么,但又把想说的话吞了下去。他看着蓝莲花消失在远处,轻轻叹了一声。
钟冠雄伸手摸了摸自己脸上那道伤口,想到小顾可怕的目光,依然有些心有余悸地道:“冠仁,冠英,咱们这次可够给昆仑丢人了。”
玉冠英轻声道:“是的。”
钟冠雄道:“我三年不曾下昆仑,想不到如今中原江湖如此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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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冠仁一旁道:“之前平师兄传来消息说附近有大量日月教众出没,让我们千万要小心,不要轻易挑惹事端。”
钟冠雄沉默片刻,叹道:“要是三手帮和日月教火拼一场,江湖只怕会太平不少。”
玉冠英奇怪地看了钟冠雄一眼,没有出声。
史冠仁道:“钟师兄说得也有些道理,反正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玉冠英想了想,道:“我得继续去找大哥。”
他口中的大哥是他的堂兄玉冠华。
钟冠雄皱眉道:“冠华那里到底出了什么事?惊动了这么多人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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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冠英苦笑道:“事情经过我也不是太清楚,你们之前可有听说峨嵋若尘大师弟子孟如欣是唐门卧底的事?”
史冠仁点头道:“我听说了,我也知道这几年来冠华师弟一直对峨嵋孟姑娘情有独衷,这次只怕他会很为难。”
钟冠雄沉声道:“唐门、峨嵋势如水火,昆仑和峨嵋同为江湖同盟,自然万万不可因儿女私情而姑息养奸。”
玉冠英微一迟疑,道:“蓝莲花和我说了,大哥已经决定娶孟姑娘做妻子了。”
听玉冠英这么说,钟冠雄、史冠仁都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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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冠仁奇道:“冠华师弟要娶唐门子弟?”
玉冠英道:“是的。”
钟冠雄道:“这消息可靠吗?”
玉冠英点头道:“应该可靠,这是红莲花传出来的消息——峨嵋孟如欣的真名叫唐煊,她虽然求得若尘大师饶她性命,但也砍断了自己的右臂。”
听玉冠英这么说,钟冠雄、史冠仁都觉得心中有一股寒意流过。
钟冠雄沉声道:“玉三师叔也在附近,他可曾知道?”
玉冠英叹了口气,道:“他知道了,所以四处派人找大哥。三叔说如果大哥真要这么做,他就当没有这个儿子了。”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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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分,莺莺才慢慢从睡梦中醒来。她独自来到客栈外,看到四周慢慢暗了下来,心中觉得阵阵孤单和凄冷。
忽然她看到远处一男一女两个老人慢慢走进镇中,其中那老伯伯中等身材须发皆白,看上去微微有些驼背,而那老婆婆也是满头银丝,脸上布满皱纹,但二人目光中都闪动着一种奇异的光芒。
望着这样两个老人莺莺微微有些惊奇,而更让莺莺吃惊的是这两个老人都身带长剑,老伯伯腰间插了一把做工极其精美的长剑,老婆婆腰间佩剑比普通青锋长剑细几分短几寸,剑鞘有七星,剑柄有梅花,赫然是峨嵋剑派用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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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莺莺有些惊异地注视着他们,两个老人望了莺莺一眼脸上露出一丝慈祥的笑意,他们互相搀扶着慢慢走进客栈。
望着这两个江湖老人的背影,莺莺不由得心中叹息了一声——虽然江湖中有无数的爱侣携手天涯,但又有多少人能象这对老人一般相守到老。
她想起了任飞,想起那天任飞绝情的话语,她自己虽然心甘情愿地陪伴着他走下去,但也知道任飞决不会再把她带在身边。
她慢慢走到西边镇口,远方空旷处一阵寒风吹来,莺莺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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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她感觉到身后有人,她回过头看到小顾在不远处看着她,他的神情懒洋洋的,望着莺莺的目光让莺莺感到一阵不自在。
莺莺忍不住道:“你怎么老是象只苍蝇一样阴魂不散。”
说完这句话,莺莺微微有些脸红——自从她懂事以来,很少对一个男人说出这样无礼的话。
小顾咧嘴一笑道:“我就喜欢象苍蝇一样跟着你。”
莺莺皱了皱眉没有出声。
小顾笑道:“我相信守着你,就能等来我想找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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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莺道:“云大哥诚心对你,为何你要伤害他?”
小顾眨了眨眼睛笑道:“我对你的云大哥没有恶意,只是莺莺姑娘不信。”
莺莺愣了愣。
小顾笑道:“我一直在想,不知依依姑娘会不会和孟燎来找你,或者你会去找她呢?又或者你知道怎么找到她。”
莺莺冷声道:“我不会告诉你的。”
小顾笑道:“我知道,所以你就不要怪我象苍蝇一样跟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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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莺心中虽然对小顾有几分恨意,但更忌惮他的剑法武功,她此时不想再和小顾说什么,转身一路走进小客栈。
她看到那对老人正在门口旁边的一张桌子上吃饭,他们吃得很慢,一边吃一边还互相小声说着话,时而轻轻发出一些笑声。
看到他们吃饭的样子莺莺心中又是一阵羡慕。她也觉得肚中饥饿不堪,于是找了张桌子坐下,要伙计过来点了些饭菜。
这时她又看到小顾笑着跟了进来,却在她对面背对着两个老人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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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莺皱眉道:“你怎么老是阴魂不散,我可没有请你吃饭。”
小顾笑道:“我请你,你以前不是只要有人花银子,就会陪人吃饭喝酒的吗?”
莺莺面色微微一变,目光中已有几分怒意。她冷冷地道:“我虽然陪他们吃饭喝酒,可心里却当他们是猪是狗。”
小顾笑道:“看来你不愿陪我吃饭喝酒,是因为你不想把我当猪当狗。”
莺莺愣了一愣,道:“好,那就你请,我陪你吃饭喝酒。”
小顾笑道:“你陪我吃饭喝酒,是把我当作猪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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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莺不出声,神情却默认了小顾的说话。
小顾想了想,笑道:“我这辈子还没做过猪狗,想必会很有意思。”
说完他大声把伙计叫了过来,道:“这位姑娘刚才点的菜全部不要,把这里最好的菜上四、五个来,还要最好的酒。”
虽然小顾的样子看上去和乞丐差不多,但伙计知道这个青年决不简单,连忙答应着退了下去。
不一会,那伙计已拿来了一瓶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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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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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顾打开了酒瓶封泥,一股酒香四下散开。
那个老人闻到酒香,也忍不住笑着望了过来,微微一笑。
小顾把手中长剑横放在桌上,一脚踏在长凳上笑道:“听说你们那里的女孩子都很能喝酒。”
莺莺冷笑一声,道:“你想比比吗?”
小顾咧嘴一笑,道:“你的样子怎么这么凶?”
莺莺望着小顾冷笑着,神色间似乎带着几分挑衅。
小顾笑道:“你现在心里虽然一定是把我当猪当狗,可起码你表面上应该对我好些,而且还应该让我抱抱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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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莺冷声道:“我死也不会让你碰我的。”
小顾哈哈一笑一口气将手中的酒喝下半瓶,他望着莺莺的目光放出一丝淡蓝色的奇异光芒,带着几分的轻浮,却又有几分凝重。
他忽然长长地叹了口气,:“我真有些后悔,后悔之前没有去你那里找你喝酒聊天,顺便抱抱你。
莺莺狠狠瞪了小顾一眼,可不知为何她忽然觉得自己的脸有些发烫,她望着小顾眼睛中闪烁着的那股奇异的光芒,连忙避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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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伙计已端上了两道菜,小顾笑道:“你快吃点东西,一会我们来比酒。”
莺莺冷声道:“为什么要一会?”
小顾笑了笑没有出声,他仰起脖子把手中剩下的半瓶酒灌了下去。
莺莺沉默片刻,咬牙道:“好,我们一会来比。”
她心中知道自己饿了整整一天,这样的情形下喝酒不但不能喝多,而且还会伤身子,但她此时也铁下心来要和小顾拼一拼酒量。
她甚至想着如何将小顾灌醉,然后取他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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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莺莺吃了些饭菜后扬手对伙计道:“拿十一瓶酒来。”
伙计吓了一跳,吃惊地望着莺莺,可他怎么看莺莺的样子都不象是说笑。
莺莺从衣袖中拿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道:“这是酒钱,你不用怕没人给钱。”
伙计有些惶恐地点点头,他刚想伸手接银锭,却看到眼前一道金光带着一阵疾风插在他肩头的衣服上。
他吓了一跳扭头看去,看到自己肩头厚衣上赫然插着一张金叶子,金叶子在四周昏暗的灯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
小顾咧着嘴对莺莺笑道:“你忘记了,是我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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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对老人几乎同时看了小顾、莺莺这边一眼,他们只能看到小顾的背影,彼此又互相微微一笑,似乎觉得这两个江湖年轻人十分有趣。
莺莺收回了银锭,点了点头道:“不错。”
小顾笑道:“你为什么要十一瓶酒,难道你要把我刚才喝的那瓶也算上?”
莺莺道:“是。”
小顾目光闪闪地哈哈大笑道:“这你又错了,你心里其实是在想把我灌醉,所以你不应该和我算得这么清楚。”
莺莺道:“既然这样,不如你喝两瓶,我喝一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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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顾眨了眨眼睛,又大笑了起来,道:“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那么多男人会在那种地方醉得不省人事,原来女人的要求真的很难让男人拒绝。”
莺莺道:“你敢吗?”
小顾笑道:“那有什么不敢的,就算我喝三瓶你喝一瓶,我也敢。”
莺莺冷声道:“这是你说的。”
小顾点头笑道:“对,我从来都是说话算数。”
这时伙计已托来十一瓶酒,莺莺拿过一瓶揭开封泥,已一口气喝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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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莺莺喝酒的模样,小顾的眼睛又闪烁起奇异的光芒,莺莺将手中空酒瓶放在桌上,道:“到你了。”
小顾望着莺莺笑道:“这样的一瓶酒有半斤,你的酒瓶中应该还有两成。”
莺莺道:“这个你也要和我计较?”
小顾大笑了一声,道:“当然,我是不会和你计较的。”
说完他连续地仰着脖子灌下了两瓶酒,每瓶他喝到最后的时候都将瓶中的每一滴酒慢慢滴入自己的嘴中。
看到他喝酒的样子,一旁的伙计满脸都是惊疑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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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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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瓶酒片刻之间就被小顾和莺莺喝完,小顾的面色益发苍白,莺莺的脸上也已起了一层红晕,显得十分妩媚。
小顾摇头着笑道:“看来我们没有分出胜负。”
莺莺的神色已没有之前那么冰冷,眼神间也有了几分笑意,她轻笑道:“既然还没有分出胜负,就再来十二瓶。”
小顾用力摇了摇头,笑道:“我喝三瓶,你喝一瓶,这太不公平了。”
莺莺右臂肘部支在桌上,雪白的小手托着下巴望着小顾,轻笑道:“要不我喝一瓶,你喝两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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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顾想了想,笑着点了点头,道:“好,就这样。”
说完小顾冲伙计大声道:“我给的金子应该还能拿酒吧?”
伙计神色惊慌地点头道:“是——是。”
小顾道:“那就快再拿十二瓶来。”
伙计答应一声连忙跑开。
小顾又望向莺莺,他伸出左手摆了摆,笑道:“这次你可不许耍赖,每一瓶都要和我一样喝得一滴不声。”
莺莺笑着点头,她的眼睛十分明亮,娇声道:“行,我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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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十二瓶酒很快地被小顾和莺莺喝干,这一次莺莺每一瓶喝到最后也是一滴一滴地喝到瓶底。小顾望着莺莺喝酒的样子,望着她越来越红的脸,神情变得更古怪,他此时不但摇头摇得更利害,而且似乎连坐也坐不稳了。
他笑道:“我喝了多少瓶了?”
莺莺笑道:“我数不清了。”
小顾思索片刻,道:“我第一轮喝了九瓶,第二轮喝了八瓶,一共是十七瓶。”
莺莺妩然一笑道:“看来你还没有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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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顾忽然皱了皱眉头摇头道:“怎么这么奇怪,之前是我喝三瓶你喝一瓶,之后是我喝两瓶你喝一瓶,感觉好象赚了不少,可结果只少喝了一瓶。”
莺莺轻笑着笑声犹如银铃一般,明亮的目光闪出一道针刺般的光芒,道:“这就是你们男人的毛病,以为自己赚了,其实还是亏了。”
小顾点头道:“说得有道理。”
莺莺笑道:“你还能不能再喝?要不这次我陪你一瓶对一瓶?”
小顾又思索片刻,笑道:“这样听起来就很公平,可我之前已喝了十七瓶,而你只喝了七瓶,所以怎么算还是我亏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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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莺妩媚的神情微微有些变,她的目光迷人但又锐利如剑锋,她笑道:“看来你到现在还是很清醒。”
小顾摇了摇头,笑道:“我其实已经醉得差不多了。”
莺莺笑道:“你不敢喝了?”
小顾笑着望着莺莺道:“我怕醉了,醉了就不能看到你对我笑了。”
莺莺笑道:“是吗?”
小顾笑着点头道:“是的。”
莺莺道:“可我们还没有决出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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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顾想了想,笑道:“看来这最后六瓶我还是得喝下去。”
莺莺笑道:“我也陪喝六瓶。”
小顾笑道:“我有个问题想问问你?”
莺莺笑道:“什么问题?”
小顾把头凑向莺莺身前,低声笑道:“你心里是不是想杀我?”
莺莺神色微微一变,又妩媚一笑道:“你猜呢?”
小顾沉默片刻,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彷佛笑得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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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莺望着小顾在笑,眼神中也带着笑意。
小顾这时已朝伙计招了招手,大声道:“再拿十二瓶酒来。”
这次伙计似乎早有准备,立刻捧来了酒,他额头流下汗道:“二位客官,小店只有这么多酒了,请多担待。”
小顾笑着拿起一瓶酒望着莺莺,道:“有些事情因为不知道最终会如何,所以才会更有意思。”
莺莺望着小顾,神色也变得有些凝重,她轻声道:“是的。”
小顾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就让我看看到底会发生些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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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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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顾一瓶接一瓶地喝,看得四周的人都瞠目结舌,当小顾喝下第六瓶的时候他身子前后左右在摇晃,但他的目光还是紧紧盯在莺莺脸上。
他咧嘴一笑,道:“我——我还没醉——”
莺莺望着小顾,心中也觉得骇然,她望着面前剩余的六瓶酒,迟疑着伸手拿起了其中的一瓶。
小顾动作迟钝地摆了摆左手,他身子摇晃着,双眼中闪烁出迷雾一般的淡蓝色光芒,笑道:“我还能喝——只是,只是你得给我抱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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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莺停住了手,原本红通通的脸上看不出她是恼怒是害羞,她双目中闪过一道冰冷的杀意,却又变得有些迷茫。
小顾笑道:“你以前——以前不是经常给人搂抱的,而且应该还会——还会经常宽衣解带,为什么——”
他话未说完,却看到莺莺忽然伸手扯开了她左肩的衣襟。
虽然已是秋到尽头,但象莺莺这样身具一流内力的少女是不会穿得太臃肿,所以她身上只穿着两件衣衫。她将左肩衣襟扯开一边,露出美玉一般的圆润肩膀,随后莺莺左臂从扯开的衣襟中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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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莺完美无暇的左臂玉手犹如霜雪一般在小店昏暗的灯光下发出让人炫目的光芒,她扯开衣襟的前胸露出红色的肚兜,丰满的胸膛隔着肚兜起伏着,这景象任何人看到都难免心头一阵乱跳。
坐在他们身后的老人忍不住抬头看了莺莺一眼,目光也带着惊叹之意,却被坐在对面的老婆婆用筷子轻轻地在他额头敲了一下。
那青年伙计看到莺莺的举动早已脸涨得通红,他贪婪地看着莺莺裸露出来的肌肤,却又脸红地低下头来,又不时偷眼看几眼。
莺莺望着小顾,冷冷地道:“你是不是想我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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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顾虽然脸上还有笑容,但他的目光却露出了一丝退缩之意,他双眸中发出的淡蓝色光芒在莺莺裸露的肩头、手臂上扫过,随后落在眼前桌子上最后剩余的那几瓶酒上。
于是他继续灌自己,一瓶、两瓶、三瓶。
他终于再也支持不住了,他望了莺莺一眼,咧着嘴似乎想笑一笑,却已笑不出来。他喉咙间似乎发出了几个字——但没有任何人能听到。他伸出双手按在桌子两角似乎想支撑住身子,但双手已没有一丝力量,头一垂已重重地砸在桌子上,将桌子震得一阵乱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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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小顾鼻中传来打雷一般的鼾声。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莺莺要灌醉他,也知道莺莺对他怀有杀意,但他还是自己把自己灌醉了。
望着醉倒在眼前的小顾,莺莺神情有几分冷酷,却又慢慢变得更加茫然,她忽然苦笑一声,也一口气喝下了一瓶酒。
她低头望向自己腰间的短剑,虽然她有些时候恨不得一剑在小顾身上刺几个窟窿,但真的机会在眼前时,她却发现自己根本就下不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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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那个老婆婆忽然起身慢慢走到莺莺面前,她望着莺莺神情有几分羡慕也有几分感慨——她象莺莺一般年龄时也曾经为自己的身体和容貌骄傲过,但岁月已让这一切都变成了回忆。
老婆婆笑着道:“姑娘,你该不会伤害他吧?”
莺莺望了眼前的老婆婆一眼,发现对方的目光特别亮。
老婆婆微笑道:“你和他有仇吗?”
莺莺摇了摇头——她虽然对小顾屡屡起杀心,只是因为他彷佛总是故意对自己出言不逊,也害怕他会伤害云飞和依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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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婆婆笑了一笑,道:“姑娘,我虽不知道你们之间出了什么事,但我看得出来这个小伙子心里对你很好,不管你是恨他还是喜欢他,但至少你不该伤害一个心里对你好的人。”
小顾对莺莺一直用言语百般嘲讽,但象老婆婆这样老于事故的人还是能够听得出来——小顾心里对莺莺动了感情。
说完这番话老婆婆已笑着和那个老伯伯一起走进了客栈的一间房间,望着他们两个的背影,莺莺的目光更为迷茫,她呆呆地望着醉倒的小顾,却将桌上剩余的两瓶酒都喝下去——她忽然发觉这酒居然苦得让她的心都为之颤抖。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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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莺莺一人发呆之时,却听到外面一阵马蹄声由西边来到小客栈门口,随后四个佩剑女子快步走了进来,其中二人是穿着淡黄色袈裟的中年尼姑,另外两个俗家女子都是一身白衣,一人年到中年,另一个却很年轻,年龄不过十八、九岁,素妆淡容,虽然不算很美,但却清秀异常,看这两个白衣女子腰间所佩长剑是峨嵋派弟子。
四人进来之时都是满面风尘,却一眼看到莺莺的模样,顿时露出惊异之色,其中那白衣少女一下脸就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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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莺连喝了三瓶酒,不免有几分醉意。她这时看到几个女子望着自己的奇异目光,才想到自己尚自裸露出一条手臂。她神情间也是一阵不安,连忙一边拉上自己的衣襟,一边起身快步回到自己房中。
望着莺莺踉跄的背影,那白衣中年女子和那两个中年尼姑皱起了眉头,目光中露出憎恶的眼神。
其中一中年尼姑冷声骂道:“不要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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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莺关上房门整理好自己的衣衫,她背靠着门站着,美丽的双眸中无声地流下一行泪——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忽然如此难过。她眼前又想起小顾那付懒洋洋的神情,忽然觉得没有之前那么可恨。
她定下心神,听到外面寒风发出阵阵的呼啸声。
过了一会,她忍不住推开房门来到前面,看到客栈的门已关上,小顾依然趴在桌子上打着鼾。他身上衣服不但淡薄而且破烂不堪,他裸露的肌肤却在昏暗的一点灯光下泛着一层血红色,彷佛一团火在他体内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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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那青年伙计还没有睡,从旁边小门里探出头来。
莺莺看了伙计一眼,道:“这里还有客房吗?”
青年伙计点头道:“还有最后两间。”
说到这里青年伙计笑了笑道:“其实这位大爷给的金子在这吃睡上半个月都绰绰有余,只是小人不知道这样做会不会惹恼这位大爷。”
莺莺道:“帮我扶他进房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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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小顾并不胖,但当那青年伙计想扶起他时却不由得低声哎哟了一声差点摔倒在地。莺莺连忙一旁帮着他扶起小顾,这才发现小顾身体十分沉重,当他靠在她身上的时候重得象一座山。
莺莺抓起小顾的剑,入手也是极其沉重。她和青年伙计两人七手八脚地把小顾扶到莺莺隔壁的一间房中,然后扶他在床上躺下。
青年伙计擦了擦额头的汗,轻声道:“他可真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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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莺点了点头,却又想起了什么对青年伙计道:“明天你不要告诉他是我扶他进来睡的,就说是你这样做的。”
那青年伙计愣了愣,点头道:“小人知道了。”
说到这里他看了莺莺一眼,想起她之前的模样,不禁脸有些红。他迟疑了一下道:“姑娘,其实这个人不象是坏人。”
听青年伙计这么说,莺莺也愣了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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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半晌,她轻声道:“你觉得我是好人,还是坏人?”
青年伙计笑道:“姑娘当然是好人。”
莺莺苦笑了一声,没有出声。
青年伙计又道:“今早走的那两个家伙好可恶,亏得姑娘帮我出了口气。”
莺莺道:“所以你就觉得我是好人?”
青年伙计点头道:“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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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莺道:“这客栈怎么就你一个伙计?”
青年伙计笑道:“还有张厨头,我们这里的钱掌柜去城里看朋友,这小店原本一个月都没有几个客人,想不到钱老板走后来了这么多人。不过我之前也听一些拿刀剑的人说过,穿过我们这个小镇的路是一条东西交通的捷径。”
莺莺轻轻点了点头,她知道这条路,云飞也知道,而这条路上一下出现了那么多江湖人,是因为这些天东西两头发生了太多的江湖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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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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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莺又看向小顾,小顾这时躺在床上发出沉重的鼾声,他的胸膛象一座大山却在缓缓地起伏,他的脸上依然带着平时那股懒洋洋的神情,彷佛是在嘲讽世人,又象是在嘲讽自己。
莺莺又看了一眼自己握在手中的小顾那把长剑,心中不禁一阵感慨——虽然这个人一直都在用言语刻意伤害她,但莺莺也多少能感受到他对自己的情义,甚至此时她彷佛自己已能感觉到小顾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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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莺莺久久不语,青年伙计知趣地退出了房间。
莺莺又呆呆地站了一会,将小顾的长剑放在他枕边,掩上门退出房间。
这时莺莺发现自己之前喝酒后的醉意早已荡然无存,脑海一时间也变得有些发热和兴奋,她知道自己只怕一时还无法入睡。也就在此时,她听到传来一阵雨点重重地打在屋檐上的声音,同时门口一阵凄厉的风声呼啸着穿过小镇,顿时让莺莺心中生起一股寒意。
她想起云飞,于是推开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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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特别的冷,莺莺已经感觉到冬天已经来临。越来越急的雨点飘打在莺莺的脸上,每一点都如冰一般冷彻她心肺。
忽然,莺莺看到西边镇口有个人影正踉跄着慢慢步入小镇。借着天际远处化过的一道电光,莺莺看到那个人影竟然是云飞——云飞此时看上去就象是从泥浆里爬出来一般。
看到云飞,莺莺脸上绽放出欣喜的笑容,美丽的双眸中却有泪光在转——云飞离开她不过是一天,但其中种种事情让她感到说不出的委屈。只是她看到云飞的模样也感到阵阵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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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冒着冰冷的雨点冲上前去扶住云飞,含泪道:“云大哥。”
云飞看着莺莺点了点头,冰冷的雨点打在他身上,他居然打了个冷战。
看到云飞这般情形,莺莺知道云飞此时身上还是有很大的不妥,否则以云飞的武功内力决不会因为这样的天气和雨点而感到寒冷——她并不知道,此时云飞已不敢轻易使用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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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云飞先后和阎一本、慕容冰交手都遭到重创,但如今最让他感到痛苦的是他体内无衣神功出现了他父亲预料的内功反噬现象,而且这种反噬越来越频繁,也越来越让他感到身心都难以承受。
他如今只要一运内力,体内就会有一股力量在积蓄着反扑,他运功越多体内那股反扑的力量就越强烈,这股力量任凭他如何想方设法都无法化解,而一旦这股力量积累到一定程度,就会让他痛不欲生。
今天凌晨云飞发现了自己体内内功有反扑迹象,所以他离开莺莺独自找了一个无人之处疗伤——这其中痛苦的过程他不想任何人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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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闻到莺莺身上有股很重的酒气,心中有些诧异,但他并没有问什么,只是轻声道:“我要睡一会。”
莺莺扶着云飞来到自己房间,慢慢扶着他的身子躺在床上——之前云飞和慕容冰激战的那个夜晚,莺莺也是这样做的。
云飞闻到床上散发出一丝轻微的香味,知道之前莺莺就睡在这里,他望着莺莺神色间有一些不安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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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莺也看出了云飞的心事,轻声道:“云大哥,你别想那么多,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我们继续赶路。”
云飞微微点了点头,他心里恨不得一口气回到泰山家中打小雪她们,但此时他不但不敢轻易使用内力,人也早已筋疲力尽。
他之前也一直为莺莺担心,这时看到莺莺安然无恙才安下心来,他轻声道:“没出什么事吧?”
莺莺微笑着摇了摇头——彷佛真的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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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又点了点头,他慢慢闭上眼睛,不一会就已睡着。
他实在太疲劳了,无衣神功的内功反噬就象是地狱最恐怖的酷刑,也象是人间最可怕的疾病。
莺莺静静地坐在云飞床边,一天以来的心头种种不安渐渐消失。她想起任飞也想起小顾,却发现只有在云飞身边她才有这种安全感。
她望着云飞平凡的容貌和宁静的神情,心中暗自叹了口气——这个青年对她来说是永远无法到达的一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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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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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莺坐了一会起身推门来到外面,那个青年伙计听到莺莺的响声也从自己的房间走了出来,道:“姑娘是不是还有什么吩咐?”
莺莺道:“你这里是不是还有一间客房?”
青年伙计点了店头,神色有些不安地道:“是还有一间,不过那间房间——”
客栈最后一间客房靠近门口却没有窗户,估计以前是个杂物间。房间不但十分狭小,而且由于很久没有人在这间房间住过,所以有一阵发霉的味道——这是一个很小的小镇,加起来也不过几十户人家。而这也是一个小得可怜的客栈,总共也只有七、八间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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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伙计看了莺莺一眼,道:“姑娘,这里你能对付一晚吗?”
莺莺点了点头,道:“行。”
青年伙计苦笑道:“今晚要是再来人的话,就没地方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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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房间有一股发霉的味道,但莺莺彷佛对此已毫无感觉。她睡在有些潮湿的床被中,心中却反复出现任飞、云飞、小顾三个人的影子。
屋外的雨声越来越大,这些天一直都在下雨。
她躺下不久就又听到一阵马蹄声传来,心中不禁有些吃惊,她坐起来,从马蹄声中听出来来的是两匹马。不一会莺莺就听到有人敲打客栈的门,而这次那个青年伙计似乎刚睡着,这时又被人吵醒自然有些恼火,他不耐烦地大声道:“今晚小店没有空房间了。”
但来人似乎并不肯罢休,敲门的声音越来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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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伙计分恼火地起身来到门口打开门,他原本想骂上几句,却见门口站立着两个被淋得湿透的少女,其中一个少女容貌俏丽,淡青色衣裙,这时眉头紧锁,一双美丽的大眼睛带着几分怒意。
绿衫少女身边站着一身白衣,她容貌并不算太美丽,眼睛也不是很大,但细致的五官,稍稍有些圆的脸,让人看了觉得十分可爱。
青年伙计看到这样两个少女,不由得把原先想骂人的话吞了下去——他也看到这两个少女都腰佩长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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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衫少女走进来皱眉道:“有你这样开店的吗?有客人也不招呼?”
青年伙计打着哈欠,道:“对不起,姑娘,小店满了。”
青衫少女瞪了他一眼,道:“真的吗?是不是你自己偷懒不想招呼客人?”
青年伙计道:“要是真有房间,小人怎么会不招呼姑娘,实在是店小人多,这里已经没有空的客房了。”
青衫少女道:“这里还有其他客栈吗?”
青年伙计摇头道:“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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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衫少女道:“那我要是多出银两,能不能让人给我们腾出个房间?”
青年伙计打量了少女一眼,道:“不瞒姑娘,今晚说来也怪,不但住小店的人特别多,而且都是给金子的大爷。”
青衫少女愣了愣,神色间也有些无奈,她望着外面的大雨恨声道:“这里是什么鬼地方,一路上想找个落脚的地方都这么难。”
青年伙计道:“姑娘如果不是赶路就应该走大路,虽然远些,但路上繁华很多。”
青衫少女瞪了青年伙计一眼,道:“要不是急着赶路,鬼才走这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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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那个圆脸白衣少女忽然对青衫少女说了句奇怪的话,青年伙计愣了愣却全然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青衫少女也对白衣少女说了句和对方类似的奇怪的话,但她说这些话的时候有些吃力,彷佛每说一个字都要思考一下。
莺莺的房间靠近门口,她一直在仔细聆听门口来人的说话,她听到这两个少女所说的话不由得吃了一惊,因为她听得懂她们所说的话——这两个少女竟然说的是东瀛岛人的语言。
莺莺忽然想起之前和小顾在那艘船上的遭遇,心中一动,连忙穿衣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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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来到门口,看到那两个少女还在说话,白衣少女的意思是继续往前走,但绿衫少女说天黑容易迷路,不如在镇上找个人家住一晚。两个少女正在商量,看到莺莺来到面前,都微微有些吃惊。
莺莺仔细打量了那两个少女一眼,她心中猜想白衫少女应该是东瀛女子,于是她用东瀛话对她们说道:“如果二位姑娘实在没地方住,就住我的房间吧,不过那间房间实在不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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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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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衫少女和白衣少女听到莺莺会说东瀛话,都吃了一惊。
莺莺微微一笑,又用中原语对青衫少女道:“你是中原人吧?”
青衫少女点了点头,也笑了起来,道:“那多谢姐姐了。”
白衣少女对莺莺鞠着躬用东瀛话说了句:“谢谢。”
莺莺领着她们两个来到那间房间,虽然一进房间青衫少女和白衣少女都微微皱起了眉头,但也知道没有更好的地方可以度过这一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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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衫少女看到莺莺从之前睡过的床上枕头下拿起一把十分精美的短剑,不由得轻呼了一声,她对莺莺笑道:“姐姐是哪个门派的弟子?”
莺莺了摇头,道:“我没有什么门派,你呢?”
青衫少女在莺莺耳边轻声道:“不瞒好姐姐,我叫连忆婉,我是华山剑派的。”
连忆婉和白衫少女今天一早就离开静月庵继续向西而行,发现这条东西捷径实在是人烟稀少,尤其连忆婉是第一次走这条路,所以走得十分辛苦,偏偏天又下起了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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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莺听到连忆婉的名字,点了点头。她又看向那个白衣女子,心中却闪过之前在船上小顾和那群东瀛武士的对话——她猜想这个少女也许就是那群东瀛武士正在寻找的雅子公主,而小顾和她之间也有一段不寻常的经历。
不知为何,她觉得有些难过,还有几分恼怒——既然小顾和这个雅子有过种种过去,却为何如今却如此纠缠自己。
她迟疑了一下,终于忍不住用东瀛话对白衣少女道:“你叫雅子吧?”
白衣少女神色一变,脸上露出几分惊惧之色。
她用东瀛话道:“你怎么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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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莺知道自己没有猜错,这白衣少女果然是雅子,连忆婉见莺莺一下看穿了白衣少女的来历,也是吃了一惊。
白衣少女这时定下心神,她对莺莺微微躬身道:“我叫左贺雅子。”
莺莺又犹豫了一下,道:“你是在找小顾吗?”
左贺雅子神色间露出奇怪之色,道:“小顾?小顾是谁?”
莺莺见左贺雅子不知道小顾的名字,心中也有些奇怪。
左贺雅子想了想,道:“我的确是在找一个人,他叫新兵文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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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莺皱起了眉头,道:“新兵文卫——”
连忆婉道:“他是个很高大的青年,眼睛会发蓝光。”
莺莺点了点头——左贺雅子口中的新兵文卫就是小顾。
左贺雅子脸上忽然露出一丝惊喜之意,道:“你见过他吗?”
莺莺又点了点头。
左贺雅子双眼中露出欣喜的光彩,道:“他在哪里?”
莺莺沉默片刻,道:“他就在附近,明天我带你去找他。”
左贺雅子满脸都是笑意,她对莺莺深深地鞠了一躬道:“太感谢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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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忆婉也是一阵惊喜,她用生硬的东瀛语道:“还好碰到姐姐了,否则我们要是去昆仑那边找他,真不知道何时才能找到他。”
莺莺看了她们一眼,淡淡地道:“你们换下衣服早点睡吧。”
说完莺莺已执剑推门出去,她来到小顾的房间门口,犹豫了一下却还是回到了云飞睡的那间房间,在椅子上坐下。
她听到云飞轻声道:“小顾也在这里吗?”
莺莺低声道:“是的,他在隔壁睡觉。”
云飞有些奇怪,道:“以他的武功,不会不知道她们来了这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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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莺道:“他醉了。”
云飞心中更觉得奇怪,他想了想,知道自己不在这里的这一天里,这里一定发生了许多事情。
莺莺道:“他一路跟踪我们来到这里,我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云飞道:“他是和你喝酒喝醉的吧。”
莺莺道:“是的。”
云飞笑道:“你的酒量真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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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莺摇了摇头,轻声道:“我喝不过他,是他自己把自己灌醉了。”
云飞沉默片刻,道:“他也是一个伤心人。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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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年之前,河南之地丐帮中人发现了一个多年拐卖少女的组织,原本这样的事情世间并不少见,但这次却因为追查此事的人连连遭遇不测,所以惊动华山、昆仑等高手介入调查,最后在日月教龙小路的帮助下,查出幕后操纵的竟然是昆仑铁翼张仲钦。
昆仑派“仲”字辈高手当今只剩下十人,其中以昆仑铁琴何仲起辈份最高武功最高,而张仲钦却是这十人中最为默默无名一人,行踪很少涉及江湖,但这件事却也让他一夜成名。
事后张仲钦隐身江湖,却原来一直藏身在青衣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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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忆婉皱眉道:“他就是张仲钦?”
苏冠群望着黑衣中年人远去的方向,点了点头,之前狂怒之下涨的通红的脸又渐渐变得有些惨白。
连忆婉恨声道:“原来就是他害得灵珠姐姐那么惨。”
苏冠群愣了一愣,却又苦苦一笑。
龙小路、楼灵珠、苏冠群都是当年调查此事的人,但将楼灵珠害得如此凄惨的并非是张仲钦,而是他苏冠群。
甚至,连苏冠群自己都不知道,这是不是他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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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忆婉望了唐炫的尸体一眼,神情有些惊恐,她轻声道:“你真能狠得了心。”
苏冠群神情又变得十分痛苦,他颤声道:“我做错了吗?”
连忆婉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
她想了想,又道:“也许你做得对。”
唐炫最后一声叫声连忆婉也听到,她的心当时也彷佛被抽紧了一般,她甚至感觉到,张仲钦那时的出手也有些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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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忆婉送妙紫回了静月庵。
苏冠群将唐炫埋葬这片山坡。
他望着眼前的坟堆,心中只觉得很苦。
自己之前的一剑固然是杀死了一个唐门子弟,而自己数年前一番言语,又何尝不是杀了一个少女的心。
他原本是豪爽少年,想不到江湖中的事会这么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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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他听到一阵马蹄声传来,心中又是一惊,但又变得有些愤怒。
他大步朝马蹄声传来的方向走去,看到一匹红色的马来到眼前,马上一个红衣少女,正是红莲花。
他愣了愣,道:“莲花,你怎么来了?”
红莲花全身都湿透,她看着苏冠群,冻得苍白的脸上有了一丝笑意。
她道:“你还没死吗?”
苏冠群点头道:“我还没死。”
说完这句话,苏冠群神色又变得黯然——他没有死,但唐炫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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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莲花瞪了他一眼,道:“大黑夜的,你一个人在这里干什么?”
苏冠群道:“大黑夜的,你又跑哪里去?”
红莲花脸上忽然泛起了一丝很难察觉的红晕,她道:“我只是顺路经过这里,想去静月庵投宿一晚。”
苏冠群苦笑一声,这一晚的静月庵实在太拥挤了。
红莲花忽然笑了起来,道:“你们也是在静月庵投宿吗?”
苏冠群道:“是的。”
******
红莲花笑道:“你有没有见到妙紫?”
苏冠群点了点头。
红莲花笑道:“我上次来这里,她和我打听过你,你可是她的救命恩人啊。”
苏冠群愣了愣,道:“我是她的救命恩人?”
红莲花笑道:“是啊,那年我们在河南破了张仲钦的那个组织,救出了一些被他们虏获的女孩,其中就有妙紫,她在张仲钦的巢穴中见过你。她是个孤儿,事后静仪大师收了她做弟子。”
苏冠群吃了一惊,心中顿时乱如一团。
他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妙紫望着他会有这般的目光。
******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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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冠群喃喃道:“其实——其实当年我——”
说到这里他的脸色有些红,又有些苍白。
虽然当年最后捣毁张仲钦的巢穴时有他的份,但他之前并没有做太多的事,此时不由得心中感到惭愧,又感到悲伤——也就是在那次,他迫不及待地说出龙小路是日月教弟子的身份,结果造成了一场悲剧。
红莲花没有再说什么,她虽然性情有时急躁,但也思虑渗密聪慧过人,知道苏冠群此时想到和楼灵珠之前的那段情怨。
******
苏冠群忽然叹了口气,轻声道:“我是个废物。”
红莲花笑道:“你现在才发现——”
说到这里,红莲花停住了口,心中有些后悔。她听得出,苏冠群说这话时心中的痛苦,自己不该在这个时候再出言伤害他。
红莲花道:“冠群,出什么事情了?”
苏冠群眼眶有些湿润,道:“唐炫死了。”
红莲花吃了一惊,道:“他怎么死的?谁杀了他?”
苏冠群含泪道:“是我,是我杀了他。”
******
红莲花更吓了一跳。
苏冠群说了一遍之前发生的事情,说完他已流下泪来。
他颤声道:“莲花,我是不是很没用,什么事情都做得一团糟?”
红莲花神色也有些凄凉,她轻轻摇了摇头,道:“冠群,你不要这么想。”
苏冠群低下了头。
红莲花轻声道:“冠群,其实虽然是你亲手杀了唐炫,但你是为了他好,对吗?”
苏冠群心头一震,抬起头来望着红莲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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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然缓缓地从怀中拿出那把唐炫遗留下来的昆仑飞刀,他之前曾希望在这把飞刀上寻找到杀唐炫的理由,但最终他杀唐炫并不是因为这个。
他此时想通了一件事,他杀唐炫是真心为他好,心中并无半分他念,所以他并没有做错这件事。
但他此时也终于明白,当年他揭穿龙小路的身份,虽然自己告诉自己是为了楼灵珠着想,但却有着自己的私念——那件事他的确是做错了。
******
苏冠群望着这把飞刀,忽然面色一变。
他看到飞刀的一面刀身上有一个指印,轻呼道:“怎么会这样?”
红莲花道:“怎么啦?”
苏冠群道:“这把昆仑飞刀上的名字被人抹去了。”
红莲花接过苏冠群手中的飞刀,看了一眼,道:“听说昆仑弟子所用的飞刀上都刻有使用者的名字。”
苏冠群点头道:“是的,发刀示声,出刀留名,这是昆仑派的门规。”
******
说完,苏冠群手中又多了两把飞刀。
这两把飞刀是之前张仲钦逃走时发出的飞刀,两把飞刀刀身上赫然刻有一行很细小的字——张仲钦。
就算张仲钦如此奸恶,发出飞刀时依然示声留名,而此时苏冠群手中这把昆仑飞刀却被人用指力将名字擦去,这其中只怕另有原因。
苏冠群望向红莲花,道:“莲花,你能看出些什么吗?”
红莲花道:“江湖中有几个人有这样的指力?”
******
苏冠群想了想道:“我只知道一个。”
说到这里,他面色微微一变,道:“玉仲岩玉师叔。”
红莲花道:“昆仑铁指。”
苏冠群失声道:“可他已经疯了十多年——”
说完这句话,苏冠群马上收住了口。
******
昆仑仲字辈高手中,昆仑铁山玉仲石、昆仑铁指玉仲岩、昆仑铁掌玉仲刚号称昆仑三玉,都有一身独门昆仑武功,少年时名动江湖,其中昆仑铁山玉仲石更在三十岁那年接任昆仑掌门,成为昆仑三百年来最年轻的掌门。
十多年前,玉仲石离奇暴毙,震惊江湖。
不久,玉仲岩练功走火入魔,人变得疯疯癫癫,自此被软禁在昆仑。
但这些也是昆仑派的秘密,江湖中并没有多少人知道。
******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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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莲花听苏冠群之前说话,也微微有些吃惊。
她沉吟片刻,将飞刀递还给苏冠群,道:“其实江湖之中,除了昆仑铁指玉先生之外,比如本帮王长老也有这样的指力,其他如双城公子,也一定能做得到,所以还不能单凭这点来怀疑是谁,只是——”
苏冠群道:“只是什么?”
红莲花道:“只是他抹去这飞刀上的名字,这个名字一定是昆仑派某人的名字。”
苏冠群抓了抓后脑勺,点头道:“不错。”
******
红莲花忽然用很奇怪的眼神望了苏冠群一眼,道:“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苏冠群道:“我要去找冠华,有些事情我要问他。”
红莲花道:“你不管妙紫了?”
苏冠群一怔。
红莲花道:“她为你受了伤,你就把她一个人扔在这里?”
苏冠群神情也变得有些奇怪,脸微微有些红。
红莲花淡淡一笑,道:“知道有个女孩喜欢你,你一定很开心吧?”
******
苏冠群脸更红,他摆手道:“莲花,你不要胡说。”
红莲花道:“她如果不是喜欢你,怎么会为你受伤?”
苏冠群有些急,他想了想,道:“莲花,凭咱两这些年的交情,你也一定会这样做的,是不是?”
红莲花缓缓点了点头,轻声道:“是的。”
苏冠群:“既然这样,你就不要想歪了。”
******
红莲花的神情又变得有些奇怪,她道:“冠群,你是不是还对灵珠不死心?”
苏冠群神色微微一变。
红莲花轻轻咬了咬嘴唇,道:“也许也有其他的女孩对你动心,难道你真的不想给她们一个机会?”
苏冠群摇头道:“其实妙紫不是我救的,她不该对我——”
说到这里,苏冠群停住了口。
红莲花道:“冠群,女孩的心事有时很难捉摸,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忽然喜欢上一个人。”
******
苏冠群没有出声,他知道女孩的心思的确很难捉摸——就象他现在不知道红莲花好象说的是妙紫,其实却是在说她自己。
红莲花此时的心有些苦,但她并没有表露出来。她回头想想,想起之前妙紫提到苏冠群的名字时,眼中有一种奇特的光芒。
虽然苏冠群并没有直接搭救妙紫,但妙紫在绝望中被救出时,当她看到苏冠群爽朗的音容笑貌,就对这个少年动了情。
人世间,最难明的就是这个情字,少女往往会对第一个让她动心的少年有一种特殊的情义,更何况她觉得这个少年是她的救命恩人。
******
苏冠群道:“如欣——唐姑娘,她现在怎么样了?”
红莲花道:“我来的时候她还没有苏醒,不过不会有性命之忧。”
苏冠群叹了口气,他虽然想去找玉冠华,但又害怕面对唐煊——他亲手杀了唐炫,不知唐煊会不会原谅他。
他低声道:“他们两兄妹,也怪可怜的。”
红莲花点了点头,心中也感到无奈。
虽然江湖让人向往,但江湖也残酷。
唐门横遭祸事,唐炫死,唐煊残,这些事全无江湖正邪道义可言,即使是红莲花、苏冠群等,也只能看着这一幕幕的发生而徒然无能为力。
******
红莲花道:“我先回小镇,把这里的事和冠华说一声。”
苏冠群望着红莲花,见她全身湿透,样子也十分狼狈,心中不禁一阵感动。
他忽然觉得红莲花有不少地方和自己印象中的红莲花不同,自从红莲花做回女孩之后,他很久没有这样认真地看她,这时看到湿透的红莲花显露出少女美丽的线条轮廓,不由得脸微微一红,心跳得飞快。
红莲花也被苏冠群望得有些脸红,她想出言骂苏冠群,但话到嘴边,又被她咽了下去。
这时苏冠群已低下头,道:“莲花,辛苦你了。”
红莲花勉强一笑,道:“这些小事也要客气,这可不象是你啊。”
******
四
******
红莲花离去后,苏冠群回到了静月庵。
他来到自己之前睡的房间门外,这间房间是妙紫的房间,之前唐炫也在里面睡过,此时唐炫已长眠在冰冷的大地中。
他轻轻推开门,看到妙紫睡在床上,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
连忆婉和一个白衣少女坐在一边。
看到苏冠群进来,连忆婉和那白衣少女一起站了起来。
连忆婉在苏冠群耳边轻声道:“妙紫姐姐就交给你了,我去睡了。”
******
说完连忆婉已拉着白衣少女轻轻走出房间。
苏冠群连忙跟了出去,他压低嗓门道:“连姑娘,这怎么行?”
连忆婉微微一笑,道:“为什么不行?”
苏冠群红着脸道:“男女授受不亲,更何况她还是——还是——”
连忆婉道:“你嫌弃姐姐是个尼姑?”
苏冠群有些着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怕玷污了她的名声。”
连忆婉笑道:“大家都是江湖中人,哪来那么多的讲究,妙紫姐姐为你受伤,你就是照顾一下她,也是应该的吧?”
******
苏冠群道:“的确应该,只是连姑娘能否帮一下我?”
连忆婉笑着摇头道:“我困死了,赶了几天的路,又打了场架,我现在眼睛闭上就能睡着,你就饶了我吧。”
苏冠群急道:“这——”
他又望向那白衣少女,他知道连忆婉是和一个女子一同来到,但此时还是第一次见到她的模样。
只是,白衣少女虽然也望着他,但目光却带着迷惑。
******
连忆婉已拉着白衣少女进了自己之前睡的房间。
她半掩住门,对苏冠群轻笑道:“冠群,男女授受不亲,我和姐姐要睡了,我们可都是黄花闺女,你不要乱来。”
说完她笑着把门掩上,留着苏冠群一个人呆呆地站在门外。
虽然江湖人将男女之分看得比常人淡泊很多,但这样的情形下,苏冠群也的确不敢再敲她们的房门。
******
他站在门外,听到连忆婉她们宽衣上床的声音,不禁又红了脸。
不久,屋内的灯火已灭,不再有声音传出。
苏冠群苦笑一声,他为人粗旷,却不想被一个女孩捉弄得毫无办法,只能叹气摇头——遇到象连忆婉这样调皮的女孩的确是麻烦。
可他知道还有个女孩的麻烦在另一边。
他可以不管连忆婉,却不能不管妙紫。
******
他回到房间,看到妙紫静静地躺着,神情说不出的安静。
昆仑派的洞天指不同于江湖中其他门派的点穴手法,洞天指是以一股强劲的内力穿透人的身体,封住穴道之余,内力更封住人体内的暗穴和血脉,所以除非点穴的人清楚出手部位方向,旁人一时很难解开。
不过也正因为洞天指的这个特点,所以用它帮人止住伤口流血也十分有效。
苏冠群又苦笑一声,张仲钦的洞天指点了妙紫的昏睡穴,六个时辰之后妙紫才会醒来,他不知道这六个时辰自己该如何度过。
他忽然想起了红莲花——红莲花决不会让他如此尴尬。
******
苏冠群又取出那把昆仑飞刀。
这是一把锻造极其精良的飞刀,出自昆仑。
这样的飞刀他也会用,但用得并不是很好,他始终觉得用飞刀伤人不够光明正大,所以并没有在飞刀技艺上下太大的功夫。
他喜欢用剑,用比较重的剑,他的剑也是由郭瑜父亲郭泰锻造。
******
这时,妙紫的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神色间现出痛苦之色。
苏冠群知道妙紫身上的伤口一定很痛。
张仲钦的剑法极其狠毒,之前那一剑虽不至让妙紫送命,但剑锋几乎刺穿了妙紫右肩,那一道划破右臂的伤口也深入肌肤,触及骨头。
如果不是张仲钦的洞天指点中妙紫的昏睡穴,只怕现在妙紫一定疼痛难忍。
苏冠群不知道如果是那样的话,自己该怎么办。
一
******
莺莺低声道:“那个东瀛公主左贺雅子也在这里,她在找小顾。”
云飞道:“原来是连姑娘帮她逃走了。”
莺莺道:“云大哥认识她?”
云飞道:“是的,我见过她几次。”
在宇文双城一夜成名的江南楼外楼,在古风失魂落魄借酒浇仇的那个酒店,还有在宇文双城的喜宴之上,云飞都见过连忆婉,而连忆婉的母亲连夫人云倩儿更是他父亲的义女。
云飞又道:“听说连姑娘去了扬州,那应该是正好在扬州碰上东瀛公主东来。”
******
云飞没有猜错,连忆婉原本和沐无双跟随着秋思南去了扬州,却正好碰上东瀛使节团和左贺雅子来到扬州,两江刺史连庭纲原本就要上京述职度假,所以正好陪同使节团一路去长安。
连忆婉生性好奇,她跟着父亲参加了几次宴席,以她天不怕地不怕的脾气加上会说上东瀛话,很快就和左贺雅子成了朋友。
在使节团西行的路上,左贺雅子向连忆婉提出帮她逃走找小顾的事,连忆婉居然就答应了,结果这一路上二人没少吃苦头。
******
莺莺忽然道:“云大哥,要是那个小顾想害你,你——”
她这时想起小顾可能危及云飞,不由得又有些担忧。
云飞淡淡一笑,道:“没什么。”
莺莺心中安静了下来,她知道云飞不会骗她,轻声道:“云大哥,你睡吧。”
云飞沉默片刻,道:“你呢?”
莺莺道:“我白天睡了一天,今晚睡不着。”
云飞心中叹了口气,他这时身上盖着被子,没有之前那么冷,于是运了一下内力再度倾听四周的声音,却不由得吃了一惊。
******
他忽然向莺莺做了个不要说话的手势。
莺莺看到云飞的举动,心中暗暗有些吃惊,知道一定是云飞发现了附近有什么可疑的事情。
云飞静静地倾听着四周的声音,过了一会云飞用天遁传音的对莺莺道:“这里有两个高手。”
云飞能够从附近的人呼吸中听出对方的武功深浅和来历,这时他发现就在这小客栈中,竟然有两个内功极其深厚的高手。
莺莺想起之前的那对老年夫妇,轻轻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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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微微皱了皱眉,又用天遁传音对莺莺道:“有人在靠近,三个人。”
莺莺心头一动,手已握住短剑,她这时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不由得全身打了个冷战。
这些日子以来有人一直在散布任飞是屠灭容家真凶的消息,也有人在散布任飞和自己同行的消息,而散布这些消息的人应该就是慕容冰,她这样做的目的就是要让江湖同盟中人来杀自己和任飞。
莺莺想到这一点才发现此时此刻不但是任飞,就连她莺莺也成了江湖各派中人人想追杀的目标。
想到这里她心中一阵害怕,怕因此会连累云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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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莺忍不住用很低的声音道:“他们是来找我的。”
云飞摇了摇头,道:“不是。”
他听得出来这三个人并不是来自镇外,而是从镇里的几个不同地方出来一起向这个小客栈靠近。甚至,云飞此时已能感受到来人带来的那股杀气。如果这些人是冲莺莺来的,那么他们决不会等现在才动手,而且让云飞感到担忧的并不是正在靠近的这三个人,而是客栈中那两个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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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莺莺有些惊魂未定之时,云飞又低声道:“连姑娘她们也发现他们了。”
莺莺低声轻呼了一声,道:“难道他们是冲连姑娘来的?”
云飞道:“也许是。”
说到这里,云飞已坐了起来——连忆婉是云倩儿的爱女,她有危险云飞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莺莺想了想,道:“也许他们是冲雅子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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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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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忆婉和左贺雅子换了一身干的衣裙和衣睡在床上,虽然感觉到房间有股潮湿的味道,但和外面冰冷的雨中相比却已是不同天地。
二人虽然都感到很疲累,但之前听莺莺说明天带她们去找小顾,心中也不由得也有些兴奋,一时睡不着。
忽然,左贺雅子轻轻拉了拉连忆婉的衣角,低声道:“小心。”
连忆婉心中吃了一惊,见左贺雅子已坐了起来,右手握住了剑——她用的剑有些奇特,剑身比普通的青锋剑要长三寸,剑柄也比普通的青锋剑要长一些。
平时左贺雅子看上去是个很温顺的女子,可当她握住剑时,神情间变得极其冷酷,双目中闪烁着可怕的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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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步入小镇时天上下起了大雨,此时雨势小了一些,左贺雅子从雨声中辨别到有人正在悄悄靠近这个小客栈。
连忆婉躺着没有动,低声道:“姐姐,是你的那些护卫追上来了?”
左贺雅子摇头道:“不是。”
连忆婉奇道:“那是谁?”
左贺雅子倾听着四周的声音,道:“埋伏。”
连忆婉奇道:“埋伏?”
左贺雅子点头道:“他们一早就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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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近小客栈的三个来人武功并不弱,他们的行动也很慢,试图在夜幕和雨声中掩盖自己的行踪,却不知自己的行踪早被小客栈中很多人察觉。
连忆婉坐了起来,轻笑道:“姐姐,如果加上这一次的话,这已是我们这三次一起和人打架了。”
左贺雅子微微皱了皱眉,道:“为什么?”
连忆婉道:“姐姐奇怪为什么会有人不停地袭击我们?”
左贺雅子点头道:“是的。”
连忆婉笑道:“我不知道,不过反正姐姐很快就能找到他了,我们就痛痛快快地把这些酒囊饭袋打跑,然后好好睡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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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连忆婉已握剑跳下床,推开门一口气冲出小客栈,她在雨中大喝道:“哪来的鼠辈,不要偷偷摸摸的,快给我出来。”
她的嗓门虽然没有小菊大,不过如此深夜她这一大喊大叫,顿时也让小镇发出一阵骚动,有几只狗也跟着吠了几声。
左贺雅子这时也跟着小菊来到小客栈外面,虽然四周漆黑一片,但她依然看到小客栈两头和对面屋顶上站着三个人影,每个人影手中握着一把长剑,这时远方一道闪电划过,左贺雅子和连忆婉看到这三个人影都是年过三十的中年人,身上都是紫衣儒生打扮,但相貌普通得就象是农家人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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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忆婉冲屋顶上那名紫衣人喝道:“你们是谁?”
紫衣人没有出声。
连忆婉又喝道:“你们是冲我来的吗?”
紫衣人依然没有出声。
连忆婉道:“你是哑巴吗?”
这时远处又一道闪光闪过,连忆婉看到对面屋顶上的那个紫衣人双目中闪过一道冷酷的光芒,知道他要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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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际闪光还未完全消失,紫衣人已如一只巨鹰一般落在连忆婉面前,他手中长剑扬起一道紫色的光芒,却又和天际那道闪光一同消失。
连忆婉手中长剑也迎了上去,她身形轻摆,剑法上生出一个变化,一股巧妙的力量卸开对方的剑势,同时长剑剑身一抖,点向对方胸前三处大穴。
紫衣人心头微微一惊,手中长剑回转架住连忆婉的长剑,两把长剑上两股内力互相撞击,竟然难分高下,但连忆婉剑法极为巧妙,强攻不下她的招数已极其自然地变为斜飞,她身形再度移向一边,口中轻喝一声长剑速度一下加快,直插向紫衣人左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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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忆婉的剑法原本就相当强,这半年来更在华山学剑,她悟性高,华山剑派岳謦梅等也都悉心教她,加上还有小梅这样的师姐陪她练剑指点她,所以这半年来连忆婉的剑法进步极大。
此时连忆婉施展自己母亲暗中教她的剑法,又夹杂着华山剑派的剑招,自成一套独特的招数,绝非一般的江湖人可以适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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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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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连忆婉交手的那名紫衣人剑法、内力也是第一流的身手,他见连忆婉剑法变化独特,知道自己难以击败连忆婉,于是剑法一变以成守势。只是他的剑法虽然是守势,但出手也很奇怪,剑势沉缓有力,剑上虽无丝毫剑风破空之声,但剑法每招东挡西划,看似招数之间彷佛毫无关联,但剑意密密无缝犹如蜘蛛织网,将连忆婉的每招攻势都挡住。
三十招内连忆婉连出奇招却全然无法攻进去,不由得有些心急,她手中稍微放松了一些劲道,紫衣人剑法中已立即生出反击之意,只是当连忆婉想和对方对决之时对方的反击却眨眼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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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方再斗十招,连忆婉不觉有些烦躁,她虽然剑法了得,但与江湖高手交手经验却嫌不足,更何况她多少开始为左贺雅子担心起来。
其实虽然连忆婉心中不安,但那几个紫衣人心中更感到惊疑,他们没有料到连忆婉居然有这么强的身手。没有出手的两名紫衣人互相看了一眼,忽然一起缓缓走近左贺雅子,象是两道门一般夹住了她。
左贺雅子这时的神情变得更为冷酷,她缓缓拔出手中长剑,她的长剑虽然也小梅所用长剑一般比普通长剑长三寸,剑身却和普通长剑一般宽。
她身子微微弯成弓形,双手持剑,用东瀛语道:“你们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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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间,连忆婉向和自己动手的紫衣人喝道:“你用的是六合乾坤剑法。”
那紫衣人被连忆婉一口喝破自己剑法名称,不由得心中大吃一惊,他招数运转之间露出一丝迟疑,却立刻被连忆婉一剑刺入破绽,饶是他应变奇快,持剑的右手衣袖也被连忆婉削下一幅。
连忆婉虽然和人动手经验不足,但她记忆特别好,之前泰山江湖少年比武会上古风和龙三少一战曾让她看得心惊胆战,其中龙三少变化出各种剑法,其中就有这套六合乾坤剑法。连忆婉当时不识这套剑法,事后小梅却将宇文双城对这些剑法所说的每句话都告诉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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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忆婉再度喝道:“你们是诸葛先生门下?”
紫衣人神情一阵惊恐,他忽然剑法一变已向连忆婉连续发出狠招,连忆婉之前也窝了一肚子火,这时也用华山剑派剑法反击,双方两把长剑在夜空细雨中撞出一连串的火光,发出刺耳的金属声。
也就在同时,那两个紫衣人已同时出手,两把长剑一起攻向左贺雅子。左贺雅子怒叱一声,双手挥剑长剑舞出一个古怪的变化,长剑象风车一般象两边上下各劈出一剑,将两个紫衣人长剑打在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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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名紫衣人心头吃惊,他们之前手中长剑和左贺雅子的长剑相交,手被震得有些发麻,知道左贺雅子的剑法武功更在连忆婉之上。
左贺雅子出手虽然迅猛犀利,但出招之后剑势已停顿下来,她身形微微弯曲如弓,双手持剑剑锋斜举向上。
远方连续闪过几个闪电,闪电照耀下两名紫衣人的面色变得更为凝重,他们再度同时出手,但这次左贺雅子却抢先暴喝一声,双手挥剑向左侧那名紫衣人劈了过去,她剑势凶悍,激起一片雨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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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紫衣人发现左贺雅子所用长剑虽和中原普通长剑类似,但所用的材质显然不同,中原长剑除了泰山剑派郭瑜、昆仑苏冠群、小菊等所用玄铁长剑之外,其余大多数长剑剑身都极其柔韧,而象宇文双城这样的用剑高手更能任意驾驭长剑剑身或如柔指或如直钢,但左贺雅子所用长剑却毫无任何柔韧性,所以每一剑出手变化并不是太多,但力量也更集中。
左贺雅子每一剑出手都彷佛蓄势而发,她身子如弓,出手时力量犹如弹弓一般迅捷和猛烈,被她攻击的那个紫衣人虽用尽全力,但还是被左贺雅子一剑攻得踉跄着连退了五六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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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左贺雅子向前轻跃出两步,双手剑已变单手剑,她身子象陀螺一样飞旋着,长剑随着她的身子舞出一道美丽的弧线,同时一片雨点沿着她手中长剑激飞出另一片雨花。
另一个紫衣人这时出手的长剑已到左贺雅子身后,但左贺雅子飞旋的长剑已转眼来到了他的身侧,他心头一阵惊慌长剑由攻变守,两把长剑相交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紫衣人身形一阵踉跄,也被左贺雅子逼退了五六步。
两个紫衣人心中都大吃一惊,这时仗剑守住门户,不敢贸然再出手。
左贺雅子虽然取得上风,这时却看到夜雨小镇之中不知从什么地方又冒出三个紫衣人,心中也顿时觉得一阵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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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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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连忆婉在外面叫骂时,莺莺就忍不住想推门出去,却被云飞轻轻拉住。
云飞这时神色更为紧张,他用天遁传音对莺莺道:“先别动。”
莺莺望着云飞,心中有些疑惑。
云飞又用天遁传音对莺莺道:“那三个人不可怕,可怕的是——”
他没有说下去,因为他听到那两个客栈中的高手已经出手了,只是他们并不是向客栈外的连忆婉和左贺雅子出手,而是来到客栈的另外两间房间门口,云飞听得出那两间房间中有四个江湖人,她们似乎也听到外面得喧闹声,纷纷取剑起身想出来看看出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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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连莺莺都听到两声开门声,随后听到两声轻呼声,似乎有两个人倒下,随后又传来一阵轻微的交手声音,但一切很快就静了下来,而此时外面连忆婉已经和一紫衣人动上了手。
云飞用天遁传音对莺莺道:“是两个昆仑高手,他们制服了两个恒山剑派弟子和两个峨嵋弟子。”
莺莺心中又吓了一跳,她之前和那四个女子打过照面,那四个女子除了一个较为年轻之外其余三人都年到中年,想必武功不弱,谁知道如今却被人举手之间就制服,出手之人虽在门外偷袭,但武功之强也可想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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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莺莺又感到一些奇怪,她猜想这两个高手就是那对老年夫妇,其中那老人或许是昆仑弟子,但那老婆婆明明腰配峨嵋用剑,为何云飞会说她是昆仑高手,而且如果那老婆婆是峨嵋弟子,为何会对那两个峨嵋弟子出手。
这时云飞听到一个老年女人在外面叹了口气。
一老人道:“你的晚辈。”
老年女人苦笑道:“千万不要伤及他们——外面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人道:“不清楚,不过——”
他没有说下去,老年女人也没有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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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暗暗松了口气,知道这两个老人并没有杀意。
这时云飞、莺莺又听到那个青年伙计惊奇的声音,道:“你们——”
老人道:“你去看看那个莺莺姑娘,告诉她不要出门。”
青年伙计迟疑着应了一声来到云飞、莺莺的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莺莺望了云飞一眼,看到云飞点了点头,上前开了门。
青年伙计神情虽然有些疑惑,但并不慌张,他道:“姑娘,有两位老人家要你不要出门。”
莺莺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青年伙计摇了摇头,道:“姑娘不要多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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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云飞听到那老人在外面道:“那两个丫头好利害。”
老妇人道:“只怕他们三个应付不下来。”
老人道:“这里应该还有三把剑。”
老妇人叹了口气,道:“不知道今晚是要活的还是死的,要杀几个人?”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又道:“我们出手帮他们吗?”
老人沉默片刻,道:“我已不想再杀人了。”
老妇人道:“是的,我们都这么老了,自己也活不了几年,又何必再添孽债,更何况——更何况那是两个年轻的姑娘。”
老人低声道:“既然是先生要杀的人,那她——她们一定是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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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老人的对话听在云飞耳中,却让云飞心头一阵剧跳,他隐隐猜到这两个老人的身份和这个小镇所隐藏的秘密。
他望向眼前的青年伙计,低声道:“诸葛先生?”
青年伙计面色一变,却又很快恢复了平静,没有出声。
听云飞这么说,莺莺也吓了一跳。她思索片刻,望着青年伙计道:“难道这里就是江湖传说中的八卦镇?”
青年伙计依旧没有出声。
莺莺望向云飞道:“我听说过一个传说,鲁地有八个小镇,小镇上住着一些看上去很普通的人,但一旦诸葛先生需要的话,他们就会变成一群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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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点了点头,他也听说过这个传说。
这时他忽然听到外面老人叹了口气,道:“云从龙——”
老妇人道:“他已经死了。”
老人道:“他还有个儿子。”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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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当妙紫在黄昏时分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而苏冠群在她身边一张椅上斜坐着仰面睡着了。虽然妙紫右肩的伤还疼得厉害,但她强忍着不发出一丝声音——她知道苏冠群为了照顾她,只怕才刚睡着。
她望着眼前这个少年,这些日子来的奔波让苏冠群的胡子长得又浓又密,看上去有些脏乱,却也让这个少年更显出几分江湖男儿的豪情。
她耳边听着苏冠群粗重的呼吸声,心中忽然感到一丝甜意和宁静,但随即又不禁有几分心慌。她神情渐渐变得有些黯然——纵然她可以为这个少年去死,但和他之间早已是红尘相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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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晚再度下起雨时,苏冠群一下从梦中被惊醒,他感觉自己之前做了一个可怕的恶梦。他在黑暗中看到有双眼睛望着自己,那双眼睛的目光带着一丝怨,彷佛那么熟悉,但眨眼间就消失了。
苏冠群心头感到一阵迷乱,他想起很多人很多事,楼灵珠、唐炫、妙紫,随后他终于想起自己之前是在看护妙紫,他忍不住想起红莲花对自己的那番关于妙紫对自己如何感激的话,不由得心中一动。
他点燃房间的灯火,看到妙紫静静地躺着,她闭着眼睛似乎没有苏醒过,但苏冠群从她的呼吸中听得出来,她其实是醒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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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冠群迟疑了半晌,轻轻叫了声:“妙紫故娘——”
他这句话一出口不由得感到有些尴尬,妙紫是空门中人,他应该叫她师太或者大师,而不是姑娘。
妙紫张开眼睛,借着微弱的灯光,她看到苏冠群有些脸红,心中却有一些笑意。
苏冠群见妙紫睁开眼睛,却低下了头,一时不敢正视妙紫的目光。
妙紫这时忽然觉得有一些心痛,感觉有些透不过气来,当她试图喘一口气时却扯动肩头伤口,忍不住低声发出一声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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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冠群抬头道:“你的伤——”
妙紫轻轻摇头道:“我没什么。”
她倾听了一会外面的风雨声,轻声道:“我睡了多久了?”
苏冠群道:“一天。”
妙紫轻声道:“连师妹呢?”
苏冠群道:“她们今早就走了。”
说到这里苏冠群心头不禁对连忆婉有几分恨意,忍不住皱了皱眉——这个连忆婉全然不肯帮他,弄得他如今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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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紫道:“苏公子饿了一天了吧?”
听妙紫这么说,苏冠群才觉得自己的肚子的确饿得厉害,不过这却让他更感到不安,他红着脸道:“你也饿了吧?”
妙紫轻轻摇了摇头,道:“我没什么,只是我不能帮苏公子做些吃的。”
苏冠群脸更红了,他喃喃道:“我——我——”
妙紫忍不住微微一笑,道:“苏公子从来没有做过饭吧?”
苏冠群点了点头,脸已红到了耳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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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紫望了一眼自己的右肩,那里的伤口虽不致命,但张仲钦出手极重,她所受创的伤口又深又长伤及筋骨,此时她右臂不但全然无力,而且不时传来阵阵刺骨的剧痛,好在恒山剑派有江湖中最好的外伤药,她伤口所敷的药正发挥出作用,让她的伤口传来阵阵清凉的镇痛之意。
她轻声叹了口气,却忽然想起什么脸也一下红了,微微颤声地问道:“是苏公子帮我包扎的伤口吗?”
苏冠群连忙摆手道:“不是我,是——是连姑娘——我——我什么也没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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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苏冠群窘迫的样子,妙紫忍不住又笑了笑。她轻声道:“看来连师妹对使用恒山剑派的伤药也很熟悉——”
苏冠群道:“她说是跟容女侠学的。”
容少妍嫁给华山甄少游后就住在华山,她虽和连忆婉、楼灵珠等辈分上相差了一辈,但彼此之间更象是姐妹一般,以连忆婉好玩贪新鲜的性格,少不了跟容少妍学些恒山剑派的医药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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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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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苏冠群脸依然涨得通红,因为清晨连忆婉走的时候告诉他今晚午夜之时要帮妙紫换伤药,他此时一想到这件事,心头就一阵慌乱。
妙紫也彷佛在想什么心事,没有再出声。
过了半晌,苏冠群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他长长地吐出口气,低声道:“妙紫姑娘——大师,连姑娘说——如果不及时换药——”
说到这里,苏冠群说话的声音已经小得跟蚊子叫差不多,连他自己都听不到自己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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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紫轻轻点了点头,心中明白苏冠群的意思。她这次并没有脸红,望着苏冠群轻声道:“这让苏公子感到很为难吧?”
苏冠群抬头望了妙紫一眼,额头已流下了汗。他犹豫了一下,道:“是——是有些为难,不过妙紫姑娘——大师是为了我才受的伤,这个——这个无论让苏某做什么,苏某都不会拒绝,只是——只是——”
说到这里,苏冠群说话的声音又越来越小。
妙紫望着苏冠群,神情间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她轻声道:“苏公子,我不想你这样做,你帮我把我的药箱拿来,然后请你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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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如刀舞,冰雨如弦催,这一晚尤其冷。
苏冠群立在妙紫房外的屋檐下,心是冷的,头脑却火一般热。他耳中能听到妙紫在房中时而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也听到她有时在大口地喘着气,知道她正在咬牙强忍着身上的伤痛自行换药。
苏冠群以前一直都觉得江湖应该是很简单的,他不怕流血也不怕死,所以江湖中应该没有什么事情是他不敢做的,但此时他才发现自己竟然不敢帮一个为自己受伤的女子敷药。
他心里感到一阵苦,心中将自己痛骂了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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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他听到山坡下传来一阵马蹄声,马蹄声向庵堂靠近,苏冠群心中一凛手已按住腰间长剑。
这时栓在庵堂廊柱上的两匹马中那匹神俊的白马也发出一声嘶鸣,开始不停地四肢蹬踏着地,这匹白马是之前玉冠华送给唐炫的。
看到白马的反应,苏冠群松了口气,知道来的一定是玉冠华,可他又随即想到唐煊,想到了死在自己剑下的唐炫,不由得心中一阵忐忑不安。
他推开大门,看到夜幕下两骑快马已到门口,前面一骑马上坐着两人,是玉冠华抱着一个披着蓑衣的少女,后面一骑马上却是红莲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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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为何,苏冠群看到红莲花和玉冠华来到心中又是欢喜又是难过,甚至还感到有些委屈,他大声道:“莲花,你终于来了。”
红莲花全身早湿透,她飞身下马道:“又出了什么事吗?”
苏冠群摇头道:“不是,只是妙紫姑娘——她——”
说到这里,苏冠群一时张口结舌,不知该说什么。
红莲花听苏冠群的语气以为妙紫出了事,惊问道:“妙紫怎么了?”
苏冠群脸微微一红,喃喃道:“你帮我去看看她。”
红莲花狠狠地瞪了苏冠群一眼,推开妙紫房间房门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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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冠华也是全身湿透,他抱着裹着蓑衣的唐煊缓缓下了马,唐煊静静地横躺在玉冠华怀里,美丽的脸庞苍白得怕人,右手白色衣袖垂下空出一截,上面有淡淡的红色血迹,她整个人彷佛睡死过去一般,一动都不动。
玉冠华脸色也和唐煊一般苍白,他看了一眼庵堂四周,抱着唐煊来到之前连忆婉睡过的那间房间,小心地将唐煊放在床上,帮她解下蓑衣。
苏冠群迟疑了一下跟着进来,点燃了房间的油灯。
玉冠华坐在床边,他伸出右手握着唐煊左手,将一股温暖的内力传入唐煊的体内,唐煊苍白的脸色慢慢有了一些红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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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冠群望着他们两个,心中忽然有了一丝羡慕——他忽然发现,原来当一个男子在自己倾心的女子身边时,就不会有那么多的忌讳和不安。
过了很久,玉冠华身子突然颤抖了一下。
苏冠群心中一动,道:“冠华,你自己也快运一下功,小心别病了。”
玉冠华点了点头,他有些不舍地慢慢松开握住唐煊的手,又看了唐煊一眼,轻轻帮她盖上被子,才走出房间来到佛堂。
苏冠群连忙跟着玉冠华离开房间来到佛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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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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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冠华一言不发地在佛堂中找了张蒲团盘膝坐下,开始自行运功。只是看到片刻之间玉冠华额头不停冒出汗珠,同时牙齿开始不停地打战,苏冠群不由得心中大吃一惊,他连忙盘膝坐在玉冠华身前,伸出双掌道:“冠华,你怎么内力耗损得这么厉害?”
玉冠华出不了声,他咬了咬牙,伸出双掌和苏冠群双掌相抵。
苏冠群这才发现玉冠华右掌有一股微弱的暖流在徘徊,但右掌中却有一股冷如坚冰的阴寒之气在翻腾,他心中更是吃惊,当下定下心神全力帮玉冠华将他体内的阴寒之气慢慢化去,却令他全身也冒出一身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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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冠华缓缓吐出一口气已松开双掌,他全身笼罩的一层雾气慢慢散去,脸色也有了几分血色。
苏冠群擦了擦额头汗珠,道:“冠华,你又用烈火纯阳功了?”
玉冠华没有出声。
苏冠群想了想,变色道:“难道你来的路上一直不停地在用烈火纯阳功帮如欣姑娘——帮唐煊姑娘驱寒?”
玉冠华依然没有出声。
苏冠群点了点头,知道自己所猜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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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冠华看了苏冠群一眼,见苏冠群模样狼狈,也不觉有些心酸。
苏冠群心中不安地道:“冠华,莲花告诉你了吗?”
他问的是他亲手杀了唐炫的事。
玉冠华神情已有几分哀伤,道:“我知道了。”
苏冠群道:“你怪我吗?”
玉冠华轻声道:“这怎么能怪你呢?”
苏冠群眼眶有些湿润,道:“真的?”
玉冠华道:“真的。”
苏冠群道:“唐煊姑娘呢?”
玉冠华道:“她也没有怪你,她只是想尽快赶来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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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冠群松了口气,心中的种种不安终于慢慢散去。
他们沉默了片刻,玉冠华问道:“他可有什么遗言留下?”
苏冠群道:“没有。”
玉冠华道:“是五毒童子?”
苏冠群点了点头,他想起金童子、木童子、水童子、火童子不动声色的施毒杀人方式,想起他们的武功,全身打了个冷战——五毒童子的名字已有很多年不曾出现在江湖,他想不到他们居然如此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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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冠群道:“冠华,你是怎么认识唐炫的?”
玉冠华道:“他救过我。”
苏冠群奇道:“他救过你?”
玉冠华道:“是的。”
苏冠群皱眉道:“什么时候?我怎么没听你说过。”
玉冠华道:“你还记得张仲钦那件事吗?”
苏冠群道:“我当然记得。”
玉冠华道:“其实那次我也赶去调查这事,但路上遭到暗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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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冠群吃了一惊,道:“是谁?”
玉冠华双目闪过一道冷光,道:“薛冠平和唐生叶。”
苏冠群吓了一跳,道:“薛师兄?”
玉冠华道:“是的。”
苏冠群张大了口想了一会,道:“唐生叶又是谁?”
玉冠华道:“唐生叶是唐门一个旁支的子弟,唐门经历峨嵋一战之后,这个旁支就背叛了唐门。”
苏冠群道:“他们串通起来暗算你?”
玉冠华道:“是的,他们在我喝的酒中下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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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冠群虽知玉冠华最终无事,但也有些紧张地问道:“那你——”
玉冠华道:“当时唐炫正调查唐生叶他们的事,我喝酒的时候被他阻止,他对唐生叶说——唐门用毒从来都是当着对手光明正大地用的。”
苏冠群叹了口气,他想起唐炫脸上那股骄傲的神情,心中更觉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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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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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冠华道:“混战中唐炫杀了薛冠平,唐生叶却被人用飞刀灭了口。”
苏冠群又吃了一惊,他从怀里拿出唐炫留下的那把昆仑飞刀,道:“杀人灭口的人是用这样的飞刀吗?”
玉冠华看了一眼苏冠群手中的飞刀,道:“是的。”
苏冠群道:“这把飞刀上的名字被抹去了。”
玉冠华道:“所以这把飞刀原来的主人一定是昆仑派的。”
苏冠群神情充满了疑惑,他忽然又流下冷汗,道:“冠华,昆仑派能在你眼前杀人灭口的高手屈指可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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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冠华神情也有些凝重,一时没有出声。
苏冠群道:“薛冠平是你的同宗师兄,他为什么要暗算你?”
玉冠华道:“我不知道。”
苏冠群道:“所以这件事情你一直没有告诉别人,你想暗中调查?”
玉冠华道:“我告诉了我爹,他让我先不要张扬。”
苏冠群道:“这里面一定有阴谋。”
玉冠华有些奇怪地看了苏冠群一眼,道:“有什么阴谋?”
苏冠群道:“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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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红莲花已大步走进佛堂,她狠狠地瞪了苏冠群一眼,道:“冠群,你就是这样照顾妙紫的?”
苏冠群脸一下红了,起身道:“莲花,她——她还好吗——”
红莲花伸手指着苏冠群的鼻子,恨声道:“我真是看错你了,妙紫为你受了这么重的伤,你却让她自己换药,还让她饿了一天肚子,我现在去给妙紫煮点粥,迟些再和你算帐。”
说完红莲花又转身风风火火地走了出去。
苏冠群红着脸站着门口,半晌才抓了抓头皮,摇着头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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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冠华道:“你还是去看看那个妙紫吧。”
苏冠群点了点头,脚下却没有动,道:“如欣——唐姑娘她没事吧?”
玉冠华苦笑道:“我拦不住她,只能带她来了。”
苏冠群道:“也亏她重伤之后还能顶得住。”
玉冠华道:“她服用了唐门止痛的麻药,我又用洞天指点了她多处昏睡穴,才让她能够一路支持过来。”
苏冠群道:“还靠你一路用烈火纯阳功帮她暖身。”
玉冠华苦笑一声,道:“我有些后悔,后悔不该练寒冰玄阴功的。”
昆仑寒冰玄阴功发出的是至阴的寒气,能化风为刃,化水为冰,如此天寒雨冻之时一旦用在唐煊身上,无疑是雪上加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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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冠群笑道:“这倒也是,不过练寒冰玄阴功也有好处,你还记不记得我夏天怕热的时候就会找你,还有三年前那次夏天在江南楼外楼,我们喝葡萄酒时你施展寒冰玄阴功化水为冰,让杯杯美酒变出不同清凉,当时着实让那些江南子弟和姐妹惊叹不已,也让我一饱酒瘾。”
玉冠华道:“现在想来,这些往事就象一个虚梦。”
苏冠群笑道:“什么梦不梦的我不懂,不过我其实一直很羡慕你和佩服你,居然能将寒冰玄阴功练到这么高的境界,我爹说他只见过一位昆仑高手能在你这个年龄有你这样的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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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冠华道:“寒冰玄阴功虽比烈火纯阳功难练很多,但练成后威力也大很多,你为什么当初不选择练呢?”
苏冠群笑道:“男为阳,女为阴,男人当然应该练纯阳的内功。你可知道吗我小时候还真担心你练寒冰玄阴功练成阴阳人呢,而且你总让人感觉很阴沉,我估计也是练寒冰玄阴功练出来的。”
玉冠华道:“昆仑派内功心法虽分阴阳,但最高境界是阴阳融合。”
苏冠群笑道:“我可不敢想什么阴阳融合,我爹在我很小时候就告诫我,昆仑立派三百年只有祖师爷一人能练到阴阳融合,其余试图融合阴阳的昆仑高手几乎都没有好下场的,咱们苏家弟子并非聪明人,千万不要自寻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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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冠华想着苏冠群的说话,一时沉默不语。
苏冠群道:“冠华,你之前用了烈火纯阳功,只怕会有损伤。”
玉冠华道:“这些我已顾不了了。”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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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冠华离开佛堂来到唐煊睡的房间,看到唐煊依然静静地躺着,她紧闭的眼角有一点泪珠在闪耀,似乎梦中也梦到了什么伤心事。她身上盖着被子,身子却不时发出阵阵颤抖,面色苍白无比。
玉冠华心中不忍,他在唐煊身边的床上坐下,右手握住唐煊冰冷的左手,将一股暖流传了过去。
只是他觉得任凭自己如何施展烈火纯阳功,他手中传出的那股温暖的内力一到唐煊体内,很快就会变得冰冷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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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冠群悄悄来到妙紫房门口,看到房中微弱的烛光在摇曳,不知房间中妙紫是否睡着,犹豫着不敢推门而入。他在门口也不知站了多久,却看到红莲花端着一锅热气腾腾的粥走来。
红莲花看到苏冠群的模样,板着脸冷声道:“想进去就进去,偷偷摸摸地站在门口干什么?”
苏冠群脸一红,不敢出声,连忙让在一旁。
红莲花将手中的粥塞到苏冠群怀里,道:“接着。”
苏冠群愣了愣,连忙用衣袖包着手接过了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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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莲花道:“拿进去。”
苏冠群急道:“莲花,那你呢?”
红莲花瞪了苏冠群一眼,道:“你知道我几天几夜没睡了?”
苏冠群想了想,这才想起自从那晚下了泰山之后红莲花就一直没睡过,他这时又仔细看了红莲花一眼,看到她面色憔悴满是疲惫之色,不由得心中一阵感动,也感到一阵不安和歉意。
红莲花道:“你要是不想累死我的话,就让我躺一会——还有,这锅粥是煮给妙紫的,可不是给你的,你一口也不许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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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红莲花进了佛堂后重重地关住了门,苏冠群忽然发现自己如今的情形并不比之前好多少,红莲花在佛堂睡了,玉冠华在守护着唐煊,而他还得独自一人去面对妙紫。
苏冠群心中叹了口气,轻轻推开了妙紫的房门。
他看到妙紫还未睡,正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望着他。
苏冠群将那锅粥放在桌子上,喃喃道:“这是莲花——莲花煮的——”
他忽然想起可能还需要碗和汤匙,于是连忙去厨房拿了一个碗和汤匙来。
看着苏冠群手忙脚乱的样子,妙紫忍不住也笑了。
苏冠群盛了碗粥,道:“你——你是现在喝,还是等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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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紫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暖意,却又慢慢冷了下去,她低声道:“我不饿,苏公子你还是自己先喝点吧。”
苏冠群摇头道:“莲花说了,这锅粥我不能喝。”
妙紫道:“你是不是很怕红姐姐?”
苏冠群想了想,没有出声。
他忽然发现自己对红莲花还真的有几分忌惮,之前不知道她是女子时因为自己的武功和她一路,走的都是刚猛的路数,却数度败在她手下,所以心中对她一直颇有敬畏,日后知道她是女子后,更不知为何对她更添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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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紫道:“想不到你也有害怕的人。”
苏冠群道:“其实也不是害怕她,只是好男不和女斗——”
说到这里,苏冠群脸红了——他这句说得实在没什么底气。
妙紫道:“如果你真的不怕她的话,你就把这碗粥喝下去。”
苏冠群道:“喝就喝。”
说完他也不顾烫,一口气就把手中那碗粥喝了下去——好在此时天寒地冻,盛到碗中的粥已冷了不少,才不至于烫伤他喉咙。
妙紫看着苏冠群,眼中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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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冠群喝完了粥,忽然轻呼道:“糟糕——”
妙紫道:“怎么啦?”
苏冠群看了妙紫一眼,道:“我上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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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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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紫道:“你是不是很容易上当?”
苏冠群叹了口气,道:“是的。”
妙紫道:“你太老实了。”
苏冠群想了想又跑去厨房拿了一个碗和汤匙,重新盛了一碗粥,道:“这次该你喝了吧?”
妙紫眼神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道:“你肯扶我起来吗?”
苏冠群一愣,神情变得有些尴尬。
妙紫淡淡地道:“我真的不饿,还不想吃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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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冠群沉默了一会,道:“妙紫姑娘——其实那次救你的不是我,是华山剑派的楼叔叔、白阿姨,还有楼灵珠,还有龙小路——”
说到这里,苏冠群目光变得有些黯然。
妙紫道:“你那次也出了不少力吧?”
苏冠群摇头道:“我其实什么也没做——做的也是错事。”
说完这句话,苏冠群感到一阵心痛——如果他一早就知道自己所做的事最终会给楼灵珠带来那么大的伤害,他就是死也不会做。
妙紫神色有些诧异,道:“怎么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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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冠群道:“我害死了一个人,也害得一个女孩伤透了心。”
妙紫道:“你一定是无心的吧?”
苏冠群道:“我是故意的,我想拆散他们,因为我喜欢那个女孩。”
这番话苏冠群从来都没有对任何人说过,他此刻说出来是因为他知道在妙紫心里自己是救她的英雄,而这让他觉得非常不安和惭愧,他甚至希望妙紫会因此而看不起他。
妙紫又沉默片刻,轻声道:“你没有想到会发生那样的结果吧?”
苏冠群缓缓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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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紫低声道:“那女孩是楼灵珠吗?”
苏冠群没有出声。
妙紫道:“你向她道歉了吗?”
苏冠群叹道:“她说原谅了我,但我知道她心里并不曾原谅我。”
妙紫道:“你还喜欢她吗?”
苏冠群神色一变,心中一时有些乱。
妙紫目光闪动着,似乎在思考什么,过了一会她叹了口气,道:“如果我是楼灵珠的话,我也许会原谅你,但决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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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紫想说的是——但决不会喜欢你了,只是“喜欢你”这三个字话到口中她却无法说出口。
苏冠群彷佛也知道了妙紫的意思,他眼圈微微一红,低下了头。
妙紫道:“你还是忘掉她吧。”
苏冠群身子微微一震,双眸中有泪光在闪。
妙紫又轻轻叹了口气,道:“你想补偿她,可有些错事是很难补偿的,如果你想让她忘记那段往事,你就先忘记她吧。”
苏冠群全身猛然一震,他心中反复想着妙紫说的这番话,过了很久之后缓缓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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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头看着妙紫,道:“你——”
妙紫神色平静地道:“我出生在一个小吏之家,少时读了不少书。因我爹过于正直而得罪了他的几个上司,结果被罗列罪名下了大狱,最后我爹和我娘一起惨死在狱中,我也被卖为奴,却不料——”
苏冠群心头一震,道:“妙紫姑娘,你放心,我一定会为你找他算帐。”
妙紫微微一愣,道:“他?”
苏冠群道:“就是昨晚伤了你的那个人,他是昆仑张仲钦,害你的那个团伙首领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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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紫神色有些疑惑,她思索良久,忽然轻呼一声,道:“对了,他说话的声音我的确在之前听到过,可他并不是那个首领。”
苏冠群大吃一惊,道:“不是?”
妙紫又想了想,点头道:“是的,我那时听到他和那个首领在争论,那个首领想杀我们灭口,他劝那个首领放了我们,后来他们好象动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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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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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冠群心中惊异,道:“怎么会这样?”
妙紫望着自己肩头的伤口,轻声叹了口气,道:“他虽然伤了我,可之前却也是他救了我一命。”
苏冠群皱眉道:“如果不是他,他当时为什么要承认呢?”
妙紫道:“我不知道,但我肯定那个首领不是他,那个首领说话的声音要比他苍老,而且——而且很难听。”
苏冠群道:“你见过那个首领吗?”
妙紫道:“没有,那时我被他们买去,就一直关在地牢里,半个月后你说的那个张仲钦和他一起来过地牢,但我没有见到他的样子——第二天你们救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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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冠群皱眉道:“这里面肯定有阴谋。”
妙紫道:“什么阴谋?”
苏冠群摇头道:“我想不出来,也许小郭在的话能想得出是怎么回事,小兰姑娘在的话应该也行,红莲花——”
说到这里苏冠群苦笑一声,又道:“他们都是聪明人,而我是一个笨蛋。”
妙紫忍不住淡淡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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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冠群望了一眼桌面上那碗粥,道:“粥快凉了,你还是快喝点吧。”
说完苏冠群将之前盛的那碗粥倒入锅中,又重新盛了一碗。
妙紫脸上的笑意还未褪去,她出神地望着苏冠群。
苏冠群走到妙紫床边,微微红着脸道:“妙紫——大师——请恕我无礼——”
说完他伸手伸入妙紫经下,轻轻托起她的肩膀扶着她慢慢靠在床边墙上,他触手之处虽隔着厚衣,却也有种被电击中一般的感觉。
妙紫也忍不住身子微微一震。
苏冠群将粥端到妙紫面前,道:“我端着碗,你能自己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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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紫轻轻点了点头。
苏冠群端着粥,妙紫很快就喝完了一碗粥。
苏冠群道:“我再帮你装一碗吧。”
妙紫道:“好的——我也觉得有些饿了。”
就这样妙紫一连喝了三碗粥,她感到脸微微有些发烫,不敢看苏冠群。
苏冠群也同样不敢多看妙紫,只是此时他觉得妙紫已没有之前那么陌生,那么让他不敢接近。
等妙紫喝完粥,苏冠群又轻轻扶她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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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紫轻声道:“剩下的粥你喝吧。”
苏冠群想了想,抱着锅将剩下的粥都喝完,笑道:“其实我也没有想到莲花居然会煮粥,明天让莲花再煮一锅。”
妙紫道:“红姐姐是个女孩,这些事她怎么不会做呢?”
苏冠群道:“她现在是个女孩,以前一直扮作男孩,和我们几个称兄道弟的。”
妙紫道:“我没见过她扮男孩时的样子。”
苏冠群笑道:“她扮男孩时很粗鲁,整天喝烈酒,还会说粗话。”
妙紫微笑着摇头道:“我想不出那是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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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冠群道:“其实莲花虽然看上去凶,可我也知道她是口硬心软。”
妙紫心中忽然一动,一时不再出声。
苏冠群见妙紫不出声,连忙道:“妙紫大师,你睡吧,我出去了。”
妙紫道:“听红姐姐说,昆仑玉冠华公子和唐煊姑娘也在这里,他们睡了我师傅的房间,红姐姐只怕会在佛堂睡——你今晚睡哪儿?”
苏冠群道:“我去厨房或者杂物房对付一晚。”
妙紫心中有些不安,但也知道只能如此,她道:“杂物房还有些酒,苏公子只管拿去喝,也好御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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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冠群道:“那太好了。”
他想了想,又道:“只怕佛门之地,我这样喝酒太过无礼。”
妙紫道:“师傅一直都说,佛是慈悲之心,敬佛即是救人于苦海。”
说到这里她心头忽然感到有些难过,那次她被搭救出来之后,只觉得人世间就是一片苦海,只有在佛门之地才能让她解脱,而此时她发现原来自己这些年来又何尝不是在另一个苦海之中。
她望着苏冠群推门离去,一阵冷风袭进,吹灭了房中的那点灯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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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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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冠群来到杂物房,发现里面的确有不少酒,他抱了两瓶走出杂物房。
这时雨已停,苏冠群坐在庵堂门外台阶上喝了一口酒。
就在昨夜,他也曾在这里喝过酒,当时他身边还有唐炫,如今物似人非,这一天对他来说过得实在郭瑜漫长。
他听到唐煊的房间门打开,里面有人走出来,来到他身后,知道是玉冠华,他举手扬了扬手中的酒,道:“冠华,喝点吗?”
玉冠华道:“好。”
他在孙冠群身边坐下,接过酒喝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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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冠群皱眉道:“冠华,妙紫说张仲钦并非是那个贩卖人口的组织首领,你能想得出是怎么回事吗?”
玉冠华沉默片刻,道:“这件事的确有很多疑点。”
苏冠群奇怪地望了玉冠华一眼,道:“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玉冠华道:“是。”
苏冠群奇道:“为什么你不告诉我?”
玉冠华道:“知道这件事的人本来就不多,你性子急,守不了什么秘密,所以贺掌门他们才没有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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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冠群急道:“冠华,你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玉冠华又沉默片刻,道:“那次除了华山楼先生、白女侠之外,我爹和贺兰山也参与了此事,事后为了顾及本派脸面,是由我爹和贺兰山负责善后的事,他们发现了几本账本,从账本上知道这个组织已经存在了二十年,他们每个月在两河买下一些民女,又随后卖掉,但奇怪的是大部分卖出的价钱要比买入的低。”
苏冠群愣了愣,道:“这真的很奇怪。”
玉冠华声音忽然变得有些阴沉,道:“你可听说过本派的一个传说?”
苏冠群道:“什么传说?”
玉冠华冷然道:“采阴补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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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冠群吓了一跳,大声道:“冠华,你也相信这么无稽的事情?”
玉冠华道:“我从来都不信,可这世上很多人都信,上至历朝历代帝王,下至江湖邪魔歪道。”
苏冠群脸色涨得有些红,他起身道:“如果昆仑派真的有人干下如此伤天害理的事情,我决不会放过他。”
玉冠华道:“虽然张仲钦承认是他做的,但从这个组织活动的时间来看,之前十多年张仲钦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昆仑,他难得下一次山,所以——所以我爹觉得这其中只怕还有隐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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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冠群急道:“既然还有隐情,你们怎么不查下去?”
玉冠华沉默半晌,喝了口酒,道:“此事如果查下去,只怕昆仑——”
说到这里,玉冠华停住了口。
苏冠群道:“你们是怕丢昆仑的脸面?”
玉冠华轻叹口气,道:“此事我告诉了你,你不要轻易告诉别人。”
苏冠群道:“我不告诉别人,但我一定会查下去。”
玉冠华道:“你打算怎么查?”
苏冠群道:“找张仲钦,他肯定知道那个首领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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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冠华道:“你昨天和他交过手?”
苏冠群点头道:“他剑法的确十分厉害。”
玉冠华道:“他最厉害的不是剑法,而是昆仑双刀。他左手刀名为风斩,右手刀名为霜舞,两把刀长短一般,一攻一防随意转换,变化无穷,昆仑铁翼的名号就是这样来的。我曾在昆仑领教过他的刀法,他未尽全力我也挡不住他两百招,你如果遇到他用双刀,务必小心。”
苏冠群道:“我知道了。”
玉冠华道:“据说当时就是因为龙小路认出了他的刀法才开始怀疑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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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玉冠华提到龙小路的名字,苏冠群神色一变。
他喝了一大口酒,沉默半晌,道:“唐姑娘一直没有醒来过?”
玉冠华也喝了口酒,道:“她服用了唐门的一种麻药,药效还没有过。”
苏冠群想起昨晚唐炫在这庵堂门口药效过时恐怖的样子,道:“你要有准备,她身上药效一旦过时,会非常非常痛苦的。”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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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冠华心头一颤,他忍不住屏住呼吸倾听着夜幕中的声响,四周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
过了半晌,他道:“是不是昨天唐炫他也——”
苏冠群道:“是的。”
玉冠华道:“我到时该怎么做?”
苏冠群道:“我不知道。”
玉冠华低下头,喝了口酒,道:“冠群,我是不是很没用?”
苏冠群奇道:“冠华,你怎么会这么想?”
玉冠华没出声,又低头喝了口酒。
苏冠群仰头喝了一大口酒,道:“其实我才是最没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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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都是满腹心事,一口一口地喝着酒。
苏冠群道:“冠华,我说件事你不要生气——我私下听别人说——说当年你的大伯也就是昆仑前任掌门玉仲石是被你爹谋害的。”
玉冠华没有出声,也没有任何反应。
苏冠群道:“你也听说过这个传言吧?”
玉冠华道:“我听说过,我问过我爹,问过何师伯、路师伯、傅师伯他们,他们都告诉我说没有这回事。”
苏冠群抓了抓后脑勺,道:“我刚才想,当年玉掌门突然在昆仑暴毙,昆仑掌门令牌也无端失踪了十多年,这其中又不知有什么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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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冠华喝了口酒,道:“知道秘密越多的人,就活得越累。”
苏冠群道:“你是不是一直都觉得活得很累?”
玉冠华沉默着,却彷佛微微点了点头。
苏冠群道:“你还有什么秘密可以告诉我吗?”
玉冠华道:“你也想活得累一些?”
苏冠群道:“我只想找些事情做做。”
玉冠华看了苏冠群一眼,忽然用一种深沉的声音道:“你有没有想过,有些事情当你开始做,却发现身边能帮你的人越来越少,最后连那些能帮你的人都站在和你为敌的那边,你心里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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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冠群吃了一惊,望着玉冠华,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玉冠华道:“这话是我爹对我说的。”
苏冠群道:“他不让你调查那些事?”
玉冠华道:“他让我最好不要去管。”
苏冠群皱眉道:“他们到底在隐藏什么秘密?”
玉冠华道:“每个江湖门派其实都有一些见不得人的秘密,人们都说家丑不可外扬,江湖门派尤其如此。”
苏冠群道:“我可不管这套,要是我,我就把这些事弄个水落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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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苏冠群已将自己瓶中的酒喝了个底朝天,道:“冠华,你会帮我吗?”
玉冠华点了点头。
苏冠群道:“那我们一起回昆仑,把这些事好好查一下。”
玉冠华低下了头,低声道:“昆仑——”
他道:“我只怕回不了昆仑了。”
苏冠群愣了一愣,道:“为什么?”
玉冠华道:“我和如欣——和唐煊的事,只怕爹和贺掌门未必会同意。”
苏冠群道:“不同意又怎样?难道他们还能逼你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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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苏冠群又举起酒瓶往脖子里灌,他用力倒了几下,酒瓶中却只有几滴酒滴入他口中。
玉冠华伸手将自己手中酒瓶递给苏冠群,道:“冠群,你要多小心,如果你真的决心去查那些事,只怕你身边的每个人都可能会害你。”
苏冠群喝了口酒道:“我不怕,我身边无牵无挂,大不了就是一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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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话音刚落,玉冠华听到唐煊房中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声,不由得他整个心都感到一阵剧烈的颤抖,连忙起身冲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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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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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冠华推开房间看到唐煊已经睁开了眼睛,她原本坚强冷静的眼神此时充满了绝望恐惧,神情说不出的可怕。她整个人在床上翻滚着,额头汗水流淌下,牙齿打着冷战,喉咙间彷佛被什么堵住,发出沉重的喘息声。
玉冠华只觉得心如刀割一般,却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苏冠群跟着走了进来,他看到唐煊右手断臂也在动,断臂处已有鲜血流出染红了衣袖,连忙大声道:“冠华,你先按住她,别让她动。”
玉冠华急忙伸手按住唐煊左手和右肩,压住她身躯不让她动弹,他手中触及到唐煊身体只觉触手冰凉,而唐煊挣扎着,体内内力向玉冠华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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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冠华不得已运内力和唐煊发出的内力抗衡,他情急之下运起自己修炼精深的寒冰玄阴功,一股冰冷寒流已注入唐煊体内——就在玉冠华暗暗后悔之际,却感觉到唐煊整个人一震,却开始慢慢地安静了下来。
玉冠华心中感到一阵诧异,他犹豫了一下再度将一股寒冰玄阴功的寒流注入唐煊体内,他发现双掌之中的寒流一旦流入唐煊体内,却很快就变成一股暖流慢慢地游遍唐煊全身。
玉冠华又惊又喜,虽不知道这是什么缘故,但此时再无犹豫,体内寒冰玄阴功发挥到极致,帮唐煊慢慢平息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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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煊觉得原本冰一般冷的身体渐渐地温暖起来,甚至之前所感到的那种难以忍耐的剧痛也在一丝一丝减弱。
她喘了口气,望着眼前这个少年,美丽的双眸中已是泪光闪闪。
这时红莲花也被唐煊的惨叫声惊醒,她来到唐煊房中,看到玉冠华正全力帮唐煊化解剧痛,稍稍松了口气。她看到苏冠群站在一旁看着,于是一把将苏冠群拉到了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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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冠群道:“莲花,你干什么?”
红莲花道:“妙紫怎样了?”
苏冠群道:“她喝了粥,睡了。”
红莲花道:“现在呢?你去看看她。”
苏冠群摇头道:“还是你去吧。”
红莲花道:“为什么?”
苏冠群道:“你们都是女孩子,当然方便很多。”
红莲花愣了愣,却一时不知如何反驳苏冠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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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狠狠瞪了苏冠群一眼进了妙紫房间,不一会她走出来,手里提着一个竹编的小箱子——苏冠群认得出,这是妙紫放药的箱子。
苏冠群问道:“妙紫怎么样?”
红莲花板着脸,道:“她没事。”
苏冠群道:“你是要帮唐姑娘上药吗?你会用恒山剑派的外伤药吗?”
红莲花没好气地道:“当然会。”
丐帮弟子在江湖难免会受伤,而且更多的是受外伤,故此红莲花对于使用外伤药也很在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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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冠群点头道:“女孩果然是女孩——”
红莲花又瞪了他一眼,道:“女孩怎么啦?”
苏冠群连忙摇头道:“没什么——”
红莲花“哼”了一声,道:“我知道你心里一直都看不起女孩。”
苏冠群连忙摆手道:“莲花,我可从来没有看不起女孩子。”
红莲花道:“你心里没有这么想过?”
苏冠群刚想说没有——话到嘴边却发现自己之前心里的确有这样想过。
红莲花又“哼”了一声,道:“你承认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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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红莲花走唐煊屋子,不一会玉冠华慢慢退出了房间。
苏冠群忍不住叹了口气,道:“女孩——”
玉冠华道:“女孩怎么啦?”
苏冠群道:“女孩真是很奇怪,我完全不知道她们在想什么。”
玉冠华望了他一眼,忽然用很低的声音道:“冠群,你没有觉得,莲花最近对你很特别,我想她可能喜欢上你了。”
苏冠群吓了一跳,他张大了嘴巴,半晌才道:“莲花——不可能——”
玉冠华目光闪烁了一下,没有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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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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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冠群一把拉着玉冠华来到庵堂门外,道:“冠华,你听谁说的?”
玉冠华道:“你难道自己就没有一点感觉?”
苏冠群摇头道:“没有,一点都没有。”
玉冠华苦笑道:“那就当我没说过。”
苏冠群抓了抓后脑勺,道:“冠华,我现在够烦了,这种事你别拿我开玩笑。”
玉冠华道:“我也没心情和你开玩笑,不过只要是有眼睛的人就能看得出来,红莲花多少是对你动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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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冠群呆呆地站着,他忽然想起昨晚红莲花曾经对他说过——也许也有其他的女孩对你动心,难道你真的不想给她们一个机会?
红莲花说的是“她们”而不是“她”。
红莲花还说过——冠群,女孩的心事有时很难捉摸,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忽然喜欢上一个人。
想到这里,苏冠群额头都冒出冷汗,他全身颤抖了一下,喃喃地道:“这不可能——不可能——”
他和红莲花虽然很熟,但一直对她心存敬畏,从来不敢想红莲花会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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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冠华心中叹了口气,他知道人的情感一旦发生是没有什么可能和不可能的。
苏冠群道:“冠华,我该怎么办?”
玉冠华道:“我怎么知道?”
苏冠群想了想,道:“我得走。”
玉冠华道:“你去哪里?”
苏冠群道:“我——我回昆仑。”
玉冠华道:“你打算在昆仑呆上一辈子?”
苏冠群道:“实在不行的话,也只能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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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冠华奇怪地望着苏冠群,道:“冠群,你怎么啦?”
虽然苏冠群对男女之间的事情多少有些拒绝,但他也曾追求过一个女孩,至今心中都一直对那个女孩念念不忘。
苏冠群道:“我不知道,我怕——”
见苏冠群欲言又止,玉冠华道:“你怕什么?”
苏冠群道:“我怕——我怕再伤女孩的心。”
说到这里,苏冠群眼圈有些红。
玉冠华愣了一愣,已明白苏冠群的心事——他之前伤害了楼灵珠,如今却怕自己还会伤害红莲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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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冠群忽然咬了咬牙,大步走到庵堂庭院,伸手解开了拴在廊柱上的自己那匹马的缰绳。
玉冠华道:“冠群,你要走?”
苏冠群道:“是的。”
玉冠华道:“你要回昆仑?”
苏冠群道:“不,我去找张仲钦,我要把那些事查个水落石出。”
玉冠华道:“冠群,你不要冲动。”
苏冠群道:“我不是冲动,只是我觉得有些事一定要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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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苏冠群已牵马出了庵堂,他飞身上马,道:“冠华,你帮我告诉红莲花和妙紫姑娘,就说我对不起她们,请她们原谅。”
说完苏冠群呼喝一声已策马从小山坡上飞奔下去,眨眼就消失在黑夜中。
玉冠华轻轻摇了摇头,他转身看到红莲花也已走出唐煊的房间,她的神情全然不是平时那副开朗模样,目光中带着深深的哀伤。
玉冠华望着她,一时不敢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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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莲花勉强装出平静的样子,道:“你去看看唐煊吧——”
玉冠华点了点头,他犹豫了下,却没有动。
红莲花道:“他说的话我听到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红莲花说话的声音已有些颤抖。
玉冠华道:“你能原谅他吗?”
红莲花面色一阵发白又一阵变红,她沉默半晌,咬牙道:“他不要让我碰到,否则我一定饶不了他。”
说完红莲花大步走进佛堂,重重将门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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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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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的她虽然忍不住想落泪,却依然强忍着不让自己眼泪落下,她咬牙切齿地低声骂道:“苏冠群——你这个大笨蛋——胆小鬼——大废物——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她嘴里反反复复骂的是苏冠群,心却已碎成片片。
如果说她对宇文双城的情感象是一个朦胧的初梦,那么她对苏冠群的感情却一直在无声滋长,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她的感情让苏冠群如此惧怕——他这样离去更让红莲花感到莫名的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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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红莲花骂着苏冠群,玉冠华也感到无奈。他走进唐煊的房间,看到唐煊睁大着眼睛望着他,目光也如之前的红莲花一样哀伤。
他轻声道:“你好点了吗?”
唐煊细声道:“我好多了。”
玉冠华道:“你再好好休息一下,明天我们去看你哥。”
唐煊美丽的双眸中闪着泪光,细声道:“冠华,我怕——”
她虽然坚强,但听闻唐炫死讯后已觉得自己无依无靠,此时心中感到惧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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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冠华道:“别怕,有我在。”
唐煊含泪望着玉冠华,她似乎想笑,却笑不出。
玉冠华道:“我答应过你哥哥,我要娶你做妻子,我一定要做到。”
唐煊道:“你爹会答应吗?”
玉冠华道:“我不管。”
他之前为人处事极为谨慎,做事深思熟虑,此时心中却有一股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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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他听到房门外有人咳嗽了一声,声音极为低沉——听到这声咳嗽,玉冠华也全身微微颤抖了一下。
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望着唐煊,轻声道:“我很快就回来。”
唐煊微微点了点头,神情变得更加哀伤。
玉冠华目光不舍地从唐煊身上移开,转身走出门外。
唐煊嘴角颤抖着望着玉冠华在她面前离去,两行热泪已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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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冠华来到门外,看到一个黑衣老人不知是何时来到庵堂院中,老人年龄五十多岁,相貌很普通,留着不长不短的胡须。他身材瘦弱矮小,双目精光四射,两手负在身后,神态之间自有一番威严。
看到眼前老人,玉冠华神色有些惊慌地低声道:“爹。”
这黑衣老人正是昆仑九大高手之一的昆仑铁掌玉仲刚。
玉仲刚冷哼一声,沉声道:“你还认我这个爹吗?”
玉冠华低下了头,轻声道:“爹,我和如欣的事情你应该已经知道,孩儿什么事都可以听你,唯独这件事孩儿决心已下,决不会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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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仲刚望着玉冠华,双目寒光闪烁,他沉默良久,沉声道:“如果你真的这样决定,昆仑玉家就只当从来就没有生过你这个人。”
玉冠华面色一阵苍白,他也沉默了很久,惊慌的神情慢慢变得坚毅无比。
他忽然躬身向玉仲刚行了一礼,道:“请恕孩儿不孝。”
玉仲刚点头道:“好,你记住,你不再是昆仑玉家的人。”
玉仲刚虽然神情看似愤怒,但他目光却闪烁出一丝奇怪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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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冠华和玉仲刚的每一句对话唐煊都听得清清楚楚,一种天旋地转般的感觉让她感到有些透不过气来,心中不知是悲伤更多还是欢喜更多。
红莲花也听到了玉冠华的说话,她忍不住推开房门大声道:“冠华,好样的——这才象个真正男人说的话。”
她说这番话时,心里感到一阵痛,对玉仲刚抱拳道:“玉先生。”
玉仲刚名列昆仑九大高手之一,但红莲花也是丐帮八大长老之一,论江湖地位并不在玉仲刚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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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仲刚看了红莲花一眼,没有出声。
他转身走向门口,却忽然停下脚步,神色一下变得凝重起来,彷佛发现了四周有什么奇怪的事物。
他忽然轻呼道:“冠华,小心。”
他话音刚落,一声尖锐的呼啸声已划破寂静夜空,同时一道闪亮的寒光由庵堂外惊电一般射向玉冠华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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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这道冷光来到面前,玉冠华已来不及拔剑来格挡,但他毕竟是江湖少年一代中最为出类拔萃的高手之一,危急中他双膝弯曲身子已向后倒下,那道冷光在他胸前掠过后射在他身后的大地上,瞬间消失踪影。
看到这道志在夺命的冷光,红莲花也是心头一阵剧跳——如果不是玉冠华的武功如此了得,换了其他人只怕早已丧身在这冷光之下。
玉冠华这时看到庵堂门前围墙上有个白色人影一下闪过,心中暗自凛然,更感到惊异——暗算他的人用的是昆仑飞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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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仲刚怒喝一声冲出庵堂向白色人影追去。
玉冠华这时双膝挺直,人也象弹弓一般借势冲了出去。
他对红莲花大声道:“莲花,帮我照顾一下如欣。”
说完他跟着玉仲刚追向那个白色人影——那白色人影武功极其了得,他父亲一个人未必是他对手。
红莲花原本也想追出去,但听玉冠华这么说不禁停下脚步——这里唐煊和妙紫两个都受伤不轻,万一对方调虎离山,她们可是毫无还手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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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冠华冲出庙门看到玉仲刚已在远处,不过玉冠华原本轻功了得,又是年少力强,内功修为虽不如玉仲刚精深,但也尽可跟得上。
而在玉仲刚身前那个疾奔如飞的白色人影轻功更是高明,他发力一下就将玉仲刚抛开一截,但他又彷佛故意慢下来让玉仲刚追上一段距离,如此反复几次三人已奔出十数里之地,来到一片旷野之中。
玉仲刚忽然停下身影不再追赶。
玉冠华随后赶到,他见玉仲刚停下,奇怪地道:“爹,怎么啦?”
玉仲刚神色有些紧张,道:“他是故意引我们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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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玉仲刚望向前方那个白衣人影,只见那个白衣人影也在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正望向这边。
玉冠华道:“他是谁?“
玉仲刚望着那个白色人影良久,忽然全身一颤,沉声道:“冠华,你快回去——带唐姑娘和莲花她们走。“
玉冠华吃了一惊,道:“爹,怎么啦?你认识他?”
玉仲刚急道:“你别问,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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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玉冠华迟疑时,那个白色人影已缓缓向玉仲刚走来,夜色中他彷佛一个白色幽灵一般,全身散发出阵阵寒气。
玉仲刚见玉冠华不肯走,也已大步向白色人影迎了过去。
走近时玉冠华已看清那个白色人影是一个白衣老人,年龄看上去比玉仲刚还要老一些,他面色苍白得就象是具行尸走肉,脸上五官不显,没有眉毛,只有下巴处留着一小撮白胡须,腰间插着一把普通长剑。看到他这般模样,玉冠华也觉得遍体生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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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仲刚已拦在白衣老人身前停下,他望着白衣老人良久,忽然长长地叹了口气道:“真的是你。”
白衣老人冷声道:“是。”
他说话声音难听得就象是金属摩擦时发出的声响。
玉仲刚沉声道:“你没有死。”
白衣老人冷冷地道:“我死了,怎么能找你们算帐?”
玉仲刚沉默片刻,苦笑一声道:“如果你死了,很多帐我也不想和你算了——可你没有死,我也有很多帐要好好和你算一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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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玉仲刚右掌已拍向白衣老人胸膛,他用的是昆仑派最强的掌法之一——大天罗掌,出手掌势如开山一般刚猛。
白衣老人嘴角冷冷一笑,右手也是一掌拍出。
看到白衣老人的出手玉冠华忍不住轻呼一声——他认得这白衣老人用的竟然也是大天罗掌,他和玉仲刚用的招式都是“天理难容”。白衣老人虽出手在后,但他的动作更快更猛,右掌和玉仲刚相交发出一声沉闷响声,白衣老人身子微微一震,玉仲刚却踉跄着连退五步才站稳。
白衣老人冷哼一声,道:“今夜我们就看看,天理难容的是你——还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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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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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冠华心头一阵惊怒,喝道:“你是谁?”
白衣老人望了他一眼,冷声一笑道:“我是谁——”
他的冷笑时神情说不出的狰狞,彷佛心中有无尽的怨恨。
他忽然又仰天大笑一声,笑声中又带着疯狂。
他冷冷望着玉冠华,沉声道:“你问我是谁?我是玉仲石,昆仑派掌门,你的大伯父——你见了我怎么还不跪下?”
听白衣老人报出姓名后玉冠华整个人都惊呆了,他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是否听错——可他望向玉仲刚,却见玉仲刚脸上露出痛苦、惭愧、愤怒、怨恨交杂在一起的神色,他知道这只怕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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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仲刚十五前在昆仑暴毙,玉冠华想不到他居然还活在世间——他知道这其中一定有惊人的秘密——忽然玉冠华想起苏冠群之前说过——听说你的大伯也就是昆仑前任掌门玉仲石是被你爹谋害的。想到这里,玉冠华不由得全身一震。
玉仲石望着玉仲刚冷然道:“你抢走我的女人,逼我在众人面前自杀,如此深仇大恨,难道我不该找你算帐?”
听玉仲石这么说,玉冠华面色是阵阵苍白。
玉仲刚神情带着悲愤,他沉默半晌,神色又变得凛然,大声道:“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你绝情负义,倒行逆施,死不足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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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仲石恨声道:“你要我死,我就偏不死。”
玉仲刚道:“出了张仲钦那件事后,我就怀疑你没有死。”
听玉仲刚这么说,玉冠华心中一动,他望着玉仲石,道:“原来你——你才是那个贩卖少女的组织首领?”
玉仲石冷冷一笑,没有出声。
玉仲刚叹道:“仲钦为了昆仑的脸面,替你担下这天大罪名,只可恨你没有半分人性,不知悔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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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仲石狂笑一声,道:“昆仑早已和我无关,当年你和仲起、仲岩、仲达他们逼我放弃昆仑掌门之位,逼我死在你们面前,今天我大功告成,要让你们和你们的子孙一个个死在我面前,我还要让昆仑丢尽脸面——”
说到这里他望向玉冠华,冷声道:“今晚你们父子能死在一起,一会黄泉路上也不会太寂寞。”
说完玉仲石手中已多了把长剑,他身形轻盈若风般来到玉冠华身前,手中长剑化出六朵剑华,点向玉冠华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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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冠华虽然心中乱成一团,但他和人交手经验老到,一直都在全神戒备。他看到玉仲石出手也早已拔剑出鞘,手中长剑也舞出六朵剑华,却和玉仲石剑上的六朵剑华撞出六道火星。
玉仲石见玉冠华接下自己这招不由得吃了一惊,他退后冷声道:“你是从哪里学会这路六阴幻花剑的?”
玉冠华虽接下玉仲石这招剑法,但也觉得手臂一阵酸麻,他有些惊异地望着玉仲石,没有出声。
玉仲石冷声道:“你去过昆仑禁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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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冠华摇头道:“没有。”
玉仲石冷然道:“这路剑法刻在昆仑禁地石壁之上,如果你没有去过,又怎么会用这路剑法?”
玉冠华道:“是二伯教我的。”
玉仲石道:“仲岩?”
玉冠华道:“是的。”
玉仲石望向玉仲刚,沉声道:“仲岩怎敢私入昆仑禁地?那里是昆仑历代掌门闭关和安息之地,任何昆仑弟子进去都不准活着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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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仲刚神情有些悲伤,道:“仲岩疯了。”
玉仲石愣了愣,道“他疯了?”
玉仲刚点了点头。
玉仲石忽然仰天一阵大笑,道:“疯得好,他不自量力,居然也想强行修练阴阳内功,走火入魔是迟早的事。”
玉仲刚道:“他是练功走火入魔,而你是心念步入邪道。”
玉仲石冷笑道:“昆仑内功,阴阳相融;昆仑之道,七正三邪。要想练成昆仑最强的武功,少不了几分邪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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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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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仲刚摇头道:“昆仑内功最高境界虽然是阴阳融合,但象采阴补阳这样的邪念任何昆仑弟子连想都不该想。当年你心中有此邪念,我们几个怕昆仑声名因你而蒙羞才要你放弃掌门之位——我敢向昆仑三百年来列祖列宗发誓,当年所为只是为了昆仑,心中决无半分私心。”
玉仲石冷笑道:“你有私心也罢,没私心也罢,我都不在乎了。”
说到这里他又怪笑一声,道:“如果你也去过昆仑禁地,看过这三百年来昆仑历代掌门带到棺材里的武功秘笈,你就会知道尝试用采阴补阳来融合昆仑阴阳之气的掌门决不止我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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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玉仲石这么说,玉仲刚也吓了一跳。
玉仲石又望向玉冠华,神色间有些惊异,道:“你体内的寒冰玄阴功已有六成火候,比我在你这个年龄的时候还要高出一成——不错——”
说到这里玉仲石阴沉地笑了笑,却让他的脸变得更可怕,他又道:“你体内也有阴阳之气,原来你也想融合阴阳——”
说到这里他又大笑一声,道:“仲刚,当年你坚持不肯练阴阳二气的内功,怎么如今你的儿子反而练了?”
玉仲刚轻轻叹了口气,神情间有些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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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玉仲刚说话语气变得有些缓和,道:“仲石,当年你也如冠华一样年纪轻轻时就技压昆仑,三十岁就成为昆仑掌门,你年少风流琴棋书画无所不精,为什么还要那么做?你到底还想要什么?”
玉仲石冷然道:“我想要很多,我想要剑法武功天下第一,我想要随心所欲没有任何人来管我,我想要象帝王君侯那样妻妾成群,这些都是我想要的——而你不肯给我,连她你也要和我抢——”
玉仲刚喝道:“住口,是你负先辜负了她。”
玉仲石狂笑一声,道:“我可以辜负她,但她不可以辜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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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玉仲石手中长剑挥出一道惊鸿,剑锋之间夹杂着一股阴寒气流劈向玉仲刚的胸膛。
玉仲刚急忙闪身避开玉仲石剑招,侧身也还了一掌。
玉仲石冷然道:“我让你见识一下昆仑气功阴阳融合的威力。”
说完他长剑使出多个变化,剑锋之间的气流时而如烈火,时而如寒冰,玉仲刚虽然一一闪避开,但也觉得对方剑风掠过处,自己感到极为不适。玉仲石又连变数种剑法,其中有些是昆仑男弟子专练的剑法,有些是昆仑女弟子专练的剑法,他剑法转换中阴阳之气跟着随意变化,剑法威力顿时大增,一时之间逼得玉仲刚有些手忙脚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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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冠华看到父亲不过十招就处于下风,连忙挥剑上去助战,他手中长剑使出昆仑剑派的落梅缤纷剑法,招数绚丽如满天花舞般扫向玉仲石。
玉仲石冷笑一声,道:“米粒之珠,也放光华?”
他手中长剑剑法一变已使出昆仑剑派剑法的绝技折梅八式,一招踏雪寻梅身形飘动中已来到玉冠华身后。
玉冠华身形也向一侧移动,同样使出一招踏雪寻梅,他手中长剑和玉仲石长剑相交,两把长剑又即刻生出三个奇妙的变化,这是折梅八式的第二式梅花三弄,两把长剑叮当发出清脆的三声轻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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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冠华感到对方内力极为深厚,手中刚感到一股冰冷的力量传来,却立刻又变成了一股火焰之势,他体内本能地也以阴阳之力与之抗衡,但变换之间却觉得心口有一阵隐隐的疼痛。
这一天来他虽不曾与人动手,但一路上为了唐煊他耗损了大量内力,此时他不但感到有些力不从心,而且知道自己体内之前强练昆仑阴阳气功的体内隐患暗伤又开始发作。
但他咬了咬牙手中长剑依然一招弄影随风出手,却和玉仲石的长剑再度相交在一起,只觉得对方一股寒流侵入自己体内,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全身的血液彷佛在这瞬间被封冻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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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玉冠华有些吃力的模样,玉仲刚怒吼一声,双掌发出一股烈火一般的力量拍向玉仲石后心。
玉仲石转过身,左掌已和玉仲刚双掌硬拼了一掌,他用的也是烈火一般的纯阳掌力,双方三掌相交,彼此都是身子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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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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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仲石身子纹丝不动,冷笑一声,没有立即再出手。
玉仲刚缓缓退开两步,嘴角已有一丝鲜血溢出。
玉仲石冷声道:“知道厉害了吧?”
玉冠华一旁冷声道:“没什么厉害的。”
玉仲石目光一闪,狠狠地望着玉冠华道:“你说什么?”
玉冠华冷然道:“你内功修为的确比我们父子高出许多,但和双城公子相比,你不如他。”
玉仲石双目凶光闪烁,道:“宇文双城?”
玉冠华道:“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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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仲石怒吼道:“胡说,我已经天下无敌。”
玉冠华望着玉仲石的目光中带着一丝不屑,他缓缓摇了摇头,道:“你和双城公子相比,差得太远了。”
泰山少年比武大会上玉冠华和宇文双城交过手,那一战宇文双城借与玉冠华比剑而替玉冠华疗伤,这这让玉冠华至今想起都为之感动——此时他知道眼前的玉仲石或许剑法武功可以和宇文双城一战,但一个人如果象他那样丧心病狂,那么他拥有的武功越高,就越是人间的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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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仲石的神情就象被人用鞭子抽了一下,这三十多年来他做梦都是如何融合昆仑阴阳气功无敌天下,此时听玉冠华这么说不由得心头一阵狂怒。
他怒吼道:“你胡说。”
说完他手中长剑再度扬起,一道冰冷的剑风重重击向玉冠华,他用的是昆仑剑派昆吾剑法中的绝技天工分岭。
玉冠华也是一招昆吾剑法的横断秦岭挡住了玉仲石的长剑,两把长剑发出一声刺耳的金属声,玉冠华被逼得连退数步,只觉得又一股冰一般的寒气沿着他的手臂钻入他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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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仲刚这时也向玉仲石发出一掌,玉仲石却全然不避用左掌硬接他掌力,他们对于彼此掌法都了如指掌,出手都是拼尽全力,一掌之后玉仲刚也被玉仲石震得连连后退。
玉仲石右手剑连连向玉冠华出手,他用的大都是昆仑各门武功中的绝招,而且有些招数玉冠华、玉仲刚从来没有见过,
三人身影如飞,剑光如梭,掌风如刃,一时斗得难解难分,数十招后玉仲石和玉仲刚再对一掌,玉仲刚踉跄着退开,嘴角已喷出一口鲜血,玉冠华也被玉仲石剑势逼退,只觉得右臂血液彷佛结冰一般,整条右臂越来越难动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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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仲石冷笑一声,道:“我看你们还能再支持几招。”
玉仲刚望向玉冠华,他忽然大喝一声道:“冠华,为了唐姑娘,你要活下去——你快走!”
说完玉仲刚暴喝一声双掌推出一股强风,打向玉仲石。
玉仲石冷笑一声,右手长剑刺向玉仲刚左掌掌心。
玉仲刚双掌虽然出手强劲,但招式并未用老,他双掌一收,身形移动中掌法一变右掌斜劈向玉仲石右肩,再度扬起一阵掌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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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在用剑高手手中虽能变化自如,但总不及生在身上的手掌更为灵活,玉仲刚以掌成名天下,掌法变化早已到炉火纯青地步,加上掌法远攻近打,原本就不惧怕任何兵器,只是玉仲石内力修为深厚,对他掌法更是了然于胸,所以玉仲刚此时每招变化都只能用实打实的招数。他施展出这样的掌法变化一时之间固然能与玉仲石周旋,但这种打法最为消耗内力,不能持久。
听到玉仲刚的叫声,看到玉仲刚用这样的打法,玉冠华知道自己父亲是想拖住玉仲石,让自己可以趁机逃走。他想起之前唐煊无助和惊恐的模样,心中也是一阵不忍,可要他就这样舍下玉仲刚,他又万万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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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仲石这时不再用剑,而是用掌和玉仲刚连连硬拼。他虽然掌力不如玉仲刚那般强劲,但内力修为远比玉仲刚深厚得多,同时体内阴阳气功的冰寒烈焰交替变化着在掌力间发出。
再斗二十多招,玉仲刚已无法支持,他被玉仲石掌力震开踉跄着退出了十来步才站稳,这次却连鼻中都有鲜血溢出。
玉冠华再也忍不住,含着泪狂吼一声挥剑扑了上去。他施展出昆仑派剑法中最凶狠的乘鹤十七式,一时形如拼命一般。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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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仲石从容挥剑接下了玉冠华使出的乘鹤十七式,当玉冠华使出最后一招驾鹤西去时玉仲石也是同样一招出手,他手中长剑在玉冠华胸前划过,冰冷的剑风将玉冠华胸前衣衫划开,在玉冠华肌肤上划出一道血印。
鲜血从玉冠华胸前肌肤的血印中缓缓溢出,玉冠华只觉得伤口冰冻得连痛都感觉不到,整条右臂也已冻得无法再动。
玉仲石一剑得手没有继续出手,他停下手中长剑,冷笑道:“你现在还觉得宇文双城的剑法和武功比我强吗?”
玉冠华咬着牙,颤声道:“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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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仲石冷哼一声,道:“宇文双城——天下第一剑——他凭什么称天下第一剑?我迟些也要去找他,你就先在路上等他吧。”
说完玉仲石手中长剑再度刺向玉冠华胸膛,用的正是之前玉冠华所用的乘鹤十七式第一式仙人跨鹤,他出手身形极为潇洒,白衣飘动彷若仙人一般,但面如僵尸却又显得诡秘异常。
玉冠华右手剑已交左手,奋力挡开玉仲石这一剑,左臂感到一阵冰冷酸麻。
玉仲石这时施展出乘鹤十七式,身形飘舞之中长剑剑光吞吐出一道又一道银色冷光,每一道银光都在玉冠华衣衫上划出一道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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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仲石这十七剑使完,玉冠华身上又多了七处剑伤,这七处剑伤比之前所受的那道伤都重得多,身上白衣几乎全被染红。而且当玉冠华接完这十七剑后只觉得整条左臂都被冻得难以动弹,他感觉到自己心口越来越冷,心头的血液更彷佛被凝结住一般。
玉仲石剑法再度一变,变出昆仑剑派的火龙炎九式,他手中长剑每招都携带着一股炽热的火焰气流,又在玉冠华身上添了五处伤口,每一道伤口都让玉冠华感到一阵灼伤般的痛,痛得他额头都是汗珠。
最后一剑玉冠华手中长剑已被玉仲石击飞,他踉跄着后退几步,一口鲜血涌到咽喉,差点喷出来。
******
玉仲石停剑冷冷一笑,神色傲然地道:“这就是昆仑气功阴阳融合的威力,四十年苦练才大功告成,我现在已经天下无敌了。”
玉冠华嘴唇哆嗦着,已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玉仲石神情又有些得意,道:“三百年来,除了祖师爷何足道练成阴阳融合的昆仑气功,就只有我练成,可是——”
说到这里他面色变得有些哀伤,他望向玉仲刚,道:“可是你们都嫉妒我,嫉妒我年纪轻轻就当上昆仑掌门,嫉妒我的聪明才智,嫉妒我让如此多的江湖女子对我芳心暗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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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玉仲石的神情不停变化着,彷佛回想到徐徐多多的往事。他忽然面色又变得狰狞起来,恨声道:“你们逼我放弃掌门之位,逼我死在你们面前——可我虽然死在你们面前,却不把掌门令牌交给你们——我谅你们几个也不敢坐我的位置,而且是我的东西我迟早都会夺回来。”
说到这里,他左手缓缓从怀中拿出一块墨绿色铁令牌,铁令牌上有四个篆书刻字——昆仑之尊。
看到玉仲石手中的墨绿色铁令牌,玉仲刚、玉冠华都是全身一震,大惊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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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仲刚认得这块铁令牌是昆仑掌门的信物,年初江南江湖大会之上龙三少将它作为礼物归还给昆仑派。此时这块昆仑掌门所持的令牌不但在玉仲石手中,而且令牌之上更有一些血迹。
玉仲刚怒吼一声,道:“你杀了贺掌门?”
玉仲石冷然点了点头,道:“凭他那点武功,也配当昆仑掌门?”
玉仲刚全身又是震,双目中都是怒火。
玉仲石冷声道:“他居然敢一个人来这里,被我碰到岂不也是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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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然间,玉仲刚暴一声中人已向猛虎一般扑向玉仲石,双掌携着全身力量拍向玉仲石前胸。玉仲石望着玉仲刚来势汹汹的掌势,却冷笑着手中长剑指向仲刚的手掌,神情间带着一丝不屑之意。
他觉得这一剑出手,一定能逼退玉仲刚。
******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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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玉仲石没有想到玉仲刚这次已是和他在拼命,所以玉仲刚没有退,他全然不顾自己左掌掌心被玉仲石手中长剑穿透,而他的右掌掌势却依然向前,掌风触及到玉仲石的胸膛。
玉仲石吃了一惊,饶是他侧身闪躲得快,左胸还是被玉仲刚的掌力击中,他体内真气将玉仲刚掌力化去大半,但玉仲刚这一掌倾尽全力,掌力之强非同一般,玉仲石胸部数条肋骨已被打折。他狂怒中长剑破开玉仲石左掌,随后一下插入玉仲刚腹部,一直插到剑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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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冠华看到眼前这一切只觉得肝胆寸裂,他嘴角剧烈颤抖着却发不出声音,全身一时间丝毫动弹不得。
玉仲刚的眼睛一下突出,全身的力量在这瞬间消失。
玉仲石狞笑着,手中长剑又拧动了一下——他想让玉仲刚死得更痛苦。
玉仲刚身子已软倒在玉仲石怀中,他的嘴巴在玉仲石耳边用很细很微弱的声音说了一句话。
听到这句话,玉仲石竟然也是全身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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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仲刚又用力抬头望向玉冠华,他神情间彷佛想笑,低声道:“好——孩子——”
说到这里,他头已耷拉在玉仲石肩头。
玉仲石有些发呆地站在原地,半晌之后才收回手中长剑,任由玉仲刚的尸体倒在他的脚下。他转身望向玉冠华,神色间有些惊疑,却也是一口鲜血喷出——玉仲刚那一掌也让他受了内伤。
玉冠华怒吼声中忽然右腿向前迈出一步,却重重地跌倒在地上,他双手支撑着潮湿的泥地想站起来,但双手却颤抖着半分力气都用不上。
他仰着脸望着玉仲石,目光中充满了仇恨的怒火。
******
玉仲石依然有些发怔地望着玉冠华,似乎在想着什么。
玉冠华瞪着玉仲石,喉咙中终于嘶哑着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哀吼,他嘶声道:“你是个畜生,是个衣冠禽兽——”
只是玉仲石彷佛听不到玉冠华的骂声,他微微有些回过神来,惨白如僵尸的面容竟然微微有了一丝红色,他轻声道:“若薇这些年还好吗?”
玉冠华心中一愣,神情也是一变。
玉仲石又望了玉冠华一眼,轻声道:“我要去找她。”
玉冠华心中一阵骇然,他嘶声怒吼道:“我不许你去找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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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仲石神情又变得冷漠阴沉,道:“你能阻止我吗?”
玉冠华咬了咬牙齿,没有出声。
玉仲石冷声道:“我现在要杀你易如反掌——”
玉冠华嘶声道:“你快动手——”
玉仲石轻轻摇了摇头,道:“我不杀你——仲刚说——”
说到这里,玉仲石身子又是一阵发抖。
不知为何,玉冠华心中忽然感到一阵冰冷之气,这股冰冷之气甚至比玉仲石注入他体内的寒冰寒流还要冷。他眼神中忽然露出一股绝望的恐惧之色,彷佛感觉到什么极为恐怖的事即将发生。
******
玉仲石轻声道:“仲刚说——你是我的亲生儿子。”
这句话让玉冠华整个人都给震呆了,他只觉得脑海一下一片空白,四周一切也在这瞬间都变得有些模糊,他感觉到自己的灵魂似乎正离开他的肉体——这种感觉没有丝毫痛苦,也许就象死亡一般。
忽然,玉冠华狂叫一声,道:“不——”
他的吼声就象受了伤的绝望中的野兽一般。
他吼道:“你骗我——”
玉仲石冷笑道:“如果仲刚不是说了这么一句话,我早就杀了你。”
******
说到这里玉仲石又思索了片刻,道:“仲刚和若薇婚后一个月就下了昆仑,两年后回到昆仑带回一个孩子,就是你。”
玉冠华喘着粗气,道:“那又如何?”
玉仲石道:“若薇嫁给仲刚太快了,我记得那年她要我娶她,我告诉她这是不可能的,随后她半个月后就嫁给了仲刚。”
玉冠华咬牙道:“那又如何?”
玉仲石道:“那就是说,若薇嫁给仲刚时可能已经有了你——”
******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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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冠华用力摇头道:“我不信——”
玉仲石道:“我去问若薇。”
玉冠华心头又是一颤,他寒声道:“我不许你去问。”
玉仲石冷然道:“如果你真的是我儿子,我会把我的全部武功都传授给你,你就是天下第一的高手,难道你不想要?”
玉冠华摇头道:“我不要,我只要杀了你。”
玉仲石冷声道:“现在只有我能决定你的生死。”
玉冠华恨声道:“那你就快杀了我,否则我一定会杀了你——不管你是谁,我一定要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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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仲石怒喝道:“那我就先杀了你——”
说完他手中长剑一动,已刺向玉冠华的眉心。
只是当他的长剑触及玉冠华眉心时,长剑却又一下停住。
玉冠华用力挣扎着,想用头去撞玉仲石手中长剑的剑尖,可是任凭他如何用力挣扎,身子半分都动不了,他的额头在玉仲石说中锋利的长剑上摩擦着,额头流下一道道鲜血,流得他满面都是。
玉仲石看到玉冠华的模样连忙收回长剑,冷声道:“你想死?”
玉冠华用力点了点头,忽然嚎啕痛哭起来。
******
这一夜太漫长也太恐怖,玉冠华做梦也想不到这夜色之中竟然隐藏着如此众多的秘密,有些秘密是别人的故事,有些秘密是他的故事,他不敢去想这些秘密是真还是假,此时心中只想到一个死字。
过了很久,他泪的泪流干了,但心中还在流血。
他不敢相信,自己可能是这样一个禽兽不如的人的儿子。
这时他暗暗凝聚着力量,他等待一个机会,他要和玉仲石拼命——就算不能要他的命,也要自己的命。
玉仲石一直注视着他,这时忽然后退数步,冷声道:“不要出声。”
******
说完他转身望向一边,又向前走出二十几步,然后停了下来。
不一会玉仲石面对的方向快步走来一个黑衣中年人,黑衣中年人儒生打扮,五柳须颇有些仙风道骨,但两眼目光如老鹰一般锐利,闪烁着寒冷光芒,腰间佩着一把青锋长剑。
这人赫然就是之前在这里出现过的昆仑铁翼张仲钦。
看到来的是张仲钦,玉仲石稍稍松了口气,道:“你来了。”
张仲钦望着玉仲石的神色有些古怪,他又看到远处倒在地上的玉仲刚父子,目光中露出一股悲哀之色。
******
玉仲石冷声道:“怎么啦?”
张仲钦道:“你杀了他们?”
玉仲石道:“是的。”
张仲钦道:“你还杀了贺兰谷?”
玉仲石道:“是的。”
张仲钦道:“你想杀多少昆仑弟子?”
玉仲石冷冷一笑,道:“何仲起、路仲达、祁仲英、傅仲平,凡是那些当年对不起我的人,我都要杀。”
张仲钦黯然点了点头,他沉默片刻,冷然道:“对,要杀。”
******
玉仲石道:“我已练成了天下无敌的昆仑武功,我不但要报仇雪恨,我还要夺回昆仑掌门之位。”
张仲钦漠然道:“是的。”
玉仲石道:“我这次一出关就来找你,就是想找你帮我报仇——你约我来这里说要告诉我一个昆仑的秘密,是什么秘密?”
张仲钦道:“这个秘密和你有关,我只能说给你一个人听。”
玉仲石道:“是关于冠华的吗?”
张仲钦道:“不是。”
******
玉仲石皱眉道:“那是什么秘密?”
张仲钦走近到玉仲石身边,低声道:“这个秘密就是——”
说到这里,他猛然拔出腰间长剑一剑刺向玉仲石腰间。
他声音带着无比的怨恨,道:“我要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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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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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仲石原本以为张仲钦会和他说玉冠华的事情,却不想不是,他心中微微有些走神,没有想到张仲钦突然向他发难。
尽管张仲钦几乎从来没有在江湖中出过手,也尽管张仲钦最拿手的是双刀而不是长剑,但他的剑法甚至比昆仑派中以剑为长的昆仑铁剑苏仲星还要强,此剑出手更是蓄势而发,杀意惊人。
当玉仲石发现张仲钦向他发难时张仲钦长剑剑尖已触及到他右侧腰间,也就在这瞬间玉仲石右手骨骼发出一阵爆裂声,他的右臂已然做出一个常人无法做到的扭曲,手中长剑击中了张仲钦的长剑剑身。
******
一声刺耳的金属声响起,一道血光从玉仲石腰间飞溅出,同时张仲钦持剑踉跄着后退了十数步才勉强站稳。
玉仲石望着自己血流不止的腰间伤口,神情顿时恐怖得象是魔鬼一般。
他嘶吼道:“你敢暗算我?”
张仲钦胸口一阵起伏——之前玉仲石那一剑倾尽全力,他虽然偷袭得手,但也被对方震得体内气血翻滚,手上寒意阵阵。
他冷然道:“我要为他们报仇。”
玉仲石道:“你为他们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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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仲钦点头道:“我要为贺掌门,为玉师兄,为冠华他们报仇。”
玉仲石冷声道:“就凭你?”
张仲钦道:“是的。”
玉仲石仰天一阵狂笑,笑声过后他一剑刺向张仲钦,剑光如雪雾一般扬起一阵苍白的光芒,将张仲钦笼罩在里面。
张仲钦长剑也击向玉仲石,二人一黑一白两个人影动作都是极为潇洒,出手也极为华丽,两把长剑发出一阵密集的轻响眨眼间斗了三十来招,忽然间玉仲石一声怒喝,张仲钦腰间也溅出一道血光。
******
张仲钦受伤后闪身后退十数步,玉仲石并没有立刻追击。他低头望着自己腰间还在流血,脸上抽搐了一下,冷声道:“你的剑法不过如此,今晚这里也是你的葬身之处。”
说到这里他冷笑了一声,道:“你为什么不用双刀?你要是用双刀的话,也许机会还会大一些。”
张仲钦恨声道:“自从那次之后,我就发誓不再用双刀。”
玉仲石双目寒光闪闪,道:“因为那双刀刀法是我传授给你的?”
张仲钦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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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仲石冷笑道:“你恨我。”
张仲钦咬牙道:“是。”
玉仲石冷声道:“仲刚没说错,你为我顶罪只是为了昆仑的脸面?”
张仲钦道:“是的。”
张仲钦又是狂笑一声,道:“那你现在就无需再顾及什么昆仑脸面,我如今就是要让昆仑声名扫地,让整个江湖的人都耻笑昆仑,让每个昆仑弟子在江湖中都抬不起头来做人。”
张仲钦咬牙道:“你真的该死。”
他话音刚落,却听到夜幕中还有一人也冷冷地道:“的确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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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人的声音并不大,有些沙哑,却象一把冰刀般插入在场的每个人心里。
听到这个人的声音,张仲钦神情一阵惊喜,松了口气。
玉仲石听到这个人的声音却不由得全身一震——他听得出出声的人虽然还在远处,但自己全然不知他在靠近,可见来人武功非常可怕。
他循声望去,看到一个须发眉毛皆白的红衣老人缓缓来到他身前,老人身材十分瘦小,腰间插着一把长剑,全身上下透露出一股凌锐霸道的杀气,这股杀气让玉仲石全身都打了个冷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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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仲石微微颤声道:“你是谁?”
红衣老人寒声道:“我是来杀你的——仲钦说得不错,你真的该死。”
玉仲石冷笑道:“我的武功已天下无敌,凭你也想杀我?”
红衣老人冷冷一笑,猛然间拔出腰间长剑。他身形不动剑锋之间却有一道无形剑气发出,剑气带着一声凄利的疾风破空之声劈向玉仲石胸膛。
玉仲石勃然变色,胸前衣衫已在瞬间红衣老人发出的无形剑气劈裂。
红衣老人又是冷冷一笑,沉声道:“天下无敌——就凭你?”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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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从龙。
这个名字出自外屋老人口中,却令云飞心头为之一震。
当年云飞父亲立下埋剑山庄,以大师兄、云庄主自称,但庄中几乎没有任何人知道他的真实姓名,包括他的妻子林婉湘。
此时此刻云飞虽然不知道云从龙这个名字是不是他父亲的真实名字,但他心中有种感觉,感觉自己正在接近某些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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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自从在泰山见过母亲林婉湘,知道埋剑山庄巨变有紫衣剑客出现,他就开始怀疑自己父亲和紫衣侯诸葛先生之间可能有某种关联。之前他听外面这对老年人的对话,云飞猜测他们一定也是紫衣侯诸葛先生的随从——甚至他们很可能认识自己的父亲。
只是云飞也明白,如果他们口中的云从龙真是自己父亲,那么他们对自己只怕也怀有极重的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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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那老妇人又轻声叹了口气。
老人道:“怎么啦?”
老妇人道:“可惜这两个女娃了——年纪轻轻的——”
老人道:“这两个女娃并非同门。”
老妇人道:“是,有个剑法有七成是华山剑派剑法,还有一个剑法很古怪。”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道:“华山剑派弟子大都品行端正——不行,我还是要问问是怎么回事。”
说完老妇人已走出客栈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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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夜雨已停,老妇人看到连忆婉和一紫衣中年人正斗得难解难分。连忆婉入华山剑派不过半年,但她根基扎实,华山剑法已有相当火候,此外她为人颇为乖巧聪明,更将华山剑法和自己先前所学的剑法融合在一起,出招虽不能说毫无破绽可寻,但招数变化奇险中更带几分灵气,与她交手的那紫衣中年人虽然剑法武功在来人中最高,依然被连忆婉逼在下风。
左贺雅子双手手持长剑也正和两名紫衣人激战不止,不远处还有三名相貌普通的紫衣青年持剑成站成品字型望向他们——小镇街道狭窄,左贺雅子每一剑剑势激荡如旋风,那三个紫衣青年一时也难以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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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妇人轻叱道:“都给我住手。”
说完她拔出腰间峨嵋七星梅花剑,七星梅花剑在远方夜空闪电映照中划出道耀眼的光芒一闪即逝,却又突然散成一片繁星般的光华,在一招间分袭连忆婉和与她交手的那名中年紫衣人。
连忆婉只觉得老妇人出手剑法繁杂无比,虽然攻向自己只有半招,但依然彷佛有十数招一般,她全力以赴仰仗灵巧的手腕变化才接下老妇人这一剑,只觉得持剑手腕一阵发麻,后退了数步。
与此同时,那名中年紫衣人也被老妇人逼得手忙脚乱,吃惊之余退向另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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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妇人一剑拆开连忆婉他们,又一剑刺向和左贺雅子交手的一名中年紫衣人的后心,她出手快如急风,中年紫衣人勉强转身挡住,但老妇人手中长剑和他相交后发出一股巨大力量,将中年紫衣人一下推出十数步。
左贺雅子此时已挥剑逼退另一中年紫衣人,却看到老妇人身形一摆已在自己身前,长剑疾飞向自己手腕,左贺雅子想收剑变招已来不及,只能闪身向后退去,双手持剑已变为左手持剑。
老妇人微微点头,手中长剑剑锋摆动中彷佛一条毒蛇一般紧跟着左贺雅子持剑的左手手腕,左贺雅子左手持剑连续变换数种姿势,却始终摆脱不了老妇人的剑锋跟随,只能连连后退,一直退到连忆婉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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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老妇人收剑退后数步,回到客栈门口。
看到老妇人的身手,连忆婉也不由得大吃一惊,喝道:“你是谁?”
老妇人望着连忆婉,神色有些庄重地轻声道:“老身葛坤。”
说完她又望向紫衣剑客轻轻扬起手中长剑,此时远方又一道电光闪过,紫衣剑客看到老妇人长剑剑身中央处赫然有一个八卦图案发出一片流动着的奇异紫光,他们定睛仔细再看,见八卦图案中央是阴阳两极,那片流动着的奇异紫光则是来自阴阳四周八卦方位中坤卦的六条短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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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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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葛坤这两个名字,云飞轻轻点了点头——既然这个老妇人是葛坤,那么屋外那个老人就一定是葛乾。葛乾、葛坤和孔震、孔离一般,决不是这些人的真实姓名,却是鲁王紫衣侯诸葛先生门下八位亲随行走江湖时所用的名字。
百年前诸葛先生和德正大帝统领大军协助天启大帝南征北战夺取天下,诸葛先生门下八个亲随也因此世享三等将军之职,人称紫衣八将,而这些百年前的往事早就变成了鲜为人知的传说。
云飞望向莺莺,道:“那两个老人是诸葛先生的紫衣八将。”
听云飞这么说,莺莺心头也是一阵乱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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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伙计也面色一变,道:“原来是他们——难怪——”
他这时明白为何那老人和老妇人之前要帮他们出手点倒峨嵋、恒山剑派弟子。
云飞又望向青年伙计,道:“这里是八卦镇,镇中所有人都是紫衣门下子弟。”
青年伙计点头道:“是的,不过明天这里就不是了。”
云飞道:“你们会搬走。”
青年伙计道:“对,全镇人都会搬走。”
听青年伙计这么说,莺莺心头又是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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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轻声道:“这个小镇是连接东西捷径的必经之路,想必你们在这里已经住了很多年了。”
青年伙计道:“我一出生就在这里。”
云飞道:“你们之前从来都没有出过手?”
青年伙计神色也变得有些庄重,道:“从来都没有,没有侯爷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能出手,这是军令。”
紫衣侯诸葛先生执掌军职,故此手下执行的也是军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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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道:“你不会武功。”
青年伙计点了点头,神情露出遗憾之色。
云飞道:“传说中每个八卦镇上只有六个人会武功。”
青年伙计轻声道:“我没有被选上。”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叹了口气,身为紫衣侯门下中人,没有被选上就意味着一生都不能练武。这些年来他经常被往来东西的江湖人欺负,他只能默默地忍受,而镇中紫衣门下子弟也决不会为此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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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道:“你们今晚要干什么?”
青年伙计道:“我不能告诉你。”
云飞轻声道:“紫衣侯决不会滥杀无辜。”
青年伙计道:“是的。”
云飞道:“所以他的任何军令,你们都会毫不犹豫地执行。”
青年伙计道:“是。”
云飞沉默片刻慢慢站起身来,他躺着的时候象是个重病之人,站起来依然有些站立不稳,莺莺连忙扶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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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伙计望着云飞,目光有些疑惑,道:“你是谁?”
云飞道:“我和你一样,是一个普通的人。”
青年伙计摇头道:“你决不会是个普通人。”
云飞淡淡一笑,道:“你知道泰山书院在什么地方吗?”
青年伙计面色一变,神情变得有些古怪。
云飞道:“如果你被选中了,是去泰山书院学武吗?”
青年伙计摇头道:“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的。”
他的神情变得坚毅,彷佛是告诉云飞,就是死也不会透露任何紫衣侯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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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莺莺一旁柔声道:“为什么?”
青年伙计看向莺莺,却见莺莺微笑的神情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娇媚,她目光中彷佛有一股魔力,让他全身有种触电的感觉。
只是这次青年伙计没有象之前那样低头回避开莺莺的目光,他脑海中忽然想起莺莺裸露胸肩手臂的模样,不由得感到一阵心摇神驰。
莺莺娇声道:“你知道泰山书院在哪里吗?”
青年伙计沉默片刻,神情茫然地道:“已经没有泰山书院了。”
莺莺目光紧盯着青年伙计的眼睛,道:“为什么?”
青年伙计道:“听说老先生死之前,下令将泰山书院烧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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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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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葛坤手中的长剑,三名紫衣中年人顿时大惊失色。
连忆婉望着葛坤也是心头有些发呆,她从来没有在江湖中听说过这个名字,但对方剑法武功之高却是她平生罕见。
葛坤转身望着连忆婉道:“姑娘是华山剑派弟子?”
连忆婉回过神来,道:“我是华山剑派白雪衣的弟子连忆婉。”
她见葛坤出手拆开自己和中年紫衣人的恶战,虽不知对方是敌是友,但猜想对方也是江湖前辈高人。对方既问及自己师门,华山剑派弟子行走江湖却从来不敢以此妄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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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坤点头道:“果然如此。”
说到这里葛坤又望向左贺雅子,道:“那位姑娘并非是中原女子吧?”
连忆婉道:“她是扶桑人。”
听连忆婉说左贺雅子是东瀛人,葛坤神色微微一变。
连忆婉望向那三个紫衣中年剑客,大声道:“你们是紫衣侯诸葛先生门下吗?为什么要杀我们?”
紫衣中年人都没有出声,他们望着葛坤,神色显得极为恭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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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坤沉默片刻,手中长剑忽然缓缓垂下,剑尖笔直地指向大地。
就在此时三名紫衣中年人和三名紫衣青年剑客忽然一起四下散开,转眼之间就消失在四周夜幕之中。
连忆婉愣了愣,并没有追——这些紫衣人剑法武功高强,自己对这里四周环境并不熟悉,知道追上去也没有用。
葛坤缓缓收回长剑,望着连忆婉道:“姑娘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袭击你们?”
连忆婉道:“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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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坤转身望向左贺雅子,道:“这位扶桑姑娘何故来到这里?”
连忆婉道:“她来中原找她的朋友。”
葛坤想了想,道:“听说扶桑之地民风尚武,武士忍者出没频繁,难道这位扶桑姑娘来中原是另有图谋——”
东瀛国虽是海上小岛,也向来尊扬中原文化,但和中原毕竟是两国,两国之间难免会有彼此侵犯之心,葛坤猜想如果左贺雅子是带着某些特殊使命来中原阴谋行事,那么诸葛先生要将她除去也是合情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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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忆婉不明地道:“什么图谋?”
葛坤道:“她会不会之前做了什么对中原不利的事?”
连忆婉愣了愣,忽然面色微微一变,道:“你是官府中人?”
葛坤微微一笑,道:“老身之前是澄阳县正八品副捕头,上月已告老回乡。”
连忆婉又吃了一惊,她出身官宦之家,知道正八品只不过是个不入品的芝麻绿豆小官——连家虽然清贫,但连廷纲身为两江刺史官居一品,平时因公事进出连家的官员也往往都是极品大官。
更让连忆婉惊奇的是,象葛坤这样的身手,居然只是一个正八品副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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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忆婉又上下打量了葛坤一眼,道:“您用的是峨嵋派的剑,您是峨嵋前辈?”
葛坤道:“老身的确师出峨嵋。”
连忆婉神情也变得恭敬起来,她师傅白雪衣是峨嵋记名弟子,她的好友师姐楼灵珠的外婆云慧中也是峨嵋高手,峨嵋和华山同为江湖同盟五大门派,彼此关系极为密切。
葛坤望着左贺雅子,见她神态虽然平和,但却全神贯注地望着自己,左手持剑蓄势而发,隐然间有几分剑术高手风范,不由得心中赞扬,同时葛坤更发觉左贺雅子身上有一股不同普通江湖人的气度。
她道:“连姑娘,这位扶桑女孩只怕并非是普通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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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忆婉迟疑了一下,道:“她是扶桑国二公主。”
听连忆婉这么说,葛坤面色一变,心头也是微微一跳。
她道:“你说她是东瀛公主?”
连忆婉点头道:“是的,雅子公主这次是随扶桑使节团来中原的。”
葛乾道:“那她为何不和使节团同行?”
连忆婉又迟疑了一下,道:“她要找一个朋友。”
葛坤沉默片刻,道:“连姑娘性连——请问连姑娘令尊是谁?”
连忆婉道:“我爹是两江刺史。”
葛坤道:“连姑娘果然是江南连家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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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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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莺莺还想再问什么时,云飞右手食指之中一道劲力无声地凌空弹出,点中青年伙计胸前睡晕穴,青年伙计身子一颤,软倒在地。
莺莺心头吃了一惊,连忙望向云飞。
她虽然看不到云飞神色有什么异样,却依然感到一阵心虚。
云飞在莺莺耳边低声道:“日月教迷魂大法。”
莺莺点了点头。
云飞轻声道:“这样害人的武功,还是少用为好。”
听云飞这么说,不知为何莺莺鼻子一酸,差点流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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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片刻,云飞轻声道:“对不起。”
莺莺轻轻摇了摇头,含泪道:“莺莺心里没有丝毫埋怨云大哥——莺莺只是觉得云大哥太好了。”
云飞神色有些黯然,他深吸了口气,低声道:“其实我也会用日月教的魔功的。”
莺莺道:“是吗?”
云飞点头,低声道:“我终于明白了一件事。”
说到这里,云飞的神情变得有些可怕。
看到云飞的神情,莺莺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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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云飞听到一个人从客栈一间房间内走出,走到老人身边。
这是一个有些肥胖的普通老年人,容貌穿着极为普通,他全身上下有一阵油盐酱醋的味道,一闻就知道是个做厨子的——青年伙计之前说过,这里的钱老板出了远门,只剩下了张厨头。
老人看了他一眼,道:“张厨头。”
张厨头道:“葛乾将军。”
葛乾道:“你还是叫我声老葛吧。”
张厨头摇头道:“你是捕头,是将军,而我是厨子,这都是侯爷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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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乾沉默片刻,望着张厨头的目光带着很重的敬意,他轻叹一声,道:“可我们做的事都是一样的。”
张厨头点了点头,道:“我这些年来从来都没有抱怨过,只求尽心尽力。”
葛乾点了点头,轻声道:“是侯爷发出的军令吗?”
张厨头点头道:“是的。”
葛乾道:“要杀谁?”
张厨头道:“那个东瀛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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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乾道:“可知是为什么?”
张厨头摇了摇头,道:“属下不知。”
葛乾又轻轻点头——紫衣侯门下子弟执行紫衣侯的军令是从来都是无需知道理由的,他们只是按军令执行。
葛乾道:“是何人传信?”
张厨头道:“是龙兑将军传来有侯爷八卦军印的军令。”
葛乾神色一变,道:“龙兑?怎么会是她?”
张厨头愣了愣,没有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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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乾神情有些紧张,道:“军令可在?”
张厨头摇头道:“军令已被龙兑将军带走,说是要传到它处,属下仔细看过,军令不会有假。”
葛乾摇头道:“这不合规矩。”
张厨头沉声道:“我知道。”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神色也变得极为紧张。
张厨头道:“凡是用八卦军印军令传令杀人一定要留下军令验明,杀人后得将首级与军令一起交还给诸葛先生,这是铁打的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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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乾道:“你既然知道这规矩,怎么——”
张厨头轻声道:“军令是由龙兑将军亲自传来,属下验过军令后她说军令只有这一封,还要传往它处,故此属下不敢坚持让他留下军令——”
说到这里张厨头轻叹了口气,道:“老先生逝去多年,当今侯爷年纪尚轻,疏忽之处只怕也是在所难免——”
葛乾摇了摇头,皱眉道:“孔兑应该是和筠儿在一起。”
他苦思片刻,忽然冷声道:“你即刻带镇中的人离去,这里的事由我来善后。”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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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忆婉道:“雅子姐姐这次来中原决不会是来做什么坏事的,我之前在扬州听雅子姐姐身边随从说,雅子姐姐其实是来相亲的。”
葛坤奇道:“相亲?”
连忆婉点头道:“是的,是当今龙腾太子文牧野要娶扶桑国公主。”
听连忆婉这么说,葛坤心中更是大吃一惊,却连手心都冒出一丝冷汗——如果连忆婉说的这些是真的,那么左贺雅子就是将来的太子妃,也是当今圣上宣武大帝的未来儿媳,紫衣侯杀她可是担负着天大的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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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忆婉皱眉道:“我看那些人的剑法和穿着象是紫衣侯诸葛先生的手下,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无端追杀我们?”
葛坤道:“他们只怕未必是诸葛先生的手下。”
连忆婉道:“他们用的是诸葛先生的剑法。”
诸葛先生的剑法由兵法阵形变化中演变而来,从“一字长蛇剑法”到“八卦如意剑法”,之前泰山江湖少年比武大会上龙三少文庭君曾使用过其中不少剑法,虽然剑法着实精妙,但百年来江湖也在不停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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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坤一时没有出声。
连忆婉道:“诸葛先生是不是当今皇上的臣子?”
葛坤道:“当然是。”
连忆婉道:“皇上总比侯爷大吧?”
虽然连忆婉这样说法和问法很幼稚,但葛坤心中却不禁打了个冷战。君臣父子之纲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当年诸葛先生又何尝不是担心自己功高震主,才选择在鲁地隐居。
连忆婉道:“雅子公主是皇上和太子的客人,诸葛先生怎么能派人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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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葛坤依然沉默着,左贺雅子忍不住低声用东瀛话问连忆婉道:“怎么了?”
连忆婉摇头用东瀛话道:“我不知道。”
左贺雅子道:“这人武功很高,我们打不过她。”
连忆婉道:“我知道,不过我说你会成为太子妃,谅她也不敢伤害你。”
听连忆婉这么说,左贺雅子脸顿时红了,道:“你胡说什么——”
连忆婉微微一笑道:“我听你的随从说左贺公主要嫁给太子文牧野,我也知道姐姐喜欢那个新兵文卫,才逃出来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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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葛乾已慢慢走出了客栈,他认真地打量了连忆婉和左贺雅子一眼,目光和神情都显得有些无奈。
他走到葛坤身边,用很轻的声音在葛坤耳边道:“龙兑。”
听葛乾说出这个名字,葛坤不由得面色一变。
葛乾又道:“这两个女娃是谁?”
葛坤低声道:“一个是华山剑派连姑娘,一个是扶桑公主——连姑娘说太子殿下要娶她为太子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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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葛坤身子一震,她目光惊恐地望着葛乾道:“莫非——”
听葛坤这么说,葛乾原本沉稳如磐石的目光中也有几分惊恐。
葛坤轻声道:“怎么办?”
葛乾沉默片刻,轻声叹了口气,道:“今晚的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葛坤身子又是一震,惊恐的目光变得有些哀伤。
葛乾望向连忆婉和左贺雅子,轻声道:“我来动手。”
葛坤轻声道:“难道没有其它办法了吗?”
葛乾道:“除非她们能永远忘记今晚发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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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忆婉看到葛乾、葛坤细声说着话,自己却全然听不到,不由得心中感到一阵烦躁,她大声道:“你们在说什么?”
见葛乾、葛坤没有出声,左贺雅子小声道:“连姑娘,小心。”
连忆婉道:“怎么啦?”
左贺雅子望着葛乾、葛坤,道:“我看他们想杀我们。”
连忆婉奇道:“为什么?他们是捕头,是朝廷的人。”
左贺雅子道:“我能感觉到他们的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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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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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忆婉虽然并不完全相信眼前这两个老人会伤害自己,但还是忍不住握紧了手中的长剑——她想起葛坤之前施展的剑法,不由得一阵心惊。
葛坤也望向连忆婉、左贺雅子,却轻轻叹了口气。
葛乾道:“你不要出手。”
葛坤淡淡地苦笑一声道:“这些年来,多少天大的责任都是你我共同承担,你决定的事情,我一定会和你一起做的,只是——只是我不知道如果老先生在世,他会不会怪我们这么做。”
葛乾又沉默了一会,双目中却忽然爆闪出一道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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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葛乾伸手握向腰间长剑的瞬间,他听到有人轻轻叹了口气,他看到一个看似很平凡的青年缓缓走出客栈,却是云飞。
云飞的神情有些茫然,他道:“这世上难道真的有永远守得住的秘密?真的值得牺牲那么多东西来守住它?”
这句话云飞是用天遁传音的绝世江湖武功说出,在场中只有葛乾、葛坤二人听见,却不由得他们心头同时一震。同时云飞的那声叹息余声未绝,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力量将葛乾心中涌起的杀意化去。
葛乾心头震惊,握剑的手在这瞬间松弛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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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忆婉看到云飞也是又惊又喜,她之前和云飞相遇多次,虽不知道云飞的真实身份,但她母亲连夫人反复告诫她,遇到云飞万万不可有丝毫怠慢。
她道:“云大哥,你怎么在这里?”
云飞望了连忆婉一眼,沉默片刻,道:“连姑娘,你能不能答应我,今晚的事情不要对任何人说,包括你娘。”
连忆婉愣了愣,她迟疑片刻,点头道:“好的,云大哥。我娘说过,无论如何都要听云大哥吩咐,婉儿发誓不把今晚发生的事情说出去。”
云飞淡淡一笑,道:“别人都说连姑娘如何任性淘气,其实也并非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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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云飞出言夸奖,连忆婉不由得微微有些脸红,心中不禁对眼前的这个相貌平凡的青年更感到有些好奇。
云飞又道:“你们进去睡吧,莺莺姑娘明天会带你们去找小顾的。”
听云飞提及莺莺和小顾的名字,连忆婉心中更有些惊疑。不知为何,她心中隐隐对云飞有着某种敬畏,一时也不敢多问什么,她轻轻拉了拉左贺雅子的手,和她一起走入客栈。
左贺雅子也奇怪地看了云飞一眼,又看了葛乾、葛坤一眼,却见他们此时的神情都显得极为凝重,此时正全神贯注地注视着云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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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看到连忆婉她们进入客栈,缓缓转身面向葛乾、葛坤。
葛乾神色有些紧张地道:“你是谁?”
他知道眼前的这个青年看似平凡,却是江湖中难得一见的绝世高手,今夜之事如果要不让江湖人知道,首先就得杀了这个青年。
云飞轻声道:“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说完他身形一动,已象一片轻风一般飘向东边,看他移动动作并不快,却眨眼之间已在镇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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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云飞施展出来的轻功,葛乾、葛坤都吓了一跳。他们互相望了一眼,一起跟了上去。三人都是江湖中最顶尖的伸手,施展轻功看似形神从容淡定,但速度之快象风闪电驰一般,片刻之间已走出十数里地。看看来到一片丛林间,云飞已停下脚步,葛乾、葛坤也在他身后二十步处停下。
云飞转身望着葛乾和葛坤,目光中既有几分敬意,也有几分无奈,他道:“二位老人家是诸葛先生门下的紫衣八将吧?”
葛乾微微点头道:“是的,阁下是谁?”
云飞道:“在下云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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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乾眉头微微一皱,他之前并没有在江湖中听过这个名字。
葛坤忽然面色一变,道:“你莫非是云中龙的儿子?”
听葛坤这么说,葛乾心头大吃一惊。
云飞沉默片刻,道:“云中龙是谁?”
葛乾、葛坤听云飞这样问,都不禁一愣,又稍稍松了口气。
云飞问道:“云中龙是不是埋剑山庄的庄主?”
葛乾、葛坤神色又一变,葛乾沉声道:“你也知道埋剑山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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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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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点头道:“是的,我知道埋剑山庄,但我不知道埋剑山庄的主人是不是二位老人家口中的云中龙。”
葛乾沉声道:“不错,埋剑山庄的主人就是云中龙。”
听葛乾这么说,云飞只觉得心头一阵颤抖,眼角已有一丝泪光在闪动——此时此刻他终于知道了父亲的姓名,也知道了他的来历。
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镇定,道:“云——先生和诸葛先生有什么关联?”
葛坤道:“云公子为什么关心这件事?”
云飞轻声道:“埋剑山庄庄主是我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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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乾、葛坤神色一变,忽然间同时拔出腰间长剑。葛坤手中是一把百炼成钢的峨嵋七星梅花剑,而葛乾手中更是一把剑身带着一片紫色光芒的长剑,剑上阵阵寒意四下飞腾。
云飞道:“我猜想家父以前一定是诸葛先生门下的人,而且也猜想他是在泰山书院为诸葛先生研究天下剑法武学,却最后离开了泰山书院。”
葛乾沉声道:“你猜得都不错,只是他并非是离开了泰山书院,而是从泰山书院叛逃。”
葛坤叹道:“任何人进得泰山书院,都把命交给了侯爷,一旦叛逃,株连满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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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道:“故此十多年前你们追杀我爹,如今也要对我斩草除根。”
葛乾沉声道:“不错。”
葛坤轻声叹了口气,道:“其实有些事侯爷也是逼不得已,他临终前我在他身边伺候,他手中拿着泰山书院的戒律反复地看,他一次次看向屋中火炉,最后他用手指向火炉,彷佛想对我们说什么,却——”
说到这里,葛坤双眸中也有了一丝泪光。
葛乾冷声道:“如果老侯爷临终前焚毁了泰山书院的戒律,那么我们自然不会再找你的麻烦,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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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心中也轻叹了一声,道:“我明白了。”
说完云飞忽然轻轻咳了一声,他轻皱眉头,全身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葛乾又上下望了云飞一眼,道:“你受了伤?”
云飞道:“是的。”
他不但受了极重的内伤,之前数度使用内力,体内积蓄着一股反噬的内力正在蠢蠢欲动,这才是最可怕的。
葛坤道:“谁伤了你?”
云飞道:“没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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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乾冷然道:“埋剑山庄的事虽然鲜为人知,但我却听侯爷说过,那里聚集了不少天下难得一见的剑术武学巨匠。”
云飞道:“是的。”
葛乾道:“你知道东方长之吗?”
云飞道:“我知道。”
葛乾道:“他也是埋剑山庄的人吧?”
云飞道:“是的,我也知道他和侯爷在紫金城曾有一场决战。”
葛乾望向葛坤,道:“那一战我和她都在场,还有华山老人,还有吕大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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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道:“那一战结局如何?”
葛乾道:“我不知道。”
葛坤一旁轻叹了口气,没有出声。
云飞想了想,道:“也许只有诸葛先生和东方先生他们自己才知道那场决战的结局。”
葛乾道:“是的。”
他说到这里,忽然用一种异样的目光望着云飞,道:“其实江湖中很多场惊天动地的决战都是默默无声的,我想你之前也是因此而受伤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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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没有出声。
一战阎一本,二战慕容冰,其中任何一战都足可让云飞名震天下江湖,但这两战在江湖中却无人知晓。
葛坤轻声道:“诸葛先生生前一直说门下弟子之中,云中龙天赋惊人,而且品性最为善良,有忧国忧民之心——先生对他寄予厚望,故此对他的叛逃至为愤怒——今夜我二人明知对阁下动手是趁火打劫——也请莫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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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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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云飞告诉莺莺他要走的时候,莺莺感觉到一阵剧烈的心痛,如同之前任飞狠着心肠向她告别一般——但她知道这个时候云飞放下自己,只是因为云飞将要去面对更可怕的事和人。
只是莺莺并没有坚持要和云飞一起,因为此时她自己又何尝不是一个随时可能连累云飞的人。
云飞走的时候已随手解开了那个青年伙计被封的穴道,青年伙计醒来后神情依然带着迷茫之色,他看了莺莺一眼,一时想不起被点倒前发生了什么事情,随后他急冲冲地走出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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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莺一个人发了一会呆,却听到连忆婉在外面发出了一声轻呼,连忙走出去看到连忆婉这时扶住一个白衣少女的身子,正是之前被那两个老人点倒的峨嵋派和恒山剑派弟子中最年轻的那个。
连忆婉望着莺莺,神色有些惊慌地道:“姐姐,出了什么事?”
莺莺道:“我不知道。”
连忆婉道:“不知道是谁点倒了西门姐姐,我解不开她被封的穴道。”
莺莺道:“你认识她?”
连忆婉道:“是的,她是西门若芷,是峨嵋派弟子,也是江南西门世家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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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若芷,这个名字莺莺也听说过。
莺莺想了想道:“我可以帮她解穴,不过——”
连忆婉望着莺莺,神情一阵惊喜,急道:“不过什么?”
莺莺轻声道:“不过我解穴的手法很怪很重,会给她带来一些不便。”
连忆婉愣了愣,道:“难道姐姐会用天魔玄幻指?”
莺莺心中微微一惊,轻轻点头道:“我会第三重的天魔玄幻指——想不到连姑娘也知道这门武功。”
连忆婉道:“我听人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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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教五大魔功中天魔玄幻指是一种封穴、解穴的神奇武功,被天魔玄幻指点中的人在一段时间内体内穴道会偏移位置,从而不怕被其他人点穴手法制住,所以这门武功可用来防止被人点穴。此外天魔玄幻指更能解天下几乎所有门派的独门点穴,只是会对被解穴的人造成一些伤害。
莺莺道:“如果我帮她们解开被封的穴道,她们在半个时辰内不能运用内力,否则会受重伤的。”
连忆婉微微一惊,道:“那怎么办?”
莺莺想了想,轻声道:“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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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忆婉和莺莺互相看了眼,一时都无言。
莺莺又看了眼连忆婉扶住的西门若芷,心中忽然有一丝伤感,她想了想道:“还是先把她抱到房间里躺下吧。”
连忆婉点头道:“好的。”
说着她抱着西门若芷进到她之前睡的客房,莺莺看到之前和她同来的那个峨嵋派中年白衣女子则倒在门外一侧。
连忆婉放下西门若芷,道:“也不知道是什么点穴手法,我解不开。”
莺莺道:“也许是昆仑派的点穴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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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忆婉惊道:“听说昆仑派的点穴手法很霸道,要十二个时辰才能解开。”
莺莺道:“是的。”
连忆婉道:“这地方感觉很神秘,不知道十二个时辰内还会出什么事。”
莺莺点了点头。
连忆婉想了想,叹道:“我的心乱极了,什么也想不出来。”
莺莺心中一阵黯然,这种感觉最近也时常出现在她心里,有时毫无任何理由和征兆,却让她感到莫名的心烦意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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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连忆婉道:“姐姐,你还是帮西门姐姐她们解穴吧。”
莺莺犹豫片刻,道:“万一半个时辰内有事发生,怎么办?”
连忆婉道:“要是这半个时辰内真的有坏人来,西门姐姐她们这样不能动弹也一样麻烦,所以还是赶紧帮她们解开穴道更好。”
莺莺想了想,道:“你说得也对,只是——只是——”
连忆婉咬牙道:“姐姐,你就不要再犹豫了,出什么事我连忆婉来担当,决不会怪姐姐的。”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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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沉默片刻,道:“二位老人家能否告诉我,家父当年为何要逃离泰山书院?”
葛乾沉声道:“他没有告诉你吗?”
云飞摇了摇头,黯然道:“我出世不久家父就送我去他处学武,几年后埋剑山庄发生巨变——”
说到这里,云飞眼角又有一丝泪光闪动。
葛坤道:“我们也不知道云中龙为何要叛逃,老先生更不曾提及,我只知道他叛逃前的一个月,侯爷曾单独找他和——和另一个人单独谈了一次。”
云飞心中一动,忍不住道:“另一个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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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坤没有出声,目光慢慢停留到自己的剑锋之上,她目光闪烁着忽然轻轻苦笑一声,道:“云从龙少年来到泰山书院时并无任何武功根底,只是一介书生,却深得侯爷看重,他的武学天赋也的确无人能比,入院十年后我曾数度和他论剑,没有一次能够支持五十招的。”
云飞道:“你们也是在泰山书院学剑的?”
葛坤轻轻点头,神情间也变得有些惆怅。
云飞道:“你们和我父亲不同,你们是来自中原五大门派弟子,想必当年诸葛先生的泰山学院之中有不少中原五大门派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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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坤沉默片刻,道:“不错。”
云飞道:“老人家你用的是峨嵋派长剑,剑法也和峨嵋派剑法神似,想必老人家是峨嵋派的前辈。”
葛坤又沉默片刻,轻声道:“是的。”
云飞动容道:“泰山书院想必是诸葛先生汇集各派高手研究武学之地?”
葛坤没有出声。
云飞道:“家父和二位老人家等是研究剑法,不知泰山书院中是否还有他人研究刀法和内功心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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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坤依然没有出声,她忽然轻轻长叹了口气,道:“泰山书院已给侯爷一把火烧成了灰,关于泰山书院的种种事情也都成了过往云烟。我告诉你一些事是因为我要狠下心来杀你——今夜或者是你,或者是我们,总有人要死……”
云飞摇头道:“我不想和二位老人家交手。”
葛坤微微一愣,道:“你不想为你父亲报仇?”
云飞沉默片刻,神情没有丝毫变化,他轻声道:“我不想报仇。”
葛坤又是一愣,她看了葛乾一眼,见葛乾神色也有些疑惑。
云飞道:“我只想知道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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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坤道:“你知道了又能如何——你想找侯爷报仇?”
云飞道:“我不想找任何人报仇,我只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父亲为什么要离开泰山书院?诸葛先生对他说了什么——”
说到这里他道:“这世上应该还有一个人知道。”
葛乾忽然冷声道:“你错了,这世上已没有人知道。”
云飞一愣,他想了想,轻呼道:“莫非——”
葛乾缓缓点头道:“她死了——”
云飞神色一变,道:“他怎么死的?是给诸葛先生杀了灭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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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乾沉声怒喝道:“放肆!”
云飞面色也变得微微有些冷,道:“诸葛先生岂能草菅人命?”
葛坤轻声道:“侯爷并没有杀她,她是自杀的。”
云飞心头一震,目光中有一丝悲伤之意。
葛坤的眼角忽然微微有些红,道:“她是我最好的姐妹,其实算起来还是云中龙害死了她,云中龙叛逃的第二天,她大哭了一场,随后就——”
说到这里,葛坤望着云飞,目光中闪过一丝怒意,但很快就变成了无奈。
云飞心中也感到一阵悲凉,却更感到一阵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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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坤怅然道:“很多江湖中的恩怨说到最后谁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欠了谁,既然你是云中龙的儿子,那么——”
说到这里她手中七星梅花剑猛然闪出七点寒星,点向云飞咽喉。
******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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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莺犹豫了一会,伸出右手食指在仰面躺在床上的西门若芷丹田穴上连续点了三指,她出手并不快,每点一次西门若芷的身子就微微一震,点到第三指时西门若芷神情现出一丝痛苦之色,眉头一皱睁开了眼睛。
连忆婉看着莺莺出手,心中也彷佛悬了一块石头一般,见西门若芷醒来才稍稍松了口气,道:“若芷姐姐,你没事吧?”
西门若芷望着眼前的连忆婉和莺莺,回想起之前被点倒的一幕,不由得身子又是微微一震,她轻声道:“婉儿,你怎么在这里?”
连忆婉急道:“若芷姐姐,你先别问我的事——你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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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若芷看了一眼自己的身子,稍微活动了一下手脚,轻声道:“我之前被人点中穴道,现在没事了。”
说到这里她想运内力转遍全身,却感到一运内力心口一阵疼痛,不由得皱眉轻轻“哎哟”地发出一声轻呼。
莺莺连忙道:“西门姑娘,你半个时辰内千万不要用内力。”
连忆婉也急着点头道:“是啊。”
西门若芷疑惑地道:“为什么?”
连忆婉道:“你被昆仑派高手点中穴道,这位姐姐用天魔玄幻指帮你解的穴,所以半个时辰内你不能用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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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若芷想了想,点头对莺莺道:“谢谢姐姐。”
她出身江南世家,说话细声细语,极为斯文温柔。
连忆婉这时也笑了,她望着莺莺道:“对了,姐姐,我还未请教姐姐怎么称呼呢?”
莺莺心头微微一跳,道:“我姓慕容——”
连忆婉笑道:“慕容姐姐,我有个好姐姐也是姓慕容,和姐姐一样姓。”
莺莺神情麻木地点点头,她此时知道自己不便告诉他人自己的真实名字,所以情急之下用了师傅慕容冰的姓,却不知道连忆婉口中的姓慕容的姐姐正是慕容冰的女儿慕容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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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忆婉道:“慕容姐姐快点帮其他几位师叔解穴吧。”
莺莺迟疑了一下,道:“连姑娘,你帮我一下。”
连忆婉点点头,将倒在门口外面那个中年峨嵋派白衣女子抱到西门若芷身边平躺下,道:“若芷姐姐,这位师叔我见过,好象叫展若萍。”
西门若芷点头道:“正是展师姐。”
连忆婉道:“奇怪,刚才我看到一个老婆婆,用的也是峨嵋七星梅花剑,她是不是和你们一起的——”
西门若芷奇道:“老婆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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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忆婉道:“是的,不过我去过峨嵋,按理说峨嵋派的老婆婆我都认识,只是从来没有见过刚才那位老婆婆。”
西门若芷摇头道:“我和展师姐还有恒山剑派静了、静和二位师太一起在寻找任飞的下落,慧师叔和云师叔没有和我们一起来。”
峨嵋派年龄最老辈分最长的七位高手是慧清大师、慧静大师、慧兰大师、慧音大师、慧心大师,还有俗家弟子云慧中、西门慧,听闻这里还有一位使峨嵋七星梅花剑的老婆婆,西门若芷也觉得十分奇怪。
莺莺刚刚帮展若萍解开穴道,听西门若芷提及任飞名字,不由得全身微微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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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忆婉听到任飞这个名字也皱起眉头,怒道:“任飞这个恶贼,我在路上也恨不得能撞到他——我要为少妍姐姐一家报仇。”
容少妍嫁给华山剑派甄少游之后一直住在华山,她对连忆婉、沐无双一直颇为照顾,此次连忆婉听闻容家遭此大难,自然愤怒不已。
听连忆婉这么说,莺莺心中也感到一阵难过和惊恐。
连忆婉又道:“姐姐,你找到任飞的线索了吗?”
西门若芷道:“江湖传言他和一个叫莺莺的青楼女子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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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峨嵋派展若萍也缓缓醒来,她奇怪地望着连忆婉和莺莺,一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西门若芷道:“展师姐,是婉儿和慕容姐姐救了我们,你先不要运内力,用天魔玄幻指解穴要半个时辰之后内息才能正常。
展若萍神情疑惑地望着莺莺,没有出声。
莺莺被展若萍的目光望得一阵心慌,轻声道:“连姑娘——还有两位师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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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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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望着眼前七点寒星来到眼前,他挥动右手食指已重重弹在葛坤的长剑剑尖之上,七点寒星中的六点寒星在这瞬间消失,只剩下一点寒星化为一道银色的弧光斜飞向云飞的前心。
这时云飞向后大步后退了一步,他右手凌空一抓,手中一股惊风扬起,地上一根一尺来长小指粗细的枯树枝已飞起被握在云飞手中,也就在这时云飞手中那截枯树枝已挡住葛坤的第三剑。
秋尽冬来,荒野之中满地的枯枝被风吹雨淋了这些日子已成朽木,但葛坤这一剑击在云飞手中这截枯枝上,却如击在钢铁铸造的巨树之上一般,只震得葛坤持剑的手虎口一阵发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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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乾看到云飞出手这一招,不由得面色一变,道:“好剑法——”
他再回想起云飞凌空取枯枝,又以枯枝硬挡葛坤的长剑,心中又是一震,知道云飞最可怕的还是他那身震世骇俗的内力。
葛坤一剑受挫也连退六步,她望着云飞,神色更是惊疑。
云飞一招出手,手中枯枝却始终没有再动过分毫,此时葛坤退开六步,云飞手中的枯枝却立刻化为一片粉末,在他手中消失。
望到眼前这一幕,葛乾、葛坤都是面色一阵惨白。
葛坤道:“你刚才这一剑是什么剑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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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道:“这并不是什么剑法。”
葛坤一愣,道:“不是剑法?”
云飞道:“是的,我知道我这一招只要不动丝毫,就能逼得你无法再使出峨嵋派逐月七式的第四式。”
葛坤微微点了点头,她之前一剑犹如击在钢铁组造的巨树上,手中的力量完全递不出半分,所有的变化空间也一下消失,故此只能后退。
云飞道:“势弱快变如风,势穷幻变如林,势均奇变如火,势强不变如山——我终于知道我父亲留下的很多剑诀,其实是诸葛先生的兵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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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乾沉声道:“侯爷常说,剑法,如兵法。”
云飞沉默片刻,轻叹道:“世上最大的争斗原本就是兵者,兵者相争一战能令数十万生灵涂炭,而兵法岂不正是用这些生灵的血肉凝聚出来的灵魂,故此兵法才是最可怕的剑法。”
葛乾沉声道:“云中龙从泰山书院中叛逃,自立埋剑山庄,他盗用了侯爷的剑法和兵法心得,其行为和江湖小贼一般让人不齿。”
云飞神色一变,他沉吟片刻,道:“只怕未必是这样。”
葛乾冷笑道:“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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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道:“家父在埋剑山庄所创的种种剑法都是和一些江湖前辈共同创下,其中大部分都是江湖各门各派剑法的精华,这些剑法在家师手中,我也大都见过。至于家父自创的剑法或许和埋剑山庄有源泉,但那些剑法也在埋剑山庄之变那天被家父焚毁,即使我也从来没见过。”
葛坤道:“你见过九宫神移剑法吗?”
云飞道:“没有。”
葛坤看了一眼葛乾,道:“当年我和他最后一次见到云从龙,我们论的就是九宫神移剑法,当时云中龙还不能想出破解之法。”
******
云飞道:“莫非这是诸葛先生继八卦剑法后自创的新剑法?”
葛坤道:“这是老侯爷和老夫人共创的一套剑阵,是两个人所用的剑阵。”
云飞变色道:“据说某位侯爷曾娶天山剑派秋梧叶的姐姐秋素素为妻,秋素素有当年秋小红的遗风,是天山剑派那一代子弟中最强的剑客。”
葛坤道:“老夫人就是天山秋素素前辈。”
云飞点头道:“二位老人家是想用这套剑阵来杀我。”
葛乾道:“你如果破得了这个剑阵,死的就是我们。”
******
云飞道:“我不想和二位老人家决生死。”
葛乾道:“那是我们二人想和你决生死。”
葛坤轻叹道:“为了侯爷的遗命,为了泰山书院的声誉,为了很多秘密,我们二人今夜一定要和你决生死。”
葛乾沉声道:“我还有一句话,如果今晚死的是我们,我们还是奉劝你不要再追查那些往事了——”
******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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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忆婉和莺莺将恒山静了师太、静和师太抱回她们房间的床上,莺莺望着她们二人却有些发呆,站着不出声也没任何动作。
连忆婉见莺莺迟迟没有动静,不觉有些奇怪,她忍不住问道:“慕容姐姐,你怎么啦?是不是施展天魔玄幻指很耗损内力?”
莺莺回过神来,轻轻摇头道:“不是。”
说完她出手已在静和师太丹田穴道之上连点三指,又快速地在静了师太的丹田穴道上点了三指,她二人身子一阵颤抖,几乎同时睁开了眼睛。
这时莺莺已转身走出了她们的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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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莺来到客栈外屋,看到左贺雅子正一个人坐在门口望着外面,她换了一身白色衣衫,衣衫样子和中原女子所穿衣裙不同,袖口更为宽大。
听到身后动静,左贺雅子转身望向莺莺。
莺莺也再度仔细打量着左贺雅子,她并不是一个很美的少女,但当她手中没有持剑之时,看上去极为端庄从容,甚至还有几分腼腆,她身上自然地流露出一股高贵的气质,却又显得十分平和。
左贺雅子轻声用东瀛话道:“你好。”
莺莺也用东瀛话回答道:“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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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贺雅子轻声道:“我睡不着。”
莺莺道:“是因为小顾吗?”
左贺雅子淡淡一笑,道:“不全是。”
莺莺道:“你和小顾很熟吗?”
左贺雅子道:“他曾经来东瀛学剑,我师傅也很喜欢他。”
莺莺道:“你也喜欢他吧?”
左贺雅子脸微微一红,淡淡笑道:“他的确很特别,可是——”
莺莺道:“他不喜欢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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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一说出口莺莺自己都觉得有些后悔——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说出这样一句让对方可能伤心的话——这瞬间莺莺脑海中闪过小顾脸上挂着的那副懒洋洋的带着某种不屑的笑容。
好在左贺雅子并没有什么忧伤的反应,她又是淡淡一笑,道:“我不知道。”
莺莺心中微微感到奇怪。
左贺雅子道:“他这个人很奇怪,很冷酷也很无情,我师傅说他是天生的忍者和杀手,我不明白这样的人为什么会让人喜欢。”
莺莺沉默着,她想起任飞,这个人是她喜欢的人,也是一个冷酷的人,她曾经在梦中希望任飞能告诉自己他是喜欢自己的,但如今这个名字和她联系在一起,却给她带来了灭顶的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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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莺沉默很久,忽然道:“你跟我来。”
左贺雅子微微一愣,跟着莺莺来到小顾睡的房间。
莺莺点燃了一盏小油灯,看到小顾还在沉睡中,他醉得实在太厉害,以至于之前外面打得如此惊天动地他都毫不知觉。
看到小顾睡得这么死,莺莺心中不禁有些乱——小顾并没有假睡,他灌醉自己无疑是将自己的命交到莺莺手中,此时此刻任何人只要有把刀剑都能毫不费力地杀了他——而莺莺并不知道,眼前的这个小顾却是让江湖高手闻名丧胆的青衣楼杀手血衣人辜文卫。
******
看到沉睡的小顾,左贺雅子也是一阵惊奇,急道:“他怎么了?”
莺莺道:“他醉了。”
左贺雅子微微皱眉,道:“他酒量很大的,怎么会醉成这样?”
莺莺道:“他和我比喝酒,结果把自己灌醉了。”
左贺雅子更是惊奇,望着莺莺道:“怎么会这样?”
莺莺轻轻摇头道:“我也不知道,等他醒来你可以问他。”
说完莺莺转身离开了这间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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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莺回到自己房间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包袱,随后出了客栈的门。
整个小镇此时静得有些可怕,莺莺来到客栈后面马廊,解下自己的那匹马,随后飞身跳了上去。
她策马来到客栈门口的路上,心中一时怅然若失。
忽然,有人冷声道:“姑娘这么晚要去哪里?”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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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夜幕之下,葛乾暴喝声中手中那把泛着紫色光芒的长剑已然击向云飞的胸口,长夜中隐然听到长剑发出一声低吟。
听到葛乾出手时长剑带动的风声,云飞不由得面色微微一变,他闪身向后连退三步道:“老人家手中这把剑可是紫龙?”
葛乾沉声道:“正是。”
说话间,他斜身跨向云飞一侧,手中长剑剑势又挽起一股狂风,狂风呼啸着带着紫色光芒重重地击向云飞胸膛。
******
云飞右手再度凌空虚抓向大地,这次抓起的却是一块鸡蛋大小的石头,石头在云飞手中疾飞而出,击在了葛乾手中长剑的剑尖之上,葛乾长剑剑尖之处发出一声刺耳的金属响声,一片火星四射那块石头就象爆炸一般粉碎。
葛乾持剑的手感到一阵巨大的力量传来,勉强才能握稳手中长剑,他心中暗自凛然,目光却并没有停留在云飞身上,而是望向云飞身后。
云飞飞石击开葛乾的紫龙剑,一样没有再看葛乾,而是迅速转过了身子。因为葛坤已然无声地来到云飞身后,她手中长剑闪出九点耀眼的剑光,闪烁着象是一片烟花一般悄然刺向云飞后心。
******
云飞转身的速度快得就彷佛他之前就是面对着葛坤一般,他看到眼前这九点耀眼的剑光来到眼前,却不等他有所反应又在这一刻消失。
就在这时葛乾已再度挥剑一剑劈向云飞身后。
虽然葛乾、葛坤在江湖中是默默无名的角色,但他们的剑法武功之强足可让任何一位名满江湖的剑客为之震惊,他们出手快如电光火石,每一招出手力量变化应用自如,全然没有丝毫破绽。
葛坤之前一招收回,脚步斜走向一侧,手中长剑闪烁出数点寒星,顿时封住了云飞闪避葛乾这一剑的退路。
******
云飞没有理会葛坤的剑招,他转身大踏一步迎向葛乾,右掌拍向葛乾,一股急风犹如惊涛骇浪一般卷起击向葛乾,急风之中葛乾花白的须发被吹得扬起,身形不由得后退了三步,手中长剑剑势却在云飞身前划落。
葛坤面色一变,手中峨嵋七星梅花长剑猛然发出数声尖锐的疾风破空之声,剑尖已来到云飞后心。
这次云飞没有转身,他左手食指向后弹出,已弹在葛坤长剑剑尖之上,葛坤剑势并未用尽,脚下斜走一步,长剑已收回。
******
葛乾身形被云飞掌风逼退,心中吃惊之余脚步斜走,手中的紫色光芒划出了一道弧线,一股强劲的力量带动风声斜劈向云飞左肩。
与此同时,葛坤长剑又扬起数声尖锐的风声,逼向云飞心口,她出手之后脚步移动,又移向云飞身后一侧。
虽然葛乾、葛坤出手有先有后,但此时如果有江湖人在场,也只怕天下没有几个人能看出他们出手先后的这个间隙。他们出手不但快,而且出手之际以云飞为中心连成一条线。他们每招出手之后都会移动一个位置,但移动之后依然对云飞保持前后夹击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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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心中已明白,诸葛先生和秋素素索创的这套剑阵就是要出手之二人保持对阵中对手的前后夹击位置。普通的二人剑阵联手二人大都是品字型战位,很少有二人剑阵采用这样一字形的战位,这是因为这样的阵势固然能对阵中对手造成极大的威胁,但却很难彼此衔接招数。
葛乾的出手至为刚猛,要是平时云飞决不会畏惧和他硬碰,但他之前发出一掌之后已感到心口一颤,此时不敢再出全力,他闪身避开葛乾剑锋,却感觉到葛坤的长剑剑尖已贴向了自己身后后心。
******
尽管云飞内功修为已到了化境,但依然感觉到葛坤长剑剑尖中有一股冰冷的寒流渗透了他的肌肤,进入到他血液之中。
云飞再度转身闪身,却同时和葛坤跨向同一方向,葛坤长剑并不冒进,收回后化出九道剑光,刺向云飞前心。
与此同时葛乾也移向云飞后心,他暴喝一声,手中紫龙长剑划过,一道炽热的火焰象一条火龙一般扑向云飞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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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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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莺在马上望过去,看到出声的是恒山剑派的一位师太,她手按腰间长剑,正站在客栈门口冷冷望着自己。
莺莺心中暗暗有些惊慌,止住马迟疑着没有出声。
那位师太冷然道:“老身恒山静了,请问姑娘是江湖哪派门下?”
静了是恒山剑派当今二代弟子中的高手,莺莺在山西也听说过这个名字,此时心头更感到一阵紧张。
她摇头道:“小女子没有任何门派。”
静了道:“那么姑娘师承何人?”
莺莺想了想,又摇头道:“我没有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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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莺莺有些惊慌的眼神,静了双目中射出一道可怕的兄光,她冷然道:“姑娘是从山西来的吧?”
莺莺犹豫了一下,道:“是的。”
她知道自己说话的口音瞒不过江湖经验老到的静了,不敢轻易说谎。
静了轻轻点头,道:“听姑娘口音应该是太原城长大的。”
莺莺心头又是一跳。
静了目光中又闪过一道冷光,道:“你就是那个和任飞在一起的莺莺吧?”
莺莺心头又一颤,神色间虽然没有惊慌之意,只是她也并没有即刻否认。
******
此时与静了一同前来的恒山剑派静和师太也赶了出来,她大声道:“师姐,她真的是那个莺莺?”
静了望着莺莺,冷声道:“如果她不是莺莺,为什么要连夜逃走?”
说完她又冷笑一声,道:“我之前看到她时就觉得奇怪,想想除了从那种地方出来的女人,还有哪种女人会这么不要脸。”
莺莺心头已感到一莫名的阵痛,又更感到一阵无奈和疲累。
静了厉声喝道:“你想逃到哪里去?”
******
听到静了的喝声,连忆婉和西门若芷、展若萍也走了出来。
莺莺轻咬嘴唇,忽然策马冲向东边镇口。
静了早就料到莺莺会这么做,她怒喝一声,道:“哪里逃。”
说完她已拔出腰间长剑,长剑划出一道绚丽的光华拦向莺莺。
莺莺心头慌乱,她也拔出腰间短剑挡住静了的长剑,两把剑相交之间莺莺手中短剑吐出一股力量,借着马势将出手的静了逼退。
连忆婉和西门若芷几乎同时喊道:“不要。”
她们知道之前莺莺用天魔玄幻指帮静了等人解穴,此刻静了妄动真气,随时都可能有性命之忧。
******
静了虽被莺莺一剑逼退,但她手中长剑却生出一个变化,长剑剑锋已在莺莺的马脖子上刺了一剑。
恒山剑派剑法变化灵动,剑法虽然不够狠也不够毒,但每招每势都是取对手穴道,故此也有其令人生畏处。但马与人的穴位不同,静了这一剑虽然刺中莺莺座下马的脖子,却没有对马造成太大伤害。
莺莺座下的马负痛跃起,莺莺知道静了想刺伤自己的马让自己无法逃去。之前莺莺出手的那招只用了三、四成力量,此时她情急之下已用尽全力,手中短剑重重劈向静了。
******
静了和莺莺刚才交手一招,觉得对方内力修为虽然颇为不弱,但也并不比自己强,故此这招也是全力以赴。
两把剑再度相交,莺莺手中短剑随着马势化为一道惊鸿,一声金属轻鸣声中莺莺一剑逼开静了,她的座下马也宛如发疯一般冲向小镇东边镇口。
静了被莺莺一剑震得心口一阵气血翻滚,不由得连退五六步,她心下恼怒异常试图再度催动体内内力,却觉得体内内力一下涌向心头,只觉得自己的心彷佛爆开一般,随后一股带着血腥味的血涌上她咽喉,狂喷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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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和大吃一惊,连忙上前搀扶住静了,只觉得触手冰凉。
展若萍也吓了一跳,她几乎是本能地运内力想出手,但丹田处一阵剧痛,不但半分内力提不起,更痛得冒出一声冷汗。
连忆婉和西门若芷看着莺莺策马而去,又看到静了这般模样,都吓得花容失色。
连忆婉急道:“静了师太,你不能——”
她话没说完,看到静了师太身子已软软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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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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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葛乾、葛坤两把长剑堪堪触及云飞肌肤之时,云飞猛然闪身移向一侧,他用的是峨嵋派“移行换位”的轻功身法,此时他体内内力发挥到极致,身形快如幻影,瞬间从阵中消失。
葛乾看到云飞身影鬼魅一般在眼前消失,不由得心下骇然,手中长剑剑势顿时落空,全力攻向葛坤。
葛坤虽然也心中吃惊,但她之前一刻已侧身闪开一步,葛乾的那道炽热的剑风在她身边一侧飞过。随后葛坤身形也如轻风一般摆动,紧紧跟随着云飞,手中七星梅花剑射出九点寒星,点向云飞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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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望着眼前九点寒星没有任何行动,葛坤出手的这一剑可能是虚招,也可能是实招,他在等对方这招招数变化到尽头时才出手。
这瞬间云飞忽然感到体内气血一阵翻滚,一阵难以忍受的剧痛彷佛有一把锋利的刀正在撕裂着他的心。
他身子忽然微微一颤,额头已流下冷汗。
葛乾、葛坤都看到云飞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但葛坤心中对云飞极为忌讳,此时和葛乾失去了阵形位置,一时不敢强攻,却移向云飞左肩一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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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乾来到云飞右肩一侧,他二人和云飞保持着十步的距离,两把长剑闪烁着浓浓的紫光和淡淡的青光,散发出阵阵杀气。
云飞心中暗暗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如果能尽全力连续使用“移行换位”的轻功,那么十次换位之后必能破对方的剑阵,只是他此时的身体情况却不允许他连续这样连续移动。
葛乾、葛坤都是江湖中超一流的高手,他们也看得出来这一点。
葛坤轻声道:“你受的伤很重。”
葛乾没有出声,却也轻轻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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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淡淡一笑,他体内无衣神功中的大周天内功心法正本能地在帮他疗伤,但同时他体内所积累的那股反噬的内力已到了崩溃的边缘——云飞知道他父亲当年虽能将三种天下最强的内功心法融合在一起,却最终无法解决这三种内功心法在人体内的反噬隐患。
葛坤苦笑一声,道:“三十多年前我对云中龙只佩服三分,今日不得不佩服十分。”
葛乾点头道:“在武学修为上,他的确很了不起。”
云飞道:“可二位老人家今晚还是要杀我。”
葛乾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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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葛乾手中紫龙长剑一象一条惊龙一般腾起,攻向云飞。
云飞双目忽然闪过一丝光芒,右手已挥出迎上葛乾手中的长剑,他出手的招数宛如一朵正在快速盛开的莲花,动作轻柔得彷佛毫无丝毫力量,却又在一瞬间幻化成无数朵莲花飞扬在空中。
当无数朵飞扬的莲花消失的那一刻,最后的一朵莲花已变成云飞的右手,他的食指象一朵莲花花瓣一般轻弹在葛乾长剑剑身上,却猛然间象一颗钉子一般重重地击打在那条紫色惊龙的头上,那条紫色惊龙一阵惶恐,转身遁去。
葛乾只觉得握剑的半边身子一阵酸麻,心头也是一阵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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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以无衣神功的刚决之意一招逼开葛乾,体内内力已在瞬间由右手挪移到左手,内息的包容之意变化为一片海潮,转身左手向葛坤劈出一道无形剑气。
葛坤原本一招绚丽的剑招逼向云飞身后,忽然发现身前一道无形剑气凄厉无比地向自己袭来,而她想移动的位置更被无形剑气的余波波及,只能急忙闪身移向另一侧。她感到那股无形剑气的锋锐擦着自己左肩划过,饶是她数十年的功力本能抵御着这股剑气,依然感到肌肤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看到云飞身形不动之中使出如此可怕的招式,葛乾、葛坤二人面面相觑,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恐惧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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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坤轻叹道:“想不到云公子的内力修为已到了鬼神难测的地步,看来要破这个剑阵对你来说易如反掌。”
云飞没有出声,如果双方不是单纯比招数变化,以他的内力修为无论是用速度和移动,还是用强劲的内力先发制人,破对方的剑阵都并非难事,只是他此时体内内功反噬之力也已到了他无法控制的地方。
忽然云飞全身剧烈一颤,神情一下变得异常痛苦,原本镇定如磐石的目光也变得有些迷茫和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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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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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了的嘴角还残留着鲜血,她双眼带着愤怒紧紧望着莺莺离去的方向,但她的心已在这一刻停止了跳动。
静和一下哭出声来,随后她迅速冲到马廊牵出马就向莺莺远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展若萍也是一阵心伤,她踌躇半晌对西门若芷和连忆婉道:“师妹,你和连姑娘在这等我们。”
说完她跑去马廊牵出自己的马,跃上马背。
西门若芷急道:“师姐,你还不能用内力和人动手——”
展若萍道:“我知道,可我不能让静和师太一个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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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展若萍策马消失在夜幕中,西门若芷一时心乱如麻,她望向连忆婉道:“婉儿,我们该怎么办?”
西门若芷年龄比连忆婉大,但一向以来连忆婉比西门若芷更能拿主意。
只是连忆婉这时面色极为苍白,脑海中更是一片空白,只觉得之前发生的一幕就象是一个梦,她望着静了的尸体,心中有种闯了大祸的感觉。
她含泪摇头道:“我不知道。”
西门若芷又想了一会,也跑到马廊牵出自己的马,她的马雪一样白,在夜色之下发出一阵银色的光芒,竟是一匹千里良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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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忆婉吓了一跳,道:“西门姐姐,你也要去?”
西门若芷跳上马背,道:“展师姐和静和师太都不能出手,我得去帮她们。”
连忆婉急道:“可你也一样不能出手啊。”
西门若芷道:“我有其他办法。”
说完西门若芷轻轻用膝头顶了一下白马的胯下,座下白马象一道银色闪电在连忆婉面前划过,眨眼之间消失在小镇东边路口。
连忆婉呆呆地望着东边,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她回头望向客栈门口,看到左贺雅子正静静地站在门口,神色诧异地望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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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左贺雅子,连忆婉心中不由得感到一阵委屈,鼻子一酸差点哭出来。
左贺雅子轻声道:“出了什么事?”
连忆婉含泪道:“那个姐姐——那个姐姐是坏女人——”
左贺雅子望了一眼静了的尸体,道:“是她杀的人?”
连忆婉轻轻点了点头,却又轻轻摇了摇头,她忽然哭出声来,道:“我不知道。”
静了虽然看似是死在和莺莺剑下,实际上却是死于天魔玄幻指,只是要莺莺用天魔玄幻指帮静了她们解穴的是连忆婉,故此连忆婉心中说不出的难过,她不知道这是不是她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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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贺雅子轻声道:“我已经找到新兵文卫了。”
连忆婉又吃了一惊。
左贺雅子道:“他醉了,我等他醒来——你去帮下她们吧。”
连忆婉踌躇片刻,点头道:“好的,姐姐。”
说着连忆婉到马廊牵出了自己的马,她跃上了马,道:“姐姐小心。”
左贺雅子轻轻点了点头,但忽然间她面色一变,皱起了眉头。
看到左贺雅子的神情,连忆婉心中也一动。
就在这时,她隐约在夜风中听到西边传来一丝奇怪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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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贺雅子出来时左手握着剑,此刻几乎本能地伸出右手握住剑柄。
连忆婉道:“姐姐,是什么声音?”
左贺雅子神色凝重地轻声道:“大军。”
连忆婉吓了一跳,道:“大军?”
左贺雅子点头道:“上千的铁骑。”
连忆婉全身一震,她在马上望向西边,夜色下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但也就在这一刻,她耳边已听到西边传来一阵杂乱的马蹄声,慢慢变得震天动地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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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然连忆婉再大胆,这时也感到一阵心慌。
左贺雅子目光微微低垂,轻声道:“他们找到我了。”
连忆婉想了想,点头道:“只怕是他们——姐姐——你——”
左贺雅子淡淡地道:“我既然找到了他,也算完成了使命,我不会怕他们的。”
她望着连忆婉,目光闪动地道:“连姑娘,你快走。”
连忆婉摇头道:“我不走。”
左贺雅子道:“他们不会难为我的,但只怕——”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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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坤神情之间闪过一丝愧意,手中长剑微微动了一动,却没有出手。
云飞牙关已开始不停地打战,渐渐地似乎连站直都显得有些勉强。
葛乾、葛坤互相看了一眼,葛乾咬了咬牙,手中长剑已发出一声低吟,剑身之上的紫气一下升腾起来,疾飞向云飞。
就在这时云飞猛地狂吼一声,却犹如天际响起一声炸雷。
云飞双臂挥出,身体四周一股气流象大海中爆发出一股怒涛,一下将葛乾手中长剑散发出来的紫气吹得无影无踪。
葛乾、葛坤看到云飞脸上带着一层淡淡的紫气,面色变得极为狰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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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魔解体大法。
葛乾、葛坤见多识广,心中同时闪过这门邪门武功的名字,不由得都是心下一颤,迎面而来的气流从他们身边飞过,让他们一时感到一种窒息一般的感觉,全身都无法动弹,随后那股气流又一下消失了。
葛乾暴喝一声再度奋力挥出一剑,同时葛坤长剑也跟着击向云飞。
此时云飞的眼神有些哀伤,也有些茫然,甚至还有几分怨恨。他没有看左右两侧疾飞而到的剑光来到,却伸出两手,两手食指和中指在一瞬间象两把铁钳一样将葛乾、葛坤两把长剑的剑尖夹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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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乾、葛坤心头一阵狂跳——以他们的剑法武功修为,居然看不出云飞是如何出手的,而更可怕的是他们手中的剑已半分都无法动弹。
云飞的目光注视着远处夜幕,他体内那股积蓄的反噬内息随着天魔解体大法的施展一下释放出来,之前种种难忍的痛苦已然消失,彷佛解脱一般的疏懒,体内无衣神功的暖流已在瞬间游遍他全身。
云飞体内的内息在天魔解体大法施展的一刻犹如大海爆炸一般爆发出一层汹涌的波涛,这种感觉令云飞心中有种不停地去释放内力的冲动,但云飞却在这刻硬是努力将这股力量收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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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心中轻轻叹了口气——阎一本之所以能将天魔解体大法练到可怕的第九重地步,就是因为当无衣神功出现内功反噬的迹象时,天魔解体大法是解除这种痛苦的最好一种释放方式。
只是云飞也清楚,就好比传说中能摧毁人精神意志的曼陀罗冰毒一般,不停的释放结果最终只能带来自我的毁灭。
此刻云飞体内无衣神功的力量再无任何阻碍,他觉得四周一下出奇的静,彷佛时间在这一刻停止,随后他伸出双手两指彷佛轻描淡写一般夹住了葛乾、葛坤的长剑,同时指间一股包容的力量将葛乾、葛坤剑中的冲击力化去,但同时他体内几乎本能地激起一股彭湃的反击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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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乾、葛坤惊骇地望着云飞用双指夹住了他们的剑,任凭他们如何发力都不能挣脱,而当云飞手指间传来一股排山倒海一般的力量之时,他们只觉得握在手中的剑彷佛带着一股强烈的电流,令他们手臂一阵麻木。他们再度尽力气想从云飞指间拔回长剑,却依然半分也动弹不得。
片刻之间葛乾、葛坤的脸色一下涨得通红,那种麻木感沿着他们握剑的手臂一直延续到他们的心口,他们的心也跟着狂跳起来。
但随着云飞轻轻发出一声叹息声,葛乾、葛坤觉得云飞的指间已然松开,他们二人向后踉跄着各自退开十数步,才勉强站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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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的胸膛也在剧烈地起伏着,原本施展天魔解体大法后,人的体内会有一种内力宣泄的欲望,云飞在尽力克制着这种欲望。
他沉默片刻,轻声道:“云飞很想和二位老人家试一下当年家父无法破的剑阵,但今晚晚辈实在力不从心,还请二位老人家见谅。”
说完云飞朝面前东边的夜幕中狂奔而去,他的身影如同一道白光,刹那间就在葛乾、葛坤二人眼前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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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坤的面色有几分惊恐,也有几分感动,她望着云飞远去方向久久没有出声。
葛乾看了自己手中的紫龙剑一眼,道:“他施展了天魔解体大法,半个时辰后会非常虚弱,要杀他只怕没有更好的机会了——可是——”
葛坤轻轻点了点头,叹道:“他不想杀我们——难道我们非杀他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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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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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忆婉道:“我才不怕,我爹是——”
说到这里连忆婉不觉有些心虚和心慌,她知道自己这次所为只怕也给她爹两江刺史连廷纲乃至整个连家惹了祸。
她想了想,又道:“我不管,反正我和姐姐在一起,看他们想干什么。”
左贺雅子神情有些感动,轻声道:“连姑娘,你为什么这么肯帮我?”
连忆婉道:“大家都是女孩,不就是应该互相帮忙?雅子姐姐贵为公主,肯为一个普通人在江湖闯荡,就象之前双城公子为小霞姐姐抛弃王子名爵一般,我无论如何都会帮姐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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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贺雅子身子微微一震,轻声道:“宇文双城——”
连忆婉点头道:“双城公子这个人虽然有些婆婆妈妈,不过好在他肯听小霞姐姐的话——”
说到这里连忆婉笑道:“小霞姐姐人最好,这么多姐姐我最喜欢她了。”
左贺雅子神情之间闪过一丝淡淡的哀伤,她轻轻点了点头,没有出声。
也就在这刻,震天动地的马蹄声一下在西边半里外嘎然而止,四周一下又变得异常的安静,被惊起的夜风四下乱串,疾冷如刀锋一般。
一阵冷风吹过连忆婉的脸,连忆婉心中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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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贺雅子轻声道:“他们来了。”
这时连忆婉听到一阵马蹄声传来,却不是之前的千军万马,而只有数骑——只是连忆婉清楚,来的一定是高手。
转眼之间,四骑白马飞驰进小镇,为首是一个五十上下的黑衣老人,他身负一口鱼皮鞘古剑,神态威严冷钧,双目炯炯有神。跟在他身后的是一个白衣青年,青年看上去有二十七、八岁,头戴紫金冠,面貌俊朗,神色从容高贵,带着微笑。随后还有一个相貌普通但看上去颇有气度的青年男子,最后是一个相貌异常美丽的白衣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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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眼前四人,连忆婉不由得吃了一惊,这四人她全认识,黑衣老人是华山剑派的房元焕,容貌俊朗的白衣青年则是那个泰山上她救过的木公子,至于后面的青年男女分别是南海剑派的叶沧浪和恒山剑派的杜妙音。
连忆婉忍不住冲木公子道:“怎么是你?”
说完这句话她才想起房元焕是自己的师伯,连忙下马向房元焕施礼,道:“连忆婉见过师伯。”
房元焕道:“连姑娘不必多礼。”
木公子看了左贺雅子一眼,微微一笑道:“这位就是左贺雅子公主吧?”
左贺雅子听不懂木公子的说话,神色有些疑惑,却暗暗握住左手长剑。
连忆婉一旁道:“是又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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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公子望向连忆婉,微笑着道:“婉儿姑娘,你好大的胆子。”
连忆婉瞪了木公子一眼,道:“你是带人来捉我和雅子公主的吧?”
木公子微笑道:“公主是我们的客人,我们只能说请,可对婉儿姑娘只怕就不会那么客气了。”
连忆婉点头道:“好,只要你们不难为雅子公主,我随你们处置。”
木公子笑道:“婉儿姑娘果然是个讲义气的姑娘。”
连忆婉微微仰头,却没有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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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公子笑道:“婉儿姑娘的爹爹虽然是朝廷重臣,可你这次闯的祸可大了,只怕你爹也保你不下来。”
连忆婉道:“保不下来就保不下来,反正这是我一个人做的事情,你不要难为我爹我娘和连家就行。”
木公子点了点头,他用一种奇特的目光望着连忆婉,微笑道:“虽然有人想好好罪罚于你,可你毕竟也立过大功,所以也有人替你求情,只要这次事情最终没有变得不可收拾,那就功过相抵,不罚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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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忆婉奇怪地望着木公子,道:“谁替我求情?是你——”
木公子微微一笑,没有出声。
连忆婉微微皱了皱眉,道:“你到底是谁?”
木公子哈哈笑道:“我就是木公子。”
连忆婉摇头道:“你骗我,你一定是哪个皇亲国戚。”
木公子微笑着点了点头道:“婉儿姑娘真聪明,我姓文,名牧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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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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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中莺莺一路策马狂奔,脑海中只觉得一片空白。只是当她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是泪流满面。她不知道到底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觉得心中说不出的无奈和无辜。
她不知道已这样跑了多久,这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回头看到追上来的是西门若芷。
西门若芷一路追赶着展若萍和静和,但几个路口过后她已不知展若萍和静和去了哪里,正当她心中焦急之时,她看到很远处有一白衣少女策马的身影,于是催马追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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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若芷骑的是一匹名唤银电的宝马,脚力绝非普通良马可以相比,一会的功夫西门若芷已追到莺莺身后,只是她离莺莺越近心中就越感到惊慌和不安,她暗暗尝试运内息,却觉得丹田处阵阵疼痛。
莺莺忽然停下了马策马转过身来。
西门若芷吓了一跳,也连忙止住马,她的马太快,停下时已到莺莺跟前。她忐忑地看向莺莺,见对方神情充满哀伤,脸上挂满泪痕。
莺莺轻声道:“西门姑娘,你是来追杀我的?”
西门若芷愣了愣,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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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莺苦笑道:“你现在还不能用内力,只怕杀不了我。”
西门若芷心中暗自戒备,手慢慢握向腰间。
莺莺看着西门若芷的手,道:“你是要用暗器吧?”
西门若芷心中又是一惊。
莺莺轻声道:“我也会用很多暗器,只是我不想用。”
说到这里她低下了头,低声道:“云大哥说过,不要轻易用这些不给人留活路的歹毒暗器,除非——除非你自己已没有活路——”
说这句话的时候,莺莺美丽的双眸中满是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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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莺莺这么说,西门若芷握向腰间的手也是微微一颤。
莺莺抬头道:“那位师太死了?”
西门若芷道:“是的。”
莺莺痛苦地摇了摇头,道:“这不关我的事——我真的——我真的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你们的事情,我——”
她声音变得哽咽,一时说不下去。
看到莺莺痛苦的神情和声音,西门若芷也不觉感到一阵心酸和心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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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片刻,西门若芷咬了咬牙问道:“任飞呢?”
问完这句话,西门若芷不由得心头一震,她目光惶恐地四下轻扫,似乎担心这个江湖传闻中的恶魔会突然出现在眼前。
莺莺含泪道:“我不知道他在哪里。”
西门若芷道:“他不是一直和你一起吗?”
莺莺道:“几天前他离开了我。”
西门若芷道:“为什么?”
莺莺神色变得哀伤,道:“他不想连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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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莺感到一阵心痛,彷佛有一把刀在割她的心,她终于相信任飞离开自己的真正原因,只是她又感到百般无奈——纵然任飞离开了她,但她身边依然被一个个恶梦缠绕着。
西门若芷沉默了片刻,忽然微微脸红道:“他是你的情人?”
莺莺轻轻点头道:“是的。”
见莺莺回答得这么快,西门若芷又是一愣。
莺莺道:“可我没有和他一起杀过一个人,我只是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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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若芷道:“他是个恶人。”
莺莺苦苦一笑,轻声道:“可在我心里,他一直都是一个好人。”
西门若芷道:“他杀了容家全家。”
莺莺又沉默片刻,道:“是不是他死了,所有的仇恨就会终结?”
西门若芷想了想,摇头道:“我不知道,这得问少妍姐姐。”
莺莺身子微微一颤,道:“她在附近吗?”
西门若芷道:“她在大明镇。”
莺莺沉默良久,道:“你带我去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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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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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牧野,这名字听在连忆婉耳边无疑象是响了一声沉雷,纵然她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情,此时也不由得脚下一软,心头更是猛然一阵剧跳——她虽然猜测这个颇有架势的青年人不知是哪位皇亲国戚,却万万想不到他竟然是名震天下的当朝龙腾太子文牧野。
当朝众多王子中文牧野、文庭君、文双城(宇文双城)最为出名,其中文牧野十八岁时就带兵西征,三战三捷开疆拓土,随后又平定南方功在社稷,故此太子基业稳固,如今坐镇东都,天下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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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忆婉呆呆地望着文牧野,想起泰山之上他与宇文双城并肩的气度,想起宇文双城对他的尊敬,再想起自己在他面前的无礼,心中一时乱成一团。她望向左贺雅子又一下涨红了脸——如果文牧野真的要娶左贺雅子,自己的所作所为多少让她在文牧野面前感到惭愧。
看到连忆婉尴尬的神情,文牧野又是一阵大笑。他下马对左贺雅子行了一礼用生硬的东瀛话道:“欢迎。”
左贺雅子奇怪地望着文牧野,又望向连忆婉。
连忆婉这时才回过神来,道:“他——他是太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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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贺雅子大吃一惊,握剑的手慢慢松了下来。
文牧野微笑着对左贺雅子道:“我听说公主和婉儿姑娘有难,所以带铁骑来迎接公主,一路上十万火急的急报不时传来,着实让我吓出一身冷汗,所幸公主和婉儿姑娘无恙。”
连忆婉神情有些麻木地将文牧野这番话翻译给左贺雅子听,当她说到婉儿姑娘二字时不由得心中一颤。她望向文牧野,文牧野虽然面对着左贺雅子,但目光却不时望着自己,顿时令连忆婉心头又是一阵乱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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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贺雅子这时神情变得极为温顺,她俯身向文牧野深深地施了一礼,道:“多谢太子殿下。”
文牧野笑道:“我带来的都是铁骑,不过已通知最近的官府速调马车来,请公主殿下稍等片刻。”
听完连忆婉的翻译,左贺雅子迟疑了一下,道:“谢谢。”
文牧野笑道:“外面天寒地冻,二位姑娘不如进去坐一会。”
说着他望了一眼小镇四周,微微皱了皱眉头,道:“这个镇中没有人吗?”
连忆婉道:“有一些人——”
说到这里她迟疑了一下,停住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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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文牧野走向客栈,叶沧浪忽然道:“等等——”
文牧野转身望向叶沧浪,看到叶沧浪面色有些凝重。
文牧野道:“怎么啦?”
叶沧浪道:“除了这里的人,客栈中还有一个人。”
文牧野道:“是江湖人?”
叶沧浪道:“是。”
文牧野笑道:“一个江湖人,不必太担心。”
叶沧浪道:“他决不是一个普通的江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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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沧浪望向客栈门口,腰间长剑发出一声低吟,双目中一道精光闪过。
众人顺着叶沧浪的目光看到一个衣衫褴褛的青年摇晃着走了出来,小顾似乎醉意还未完全退去,他走到门口时身体一个踉跄,左手扶住门框才站稳,他右手抓着一把比普通长剑长一些的长剑。
文牧野看着小顾,虽然觉得奇怪,神情间依然带着笑。
小顾扶着门框,目光在眼前的人身上一个个扫过,却变得有些疑惑和迷茫。忽然他顺势一头栽倒在门前地上,地上的积水带着一股彻骨的冰寒之意让他全身忍不住打了个冷战,他在积水中挣扎了几下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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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满身泥泞地望着左贺雅子,用东瀛话道:“真的是你?”
左贺雅子轻轻点了点头,她的神情一时变得有些奇怪,既有些心疼,又有些恼怒,还有些失望。
小顾道:“你找我?”
左贺雅子又点了点头。
小顾用力甩了甩头,神情间又露出那种带着嘲讽之意的笑容,道:“你是自己来找我?还是为了你姐姐?”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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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红衣老人随手劈出的无形剑气,玉仲石心头猛然一跳,他忍不住后退了十多步,颤声道:“无形剑气——这不可能——”
红衣老人神色带着不屑,冷声道:“这些年昆仑弟子只知道闭关练功,不知这江湖中有多少翻天覆地的变化,如今都成了一群井底之蛙。”
他说话声音沙哑而冰冷,语气充满了讥讽之意。
玉冠华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他之前看到张仲钦向玉仲石出手,这时看到这个红衣老人出现,心中也是一阵惊恐——他认得这个红衣老人,听到他说的这番话心中也不禁感到一阵惭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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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仲石呆立半晌,双目闪过一道寒光,左手衣袖间飞出一道银色寒光,一把飞刀呼啸着射向红衣老人咽喉。
只是红衣老人手中长剑又随手劈出一道无形剑气,玉仲石的飞刀飞到半途已被无形剑气击中,斜飞向大地,眨眼不见踪影。
玉仲石心下为之骇然,他之前先后被玉仲刚和张仲星所伤,此时不敢和红衣老人交手,转身就想逃,但就在他转身的瞬间红衣老人身形也如鬼魅一般来到玉仲石身后,玉仲石听到身后疾风发出毒蛇吐芯时的声响,感觉自己背心已被一把冰锥死死贴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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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空下玉仲石不停地闪身试图闪开红衣老人贴在他身后的剑锋,同时他挥剑挡向红衣老人刺出的每一剑,但红衣老人长剑出手太快,一共使出十三剑,每一剑都在玉仲石背后留下了一道伤口,同时一股冰寒之气沿着伤口流进玉仲石体内,让玉仲石连连打了个冷战。
十三剑后红衣老人持剑后退十步,任由玉仲石转过身来。
玉仲石神色惊恐地望着红衣老人,体内暗暗运起昆仑纯阳气功将那股冰寒之气化去,他颤声道:“你到底是谁?”
红衣老人冷声道:“公羊赤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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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个名字玉仲石也是全身一震,心头再度感到一阵寒意,他知道公羊赤杀是三手帮青衣楼血手令主的名字,只是万万想不到这个江湖传说中的杀神竟然如此可怕。
玉仲石心中虽然惊惧,但还是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他冷声道:“原来阁下就是大名鼎鼎的青衣楼主,今日玉某被鼠辈暗算,你我一战太不公平,三个月后我们在此再决胜负。”
公羊赤杀冷冷一笑,道:“我们不是决胜负,我是个杀手,从来都不讲什么江湖规矩,既然有人出钱要买你的命,今夜你一定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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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仲石怒道:“谁出钱要买我的命?”
张仲钦一旁冷声道:“是我。”
玉仲石嘶声道:“你约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让他来杀我?”
张仲钦恨声道:“可惜还是迟了一步。”
玉仲石冷然道:“你花了多少银子要我的命?”
张仲钦道:“白银十万两。”
玉仲石仰天发出一阵狂笑,道:“昆仑玉家如此富贵,难道我玉仲石的命只值十万两白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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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玉仲石又是狂笑一声,对公羊赤杀大声道:“公羊楼主,我给你黄金十万两,你替我杀了张仲钦。”
张仲钦冷笑道:“你不知道青衣楼的规矩吗?”
玉仲石道:“什么规矩?”
张仲钦道:“只要是青衣楼接下来的生意,就只有完成不了的,没有能改的。”
玉仲石神色微微露出惊恐之意,望着公羊赤杀,持剑的手也在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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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羊赤杀沉默片刻,冷声道:“我这次可以改——”
听公羊赤杀这么说,玉仲石、张仲钦面色同时一变。
玉仲石面露喜色,道:“公羊楼主答应我了?”
公羊赤杀摇头道:“其实你根本就分文不值,这次杀你我不收仲钦半两银子,我免费做一次买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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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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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仲石心中又惊又怒,他忽然狂笑道:“你真的以为今晚能杀得了我?”
说完他手中长剑飞扬起一片剑光洒向红衣老人,他身形飘动如夜风,剑影闪烁如寒星,出手又快又狠,剑风中更带着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只是公羊赤杀身子随着玉仲石的剑势缓缓移动,他手中长剑也同样发出一股冰冷的寒气,长剑狂舞着象一条毒蛇一般缠绕住玉仲石。
两把长剑相交数下,彼此内力相抗中玉仲石感觉到公羊赤杀手中长剑中发出的阴寒内力竟然高出自己不止一筹,心下更是惊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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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羊赤杀面色冰冷,他出手看似绵绵无力,但剑法杀意惊人,玉仲石一时之间无论攻守如何变化都被果公羊赤杀剑法所克制,公羊赤杀的每一招出手虽然看似都被玉仲石挡住,但公羊赤杀每一招之余势犀利,每招让玉仲石身上多一道伤口,十三招后玉仲石全身被血染红。
玉仲石这时已感觉不到伤口的痛,身上的每道伤口都带着一股阴寒之气如千万只蚂蚁一般沿着他的血液侵入他体内。
十三招之后公羊赤杀又闪身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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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仲石喘息着运纯阳气功将侵入体内的阴寒之气化去,不敢再出手。
公羊赤杀冷冷望着玉仲石,他轻声叹了口气,道:“你今夜死定了。”
玉仲石颤声冷笑道:“未必。”
公羊赤杀漠然道:“古墨先生常说——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你做孽太多,今晚必遭天谴。”
听公羊赤杀这么说,玉仲石忍不住全身打了个冷战——这番话之前玉仲刚也说过,此时由公羊赤杀说来让他更觉惊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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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仲石道:“你也是昆仑弟子?”
公羊赤杀嘴角微微一动,沉默片刻,轻声道:“是的。”
听公羊赤杀承认自己是昆仑弟子,玉仲石、张仲钦、玉冠华都吃了一惊。
公羊赤杀神情变得异常哀伤,道:“五十年前我也是昆仑弟子,有一年我向我师傅张尚隐问及昆仑内功阴阳融合之事,结果被他骂了一顿。事后我不死心偷练昆仑阴阳内功,结果被他发现后逐出师门——那次我在冰天雪地里跪了三天三夜求他回心转意,可他告诉我说他不想害我一生——”
玉仲石轻呼道:“你是张师伯的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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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羊赤杀轻轻点头,沉声道:“我八岁入得昆仑门下,那年十六岁。遭此变故我不甘心,公羊家世代以偷盗为生,长于易容之术,我一怒之下易容成昆仑一些前辈出入昆仑门中,偷走了昆仑阴阳内功心法和很多昆仑武学秘笈。”
玉仲石冷笑道:“原来你不但是昆仑的逆徒,还是一个贼。”
公羊赤杀沙哑着声音道:“我是一个贼,我那时恨我师傅,恨昆仑,我发誓一定要练成昆仑派的阴阳内功,结果——结果有一年我在荒山野岭练功时走火入魔,幸好碰到一个高手也在那里,他拼了命救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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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羊赤杀口中的这个高手就是三手帮大帮主古墨,古墨以日月教无相神功心法救了公羊赤杀,从此公羊赤杀把自己的命交给了古墨,同时古墨更指点公羊赤杀去埋剑山庄学剑。
玉仲石又冷笑道:“你虽然逃得一死,但最终还是没有练成昆仑阴阳内功。”
公羊赤杀沉默片刻,道:“虽然我如今体内已可以随心所欲地驾驭昆仑派的阴阳内功,但我觉得这并非是传说中的阴阳融合。”
玉仲石勃然变色,颤声道:“你能用昆仑派阴阳内功?”
公羊赤杀点了点头,手中长剑扬起,劈向玉仲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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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羊赤杀这时出手的每一剑都是短而急促,他的剑势变化不大,故此玉仲石每一招都能尽力挡住,但公羊赤杀手中长剑使出的招式只是封住玉仲石剑法变化,剑势之外劈出一道犀利的无形剑气,无形剑气扬起得刃风之中带着一股灼热的烈焰重重地击在玉仲石身上。
又是十三剑,这十三道灼热如烈焰一般的疾风玉仲石无法闪躲,身上再添十三道伤口,每道伤口都让玉仲石感到一阵剧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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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玉仲石成了一个血人,他咆哮着后退了数步,双目中露出绝望之色——公羊赤杀并没有说错,他也象玉仲石一般能随心所欲地使用昆仑阴阳内功心法,而且内力比自己更为深厚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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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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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羊赤杀神望着玉仲石,不屑地道:“十三式风之刺、十三式风之情,十三式风之刃,这三十九式剑法我曾对宇文双城用过,却被他尽数破去——江湖之中剑法武功比我高的大有人在,有些人——哼——你居然敢说你的剑法武功天下无敌,真是大言不惭。”
听到公羊赤杀这么说,玉仲石只觉得整个人彷佛跌入万丈深渊一般,自从他二十多岁开始尝试修炼昆仑阴阳内功心法,四十年来他为此付出了一切,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是天下无敌,觉得为此付出这一切也都是值得,却不想江湖中比他强的高手却还有如此之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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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仲石全身都是伤,他感觉到内力体力正随着鲜血流出在消失,他咬了咬牙心中却一时没有和公羊赤杀拼死的勇气。
他颤声道:“你是怎么练成的,莫非——”
公羊赤杀目光冰冷地望着玉仲石,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道:“采阴补养,无稽之谈——”
玉仲石全身一震,道:“你胡说!”
公羊赤杀冷声道:“我这生不曾近过女色,可一样能练成和你一样的昆仑派阴阳内功,可见采阴补养之说原本就是荒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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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仲石神情恐惧地摇头道:“你骗人!你可知道昆仑历代掌门有多少人都曾尝试过这样做?”
公羊赤杀冷笑道:“所以他们最终都走火入魔。”
玉仲石嘶声吼道:“我还没有走火入魔。”
公羊赤杀望着玉仲石的目光变得有些哀伤,道:“我和你交手时就知道你已经开始走火入魔——今晚你已必死无疑。”
玉仲石嘴角微微有些扭曲,怒道:“你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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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羊赤杀沉默片刻,冷然道:“你知道为什么自从昆仑祖师何足道死后,三百年来昆仑再也没有一个人能练成融合阴阳两气的内功?”
玉仲石道:“为什么?”
公羊赤杀道:“这是因为昆仑派的六篇寒冰玄阴气功和九篇烈焰纯阳气功心法之中有很多地方是错误的,是被人篡改过的。”
听公羊赤杀这么说,不但玉仲石心头感到一阵寒意,连张仲钦也面色一变。
公羊赤杀又道:“这三百年来十六代昆仑掌门及无数昆仑高手都没有发现这个秘密,他们尝试用各种方法来融合昆仑阴阳气功,他们所留下的秘笈中不少是对这些错误的修正,与采阴补养之说毫无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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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仲石又摇了摇头,他嘴角流出一丝鲜血,道:“我不信——你骗我——你为什么没有走火入魔?”
公羊赤杀苦笑一声,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他沙声道:“有一年我看到师傅被一群江湖人围攻,我眼睁睁看着他被杀死而没有救他。也是那年我遇到一个人,他对天下武功无所不知。有一天我忍不住想知道当年师傅这样对我是对还是错——我在昆仑禁地拓印了昆仑历代掌门高手研究阴阳两气内功心法的秘笈给他,数年后他告诉我,他在六篇寒冰玄阴气功和九篇烈焰纯阳气功心法中发现一百七十处错误,其中第九篇烈焰纯阳功心法完全就是假的,只要练到这一篇就必死无疑——那时我才知道师傅真的是不想害我这一生——而幸好那年我还没有开始练第九篇,我把他烧成了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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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公羊赤杀苦笑一声,他望了一眼手中长剑,又望向玉仲石道:“其实我和你一样——也是该死的人。”
玉仲石嘶声道:“那你怎么不去死?”
公羊赤杀道:“古墨先生对我说,虽然我该死,可这世上还有许许多多更该死的人,他要我帮他去杀那些该死的人。”
说到这里,公羊赤杀全身升起一股杀气,比他出现在这里时更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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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冷声道:“你比我要该死——”
玉仲石被公羊赤杀的杀气镇住,握剑的手已满是汗水。
公羊赤杀冷声道:“你已练到第九篇烈焰纯阳气功心法,你之前体内阴阳之气彼此旗鼓相当,所以能互相克制。可你如今已踏上死路,你体内玄阴之气将不会提升反而会变弱,而你体内纯阳之气会快速强大,强大到你体内玄阴之气再也无法制衡它,随后你会感受到世间最痛苦的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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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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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公羊赤杀这么说,玉仲石彷佛觉得自己体内的阴阳之气正在崩溃一般,他怒吼道:“不要说了——”
说完他手中长剑挥出,劈向公羊赤杀。
公羊赤杀面色冰冷地接下玉仲石这一剑,玉仲石手中长剑发出一股极至的冰寒之气,顿时令四周彷佛陷入寒冬一般,但随后公羊赤杀手中长剑传来一股火热的气流,刹那间将那股冰寒之气驱散。
公羊赤杀冷哼一声道:“死对你来说真是太便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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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两把长剑不停地相交,玉仲石出招已如拼命一般,但公羊赤杀却并没有使出他杀人的剑法,他彷佛刻意在拖长和玉仲石的交手时间,手中长剑每一剑都发出烈焰一般的内力,让玉仲石感到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他们两把长剑越斗越快,四周夜风被他们手中长剑激得惊惶四射,地上潮湿的泥地也被他们的剑风劈出一条条笔直的凹坑,不时有水珠飞溅起却在瞬间被凝结成冰,又在眨眼之间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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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再斗三十招,公羊赤杀怒喝中右手长剑劈出一道烈焰一般的剑气,左手又挥出一道无形的冰寒剑气,两道无形剑气十字般飞向玉仲石胸口,顿时将玉仲石震得连退十步,胸前又多了两道伤口。
玉仲石心中绝望,但也也不愿就此坐以待毙,他咬牙在体内凝聚起一股冰寒之气,却忽然发现体内所凝聚的冰寒之气在一瞬间被自己体内的炽热之气融化。他心中为之骇然,又尝试再度凝聚起冰寒之气,但体内的炽热之气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将他体内的冰寒之气融掉。
玉仲石僵尸一般的脸开始扭曲,变得更加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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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羊赤杀冷冷望着他,道:“你体内的纯阳之气已经开始异动了。”
玉仲石咬了咬牙,这次他运起昆仑烈焰纯阳气功,但当他想凝聚内力时,那股炽热的内力一下失控一般沿着他体内的血液游走到他全身,彷佛想从他的肌肤中冲出一般撕裂着他,让他全身感到一阵难忍的灼热伤痛。他忍不住轻呼一声,全身剧烈一震,额头已留下大颗的汗珠。
他望着公羊赤杀,身子开始不停地在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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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羊赤杀的目光变得更冷,他手中长剑再度挥出一道无形剑气,冰寒的无形剑气呼啸着象一条无形的鞭子一般重重抽向玉仲石的右肩。
玉仲石想挥剑格挡却发现手已无力,他体内本能地生出一股纯阳之气,但这股纯阳之气依然在一瞬间沿着他全身的血液游走到他全身,撕裂着他的肌肤,灼烧着他的身体。他右肩被公羊赤杀发出的无形剑气击中,一片血光飞溅出,身子一下倒退了十数步,摔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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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羊赤杀冷声道:“你现在开始知道那种可怕的滋味了吧?”
玉仲石身子在不停地颤抖,脸已扭曲得有些变形。
公羊赤杀冷声道:“你现在已不需要我动手来杀你,很快你就会后悔为什么不早点死,你会跪着求别人杀了你。”
听到公羊赤杀冷酷的声音,连张仲钦都忍不住打了个冷战。他四下望去,彷佛看到昨晚在这附近发生的那一幕,那时唐煊是在求苏冠群杀他,而当苏冠群真狠下心来这么做时,连张仲钦都感到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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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仲石大口喘着气,这时不敢再用半分内力,他感觉到体内的纯阳之气已完全不受他控制,正在快速地凝聚,他知道当凝聚到一定程度的时候,这股纯阳之气就会再度给他带来那种生不如死的痛苦。
他绝望地转身望向玉冠华,只见玉冠华趴在地上纹丝不动彷佛死去一般,心中顿时一片空白。
就在这时,他体内所积蓄的纯阳之气沿着他的血液冲向他全身,他只觉得彷佛有无数把刀在割裂着他的肌肤,在灼烧着伤口。他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右手松开长剑,双手搂着自己的身体在泥地上不停地打着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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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半晌,玉仲石才稍稍平静下来,他翻滚过的泥地到处都是血迹,他全身上下沾满了被血染红的湿泥,原先风度如仙人一般的他此时此刻却比世上任何一个乞丐还要脏。
他嘶声道:“快杀了我。”
公羊赤杀冷笑着望着他,手中长剑缓缓入鞘。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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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仲石面向张仲钦,嘶哑着颤声道:“我杀了贺兰谷,杀了玉仲刚,你不是要为他们报仇吗?快来杀我——”
张仲钦犹豫了一下,没有动。
玉仲石颤抖着右手从怀中掏出昆仑掌门玄铁令牌,嘶叫道:“杀了我,你就是昆仑的掌门,快动手——”
说完玉仲石又是一声哀嚎,连手中昆仑掌门的选铁令牌也跌落,他抱着自己的身子一阵翻滚,又撕扯着自己的衣衫,到最后已经连翻滚的力气都没有了,趴在地上一动都不动,脸已扭曲得变了形,显得更为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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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羊赤杀不再看玉仲石,转过身去。
此时玉仲石再度缓过来,他用极其微弱的声音道:“仲钦,看在我当年对你不薄的份上,给我——给我一个痛快——”
张仲钦迟疑着,轻轻摇了摇头道:“我真的很想亲手杀你,可这样杀你——真的是太便宜你了——”
玉仲石狂叫一声挣扎了一下,他眼珠突出带着血丝望向身边的长剑,他伸出枯瘦的手试图去捡,但身上半分力气也控制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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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有人轻声道:“等我来。”
张仲钦看到之前一直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玉冠华这时已站了起来,他手中握着长剑,脸上满是悲愤之色。
公羊赤杀轻轻哼一声没有回头,以他的武学修为自然知道玉冠华并没有死。
张仲钦见到玉冠华还没有死,不禁一阵惊喜。
玉冠华缓缓走到玉仲石面前,握剑的手爆出青筋,目光中全是怒火,怒火的后面有一股沉重的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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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仲石努力抬着头望向玉冠华,望着玉冠华缓缓走到自己面前,他看到玉冠华的神情说不出的狰狞,宛如恶魔一般。
玉仲石嘶哑着颤声道:“你——你——”
玉冠华咬牙道:“我要为死去的爹——报仇——”
说完他手中长剑刺出,长剑锋利无比的剑尖准确地刺入玉仲石的咽喉,当玉冠华拔出长剑时,一股鲜血从玉仲石的咽喉喷出。
玉仲石喉间发出一声沙哑的低吼,临死的目光充满了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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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冠华收回长剑,却也踉跄了一下,随后一下跪倒在地上。他用力将手中长剑插在地上,支撑着自己身子不倒,失声痛哭起来。
公羊赤杀又冷哼一声,转过了身。
张仲钦轻叹了口气,走到玉冠华身后,道:“冠华,别太难过了——”
玉冠华痛苦地摇了摇头,他此时心中不知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既有手刃仇人的快感,也有失去亲人的痛感,同时还有一股无形的恐惧感紧紧缠绕着他的心,让他感到透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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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羊赤杀冷声道:“仲钦,你打算怎么收拾这件事?”
张仲钦沉吟片刻,道:“今晚的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公羊赤杀冷笑道:“我就知道昆仑丢不起这个人——”
张仲钦神色有些苍白,道:“公羊楼主能否为昆仑保守这个秘密?”
公羊赤杀冷哼一声,道:“今晚的事,我可以不对任何人说。”
张仲钦轻轻松了口气,道:“多谢了。”
公羊赤杀冷冷地道:“怎么说我也曾是昆仑弟子,今晚我这么做也算是对昆仑做点偿还——你们走吧,玉仲石的尸体我会处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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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仲钦点了点头,公羊赤杀这么说的意思就是要帮他毁尸灭迹,经过青衣楼的处理,玉仲石的尸体不会在世间留下半点蛛丝马迹,就彷佛十多年前他是真的死去那般。
公羊赤杀又道:“昆仑掌门的令牌你们带走。”
张仲钦俯身捡起那面跌落在泥泞之地的昆仑掌门选铁令牌,将令牌放到玉冠华的左手上,道:“你先拿着。”
说完他走到玉仲刚尸体旁,背起玉仲刚的尸体拉着玉冠华向西而去。
******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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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玉冠华受伤极重,心中伤心惊恐,犹如梦游一般由得张仲钦拉着走出了五、六里地,身上的伤口又纷纷迸裂。他彷佛已无法感觉到身上的疼痛,但筋疲力尽一下摔倒在地上。
张仲钦看了玉冠华一眼,放下玉仲刚的尸体,道:“休息一下吧。”
玉冠华神情麻木地点了点头,坐在地上喘了几口粗气。
张仲钦道:“虽然玉师兄和贺掌门今晚遭到不测,但你手刃凶手,也算是帮他们报了大仇,也帮昆仑立下了大功。”
玉冠华嘴角一阵抽搐,目光中流露出更重的恐惧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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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仲钦望了自己腰间伤口一眼,又望向遥远的夜幕,久久没有出声。
忽然,他苦笑一声道:“看来还得再死一个人。”
玉冠华心头微微一跳,神情木然地望向张仲钦。
张仲钦道:“贺师兄和玉掌门一夜死于非命,很难不给江湖人一个交代——”
玉冠华心头又是一跳,他看了玉仲刚的尸体一眼,心中又有一股难忍的哀伤让他忍不住想痛哭一场。
张仲钦点了点头,道:“冠华,你杀了我吧。”
玉冠华吓了一跳,他张大了口望着张仲钦,一时什么话也说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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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仲钦道:“你把所有的罪名都推在我身上。”
玉冠华摇了摇头,颤声道:“不——”
张仲钦道:“没有更好的办法。”
玉冠华又摇了摇头。
张仲钦苦笑道:“我杀了贺掌门和玉师兄,你杀了我为他们抱了仇,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你会成为昆仑的新掌门。”
玉冠华呆呆地望着张仲钦,心头一阵乱跳,他又低头看向自己左手抓着的昆仑掌门玄铁令牌,令牌上的斑斑血迹在这一刻彷佛变成了一道灼热的火焰,他只觉得手心一烫,玄铁令牌已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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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冠华摇头道:“我做不到——”
说完两行热泪已顺着他脸颊流下。
张仲钦苦笑一声,道:“其实这些年来我也后悔,后悔当初为玉仲石担下无辜的罪名,从此天天都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其实死对我来说,又未必不是一种解脱——”
玉冠华用力摇了摇头,忽然嘶声道:“为什么不把一切真相都说出来?”
他重伤之下身体极其虚弱,虽用尽全力,但喉咙间发出的声音却沙哑得如同没有任何响声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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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仲钦面色一变,一时沉默无语。
玉冠华涨红了脸,嘶声道:“说出那些真相真的那么难吗?昆仑的脸面真的那么重要吗?”
张仲钦沉默良久,点头道:“是的,有些真相一旦被揭开,可以毁灭一个人,也可以毁灭一个门派。”
玉冠华喘着气,涨红的脸又变得苍白起来。
张仲钦拔出腰间长剑,后退数步,沉声道:“不要婆婆妈妈,要象个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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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冠华望向自己右手的长剑,握剑的手一阵剧烈颤抖。
张仲钦道:“你不敢动手,我自己来——把你的剑给我——”
玉冠华握剑的手颤抖得更厉害。
张仲钦怒道:“你真不象仲刚的儿子——”
玉冠华全身一颤,握剑的手一下出力紧紧握主长剑,手背上青筋爆出,神情已变得和他之前杀玉仲石时一般狰狞。
张仲钦望着玉冠华,道:“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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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冠华起身缓缓举起长剑,目光中已有一股怨恨之意,杀机已然呈现。
张仲钦也缓缓斜举长剑,嘴角带着一丝奇怪的笑意,点头道:“很好——”
玉冠华咬了咬牙,他知道自己这一剑出手张仲钦决不会抵抗,但手中的长剑却在这一刻变得重如千钧一般。
就在这时,玉冠华听到一阵马蹄声传来,不知为何他心头一阵恐慌,握剑的手顿时垂了下来,人也踉跄着后退了数步。
他听到马蹄声处有人洪钟一般地大叫道:“冠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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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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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的是苏冠群,他神色极为紧张,而且也充满悲愤,他策马来到看见夜幕下玉冠华和张仲钦拔剑相对,又看到玉冠华踉跄着后退,心中更是感到紧张,他望着张仲钦,双目几乎喷出火。
苏冠群狂吼一声,声如响雷一般,他拔出长剑已从马上跃起,手中长剑重重地劈向张仲钦的身后。他的剑法走的是泰山刚猛路数,所用长剑是郭泰锻造的玄铁重剑,出手剑势极为凶猛。
张仲钦目光闪烁,已转身挥剑挡住苏冠群的长剑,他剑势斜走,两股寒热之力交纵,二人身形彼此都是一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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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冠群昨晚曾和张仲钦交过手,知道张仲钦剑法武功之强比自己高出一截,但他天性豪爽,此时全然不惧,手中长剑再度出手劈出一剑,口中大叫道:“冠华,你没事吧?”
玉冠华看到苏冠群,心中也是一阵紧张,他彷佛感觉到黑夜中隐藏着什么可怕的东西此时正悄悄地来到他身后,猛然间一股冰冷的气息贴近他后心肌肤,让他全身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他猛地回头,却看不到任何东西,脚下一软已跪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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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玉冠华倒下,苏冠群一连几招狠招逼退张仲钦,他仗剑来到玉冠华身前护住玉冠华,看到玉仲刚的尸体,心头更是愤怒到极点。
张仲钦手持长剑冷冷望着苏冠群,道:“又是你。”
苏冠群怒吼道:“是你杀了贺掌门?”
张仲钦面色铁青,冷声道:“是。”
苏冠群又怒吼一声,道:“玉师伯也是你杀的?”
张仲钦狞笑一声,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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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冠群怒道:“你好狠——”
张仲钦冷声道:“我就是要杀尽昆仑弟子。”
苏冠群咬了咬牙,怒道:“我要杀了你——”
说完苏冠群手中长剑再度挥舞,使出的招数更是凶猛异常——他此时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拼了命,也要张仲钦的命。
张仲钦的剑法贺苏冠群的刚猛打法截然不同,出手变花繁多,一旦杀意闪现又如电芒一般狠毒,饶是苏冠群倾尽全力,使出的又全是拼命的招数,一时之间也丝毫奈何不了他。
******
玉冠华怔怔地望着张仲钦和苏冠群拼斗,每一次长剑相交发出的金属声都象一把小刀一般在他心头割过,让他感到一阵难忍的痛苦,而之前张仲钦和苏冠群的那番对话同样让他感到心中阵阵发麻。
他看到张仲钦的面色虽然凶狠,但目光已渐渐地暗淡了下来,他也看到张仲钦腰间的伤口正不停地流着血。
忽然间张仲钦暴喝一声,长剑斜飞已使出昆仑剑派的乘鹤十七式,这路剑法是昆仑派的绝学,此时张仲钦潇洒的身形在夜幕舞动,犀利的剑势如仙鹤展翅,数招之间已逼得苏冠群一阵手忙脚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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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张仲钦使出这套乘鹤十七式,玉冠华心头剧烈一颤,这套剑法在这个夜晚他使过,玉仲石使过,如今张仲钦也使了出来——虽然张仲钦不知道自己可能是玉仲石的儿子,但玉仲石还活着的秘密一旦被揭开,那么玉冠华身上的秘密未必不会被揭开。
玉冠华咬牙摇了摇头——他就是死,也不会让这个秘密被人知道。
他握着长剑慢慢站起来,他看到张仲钦这路剑法虽然使得火候老到,但剑法中的杀意并没有呈现。他和张仲钦的目光在此刻交错在一起,玉冠华看到张仲钦的目光中闪过一道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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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仲钦已使出乘鹤十七式的第八式御鹤朝阳,一连数剑击向苏冠群,身形如鹤舞风,却将后背对向玉冠华。
玉冠华知道这是张仲钦在给自己出手的机会,他也知道张仲钦下一招出手会变为乘鹤十七式的第九式的伴鹤吹萧,这招出手全力针对面前对手,故此后心的防御最为薄弱。
忽然间玉冠华明白了为什么张仲钦给自己杀他的机会,因为今夜的这场恶梦他是耳闻目睹一切真相的,张仲钦给玉冠华杀他的机会,就是为了给玉冠华做昆仑掌门的机会——也只有昆仑掌门才会死守这一夜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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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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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冠华忍不住看了苏冠群一眼,耳边想起他们今夜之前的那番对话。玉冠华曾对苏冠群说——每个江湖门派其实都有一些见不得人的秘密,人们都说家丑不可外扬,江湖门派尤其如此。而当时苏冠群回答——我可不管这套,要是我,我就把这些事弄个水落石出。
想到这里玉冠华全身一震,心中一阵狂跳。
这瞬间玉冠华听见自己咬碎牙齿的声音,随后他手中长剑已向张仲钦倾出全力刺出一剑,他听到自己手中长剑刺穿张仲钦后心骨架时发出的声音,那声音让他觉得这一剑彷佛也刺穿了自己的心。
他狂吼了一声,但声音沙哑得就象是一声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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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冠群正被张仲钦逼得全身是汗,突然看到张仲钦持剑的手停在半空,一截剑尖从张仲钦的前胸突出。他看到张仲钦原本凶残的神情已变得平静下来,他甚至看到张仲钦的目光之中有一丝淡淡的笑意,随后张仲钦面向着他倒下,背后插着一把闪着冷光的青锋长剑。
玉冠华的那剑是致命的,他清楚张仲钦出手那招的弱点,而且张仲钦全然没有对这个弱点做任何防备。
苏冠群喘了口气望向玉冠华,只见玉冠华全身颤抖着后退几步,又一下跪倒在地上,失声痛哭起来。
******
玉冠华已记不清这是他今晚第几次落泪痛哭,这一夜噩梦太长太多,他知道这些噩梦会永远留在他的黑夜之中。
苏冠群兀自有些不解恨,他挥剑似乎想在张仲钦身上再砍几剑,剑到半空又硬生忍住——不管如何,张仲钦毕竟是他师叔。
他又望向玉冠华,含泪道:“冠华,别难过了,你手刃此恶贼,也算是为你爹和贺掌门报仇了。”
听到这番话,玉冠华全身又是剧烈一震——之前张仲钦也曾和他说过,只是谁人知道这其中隐藏着多少的秘密。
******
过了半晌,玉冠华颤声道:“你怎么来了?”
苏冠群道:“我离开静月庵,一路上发现有昆仑派紧急召集弟子的信号,赶过去才知道贺掌门遇害,我怕你那里出事,所以回去找你——”
玉冠华道:“莲花她们还好吧?”
苏冠群点头道:“她们没事,我回去的时莲花在门口,她说之前有人用飞刀暗算你,你和玉师伯——”
说到这里苏冠群神色黯然,叹了口气。
******
玉冠华看了玉仲刚尸体一会,起身在附近地上捡起那面昆仑掌门玄铁令牌。
看到玉冠华手中昆仑掌门玄铁令牌,苏冠群忍不住轻呼一声,道:“这就是张仲钦这恶贼从贺掌门手中抢走的?”
玉冠华没有出声,将玄铁令牌放入自己怀中。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道:“贺掌门怎么来了这里?”
苏冠群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而且听说他是一个人来这里的。”
玉冠华想了想,苦笑了一声道:“你帮我把我爹——抱上马——”
苏冠群点点头,抱起玉仲刚的尸体放在马背上。
******
忽然间,玉冠华、苏冠群看到北边远处的天空有红、蓝二色烟火冲上云霄,明亮的烟火在空中炸开,点点烟花亮如星辰一般。
苏冠群惊道:“是本门的紧急召集信号。”
玉冠华心中一阵紧张,他看着烟花在空中散尽,没有出声。
苏冠群道:“我去看看那边出了什么事,你骑我的马先送师伯遗体回静月庵,一会我再来找你。”
玉冠华迟疑了一下,轻声道:“我不回去了。”
******
苏冠群吃了一惊,道:“你不回去了?”
玉冠华沉默半晌,道:“我不回去了。”
苏冠群道:“那唐煊姑娘怎么办?”
听到这个名字,玉冠华只觉得一阵心痛,双目之中差点流下泪来。
苏冠群急道:“本门虽然出了大事,可你答应过唐炫,会照顾他妹妹的。”
唐炫和苏冠群虽然相识时间很短,但在苏冠群心中,已把他当作兄弟朋友。
玉冠华又沉默片刻,他咬牙道:“冠群,你能不能帮我照顾她?”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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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小顾那副懒散的神情,左贺雅子睁大了眼睛,脸上更有几分怒意。
小顾不屑地一笑,道:“你要是为你自己来找我,我可不喜欢你——你要是为了你姐姐来找我,我是不会要她的——”
左贺雅子嘴唇一阵颤动,眼角已有一颗泪珠闪动。
她忽然扬起右手一巴掌重重打在小顾左脸上——她的出手虽然没有带着丝毫的内力,但依然将小顾消瘦的右边脸庞打得一片红肿。
小顾没有闪躲,只是轻声嗤笑一声。
左贺雅子又扬起右手,但这次手举到半空没有打下去。
******
文牧野惊奇地望着眼前一幕,他不知道小顾和左贺雅子在说什么。他又看了连忆婉一眼,见连忆婉神色也有几分恼怒之意。
连忆婉这时忍不住对小顾大声喝道:“你怎么这样说话?你知不知道雅子姐姐为了找你吃了多少苦,还差点——差点——”
她原本想说差点遇害,但话到嘴边没有说出来。
小顾懒懒地看着连忆婉,道:“你是谁?”
连忆婉瞪着小顾道:“你管我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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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顾望着连忆婉沉默片刻,轻轻点了点头,咧嘴笑道:“对,我管你是谁——不过我听你说话的口音应该是中原人——”
他眼睛中精光闪动,神色忽然变得有些紧张。他改用中原话问道:“这里之前出过什么事——莺莺姑娘呢?”
连忆婉一愣,面色也为之一变,她想起之前是莺莺告诉她和左贺雅子关于小顾的下落,可见小顾和莺莺之间一定有什么牵连。
见连忆婉没有出声,小顾双目中又闪过一丝冰冷的淡蓝色光芒,他依然觉得有些头疼,于是又用力摇了摇头,双手开始慢慢凝聚起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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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沧浪、房元焕、左贺雅子的武学修为都极为了得,这时已纷纷感觉到小顾身上正弥散开一股杀气。
房元焕轻轻跳下马来,不动声色地挡在文牧野身前,叶沧浪虽然看似气定神闲,但目光紧紧盯着小顾的手。
小顾有些冷的目光在文牧野、叶沧浪、房元焕身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了叶沧浪的身上,轻轻点了点头,全身又一下放松了。
他又看向左贺雅子,看到左贺雅子双眸中的泪光。
小顾用东瀛话轻声问道:“这些都是朝中的高手吧——他们是来接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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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贺雅子没有出声。
小顾又是咧嘴一笑,他望向叶沧浪,却和叶沧浪淡淡的目光在夜空之下激起一串的电光火花——他们都是江湖中第一流的剑客,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带给自己的无形压力。
文牧野此时也知道眼前这个小顾决不普通,但他没有丝毫惊慌之色,望着小顾脸上依然带着微笑。
小顾问左贺雅子道:“那个骑在马上的青年人是谁?”
左贺雅子神情麻木地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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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顾忽然轻声叹了口气,道:“他一定是真正的江湖名门之后,我也真想和他比试一下剑法——可是——”
说到这里他苦笑一声,转身向镇外走去。
看到小顾要走,左贺雅子忍不住走前一步,却又停了下来。
她双眸之中又有泪珠在滚动着,道:“你等下——”
小顾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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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贺雅子含泪道:“我姐姐要我代她问你一句话,她问你——问你是否愿意和她在一起?”
小顾身子象石头一般纹丝不动,过了半晌他冷笑一声,道:“你告诉她,我不愿意和她在一起——我已有心上人了——”
说完小顾大步走向小镇东边,很快就消失在夜幕之中。
看着小顾远去,左贺雅子再也忍不住,大颗的泪珠沿着她的脸颊流下。
******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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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莺莺说要去见容少妍,西门若芷不由得一下愣住了。
她问道:“你要见容女侠?”
莺莺轻轻咬了咬嘴唇,道:“是的。”
西门若芷道:“为什么?”
莺莺道:“我想问问她——问她能不能放任飞一条生路——”
说这句话的时候莺莺神情和语气异常坚定,但眼圈忍不住有些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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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刚才,莺莺想起古风曾经对慕容冰说过——我只知道他应该面对自己所做的事,我也知道这世界有信任,也有宽恕。
——容少妍会宽恕任飞吗?
莺莺之前决不敢这样想,但她如今忽然有个想法,她想见一下容少妍,问她会不会宽恕任飞——而这也是她觉得唯一能为任飞能做的事。
西门若芷摇头道:“决不会的——而且——”
她看了莺莺一眼,没有把话说完。
******
莺莺淡淡地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和任飞在一起,刚才那位恒山剑派的师太又因我而死,你怕容少妍会杀了我。”
西门若芷心头一颤,没有出声。
莺莺道:“你带我去见她,她要杀我我决不还手,我只想求她给任飞一条生路。”
西门若芷迟疑了一下,她觉得莺莺提出这样的要求未必会有什么阴谋,但又让她实在感到不可捉摸。
莺莺慢慢解下腰间的短剑,递向西门若芷道:“你要是担心我会有什么坏心,可以拿走我的剑,然后再封住我的穴道。”
******
说完这句话,莺莺嘴角忽然露出一丝带着嘲讽之意的笑——如果她自己能看到这笑容,她会发现她此时的笑象极了一个人。
西门若芷轻轻摇了摇头,她相信莺莺不会有什么坏心,否则自己此时还不能用内力出手,她完全可以来杀自己。
见西门若芷没有伸出手来接剑,莺莺道:“请西门姑娘带路吧。”
西门若芷又犹豫片刻,拉转马头向南边飞奔而去。
莺莺也策马跟了上去。
******
天色已近黎明,冷风象刀一样刮在莺莺脸上,莺莺心中越来越感到紧张——她彷佛看到前方黑夜中有一条黑色的路,而自己已走在这条路上。
她想到了死,忍不住身子颤抖了一下。
西门若芷这时也不停地打着冷战,她无法使用体内内力御寒,如此冷酷的夜风急吹之下全身都几乎冻僵了,面色更是惨白。
莺莺忽然停下马,道:“西门姑娘,等一下。”
西门若芷停下马,回头奇怪地看了莺莺一眼。
莺莺道:“我们让马慢走一段吧——你再过一会就能用内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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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若芷心中暗暗感动,她沉默片刻,策马缓缓向前,轻声道:“你怎么会日月教的武功?你是日月教的人吗?”
听西门若芷这么说,莺莺想起慕容冰,身子不由得一颤,她道:“我不是日月教的人,我师傅会这门武功——她教我的——”
慕容冰虽然冷酷无情,但她传授依依、翠翠、莺莺三个弟子剑法武功还是极为尽心,也传授了她们不少日月教的奇门绝学。
西门若芷道:“你是不会告诉我你师傅是谁的吧?”
莺莺道:“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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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若芷还想说什么,忽然觉得体内丹田中开始有一股暖流在跳动,她惊喜之下连忙运峨嵋内功心法走遍四肢,全身逐渐开始有了些暖意,但体内冷暖交加又忍不住连连打了几个冷战。
莺莺道:“好了吗?”
西门若芷笑着点点头,道:“好了。”
莺莺道:“半个时辰还是很快的。”
西门若芷叹了口气道:“可惜静了大师她——”
说到这里西门若芷神色一变,变得有些哀伤,也有些恐慌。
莺莺知道西门若芷在想什么——恒山静了的死这笔帐只怕最终也会算在她身上,她淡淡地道:“我们还是快点赶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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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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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小顾消瘦的身影慢慢消失在夜幕中,房元焕、叶沧浪都松了口气。
文牧野微笑着,望着小顾消失的方向道:“一个很奇怪的江湖人。”
房元焕沉声道:“他很可怕。”
文牧野笑道:“是吗?”
叶沧浪道:“他身上好重的杀气——他是个杀手。”
文牧野笑道:“我听双城说过,江湖中青少年一代杀手以风飞、辜文卫、杜玄铁和杜玄霜兄妹最为可怕,不知和他比如何——”
听到这几个名字,房元焕面色不禁微微一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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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刻小镇静得有些可怕,房元焕能够感觉到这个小镇之中弥散着一股浓浓的杀意,知道这小镇之前一定发生过什么事。他师出华山剑派,如今的职责在于保护文牧野的安全,他在文牧野耳边轻声道:“这小镇暗藏杀机,公子还是和公主一起先离开这里。”
文牧野微一沉吟,道:“好,公主千金之躯,不容有损。”
说完他对连忆婉微笑道:“请婉儿姑娘转告雅子公主,请她和我们先离开这里。”
连忆婉迟疑了一下,来到左贺雅子身边,将文牧野这番话翻成东瀛语向左贺雅子说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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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贺雅子轻咬着嘴唇,忍住不让自己眼眶中流下更多的泪,她握剑的小手忽然颤动了一下,手中长剑轻轻发出一声低吟。
连忆婉又用东瀛话轻声道:“原来姐姐找他不是想和他——”
她之前以为左贺雅子和小顾是一对恋人,如今才知道左贺雅子是为了她的姐姐来找小顾的。
左贺雅子轻轻点了点头,充满怨恨和哀伤的眼神又变得有些无奈。
连忆婉恨声道:“姐姐不用难过,这个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姐姐的姐姐要是跟了他,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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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话音未落,只见一骑快马已由东边飞奔回小镇,马上一个白衣中年女子,正是之前跟随恒山静和去追莺莺的峨嵋展若萍。
看到展若萍单骑而回,连忆婉心中吓了一跳,她连忙迎上去道:“梅师叔,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西门姐姐呢?”
展若萍来时神色充满了焦虑,这时听连忆婉这么问更是大吃一惊,道:“若芷也跟来了?”
连忆婉点头道:“是的。”
展若萍急道:“我追那个莺莺追丢了,连静和也不见——这下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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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展若萍打量了文牧野等人一眼,她曾在江南江湖大会上见过叶沧浪,也在泰山之上和文牧野打过照面,但此时只是觉得眼熟,一时想不起他们是谁,她心中担心西门若芷,道:“我得去找若芷——”
连忆婉道:“展师叔,我和你一起去——”
说完连忆婉用东瀛语对左贺雅子道:“姐姐,你跟他——跟太子殿下去吧,我要去找我的姐姐。”
说完连忆婉飞身跳上了之前牵出来的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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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牧野上前一步道:“婉儿姑娘,你要去哪里?”
连忆婉在马上看了文牧野一眼,见文牧野望着自己的目光之中带着一丝特别的光芒,不由得感到一阵莫名的心跳和心乱。
她道:“我去找西门姐姐,我把雅子姐姐交给你了。”
叶沧浪一旁微微皱了皱眉,道:“是西门若芷吗?”
连忆婉道:“是的。”
叶沧浪道:“她出了什么事?”
连忆婉道:“她去追那个莺莺,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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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连忆婉对展若萍道:“展师叔,我们走——”
展若萍点点头,策马冲出小镇,连忆婉呼喝一声催马跟着冲出去,两骑马很快就消失在夜幕之中。
文牧野神色之间闪过一丝不安,沉吟道:“婉儿姑娘只怕会有危险——”
房元焕沉声道:“人在江湖,每时每刻都难免有危险。”
文牧野望向叶沧浪,道:“沧浪,你去看看。”
叶沧浪犹豫片刻,轻轻摇头道:“不行。”
******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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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早就停了下来,寒风冰冷刺骨,临近黎明的东方依然是黑压压一片。
西门若芷不知是有意无意,并没有纵马急行,她在马上沉思半晌,叹道:“我和容女侠并不熟,不过认识她的人都说她是一个很善良的大姐姐。”
莺莺道:“她现在怎么样?”
西门若芷道:“静和师太她们都说她非常坚强,她之前已决心和她的丈夫甄少游云游四方,医治世人。”
莺莺轻声道:“她是个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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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间莺莺神情微微一变,转身向后望去,却一时什么也望不到。
她低声道:“后面有人——”
西门若芷吃了一惊,回头望去,道:“什么人?”
莺莺停住了马,道:“我不知道——”
她侧耳倾听了一会,道:“来的人很多——”
西门若芷心中更是吃惊,如此时刻居然有大量人结伴而行,只怕来人一定是江湖某门某派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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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她们已经能听到夜空之下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正向她们身后靠近。听到急促的马蹄声越来越近,西门若芷不由得越发心慌,她忍不住望向莺莺微微颤声道:“真么办?”
莺莺虽然心中也有几分惊惧,但神情间没有丝毫显露,她道:“不要慌,他们未必是冲我们来的。”
她话音刚落,传来马蹄声的方向已然响起一声凄厉的啸声,啸声犹如鬼哭狼嚎一般恐怖和刺耳,顿时将西门若芷吓得全身一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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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出怪啸声的人显然内力极为了得,啸声虽然尖锐急促,但依然在漆黑一片的四下久久回想,更让人闻之胆寒。
也就在此时,西南方向的远处也传来一声凄清的啸声,那啸声虽然没有之前的啸声那么恐怖,但却更尖锐。
听到这声啸声,西门若芷忍不住又打了个冷战,这时她看到身后一片黑色狂风正在靠近,漆黑的夜色中那片黑色狂风不停地闪烁着许许多多的冷光——每一对冷光都是一个人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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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多匹黑色的高头大马在莺莺和西门若芷身边狂风一般冲过,每匹马上都坐着一个身着黑衣身披黑色披风的人,他们的头也用黑巾包着,每个人的脸上还戴着一面黑色的金属面具,只露出一双闪着寒光的眼睛。
他们没有一个人看莺莺和西门若芷一眼,每个人的目光都凝视前方,彷佛这双眼睛后面的身躯没有任何思想和生命一般。
他们行进的四周弥散着一股冰冷的寒流,这股寒流彷佛能将人的血液凝固,将人的灵魂冻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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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这群黑衣人远去得已不见踪影,西门若芷全身还在不停地颤抖。
莺莺虽然也心中感到惊恐,但还是勉强让自己平静下来。她一直等到那群黑衣人的马蹄声完全消失,才轻声道:“鬼部——”
西门若芷颤声道:“鬼部?”
莺莺道:“日月教鬼部。”
西门若芷吐出一口冷气,颤声道:“他们真的是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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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莺轻声道:“他们不是鬼。”
西门若芷目光惊恐地道:“这世上真的有鬼吗?”
莺莺沉默片刻,道:“我不知道。”
西门若芷慢慢定下心神,想了想,道:“我想这世上如果真的有鬼,容家的那些鬼魂只怕早就找任飞他们报仇了。”
莺莺道:“是的。”
******
西门若芷望着莺莺道:“我们还继续往前吗?”
莺莺看了西门若芷一眼,道:“我们不往前走,还能往哪里走?”
西门若芷愣了一愣。
莺莺也望向西门若芷,道:“我现在如果要一个人走,你会放我走吗?”
西门若芷犹豫了一会,点了点头。
莺莺淡淡一笑,道:“谢谢你——我不走——我要去见容少妍。”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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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冠群张大着嘴巴望着玉冠华,似乎不敢相信刚才听到的。忽然间他大声对玉冠华喝道:“你胡说什么?”
玉冠华面色苍白之极,道:“我不是在胡说,我真的是在求你——”
苏冠群愣了愣,道:“冠华,你怎么啦?”
玉冠华颤声道:“我不能和她在一起了——”
苏冠群怒道:“为什么?”
玉冠华神情麻木地站着,半晌之后苦苦一笑。
******
苏冠群虎目圆睁,喝道:“冠华,你要抛弃如欣姑娘?”
玉冠华点了点头,道:“是的。”
苏冠群的面色也变得苍白起来,他吼道:“不行——”
玉冠华望着苏冠群,颤声道:“我不能再和她在一起了,你如果还当我是兄弟和朋友的话,就帮我照顾她。”
苏冠群摇头大声道:“你要是抛弃她,我就没有你这个兄弟和朋友——”
******
就在这时,北边一阵马蹄声传来,眨眼间数十骑高头大马穿过夜色下飞驰到玉冠华和苏冠群身前。为首的是三名老人,左边是个五十来岁的黑衣人,黑衣人身材魁梧,相貌威武,满脸络腮钢须,正是昆仑铁剑苏仲星;右边是一个六十多岁的灰衣老人,老人留着一些山羊胡须,面色有几分阴沉,却是昆仑铁手路仲达。中间一老人年近七旬,鹤发童颜,一身白衣,神情从容淡定,背负一口长剑,竟然是昆仑派第一高手昆仑铁琴何仲起。
三人身后跟随的都是昆仑门中高手。
苏冠群看到昆仑三位前辈和众多同门来到,连忙上前施礼。玉冠华神情有些迟疑地望了何仲起、苏仲星、路仲达一眼,也缓缓上前行了一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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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仲星看到苏冠群马背上的玉仲刚尸体,不由得眼圈微微一红。
何仲起双目闪过一道冷光,道:“谁杀了仲刚?”
苏冠群道:“是张仲钦——”
何仲起又望向地上张仲钦的尸体,目光更是冰冷,道:“他也死了吗?”
苏冠群点头道:“是冠华杀了他——”
说到这里苏冠群看向玉冠华,目光中依然带着怒意。
何仲起微微点了点头,看向玉冠华,他看着玉冠华的目光十分奇怪,玉冠华被他看得一阵心虚,身子微微一颤。
******
何仲起道:“冠华,你知道贺掌门被害的事了吗?”
玉冠华轻声道:“我知道了。”
何仲起道:“你知道凶手是谁吗?”
玉冠华身子又是一颤,点了点头。
苏冠群一旁道:“张仲钦这狗贼,他杀了掌门,夺了掌门令牌——”
这时玉冠华已从怀中拿出那面昆仑之尊的玄铁掌门令牌,他双手手持令牌缓缓来到何仲起身前,将令牌递向何仲起。
******
看到这面玄铁掌门令牌,何仲起的双目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在场所有昆仑弟子也无不心头一震。路仲达、苏仲星望着玉冠华手中的玄铁令牌,神情也变得有些不自然。
何仲起并没有伸手接过玄铁令牌,他沉默片刻,道:“冠华,你手刃凶手,我觉得这面昆仑掌门令牌还是由你执掌最好——”
玉冠华身子剧烈一震,望着手中的昆仑掌门令牌,眼眶之中已有泪珠在滚动。
路仲达沉声道:“如此最好。”
苏仲星点了点头,道:“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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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仲起望了路、苏二人,道:“二位师弟也这么说——这面昆仑掌门令牌就先由冠华拿着,稍后等仲英、仲平到来后再做最后定夺。”
昆仑铁琴何仲起、昆仑铁手路仲达、昆仑铁胆祁仲英、昆仑铁血傅仲平、昆仑铁掌玉仲刚、昆仑铁指玉仲岩、昆仑铁剑苏仲星、昆仑铁笔熊仲鱼和昆仑铁峰张仲善为昆仑当今一代弟子中的九大高手,其中何仲起、路仲达、祁仲英、傅仲平和玉仲刚为五大长老,玉仲刚已死,何仲起、路仲达刚才所言即是认可玉冠华会成为昆仑的新掌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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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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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若芷和莺莺策马再赶了半个时辰的路,天色已有几分光亮,看到遥远处有一个小镇,西门若芷轻声道:“快到了。”
莺莺望了小镇一眼,停下马,道:“等等。”
西门若芷连忙扯住马缰,道:“怎么啦?”
莺莺道:“有些奇怪——”
西门若芷心中疑惑地望向远方的那座小镇,只见远方小镇四周笼罩着一层淡淡的薄雾,小镇中静静地不闻任何声音,也不见任何灯火。
西门若芷皱眉道:“这小镇好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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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莺神色有些紧张,她回过头看向来时的路,只见来时的路也开始弥散着一层淡淡的雾,但随即那层薄雾变得浓了起来,渐渐地来时的路被雾笼罩起来,看不清远方的情形。
西门若芷跟着回头,心头更是惊慌。
她微微颤声道:“姐姐发现了什么吗?”
莺莺轻轻摇了摇头,虽然四周晨雾和那份宁静让她感到不安,但她并没有感觉到附近有任何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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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若芷稍稍松了口气,道:“我们进镇去看看。”
莺莺思索片刻,道:“容少妍为什么会在这里?”
西门若芷道:“静了师叔说,甄大侠的家就在这里。”
莺莺道:“是华山甄少游吗?”
西门若芷道:“是的,甄大侠家中世代在此为医,而甄大侠这一脉自从华山剑派开始就是华山剑派弟子。”
莺莺轻轻点了点头,已策马奔向镇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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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越来越亮,四周雾气也越来越浓,这原本应该春暖之时才出现的气象此刻在这寒冬来临之际出现,越发显得几分诡秘。
莺莺和西门若芷策马进入小镇,小镇不大,静得没有一点人的气息,小镇街道上不时扬起一阵风,风掀开层层雾气,使得整个小镇彷佛陷入烟海之中。
西门若芷心中警惕,她握着腰间长剑的右手渗出冷汗,已能听到自己的急促心跳声。
莺莺虽然也有些紧张,但还是冷静地四下打量了一番——个小镇虽然很小,但小镇的每一处住宅都很大,看上去也颇为豪华。
******
莺莺策马向前几步来到一处大宅前,道:“是甄家。”
甄家也是一个大宅,两扇又重又厚的铁木漆黑宅门虚掩着。
莺莺跳下马走上台阶推开大门,只见门内若大的庭院之中并无任何人影,同时一股寒风迎面冲了出来。
西门若芷跟着下了马,她看了一眼庭院内,不敢进入。
莺莺迟疑了一下,走进门槛,她鼓起勇气喊了声道:“有人吗?”
宅院内没有任何回声。
莺莺又向前走了几步,一直走到庭院中心,四下看了一眼。
******
西门若芷来到门口,连连打了几个冷战,颤声道:“姐姐——没有人吗?”
莺莺道:“你以前来过吗?”
西门若芷点了点头,道:“来过。”
莺莺道:“以前也是这样的吗?”
西门若芷摇了摇头,道:“人都不见了——”
莺莺沉默片刻,轻声道:“我们也许走不了了。”
西门若芷吓了一跳,道:“为什么?”
莺莺又思索片刻道:“你说这个镇名叫大明镇,明是日月,这个镇和日月教有关。”
******
听到日月教,想起之前日月教鬼部的那些黑衣人,西门若芷面色一下发白,全身忍不住哆嗦了一下,道:“那怎么办?”
莺莺又想了想,忽然深深地吸了口气,望向西门若芷道:“你有没有觉得体内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西门若芷暗自运了一遍内息,摇头道:“没有——”
莺莺皱眉道:“难道是我猜错了?”
她又看了一眼门外缭绕的烟雾,道:“听说日月教每逢重要聚会,都会在四周布下天罗幔帐,天罗幔帐是一种无形散布的毒药,能让人在不知不觉中中毒。”
******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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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仲达沉声道:“冠华留下,其余人百步外戒备。”
他说话声音不大,但内力修为深厚,说的话在场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跟随而来的昆仑弟子纷纷两人一组策马向四周散开。
苏冠群望了玉冠华和何仲起一眼,没有动。
苏仲星皱眉瞪了苏冠群一眼,道:“你怎么不和师兄弟们一起?”
苏冠群迟疑了一下,道:“我有话要说——”
苏仲星浓眉皱得更紧,但没有出声。
******
苏冠群道:“何师伯、路师伯、爹,你们是不是要逼冠华离开如欣?”
路仲达沉默片刻,冷声道:“唐煊能在峨嵋潜伏十多年,也真难为她了——”
说到这里路仲达看了玉冠华一眼,没有再说下去。
何仲起道:“如欣这丫头我见过几次,昨日峨嵋派已传告江湖,峨嵋派放她一条生路,也请江湖同盟各派不要难为她——”
苏仲星轻叹一声,道:“她接下若尘大师的灭绝三式,又自断右臂,也算是一个难得的贞烈女子。”
******
听何仲起、路仲达、苏仲星这么说,苏冠群心中大喜,大声道:“何师伯、路师伯、爹,你们不反对冠华娶唐煊姑娘?”
路仲达看了何仲起一眼,没有出声。
何仲起沉默片刻,淡淡地道:“仲刚不幸遇难,冠华的大事单凭若薇做主,我们这些旁人哪管得了这么多。”
苏冠群更是欢喜,他对玉冠华大声道:“冠华,你听到吗?没有人反对你娶唐煊姑娘,我相信伯母也一定不会反对的。”
只是玉冠华神情并无丝毫欢喜之色,身子又是剧烈一震。
******
过了半晌,玉冠华将手中的昆仑玄铁令牌慢慢收回自己衣襟之中,他轻轻摇了摇头道:“我不会娶唐煊的——”
苏冠群愣了愣,脸色一下涨得通红。
路仲达点头道:“这样最好。”
何仲起望了玉冠华半晌,道:“看来冠华终于知道什么是以大局为重了。”
玉冠华低下了头,他双眼之中满是血丝,这时又有泪珠涌出。
苏仲星又叹了口气,没有出声。
******
苏冠群忽然怒吼一声,一把揪住玉冠华衣襟,喝道:“冠华,你到底怎么了?”
玉冠华没有丝毫挣扎,他全身没有丝毫气力,象一个纸人一般任由苏冠群扯住。
苏仲星叱道:“冠群,不得无礼——”
苏冠群全然不理会父亲叱喝,又用力摇了摇玉冠华,吼道:“冠华,你是不是为了要做昆仑掌门,才狠心抛弃她?”
玉冠华没有抬头看他,只是沉默着。
苏冠群更加愤怒,他忽然挥起右掌重重打在玉冠华的左脸上,他出手极重,玉冠华又全然不做抗拒,这一掌不但将玉冠华脸颊打得通红,更令玉冠华口中喷出一口鲜血。
******
看到玉冠华伤成这样,何仲起、路仲达、苏仲星都大吃一惊。
苏冠群也是心中一阵后悔,松开了扯住的玉冠华衣襟。
玉冠华被苏冠群重重的一掌打得差点昏过去,他再也站立不住,屈膝跪倒在地上——他依然低着头,眼角流出的已不止是泪,而是血。
苏仲星怒道:“冠群,你疯了吗?”
苏冠群呆立半晌,他摇了摇头,大声道:“冠华,我决不相信你是那种人,我知道你一定有你的难言之处才这样做的——”
玉冠华嘴角抽搐着,他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哭出来。
******
苏冠群忽然转身,他望着何仲起、路仲达和苏仲星,大声道:“你们要我们离开这里,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要说?”
苏仲星怒喝道:“放肆——”
苏冠群大声道:“你们有什么话为什么不敢当着大家的面说?”
苏仲星脸已涨得通红,他飞身下马挥手一掌朝苏冠群脸上打去,苏冠群左颊上顿时多出了一个五指手印。
苏冠群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左脸颊也是一片通红。
苏仲星怒喝道:“你给我滚——”
******
四
******
西门若芷神色更是惊慌,她连忙又运了一遍内息,摇头道:“我感觉不到有中毒的迹象——你呢?”
莺莺道:“我修炼过无相神功,三重的无相神功就能抵御天罗幔帐。”
西门若芷松了口气,道:“原来这样,我也练过无相神功。”
莺莺奇道:“你怎么会无相神功?”
西门若芷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我很小的时候就修炼到第三重了,不过以后再也没有练过——”
说到这里西门若芷走到莺莺身边,问道:“这门武功很难练吗?”
******
莺莺轻声道:“无相神功最难练的地方是五重之前的修炼过程一定要有高手时刻在一旁相助——”
西门若芷想了想,道:“我已经不记得小时候是谁帮我练这门武功的。”
莺莺轻轻点了点头,道:“如果这里的烟雾的确是天罗幔帐的话,那么难怪这个小镇没有人了。”
西门若芷道:“姐姐,我们快离开这里吧——”
莺莺迟疑片刻,道:“传说中入得天罗幔帐之中,就如同入了天罗地网,在天罗幔帐消失之前,任何人都不能活着离开天罗幔帐的范围。”
******
忽然,宅外传来一声马嘶,莺莺和西门若芷连忙一起冲出去,却看到莺莺的坐骑四肢颤抖着东倒西歪地踉跄着,口鼻之中已有白沫吐出,西门若芷的那匹宝马也显得极为不安,不停地喘着粗气,蹬踏着马蹄。
莺莺变色道:“果然是天罗幔帐。”
西门若芷心疼自己的白马,上前抱住白马道:“姐姐,我们冲出去吧——”
莺莺摇了摇头,道:“我们冲不出去的,这个小镇四周只怕已被日月教众围得水泄不通了。”
西门若芷含泪道:“那怎么办?”
******
莺莺想了想,道:“我们先进去。”
她上前牵住自己的马进了甄家宅院,西门若芷也连忙跟着牵马进入宅院。
莺莺从马上包袱中拿出两个淡蓝色小药瓶,将其中一个交给西门若芷道:“给马服下,应该可以支持一段时间。”
西门若芷接过药瓶,迅速将瓶中药粉倒入白马口中,她惊异地望着莺莺,心头感到阵阵慌乱。
莺莺轻声道:“西门姑娘,对不起,因为要你陪我来这里,结果——”
西门若芷迟疑半晌,轻轻摇头道:“其实这不能怪姐姐。”
******
她话音刚落,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已来到甄宅门口,随后一个白衣中年尼姑提剑踉跄着冲了进来,正是之前追赶莺莺的恒山剑派静和,静和身上并无伤口,面色苍白得如白纸一般。
西门若芷忍不住轻呼一声,迎上去道:“静和师太,你怎么了——”
静和进来时看到莺莺和西门若芷在一起,不由得心中一阵惊怒,她原本以为西门若芷被莺莺所制,看到西门若芷迎上来,不禁一愣。
西门若芷扶住静和,道:“师太,你中毒了?”
******
静和点了点头,她之前寻莺莺不见,想起容少妍夫妇在此,故此赶来,不想当她冲入小镇后忽然发现自己中了毒。
西门若芷望向莺莺道:“姐姐,你快救师太——”
静和恨恨地盯着莺莺,如果不是她中毒后体内内力无法运用自如,她早就冲上去和莺莺拼命。
莺莺苦笑一声,轻声道:“我身上带的解毒药用完了。”
静和冷哼一声,喝道:“你不要假惺惺的,我也不会要你的解药——”
说到这里她脚下一软,扶着西门若芷软倒在地上。
******
西门若芷更是着急,她相信莺莺说的是实情,但不知该如何向静和解释,她也知道静和一定还当莺莺是杀害静了的仇人。
静和冷冷望向西门若芷,道:“你怎么和她在一起?”
西门若芷道:“我追上了姐姐,她——她要我带她来找容女侠——”
静和又怒视向莺莺,道:“你找少妍是想杀掉容家最后一个活人吗?”
莺莺摇了摇头。
******
就在此时,莺莺听到身后有个女子轻声道:“你就是那个和任飞在一起的莺莺?”
一
******
苏冠群看到自己父亲的愤怒模样,不由得心中有些惊慌。
苏仲星再度怒喝道:“滚——”
苏冠群犹豫了一下,转身大步向南边走去。
看到苏冠群的身影迅速在东南边已有些发亮的天地之间消失,何仲起轻轻地发出一声叹息。
苏仲星低头望着自己打苏冠群的手掌,身子也是不停地在颤抖。
路仲达轻声道:“你何必打他呢——他说得也未必不是道理——”
******
听路仲达这么说,玉冠华慢慢平静下来的心又是猛然一跳。
何仲起的目光缓缓在玉冠华身上每一处伤口扫过,他原本从冷平静的目光变得有几分惊惧。他飞身下马上前仔细看了一番玉仲刚和张仲钦的尸体,目光变得更加哀伤和惊恐。
路仲达冷声道:“是他吗?”
何仲起轻轻点了点头,道:“是他的出手。”
******
路仲达道:“冠华,你是不是见到他了?”
玉冠华心头忍不住一阵狂跳,轻声道:“是的。”
路仲达道:“你知道他是谁吗?”
玉冠华心中升起一种撕裂般的痛,他低下头目光怨恨地低声道:“玉仲石——”
虽然路仲达早就知道玉冠华会说出这个名字,但听到这三个字依然全身为之一颤,道:“他人呢?”
玉冠华咬牙道:“死了——我亲手杀了他——”
******
何仲起、路仲达、苏仲星三人互望了一眼,同时松了口气。
忽然间,何仲起目中闪过一道精光,问道:“仲钦也是他杀的吗?”
玉冠华沉默半晌,轻轻摇头道:“是我杀的?”
苏仲星面色一变,大声道:“为什么?你难道不知道仲钦当年是为——”
玉冠华打断了苏仲星的话,含泪道:“我知道——张师叔说他——说昆仑要给江湖一个交待,要我杀了他——”
苏仲星愣了一愣,半晌之后双目中已有泪流下。
******
何仲起目光变得柔和起来,轻叹道:“冠华——好孩子——今晚太难为你了——”
玉冠华抬起头,他满流是血水面色苍白,脸扭曲得有些可怕,他颤声道:“何师伯、路师伯、苏师叔,这样做——这样做真的值得吗?”
何仲起苦笑一声,道:“当年你大伯仲石倒行逆施,我们几个联手一起逼他放弃掌门之位,结果他用假死骗了我们——这些年来我们一直守着这个秘密——我天天也都在问自己——这么做真的值得?”
说到这里何仲起目光变得黯淡,他沉默片刻轻轻摇头道:“我不知道答案,我只是觉得——觉得我们都走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路。”
******
玉冠华心头一颤,他用力咬了咬牙。
何仲起望着玉冠华的目光更为同情,他道:“当年我们去找仲石前都曾在昆仑列祖面前发下毒誓,我们所作所为只为昆仑,决无私心,事后决不做昆仑掌门,所以如今这担子只有你来承担了。”
玉冠华苍白的脸色有些发青,他颤声道:“我只怕不配——不配做——”
说到这里玉冠华又觉得一阵刀割一般的心痛,眼中有泪流下。
何仲起道:“你会是一个好掌门的。”
路仲达没有出声,只是用力点了点头。
******
苏仲星扶起玉冠华,他望着玉冠华被打红的脸颊,神情有几分歉意,道:“冠群无知,冠华,你看在我的份上,你原谅他吧。”
玉冠华心头感到阵阵发麻,轻声道:“他没有什么要我原谅的。”
说完他回头望向苏冠群之前离去的方向,泪又流下。
苏仲星道:“我们先送你去一处安全的地方疗伤。”
玉冠华轻轻点头道:“好。”
何仲起道:“还有一位昆仑派前辈想见你——”
说到这里何仲起轻叹了口气,道:“可惜他来晚了一步。”
******
二
******
莺莺听声转过身去,看到一个二十多岁身着淡黄衣裙的女子站在远处的一间屋子门口,女子面目俏丽,原本秀气的模样却带着憔悴,一头乌黑长发扎在身后,发上别了一朵小白花,腰佩长剑,正是恒山剑派容少妍。
莺莺并不认识容少妍,但看到眼前女子的打扮模样,也猜到她是谁。
容少妍身后房间内又走出一个三十来岁相貌硬朗的白衣青年,却是之前被小顾吓走的昆仑钟冠雄。
钟冠雄神色有些惊惶,他望着莺莺,冷声道:“这贱人就是那个莺莺。”
望着莺莺,容少妍苍白的面色变得有些发青。
******
面对着容少妍,莺莺也不由得一阵心虚,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容少妍望着莺莺的目光之中有一股怒火在燃烧,但她还是努力克制自己,她缓缓在莺莺身边走过,一直走到静和身边。
静和道:“少妍,你还在这?”
容少妍俯身将一颗药丸送入静和口中,道:“我还不能走。”
静和道:“这里出什么事啦?”
容少妍道:“少游说日月教要在这里召开一个极为重要的会。”
******
静和大吃一惊,道:“少游呢?”
容少妍凄然一笑,道:“他被他们带走了。”
静和更是吃惊,道:“日月教的人带走了少游?”
容少妍轻轻点了点头,她眼圈一红,一颗泪珠滴了下来。
西门若芷心中也是惊慌,道:“少妍姐姐,他们为什么要带走甄大侠?”
容少妍轻声道:“他们也许有什么疑难杂症要少游去医治。”
静和咬了咬牙,恨声道:“该死——”
她骂完望向莺莺,开始暗暗凝聚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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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少妍望着西门若芷道:“你是峨嵋派的西门姑娘吧?”
西门若芷点头道:“是的。”
容少妍道:“你没事吧?”
西门若芷道:“我没事,莺莺姐姐说练过无相神功就能抵御天罗幔帐的毒。”
容少妍微微点头道:“是的,少游也这么说——”
提到甄少游,容少妍脸上又有一丝忧伤和不安之色闪过,她道:“西门姑娘,你怎么会和她——和莺莺在一起?”
西门若芷神情有些惶恐,道:“她说想找你,我就——我就带她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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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少妍转身望向莺莺,莺莺也正望着她,二人的面色都极为苍白,神情也都极为凄凉,彼此目光都带着难言的伤感。
容少妍苦笑一声,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莺莺迟疑着,颤声道:“我想——我想求你放过任飞——”
容少妍双眸中闪过一道怒火,咬牙道:“你要我放过他?”
莺莺用力点了点头,这次她并没有丝毫迟疑,道:“是的。”
容少妍冷声道:“我决不会放过他——决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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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莺忽然一下跪倒在容少妍面前,含泪道:“容女侠,任飞已经知道错了,你为什么不能给他一条生路?”
容少妍冷冷望着莺莺,用力喘了口气,手已握向腰间长剑。看到容少妍握剑的手上青筋爆出,西门若芷只觉得心一下跳到了嗓子眼。
容少妍咬牙道:“你为他求情,你是他的什么人?”
莺莺面色有些苍白,低头轻声道:“我只是喜欢他,我知道他也喜欢我——”
这时静和一旁冷哼一声,道:“不要脸。”
说完她身子站起,手中长剑已刺向莺莺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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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莺听到身前一阵剑风响起,抬头看到静和手中的长剑已来到身前,她犹豫了一下却没有丝毫闪避。
她看到锋利的剑锋已刺入自己胸前的肌肤,心中感到一阵冰凉,泪珠从她美丽的双眸中滚动而下,她闭上了眼睛。
就在西门若芷发出惊叫的同时,莺莺听到另一道剑风几乎同时来到身前,两把长剑发出了一声奇怪的撞击之声,刺入自己胸前的那把长剑已被另外一把长剑巧妙地旋转着移开。
莺莺身子往后轻倒,一片鲜血已将她胸前衣衫染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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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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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冠群一路狂奔,心中又是愤怒又是麻乱,等他稍稍冷静下来才发现自己竟然来到了静月庵,他想起玉冠华和唐煊这两个名字,心头也感到一阵痛,随后一阵冰冷的恐惧在他心头升起。
他停下脚步思考着自己是否该转身离去,但已经迟了,红莲花正在静月庵门外冷冷地望着他,她的目光带着一股怨恨的寒意。
苏冠群第一次赶回来时不敢面对红莲花的目光,只问了几句就匆忙逃去,这次他望着红莲花,整个人有些发呆——他忽然发现他如今最怕面对的并不是眼前红莲花,而是唐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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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莲花冷冷道:“冠华呢?”
苏冠群心头一痛,没有出声。
红莲花面色微微一变,神情也有些担忧,大声道:“他出事了吗?”
苏冠群迟疑了半晌,轻声道:“他还好——”
红莲花一愣。
苏冠群又低声道:“冠华还活着,玉大伯不幸遇害了——”
红莲花稍稍松了口气,心中也有些难过,道:“他伤得很重吗?”
苏冠群轻轻点头道:“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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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莲花急道:“他人呢?为什么不带他过来?”
苏冠群又迟疑了半晌,道:“他和何师伯、路师伯、我爹他们回昆仑了。”
红莲花又是一愣,道:“回昆仑?”
苏冠群轻轻点了点头。
红莲花瞪大了眼睛,望着苏冠群,道:“那唐姑娘呢?冠华要你来接她?”
苏冠群痛苦地摇了摇头,他咬牙道:“莲花,我求你件事——”
红莲花大声道:“什么事?”
苏冠群低头颤声道:“你替我告诉唐姑娘——冠华他——他不要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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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莲花呆站在原地,面色一下变得苍白,却如之前听到苏冠群因为自己而逃走时一般,随即她的脸又一下涨得通红,目光中透露出一股杀气。她怒喝道:“冠华他抛弃了唐姑娘?”
苏冠群被红莲花的呼喝声吓得全身打了个冷战,他抬头望着红莲花,心中更是害怕——他从来没有看到红莲花如此愤怒过。
苏冠群轻声道:“他要当昆仑掌门了——”
红莲花双手握拳十指间已发出一阵骨骼爆裂之声,她怒吼道:“他不能这样!”
说完红莲花已转身冲进静月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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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苏冠群犹豫着进不进静月庵时,红莲花已策马冲了出来,苏冠群连忙上前扯住红莲花坐骑,道:“莲花,你要去找他?”
红莲花怒道:“我要问他为什么——”
苏冠群道:“我问了很多遍,他说是为了做昆仑掌门,可我觉得他说的不是真话——他应该有他的难处。”
红莲花叫道:“有什么难处会令他在这个时候抛弃唐姑娘——我红莲花之前对他说过——既然是我红莲花做的媒,日后如果让我知道他做出对不起唐姑娘的事,我饶不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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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冠群全身一震,红莲花说这番话的时候他也在场。
红莲花咬牙道:“他要真的那么做,我死活都要给他一个教训——”
苏冠群道:“可他很快就会是昆仑掌门,你不怕——”
红莲花大声道:“我现在什么都不怕——你给我照顾好唐姑娘和妙紫,她们有什么闪失我饶不了你。”
听红莲花这么说,苏冠群心中又是一阵惊恐——他惊恐的并非是担心自己照顾不好唐煊和妙紫,而是不知自己该如何面对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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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莲花望着苏冠群,眼神中透出一股怨恨之意,冷声道:“你们男人——你们男人没一个是好东西——”
说完红莲花只觉得心中各种凄苦恼怒交织在一起,她叱喝一声双腿发力催马向前,她的坐骑也是百里挑一的良驹,顿时如箭一般向山坡下冲去,几乎将苏冠群拉得摔倒在地上。
苏冠群呆呆地望着红莲花纵马消失在远方,整个人彷佛变成了块石头。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转身慢慢走进静月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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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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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和吃惊地望着帮莺莺挡开自己长剑的容少妍,道:“少妍,你——”
容少妍目光还是冰冷,眉头之间更有几分哀伤,轻声道:“静和师姐,她虽是任飞的情人,但毕竟没有杀过我的家人——”
静和怒道:“可她杀害了静了师姐。”
容少妍吃了一惊,持剑的手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目光又变得悲凉。
静和怒视着莺莺,见她右胸虽然还在流血,但之前容少妍出手极为巧妙,故此自己那一剑并未对莺莺造成重创。
静和恨声道:“贱人,我要杀你为静了师姐报仇。”
说完她又一剑刺向莺莺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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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又一道雪亮的剑光闪过,却是西门若芷一旁出手挥剑挡住静和的出手。西门若芷虽然年纪很小,但她在峨嵋辈分不低,自幼深得峨嵋几位慧字辈高手悉心指点,剑法修为也是十分了得。
看到西门若芷出手,静和怒道:“西门姑娘,你做什么?”
西门若芷神情有几分惧意,她鼓起勇气道:“静和大师,静了大师的死不能怪莺莺姐姐——”
静和怒道:“不怪她怪谁?”
西门若芷愣了愣,摇头道:“我不知道该怪谁,但不能就这样怪莺莺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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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西门若芷为自己出声辩护,莺莺双眸中流下更多的泪,她觉得很委屈,但又觉得很感动——这世间始终都有人会为她说话。
看到西门若芷护住莺莺,静和不禁又急又怒,只是她看到西门若芷持剑并无丝毫退意,自己却无把握能赢她。
容少妍之前听闻静了的噩耗,心中也是极为震怒,但她毕竟经历过大难,定下心来知道这其中必定有什么事情,她道:“西门姑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西门若芷沉默片刻,将之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一直说到莺莺因为夺路而与静了交手,而静了不顾体内内息被天魔玄阴指所封强自出手而丧命,说到最后西门若芷自己也流下了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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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少妍眼圈也有些红,她望着满身是血的莺莺,轻轻叹了口气。
静了含泪怒道:“不管怎样,静了师姐是和这贱人交手而死的,就是她害死的。”
西门若芷摇头道:“不是,如果不是婉儿求莺莺姐姐出手帮我们解穴,静了大师就不会死;如果不是静了大师一定要出手,她也不会死——无论如何都不能完全把这笔帐算在莺莺姐姐身上——”
她虽然性情文弱,但毕竟出身江湖名门,又是江南世家大家闺秀,此时一旦说起话来也毫不示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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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和冷声道:“那么照你的说法,静了师姐的死得怪连姑娘,怪静了师姐?”
西门若芷微微一愣,她还想说什么,却被莺莺扯住了她的手。
莺莺这时已经站了起来,她没有看自己的伤口一眼,轻声道:“西门姑娘,你不要再说了。”
随后她望着容少妍苦笑一声,道:“容女侠,你要杀我为静了大师、为你家人报仇我毫无怨言,只是——只是你能否放过任飞?”
听莺莺这么说,容少妍不禁全身一震。
莺莺眼眶中都是泪,颤声道:“任飞他想改错,你给他一个机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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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和冷声道:“象他那种禽兽不如的人也会改错?少妍——你不要信她——”
容少妍沉默半晌,苦笑着对莺莺轻声道:“你身上的伤没事吧?”
莺莺含泪道:“你饶恕他了?”
容少妍摇头道:“我不会饶恕他,不会因为你而饶恕他——”
莺莺泣声道:“你要怎样才能饶恕他?”
容少妍又沉默片刻,咬牙道:“我永远不会饶恕他的——”
莺莺流下了更多的泪,神情变得有些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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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少妍上前来到莺莺身边,轻声道:“我先来帮你包扎一下伤口吧。”
听容少妍这么说,莺莺更是心伤,她退后两步,却听到有个女子在宅院门口淡淡地道:“莺莺,你也来这里了。”
这时甄家宅院门口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两个人,其中一个是个容貌艳丽出尘的中年白衫女子,她神色冷傲,容貌有些奇特,看起来并非中原人士,却是孟家村的安大婶。安大婶左边一个灰衣中年汉子,汉子腰佩一把金鞘弯刀,凶恶的脸上涂了一层金粉,更是显得恐怖。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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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安大婶出现在门口,莺莺全身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她神色一下变得惊恐之极,后退几步脚下一软摔倒在地上。
容少妍面色也一下变得十分紧张。
安大婶缓缓来到容少妍身前,从袖中拿出一张折叠的白纸递给容少妍。
容少妍展开白纸看完了白纸上的字,紧张的神情才稍稍有些放松。她道:“少游什么时候能回来?”
安大婶淡淡地道:“他一时还不能回来,他应该在信中告诉你了。”
容少妍微微点了点头,神色之间依然带着厚厚的愁云。
******
静和上前望着安大婶和那金面刀客,喝道:“你们是谁?”
安大婶没有理睬静和,她看向莺莺,神情之间带着一丝奇怪的笑意。
莺莺被安大婶目光看得更是心慌,身子又是一阵发抖。
静和沉声道:“你们是日月教的人吗?”
安大婶打量了静和一眼,还是没有理睬她。
静和心中恼怒,但她见莺莺对安大婶如此惧怕,知道对方不好惹。
安大婶望向莺莺道:“你想跟我回去吗?”
莺莺摇了摇头,目光已满是惧意。
******
安大婶微微一笑,望向容少妍道:“甄夫人想必已经知道,这个莺莺是那个与你有血海深仇的仇人——任飞的情人。”
容少妍轻轻点了点头。
安大婶又微笑道:“我之前和甄先生约法三章,其中之一是不得随便带走甄家宅院中的任何一个人。”
容少妍又轻轻点了点头。
安大婶的目光中突然闪过一丝寒意,道:“这个莺莺既是你的仇人,也和我家主人有过节,我要带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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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安大婶这么说,莺莺全身剧烈一震,她望着容少妍目光已有乞求之色。
静和冷哼一声,道:“随你便。”
忽然间,莺莺已拔出住腰间短剑,她踉跄着站起来后退数步,右手颤抖地将短剑轻轻护在自己左胸前,神情已带着绝望。
看到之前连死都不怕的莺莺如此害怕安大婶,西门若芷感到心中一阵惊惧,她来到莺莺身边,轻声道:“莺莺姐姐——”
莺莺望了西门若芷一眼,又望向安大婶,咬了咬牙关,这瞬间她握剑的手上肌肤淡淡的青筋爆出,手已不再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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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大婶轻声道:“你想死?”
莺莺点了点头,又后退了数步。
安大婶轻叹了口气,道:“你们三个之中,我待你是最好的——”
莺莺又点了点头,美丽的双眸有泪珠滚动。
安大婶沉默片刻,道:“如果你要死的话,我不难为你——”
莺莺稍稍松了口气,含泪轻声道:“谢谢安大婶。”
安大婶向后退开一步,道:“你动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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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容少妍目光中闪过一道光芒,她对安大婶摇了摇头,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不会让你带走她的。”
听到容少妍这句话,西门若芷不禁松了口气,莺莺双眸中也已有泪流下。
静和诧异地道:“师妹——”
容少妍神色庄重地望着静和道:“师姐,佛门广开。”
望着容少妍的神情,静和整个人一下呆住了,过了半晌她才吐出口长气,收起长剑道:“善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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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大婶似乎也轻轻点了点头,她嘿然一笑道:“我要是用强的话——”
说完安大婶目光一下变得凌锐如剑锋,全身上下顿时升起一股杀气——被她的杀气威慑,一旁的静和和西门若芷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容少妍迎着安大婶的目光,神色间并无丝毫惧意,她淡淡地说道:“你和少游约法三章——你要是硬来,我不会给你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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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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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冠群不知道自己在静月庵的小庭院中站了多久,他一时之间心乱如麻,不知道该去看妙紫,还是唐煊。
忽然他听到唐煊所睡的房门轻轻推开,他看到唐煊面色惨白地扶着门槛吃力地缓缓走到门口。
苏冠群心中猛然一跳,低下了头。
唐煊目光凄凉,神情哀伤,她的长发如同她一身白衣一般散乱,身上靠近右臂处还有斑斑血迹,她腰间的长剑在冰冷的晨风中突然发出一声低吟。她低声道:“你扶我一下——我要去看我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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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冠群搀扶着唐煊慢慢走出静月庵,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靠近一个女子,却发觉身边的女子比寒风还要冰冷还要软弱,只是苏冠群也能感受到,身边这个女子的内心比铁还要坚强。
尽管苏冠群扶着她走每一步,但每一步唐煊都要承受身心难以承受的痛苦,渐渐地苏冠群心中不再有太多的惶恐不安,他尽力搀扶着唐煊,一步一步地从静月庵走到小山坡下的一角。
当苏冠群停下脚步时,唐煊看到山脚不远处的泥地上有座新坟,她轻轻咬了咬牙,两行泪水已无声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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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冠群望着新坟,心中叹了口气。
唐煊低声道:“是你把他掩埋的?”
苏冠群道:“是的。”
唐煊又低声道:“他是死在你剑下的?”
苏冠群轻声道:“是的。”
唐煊目光一闪,猛然间她左手食指中指用力点在了苏冠群腰间,苏冠群只觉得全身如同被电击一般一阵麻木,身子慢慢倒下。
唐煊一击出手,顺势向后退出半步,她身子一阵踉跄也几乎跌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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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冠群心头一惊,又感到一阵冰凉。唐煊出手的点穴手法是峨嵋派的绝技“补天指”,虽不及昆仑“洞天指”那么怪异,却更为锐利。尽管唐煊身受重伤,但她之前一直在凝聚内力,又在苏冠群咫尺之间出手发难,苏冠群全然没有提防,此时被点中重穴再也无法动弹。
他耳边听到长剑出鞘的声音,不禁苦笑一声。
唐煊左手握着长剑,望着倒在地上的苏冠群,哀婉的目光中不时有凶光闪过。
苏冠群无法回头看到唐煊,道:“你要为你哥哥报仇吗?”
唐煊咬了咬牙,没有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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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冠群叹了口气,道:“你动手吧。”
唐煊握剑的手颤抖着,低声道:“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苏冠群道:“没有。”
唐煊微微点了点头。
苏冠群沉默片刻,道:“其实你——你知道了吧——”
唐煊单薄的身子哆嗦了一下,含泪道:“知道什么?”
苏冠群迟疑着,低声道:“冠华他——他——”
说到这里苏冠群心头一痛,没有再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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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煊象一座石像一般呆站着,忽然,大颗的泪珠象一串掉线的珍珠一般沿着她的脸颊滚落下来——她虽然身受外伤极重,但内力修为还在,之前苏冠群和红莲花在静月庵的对话她大都听到。
苏冠群耳边听到水珠落地的声音,心中也感到阵阵凄凉,这一刻他忽然想到楼灵珠,他终于明白楼灵珠失去龙小路时的心情。他眼中也有泪光在闪烁,苦笑一声道:“我真该死——你动手吧——”
唐煊握剑的手又是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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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彷佛在这一刻凝结住,过了很久,唐煊长长吐出一口气,手中的长剑已垂了下来,她缓缓在苏冠群身边走过,走到唐炫的坟前。
苏冠群看到唐煊的身子踉跄着,然后重重地跪在唐炫的坟前,他看到唐煊跪倒时身子几乎倒下,但她硬是咬牙挺直了腰。
唐煊没有再流泪,她怔怔地望着唐炫的坟头良久,凄然一笑低声道:“哥哥——我们一起回家吧——”
说完她扬起长剑就向自己雪白的颈部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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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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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大婶有些冷酷的目光从容少妍身上移到静和身上,又从静和身上移到西门若芷身上,道:“你不给我药,我杀了这里的所有人——”
容少妍冷声道:“你敢动这里的一个人,我就和你拼命。”
安大婶道:“你和我拼命,就是拿甄少游的命一起来拼。”
容少妍面色苍白,没有立即出声。
安大婶道:“为了莺莺——你这么做值得吗?”
容少妍点头道:“值得——”
望着容少妍,安大婶冷酷的目光也慢慢变得有些温暖和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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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面刀客忽然冷哼一声,他望着容少妍,目光带着浓重的杀气道:“我就不信你真的不怕死——”
说完他右手已按在腰间的刀把上。
容少妍神色并无任何变化,静和抢先一步挡在容少妍身前。
安大婶微微皱了皱眉,道:“你想干什么?
金面刀客并没有看到安大婶的表情,他冷冷一笑上前一步道:“既然是二娘要杀的人,在下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她。”
他嘴里彷佛说的是要对付莺莺,但目光一直停留在容少妍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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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大婶神色冷漠地道:“这里是你说了算?”
金面刀客一愣,他回头看到安大婶的神色也不由得面色一变。他有些惶恐地后退几步,道:“当然是安大姐说了算。”
安大婶冷冷道:“走。”
说完她转身走向甄家大门。
金面刀客狠狠地瞪了容少妍一眼,跟着离开。
安大婶走到门口,又回头道:“甄夫人,我中午时会来拿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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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大婶和金面刀客离去好久,西门若芷才松了口气。
静和皱眉道:“少妍,那女人到底是谁?”
容少妍摇头道:“我不知道。”
静和道:“看她的样子象是高手。”
容少妍轻声道:“我和少游联手,接不了她十招。”
静和大吃一惊,她清楚容少妍的剑法武功在恒山剑派之中都是好手,她和甄少游联手居然连安大婶十招都接不住,由此可见她的厉害。
她忍不住看了莺莺一眼,目光中又出现厌恶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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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莺这时也渐渐冷静了下来,她将手中短剑插回腰间剑鞘,轻声道:“谢谢你。”
容少妍道:“没什么——”
她看着莺莺身上的血迹,道:“你跟我来,我帮你包扎一下。”
说完她走向之前走出来的房间。
莺莺迟疑了一下,低头慢慢跟着容少妍身后进去。
之前钟冠雄一直站在原地,他看着容少妍和莺莺在自己身前走过,神情变得极为复杂,又有些惭愧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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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和看着容少妍莺莺进入房间,走上前来到钟冠雄身边,道“你是特地来找少妍的?”
钟冠雄道:“是的。”
静和道:“在这里发现莺莺踪迹的消息也是你传出的吧?”
钟冠雄点了点头。
静和道:“我和静了师姐收到消息就赶来,想不到——”
说到这里静和神情又变得伤感起来,她眼圈微微一红,忍不住看了西门若芷一眼,轻声叹了口气。
******
钟冠雄也轻叹了口气,道:“我几年不曾下昆仑,想不到中原江湖竟然是这般一个局面——我——”
他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静了道:“师傅她老人家说,之前有很多江湖势力一直在默默积蓄力量,如今只怕已到了这些力量比个高低的时候了——”
她话音刚落,听到一阵马蹄声来到甄家门外,随后一个二十岁出头相貌颇为俊俏的佩剑少年踉跄着冲了进来。
钟冠雄吃了一惊,道:“冠仁,你怎么来了?”
******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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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唐煊挥动长剑,苏冠群只觉得全身一下冰冷,心也一下跳到嗓子眼。他忽然明白唐煊用重手点倒自己并非是为了要杀自己为唐炫报仇,而是要杀她自己——她知道玉冠华抛弃了她,心中已再无活下去的倚靠。
之前唐煊求若尘放她一条活路,自断一臂来了断与峨嵋的恩怨,只是因为她知道玉冠华愿意陪着她一起,她心中还有一个梦。
只是如今,梦断了。
唐煊耳旁响起若尘的声音——灭心、绝情、断魂。情在心上,魂在情中。心纵然灭,有情可托。情纵然绝,有魂可依。魂若断了,万劫不复。
这是峨嵋灭绝三式的剑诀中序言,也彷佛是对唐煊的诅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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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煊感觉到一股冰冷的剑风已触及自己颈部的肌肤,她嘴角绽放出一丝笑意——她发现死亡其实真的不是一件恐怖的事。
就在这瞬间她听到两声风声在身边划过,其中一道尖锐的风声就象是雷电一般击在几乎触及她咽喉肌肤的长剑上,她只觉得彷佛有一把巨锤重重地击打在她手持的长剑上,她的长剑脱手飞出十数丈,如标枪一般直直地斜插入大地。她眼前彷佛依稀看到一个白色身影在远处闪过,但那个身影移动得太快,快得她根本无法看清那是什么。
那股击飞唐煊手中长剑的力量虽宛如流星一般毫不回头,但依然有几分余势震得唐煊心口气血翻滚,她一口鲜血已喷出,人已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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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另一道缓慢的风声已击打在苏冠群腰间的一处穴道,苏冠群全身哆嗦了一下,本能一般地弹跳起来。
苏冠群也看到眼前一个身影掠过,但他也看不清那人到底如何模样,此时那身影早已消失在远处。苏冠群呆望了半晌,连忙来到唐煊身边。
这次苏冠群没有丝毫迟疑就扶起唐煊柔软冰冷的身子,他听到唐煊胸膛心脏有力的跳动着,这才稍稍松了口气。随后他用右手握住唐煊左手,将一股内力传入唐煊体内帮她护住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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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好久,唐煊缓缓醒来,她望着眼前的苏冠群,身子不由得哆嗦了一下。她狠狠地瞪着苏冠群,细声道:“放开我——”
苏冠群迟疑了一下,脸有些红,摇头道:“我不放。”
唐煊挣扎了一下,却半分也动弹不得,她喘息着道:“你杀了我吧——”
苏冠群心中又感到一阵痛意,摇头道:“不。”
唐煊细声嘶叫道:“你不杀我——我——我一定会杀了你的——”
苏冠群又摇了摇头,道:“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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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煊含泪嘶哑着道:“你亲手杀了我哥哥,为什么不也杀了我?”
苏冠群眼眶也红了,他道:“我杀他是他求我这样做的——”
唐煊又喘了口气,细声道:“我也求你杀了我——”
说到这里,唐煊眼眶中已涌出串串泪珠。
苏冠群感到一种心痛莫名的感觉,他眼眶中也有泪珠在滚动,忽然,他仰天大吼一声,道:“不——”
他象是受了伤的野兽一般双目喷出了火,他将唐煊横抱在怀里,起身对着苍天再度狂吼一声道:“不——”
******
唐煊流着泪,道:“为什么?”
苏冠群身子微微一震,他慢慢低头望着唐煊,唐煊美丽苍白的脸上充满了绝望的哀伤,目光中也无一丝光彩。
这是苏冠群第一次如此全神关注地望着一个少女,他望着唐煊,慢慢地他的心跳开始加快,快得让他感到一股燥热让他全身的血液开始沸腾。
唐煊含泪低声道:“是不是他要你来照顾我?”
苏冠群全身又是一震,他沉默半晌,道:“他是这么说,但我没有答应他——”
******
唐煊咬了咬牙道:“很好。”
她又在苏冠群怀中挣扎了一下,发现苏冠群将她抱得很紧,她再度想挣扎,右臂伤口一阵剧痛让她额头冒出一片汗珠。
苏冠群道:“你不要动——”
唐煊喘息着道:“你放开我,我死也不要你碰我——”
苏冠群脸一红,却没有松手,他迟疑着道:“你答应我活下去,我就放手。”
唐煊嘿然冷笑道:“我不答应你,难道你就这样永远抱着我?”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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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冠仁刚跨进甄宅门槛,人已一下瘫倒在台阶上。
钟冠雄连忙上前扶起史冠仁道:“师弟——”
史冠仁面色惨白,喘息道:“师兄,我们是来接你们的——”
静和也走了过来,道:“除了你,还有谁?”
史冠仁又喘了口气,道:“有华山丁前辈、我师父,还有——还有——”
说到这里史冠仁一阵喘息,再也发不出声。
钟冠雄和静和互相看了一眼,西门若芷急道:“我去找容师姐。”
******
西门若芷话音刚落容少研已走出房间,她快步来到门口看了史冠仁一眼,道:“他也是中了天罗幔帐的毒——”
说完她从袖中取出一颗药丸轻放入史冠仁口中。
钟冠雄道:“少研,华山丁前辈和我师父来了。”
容少研吃了一惊,道:“丁师兄和傅先生——他们在哪里?”
史冠仁喘了口气,低声道:“他们在镇外遇到日月教的人。”
容少研吓了一跳,道:“他们交手了?”
史冠仁轻轻摇头道:“还没有,师傅让我先进来找师兄和容女侠——”
******
容少研稍稍松了口气,她想了想,道:“我去看看。”
钟冠雄道:“我和你一起去。”
静和道:“我也去”
容少研摇头道:“静和师姐,你和西门姑娘留下来照顾冠仁。”
说完容少研走出甄家宅门,她看到小镇四周的白雾越来越浓,十丈之外的景象已全然看不清,只有不时扬起的冷风忽然让某些地方变得清晰。她一边走一边用力嗅了嗅风中的气息,叹道:“这里的毒性太浓了。”
******
忽然间西边镇口一片浓雾散开,钟冠雄、容少研看到数骑马冲了过来,眨眼之间已到身前,为首是一个黑色衣衫老人面色冷峻,他的黑衣领口上用金丝绣了一只凤,正是与楼台月、白雪衣齐名的华山四飞之首——孤凤丁郎。丁郎身后是两个三十来岁的青衣剑客,分别是华山剑派的祝谊、曾庚,他们都是丁郎的弟子,之前曾在泰山江湖少年比武大会上和容少研见过面。
丁郎身后是一个白衣老人和一白衣少年,白衣老人衣衫朴素相貌普通,少年衣衫华丽面貌英俊,却是昆仑铁血傅仲平和玉冠英。
******
看到丁郎和傅仲平一行人来到,容少研顿时松了口气,她领着众人一起进入甄宅,又拿出解药给傅仲平和玉冠英等人。
祝谊、曾庚笑着一起躬身向容少研施礼道:“师叔——”
容少研看着他们二人,眼圈微微有些红,道:“祝大哥、曾大哥,你们——”
祝谊笑道:“我们没事,不需要服药——”
说完祝谊、曾庚又向静和施礼道:“师叔。”
容少研也向丁郎、傅仲平施过礼,不安地道:“丁师兄,傅先生,你们——”
丁郎神色虽然冷峻,但望着容少研的目光也有几分温和,道:“少游呢?”
******
容少研轻声道:“少游给他们带走了。”
丁郎皱眉道:“是日月教的人?”
容少研轻轻点了点头。
丁郎冷声道:“他们想干什么?少游他家不也是——”
说到这里丁郎看了容少研一眼,止住了口。
傅仲平道:“镇上的人呢?”
容少研道:“他们三天前就已经离开了。”
******
傅仲平道:“看来这小镇是日月教的一个据点。”
容少研道:“少游说,这小镇是日月教一些散客居住之地。”
傅仲平沉默片刻,忽然用奇怪的眼神望了容少研一眼道:“难道少游他——”
容少研点头道:“少游家的确是日月教的人。”
钟冠雄吃了一惊,他忍不住问容少研道:“这事你之前知道吗?”
容少研轻声道:“我和他成婚前,白先生和我说过这件事。”
丁郎轻叹道:“这件事我也知道。”
******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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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冠群愣了愣,点头道:“对。”
唐煊也愣了愣,她望着苏冠群,目光中的憎恨之意慢慢淡了下来。
苏冠群沉默半晌,抱着唐煊走向小山坡上的静月庵。
唐煊忽然用尽全力挣扎着,苏冠群全然没有想到重伤之下的唐煊居然还有这么大的力气,被她从自己怀中挣开。
唐煊站稳后扬起左手一掌打向苏冠群胸膛。
苏冠群呆呆地望着唐煊,却全然不做丝毫躲避。
唐煊一掌拍在苏冠群胸口,虽然此时唐煊掌中只有平时两三成内力,但这一掌依然将苏冠群打得气血翻腾,踉跄着连退数步。唐煊没想到自己这一掌能得手,她望着苏冠群也有些发呆,随后转身就向插着自己长剑之处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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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冠群看到唐煊的举动心中一阵猛跳,连忙伸手扯住唐煊,却一下扯住了唐煊右手的空衣袖,顿时将唐煊右手衣袖扯成两截。唐煊断臂处伤口被衣袖扯住,钻心般的疼痛让她全身一阵抽搐,疼得她头上冒出一串豆大的汗珠,忍不住呻吟了一声重重摔倒在地上。
苏冠群心头一颤,他上前想再度抱起唐煊,唐煊却如发疯般地挣扎着,苏冠群咬了咬牙用力按住唐煊双肩,这才发现唐煊右肩衣衫已被扯开,露出肩头一截苍白如玉一般的肌肤,触手之处不由得苏冠群心头一阵狂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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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煊紧咬牙关怒视着苏冠群,道:“放开我——”
苏冠群摇了摇头。
唐煊又挣扎了几下,她右臂断肘伤口鲜血渗出,额头又冒出一阵冷汗。
苏冠群迟疑了一下,右手松开唐煊,右手食指重重地点在唐煊胸膛,唐煊只觉得一股电流一般的力量冲遍了她全身,随后就失去了知觉。
苏冠群抱起唐煊冲进静月庵,他看到妙紫走出房间,但他径直抱着唐煊来到她之前睡的房间,轻轻将她放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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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紫望着苏冠群抱着衣衫不整的唐煊冲进来,不由得心中感到奇怪,她站在门外没有立刻进来。
苏冠群望向妙紫,道:“妙紫——大师,她——她——”
他脸有些红,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妙紫轻声道:“她伤得很重。”
苏冠群点点头,道:“是的。”
妙紫跨了一步进到房间,轻声道:“她就是那位唐煊唐姑娘吧?”
苏冠群微微一愣,道:“你认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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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紫轻轻摇头道:“是莲花姐姐之前和我说的。”
说到这里妙紫轻声叹了口气,想了想又道:“莲花姐姐呢?”
苏冠群道:“她去找冠华了——”
妙紫轻轻眨了眨眼睛,苦笑一声道:“看来又出了什么事情了——我一晚都睡不着——刚才睡了一会——”
说着她慢慢走到唐煊床边,看了一眼唐煊右臂断肘,也不觉得一阵心寒。她轻声道:“苏少侠,我要帮唐姑娘上点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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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冠群脸一红,连忙转身向门外走去。他走到门口,又忍不住回头道:“妙紫大师,你千万不要解开她的穴道——”
妙紫奇道:“你封了她的穴道?”
苏冠群道:“是的。”
妙紫道:“听说昆仑派的洞天指法有截断血脉延缓伤口流血的作用,你因为这个点她的穴道吗?”
苏冠群摇头道:“不是——她——她想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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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紫吓了一跳,道:“为什么?”
苏冠群黯然道:“冠华他——他不要唐姑娘了——”
妙紫更是吃惊,道:“为什么?”
苏冠群道:“他——我——我不知道——”
妙紫呆了半晌,道:“莲花姐姐就是因为这个去找他?”
苏冠群道:“是的。”
妙紫急道:“那莲花姐姐会不会出事?”
苏冠群想了想,苦笑道:“不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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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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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仲平沉默片刻,没有再问什么。
容少研轻声道:“丁师兄、傅先生,让你们为我们夫妇身陷险地,我和少游实在过意不去。”
丁郎正色道:“少研,少游是我师弟,他有事我岂能袖手不管。”
傅仲平叹道:“少游对我有救命之恩,今日就算拼了命,我也要来的。”
祝谊微笑道:“傅先生听史兄弟说容师叔这里出了事,就立刻赶来,半路上遇到我师傅——”
容少研心中感动,含泪道:“多谢各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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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仲平道:“少研,这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容少研道:“之前少游收到家信说他二叔病危让他即刻回家一趟。三天前我和少游来到这里得知他二叔几天前就过世了。我们看到小镇中人纷纷离去,少游说这里要出事要甄家的人离开。我们走的时候来了一些人找少游,说是有人得了奇病怪症要少游去医治,少游稍一犹豫他们就逼我们,我和少游远不是他们对手,他们还拿我的命来要胁少游,结果少游他——”
说到这里容少研眼圈一红,差点落下泪来。
丁郎怒道:“日月教的人太霸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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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话音刚落却听到远方有人轻声叹了口气,一把淡淡的男子声音轻声道:“你错了——他们并非是日月神教的人。”
说话声音开始似乎在远方,但说到最后一个字已在门口。
众人看到一个白衣中年人缓缓走了进来,白衣中年人身材十分高大,虽然早已不是少年,但相貌依然有几分俊朗之气,看上去象是一个儒雅书生,只是他出入无声无息犹如鬼魅一般。
丁郎右手按住腰间长剑,冷声道:“你是谁?”
白衣中年人望了丁郎一眼,淡然道:“阁下是华山孤凤丁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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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郎点头道:“正是。”
白衣中年人又打量了宅院中众人一眼,微微皱眉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容少研上前道:“这里是甄家。”
白衣中年人道:“不错,难道甄家的人忘记了规矩?”
丁郎冷声道:“什么规矩?”
白衣中年人淡淡地道:“阁下并非是日月神教的人,无需知道什么规矩。”
丁郎冷哼一声,手中长剑已然出鞘,长剑剑光闪烁如一道流星般射向白衣中年人的胸膛。也就在这瞬间白衣中年人身形暴退半步,他的手中也多了一把长剑,长剑剑锋同样直刺向丁郎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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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把长剑剑身看似擦身而过,却突然激起一串火花,随后二人手中长剑又一下消失在二人手中。
白衣中年人神色微微有些惊异,轻轻点头道:“华山孤凤,名不虚传。”
丁郎面色变得十分奇怪,他沉默片刻,道:“你是谁?”
白衣中年人还没回答,却听到身后一个女子冷笑道:“你也来了——你凭什么说我们不是日月神教的人?”
说话的女子是安大婶,她彷佛藏身在甄家附近某一处,出没犹如幽灵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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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中年人并没有回头,他淡淡地道:“安仙儿。”
安大婶安仙儿轻声道:“厉千书。”
厉千书沉默半晌,道:“果然是你们——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安仙儿道:“这里我们不能来吗?”
厉千书道:“天罗幔帐谁都能进来,如果是外人无意闯入,三天后才可离去,而且记住千万不要在这里惹事生非。”
说到这里,厉千书淡淡的目光在丁郎、傅仲平等人脸上扫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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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仙儿冷冷一笑,道:“你的意思是我们已经是日月神教的外人了?”
厉千书回过头,道:“日月神教的孔雀王是丽黛丝。”
安仙儿冷声道:“本教的孔雀王只有圣女才能任命,本教也从来没有出现这样的情况——前任孔雀王还在世的时候就再任命一个孔雀王。”
厉千书道:“虽然教主这样做不符圣火令的法规,但教主几次派人找你都音讯皆无——圣火令严令日月神教八大王座一日不可有缺,教主等了你整整二十年,也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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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冠群走出房间,轻轻将房门掩上。
他来到静月庵门口坐了下来,耳边忽然听到唐炫的说话声,渐渐地唐炫的说话声又变成了玉冠华的。他又站了起来来到杂物房将那里的六瓶酒全抱出来放在门口台阶上,然后他拍开一瓶酒的封口一口气将一瓶酒喝了个底朝天,随后将空瓶投向远方,摔得粉碎。
他又拿起一瓶酒也是一口气喝光,然后再将酒瓶掷向远方。
酒非好酒,但也许是放的久的缘故,入口烈如火烧,苏冠群只觉得胸口一股热血流遍全身,却不知为何眼中全是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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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第三瓶酒、第四瓶酒灌下去后,苏冠群站起来,他望着阴沉的天空,忍不住想大笑,又忍不住想大哭。
忽然,苏冠群看到眼前一个人影缓缓走了过来,定神看时是一个老婆婆,老婆婆满头银丝脸上布满皱纹,目光闪动着奇异的光芒,而最让苏冠群惊奇的是老婆婆右手握着一把七星梅花剑,正是之前唐煊掉落的那把。
老婆婆看到苏冠群也有些诧异,她缓缓来到苏冠群面前,没有立即出声。
苏冠群望着老婆婆手中的长剑,想起唐煊举剑断臂的那一幕,想起她挥剑想自尽的那一刻,不由得一阵心酸和心寒,他伸手道:“这把剑——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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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婆婆漠然道:“用这把剑的女子呢?”
苏冠群微微一愣,他又仔细打量了老婆婆一番,发现老婆婆腰间赫然也佩了一把峨嵋派弟子所用的七星梅花剑。
苏冠群忍不住打了个激灵,道:“你是峨嵋派前辈?”
老婆婆道:“那个女孩呢?你伤了她?”
苏冠群胸口一阵难受,一股酒气冲上他咽喉,他忍不住大声道:“你要找她干什么?她——她已经死了——”
说到这里苏冠群踉跄着后退了一步,一脚踢翻了地上的一个酒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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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婆婆面色更难看,冷声道:“是你杀了她?”
苏冠群迟疑了一下,咬牙道:“是,是我杀了她——你不要再找她了——”
老婆婆冷然道:“你为什么要杀她?你对她做了什么?”
苏冠群狂笑一声,身子踉跄着摇晃了一下,道:“我对她做了什么?我杀了她哥哥——我——”
说到这里苏冠群痛苦地摇了摇头,他苦笑一声,忽然大吼着道:“你们不要再找她了,她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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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婆婆双目中闪过一道冷光,手中那把七星梅花长剑在她手中化为七朵跳跃着的剑花,在一瞬间来到苏冠群的眉心。
苏冠群听到身后妙紫发出的惊呼声,也看到眼前七朵剑花,身上的酒意一下消失大半,他仰身用膝盖支撑身子倒下,这是昆仑派的一招铁桥硬功,他和玉冠华都练得十足火候,但饶是他躲闪得快,右边脸颊依然被七朵剑花点中,鲜血一下染红了他的脸。
妙紫之前听到苏冠群大吼大叫,连忙跑出来看发生了什么事,却看到一个老婆婆向苏冠群出手,不由得连连发出惊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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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婆婆神情也有些诧异,她剑法一变,之前变幻迅疾的剑法一下变得沉重凶猛,原本颤抖的峨嵋七星长剑剑身一下崩直,剑势由上而下猛击向苏冠群胸膛,剑身带着呼啸的狂风之声。
苏冠群看到眼前老婆婆手中长剑如泰山压顶一般压下来,心头苦笑一声——他知道自己已无法再闪避老婆婆这一剑。
他膝盖放松,人已摔倒在地上,而老婆婆手中长剑已落在了他的心口,剑尖穿透他的衣衫也穿透了他胸口的肌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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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紫这次连惊呼声都发不出,她望着老婆婆的剑硬生停住,自己只觉得心都彷佛跳到了咽喉。
老婆婆目光冷冷地望着苏冠群,道:“你是昆仑弟子?”
苏冠群点头道:“不错。”
老婆婆冷笑道:“都说昆仑弟子七分正气三分邪,想不到居然还有你这般不知廉耻的禽兽——我杀了你也没有人会怪我——”
苏冠群愣了一愣,已感到老婆婆手中长剑象一座山一般压得他透不过气。
妙紫已扑了上来,含泪道:“不是的,他不是——”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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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仙儿冷哼一声,她忽然转用一种奇怪的语言说道:“丽黛丝来了吗?”
厉千书也用同一种语言道:“她没有来。”
安仙儿道:“慕容月也没有来吧?”
厉千书轻轻点了点头。
安仙儿冷声道:“听说教中一直有人想扶丽黛丝当教主,丽黛丝留在光明顶是想挟持慕容月来对付我们么?”
厉千书沉默片刻,轻声道:“我来中原之前见过她,她说她要留在光明顶保护圣女慕容月的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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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仙儿冷笑一声,道:“她真是好心肠。”
厉千书道:“教主虽然任命他自己的女儿丽黛丝为孔雀王,但也让她在不灭圣火前发下毒誓——此生不能有当日月神教主的非分只想,她立誓的时候天王、狮王和我都在一旁。”
安仙儿沉默半晌,又冷笑一声,道:“我如今率孔雀部在镇中东边驻扎,你该不会不知道这其中的规矩吧?”
厉千书道:“西边狮部护明王,东边孔雀迎圣女。这个小镇除了左右护法、八部之王、三神女、六公主、五散人、五行旗主和七无常三十六个本教首领及狮部孔雀部众外,不准本教任何人擅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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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厉千书双目闪过一道冷光,道:“慕容冰来了吗?”
安仙儿冷声道:“你还想杀她吗?”
厉千书轻轻摇了摇头,他叹了口气,道:“慕容冰是日月神教的前任圣女,属下不敢对她无礼。”
安仙儿望着厉千书,道:“你变了不少。”
厉千书道:“三十年了,我的确变了不少,更何况她曾在教主面前救过我一命。”
安仙儿冷笑道:“你想必也知道她当年为何要向教主求情饶恕你。”
厉千书淡然道:“我知道,她想亲手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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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仙儿道:“不错——我刚才看你出手,你的剑法武功果然十分了得——你是不是以为你的剑法武功已经天下无敌了?”
厉千书苦笑一声,摇头道:“教主数年前曾带我拜访过他的一位朋友,他们论剑谈武时我在一旁,从中受益非浅——天下无敌我早已不敢妄想。”
安仙儿轻轻点了点头,道:“江湖深不可测,你不要以为这次日月神教中的事情可以单凭你的剑法武功能解决。”
厉千书道:“日月神教自有法规,不灭圣火之法不可有违。”
安仙儿嘿然冷笑道:“自从利教主掌教以来,他没少做违背圣火之法之事。”
******
厉千书道:“教主也有它为难之处,他掌教以后面临太多难事,很多事情完全无法可寻,而有些事情无论怎么做都违背圣火之法——”
安仙儿冷然道:“因为如此,所以并非每个人都和你一样觉得我不再是孔雀王。”
厉千书道:“我知道——比如索斯亚。”
说完他望向安仙儿身后,一个蓝衣人已出现在甄家门口,蓝衣人年近五十,红色头发齐肩披散,一双眼睛闪耀着碧蓝色光芒,鹰鼻如钩,相貌颇为奇特,衣领处用金丝绣着一个三尖叉标记。
看来人打扮,丁郎、傅仲平知道他就是日月神教夜叉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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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叉王索斯亚也用梵文对厉千书道:“乐白已死,恭喜你当上了狼王。”
他嘴里说着恭喜,目光之中却有针刺一般的讥讽之意。
厉千书没有出声。
索斯亚又道:“八部王座域外狼王、孔雀王、夜叉王、鬼王已到,只等今晚中原天王、龙王、狮王、鹰王到齐就能点起八方神火了。”
厉千书望着索斯亚、安仙儿,道:“是的。”
索斯亚道:“狼部职责在于四周巡逻,你进镇有其它事情吗?”
厉千书道:“没有——我只是听说有中原江湖门派弟子冲了进来。”
索斯亚道:“他们想进来多少人都行,只是我们不能让他们随意离去。”
说到这里索斯亚用一种不屑的目光在丁郎、傅仲平等人身上扫过,声音有些冷地道:“现在中原江湖的人看来的确已不把日月神教放在眼里了。”
******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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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冠群胸膛被老婆婆手中长剑所发出的无形力量压得透不过气来,肋骨都几乎折断,他心中既惊异老婆婆的武功,又为妙紫和唐煊担心,这时见妙紫冲上来,连忙深吸了口气大声道:“妙紫大师——你不要过来——这事和你无关——”
老婆婆手中长剑聚力不发,望了妙紫一眼,道:“你是谁?”
妙紫来到老婆婆身前,她神情带着惊恐,微微颤声道:“贫尼是恒山静仪弟子妙紫,前辈你——你不要伤害他?”
老婆婆又打量了妙紫一眼,道:“恒山剑派弟子素来有善名,你为何要护着这个恶贼——难道你和这恶贼有什么苟且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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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紫脸一红尚不及回答,苏冠群一旁已怒喝道:“老太婆,你要杀就杀,不要出言侮辱妙紫大师?”
老婆婆目光闪动着,冷哼一声,已缓缓收回手中长剑。
看到老婆婆收回长剑,妙紫松了口气,她上前躬身双手合什道:“这位昆仑苏公子曾救过小女子,他——他不是坏人——”
老婆婆冷声道:“他不是坏人,为何对峨嵋女弟子非礼?还杀她灭口?”
妙紫愣了愣,一时说不出话,她望向苏冠群,看到苏冠群一边脸流满了血,另一边脸一阵发红一阵发青。
******
妙紫摇头道:“老前辈您是不是弄错了?苏公子决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老婆婆冷哼道:“我在山坡下发现这把峨嵋七星梅花剑,还有女子被撕扯坏的衣衫和血迹——连他自己也承认了——”
听老婆婆这么说,苏冠群更是脸上一阵发烫——他虽然没有做老婆婆口中所说的那些事,但之前自己扯断唐煊衣袖,按住她时与她肌肤接触也是事实。
妙紫望了老婆婆手中的峨嵋七星梅花剑,道:“唐姑娘身上的剑鞘是空的,这把剑应该是唐姑娘的吧?”
老婆婆微微皱眉道:“唐姑娘——”
******
妙紫点头道:“对了,唐姑娘的右臂衣袖是断了一截——我想那一定是苏公子阻止她的时候扯断的吧?”
说着妙紫望向苏冠群,见苏冠群红着脸低下了头。
老婆婆道:“唐姑娘呢?”
妙紫道:“她伤得很重,苏公子点了她晕穴。”
老婆婆瞪了苏冠群一眼,道:“谁伤的她?”
妙紫轻叹了口气,道:“是她自己——她真可怜——”
******
老婆婆瞪着苏冠群道:“为什么你说是你杀了她?”
苏冠群低头不敢出声,此时只恨不得地上有个洞能钻进去。
妙紫想了想,又叹了口气。她望着苏冠群的目光带着一丝感动,轻声道:“我想苏公子是怕老前辈您会伤害唐姑娘,所以才这么说的。”
老婆婆皱眉道:“我为什么要伤害她?”
妙紫轻声道:“我听红姐姐说,峨嵋派和三手帮的人都想杀她。”
老婆婆奇道:“峨嵋派为何要杀她?她不是峨嵋派弟子吗?”
******
听老婆婆这么问,苏冠群抬头望了老婆婆一眼,心中又有些紧张,他忽然大声道:“唐煊姑娘的师父若尘大师已答应饶她性命,她也自断右臂偿还十多年来峨嵋的授业之恩——你们不要再为难她了。”
老婆婆愣了愣,她思索片刻,道:“若尘的弟子应该是如字辈的——”
妙紫道:“唐姑娘在峨嵋叫孟如欣。”
老婆婆面色徒然一变,道:“孟如欣——唐姑娘——她是唐门子弟?”
妙紫轻轻点了点头。
老婆婆点头道:“原来如此——你带我去看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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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妙紫带着老婆婆向庵中走去,苏冠群连忙跳起来跟了进去。
房间中唐煊静静地在床上平躺着,脸上挂满泪痕,她长发散乱在枕边,身上盖着厚被子,之前所穿的白色衣衫上都是泥土和血迹,被褪下放在一边椅上,椅上还有一把空剑鞘。
老婆婆轻轻掀起被子,看到唐煊断臂也不由得身子微微一震。
苏冠群跟在身后,看到被子下唐煊双肩裸露,露出玉一般的肌肤,连忙红着脸转身退出房间,却一头撞在门槛上发出一声响。
老婆婆叹了口气,道:“好倔犟的丫头——”
******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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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安仙儿、索斯亚、厉千书三人离去,丁郎握剑的手慢慢松了下来。
傅仲平神情虽然平静,但目光也有几分担忧。
钟冠雄道:“师傅,他们是谁?”
傅仲平道:“我想他们大概就是日月教八部天王中的孔雀王、狼王和夜叉王。”
听傅仲平说出这三个名字,钟冠雄、史冠仁都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丁郎轻叹口气,微微皱眉道:“那个狼王厉千书好厉害——”
他之前出手想一试对方剑法武功,但一招下来自己完全无法探知对方深浅,知道对方是江湖之中难得一遇的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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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仲平道:“日月教中果然不乏高手。”
丁郎点头道:“他的武功深不可测,只怕师傅也未必能胜得了他。”
他口中的师傅是有五岳第一剑之称的华山白天城,听丁郎说白天城也未必能赢得了厉千书,在场众人都不禁心中升起一股寒气。
钟冠雄道:“师傅,我们怎么办?”
傅仲平望向容少研道:“容女侠并不想走吧?”
容少研道:“是的,我得等少游回来。”
傅仲平道:“看来我们得在这里逗留几天。”
******
丁郎沉声道:“可能还有更多的中原江湖弟子会赶来这里。”
傅仲平微微一笑,道:“不知甄家能住多少人?”
容少研神情间闪过一丝忧愁之色,道:“甄家有大小房间十多间,住多少人都不怕,只是——只是这里的水源都已有毒,无法饮用——储藏在地窖的粮食只怕一拿出来也会染毒。”
丁郎缓缓点了点头。
傅仲平道:“难怪日月教并不担心外人闯入这里,这里毒瘴弥漫,无水无粮,只怕只有日月教众才能生存。”
******
静和皱眉道:“难道我们就在这里不吃不喝等上三天?”
钟冠雄道:“如果真的这样不吃不喝等上三天,三天之后一旦有变,我们想和人动手都没有气力。”
史冠仁道:“只是如今我们想冲出去只怕也很难。”
傅仲平道:“江湖传言日月教每逢召开教中大会,必定会在大会四周布下天罗幔帐,看来这里就是他们开大会的地点。”
丁郎点头道:“想必是这样。”
傅仲平道:“如果不是容女侠在此,只怕未必有多少人能在这天罗幔帐中存活。”
******
容少研道:“少游走前嘱咐我尽快多做天罗散的解毒药,这里宅院中备有大量的各种解毒药材,我做了一些天罗散解药,暂时该够用了???——”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又道:“各位还是先去客厅坐,饮食的事我会再想办法。”
众人跟着容少研来到甄家庭院中间的大屋内,甄家虽然远不如江南世家那般奢华,但房屋中摆放家具也都是富门之物,进去后众人分别按宾主长幼坐下。
静和忽然想起了什么,皱眉道:“那个妖女呢?”
容少研微微一愣,才明白静和口中的妖女说的是莺莺,她道:“我看莺莺姑娘刚才受惊过度,又疲劳不堪,所以给她服了一些镇定药,让她睡一会。”
******
静和道:“少研,你太心软了。”
容少研轻声道:“她也是可怜人——”
静和咬牙道:“只是难道静了师姐的仇就这样算了?”
傅仲平道:“静了大师怎么啦?”
静和犹豫了一下,将之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听静和说完,众人都一时沉默无语,华山、昆仑弟子纷纷望向自己本门尊长。
傅仲平轻叹一声道:“按你这么说,这笔帐也不能完全怪那个女子。”
******
丁郎冷然道:“这个莺莺和任飞有关,好歹也要从她身上找出任飞下落。”
看到容少研似乎欲言又止,傅仲平道:“容女侠,江湖同盟虽四方打听,但屠杀你全家的凶手至今都没有查到丝毫头绪,现在任飞是找出他们的唯一线索,只有先找到任飞后再顺藤摸瓜,才能将那群凶手一网打尽。”
西门若芷忍不住道:“可你们打算怎么从莺莺姐姐身上找到任飞呢?”
钟冠雄道:“我有句话说出来,静和大师不要生气——我想如果她能说出任飞的真正下落,那么静了大师的那件事就不要再追究她了。”
容少研轻声道:“她未必知道任飞的下落,而且我相信她决不会出卖任飞的。”
******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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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婆婆在床边坐下,轻轻抽出唐煊左手,帮她把了把脉,不禁面色微微一变。
妙紫看到老婆婆面色,道:“老前辈,她怎么啦?”
老婆婆轻轻摇头道:“她受了很重的外伤,这几天失血过多又心力交瘁——好在她体内生命力顽强,没有性命之忧。”
妙紫道:“她身上的伤只怕还容易医治,可心里的伤——”
说到这里妙紫轻轻叹了口气。
老婆婆皱眉道:“谁伤了她的心?是外面那个昆仑小子吗?”
妙紫摇头道:“不是,是玉冠华玉公子,他不要唐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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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婆婆冷哼一声道:“又是昆仑弟子,昆仑弟子就没几个好东西——”
妙紫急道:“老前辈,也不是这样的——苏公子就是很好的人,他之前把我从火坑里救出来,这次又救了唐姑娘。”
老婆婆目光闪烁了一下,道:“你喜欢他,是吗?”
妙紫心头一跳,脸一下红了,低头念了声阿弥陀佛,轻声道:“罪过——”
老婆婆道:“你虽是佛门中人,可如此年轻美貌,有人间情欲也是难免,你不妨自己好好思量清楚,不要耽误自己一生。”
妙紫更是脸红,低头不敢出声,心头一阵狂跳。
******
老婆婆右手慢慢扶起唐煊身子让她面向内壁,左掌轻轻按在唐煊后心,唐煊软绵绵的身子猛然一震,之前被苏冠群封住的穴已被冲开。看到老婆婆帮唐煊运功疗伤,妙紫连忙退出房间,轻轻把房门掩上。
唐煊微微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处身之前睡过的房间,一股暖流正从她后心汇入她丹田处,又随即随着她全身血液走遍全身——她觉得这种感觉是那么熟悉和让她依恋,泪水顿时模糊了她双眼。
她轻声呻吟一声,喉咙间嘶哑着细声呼唤道:“冠华——”
随后她听到一把苍老的声音轻声道:“把他忘了吧。”
******
唐煊苍白的面色渐渐变得红润起来,她轻轻摇了摇头,含泪闭上眼睛,有气无力地低声道:“你是谁?”
老婆婆淡淡地道:“我叫佟影慧,你听过这名字吗?”
唐煊身子一震,她想回头,却一时间半分力气都用不出来。
佟影慧轻声道:“你是若尘的弟子,内功练的是峨嵋玉女心经。”
唐煊微微点了点头。
佟影慧道:“你天资不错,若尘也没有少在你身上下功夫。”
唐煊轻声抽泣了一声,心中觉得阵阵难过。
******
佟影慧轻声叹了口气,道:“你是唐门谁人的后人?”
唐煊低声道:“家父唐权,我爷爷是唐流。”
佟影慧道:“我和唐澍颇为熟悉,他是你爷爷的兄弟吧?”
唐煊心中奇怪,轻轻点头道:“是的。”
佟影慧道:“老先生说过,峨嵋、唐门三百年来恩怨虽深,但其中又有多少忠孝仁义之事?就算放弃恩怨,又何尝不只是一念之差?”
说到这里佟影慧叹了口气,道:“这些年来你藏身峨嵋,这其中种种难处我也能想到,蝼蚁尚且偷生,你就不要再作践自己了——”
******
唐煊心中感动,她沉默半晌,低声道:“前辈您怎么会在这里?”
佟影慧道:“我看到你掉落的长剑,也看到你被扯烂的衣襟,所以来看看——可恨那个昆仑派小子居然说是他杀了你——”
唐煊心头微微一动,已知道苏冠群是担心佟影慧会对自己不利才这么说。
佟影慧轻轻哼了一声,道:“这小子看上去象个酒鬼,做事又太冲动,要不是我见他是昆仑弟子,只怕早已死在我剑下。”
唐煊心中一惊,胸口微微一阵起伏,道:“他没事吧?”
佟影慧道:“他没事,我一招七星锁月只是在他脸上留下了七个印迹。”
******
听佟影慧这么说,唐煊稍稍安下心来。
佟影慧道:“这小子肯为你这般拼命,只怕多少也对你有情,人间虽说难得有情人,但你大可不必为一个负心人要生要死。”
唐煊心头一阵凄凉,忍不住又落下泪来。
佟影慧松开左掌双手扶着唐煊慢慢躺下,她望着唐煊美丽哀伤的面容,心中也感到阵阵伤感,她轻轻帮唐煊盖好棉被,怅然道:“我和你一样,手中有一把峨嵋七星梅花剑,但其实我已不能算是峨嵋弟子。”
一
******
听容少妍这么说,众人一时都没有言语。过了半晌傅仲平道:“听说这个莺莺是太原城的青楼女子,不想她的剑法武功也颇为了得,之前冠雄也败在她手下——不知是什么来历?”
钟冠雄脸上一红,低下了头。
静和道:“我看她很怕那个姓安的女人。”
想到莺莺之前对安仙儿的恐惧之情,西门若芷也忍不住心头一跳。
傅仲平看向史冠仁,声音淡淡地道:“冠仁,我听说你之前时常在太原城青楼出没,你可知道她的来历吗?”
******
史冠仁面色一红,起身道:“莺莺和依依、翠翠是太原城红艳阁最出名的妓——艺女,她们三个都是卖艺不卖身——”
丁郎皱眉道:“江湖传言杀害古风的是唐燎和依依,这两个依依可是同一个人?”
傅仲平道:“是同一个人。”
玉冠英一旁道:“听说青楼向来是江湖黑道势力打探江湖消息之处,这三个女子身后一定有人指派——那群凶手主使是阎玉麒,太原城大小产业都是阎家的,只怕她们都是专门替阎玉麒收集江湖消息的。”
静和道:“如此说来,这个女人岂不也是杀害容家的帮凶?”
******
众人看向容少妍,见容少妍目光虽然带着几分悲凉之意,但神情之间并没有太多的激动,她轻声道:“这只是我们猜测——”
钟冠雄道:“我们找她过来问下就知道了。”
说完钟冠雄站了起来,史冠仁也跟着站了起来。
静和也按剑起身道:“对,找她过来问问,我就不信她会是清白的。”
容少妍沉默片刻,轻声道:“我之前告诉她会在她喝下药中放下一些让人宁神安睡的药,她说就算是毒药她也愿意服下,只要我答应她——”
说到这里容少妍轻轻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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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和冷哼道:“少妍,如果真如昆仑玉少侠所说,这个莺莺也是杀害你全家的帮凶,无论如何都不能饶她性命。”
傅仲平想了想,道:“是不是如冠英所说,还是得找她来问问,或许她多少也知道些关于山西血案凶手的线索。”
容少妍迟疑了一下,起身道:“这样的话,烦请西门姑娘和我去一趟。”
静和道:“我也去。”
钟冠雄道:“你们小心些,这个莺莺出手很歹毒的。”
容少妍点了点头,带着静和、西门若芷出了大厅来到宅院的一间客房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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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间,镇中西边传来一声咆哮声,咆哮声彷佛出自巨熊之口,吼声四下传开直震得甄家所有屋宅柱瓦发出一阵颤抖。容少妍心头一惊,看到身边的西门若芷全身剧烈一震。
咆哮声余音未绝,镇中再度传来一声怒吼,这声怒吼声虽然没有之前咆哮声那么凶猛,却另有一股威严,吼声象一声沉雷在天上炸响。随后一声极其张狂的笑声响起,笑声中小镇扬起惊风,呼啸着四下游走。
最后,一声清脆的哨音传向每个人耳中,但随即哨音变得异常凄绝,彷佛剑锋在众人心中划过,令每个听到的人心里都感到一股冰冷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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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若芷目光中已满是惧意,静和也是面色苍白,一起看向容少妍。容少妍并没有什么惊惧之意,她在门口站立片刻已推门进了客房。
客房不大,房间中有阵阵淡淡的香味,显然这间客房之前也是女子所住。原本熟睡中的莺莺也被吼声哨音惊醒,她惊魂未定地坐起,一只手紧紧握住短剑,胸膛剧烈地阵阵起伏。
容少妍望着莺莺,沉默片刻,轻声道:“我问你——你之前是不是一直在太原城红艳阁为阎玉麒打探江湖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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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莺全身一震,她望着容少妍,神情变得越发惊恐。
容少妍目光中已有几分恨意,说话的声音也变得有些冷,道:“是不是?”
莺莺双眸中有大颗泪珠涌出,她轻轻点点头,含泪道:“是的。”
静和一旁已拔剑在手,怒声道:“果然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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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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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冠群象根木桩一般站在静月庵门口,这次他没有再喝酒,他望着昏暗阴沉的天空,觉得心中彷佛象被什么堵住一般说不出的难受。他听到身后妙紫轻声道:“苏公子,你先擦擦脸吧。”
苏冠群转过身看到妙紫手中递过来一块湿毛巾,他们彼此目光交错了一下,都感到有些惊惶,却谁也没有脸红。苏冠群接过毛巾,将脸上的血迹擦去。
看到苏冠群脸颊上七个星星一般的伤痕,妙紫感到一阵心疼,她道:“你的伤不要紧吧?”
苏冠群摇头道:“没什么,比起你身上的伤——差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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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紫心头一跳,伸手接回毛巾,轻声道:“我听师傅说过,峨嵋派有七位慧字辈的高手,不知那个老婆婆是哪一位?”
苏冠群摇头道:“峨嵋派七位慧字辈高手我都见过,这位前辈并非是那七位慧字辈高手中的一人。”
妙紫一愣,道:“那她是谁呢?”
苏冠群思索片刻,道:“我想不出她是谁——我这个人很笨——”
妙紫微微一笑,道:“是吗?”
苏冠群道:“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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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目光再度交错,又匆忙避开对方的眼神,苏冠群转身再度望向远处。妙紫随着苏冠群的方向望去,道:“你在看什么?”
苏冠群道:“没看什么。”
妙紫道:“那你站在这干什么?”
苏冠群道:“我不知道该做什么。”
妙紫道:“你没有事情可以做吗?”
苏冠群想了想,叹了口气道:“我不知道——冠华说——说要我帮他照顾唐姑娘——你说我该不该照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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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冠群说完这句话后,妙紫久久没有出声,苏冠群忍不住回头看向妙紫,见妙紫神情间竟然带着哀伤。
见苏冠群望来,妙紫勉强一笑,道:“其实你已经在照顾她了?”
苏冠群愣了一愣,心中更是有些乱。
妙紫目光哀婉地轻声道:“你为了她连命也可以不要,难道不是在照顾她吗?”
苏冠群脸微微一红,道:“我——其实我——”
见苏冠群张口结舌的样子,妙紫忍不住轻声一笑,却令苏冠群脸更红。妙紫望着苏冠群轻声道:“我知道你其实心里对每个人都很好,危难之时你都会不顾一切地拼死救她们,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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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着妙紫目光中透露出来的淡淡情意,苏冠群虽然感到一阵心麻如乱,却也感到一阵莫名的宁静和感动。
妙紫微一犹豫,轻声道:“你喜欢红姐姐吗?”
苏冠群红着脸冲口而出道:“不喜欢——”
说完这句他又犹豫了一下,道:“我不——不知道——”
妙紫微微一笑,道:“你喜欢唐姑娘吗?”
这次苏冠群没有立刻出声,过了半晌他长长地叹了口气,道:“我太笨了,这些事情我永远都弄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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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紫轻轻咬了咬嘴唇,道:“其实你可以问问自己,你喜欢楼姑娘、红姐姐、唐姑娘她们的感觉是不是一样?或者有什么不同?”
苏冠群又沉默半晌,道:“我不知道。”
妙紫轻声道:“你可以慢慢想。”
苏冠群道:“想这些做什么?”
妙紫愣了一愣,又噗哧一笑道:“你说得对,想这些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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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冠群也忍不住笑了笑,他俯身捡起一瓶倒在地上的酒瓶,揭开瓶盖喝了一口酒,转身望向天际,唱起了一首歌。
敕勒川,阴山下。
天似穹庐,笼罩四野。
风吹草低见牛羊。
他嗓子粗犷深沉,歌声悲壮凄凉,此时冬风吹拂大地,天地更显萧瑟。
妙紫望着苏冠群的背影,听着他的歌声,脸上带着笑意,双眸涌出一滴泪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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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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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少妍眼中闪过一道灼热的火焰,没有立刻发作。
莺莺苦笑一声,含泪望着容少妍,轻声道:“我可以说个故事吗?”
容少妍微微颤声地道:“你说。”
莺莺吸了口气,道:“我出生在农家,自幼家中贫寒,我记得小时候总是吃不饱也穿不暖,我还记得小时候经常会有人来我家中拿走我爹种的粮食——有一年我们家里发了大水,我娘还有我两个哥哥都饿死了,那年那些人又来拿粮食,我看到他们把我爹打得奄奄一息,又把我抢走卖给了青楼,我七岁起在青楼受苦,辗转几度被卖到红艳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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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莺莺双眸中有大颗泪珠滚落,滴在被上。
西门若芷忍不住一阵心酸,她望向容少妍和静和,见静和握剑的手颤抖了一下。
容少妍道:“害你一家的是我们容家吗?”
莺莺摇了摇头,道:“不是,那是一个并非太富有的家族,我十二岁那年师傅带我杀光了他全家九口人。”
说到这里,莺莺目光中闪过惊恐之色,彷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静和冷声道:“那你提这些事做什么?”
莺莺沉默片刻,黯然道:“我有时想这些往事,总觉得世间真的有报应——只是容姐姐——容女侠说佛门广开,为何我一家人就没有一条活路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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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莺莺这么说,容少妍全身一震,眼眶已湿润了。
莺莺道:“我十岁时师傅教我剑法武功,后来的日子里我要学很多东西,还要学如何讨好各种男人,从他们口中探听江湖消息——我知道阎玉麒做了很多坏事,其中不少坏事我虽然没有参予,但也的确是我探听到的——我没有办法——也没有选择——每天都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
静和道:“屠杀容家是不是你师傅和阎玉麒一起做的?”
莺莺摇头道:“我师傅并不知道这件事,她听说阎玉麒瞒着她做了那件丧尽天良的事情后也发了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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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和冷哼一声,道:“除了任飞,还有那些人参予了屠杀?”
莺莺摇头道:“我不知道。”
静和喝道:“你骗人。”
莺莺道:“我没有骗你们,只有很少人知道他们的真面目。”
静和又冷哼一声,道:“你师傅一定知道他们是谁吧?”
莺莺轻轻点头道:“是的。”
静和道:“你师傅是谁?”
莺莺全身一震,惊恐地道:“我不敢说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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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和冷笑道:“她的名字会吃人吗?”
莺莺犹豫了一下,神色紧张地轻声道:“如今这里四周都是她的手下,只怕你们提及她的名字都会有杀身之祸。”
容少妍心中一动,道:“那个安仙儿也是她的手下?”
莺莺点头道:“是的,不过安大婶和屠杀你家的那些人没有丝毫关系,她和她的随从是保护我师傅的。”
容少妍轻呼一声道:“你师傅是慕容冰?”
莺莺全身一震,轻轻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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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日子慕容冰死而复生的消息渐渐传遍江湖,只是没有人知道到底这是怎么一回事,只知道武当名宿天机子之死与她有关——古风虽然当着武当弟子的面承认是他杀了天机子,但唯一目击者天山剑派秋韵却说是慕容冰杀了天机子,事后更有传言秋韵暗恋古风多年,是故意为古风开脱,不久传出古风死讯,这件事也就没有了下文。
刚才容少妍听安仙儿和厉千书对话,知道安仙儿是前任孔雀王,孔雀王保护的是日月教圣女,故此容少妍猜莺莺的师傅就是慕容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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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容少研听到屋外钟冠雄的声音道:“容女侠,你们没事吗?”
傅仲平、丁郎见容少研、静和、西门若芷三人久去不回,便让钟冠雄、史冠仁和玉冠英三人过来看看。
容少研道:“没事。”
她话音刚落,忽然听到屋外传来一声长剑破空的声音,随后三声惊呼之声几乎同时响起,有人重重地撞开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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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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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冠群歌声停住,听到身后一把苍老的声音冷冷说道:“你唱完了吗?”
出声的是佟影慧,她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苏冠群和妙紫身后,把妙紫吓了一跳。
苏冠群转过身,望着佟影慧心中也是隐隐有些害怕。
佟影慧冷声道:“这里是尼姑庵堂,你一个大男人在这里又是喝酒又是唱歌,到底想干什么?是不是对这里的哪个女孩有不轨之心?”
苏冠群脸上一红,他壮了壮胆子,大声道:“你别胡说。”
佟影慧瞪了苏冠群一眼,道:“你扯烂唐姑娘衣裙,又在我面前胡言乱语,快给我滚得远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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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冠群心中一阵恼怒,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给人如此无礼地骂过,不过他心中多少有几分惭愧,又忌惮对方武功了得,一时不敢发作。
佟影慧见苏冠群没有动,又望向妙紫,冷冷道:“你一个出家人,难道不知道佛门是清净之地?你也更不该随便和俗家男子相处——说说笑笑。”
妙紫被佟影慧说得也是一阵脸红,低下头不敢言语。
苏冠群怒道:“老太婆,你凭什么这样说妙紫大师?”
佟影慧冷笑道:“凭什么?凭我手中的剑,你不服气只管出手。”
苏冠群右手按向腰间长剑剑柄,却又一阵犹豫——他知道眼前这老婆婆剑法武功奇高无比,自己绝非她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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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紫见佟影慧和苏冠群剑拔弩张的样子,不由得心中着急,她急忙上前拦住苏冠群道:“苏公子,你先离开吧。”
苏冠群迟疑了一下,道:“那唐姑娘——”
妙紫道:“我会照顾她的,她身上外伤虽然重,不过恒山剑派医治外伤还是有不少办法的,何况她在这里养伤也方便很多。”
苏冠群又迟疑了一下,道:“那——”
妙紫淡淡一笑,道:“苏公子是不是对我照顾唐姑娘不放心?”
苏冠群连忙摇头,道:“不是。”
妙紫道:“那苏公子还是快离开这里吧。”
******
苏冠群望着妙紫,又望向佟影慧,忽然重重地跺了跺脚,大声道:“好,我走。”
说完他大步走下山坡,很快就消失在远处。
望着苏冠群的背影完全消失,一颗泪珠沿着妙紫脸颊落下。
佟影慧冷哼一声,淡淡地道:“这样一个愣头愣脑的东西,居然有本事惹得一身桃花债,也真是冤孽。”
妙紫轻轻低下头,不敢出声。
佟影慧又道:“你既然心中如此喜欢他,为什么不跟他去?”
妙紫全身猛然一震,颤声道:“不——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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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影慧又冷哼一声,道:“你跟我来。”
妙紫心头一阵惊慌,转过身跟着佟影慧进入庵堂,她刚跨入庵堂一步见佟影慧停住脚步转过身子望着自己——她忽然发现佟影慧的面色虽然冷漠,但一双眼睛却闪烁着慈和和狡猾的光芒。
佟影慧冷然道:“你转过身。”
妙紫心头疑惑,缓缓转过了身。
佟影慧忽然大喝道:“往前走一步!”
妙紫全身一震,不由得向前走出一步,她心中疑惑在这一瞬间顿时散去,只觉得心头一片亮光,亮光转眼间又化为一片七彩斑斓。
******
佟影慧的声音不再冰冷,道:“这一步其实就是这么容易。”
妙紫忍不住闭上眼睛,她发现即使闭上眼睛,眼前也是一片光芒,但同时大颗大颗泪珠涌出,落在她的衣襟上。
佟影慧轻声道:“你哭什么?”
妙紫哽咽着道:“我看到了很美的东西,可我——可我知道这些都是空的——”
佟影慧沉默半晌,轻轻叹了口气,道:“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居然有这般修为和定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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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佟影慧又连连冷哼数声,目光望向远方道:“他回来了。”
妙紫一愣,心头又一阵乱跳,微微颤声道:“谁?”
佟影慧冷笑道:“那个姓苏的小子。”
一把峨嵋七星长剑已在佟影慧手中,她身影如风般飘到庵堂门外,冷声道:“找死。”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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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少妍、莺莺、静和和西门若芷看到房门处钟冠雄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他面色犹如僵尸一般苍白,右手持剑捂着左臂——他左臂肘部竟被人砍断,鲜血染得他全身都是。钟冠雄望着容少妍似乎想开口说什么,他牙关剧烈哆嗦了一下,人已昏倒在地上。
西门若芷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向后退到房间一角。
几乎同时,钟冠雄倒下的身后一个灰色身影闪现出来,一道凄冷的剑光如同电芒一般已到容少妍身前,剑风带出一声尖锐的呼啸声。
尽管容少妍与人交手经验丰富,但面对眼前这一剑已是全然无法躲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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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和之前早已握剑在手,她看到灰色身影出现手中长剑已向对方刺出,恒山剑派灵动的剑法点出三点剑花分袭对方胸口三处穴道,但那个灰色身影似乎早已预料到她出手的方向和招式,他身子在瞬间侧过,那三处穴道已消失在静和眼前,当静和手中长剑剑锋堪堪在他胸前衣衫划过时,灰色身影左手手掌彷佛一下暴长出数寸一般,重重地在静和的右臂上斩落。
静和耳边听到容少妍急促的呼吸声,也听到自己右臂骨头的断裂声,一阵剧烈的疼痛让她差点昏死过去。
就在西门若芷再度发出一声惊呼声之际,另一道雪亮的剑光已在容少妍身前挡住了灰色身影的那一剑,出手的是莺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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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莺之前被镇中的吼叫声惊醒后就全身紧张如满弓一般,这时再度听到屋外的惨叫声,全身早已紧张起来,她看到容少妍遇险,却是本能地出手帮容少妍挡住这一剑,但来人剑势犀利刚猛无比,莺莺虽拼尽全力接下,但握剑的右臂也觉得一阵麻木,几乎失去知觉。
这时容少妍、莺莺、静和、西门若芷已看清出现在眼前的灰色身影是一个身材高瘦的灰衣青年,此时虽是冬天,但青年身上穿的只是粗布短袖衣衫,裤子也刚刚过膝。他赤着一双脚,双臂和小腿处结实的肌肉肌肤是古铜色的。灰衣青年神情懒散,凶悍的双目闪烁着淡淡的蓝色光芒,嘴角带着一丝残酷的笑意,手中握着一把比普通长剑长半尺的长剑,正是小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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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少妍心头一阵狂跳,此时才后退了两步,兀自感到惊魂未定,她诧异地望了小顾和莺莺一眼,连忙伸手扶住静和。
小顾看到莺莺出手挡住自己,嘴角露出一丝奇怪的笑意。
莺莺的右臂依然麻木阵阵,心也在这刻变得有些忙乱,她望着小顾轻声道:“你是来找我的?”
小顾懒懒地一笑,他是跟踪着莺莺的坐骑马蹄印来到这里的,他左手闪电一般拉住莺莺的左肩,道:“走。”
说完他拉住莺莺左肩的手顺着莺莺左臂滑下,一把拉住莺莺的手来到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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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玉冠英俯身倒在血泊中,他是后背中剑,伤口沿着他后背右肩一直划到他的左腰。倒在一旁的史冠仁身上没有外伤,但他右膝受到重创,这时正抱着右膝卷曲在屋檐下,神情极其痛苦。
望着这一切莺莺心中打了个冷战,这时拉住她的小顾也停了下来。
甄家庭院中丁郎、傅仲平正冷冷望着小顾和莺莺,丁郎的目光异常凶狠,傅仲平胸口在起伏,正在努力压制心中的怒火。二人身后站着祝谊和曾庚,二人望着小顾也有几分惊惧,但华山剑派弟子向来没有弱者,二人此时全神贯注地紧盯着小顾的一举一动,也已随时准备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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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仲平沉声道:“你是谁?”
小顾嘴角不屑地一笑没有出声,他望着眼前的丁郎和傅仲平,淡蓝色的目光寒光闪闪,
傅仲平见小顾不出声,已向左侧迈出一步,丁郎也跟着向右侧迈出一步——二人江湖经验丰富,知道小顾非同一般,故此以犄角之势将他夹住。
小顾望着傅仲平和丁郎的举动,轻轻点了点头,神情间忽然有一丝兴奋。
莺莺也在看小顾,她忽然发现小顾的面色苍白得有些怕人,她甚至感觉到小顾拉着自己的手也在微微颤抖。
猛然间,小顾松开了莺莺的手,他暴喝一声,双手持剑向傅傅仲平头上劈了过去——他出手时全身的每一部位都扬起一阵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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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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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紫看到佟影慧眨眼之间就跑出十数丈,连忙跟着跑过去。她看到山坡下果然是苏冠群去而复返,心中忍不住一阵欢喜,却一阵慌张。
佟影慧站在苏冠群身前十步之处,手中峨嵋七星剑指向苏冠群,冷声道:“你怎么如此婆婆妈妈的——又回来干什么?”
苏冠群神色也有几分惶恐,道:“我不能走。”
佟影慧冷声道:“为什么?”
苏冠群道:“冠华要我照顾唐姑娘——”
佟影慧冷冷一笑,道:“那个玉冠华冠华是唐姑娘的什么人?”
******
速冠群愣了一愣,不知该怎么回答。
佟影慧冷然道:“玉冠华和唐姑娘非亲非故,凭什么要你照顾她?”
说到这里佟影慧又连连发出几声冷笑,道:“你们男人不要总是以为女人是你们的物件,想给谁就给谁。”
说完她手中长剑划出一道弧线,如同彩虹一般飞向速冠群胸膛。
苏冠群心中思索着佟影慧的这番话,茫然中突然看到佟影慧出手,本能地拔出长剑挡向对方长剑,但佟影慧的出手太快,剑势又全然和普通剑法不同,就在他想出手格挡时,佟影慧的长剑剑尖已压在苏冠群的咽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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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紫望着眼前这一幕这次反而沉住了气,她有个感觉——感觉佟影慧是不会伤害苏冠群的。
苏冠群望着眼前冰冷的剑锋,面如死灰一般。
佟影慧嘿然冷笑道:“就凭你这点本事,还想照顾别人。”
苏冠群咬了咬牙,用力握紧了手中的剑。
佟影慧道:“你给我滚远点。”
苏冠群道:“我不会滚。”
佟影慧冷笑道:“你是想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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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冠群面色一阵发青,他咬牙道:“怎么样你才能让我留下来?”
佟影慧微微一愣。
苏冠群大声道:“你划个道吧。”
佟影慧望着速冠群,神色也有些诧异。
一阵寒风扬起,佟影慧缓缓收回手中长剑,她沉默片刻,轻声道:“十招。”
苏冠群道:“我接下十招你就让我留下来?”
佟影慧道:“你要是能接得下十招,就可以进庵堂。”
苏冠群用力点了点头,大声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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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苏冠群和佟影慧的这番对话,妙紫不由得再度感到一阵惊慌。
苏冠群望了望手中的长剑,他所用长剑和郭瑜、小菊所用的剑一样都是用玄铁铸造,远比普通长剑重得多。玄铁剑身初看漆黑如墨,细看之下剑身彷佛有无数紫色细小颗粒晶莹闪烁。
他深深吸了口气,已退后数步摆了个架势。
佟影慧冷笑道:“这十招之内我决不会手下留情。”
苏冠群点了点头,大声道:“你不必手下留情,我也死而无怨。”
说完他怒吼一声,手中长剑狂风一般横扫向佟影慧。
******
佟影慧神色微微一变,手中长剑已挡住速冠群的这一招。
两把长剑相交在一起,佟影慧的长剑在瞬间弯曲如弓一般,苏冠群发出十成功力的剑势被佟影慧完群的长剑带过冲向一侧,随后佟影慧身形如风般转向一侧,手中长剑剑身弹起,却在苏冠群身后屁股上重重地划过,带出一大片血光。
妙紫一旁轻呼一声,又一下脸红了。
苏冠群心中一阵羞怒,他感到屁股处火辣辣地痛,脸上也是火辣辣地烧,站稳身形后胸膛一阵起伏。
他狠狠地瞪向佟影慧,却发现佟影慧的神色变得有些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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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影慧轻声道:“这是铁血剑法第一式——横扫不平。”
苏冠群怒声道:“是又怎样?”
佟影慧道:“铁血大旗门创始人之一苏少英并没有兄弟,也没有儿子——你和他可有血脉关系?”
苏冠群摇头道:“没有。”
佟影慧道:“这套剑法是谁传你的?”
苏冠群道:“傅师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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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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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仲平大喝一声拔出身后长剑,他用的是一把剑柄形状奇特的古剑,古剑也是用玄铁断造,剑柄有两节握手处适合双手持剑。傅仲平手中长剑斜飞,用尽全力挡住小顾劈过来的这一剑,两把长剑碰撞着发出一声刺耳的金属声,小顾身子一晃向后连退三步,傅仲平也站不住脚下在向后滑开三步。
小顾深吸了口气,面色惨白地点头冷笑了一声,他望着自己长剑剑身上被崩裂的一个缺口,道:“好剑。”
傅仲平凝神注视着小顾,道:“此剑名为铁血。”
小顾点头道:“这是昆仑苏少英用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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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仲平神情庄重地道:“是的。”
苏少英这个名字在昆仑弟子心里是骄傲,也是无奈,因为江湖上从来没有任何关于苏少英的传奇故事,人们都知道他是对抗十二月教的铁血大旗门七个创始人之一,最后双腿齐膝而断,而中间的过程则是一片空白,彷佛自始自终他都没有做过任何事情。
天山剑派的秋梧叶、万户逍遥侯萧易水、武当博浪子刘柳枝、江南南宫世家南宫虹虹、两河黑道同盟首领澹台冲和罗拔群,还有苦儿、小铁等,铁血大旗门下每一个名字都有许多震撼人心的传奇故事,但苏少英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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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顾道:“你用的可是铁血剑法?”
傅仲平点头道:“是的,铁血剑法第二式——举火烧天。”
小顾撇了撇嘴,冷笑道:“铁血剑法,不过如此。”
说完他双手持剑跨前一步向傅仲平挥出,他出手旋转如飞,剑势左右各卷起两道狂风,他身子四周顿时扬起一片飞沙走石。
傅仲平见小顾剑招来势凶狠,不敢硬挡,他手中长剑锋刃飞舞着卸下小顾长剑上力量,身形拔起手中长剑攻向小顾右肩。
就在这时,丁郎双目中也暴闪出一道光芒,他大喝一声:“看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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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丁郎拔剑攻向小顾一侧,莺莺心头一阵恐慌,她并不认识眼前的傅仲平和丁郎,但她看得出他们都是江湖中第一流的剑客,而更让她恐慌的是她发现小顾运用长剑似乎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小顾暴喝声中,长剑舞出一个圈,分别将丁郎和傅仲平逼退,但出手变招之间已微有阻滞,惨白的面色开始变得有些发紫。
莺莺这时已明白小顾一定是中了毒,他无法完全抵抗四周弥散的天罗散,此时毒已渐渐渗透到他全身。
丁郎和傅仲平也看出这点,他们不约而同地都采用迅疾多变的剑法轮番缠住小顾,但小顾剑法虽然朴实,交手经验却极为丰富,丁、傅二人剑法变化中的种种虚招全然无法瞒得过小顾,而实招小顾也全然不惧发力对攻,二十招内三人杀得势均力敌,旁人根本无法看得出谁在上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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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莺看到眼前三个身影闪过,心中感到有些苦涩,更感到茫乱,她听到激战中的丁郎沉声道:“容女侠,你没事吗?”
容少妍这时已走出房间,来到莺莺身后,道:“我没事。”
说完她又对莺莺轻声道:“谢谢你。”
她知道刚才那一刻如果不是莺莺全力挡住小顾那一剑,自己已是一个死人——她心中感慨人生太多恩恩怨怨,难理得清。
莺莺望着小顾的身影,心中也是万千情绪,她低声道:“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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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少妍也看向小顾,道:“他是来救你的?”
莺莺轻轻咬了咬嘴唇,道:“是的——”
她忽然想起昨晚小顾和自己拼酒的种种对话,想起那个老婆婆对自己说的,心中知道小顾的心里的确是对自己好。
容少妍道:“你会出手帮他吗?”
莺莺转身望着容少妍,轻声道:“你会阻止我吗?”
容少妍苦笑一声,道:“不会。”
说完她来到血泊中的玉冠英身边检查了一番,道:“他还没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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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斗二十招,丁郎长啸一声,剑法变得快如电光一般,他此时出手再无半招虚招,每招都是以极快的速度攻向小顾身上致命之处,小顾的剑也很快,他的出手完全没有任何招式,但每一招都能恰到好处地挡住丁郎的招数,同时更带着凶狠的反击之意,将另一边的傅仲平连连逼退。
只是,小顾脸上的紫色已变得越来越浓,他只觉得手中的剑也越来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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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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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影慧道:“你可知道这套铁血剑法的来历吗?”
苏冠群大声道:“这是昆仑前辈苏少英苏大侠传下来的剑法。”
提到苏少英的名字时,苏冠群神情间带着骄傲和庄重。
佟影慧点头道:“这套剑法只有铁血大旗门下的昆仑派弟子才会用——想必是傅仲平把他铁血令旗传给了你。”
虽然铁血大旗门已不复存在,但为了纪念铁血大旗门,铁血大旗门的十二位旗主都会选择一个少年来执掌铁血令旗,以象征铁血大旗门的精神永存。
听佟影慧这么说,妙紫发出了一声轻呼,望着苏冠群的目光更带着尊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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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冠群脸上有些惭愧,他原本一直深深为此骄傲,但这些日子的江湖经历让他感觉自己实在有愧于铁血大旗门弟子的身份。
佟影慧道:“你可知道这套剑法是谁创下的?”
苏冠群道:“是苏少英苏大侠。”
佟影慧轻声叹了口气,神情间变得异常落寞和苍凉,她沉默片刻,道:“这九招剑法表面看来平淡无奇,又缺乏杀伤力和变化,但你可知道为何只有昆仑派铁血大旗门下弟子才能学?”
苏冠群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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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影慧冷哼一声,道:“你知道刚才那招我为什么会伤了你那个地方?”
苏冠群一愣,怒道:“是你想羞辱于我。”
佟影慧道:“不是——是你那招剑法唯一的破绽就在那处。”
苏冠群心中吃了一惊。
佟影慧怅然轻叹道:“铁血剑法共有九式,变化平淡却剑意精妙之极,每招出手看似是攻招却守得稳如山海——只是世上曾有一位非常了不起的女子,她在这九式剑法的每一式剑法上都找出一处破绽——如果你想在我面前使用铁血九式,你必死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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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冠群面色一变,神情间已有惧意。
他知道眼前这老婆婆剑法武功修为深不可测,自己万万不是她对手,但他之前想使出铁血九式也未必不能支持十招,此时听佟影慧如此评说这套剑法,心中彷佛一下失去依靠。
佟影慧又冷笑一声,道:“我看你用铁血九式的第一式徒有形表,想必你平时并没有多练这套剑法。”
苏冠群全身微微一颤,额头已渗出汗珠。
佟影慧冷声道:“还有九招,你出手吧。”
******
苏冠群神情畏惧地望着佟影慧,只觉得手中的剑沉重异常,心头也象压着一块千钧寒冰一般让他全身冰凉透不过气。
忽然,妙紫道:“老前辈,为什么铁血剑法看似是攻招,但却是守势?”
苏冠群茫然地望了妙紫一眼,不明白她为何这时会这样问。
佟影慧目光闪烁着耀眼的光芒,道:“因为创下这套剑法的前辈高手为了告诉后人两个字。”
妙紫沉默片刻,轻声道:“我知道了。”
她望向速冠群,神情庄重地道:“苏公子,这两个字是——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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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冠群全身一震,忽然间胸口一股暖流如火山爆发一般涌起,瞬间将压在他心头的寒冰融化。
佟影慧沉声道:“不错,铁血剑法并非是苏少英创下,而是苏少英双腿残疾之后秋梧叶、刘柳枝、罗拔群、澹台冲等九位铁血大旗门弟子在昆仑之颠一同创下——老先生说这套剑法是天下最了不起的剑法之一,他们借这套剑法告诉后人坚持的意义,只要能多坚持一招,也许一切就会改变。”
听到这番话,苏冠群全身又是一震,他万万想不到这套剑法居然还有这样一个传奇故事,他的眼眶已有热泪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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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如黑山,风似冰水,天地彷佛也黯然。
苏冠群大步后退三步,神色恭敬地对佟影慧躬身深深行了一礼,手中长剑低垂向大地,道:“谢前辈指点。”
佟影慧冷然道:“我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苏冠群毅然道:“前辈无需手下留情,冠群也死而无怨。”
说完他大喝一声,声如雷鸣,长剑如电一般击向佟影慧。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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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仲平听闻玉冠英并没有死,脸上冷霜退去几分,他剑法变化多端,既能施展昆仑派阳刚凶猛的招数,也能使出昆仑派诡异偏邪的变化。他大喝声中手中长剑卷起一道狂风劈向小顾心口。虽然他的身形不象苏仲星、苏冠群父子那般威武,但出手间却另有一般刚毅。
小顾彷佛轻轻点了点头,却没有理会这一招,他冷哼一声双手握剑全力劈向丁郎右肩,丁郎这时也是一招华山剑派的关山飞度攻向小顾右腕。
这一瞬间小顾、丁郎、傅仲平的眼皮都没有眨一眨,莺莺看到小顾右臂和丁郎右肩几乎同时溅出一道血影,随后傅仲平的长剑也在小顾后背衣衫上割开一道带着血丝的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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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莺双眸中已有泪光闪闪,她再也忍不住,手持短剑上前护住小顾身后。
看到小顾如此凶悍,傅仲平、丁郎都神色微微一变,这时见莺莺出手,二人各自后退数步,手中长剑指向小顾和莺莺。
祝谊和曾庚也是神情紧张,二人同时拔出身后长剑,已准备出手。
小顾背对着莺莺,嘴角露出一丝懒散的笑容。
莺莺望着傅仲平,咬了咬牙,轻声道:“你们让他走。”
傅仲平冷然道:“他是谁?”
莺莺愣了一愣,轻轻摇头道:“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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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顾脸上已笼罩着一层浓浓的紫色,他望着丁郎不屑地往一边吐了口带着血丝的唾沫,道:“华山剑派丁郎?”
丁郎冷冷地点头。
小顾摇头道:“闻名不如见面。”
丁郎面色一变,他沉默半晌,朗声道:“你的剑法的确比在下高明,如果不是中了毒,单打独斗我赢不了你。”
小顾轻轻点了点头,嘴角闪过一丝奇怪的笑意。
丁郎道:“只是你在此出手伤人,我和傅先生明知联手对付你有失华山剑派和昆仑派的江湖体面,但不违江湖道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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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顾不屑地冷笑一声,道:“我不知道什么是江湖体面,也不知道什么是江湖道义,都是些狗屁不通的东西——”
说完他深吸一口气想再度出手,却突然感到全身阵阵乏力,眼前影像也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丁郎冷然道:“你中毒已深,只怕无法再出手了。”
小顾撇撇嘴,双目闪烁着凶残的淡蓝色光茫,道:“是吗?”
丁郎问容少妍道:“容师妹,冠雄他们怎么样?”
容少妍这时已帮玉冠英包扎好伤口,黯然道:“钟大哥左臂被砍断了,静和师姐的右手碎了骨头,小史右膝也是碎了骨头,冠英受的是外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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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郎、傅仲平互相看了眼,心中愤怒之余也感到一阵寒意,之前不过是片刻功夫小顾就重创四人,其中玉冠英也算是江湖少年一代的高手,由此可见小顾不但剑法武功可怕,而且出手时机更是把握得恰到好处。
容少妍起身望向小顾和莺莺,寒风吹动她有些散乱的头发,她神色沧凉地轻声道:“刚才莺莺姑娘救了我性命——既然这里没有人死,少妍请丁师兄和傅前辈手下留情。”
听容少妍这么说,小顾又冷冷一笑,再度深吸了口气。
莺莺神情也有几分感动,她背靠着小顾,感觉到小顾正在努力支撑着发抖的身子,她里忽然明白小顾之前出手都留活口,其实是不想给自己带来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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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郎冷声对小顾道:“我虽不会伤你性命,但好歹也要你留下一只手。”
傅仲平轻轻点了点头,似乎表示同意丁郎的决定。
小顾冷笑道:“你只管试试。”
丁郎厉声道:“你体内毒已攻心,如果你一定要强自出手,我可以陪你单打独斗一场,只是你死后不要怨我。”
小顾哈哈一笑,道:“死人也会埋怨吗?”
说完他全身肌肉一下崩紧,神情变得极为可怕,但这时他望着丁郎的目光一下转到丁郎身后,身子微微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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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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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星破晓。
苏冠群使出铁血九式的第三式,他清楚自己还无法理解这套剑法的精妙处,也知道这套剑法在眼前的老婆婆面前每招都有破绽,但他已不在乎。
佟影慧果然没有手下留情,她使出一招峨嵋派七杀剑法的天杀落星,长剑轻薄的剑身象灵蛇一般扭曲着划出一条弧线,在苏冠群剑招中撕开一道口子,又随即如同铁钉一般重重钉在苏冠群左肩。
佟影慧出手快得让苏冠群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剑尖透入苏冠群肩头肌肤三寸后立即钻出,颤动如蜂翼的剑尖剑锋使得原本一个很细小的伤口暴张,苏冠群看到自己伤口涌出一道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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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苏冠群再度受伤,妙紫觉得心痛,又觉得心伤,但她含泪紧咬牙关,不让自己出声。
佟影慧一招得手后向后退去,神情间显得异常冷漠。
苏冠群被佟影慧长剑力量冲击,身形后退了数步,但他这次没有任何停顿,铁血九式第二式星举火烧天。
他忽然明白,横扫不平、举火烧天、晨星破晓……秋梧叶、刘柳枝、澹台冲和罗拔群等等这些江湖英雄创下铁血九式不但是为了向苏少英致敬,其中每招每式也是为了纪念那段艰难的岁月。
苏冠群心中的热血沸腾着,出手气势犹如瀚海怒潮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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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苏冠群使完铁血剑法第九式叶落归根,他已成了个血人。
佟影慧没有说错,也没有手下留情,九招之后她的长剑在苏冠群身上留下了九个伤口,每个伤口都不至于致命,但九处伤口加在一起纵然是壮如公牛一般的苏冠群都已连站都站不稳,身子摇摇欲坠。
妙紫早已看得泪流满面,只觉得心痛如刀割一般。
佟影慧持剑看着苏冠群,道:“还有一招,你想用什么剑法?”
苏冠群踉跄着后退一步,仰天长笑一声,道:“用什么剑法有什么关系吗?”
佟影慧愣了一愣,又轻轻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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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冠群努力站稳身子,他大笑着双手举起长剑,只觉得手中长剑重如泰山。他用力向前跨出一步,却一下仰面摔倒在地,昏死了过去。
妙紫快步来到苏冠群身边,看到他全身多处伤口都在流血,顿时哭出声来。
佟影慧冷漠的神色已变得宁静下来,轻声道:“你恨我吗?”
妙紫摇头,泣声道:“您是在磨炼他吧?”
佟影慧轻声叹了口气,沉默片刻,道:“他是块不错的材料。”
妙紫抬头望向佟影慧道:“我能带他进去吗?”
佟影慧道:“不行,你帮他包扎一下——把他留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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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苏冠群苏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冰冷潮湿的泥地上,冬天的寒风犹如刀刃一般撕扯着他的身体,身上九处伤口不时发出阵阵钻心般的痛。他望向山坡上的静月庵,心中有股说不出的滋味——之前他还恨不得尽快离开这里永远不再回来,此时却拼了性命都不得门入。
他咬紧牙关站了起来,腰间的长剑沉重得差点让他摔倒在地上,他犹豫半晌转身慢慢走向小山坡。
妙紫所用的恒山剑派外伤灵药的确有很神奇的功效,但再好的灵药也不能完全减轻伤口的痛楚,所以苏冠群每走一步都感到痛。
只是他彷佛已感觉不到痛,他脑海反反复复回忆着之前和佟影慧交手的每一招——每回忆一招,他就向前走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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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凉的黄土地上寒风不时掠过,卷起片片黄色烟尘四下飞扬。
苏冠群不知道走了多久,他抬头望向远方,天昏地暗乌云重重,旷野大地之中没有一个人影。他听到自己的肚子发出了一声怪叫,随后他发觉自己口干舌燥,想吞口唾沫都没有,脚下已是阵阵发软。
就在这时,他依稀看到远处有一条小河,于是用尽气力走过去,到河边他几乎是一头栽到河里,然后用力喝了口水,冰冷的河水让他全身一震,抬起头时忍不住一阵咳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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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苏冠群听到身边有人的呼吸声,他转过身看到一个相貌极为普通犹如农夫般的青年正坐在河边望着自己。
那个青年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衫,面色也是很难看,他望着苏冠群的目光带着平静,也带着几分惊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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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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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郎、傅仲平知道小顾说不定还会使出鱼死网破的拼命招数,所以都全神贯注地紧盯着小顾,他们看到小顾的眼神变化,感觉到有人已欺身到他们身后——来人行动间无声无息,竟是江湖难得一见的高手。
丁郎猛然转身,手中长剑斜举指向来人,看到那个叫厉千书的中年儒生正静静地站在自己面前十步处。
厉千书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并没有在意丁郎手中的长剑,只是望着小顾。
莺莺又感觉到小顾身子一震,他之前身上所凝聚力量已在瞬间消失,却彷佛变得连站都站不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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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厉千书身后又缓缓走来四个红衣人,最左侧的一个是身材矮小的红衣老人,老人相貌打扮颇为奇特,双目带着一股霸气。虽然身材矮小,但一身紧身劲装,手腕至上臂箍有血红色的金属护圈,显然是外家高手。
老人身边是一老年书生,书生相貌颇为俊朗出尘,赤巾包发手拿折扇,腰间束着一条闪耀着金黄色的丝带。
中年书生旁边是一身材高挑的红衣老年女子,容貌稍显丑陋,所着衣裙也非中原款式,腰间插了把长逾四尺的长剑。
最后一个红衣人是个头发赤色的老人,他身躯犹如巨塔一般,宽阔的牛皮腰带上挎着三个寒光闪闪的钢圈。
四人红衣衣领上都有一个银色的狮头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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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衣老人斜眼打量了丁郎一眼,冷声道:“老夫红熊熊雄。”
红衣老书生淡淡一笑,微微躬身抱拳道:“先教主生前一直教诲我们,对中原江湖的前辈高手要有礼——在下朱虎虎先生。”
红衣女子面无表情地道:“丹狐胡春娘。”
红衣巨人声如撞钟,道:“赤豹宝腾瑞。”
他说话咬字十分奇怪,说完摇了摇身子,腰间钢圈发出一阵叮当响声,又声如雷鸣一般地道:“你们是什么?”
朱虎虎先生一旁轻笑道:“小宝,你说话也太无礼了,应该这样说——请教各位尊姓大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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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仲平这时也转过身来,他看着眼前这些人,心中暗暗吃惊。
就在这时厉千书身子忽然一动,已在丁郎和傅仲平中间穿过,丁郎和傅仲平心头一震,同时持剑向两边退开数步。
厉千书右手伸出已搭向小顾左肩,小顾也一直在留意厉千书,见他向自己发难右手长剑已砍向对方胸膛,只是他此时体内中毒太深,之前真气耗损严重,出手威力已不足平时两成。
莺莺也是吓了一跳,等她转过身,却看到厉千书左手已握住小顾右手手腕,同时左手搭在小顾左肩,将他一下扯到之前厉千书所站的位置。
见厉千书出手和移动的速度,丁郎和傅仲平心头都是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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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顾右手手腕被厉千书拿住,再也发不出半分力气,他原本懒散的神情变得有些暴怒,吼叫道:“我的事不要你管。”
厉千书木然望着小顾,轻声道:“除非我死了。”
小顾大声道:“你发过誓,不会管我的事。”
厉千书淡淡地道:“师傅他老人家已经过世,我破了誓言纵然会被天谴,但一切自有我一人承担。”
小顾怒道:“你想做什么?”
厉千书道:“帮你解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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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他左手发出一股力量冲入小顾右手手腕的经脉中,那股力量犹如一把巨锤一般震得小顾全身气血翻腾,身子在瞬间全然无法动弹。与此同时厉千书抓住小顾肩头的右手已发力旋转小顾的身子,一掌重重地打在小顾后心。
莺莺发出一声轻呼,她看到小顾口中喷出一口鲜血,人已昏了过去。
熊雄迈着大步来到厉千书身边,他小心地抱起小顾,二人体型相差悬殊,彷佛是一个孩子抱着个大人一般,道:“你会不会出手太重了?”
厉千书道:“他体内毒气积在丹田,非得逼出来不可。”
胡春娘也走到厉千书跟前,她看着小顾的神色带着哀伤,用梵文轻声道:“真象。”
宝腾瑞点了点头,他双目带着泪光,也用梵文道:“和他少年时长得一摸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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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厉千书望向丁郎,道:“我要带走他。”
说完他又望向莺莺,道:“还有她。”
******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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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冠群有些奇怪,道:“你是谁?”
青年淡淡地道:“过路的。”
苏冠群双手捧起河水喝了一口,道:“我叫苏冠群。”
说完苏冠群又打量了眼前的青年一眼,心里觉得这个青年怎么看都不象是个江湖人,又道:“你在干吗?”
青年道:“我在回家,累了,在这歇会。”
苏冠群点点头,道:“我看你气色不是很好。”
青年微笑道:“你看来比我更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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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冠群微微一愣,低头看了自己一眼,忍不住一阵大笑。
青年道:“你刚和人交过手?”
苏冠群点头道:“是的。”
青年目光在苏冠群身上一处处伤口扫过,轻轻点了点头。
苏冠群又喝了几口水,一屁股坐在云飞身前,道:“我也歇会。”
青年道:“你要去哪里?”
苏冠群想了想,道:“我没地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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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苏冠群问道:“你家远不远?”
青年道:“挺远的。”
苏冠群叹了口气,道:“要是你家不远,我还想去你家里吃点东西喝点酒。”
青年笑道:“我家在泰和村。”
苏冠群点点头,忽然心头一惊,他诧异地望着青年,道:“泰和村?”
青年道:“是的。”
苏冠群道:“是泰山泰和村吗?”
青年神色微微一变,道:“是的。”
******
苏冠群道:“那里被魔教攻击,村里的人都离开了。”
青年神色间闪过一丝忧虑,他轻轻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
苏冠群叹了口气,道:“那晚真的好可怕,幸好小雪姑娘在——”
想起小雪宛如天仙一般的影姿,苏冠群目光也变得柔和起来。
青年心中一动,道:“那晚你也在吗?”
苏冠群道:“是的。”
青年神情一阵激动,急道:“小雪她现在哪里?还有小兰——”
苏冠群道:“她们前几天在刘家集镇落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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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苏冠群微微皱了皱眉,他又上下打量了眼前青年一番,道:“你叫什么名字?”
青年道:“云飞。”
苏冠群更是吃惊,道:“你是小雪姑娘和小兰姑娘的丈夫?”
云飞轻轻点了点头——他之前使用了天魔解体大法,故此尽力赶回泰山,他经过静月庵山坡下时远远望到唐煊点倒苏冠群意图自杀,于是用飞石击飞唐煊手中长剑并帮苏冠群解开穴道,此时他体内天魔解体大法散尽,一时如同普通人一般,更是半分内力都无法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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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冠群吃惊地上下打量着云飞,那次他陪红莲花去泰和村,曾和红莲花、小雪和小兰浴血奋战了一晚,事后他知道小雪和小兰丈夫是个叫云飞的青年,但关于云飞的事情小雪和小兰都不轻易提及,红莲花也全然不知。苏冠群当时觉得这个云飞一定是个极为了得的隐世高手,却万万想不到眼前的云飞如此平凡。
他道:“你真的是云飞?”
云飞道:“是的。”
苏冠群心中一阵纳闷,奇怪这样一个和农夫没有区别的人如何能得到纯洁如雪的小雪芳心,更何况还有一个慧心如兰的小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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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望向东边,道:“刘家集镇——”
他恨不得立刻动身去那里,但他此时不但很难使用内力,体内内伤也在隐隐发作,而最让他无奈的是,随着他体内内力一点一滴的恢复,那股反噬之力也开始蠢蠢欲动。
苏冠群望着云飞道:“你武功是不是非常了得?”
云飞摇头道:“很一般。”
苏冠群叹道:“我刚才遇到一个峨嵋高手,她将我的铁血九式都破了。”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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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厉千书要带走自己,莺莺神情一变,她看了昏迷中的小顾一眼,思索片刻缓缓收起手中短剑,轻声道:“好。”
容少妍上前一步,大声道:“不行。”
莺莺回头看向容少妍凄然一笑——她知道容少妍是为自己担心,但也知道丁郎和傅仲平等人根本就不是眼前厉千书等人的对手,更何况她也对小顾有几分放心不下,她轻声道:“容女侠,我想跟他们走。”
容少妍迟疑了一下,也知道莺莺心意,她神情间也有几分凄凉之色,轻轻点了点头。
******
丁郎和傅仲平互相望了一眼,傅仲平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丁郎不要拦阻。
厉千书和虎先生静静地站着,熊雄已抱着小顾走向门口,胡春娘和宝瑞腾一左一右地护在熊雄两边。
傅仲平问道:“他是谁?”
虎先生淡淡一笑,道:“故人之子。”
厉千书向丁郎和傅仲平抱拳道:“多谢丁大侠和傅先生手下留情。”
丁郎冷哼一声,没有出声。
******
虎先生微笑道:“这孩子在这里伤了人,虎某一会就让人送些日月神教最好的伤药来。”
见傅仲平看向自己,容少妍淡淡地道:“不必了,只是能否让人送些饮水来?”
虎先生笑着点了点头,他从怀中拿出一个闪耀着银色光芒的瓶子,将瓶子递到容少妍手中,道:“这个瓶中有二十颗药丸,服下一颗药丸可在七天内饮用这里的水而不致中毒。”
容少妍接过药瓶,点了点头。
厉千书看了莺莺一眼,目光中有几分奇异,道:“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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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话音刚落,却忽然皱起了眉头,转身望向庭院一侧。
一阵冷风吹过,庭院一侧淡淡的烟雾散去,众人看到两个白衣女子象风中碎烟一般飘来,由朦胧变成清晰,其中一人是安仙儿,另一人长裙轻摆,身姿绰约,却用轻纱蒙着面。
莺莺惊呼一声,踉跄着连退数步,面色已如死灰一般——她认得出眼前的蒙面女人正是让她想起都害怕的水二娘慕容冰,她也能感觉到慕容冰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寒冰阴杀之气。
看到来人虎先生也是神情大变,只有厉千书神情尚自从容,转身面向来人。
******
慕容冰轻哼一声,目光彷佛冰刀一般从轻纱中射出盯在莺莺身上,顿时让莺莺感到气都透不过来。
安仙儿淡淡地道:“这里好热闹。”
厉千书沉默片刻,向慕容冰躬身行了一礼,却没有出声。
慕容冰冷然道:“你向我行礼,却不和说话,看来你还是不把当我一回事。”
厉千书道:“日月神教当今圣女是慕容月。”
慕容冰嘿然冷笑数声,道:“可她如今被你们囚禁在光明顶上。”
厉千书道:“慕容月犯下弥天大罪,如今在光明顶圣火殿点灯赎罪。”
******
慕容冰又冷笑一声,又望向莺莺。
忽然间慕容冰右手挥起,她长长的衣袖甩起,动作优美如人间最美的舞女在舞蹈一般,但所有人听到一声风声爆响,随后响起一阵裂帛一般的声音,彷佛是慕容冰衣袖中生出一把巨刀破风劈向莺莺。也就在慕容冰出手的瞬间,她四周一阵飞砂走石,一股无形的力量象波涛一般四下冲去,将丁郎、傅仲平都吓了一跳——他们万万想不到眼前这个神秘蒙面女子居然有如此武功。
虎先生轻呼了一声,安仙儿神情也一下变得有些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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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此时厉千书身形如一道白光一般来到莺莺身前,他全身白衫犹如吹气一般涨开,右手单掌推出挡住劈向莺莺的刀风。
嘭地一声轻响,厉千书全身涨开的衣衫已在一阵狂风中被划开数道口子,随即泄气般松弛下来,那股狂风在他身子两边冲过。
莺莺感到身子两边狂风犹如两把利刃一般擦身而过,将她原本散乱的长发吹得飞扬起来,心中更是恐惧到极点。
******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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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神情间闪过一丝惊异之色,他的目光再度在苏冠群身上扫过,知道重创苏冠群的就是之前追杀自己的诸葛先生门下葛坤??——葛坤用的长剑虽然也是峨嵋七星梅花剑,但又经铸剑大师锻造过,剑身不但有紫色坤卦标记,也比普通的峨嵋七星梅花剑剑锋更柔韧更薄。
看到云飞神情凝重地站了起来,苏冠群也跟着站了起来,他看着云飞围着自己转了半圈来到自己身后,心中更是奇怪。
云飞轻声道:“你身后这处伤口是使横扫不平这一招时她在你身上留下的。”
听云飞这么说,苏冠群不由得神色大变,他回过头来瞪大眼睛望着云飞,大声道:“你怎么知道?”
******
云飞又指着苏冠群肋下伤口,道:“举火烧天,破绽在肋下。”
苏冠群心中一阵骇然,如同之前听到佟影慧说铁血九式剑法每招都有破绽时一般惊恐,背心冒出一阵冷汗。
云飞按照铁血九式的顺序一一说出苏冠群身上每处伤口的来历,彷佛他之前目睹了佟影慧与苏冠群交手的过程一般——苏冠群只听得瞠目结舌,一时间张大了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云飞也沉默半晌,叹了口气,道:“虽然她破铁血九式破得并不完整,但想不到世上居然有人如此费尽心计来破这路剑法。”
******
苏冠群喃喃道:“破得不完整?”
云飞点头道:“她只破了铁血九式其中的六式。”
苏冠群大声道:“那为何她每招都能伤我?”
云飞淡淡一笑,道:“那是因为她内力修为比你高出太多,她运剑的速度也比你快得多,如果你们内力修为和运剑速度相当,那么其中有三式用她这样的破法是破不了的。”
苏冠群沉默片刻,摇头道:“我不懂。”
******
云飞道:“他破你的横扫不平想必一定是先和你长剑相交了一下,然后带动你身形再攻你身后的。”
苏冠群道:“是的。”
云飞道:“这是她用内力的优势带出你的破绽,而她破你的晨星破晓则是在你使到半途时直接刺向你的肩膀,那是她运剑速度太快,正好能在你招数变化之处用速度制造出一个破绽。”
苏冠群道:“那我该怎么办?”
云飞轻声道:“剑意在心不变,剑法随心所变。”
******
苏冠群皱眉低声沉吟道:“剑意在心不变,剑法随心所变——”
云飞淡淡一笑,弯身在附近地上捡起一根短枯枝,他彷佛很随意地摆动手中枯枝使出铁血九式中的晨星破晓,但出手很慢,而且毫无劲力可言。苏冠群一旁瞪大了眼睛望着云飞,他心中既奇怪云飞如何会铁血九式,又奇怪云飞如此缓慢毫无力量的招数又如何能与人交手。
云飞这招使到一半忽然停住,他面色庄重地轻声道:“这招晨星破晓是铁血大旗门下罗拔群所创,他的剑法变化空灵,剑意至纯刚直,招招都是后发制人,所以这招剑法看似变化简单却蕴藏无数反击变化——我想之前与你交手的那位前辈就是在这个时候出手攻击你的肩头。”
******
苏冠群点了点头。
云飞微微一笑,道:“这是你使用这招剑法的方式不对,这招晨星破晓出手之后始终只需用三分力量来驾驭剑锋,这样一旦遭遇攻击,招数中自然会产生变化将对方的攻击化解。”
说完云飞手中枯枝斜飞而去,却彷佛在无形中正好挡住之前佟影慧攻向苏冠群肩头的那一剑。
苏冠群惊异地望着云飞运用手中枯枝,心头忍不住猛然一跳。
******
云飞收住枯枝,道:“你想必也知道铁血九式的来历吧?”
苏冠群点头道:“知道一些。”
云飞道:“铁血九式是由铁血大旗门九位用剑高手共同创下,他们在昆仑之颠各自回忆往事,回忆自己一生中与人交手中最危难时刻,从而悟出这九招剑法以用来对抗强敌,这些招数看似有攻有守,却都是全力防守的剑招,每一招使用要领都不相同,横扫不平要倾尽全力,而晨星破晓则要用得平淡空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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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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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厉千书接下慕容冰的这招无形刀风,在场之中虎先生、傅仲平、丁郎都脸色大变,容少妍离莺莺最近,也感到身上多处被强风吹过火辣辣地痛,忍不住后退了数步,安仙儿虽然神色依旧,但眉目之间微微闪过一丝忧虑之色。
慕容冰沉默片刻,冷哼一声道:“这些年来你进步不小。”
厉千书面色带着几分敬畏,也有几分惆怅,道:“你进步更大。”
慕容冰又是冷哼一声,这次却没有出声。
厉千书轻叹了口气,他望慕容冰,神色变得更加奇怪,原本冷漠的目光变得有些明亮,但很快又黯淡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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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冰轻轻地冷笑一声,道:“其实我还该叫你一声师兄。”
厉千书道:“你从来都没有叫过我师兄。”
慕容冰冷声道:“你配吗?”
厉千书面色变得苍白,道:“我的确不配做你的师兄。”
慕容冰冷哼一声,道:“你从来都没有赢过我。”
厉千书道:“是的。”
慕容冰冷笑道:“我知道之前他一直都不许你赢我。”
厉千书道:“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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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冰大笑一声,冷然道:“现在呢?现在你有本事赢我吗?”
厉千书轻轻摇了摇头。
慕容冰双目之中再度在面纱之后射出一股杀气,道:“你闪开。”
厉千书目光更为冷漠,身子依然挡在莺莺身前。
慕容冰喝道:“你一定要护着她?”
厉千书道:“是的。”
慕容冰道:“为什么?”
厉千书沉默片刻,轻轻叹了口气,道:“我要带走她。”
******
慕容冰冷笑道:“你想从她口中知道我的事情?”
厉千书道:“是的。”
慕容冰又是一声大笑,道:“你以为这样就能对付我?”
厉千书道:“是的。”
慕容冰在面纱中又是一声冷笑,她双目在面纱中闪过一道寒光,道:“这个女人我可以让你带走,但你必需回答我一个问题。”
厉千书道:“什么问题?”
慕容冰冷然道:“你敢以日月神教不灭之火发誓你的回答是真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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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千书又沉默片刻,忽然用梵文说了一句长长的话,这段话由他口中说出犹如吟唱一般,他的面色也变得神圣和庄严。听他说完这段话,虎先生和安仙儿神情也带着一股肃然之色。
慕容冰道:“你回答我,是不是你师傅让你杀的所有人,你都杀了。”
厉千书淡淡地轻声道:“是的。”
慕容冰大喝道:“你骗我。”
厉千书道:“我没骗你。”
慕容冰这时也用梵文道:“他亲生的儿子你也杀了吗?”
******
听慕容冰问出这句话,安仙儿和虎先生面色都一变。
厉千书静静地用梵文道:“是的。”
慕容冰连连冷笑,道:“你下得了手?”
厉千书道:“他要我下手,我决不会手软。”
慕容冰道:“我不信,有人见到他还活着。”
厉千书道:“谁?”
慕容冰道:“你不必问我是谁,据说他的相貌和你师傅年少时一摸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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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千书淡淡地道:“这世上相貌一摸一样的人并不少,冰婵从小到大不也和你长得一模一样?听说中原有个沐无双,相貌也和慕容月一般无二。”
说到这里厉千书微微躬身对慕容冰行了一礼,道:“话已说完,在下告辞。”
他虽然口中说告辞,但身形没有动。
虎先生这时也躬身对慕容冰行了一礼,他走到莺莺身边,道:“走。”
莺莺此时心中依然惊恐万分,身子也在不停颤抖,她神情麻木地跟着虎先生缓缓走向门外,只觉得脚下软得彷佛每走一步就会跌倒。
******
四
******
苏冠群望着云飞,神色已有敬畏之色,他忍不住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些?”
云飞道:“是秋枫先生对我说的。”
苏冠群睁大了眼睛,轻呼道:“是天山剑派秋枫秋掌门吗——你见过他?”
云飞轻轻点头,目光流过一丝暖意,道:“他传授过我一些剑法武功。”
苏冠群的眼睛睁得更大,神情间现出羡慕之色。
云飞又道:“当年昆仑苏少英五十岁寿辰,铁血大旗门门主秋梧叶和刘柳枝、澹台冲、罗拔群、玉郎和四位无名人一同上昆仑,创下铁血九式为苏少英贺寿,剑谱一份在苏少英手中,另一份则由秋梧叶带走。秋枫先生曾和一些当世剑客共同参详过这套剑法,在下无意中得知其中一些奥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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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云飞轻轻叹了口气——当年他父亲建下埋剑山庄,东瀛人柳白衣、中原东方长之、萧风歌、秋枫、古墨以及西域利百川这些江湖绝顶高手聚在一起,曾对这铁血九式仔细研究,这九式剑法不但精妙无比,而且每一招都能体现出创下这招的那位剑术高手的个性。
苏冠群咽了口口水,道:“你能教我如何用铁血九式吗?”
云飞道:“可以,铁血九式原本就是铁血大旗门下昆仑弟子所用剑法。”
他顿了一顿,又道:“其实有人之前也发现了这套剑法中的一些破绽,也做了一些弥补,我都可以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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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冠群有些兴奋,抚掌笑道:“这样就好,这样我就不用怕那个臭老太婆了。”
云飞淡淡一笑,道:“她对你并无恶意,而且她剑法武功比你高出太多,你现在还远远不是她的对手。”
苏冠群道:“这个我也知道,她要是真的要我性命我早就去见阎王了,只是我怎么也得能挡住她十招才行。”
云飞沉默片刻,道:“我有个请求,望你不要把今日之事告诉他人。”
苏冠群点头道:“行,我可以发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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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打断了苏冠群的说话,轻声道:“你不必发誓,这只是一个请求,我相信你就算告诉别人也是无心的。”
苏冠群笑道:“我这人口快,冠华也老是说我守不住秘密。”
提到于冠华的名字,苏冠群不由得心中一沉,脸上笑容凝结住。
云飞道:“心直口快,也是男儿本色。”
苏冠群沉默半晌,轻轻叹了口气,道:“他只怕也是有苦衷的。”
云飞看得出苏冠群心中有苦闷之事,但他不会问。
苏冠群又点了点头,彷佛心中下了什么决心,毅然道:“你教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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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天色一直暗如黄昏。
静月庵中唐煊的房间点亮着一盏油灯,当唐煊醒来之时看到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婆婆正在望着一把七星梅花剑,那是一把她最熟悉的剑——这把剑陪伴了她十二年九个月二十多天。
佟影慧并没有看唐煊,轻声道:“你醒了?”
唐煊没有出声,她断臂处伤口剧痛无比,她也咬牙不吭一声。
佟影慧望着剑身被灯光映照出来的光晕,道:“这是一把好剑,峨嵋七星剑百铸成钢,一把剑就是一个名字——孟如欣——多好听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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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佟影慧轻轻放下剑,声音苍老地叹了口气。
唐煊虽然用力咬紧牙关,但美丽的双眸中已涌出大颗眼泪,她闭上眼睛,两颗泪珠顺着她的面颊滚落。
孟如欣——这个名字是她潜入峨嵋所用的名字,她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成为峨嵋这一代弟子中的佼佼者,让诸多峨嵋前辈对自己寄予厚望,也让昆仑派少年弟子玉冠华对自己心生情义。
她不想引人注意,故此今年泰山江湖少年比武大会她托病放弃,但最终一切的结局比她以前所能想到的最可怕的结局还要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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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影慧望着唐煊,道:“我想陪你段时间,可惜我还有要事要赶去处理,我传你一篇内功心法,是玉女心经后三篇——这是你师傅如尘都不会的。”
唐煊心头一震,忍不住睁开眼睛望着老人。
佟影慧道:“六阴九阳,谁会知道峨嵋六篇玉女心经之后还有三篇心经可练——只是你要记住这后三篇不能传给任何一个峨嵋弟子,因为我之前帮你疗伤之时已完全封死了你一处经脉。”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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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虎先生带着莺莺离去,慕容冰身子犹如雕像一般纹丝不动,但丁郎和傅仲平可以感觉到一股气流在她身体四周游动,这股气流并不霸道,犹如海水一般不露锋芒,但猛然间生出一股漩涡,围绕在慕容冰身边淡淡烟雾一下变浓,顿时形成一股股白色的旋风急速盘旋散开。
丁郎和傅仲平相视一眼,心中更是惊异不已。
厉千书静静地望慕容冰,彷佛在和她对峙,却轻声叹了口气,道:“你受了伤?”
以他的武功修为可以看得出,慕容冰虽然显露出强大无比的内力修为,但此时无法做到收发自如。
慕容冰冷哼一声,道:“那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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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千书微微摇了摇头,抱拳道:“告辞。”
说完厉千书转身离去,看到他消失在门外,安仙儿轻轻松了口气。
慕容冰冷笑一声,四下旋转的烟雾顿然散去,她的身子似乎微微颤抖了一下。
安仙儿又看向慕容冰,神情间现出几分忧色。
就在这时容少妍走到慕容冰身前,她心中既有几分恐惧,也有几分悲愤。她面色苍白,身子颤抖着,道:“你是慕容冰?”
慕容冰冷酷地道:“是。”
容少妍咬牙颤声道:“杀害我全家的那些强盗可是你的手下?”
慕容冰没有出声,安仙儿一旁面色又是微微一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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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少妍恨声道:“你告诉我——他们是谁?”
慕容冰沉默片刻,冷然道:“我不告诉你,你又能怎样?”
容少妍面色更是惨白,她感觉到慕容冰隐藏在面纱之后的双目猛然射出一股冰刀一般的寒气,让她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全身打了个哆嗦,心中惊恐之余也感到一阵凄苦和无奈。
慕容冰冷然道:“容家就死剩下你一个人了吧?”
容少妍嘴唇一阵颤动,差点落下泪来。
慕容冰道:“你要是想报仇——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
容少妍惨然摇头道:“我死也不会放过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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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冰嘿然冷笑,道:“你要是死了,这世上也不过多了个死人而已——只是我还不想你死,你如果答应我一件事,我可以告诉你凶手的名字。”
容少妍咬牙道:“什么事?”
慕容冰道:“帮我医治一个人。”
容少妍道:“谁?”
慕容冰道:“你不用管他是谁,你只要答应我医活他医好他,我就告诉你我所知道的凶手名字。”
容少妍思索片刻,点头道:“好,我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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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冰道:“这也是你丈夫甄少游让我找你这么做的。”
听到甄少游的名字,容少妍不由得全身一震。
安仙儿慢步走到容少妍身前,她从袖中拿出一封信递到容少妍手中,道:“这是甄先生写给你的信。”
容少妍急忙打开信封展开信纸,信纸上只写着两个字——速来。
见容少妍神情充满迷惑,慕容冰冷声道:“这是他的笔迹。”
容少妍轻轻点头,抬头道:“是的。”
安仙儿道:“他在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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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少妍犹豫了一下,转身望向傅仲平,却看到西门若芷正从房间里走出来。西门若芷之前在房中照顾静和、玉冠英几个,见外面久久没有动静,故此出来看看出了什么事。她出身江湖富贵世家,从来没有遇过这般恐怖血腥的事情,这时神情充满焦虑,目光也带着几分怯意。
容少妍看着西门若芷,默然半晌,再度转身道:“我现在不能走。”
她虽然恨不得立刻见到甄少游,但这里伤者太多,她不忍心弃他们而去。
慕容冰冷笑一声,道:“这不由得你。”
说完慕容冰身形象一道幻影一般来到容少妍身前,容少妍甚至连神情都来不及变化,就看到慕容冰披着面纱的脸已在咫尺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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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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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过慕容冰脸上的面纱,容少妍感到慕容冰双目发出的目光比千年玄冰还要寒冷,同时觉得腰间三处穴道彷佛被三枚钉子钉入般一阵剧痛,随后便失去知觉,身子软软倒在慕容冰怀中。
见慕容冰突然发难,丁郎暴喝一声已拔出长剑,他出手凌厉,剑锋划出一道弧线直取慕容冰右后腰,傅仲平也拔出长剑带动强风攻向慕容冰左后肩。
慕容冰冷笑声中转身衣袖带动容少妍身子,容少妍身子向陀螺一般旋转着落到安仙儿手中,同时慕容冰右手多了一把匕首长短的短剑,短剑寒光射投雾气在她手中化为一片灿烂光华,四周弥散的烟雾也在一片狂风中化出数道雪白气流,每道气流都如同一把长剑,长及数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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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郎、傅仲平只见眼前剑光缭绕,四下风声尖啸,慕容冰的身形在这一刻如同幻影一般让他们完全看不清她是如何移动的,傅仲平经验老到,连忙变招为防御护住丁郎,丁郎再度叱喝一声,全力放手攻向慕容冰缥缈的身形。
放眼天下江湖,除了慕容冰没有人能用这样短的剑施展剑法与人交手,她的短剑与她身形仿若一体,她的身形如同舞蹈一般美丽,短剑撒出朵朵剑花如闪耀的流星般绚丽,以丁郎和傅仲平的目力也根本无法看清她短剑的招数变化,数招之内丁郎攻出的剑招固然全然摸不着慕容冰的衣角,傅仲平全力防也只觉得对方出手无处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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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十招,丁郎和傅仲平已连遇险招,二人后心流下冷汗,心中只觉得惊骇无比,二人成名江湖二十多年,出道以来也是第一次遭遇如此高手,之前他们见慕容冰和厉千书交手已知慕容冰极为了得,却万万想不到可怕如斯。
十招后慕容冰轻叱一声,手中短剑扬起两道冷光,丁郎、傅仲平右手衣袖几乎同时被划开一道一尺长口子,傅仲平身形稍慢,被划开的衣袖有一丝血迹渗出,随后慕容冰再度轻叱一声,手中短剑剑尖挥出两道强劲无比的无形剑气,重重射在丁郎和傅仲平腰间,饶是二人内力修为精深,也觉得半身一阵麻木,身形踉跄了一下连退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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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丁郎、傅仲平联手被慕容冰轻松击退,一旁的祝谊、曾庚、西门若芷神色都变得惨白,不敢相信世间居然有如此高手。
慕容冰身形退开数步,手中短剑无声无息地在她手中消失,冷笑道:“华山剑派和昆仑派的高手也不过如此。”
丁郎脸色涨得有些通红,他为人性情冷酷急躁,一生不轻易认输,只是此时面对慕容冰这样的高手,知道自己纵然想拼命也于事无用。
傅仲平沉声道:“你想干什么?”
慕容冰没有回答,安仙儿这时抱着容少妍上前一步来到慕容冰身边,她神情虽然冷漠,但目光带着几分不安,道:“我们要带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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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郎厉声道:“你们要带她去哪里?”
安仙儿道:“带她去找她的丈夫甄少游。”
丁郎深吸口气,提剑上前一步,大声道:“可容女侠并不愿意去。”
慕容冰冷冷一笑,道:“她不想去也得去。”
丁郎苍老的面色微微有些惨白,道:“丁某知道不是你对手,但如果你想就这样带走容女侠,除非丁某死在这里。”
他话音刚落,已看到慕容冰身边已凝聚起一层层翻滚的烟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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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仙儿快步走到慕容冰身前,对丁郎道:“我们对甄先生、甄夫人并无半分伤害之意,只是事出紧急,一定要请甄夫人去一趟。”
丁郎道:“去哪里?”
安仙儿微一沉吟,道:“丁先生可愿同行?”
丁郎看了傅仲平一眼,一时没有出声。
安仙儿道:“我们原本打算请走甄夫人之后,安排各位离开这里,如果丁先生对甄夫人不放心的话,可以与我们同行。”
丁郎冷哼一声,道:“我们能离开这里吗?”
安仙儿淡淡一笑,道:“西路难行,东途畅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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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郎沉吟片刻,道:“好,你安排他们走,我一人跟你们走一趟。”
说完丁郎望向傅仲平,道:“少游是我师弟,少妍是少游妻子,华山剑派弟子没有人会置同门不顾的。”
傅仲平望着丁郎,轻声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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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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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谊、曾庚二人这时一起来到丁郎身边,躬身道:“弟子愿随师傅同去。”
二人说这句话时眼眶都有些红,神情间无半分惧意。
丁郎望着他们,神情间也有几分欣慰,但随即双目寒光闪烁,木然道:“你们跟傅先生一起。”
华山剑派长辈对晚辈说出的话就是铁打的命令,祝谊、曾庚心中虽然不愿,也不敢再说什么,只能躬身领命。
安仙儿发出一声淡淡的清啸,烟雾中闪出一男一女两个老年灰衣人,二人神色庄严,相貌与中原人有些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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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仙儿将容少妍交给老年女子,道:“你们先送她去马车上。”
说完她又对慕容冰道:“主人也先去休息一下吧。”
慕容冰微微点头,转身和那一男一女一起离去。
见丁郎目光一闪,安仙儿淡淡笑道:“丁先生不必着急,你们整理下行装,我们一起出发——我帮你们安排了一辆马车。”
傅仲平道:“一辆马车只怕不够。”
听傅仲平这么说,安仙儿微微感到有些诧异。
傅仲平轻叹道:“我们有几个弟子受了伤,伤势不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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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遭到小顾偷袭,玉冠英、钟冠雄、史冠仁和静和都受了伤,其中钟冠雄左臂被砍断,史冠仁的右膝和静和的右臂骨头碎裂,伤得最重的是玉冠英,小顾在他身后砍的那剑几乎要了他的命。
看到这些人的伤处,安仙儿更觉得惊异,道:“这是谁干的?”
傅仲平道:“一个青年。”
安仙儿道:“就他一个人?”
傅仲平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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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仙儿道:“就是刚才吗?”
傅仲平点了点头,想起小顾的出手他也不觉感到一阵心寒——如果之前不是小顾中了毒,自己和丁郎联手也未必一定能胜得了他。
安仙儿道:“出手好狠。”
虽然小顾没有杀人,但对玉冠英、钟冠雄、史冠仁和静和的出手都是让他们即刻无法和人动手,而且三两招间就得手。
安仙儿又问道:“知道他是谁吗?”
傅仲平摇头道:“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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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仙儿道:“此人出手简单歹毒,应该是真正的杀手——他人呢?”
傅仲平道:“被刚才那个儒生带走了。”
安仙儿神色一变,微微皱起眉头,道:“他为何要在此行凶。”
傅仲平想了想,道:“只怕是为了那个叫莺莺的女孩。”
安仙儿更觉奇怪,道:“这人长得什么模样?”
傅仲平道:“人很高,有些瘦,但挺健壮,脸上总是似笑非笑的——对了,他应该也是来自西域,他的眼睛和你一样,都是淡蓝色的。”
安仙儿神色大变,她思索片刻,没有再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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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镇东面镇口停着四辆马车,其中第一辆马车十分庞大,由四匹马牵着,其余三辆马车每辆马车都由两匹马牵着,每辆马车车前都有一个灰衣中年马车夫,之前出现的那对男女已骑在两匹高头大白马上,守护在大马车之旁。
丁郎这时也上了自己的那匹大黑马,他望了傅仲平和两个弟子一眼,又望向安仙儿道:“少妍呢?”
安仙儿指着第二辆马车,道:“她在里面,我会在路上照顾她的。”
见丁郎打量着那一男一女两个老人,安仙儿道:“他们是文素和洗婷,由他们送傅先生等人出去。”
******
说完安仙儿又分别指向丁郎和傅仲平,对文素和洗婷道:“这二位是华山剑派的丁郎丁大侠和昆仑派傅仲平傅先生。”
听安仙儿提及自己名字,文素和洗婷在马上神色恭谨地右手按向腰部,似乎是在向安仙儿行礼,但他们目光并不看丁郎和傅仲平一眼,似乎毫不将这两个名动中原的一流剑客放在眼里。
见二人灰衣衣领处赫然绣着一只银色孔雀,傅仲平、丁郎江湖阅历老到,知道这二人是安仙儿属下孔雀部十二个护法中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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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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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和原本不肯弃容少妍而去,听说丁郎跟随才不再坚持。傅仲平安排她坐第三辆马车,玉冠英、钟冠雄、史冠仁三个使用第四辆马车,却被静和阻止道:“傅先生见外了,让冠英在我这里,我虽然一只手废了,但还是能照顾他的。”
傅仲平道:“既然如此,多谢静和大师了。”
静和道:“原本就该如此。”
说完她狠狠地瞪了安仙儿一眼,道:“你要是敢伤害少妍,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安仙儿笑道:“师太多虑了,她离开这里比她留在这里更安全。”
这时祝谊、曾庚也上了马,最后是西门若芷,她座下白马犹如白雪一般,比普通马高出半头,神骏异常,西门若芷一身白衣骑在马上,更显得娇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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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西门若芷的坐骑,安仙儿神色一动,她目光在西门若芷身上扫过,道:“这位姑娘是谁?”
虽然安仙儿的目光平淡,但西门若芷被她注视,依然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她轻声道:“我——我是西门若芷——峨嵋弟子。”
安仙儿神情一变,她微一沉吟,道:“姑娘可愿和我们一起?”
西门若芷愣了愣,傅仲平一旁道:“为什么?”
安仙儿淡然道:“我们所住之处内宅都是女人,丁先生只怕不方便进入,如果西门姑娘愿意陪甄夫人的话,那就方便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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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安仙儿这么说,丁郎和傅仲平互相望了一眼,知道安仙儿只怕另有所图,心中暗自警觉。
西门若芷神色一阵苍白,她犹豫半晌,颤声道:“好。”
丁郎在马上摇头,断然道:“不行。”
静和也道:“西门姑娘,你不要去。”
她虽然担心容少妍,但也不想西门若芷也跟着冒险。
安仙儿望着西门若芷,淡淡笑道:“西门姑娘虽然害怕,但也有几分胆量,不愧是峨嵋派弟子。”
西门若芷面色微微有些红,低下了头。
******
安仙儿道:“既然丁先生和师太说不行,那我也不勉强了。”
听安仙儿这么说,丁郎、傅仲平都松了口气。
西门若芷脸虽然红,却又抬头望向安仙儿,道:“我——我要去。”
她声音虽然很小,但语气已坚定很多。
安仙儿微笑着望着西门若芷,道:“西门姑娘真的想去?”
西门若芷这次没有回避安仙儿的目光,道:“是的——少妍姐姐她——她——峨嵋派和恒山剑派一向和好,我不想让她一个人涉险。”
她说话细声细语,但这番话由她口中说出,不由得让在场中人为之动容。
******
傅仲平望着西门若芷,微微点点头。
静和心中感动,大声道:“既然这样,贫尼怎么也得去一趟。”
西门若芷对静和摇头道:“师太不能去,玉少侠他们受伤不轻,只怕路上还要师太多加照顾,我不懂医术——我——”
她虽然没把话说完,但大家也知道她的意思。
静和愣了愣,轻叹一声。
安仙儿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出发吧,时候也不早了。”
说完她清啸一声,一匹和西门若芷坐骑相似的高头白马从不远处的烟雾中飞快地来到安仙儿身边,白马玉鞍银蹬极为奢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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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仙儿上了马,对西门若芷笑道:“我就和西门姑娘共行一程。”
西门若芷望了安仙儿一眼,心中稍减几分惧意。
傅仲平上马回首看了一眼这座小镇,北方下午之后天色暗得很快,烟雾笼罩的小镇静得可怕,却不知其中暗藏了多少杀机,还要发生多少惊天动地的故事。
马车向东出了小镇立刻分成两路,安仙儿、丁郎、西门若芷和前面两量马车一路向东而去,文素和洗婷则带着傅仲平向北而行。
******
走出数里,傅仲平道:“我们去哪里?”
文素道:“我送你们前行十里,随后由得你们去任何地方,只是不要再回来。”
他话音刚落,之前小镇发出数声爆竹声响,众人回头看到天际缓缓升起八道不同色彩的焰火,却是由小镇八个方向射出。
傅仲平道:“这是说日月神教八部天王已到齐了吧?”
文素道:“是的。”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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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刻丁郎也看到之前所在镇上升起焰火,只是他神情如铁铸一般,目光深沉让人看不出任何心思。他看了西门若芷一眼,见西门若芷的眼神中带着深深的恐惧之意。丁郎心中一软,轻声道:“不要怕。”
西门若芷点了点头,身子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安仙儿望着焰火慢慢散去,轻声道:“终于到齐了。”
丁郎沉声道:“八部天王。”
安仙儿轻轻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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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一路上安仙儿和丁郎都没有出声,马车跑得很快,冷风之中马上的西门若芷连连打了几个冷战。
安仙儿策马与西门若芷并行,道:“很冷吧?”
西门若芷微一迟疑,道:“是的。”
安仙儿轻声道:“其实象你这样的身世,如此寒冷的时候就应该在家里的火炉旁坐着,让侍女丫鬟们伺候着你,又何苦在江湖漂泊。”
西门若芷诧异地望了安仙儿一眼,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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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仙儿淡淡一笑,道:“你的慧姑姑可好?”
西门若芷的姑姑西门慧是峨嵋慧字辈七位前辈之一,听安仙儿提及她,西门若芷有些惊奇,道:“你认识慧姑姑?”
安仙儿道:“我和她有数面之缘。”
西门若芷道:“她很好。”
安仙儿道:“她是从来都不涉足江湖的。”
西门若芷道:“是。”
安仙儿道:“你应该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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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若芷轻轻吐了口气,她年龄虽小,但在峨嵋辈分颇高,平时很少涉足江湖之中,就算偶尔在江湖行走,身边也大都有峨嵋高手相伴。
安仙儿道:“西门三公子,无奇是你的嫡亲哥哥吧?”
西门若芷轻轻点了点头,江南紫衣西门无极、江南赤衣西门无雪和江南蓝衣西门无奇是江南西门世家的三个公子,都是她的哥哥,但只有西门无奇是和西门若芷为同一父母所生。
安仙儿怃然笑道:“你和无奇的父亲是西门阙,母亲是上官若彤,你和你母亲是峨嵋同一辈弟子,倒也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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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安仙儿这么说,西门若芷也不禁笑了——她和母亲在峨嵋派中同辈,这也是她一直觉得很有趣的事情,私下她也称母亲为师姐。
安仙儿望着西门若芷,目光中有一丝温暖之意,轻声道:“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西门若芷点头道:“我知道,我不害怕。”
安仙儿道:“这就好——我们很快就到了。”
******
丁郎望向远方,道:“我们可是去瘦岭镇?”
安仙儿道:“是。”
丁郎轻轻点了点头,道:“我去过那里多次。”
安仙儿道:“那你应该可知道瘦岭镇上有个叫田文的大侠?”
丁郎道:“孟尝剑田文。”
安仙儿双眸中闪烁了一下寒光,道:“我们就住在他家。”
丁郎皱眉道:“难道田先生也是日月教中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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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仙儿没有直接回答,道:“田文与战国孟尝公子同名同姓,剑法不弱,又是进士出身,曾为官二十年,他十六年前回乡,平时乐善好施,故有孟尝剑之称,虽很少在涉足江湖,却在西鲁颇有侠名。”
丁郎道:“正是。”
安仙儿道:“你和他可有交往?”
丁郎道:“他和我交情不薄。”
安仙儿道:“你可知他的往事?”
丁郎心中一动,顿时出了身冷汗。
******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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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仙儿道:“他就是屠杀容家的凶手之一。”
丁郎双目冷光一闪,手已握住腰间长剑,厉声道:“你说的是真的?”
安仙儿道:“他当过县令,官至府尹,但他也是一个独行大盗,二十年为官生涯之中所辖之地多次发生富家命案,死的都是家有巨财但人口稀少人家,这些案件都被他破去,凶手被诛杀,财产也被追回,只是那些凶手大都是他栽的赃,追回的财产也有一半落入他手。”
丁郎握剑的手青筋爆出,道:“这些事你怎么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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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仙儿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当年他行歹毒之事少不了和官府中人一起伪凶杀造证据和篡改脏物财产数量,其中一人知道日后必为他所害,所以带着分得的钱财逃亡江湖,他在青楼醉酒之时说出这些往事,他身上还有账册可以指正这位孟尝剑。”
听安仙儿这么说,丁郎固然满面怒容,西门若芷也是神色苍白,她颤声道:“想不到世上有这么毒的人。”
安仙儿道:“这世上还有比他更毒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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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郎道:“你们为何住在这样的人家里?”
这时听到第一辆马车之中慕容冰冰冷的声音道:“他这样的人死不足惜,但住在他那里却很安全,他现在胆小如鼠,只求能安稳过日子,不敢有丝毫企图,听说屠杀容家时凶手以杀人数量来分赃,他不过杀了三个人。”
丁郎怒道:“他现在还活着?”
慕容冰道:“他还活着,你随时可以去要他的命。”
丁郎道:“他难道不是你的手下?”
慕容冰道:“他是阎大公子阎玉麒的手下,就算他是我手下,做出这样丧尽天良的事也是罪不容诛。”
******
说到这里慕容冰的声音更加冷,又道:“他妻儿都死得早,如今身边只有一个孙子,家中老小不过五人,家奴女仆七人,还有个堂弟在大具县城居住,你和甄夫人可以把他们杀个干净。”
虽然没有冷风吹来,西门若芷这时忍不住全身剧烈地打了个冷战。
丁郎厉声道:“你这是想借我们的手来帮你杀人。”
慕容冰在田家留住过,难免会留下一些不想人知的事情,丁郎虽然激愤,也知道慕容冰说出田文的真实身份,是想自己替她除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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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冰冷冷一笑,道:“杀不杀他们复仇你们只管自己决定,我要杀他们的话决不需要借任何人的手。”
丁郎冷声道:“就算我们不杀他全家,你也不会放过他们的。”
慕容冰冷哼一声,没有出声。
安仙儿轻叹道:“田文为官之时固然心狠手辣,辞官之后倒也真的不曾做过什么坏事,只是欠下的债,迟早都要还的。”
丁郎默然半晌,冷然道:“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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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丁郎等人看到不远处出现一个小镇,此刻日头已尽黄昏,冬风中显得尤其萧瑟孤凉。
丁郎轻叹一声,望向西门若芷。
西门若芷怯声道:“到了吗?”
安仙儿道:“是的。”
两辆马车三匹马飞速驶入小镇,小镇之中并无任何行人,但也有不少人家开始生火做饭,显然还是有人居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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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已在镇中一大宅前停下,大宅朱漆红瓦高楼深庭,建造得甚是豪华,大门门匾上斗大金字书写“田宅”二字,两边一幅金字对联上书“笔墨留清风,剑气写孟尝。”笔迹深为有力。
大宅门口一个五十多岁的锦衣老人正躬身等候马车来到,老人身形中等有些肥胖,唇上下巴留着黑短须,身上并无带任何兵器,见慕容冰马车来到,锦衣老人带笑迎上前,躬身陪笑道:“恭候主人归来。”
看锦衣老人奴颜婢膝模样,已全然没有半分江湖人的风采,他又向马上的安仙儿行礼道:“明王也辛苦了。”
他又看到同来的丁郎,神色顿时一变,变得有些尴尬。
丁郎冷目注视锦衣老人,沉声道:“田先生不认识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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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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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老人连忙陪笑道:“怎么——,只是没想到丁兄也会来?”
安仙儿飞身下马,大宅门内两侧已闪出一男一女两个佩剑灰衣老人,二人灰衫领处绣有银丝孔雀,显然也是安仙儿所属孔雀部下护法,二人迎了出来向慕容冰和安仙儿施礼。
慕容冰也已下了马车,她并不理睬锦衣老人,在那两名孔雀部护法陪同下进入田宅。等慕容冰进去后安仙儿才来到第二辆马车中抱出尚在昏迷中的容少妍,又对西门若芷道:“西门姑娘,你跟我来。”
西门若芷犹豫着看了丁郎一眼,下马跟安仙儿进了宅院。
******
丁郎下了马,他冷冷看着锦衣老人,目光之中已有杀气闪现。
锦衣老人被丁郎看得一阵心凉,勉强笑道:“丁兄别生气,这些人不好惹,田某也是身不由己,丁兄先请进来喝杯茶。”
丁郎神情冰冷一言不发地跟着锦衣老人进入宅院来到大厅,大厅颇为庞大,两边摆放着十二张做工精美的檀木镶金椅子,每两张椅子间有一张同样做工精美的茶几,此外厅中摆放也有不少古董玉器。
锦衣老人请丁郎在客人首席坐下,自己却不敢在主人位坐下。
******
佣人已送上两盏清茶,锦衣老人接过一杯茶,举盏笑道:“丁兄知道田某从来都是滴酒不沾,故此只能以茶向丁兄赔礼了。”
丁郎冷哼一声,并没有接盏。
锦衣老人更是尴尬,他向送茶的佣人打了个眼色,那个佣人连忙躬身退去。
郎冷声道:“你滴酒不沾,是怕自己醉后说出自己之前所干的那些坏事吧?”
锦衣老人握茶杯的手猛然一震,杯中茶水几乎洒光,额头冒出冷汗,道:“丁兄你——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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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郎冷目寒光闪烁,紧盯着锦衣老人道:“丁某真想不到,孟尝剑田文竟然会是一个人面兽心之徒。”
田文全身一震,他被丁郎怒目相对,不由得连连后退数步,一屁股在丁郎面前椅子上坐下,神情变得惊恐之极。
丁郎沉声道:“屠杀容家的人,除了你,还有谁?”
田文颤声道:“丁——丁兄说的话,田某不——不明白。”
丁郎冷声道:“事到如今,你还想再狡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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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文全身又是一阵颤抖,下巴已有汗珠滴在衣襟上,他迟疑半晌,将手中茶盏放在几上,有气无力地叹了口气,道:“是二娘告诉你的吗?”
丁郎道:“二娘是谁?”
田文道:“慕——慕容冰。”
提到慕容冰这么名字,田文的脸猛然抽搐了一下。
丁郎道:“是的。”
田文咬牙道:“她好毒。”
丁郎冷然道:“你也不比他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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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文颤声道:“你知道多少?”
丁郎道:“除了你屠杀容家,你为官二十年做的事,她们都告诉我了。”
田文面色已如死灰一般,衣衫更是湿透到外衫,颤声道:“他们就是用这个逼我听命于他们,现在——现在他们要杀我了。”
丁郎冷哼一声,道:“这些债,你迟早总要还的。”
田文低下头,只觉得全身软得几乎连坐也坐不住。
丁郎道:“还有谁?”
田文摇头道:“我不知道他们是谁,后来才知道其中一人是武当弃徒任飞。”
丁郎道:“屠杀容家真的只是阎玉麒一人指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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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郎话音刚落,听到慕容冰在门外轻轻冷哼了一声,随后慕容冰已象幽灵一般来到丁郎和田文身前。田文吓得慌忙起身,但脚下一软又坐回原位,嘴唇颤抖着什么也说不出。
慕容冰的目光在面纱下似冰刀一般紧盯着田文,道:“你告诉丁大侠,屠杀王农寇容四家的事情可与我有关?”
田文摇头道:“不关二娘的事,是大当家他——他一人指使——”
慕容冰冷酷地说道:“我之前已一再告诫让你们不要擅自行动,可你们偏偏不肯听我的话,如今我也帮不了你们了。”
******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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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郎道:“慕容冰,你知道所有凶手的名字?”
慕容冰道:“我知道。”
丁郎道:“你告诉我。”
慕容冰道:“我可以告诉你,但我想一个一个告诉你,现在我告诉你田先生就是凶手,你杀了他和他全家之后,我再告诉你下一个名字。”
丁郎勃然变色,按剑站了起来。
慕容冰嘿然冷笑,道:“你们中原江湖道不是一直都是以血还血的吗?你们所谓的侠义难道不是惩恶扬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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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郎凛然道:“华山祖训——侠义者不杀无辜之人。”
慕容冰冷然道:“何人无辜?”
丁郎道:“田文孙儿今年不过七岁,不曾有过,他家中仆人婢女,又如何该死?”
慕容冰冷笑道:“容家可是一百一十三条命。”
丁郎道:“不错,容家是死了一百一十三人,可如果有人因此要杀田文孙儿,丁某第一个不答应。”
慕容冰不屑道:“我要是动手,你能拦得了吗?”
丁郎按剑道:“纵然拦不住,也会尽力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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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冰望了丁郎一眼,冷笑道:“中原江湖太多这些所谓的道理,这才有太多的人借这些道理干尽坏事,才有太多的人面禽兽。”
说到这里,慕容冰转身望向大厅门外,道:“甄夫人,你是不是也只要田文一人为你全家一百一十三人偿命?”
丁郎望向厅门,看到容少妍、甄少游、西门若芷和安仙儿四人走了进来,其中容少妍头发有些散乱,她神色既悲愤又紧张,手按腰间长剑大步走来,她身边甄少游一如平时模样,但也显得有些憔悴。
之前安仙儿抱容少妍来到甄少游处替她解开封穴道,随后西门若芷说及田文之事,容少妍立即赶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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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容少妍望着失魂落魄的田文,双目中已流下泪,她眼前彷佛又出现之前容家废墟的景象,以及被屠杀的那些亲人模样,握剑的手发出一阵颤抖。
田文抬头看了容少妍一眼,听到慕容冰冷声道:“这位甄夫人就是容家最后一个未亡人——容少妍。”
听到这个名字,田文全身剧烈哆嗦了一下,人从椅子上滑了下来。
容少妍咬牙拔出长剑来到田文身前,长剑指向田文胸膛。望着指向自己胸前的剑锋,田文胸膛一阵剧烈起伏,却什么话也说不出。
慕容冰冷哼一声,在大厅主人位上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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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郎沉声道:“少妍,罪不及无辜,你杀了他为你全家报仇就是。”
容少妍轻轻点头,满面都是泪,她用尽全力让自己握剑的手保持镇定——这些日子以来她天天都被噩梦缠绕着,她不知道上天留下她是不是为了让她复仇,此时面对仇人她只觉得心中慢慢变成一片空白。
慕容冰轻蔑地一笑,道:“甄夫人,不忍心下手吗?”
容少妍用力咬了咬嘴唇,苍白的嘴唇已流出鲜血。
田文忽然扭头望向丁郎,含泪道:“丁大侠,你说过,不会让人伤害京儿的。”
丁郎神情冷漠地轻轻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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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文恐惧惨白的神情渐渐有了几分血色,他望着容少妍目露凶光道:“你快动手吧,我就是杀你全家的凶手,你娘是我亲手杀的——”
说到这里他狂笑起来,只是笑到一半却又象是哭嚎。
容少妍在田文的笑声中怒喝一声,手中长剑从田文胸膛穿过,她看到田文的眼珠一下突出,身子软倒在容少妍面前。容少妍的剑锋随着他尸体的倒下慢慢从他胸膛滑出,剑尖上不停地滴着血。
看到这一幕,西门若芷忍不住轻声惊呼了一声。
******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羊皮袄的小男孩从后堂跑进大厅,小男孩长得甚是清秀乖巧,手中拿着一把小木剑,他看到眼前一幕顿时吓呆了,过了半晌才哇地一声哭出来,挥舞着小木剑向容少妍冲过来。
西门若芷不由得感到有些心酸,却不知是为容少妍,还是为田文爷孙,她望向身边的安仙儿,见安仙儿神情也有些苦涩。她忽然想起之前莺莺求容少妍饶恕任飞时的景象,差点落下泪来。
甄少游轻叹一声,摇了摇头。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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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郎大步向前,挥手将小男孩手中木剑打落,又一把将小男孩抱在怀里。
小男孩望着丁郎,哭喊道:“丁爷爷,我爷爷怎么啦?”
丁郎沉声道:“他在还他的债。”
小男孩不明白丁郎说什么,他流着泪,狠狠望向容少妍,哭道:“她杀了我爷爷,我要杀她。”
被小男孩凶狠的目光逼视,容少妍只觉得心中升起一股凉意,手中长剑缓缓落在地上,身子一阵发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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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少游连忙上前扶住容少妍,轻声道:“少妍——”
容少妍望向甄少妍,一下抱住他失声痛哭起来。
大厅之中容少妍的哭泣声和小男孩的哭喊声交织在一起,慕容冰冷声道:“甄夫人,亲手报仇的感觉如何?”
不等容少妍回答,她拍了拍手,道:“让判官来一趟。”
她话音一落,大厅外传来一个老人的声音道:“遵令。”
慕容冰冷然道:“这次跟我前来的人当中还有一个是你的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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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会功夫,一个四十来岁的黄衣中年人神色慌张地快步步入大厅,中年人身材精瘦短小,脸上没有胡须,一双小眼睛闪烁着精明的光芒,他身后腰带插着一对判官笔,只是当他看到大厅中的容少妍以及倒在血泊之中的田文尸体,不由得神色大变,停下脚步。
容少妍也停住哭泣,她望着进来之人有些吃惊,道:“祝先生?”
黄衣中年人知道情形不对,转身就想走,但慕容冰右手衣袖扬起,袖中已射出三道金色的光芒犹如闪电一般射入黄衣中年人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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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看到每道金色光芒之后更有一条银色丝线相连,慕容冰右臂轻挥,黄衣中年人惨叫一声身子已被慕容冰扯到容少妍身边,随后三条银线同时断裂开来,剩余的三截银线回到慕容冰右手衣袖中一闪即没。
慕容冰冷笑道:“甄夫人认识他?”
容少妍心头一颤,轻轻点了点头。
慕容冰道:“祝成,河西铁判官,也是富贵人家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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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成被慕容冰不知用什么暗器手法扯到容少妍附近,这时却在地上不停地翻滚挣扎,他似乎想伸手拔出射入身后那三枚暗器,但手臂僵硬无半丝气力,身后三处伤口痛彻心肺,令他忍不住发出声声嚎叫。
丁郎怀中小男孩彷佛被眼前景象吓呆了,这时不敢出声。
丁郎望着祝成道:“我听说过这个名字,却不曾见过。”
容少妍看到祝成的凄惨模样,心中不忍,道:“他是我少玫师姐的丈夫。”
慕容冰冷冷一笑,道:“看来你的少玫师姐眼光不怎么样,她也要做寡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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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衣人嘶叫道:“二娘——你说过不追究的。”
慕容冰森冷地说道:“我的确说过不追究你们不听号令擅自行动的罪,但你参与屠杀容家,得问甄夫人肯不肯放过你。”
说完慕容冰看向容少妍,嘴角发出一丝冷笑。
容少妍面色苍白得象死人一般,她缓缓俯身捡起自己的长剑,看到长剑之上的血迹还没有干,一滴滴血珠顺着剑锋滴在地上。
祝成嘶声道:“容女侠,我也是逼不得已,看在少玫份上,你——你饶了我——”
容少妍早已满面泪痕,这时又有泪流下,握剑的手颤抖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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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少游心中不忍,他轻拉住容少妍衣袖,道:“等我来吧。”
容少妍凄楚地望象甄少游,惨然道:“你从来没杀过人。”
甄少游轻轻点了点头。
容少妍凄惨一笑,道:“杀人是要有报应的。”
说完她不看祝成,手中长剑却准确地一下洞穿祝成胸前前心,祝成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子扭曲了几下不再动弹。容少妍也一下软倒在地上,她松开持剑的手双手掩面再度痛哭起来。
西门若芷不忍再看,扭过头去,也已有泪流下。
慕容冰发出一声阴冷的怪笑,道:“不知你日后和你的少玫师姐相见,谁会对谁更愧疚一些呢?”
******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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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慕容冰这么说,容少妍哭得更伤心。
丁郎再也忍不住,怒喝一声,道:“够了。”
慕容冰冷声道:“杀够了吗?”
她用一种极为恐怖的语气道:“我还可以再告诉你一些名字让你们杀,有些人的名字会让你更吃惊——丁大侠。”
甄少游俯身轻轻搂住容少妍,他面对慕容冰道:“内子已心力交瘁,圣女不要再刺激她了,否则只怕她无法和我一起医治病人了。”
慕容冰沉默片刻,道:“你真的有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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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少游扶着容少妍站起身,道:“我没有把握,但我会尽力。”
慕容冰轻轻叹了口气,道:“你知道他是谁吗?”
甄少游道:“他很象一个我曾经见过的人。”
慕容冰道:“你愿意救他?”
甄少游道:“他是让少游夫妇敬佩万分的好男儿,也对少妍有大恩,只要有一线希望,少游夫妇都会倾尽全力。”
慕容冰又沉默半晌,道:“那我替他多谢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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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少妍收泪站起来,她望着甄少游,看到甄少游望着自己的目光既有同情和爱怜,也有某种期待之情。
甄少游轻声道:“少妍,先把仇恨放一边,今夜我们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容少妍轻轻点了点头,她努力让自己定下心神,面向慕容冰道:“你放过田家其他的人,让丁师兄带孩子走。”
慕容冰冷然道:“你想等这个孩子长大后来找你报仇?到时他只怕不止要你一个人的命,他也许会杀尽你和甄先生的儿女子孙?“
容少妍道:“我不知道以后会怎样,只是今天我不想有人伤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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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郎抱着小男孩点头道:“少妍师妹,正该如此。”
慕容冰冷哼一声,道:“我答应你,我相信你总有一天会后悔的。”
容少妍走到丁郎身边,她不敢看小男孩,道:“丁师兄,你带孩子先走。”
丁郎犹豫了一下,没有动。
甄少游也过来道:“师兄,你先走,我和少妍不会有事的。”
丁郎又犹豫了一下,道:“好,我带孩子先走。”
说完丁郎抱着小男孩往厅外走去,他经过西门若芷身边时看到西门若芷也是满面泪痕,于是停下脚步道:“你和我一起走吗?”
西门若芷轻声道:“我和少妍姐姐一起。”
丁郎不再说什么,大步走出厅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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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仙儿拉着西门若芷来到慕容冰身前,躬身道:“主人,我们也该换个地方了。”
慕容冰沉默着,半晌之后她轻轻吐出口气,道:“仙儿,我想起一些很遥远的事情,我记得那时你是叫我冰儿的。”
安仙儿神色一动,道:“是的。”
慕容冰道:“你还能叫我冰儿吗?”
安仙儿道:“你是仙儿的圣女。”
慕容冰冷笑一声,道:“圣女——圣女算什么——我变得太多了——”
安仙儿眼眶微微一红,将几乎出口的“是”字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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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冰对甄少游道:“甄先生需要多少时间?”
甄少游道:“六个时辰。”
慕容冰沉默片刻,道:“那我们就在这里再逗留六个时辰。”
安仙儿有些不安,道:“如果这样,刚才不该让丁郎走。”
慕容冰冷哼一声,起身道:“不用怕,现在我什么都不怕,就算他将整个中原江湖同盟高手都带来,我都不怕。”
安仙儿躬身道:“那我去安排一下,另外那边的动静也得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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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冰看了西门若芷一眼,道:“西门若芷,西门无奇的妹妹。”
安仙儿道:“是的,一个很好的女孩。”
慕容冰冷然道:“女孩多变,好女孩更容易变坏。”
听慕容冰这么说,西门若芷心头忍不住一阵乱跳。
慕容冰又道:“仙儿,你和她姑姑当年曾结为姐妹。”
安仙儿道:“是的。”
慕容冰道:“你好好照顾她吧。”
******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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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已暗,甄少游和容少妍稍稍吃了点东西,一起走向后堂。
容少妍道:“少游,我们要去医谁?”
甄少游停下脚步,在容少妍耳边说出一个名字,顿时将容少妍吓了一跳。
容少妍神色惊疑地道:“他还没死吗?”
甄少游道:“我虽然看不清他的容貌,但我相信应该就是他。”
容少妍惊道:“看不清他的容貌?”
甄少游叹了口气,黯然道:“是——他的样子很可怕,你一会看到不要害怕。”
容少妍道:“如果真的是他,我不会害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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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少游道:“这也许是我们这辈子要做的最难的一次疗伤,这其中种种艰难我都思考过,你也要有足够的准备。”
容少妍道:“我知道。”
甄少游道:“你先把心静下来,把之前的事情忘记。”
容少妍轻轻点了点头,黯然道:“少游,是不是我这生罪孽太重,纵然我百般救人,还是遭到天谴?”
甄少游轻轻将容少妍搂在怀里,道:“你错了,如果真有天谴,只怕那晚你也在劫难逃,上天留下你,是想你救更多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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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少妍沉默片刻,轻声道:“少游,你说得对,我现在心中应该忘却杀人,只想着救人。”
甄少游点头道:“是的。”
容少妍道:“我们去吧。”
甄少游轻叹道:“你想必也很疲累,只是今晚无论如何我们都要坚持住。”
容少妍道:“我知道,我也习惯了。”
说到这里容少妍微微一笑,道:“我还一直在想该如何安慰无双,现在真恨不得立刻找到她——她一定难过死了——”
看着容少妍脸上的笑容,甄少游心中一阵激动,道:“你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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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少妍道:“是吗?”
甄少游道:“我好久没看到你笑了。”
容少妍望着甄少游,轻声道:“我会好起来的。”
甄少游道:“那就好。”
说话间一个衣衫褴褛的翠衣少女脚步来到甄少游和容少妍跟前,少女脚步有些踉跄,头发蓬乱,脸上又脏又黑,看不出她是美是丑,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少女向甄少游深深施了一礼,什么也没有说。
甄少游道:“今夜也要辛苦你了。”
翠衣少女明亮的眼睛中闪过一丝喜悦之色,用力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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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西门若芷正和安仙儿在大宅小花园中散步,田宅没有江南世家那么庞大奢华,但小花园中也建造得颇为精致,也有小桥流水,亭阁假石。夜色下田宅中处处灯火辉煌,把周围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西门若芷道:“为什么甄先生不让我跟着?”
安仙儿轻声道:“他们今晚要医治一个人,过程会很恐怖,我想他是怕把你吓着。”
西门若芷道:“少妍姐姐不怕吗?”
安仙儿道:“她是恒山剑派弟子,擅长药术和医治外伤,应该已经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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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若芷想了想,道:“什么东西会很恐怖?”
安仙儿道:“比如把一个人脸上的肉一块块挖下来——”
西门若芷心中一寒,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安仙儿道:“为了救他。”
西门若芷颤声道:“那太可怕了。”
安仙儿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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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若芷沉默半晌,道:“安大婶,你真的是我慧姑姑的结拜姐妹吗?”
安仙儿淡淡一笑,道:“是的,她年少之时曾去过西域,那时她美丽聪慧,剑法高超,我们结为异姓姐妹。”
西门若芷轻叹道:“大家都说峨嵋派中慧姑姑剑法武功第一,可她从来不在江湖行走,我也从没见过她出手。”
安仙儿道:“她是近五十年来唯一能修炼完所有峨嵋派绝学的女子,峨嵋建派三百年以来也只有七人可以做到,只可惜——”
******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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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若芷忍不住问道:“可惜什么?”
安仙儿道:“没什么。”
西门若芷道:“我想慧姑姑一定有她的伤心事。”
安仙儿道:“她太好强了。”
西门若芷奇道:“好强?我可从来没见到她和人争什么。”
安仙儿淡淡一笑道:“有些事你不知道,我也不便告诉你,如果她觉得有必要的话,会告诉你的。”
西门若芷有意无意地点了点头,道:“我有点想她了。”
******
安仙儿道:“你今年几岁了?”
西门若芷道:“十九。”
安仙儿道:“中原之中象你这样年龄的女孩,应该早就嫁人了,可有许人家?”
西门若芷脸色微微一红。
安仙儿道:“听说年初江南江湖大会上,你和南海剑派叶沧浪经常在一起。”
西门若芷脸更红了,低下了头
安仙儿道:“怎么,你不喜欢他吗?”
西门若芷轻声道:“我不知道。”
******
安仙儿点头道:“我明白了。”
西门若芷道:“他是个很不错的人,和碧漪姐姐的丈夫秋思南有些象,都是很温和很斯文的人,可是——可是——”
说到这里,她们来到小亭中,西门若芷扶着栏杆,没有再说下去。
安仙儿道:“你是不是把他和宇文双城和古风相比?”
西门若芷脸又一红,低声道:“是。”
安仙儿轻叹口气,道:“傻孩子,你不能这样来比较他们,纵然宇文双城和古风再了不起,他们在你这一生中也只是个过客。”
******
西门若芷沉默半晌,轻声道:“安大婶,你真好。”
安仙儿淡淡一笑,笑得有些苦涩,道:“我也坏了很多。”
西门若芷道:“安大婶是孔雀王,我小时候经常听慧姑姑说孔雀王的故事,一些很美丽的故事。”
安仙儿道:“孔雀的故事的确很美。”
西门若芷道:“慧姑姑讲得最多的是一个孔雀东飞的故事,说一只美丽的孔雀东飞来到一个国家,爱上了一个王子,虽然那王子有了妻子,但她依然为那个王子做了很多事情,只是那个国家正值大变,最后孔雀和王子死在一起,每次我听这个故事都会哭。”
******
西门若芷说完转过身,忽然发现安仙儿的眼角有泪光闪烁,心中不由得感到惊奇,道:“安大婶,你怎么啦?”
安仙儿眨了眨眼睛,强笑道:“没什么。”
她上前两步扶着栏杆,轻声说了一句长长的梵文,然后用汉语道:“这句话的意思是——孔雀的生命原本就是为了别人而燃烧的。”
听到安仙儿平静而又虔诚的声音,西门若芷心头也感到一阵温暖和感动。
******
安仙儿沉默半晌,道:“你哥哥好吗?”
西门若芷道:“无奇三哥吗?他很好,就是太懒,什么事情都不肯用心学。”
安仙儿道:“你觉得他能和宇文双城和古风相比吗?”
西门若芷愣了愣,一时不知该怎么说。
安仙儿苦笑一声,道:“我错了,你不可能知道他太多事情的。”
西门若芷轻声道:“我很多时间都在峨嵋。”
安仙儿道:“是。”
西门若芷道:“慧姑姑说他赌性太重,不过他赌的本事也真的厉害,很少输,他经常一个人偷偷跑去江南各大赌庄赌钱,我爹每次知道都会狠狠打他一顿。”
******
安仙儿神情微微一变,转过身望向西门若芷。
西门若芷道:“他能猜色子,有次我和他玩猜色子,他离我五步远,用黑布蒙着眼睛,我用碗摇两颗色子,结果十次之中他能猜中九次。”
安仙儿神情变得有些凝重,道:“他没有用什么骗人的手法?”
西门若芷道:“我听人说内力武功修为高深的人能随意摇出色子的点数,但他的武功很差劲,而且他只是猜结果,从来不自己摇的。”
一
******
安仙儿刚想说什么,却听到宅院外之外传来一阵嘈杂声,她神情一变但没有太紧张,过了会之前守在田宅门口的一男一女两个孔雀部护法老人一起走过来,老人躬身道:“明王,纪先生带着十五个人走了。”
安仙儿点头道:“让他去吧。”
老人道:“这里很不安全,请圣女、明王先行离开。”
安仙儿道:“圣女说今晚不走。”
老妇人道:“请明王再劝一次。”
安仙儿道:“好吧,我再去劝劝,不过只怕很难说得动她。”
******
说完安仙儿拉着西门若芷的手,道:“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西门若芷有些奇怪,道:“谁?”
安仙儿道:“一个你很熟悉的人。”
她带着西门若芷走出花园西门,来到客房大院,大院四间客房中最大的一间房里灯火明亮,依稀听到有两人在说笑。
西门若芷听到那人笑声,不觉心中一动。
这时安仙儿已来到屋门外,她轻敲了两下门,里面有个青年道:“谁啊?”
安仙儿道:“是我。”
******
说话的青年打开门,青年二十三、四岁,其貌不扬,穿着颇为普通象是富家的仆从,他看到安仙儿和西门若芷一起来到,不由得面色一变。
西门若芷看到这个青年也吃了一惊。
青年躬身向西门若芷行礼道:“四小姐。”
西门若芷道:“添旺,你怎么在这?”
添旺是西门家的家丁,他当下陪笑道:“我是陪三公子来的。”
此时屋内一个蓝衫少年走到门口,少年年龄二十上下,容貌极为英俊,浓眉朗目,神情兀自带着几分笑意。
******
西门若芷轻呼道:“三哥。”
眼前蓝衫少年正是西门世家三公子西门无奇,西门无奇看到西门若芷也有些惊讶,他沉默片刻,道:“四妹,你也在这。”
西门若芷困惑地望向安仙儿,见安仙儿望着自己和西门无奇的神情间弹如一池深水,目光中笼着一层淡蓝色的迷雾。她轻声道:“若芷,你在你哥哥这坐会,我一会再来找你。”
说完她转身离去。
添旺一旁陪笑道:“三公子,四小姐,你们坐,我去斟点茶。”
******
西门若芷神情迷惑地跟着西门无奇进入房间,在外厅椅子上坐下。
西门无奇望着西门若芷的目光闪烁着奇异的光芒,过了半晌道:“你应该不知道我在这里吧?”
西门若芷摇了摇头。
西门无奇笑道:“那就奇怪了,泰山比武大会后你不是跟慧静大师去了华山?”
西门若芷道:“我原本是去华山,不过路上有些事给耽搁了。”
西门无奇道:“可你怎么会和安大婶在一起?你知道她是谁吗?”
西门若芷道:“她是孔雀王。”
******
西门无奇道:“不错,她是前一任的孔雀王。”
西门若芷道:“那你呢?你又怎么在这?”
西门无奇沉默半晌,道:“四妹,有些事你还是别知道的好。”
西门若芷奇怪地望着西门无奇,见西门无奇的神情变得有些沉重,西门无奇忽然从怀中拿出两颗翡翠色子,道:“四妹,你还记得我们经常玩的游戏吗?”
西门若芷道:“你又要猜色子吗?”
西门无奇点头道:“是。”
******
西门若芷沉吟片刻,道:“三哥,你在赌什么?”
西门无奇神情微微一变,随后又慢慢镇定了下来,他轻声道:“我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用来赌的。”
他目光有些黯然,又道:“我的命只怕也值不了多少。”
******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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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仙儿从慕容冰房间里出来又回到花园小亭中,花园小亭此时站着一个头戴青铜面具的灰衣人,他的青铜面具上图案是重叠着的朵朵云彩,衣领上刺绣了一个金色三角符号。灰衣人说话声音颇为年青,道:“圣女有决定了吗?”
安仙儿沉默半晌,道:“你知道他是谁吗?”
灰衣人道:“我知道。”
安仙儿道:“他是在赌。”
灰衣人道:“他爱赌,也总能赢。”
安仙儿道:“象他这样的人,不会永远对圣女俯首听命的。”
******
灰衣人道:“也许吧,但你们只怕也没有时间找到更好的人选来代替孟燎,他向我保证一定会为圣女效命。”
安仙儿在小亭中缓缓坐下,道:“我怕他会葬送日月神教。”
灰衣人道:“这个我也想过,但他如今没有太多的势力支撑,就算做了日月神教教主也不足为患。”
安仙儿望着灰衣人,目光闪烁了一下,道:“他真的是利教主指定的?还是有人在移花接木?”
******
灰衣人沉默片刻,道:“大明王已去极乐,他指定的四个少年只有老天王、老龙王、老狼王和你才知道其中某一人的真实身份,老天王临终前告诉我,他领命抚养的是西门无奇。”
安仙儿轻轻摇头道:“我不信利教主会选择他。”
灰衣人道:“我也不信孟燎大明王之前会选择孟燎。”
安仙儿冷然道:“你是如何知道孟燎这名字的?”
灰衣人轻笑一声,道:“我还知道他真名叫唐燎,是唐门子弟,我甚至知道他身后的那笔交易,只是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唐燎在如此关键的时刻铤而走险刺杀古风,亡命江湖。”
******
说到这里灰衣人轻轻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也许是圣女打算用古风来代替唐燎,唐燎知道之后才这样做。”
安仙儿沉默片刻,道:“乐白真的死了吗?”
灰衣人道:“千真万确。”
安仙儿道:“知道老龙王抚养的少年是谁吗?”
灰衣人道:“还不知道。”
安仙儿道:“是你决定来找我们的,还是无奇?”
灰衣人道:“是他,我和他提及唐燎的事情,他就让我来找你和圣女。”
******
安仙儿轻叹道:“他难道真的不怕他这一族人到此终结?”
灰衣人道:“也许他觉得他能赢。”
安仙儿轻轻叹了口气。
灰衣人道:“如果圣女和孔雀王能答应扶持他,那我们联手的确有七成以上的把握把他推上教主位置。”
安仙儿摇头道:“只怕现在还很难说。”
灰衣人轻声“哦”了一声。
安仙儿道:“如果龙王想扶持的是那个人的话,那就很棘手。”
******
灰衣人道:“那个人是谁?”
安仙儿道:“你听说过利教主曾有个儿子吗?”
灰衣人道:“我听说过,听说他出世就死了。”
安仙儿道:“不久前有人告诉我说——是利教主让厉千书将他杀了。”
灰衣人道:“为什么?”
安仙儿道:“不知道。”
灰衣人道:“这不会是真的吧?”
******
安仙儿摇头道:“利教主执教虽严厉,但为人颇为宽容,我不信他会这么做,我觉得最有可能的是他在他儿子出世后让厉千书将他儿子送往别处抚养。”
灰衣人道:“有这个人的行踪吗?”
安仙儿道:“最近不少日月神教教众发现一个青年,据说老一辈的教众都觉得这个青年长得和利教主年青时一摸一样。”
灰衣人沉默片刻,道:“如果他真的是大明王的儿子,那么只怕很多老家伙死活都想让他当教主的。
******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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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一刻,莺莺出神地望着昏睡中的小顾。小顾脸上毒气已散去,苍白的脸微微有了一丝血色,如同昨晚醉后一般不省人事。他身上盖着被子平睡着,胸膛在被子下有力地起伏着,额头有汗珠渗出。
莺莺伸手用一方淡黄色丝巾轻轻将小顾额头汗珠拭去,床头的烛光随着她的动作轻轻舞动了一下。
他们身处一间普通客房中,这时房门无声无息地被推开,厉千书如同一个白色幽灵一般出现在莺莺身后。
莺莺转过身来,打了个冷战。
******
厉千书轻声道:“你很害怕?”
莺莺看到来的是厉千书一人,稍稍松了口气,轻声道:“刚才那人——他——他是鬼王?”
之前厉千书陪同一个黑衣老人来过,黑衣老人披着黑色披风,面戴黑色骷髅图案的金属面具,一双眼睛毫无光泽,他全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连呼吸彷佛都能让四周的空气凝结成霜——在之前来小镇路上,莺莺曾和这个老人所带领的部众打过照面。
厉千书道:“是。”
******
莺莺道:“他到底是人是鬼?”
厉千书道:“是鬼。”
莺莺打了个冷战,道:“这世上真的有鬼?”
厉千书道:“有些人死了,就变成了鬼。”
莺莺道:“变成了鬼就不会再死吗?”
厉千书淡淡地轻声道:“他们都是日月神教的罪人,犯的都是无心之罪,大明王用自己的血肉来救赎他们,让他们变成了鬼——如今大明王已极乐两载,他们在这世间也活不了多久了。”
听厉千书这么说,莺莺忍不住又打了个冷战。
******
厉千书目光平静地望着莺莺,道:“慕容冰是怎么受伤的?”
莺莺心头一动,神情也如同厉千书一般平静地道:“我不知道。”
厉千书道:“你见过孟燎吗?”
莺莺道:“见过。”
厉千书道:“他为什么要杀古风?”
莺莺轻轻摇头道:“我不知道。”
厉千书注视着莺莺的眼睛,轻声道:“看来我很难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话,你和依依、翠翠是慕容冰的耳目,她把你们训练得能言善变。”
******
莺莺道:“你和她有仇?”
厉千书道:“她少年时经常顶撞我师傅,我当时也是少年气盛,言语行为也难免对她冒犯,结下了很多怨恨。”
莺莺轻轻点了点头,她转身看向小顾,道:“他到底是谁?加上刚才的鬼王,已经有二十二个人来看过他了。”
来看小顾的大都是一些奇人怪人和老人,他们看到小顾的反应也很奇怪,有的哭,有的笑,有的激动无比,有的捶胸顿足。
厉千书道:“你知道他多少事?”
******
莺莺沉吟片刻,道:“听说他出世就给他父亲抛弃——我只知道这么多——”
厉千书轻轻点头道:“是。”
莺莺道:“你知道他的身世。”
厉千书道:“他出世之后是我把他从她母亲那里抱走的。”
莺莺神色一变,道:“这太残忍了。”
厉千书道:“我还告诉他母亲——他一出世就死了。”
莺莺道:“为什么?”
厉千书道:“因为他的父亲不想他将来来接替他的位置。”
******
莺莺一愣,她沉吟片刻,神情一变,轻呼道:“他是日月教教主的儿子。”
厉千书点了点头,道:“好聪明的女孩。”
莺莺呆呆地望着小顾,回想起他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和彷佛对人间所有人事都带着嘲讽的笑容,心中不禁感到一阵酸楚。
厉千书轻叹道:“他父亲也是我的师傅,他老人家甚至都没有帮他起一个名字。”
******
四
******
莺莺道:“他娘知道他还活着吗?”
厉千书道:“不知道。”
莺莺道:“他自己一定知道自己的身世。”
厉千书道:“他是知道的,抚养他的老人并没有隐瞒他。”
莺莺转身望着厉千书,轻声道:“你们想让他当教主。”
厉千书漠然道:“是。”
莺莺道:“他不会答应的。”
厉千书神情微微一变,道:“你怎么知道他不会答应?”
******
莺莺嘴角闪过一丝不屑的带着嘲讽的笑,道:“他心里根本就看不起这个教主。”
厉千书望着莺莺有些发呆,道:“你很了解他。”
莺莺心头一怔,也有些乱——虽然她和小顾相识不过是很短的时间,而且彷佛她心里十分厌恶他,但仔细想想又发现自己多少能体会他的心情,能理解他很多言行的原因。
厉千书道:“我把你带来是想让你来帮我说服他。”
莺莺奇道:“我?”
厉千书点头道:“他是不把任何东西放在眼里,可他既然肯舍命救你,可见你在他心里是不同的。”
******
莺莺轻轻低下了头,心越发有些慌张。
厉千书道:“不管你用任何方法,只要你能说服他当教主,事成之后你要什么我们都可以给你。”
莺莺嘴角再度露出一丝不屑地嘲笑,道:“我什么都不要。”
厉千书沉默片刻,道:“听说你和屠杀山西容家的任飞是一对情人。”
听到厉千书提及任飞的名字,莺莺不由得心头一震。
厉千书道:“我们可以帮你和任飞。”
莺莺道:“怎么帮?”
******
厉千书道:“我们可以让任飞从这世上消失,从此没有人能再认出他,你们可以去任何地方都不会被人发现。”
莺莺道:“我听说日月教有人能帮人改头换面。”
厉千书道:“是,不但容貌,连声音都可以一起改变。”
莺莺道:“易无常。”
厉千书道:“你也知道他?”
莺莺点了点头,轻轻叹了口气——慕容冰多次在她们几个面前提及日月教的易无常,因为慕容冰也一直想改变她的容貌。
******
厉千书道:“如何?”
莺莺道:“我劝不了他,他不会听我的。”
厉千书道:“你不试一下,又怎么知道?”
莺莺道:“我不想试。”
厉千书道:“为什么?”
莺莺轻声道:“我不想用他来做交易。”
厉千书望着莺莺的双眸闪过一道精光,道:“你喜欢他?”
莺莺身子微微一震,摇头道:“不是。”
******
厉千书冷然道:“我有很多办法能让你答应。”
莺莺面色有些苍白,她咬牙道:“我跟你来,就准备了一死。”
厉千书神情微微一变,道:“慕容冰几乎学会了所有日月神教的魔功,她是不是也教了你们一些。”
莺莺微微颤声道:“她教过我们,万一落入他人手中时怎么死——就算被人封住穴道,我们也能自己震裂自己的心脉。”
厉千书道:“这样会死得很痛苦。”
莺莺面色苍白地道:“师傅说过——世上有很多折磨会比这样死更痛苦百倍。”
******
厉千书没有出声,他神情一如平时般冷漠,让人无从猜想他在想什么。
这时一个穿着华丽的白衣青年走了进来,他头上扎一条白色的绸带,腰束丝绸素巾,眉头间有一道伤疤,眼睛雪亮如夜空星辰,相貌俊朗英姿勃发,神色间显得自信而又不失几分谦逊。
白衣少年轻声道:“惊幻公主来了,她要见你。”
一
******
厉千书嘴角闪过一丝冷酷的寒意,目光却带着几分悲凉,他用梵文对白衣青年道:“江东,如果师傅真的是她害死的,我们怎么做?”
进来的白衣青年正是狮王江东独帆,他从容的神情也变得有些落寞,默然片刻轻声用梵文道:“还是等他来决定吧。”
江东独帆说到“他”时看向躺在床上的小顾,又看向莺莺。
厉千书道:“如果让阿达旺他们知道,他们决不会等的。”
江东独帆道:“如今知道此事的人只有你和我,而我们也只是怀疑。”
厉千书轻叹了口气,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呼喝声——站住。
******
厉千书身形如风般来到门外,只见门外红熊熊雄和丹狐胡春娘正将一个红衣蒙面女子拦在庭院外,红衣蒙面女子之前想硬闯进来,却被胡春娘手中的四尺长剑封住去路,二人交手数招,红衣蒙面女子知道自己不是胡春娘对手,而熊雄在旁也是全神戒备,自己决然无法闯入。
厉千书道:“惊幻公主,你想干什么?”
惊幻公主原本妩媚善变的目光已变得如同受了伤的野兽一般凶狠和绝望,她颤声道:“你带回来的那个人呢?”
厉千书木然道:“他不在这。”
******
惊幻公主嘶声道:“你骗人——你一直都骗我——”
厉千书道:“我没骗你。”
惊幻公主绝望地望向厉千书之前走出来的房间,猛然怒叱一声身形拔起向房间门口冲去,但厉千书也在这时左手挥出一道无形掌力,惊幻公主只觉得自己身体彷佛撞在一团棉花上,虽然软绵绵的,但自己身形每往前移动一分身上所感受到的压力就强上一倍,眨眼间身子已被对方掌风推回原处。
惊幻公主眼中几乎喷出火来,她忽然跪下,颤声道:“千书,我求你了——”
说完这句,她双眸中已流下泪。
******
厉千书冷漠地望着惊幻公主,嘴角微微一颤。
这时一个白衣蒙面女子由外宅快步走进来,她来到跪着的惊幻公主身边,目光哀伤地用梵文道:“千书,你就让她进去吧。”
厉千书神情依然冷漠地挡在惊幻公主身前,没有让开的意思。
白衣蒙面女子说话的声音之中已有不快之意,道:“千书,你为什么不让幻儿看他?如果真如他们所说,你带回来的那个青年是老先生的儿子,那么幻儿就是他亲生母亲——你不要太绝情——”
厉千书轻轻摇了摇头,道:“他不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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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蒙面女子冷声道:“既然如此,我进去看看。”
厉千书轻声道:“这里是大罗天,惜玉公主应该知道神教律法,此时此刻只有护法、神女、天王、旗主和散人可进出,无常和公主必需由教主召唤才可入内。”
白衣蒙面女子怒道:“老先生在世时,无人阻挡我入大罗天。”
厉千书望着惊幻公主,冷然道:“师傅已去极乐了。”
说完他双目闪过一道凄冷的寒光,惊幻公主只觉得一股冰冷的气息如同一把匕首一般插入自己胸膛,让她全身打了个冷战。
厉千书转过身,又道:“二位公主请回吧。”
******
白衣蒙面女子气得身子一阵发抖,怒道:“好,我找蓝焰她们来和你说。”
说完白衣蒙面女子一把拉起惊幻公主往外走去,惊幻公主虽百般不情愿,但身不由己地被白衣蒙面女子拉着离去,她目光哀伤地望着庭院中的房间,喉咙间发出一阵呜咽声。
等到她们离去,厉千书才转过身,看了熊雄和胡春娘一眼。
胡春娘神色也有几分哀伤,轻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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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东独帆走了出来,道:“蓝焰、梵音、梦雨三位神女刚到。”
厉千书道:“惊幻和惜玉很快就会带她们来。”
江东独帆道:“三位神女在日月神教之中的地位更在你我之上,她们要来这里没有人能够阻拦。”
厉千书道:“得把他带走。”
******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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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东独帆愣了一愣,道:“把他带走?”
厉千书道:“是的,这里太不安全了。”
江东独帆道:“你是担心有人会来害他?”
厉千书道:“太多人知道他在这,如果有人要害他的话,这里实在太危险了。”
江东独帆望了熊雄和胡春娘一眼,又望向厉千书道:“这里戒备森严,狮部所有高手都在此,能随便进出此地的人屈指可数。”
厉千书道:“我知道一个人,如果我不在的话,这里的防卫就形同虚设。”
江东独帆道:“你说的是慕容冰。”
******
厉千书点头道:“是——发现师傅之子的消息传得如此之快,只怕很快就会传到慕容冰耳中。”
江东独帆心头一震,道:“她真的那么利害?”
厉千书道:“她的剑法武功已可以和师傅抗衡,我也远不是她对手,她通晓日月神教各种魔功——好在她之前刚和人交过手,受伤不轻。”
江东独帆道:“你担心她会来杀利教主的儿子?”
厉千书道:“是的。”
他转身望着江东独帆,道:“江东,你将他换个住处,我去前面等三位神女。”
******
江东独帆诧异地道:“你要把我们所怀疑的事告诉三位神女?”
厉千书道:“不,我只是帮你拖延点时间。”
江东独帆一愣,转念间已明白厉千书的意思,道:“我明白了。”
厉千书道:“从现在开始尽量不要让太多的人知道他的下落。”
江东独帆点头道:“我知道了。”
他忽然微微一笑,道:“我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厉千书道:“他叫小顾。”
******
江东独帆道:“那个女孩怎么处理?”
厉千书道:“你看着办吧,
江东独帆苦笑道:“你为什么把他带来?”
厉千书道:“小顾喜欢这个女孩。”
江东独帆微微一愣,笑了笑。
厉千书道:“你也可以考虑一下,是否要杀了她。”
江东独帆又一愣,神情变得有些惊异。
厉千书道:“她叫莺莺,出身青楼中,原本是慕容冰的弟子,现在背叛了她。她的情人是任飞,任飞是屠杀容家的凶手之一。”
******
江东独帆惊道:“原来她就是莺莺。”
厉千书轻叹了口气,道:“我总觉得这样的女人一定会祸及小顾。
江东独帆道:“所以你想先把她除去——可是如果我们杀了她,只怕小顾他不会答应。”
厉千书神情有些黯然,道:“如果杀了她有什么惩罚,我可以一人来承担,只是我怕他有其它的反应——”
江东独帆点头道:“世间一个情字,不知令多少人痴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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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千书望着江东独帆,道:“我知道你和小倩刚成亲,不免容易心软,只是如今我们决不能心软,否则一定后患无穷。”
江东独帆轻轻点了点头,叹了口气,他望着厉千书离去后走入房间,看到莺莺依旧静静地坐在床边,她脸色看上去十分憔悴,目光也有些迷乱。看到她的模样江东独帆也不禁感到有些伤感,勉强地淡淡笑了笑。
莺莺轻声道:“你是谁?”
江东独帆道:“在下江东独帆。”
******
莺莺心中念了一遍这个名字,道:“你在江南算计过楼台月。”
江东独帆道:“是。”
江东独帆借复仇少年的名义算计楼台月是为龙小路报仇,结果却让宇文双城一夜成名天下江湖。
莺莺望着江东独帆道:“你们想把我怎样?”
江东独帆心头一震,一时不敢正视莺莺的目光。
莺莺凄然一笑,道:“我知道你们想杀我。”
江东独帆神情一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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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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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莺苦笑道:“我们几个是师傅在青楼打探江湖人说话的工具,她训练我们几个能听到远处很细小的说话声,你和他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江东独帆轻轻点了点头,神色也有些黯然。
莺莺美丽的双眸中有泪光闪动,她发现自己在很多人眼中或者是为了达到某种目的的工具,或者就是祸害——她忽然想起云飞,想起任飞,又望向小顾,脸色变得越发苍白,低声道:“我真的该死吗?”
她话音刚落,听到有人冷声道:“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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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的声音虽冷,但听在莺莺耳边却如同一股暖流流遍了她冰冷的全身,她看到小顾依然苍白的嘴唇彷佛动了动,声音就出自小顾的嘴边——正当她怀疑听到的看到的是不是幻象时,小顾已坐了起来。
小顾睁开了眼睛,嘴角带着那副嘲弄世人的笑容,目光如同飞鹰般敏锐,他身形象一只猿猴般窜起来到江东独帆身前,右臂抓向江东独帆脖子,五指象铁钳一般握向江东独帆咽喉。
江东独帆看到小顾身形移动、出手犹如闪电一般,心中骇然之余连忙后退,咽喉肌肤被小顾坚硬如钢铁般的手指掠过,发出一阵剧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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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顾一击不中,身子转了个圈,左拳重重地打向江东独帆胸膛,拳势如同铁匠挥动的巨锤,带动一阵猛风。
江东独帆双掌向前挡住小顾的拳头,二人拳掌相交发出一声响,江东独帆身形向后踉跄着倒退数步,重重撞在房门上,将房门撞开。
小顾出拳用尽全力,拳掌相交也后退数步,他两次出手都没击倒江东独帆,不由得心中暗暗诧异,知道眼前这个江东独帆的身手也是了得。
听到房内动静,又看到江东独帆倒撞开房门退出房间,庭院中守护的熊雄已飞身来到江东独帆身前,胡春娘也连忙扶住江东独帆。
******
莺莺看到小顾醒来,心头一阵惊喜,起身道:“你什么时候醒来的?”
小顾喘了口气,道:“我醒了很久了,我听到你和厉千书的对话。”
他醒来时听到厉千书和莺莺的对话,但他忌惮厉千书武功太强,所以一直等到他离去才突然出手试图制服江东独帆,但一来身体还未复原,二来江东独帆的反应和武功之强也超出他想象,故此没有得手。
小顾看了一眼房内四周,没有发现自己的剑,不由得心中叹了口气,道:“你怎么样?”
莺莺轻声道:“我被封了几处穴道,不能用内力。”
厉千书知道莺莺武功不弱,所以之前已封了她穴道,让她无法出手。
******
小顾苦笑一声,道:“看来我们很难冲出去。”
莺莺望着小顾,苦笑一声,轻声道:“你不必冲出去,他们都是你的手下。”
小顾神色有异地看了莺莺一眼,轻声道:“你刚才不是说过——我心里根本就看不起这个教主。”
听小顾说话的声音少了一分嘲弄和冰冷,望着自己的目光带着一丝温暖,莺莺不由得心头又感到一阵暖流流过。
小顾用力吸了口气来到莺莺身边,道:“你被封的是哪几处穴道?”
莺莺微一沉吟,轻声道:“紫宫、神道和命门。”
******
小顾道:“我试下帮你解开。”
他话音刚落,听到江东独帆轻声道:“你要硬帮她解穴,会让她受重伤的。”
小顾望向门口,看到江东独帆一人走进房门,他神情又恢复了从容和镇定,颈部肌肤处多了三道血印,却是之前小顾手指划的。
江东独帆望着莺莺,道:“你是慕容冰的弟子,难道认不出厉千书封你穴道所用手法是三魔锁脉指?”
小顾心头大吃一惊,他望向莺莺,身子不由得一颤。
******
江东独帆又道:“如果她是被天魔玄幻指封住穴道,你帮她解穴立刻就会要了她的命——不过好象日月神教之中已无人会这门魔功。”
听江东独帆提到天魔玄幻指,莺莺身子一震,她想起那次慕容冰就是用这门魔功让自己逼云飞无法前行,而那次和云飞的相遇让她明白了原来世间还是有人会把别人的性命看得那么重。
她被小顾淡蓝色的目光紧紧注视着,不由得低下了头。
小顾望向江东独帆,目光带着愤怒,双手已握成了拳头。
******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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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东独帆被小顾目光逼视,心头也感到一阵惊惧,但他还是从容地慢慢走到莺莺身边,道:“我会解这种点穴手法。”
说完他右手拇指、食指、中指快度地在莺莺右肩三处穴道点了三遍,每一遍点的顺序都不同。他出手过程彷佛很短,但点完他额头已有斗大的汗珠渗出,可见他出手也是用尽全力。
随后江东独帆又转身走到门口,双手负在身后望着小顾。
莺莺奇怪地望着江东独帆,轻轻吐了口气。
******
小顾也是心中诧异,道:“莺莺姑娘,你没事吧?”
莺莺暗自运内息一遍,轻声道:“我没事,穴道被解开了。”
江东独帆道:“我是之前看到厉千书出手点这三处穴道的顺序,不同的顺序需要不同的解法,否则一样会重创她。”
小顾怒道:“你们为何要为难她?”
江东独帆苦笑道:“我并不想为难这位姑娘,我只想你能答应我们。”
他忽然淡淡一笑,道:“我们换个地方说话,我想和你好好聊聊。”
******
说着江东独帆走出门外,小顾看了莺莺一眼也跟着了出去,他们看到屋外不但站着熊雄和胡春娘,红衣儒生虎先生和红衣巨汉宝腾瑞也不知何时来到这里,他们四人虽然神情紧张,但看到小顾都一起躬身行礼。
江东独帆道:“这四位想必不用我介绍了。”
小顾冷哼一声。
江东独帆道:“雄大哥和春娘留在这,虎先生和宝四哥跟我来。”
说着他带着小顾和莺莺穿过宅院旁边走廊来到后院,后院漆黑一片,江东独帆走到一片宅院中的一间房间前推房门走了进去。
******
虽然四周伸手不见五指,但江东独帆等人无不都是江湖一流高手,看得出这间房间是间书房,江东独帆来到书架前拉开了书架第三行其中的其中四本书,厚厚的书架轻响一声缓移开,后面赫然是一个宽阔的小房间,小房间中摆设简洁,只有四张椅子和一张茶几,都是一尘不染,房间深处还有两道门帘,和外面漆黑一片不同的是房间中灯火通明。
江东独帆笑着走了进去,道:“请进。”
小顾和莺莺一同走进房间,随后他们听到一声轻响,之前移开的那道书架暗门又重新关上。
******
江东独帆道:“这是一套暗房,是这片内宅七间房间的夹层,暗房之中一共有三间房间,一间小客厅和两间卧室,利教主在这住过不少次,我和内子有幸曾一同在这里服侍过他老人家。”
这时房间内帘后走出一个白衣少女,白衣少女不到二十,眼睛明亮,容貌秀丽,身材娇小,神色间有一种初为人妇之后成熟后的魅力,显得格外娇艳。
江东独帆指着白衣少女道:“这是内子龙小倩。”
龙小倩彷佛之前正在睡觉,虽然衣衫齐整,但头发有些散乱,她看到小顾和莺莺与江东独帆一起来到,脸上顿时微微一红,又看到江东独帆经部的三道血痕,不由得吃了一惊。
******
江东独帆看着自己妻子,笑道:“小倩,你辛苦了,先回去睡吧。”
龙小倩打量了小顾和莺莺一眼,道:“你们坐,我去帮你们砌茶。”
看到龙小倩走进之前出来的内屋,莺莺目光中闪过一丝羡慕的光芒,轻声叹了口气道:“我听说过你的故事,是宇文双城救了她。”
江东独帆坐下道:“是的——请坐。”
莺莺看了小顾一眼,跟着坐了下来。
小顾重重地坐在椅上,将椅子压得发出一声怪响,道:“你想说什么?”
******
江东独帆微一沉吟,轻声道:“我虽然有很多话想对你说,但一时之间又不知从何说起,而且有些话——”
说到这里他苦笑一声——有些话他不知道该不该对小顾说,比如他和厉千书一直都怀疑是惊幻公主毒死了利无名。
小顾目光锐利如锋,冷声道:“如果没什么话可说的话,我要走了。”
江东独帆道:“你也该知道,当年利教主在你出生时把你送到他处抚养,你——你恨他吗?”
小顾冷笑道:“我不恨他——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为什么要恨他?”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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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无奇望着西门若芷一双雪白小手的五指轻轻摇动手中白玉小碗,目中闪耀出一种奇异的光芒,嘴角带着笑。
西门若芷神色疑惑地用双手按住小碗碗口,道:“你为什么这么喜欢猜色子?”
西门无奇轻声道:“我在猜我的命运。”
看着西门无奇的笑容,不知为何西门若芷心中感到一丝酸楚,轻声道:“几点?”
西门无奇道:“一三五,九点。”
西门若芷松开手看了一眼小碗,轻声叹了口气。
西门无奇微笑道:“我猜错了吗?”
西门若芷轻轻摇了摇头,低声道:“你又猜对了。”
******
此时添旺端着茶盘走了进来,陪笑道:“少爷是不是又猜对了。”
说着他帮西门无奇、西门若芷一人斟了一杯茶,躬身退了出去。
西门若芷端起茶杯,闻了闻茶香,暖了暖手,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西门无奇喝了口茶,道:“我也不知道,也许是天生的——我发现只要我集中精神我就能猜到。”
西门若芷道:“你是觉得你能猜对你的命运?”
西门无奇淡淡一笑,喝了口茶没有出声。
西门若芷望着西门无奇半晌,忽然眼圈微微一红。
******
西门无奇轻声道:“你怎么啦?”
西门若芷道:“刚才你猜了十次,对了八次,错了两次——”
西门无奇道:“是。”
西门若芷低下头,低声道:“你也会猜错的。”
西门无奇轻轻点了点头,他明白西门若芷的意思——猜错了色子是输钱,猜错了自己的命运,输的就是自己的一生。
西门若芷说话声音更轻,道:“我听说,我和你并不是西门家的人。”
西门无奇带着笑意的神情突然凝结住,他有些紧张地道:“谁说的?”
******
西门若芷道:“钟二娘。”
西门无奇皱眉道:“她怎么会——她——她为什么要这样瞎说?”
西门若芷抬头道:“哥,这是不是真的?”
西门无奇轻轻摇头,说话的声音有些苦涩,道:“不是真的。”
西门若芷望住西门无奇,感觉到自己哥哥说话有些言不由衷,道:“难道我们跟日月教有关联?”
西门无奇沉默片刻,轻轻点头道:“是。”
他顿了顿,又轻声道:“我们的先人曾是日月神教教众。”
******
西门若芷奇道:“怎么没有人告诉过我?”
西门无奇淡淡一笑,又恢复了之前平静的笑容,道:“我也不是太清楚,好象我们祖先是日月神教中孔雀部弟子。”
西门若芷美丽的双眸有些发光,道:“孔雀——”
西门无奇道:“是的,我们的是孔雀部的弟子,所以你我多少都和日月教有些关联,能得到日月教的庇护。”
西门若芷轻轻点了点头,却神情一变,道:“三哥,你来这里做什么?”
西门无奇笑道道:“泰山比武大会后我想出来走走——来到这里得知日月神教会在此开一个会,所以来凑凑热闹。”
******
说完西门无奇从怀中拿出一面青铜令牌,青铜令牌看上去十分古旧,上面刻着一个有翼怪兽,还有一些奇怪文字。
西门若芷奇怪地问道:“这是什么?”
西门无奇淡淡一笑,道:“这是日月神教的散客令牌,持此令牌的人就是日月教的客人,我是来做客的。”
日月教组织庞大,其中八部众、五行旗是日月教最核心的部众力量,人员组成极为严谨,而由五散人统辖的五流众散客则相对松散,大都是一些与日月教有着较为疏远的血缘关系的人组成。
西门若芷望着西门无奇手中令牌中的怪兽,神情有几分惊恐。
西门无奇轻声道:“其实我早想出来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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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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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话音一落,却听到门外安仙儿轻叹了口气,道:“你这次既然走了出来,只怕很难再回去了。”
添旺陪着笑躬身推开门,安仙儿快步走了进来,她对西门若芷微微一笑又望着西门无奇,神情带着一丝伤感的笑意。
西门无奇面色微微一变,起身道:“安大婶。”
安仙儿道:“原本想今晚留西门公子在此过夜,怎奈这里发生了些事,我们也随时会离开,故此不便再留人,疏慢处还请公子见谅。”
西门无奇躬身行礼道:“明王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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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仙儿又望向西门若芷,笑道:“西门姑娘是打算继续留在这里,还是跟你哥哥一起离开?”
西门若芷迟疑了一下,道:“少妍姐姐她——”
安仙儿微笑道:“你大可放心,我不会伤害她的。”
看到安仙儿望着自己慈和的目光,西门若芷轻轻点了点头。
安仙儿柔声道:“其实我还真想让你留下来陪陪我,只是这里形势险恶,变化无常,我也不敢多留你,你还是跟你哥走吧。”
西门若芷又点了点头,轻声道:“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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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仙儿送西门无奇兄妹一直来到门外,门外已停留着一辆白色四马马车,马车装潢颇为华丽,马车旁站着一个相貌普通的白衣青年,看样子象是马车夫。马车前后有五匹白色高头大马,其中四匹马上各有一个白衣青年,白衣青年容貌都甚是俊朗,神情间带着一丝傲意,此外还有一骑白马上是一个须发花白的白衣老人,他们看到西门无奇出来神情现出恭谨之色,一起在马上躬身行礼。
西门若芷惊奇地看了他们一眼,看到他们每个人白衣衣领上都绣着一朵黑色的云彩,心头更是吃惊,不由得看向西门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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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有人牵来西门若芷那匹神骏的白马,西门无奇道:“妹妹,你不知道吧——这匹马就是明王送给你的。”
西门若芷轻呼一声,望向安仙儿。
安仙儿淡淡一笑,道:“你慧姑姑说你喜欢骑马,所以我在你十六岁生日之时让人送了这匹马给你,喜欢吗?”
西门若芷有些茫然地点了点头,道:“喜欢。”
安仙儿笑道:“代我向你慧姑姑问好,这次——”
说到这里安仙儿目光有些黯然,她微微一顿又道:“我会去看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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添旺一旁接过马缰,笑道:“公子小姐上马车坐吧,小人来骑这匹马。”
他之前在西门家一直服侍西门无奇,之前也多次骑过西门若芷的坐骑。
西门无奇轻轻点头,添旺已跨上马鞍上了西门若芷的马。
安仙儿向西门兄妹抱拳,轻声道:“二位走好,我不多送了。”
西门无奇也抱拳施礼道:“多谢款待,后会有期。”
说完他已上了马车,西门若芷望着安仙儿,心中有一丝不舍,她轻声道:“安大婶,我走了。”
安仙儿柔声道:“西门姑娘保重。”
******
马车穿过重重夜幕,西门若芷在车内沉默良久,问道:“哥哥,他们是谁?”
西门无奇道:“你问外面这些人?他们是日月神教天王部部众。”
西门若芷奇道:“你为什么会和他们在一起?”
西门无奇淡淡一笑,道:“我和他们的首领有些交情。”
西门若芷疑惑地望着西门无奇,道:“哥,你是不是想做什么?”
西门无奇又是淡淡一笑,道:“我能做什么?我只是来看看热闹。”
西门若芷道:“看什么热闹?”
西门无奇想了想,轻叹口气,道:“我也不知道有什么热闹可看。”
******
说到这里西门无奇沉默了下来,过了半晌他道:“若芷,你明天回江南也好,回峨嵋也好,尽快离开这里吧。”
西门若芷道:“那你呢?”
西门无奇轻叹道:“我不想走,我想把这场热闹看完。”
西门若芷疑惑地望着西门无奇,道:“哥,你到底怎么啦?”
西门无奇目光变得有些黯淡,他有些出神地望着西门若芷,道:“若芷,你是不是一直都觉得你这个哥哥很没用?”
******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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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若芷愣了一愣,忽然脸上微微一红。
西门无奇道:“江南八俊之中我剑法武功最弱,甚至还不如连城玉——我知道婉儿在背后管我叫西门无用。”
西门若芷忍不住“噗哧”一声轻笑,神情也有些伤感。
西门无奇跟着西门若芷一笑,道:“我的确很没用——很多时候我想,一个象我这么无用的人活着和死了没有多大区别。”
西门若芷心头一颤,道:“哥,你在乱想什么?”
西门无奇笑容有些苦涩,他沉默良久,轻轻摇头道:“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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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西门若芷神色一变,微微皱起了眉头。
西门无奇看到西门若芷变了神色,心头一动,道:“怎么啦?”
西门若芷轻声道:“琴声。”
西门无奇一愣,道:“琴声?”
西门若芷道:“难道是我的幻觉?我听到前面有琴声,而且——”
她话未说完,这时连西门无奇也隐约听到有琴声在前方的夜空中传来,琴声之中带着一股悲伤之意,在寂静的夜色下显得格外凄冷。
琴声越来越近,西门无奇一下跳了起来,变色道:“是他?”
他话音刚落,急奔的马车已放慢速度,很快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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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声已在近前,是有人在前面路上弹奏着一曲悲音,琴声摧心断肠,彷佛弹奏的人心中也正充满着哀伤,同时琴声也带着一股利刃的锋芒。
西门无奇和西门若芷听到车前一白衣青年冷声喝道:“你是谁?”
琴声已断。
西门无奇掀开马车车帘望向前面,看到前方路上一白衣青年在路边站起,他身边是一匹火红色的高头大马,青年白衣红带,相貌俊朗,目光犹如晨星般明亮,神情间已隐去了少年的轻狂,更多了几分世间的沉稳,腰间插着一把剑,剑柄上挂着一条红色丝带,他双手却抱着一把古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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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的这个白衣青年竟然是江南八俊之首的东方艳阳。
西门无奇虽然猜到来的是东方艳阳,但看到东方艳阳年依然心头一震,忍不住轻呼道:“东方大哥。”
东方艳阳锐利的目光一闪,淡淡地道:“无奇。”
西门无奇神情有些激动,道:“东方大哥,你——”
他看到东方艳阳来到,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他看到东方艳阳有些冷漠的神情,心中闪过一个年头,神色又是大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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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无奇沉默片刻,道:“你找我?”
东方艳阳轻声道:“是。”
他双目闪过一道冷光,道:“我有些话要单独对你说。”
西门无奇轻轻点头,道:“好的。”
添旺已策马来到马车前,他在马上向东方艳阳陪笑施礼道:“东方大少爷——”
东方艳阳没有看添旺一眼,已将手中古琴挂在马的一侧。
西门无奇对添旺道:“把马给我,我和东方大哥要说点话。”
添旺迟疑了一下,下了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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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无奇飞身上马,道:“等我一会。”
添旺躬身道:“小人遵命。”
西门无奇策马来到东方艳阳身边,道:“我们向前走一段吧。”
东方艳阳点点头,他跨上自己的大红马轻叱一声策马向东而去,西门无奇也紧紧跟上。
望着东方艳阳和西门无奇远去,添旺忍不住轻声叹了口气。
西门若芷此时走出马车,她神色惊疑不定地望着东方艳阳和西门无奇远去的方向,在夜风中打了个冷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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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若芷道:“添旺,我哥他到底在做什么?”
添旺道:“小人也不知道,也不敢问。”
西门若芷轻叹了口气。
添旺陪笑道:“小姐放心,东方大少爷和少爷的交情很深,不会伤害他的。”
西门若芷神情恍惚地点了点头,喃喃道:“他们都是结拜的生死之交——”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又打了个冷战,心中徒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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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无奇和东方艳阳策马跑出三里地才停下,西门无奇望着东方艳阳,神情已平静了下来,他轻声道:“你是来杀我的?”
东方艳阳冷冷望着西门无奇,没有出声。
西门无奇惨然一笑,轻轻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你就是专门负责监视我家人一举一动的那些人。”
东方艳阳神情有些惨淡,他沉默片刻道:“我爷爷和三爷爷告诉我,你一个人走进了江湖,并没有和你爹交待。”
******
西门无奇道:“是的。”
他叹了口气,道:“我明白了,为什么我爹每隔五天就要带我去拜见一次你的三爷爷东方长风,其实这么多年来我们一直是在受他的监视。”
东方艳阳苦苦一笑,道:“是。”
西门无奇道:“那你一定知道我的身世了。”
东方艳阳道:“是。”
西门无奇道:“所以你就要来杀我了?”
东方艳阳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是。”
******
西门无奇黯然道:“想不到——”
东方艳阳苦笑道:“我也没有想到。”
西门无奇沉默片刻,道:“我叔叔西门三思二十年前离开江南,结果在湘南之地暴毙,想必也是你们东方家的人杀的?”
东方艳阳道:“是我爹杀的。”
西门无奇咬了咬牙,目光也变得有些冷。
东方艳阳道:“你跟我回去吧,也许——”
西门无奇摇头道:“没什么也许——我也决不回去——哪怕现在就死在你剑下。”
******
东方艳阳又沉默片刻,道:“我也是刚知道你的身世,都那么多年了,你难道还不死心?”
西门无奇道:“我不想这样活着。”
东方艳阳道:“你现在还能做什么?”
西门无奇道:“我要赌一把。”
东方艳阳道:“拿你的命赌?”
西门无奇轻声道:“我没有想到我的命还能赌得那么大。”
东方艳阳道:“你这是找死。”
******
西门无奇微微颤声道:“我这样活着,和死有区别吗?”
东方艳阳道:“有。”
西门无奇道:“有什么区别?”
东方艳阳道:“活着你可以生儿育女,过比很多普通人都舒服的日子,可以——可以和我们喝酒聊天——”
说到这里东方艳阳眼圈微微一红。
西门无奇淡淡一笑,道:“那我宁愿去死。”
******
东方艳阳怒道:“你可以去死,但你也会连累很多人的。”
西门无奇道:“我知道——我也许会连累我父母、西门世家、东方世家,说不定还有更多的人。”
东方艳阳冷哼一声。
西门无奇苦苦一笑,道:“我的身世居然和那么多人的性命相关,这真是我没有想到的,不过我不会连累你们的——你们放心。”
东方艳阳摇头道:“这只怕到时由不得你。”
西门无奇又是淡淡地苦笑一声,道:“所有能证明我身世的人和物不是早就给你们毁了吗?我就算说出我的身世,这世上除了你们几个人,还有人会信吗?”
******
东方艳阳微微一愣,一时没有出声。
西门无奇又道:“我爹说过,百年前知道这秘密的只有五个人——你的先祖东方大明自然是其中一人。”
东方艳阳道:“是。”
西门无奇道:“那么当年西门世家的西门天野也是其中一人。”
东方艳阳道:“是。”
西门无奇道:“你知道另外三个人的名字吗?”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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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东独帆轻轻摇头道:“不管怎样,你始终是他儿子。”
小顾眼中闪过一丝冷酷的寒意,语气冷淡地道:“你们弄错了。”
江东独帆奇道:“我们弄错了?”
小顾冷然道:“我并非是利百川的儿子。”
江东独帆道:“把你抚养大的可是古墨先生?”
小顾身子微微一震,眼神中露出一丝暖意之色——他纵然可以拒绝承认利百川是自己的亲身父亲,却不敢否认是古墨将自己一手养大,古墨虽没有教过他任何剑法武功,但一直都在暗中尽力给小顾练武大开通途。
******
江东独帆道:“狼王厉千书是利教主唯一的弟子,他告诉我们当年利教主并没有让他杀了你,而是让他把你送到古墨先生那里。”
小顾撇了撇嘴角,冷笑道:“他可有什么凭证来证明?”
江东独帆一愣,他沉默半晌,摇了摇头。
小顾连声冷笑,道:“他在说谎——当年利百川的儿子已被他杀了,我并不是利百川的儿子。”
江东独帆轻轻摇头,道:“你和利教主少年时长得一摸一样,虎先生他们都是从少年时就跟随利教主,他们不会认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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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顾大笑一声,道:“世上相似的人比比皆是,光凭利千书一面之辞,还有我和利百川容貌相似,你们就断定我是他儿子,这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说到这里小顾又是大笑数声,彷佛觉得这件事真的很好笑,只是笑到最后他眼圈也有一丝红。
江东独帆没有笑,他紧紧注视着小顾,心中感到阵阵心酸。
莺莺也笑不出,她此时已不敢看小顾,心中也同江东独帆一般感到阵阵伤感和难过——或许小顾并不是不想承认自己是利百川的儿子,只是这些年来他已经习惯让自己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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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东独帆沉默半晌,轻轻叹道:“利教主和古墨先生已去极乐,这世上也许的确很难找到能证明你是利教主亲生儿子的证据,但我相信你一定是,我相信厉千书决不会骗我。”
小顾冷冷一笑,道:“你相信也罢,不信也罢,和我没什么关系。”
说完小顾站了起来,目光冷冷地道:“我要走,你要是敢拦阻——我就杀了你。”
龙小倩这时正端着茶盘从内屋出来,听到小顾出言凶恶,不禁手中一震,茶盘中四杯热茶泼出一半,她惊恐地望向江东独帆,却见江东独帆神色之间并无半分惧意,他跟着小顾缓缓站起,道:“你跟我来,我给你看一些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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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江东独帆走到另一间内屋前,他掀开门帘停顿了一下,道:“小倩,你陪莺莺姑娘在外面坐一下。”
龙小倩应了一声,将手中茶盘轻轻放在茶几上。她望着江东独帆,又望了小顾一眼,眼神之中满是担忧。
江东独帆对小顾道:“请——”
小顾冷哼一声,看了莺莺一眼。
莺莺神情有些黯然,她不敢正视小顾的目光,低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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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顾跟着江东独帆进了内屋,里面是一间卧室和书房合在一起的大房,房间中摆设极为朴实,一张大床上铺着一尘不染的白色棉被,床的一侧摆放着一张书台和一张太师椅,书台上摆放着笔墨纸砚,其中砚如斗盆,形如巨龟,书桌后的一面墙壁满是书架,书架上摆满了书。
不过特别的是书架中间一层之上有托架横放着一把带鞘长剑,剑鞘用黑色厚鱼皮制作,剑柄也是用黑色厚鱼皮包裹,朴实无华但做工精良,整把长剑比普通青锋剑要长半尺,露出的护手等处精钢冷光四溢,长剑看似陈旧,但散发出阵阵寒气让人胆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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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东独帆望着这把剑,道:“这把剑非世间名剑,是日月神教锐金旗和神火旗两位旗主联手帮利教主铸造,名为魔光,利教主用此剑有三十年,十年前他和秋枫古墨在华山相会之后就一直放在这。”
小顾进来后也一直看着这把剑,听江东独帆说完轻哼一声,嘴角露出不屑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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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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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东独帆轻轻叹了口气,道:“他老人家极乐之后,我曾整理他的遗物,这才发现他在这世上遗留下来的只有这把剑和这些武学秘笈。”
小顾面色微微有些苍白,并不出声。
江东独帆来到书架旁,沉默片刻,道:“前年我在江南找楼台月报仇,结果载了个大跟斗,当时利教主也在江南,他让我来这里看书——这里有着不少他亲自整理的武学秘笈,但让我感到奇怪的是这些书。”
说着江东独帆从书架中间放剑的下面一行数十本书中拿出一本,道:“就是这些——这是第一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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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顾轻扫了一眼江东独帆手中的那本书,见书上封面空白无一字,而且书的纸张有些发黄,显然有些年头。
江东独帆望着小顾,轻声道:“这本书是由利教主亲手所写,写的是武学最基础的修行之路——你知道让我感到奇怪的是什么?”
小顾冷然道:“什么?”
江东独帆沉默片刻,神情变得有些感动,他眼圈微微一红,伸手掀开手中那本书的封面,只见书的第一页上赫然写着“三岁”二字。
看到这两个字,小顾全身一震,面色变得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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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东独帆将那本书放在书桌上,又在那排书中抽出第二本,他掀开那本书的无字封面,这本书的第一页上写着“四岁”二字。
小顾身子再度一震,他望向那排书架,看到那里摆放着二十来本书。
江东独帆轻声道:“一共是二十一卷,从三岁到二十三岁。”
说着江东独帆抽出最后一卷,他没有打开书,双目泪光闪动地道:“这卷书他并没有写完,他前年秋天离开这里前往江南——。”
说到这里江东独帆轻轻点点头,道:“你今年应该二十五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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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顾呆呆地望着江东独帆手中那卷书,又望向书架上的那排书,神情变得极为古怪,他似乎想笑,但表情又象是想哭,他张开嘴巴想说什么,却一时之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
江东独帆轻叹道:“我如今终于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些书——他遗憾自己不能亲自传授你剑法武功,所以只有这样——”
他话未说完,小顾忽然如受伤野兽一般嘶喊道:“不要说了。”
喊声中小顾冲到书架旁拿起书架上那把长剑,他拔剑出鞘,长剑发出一声带着哀怨的低沉呻吟,银色的剑锋在房内灯火之下闪过火红色的光芒却又有数道黑影犹如幽灵一般闪过,一股森冷的气息四下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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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顾的神情已如魔鬼一般恐怖,双目之中有热热泪也有怨火,他用力摇头嘶吼道:“我不是他的儿子,不是——”
江东独帆望着小顾,神情淡然地道:“你是他儿子,你身上流着他的血。”
小顾嘴角一阵抽搐,他目光凶狠地瞪着江东独帆彷佛象是要吃了他一般,手中长剑向前指向江东独帆胸膛,吼道:“你再说——我杀了你。”
江东独帆面色微微有些苍白,但目光没有半分惧意,他轻声道:“你杀了我也无法改变一些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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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小顾的吼叫声,龙小倩和莺莺一起冲了进来,龙小倩看到小顾势如疯狂地用长剑指着江东独帆胸膛,只觉得心一下跳到嗓子眼。
莺莺武学修为比龙小倩精深,之前江东独帆和小顾的对话她听得清清楚楚,此时心中一阵凄苦,她缓缓走到小顾和江东独帆中间,看到小顾手中长剑剑锋在她雪白如玉的颈前发出一阵颤抖,剑锋之上的寒意让她觉得自己的血液都几乎凝结,她迟疑片刻,轻声对小顾道:“你先把剑放下。”
小顾望向莺莺,目光中忽然闪过一丝绝望,握剑的手又是一阵剧烈颤抖,终于缓缓地垂了下来。
******
莺莺又望向江东独帆,轻声道:“江东公子,你不要逼他。”
江东独帆沉默半晌,轻叹道:“我只是要他正视事实。”
莺莺苦笑一声,道:“你不明白——对他来说——接受这事实是一种屈辱。”
虽然莺莺年纪尚小,但她出身风尘之中,见过无数风尘之人,知道人心的种种变化——她知道小顾极为骄傲的外表之下是一颗极为自卑的心,他一直深以被利百川抛弃为耻辱,故此不敢承认这事实。
江东独帆默默思索半晌,轻轻点了点头。
******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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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顾脸上已有泪痕,他无力地在椅中坐下,随手将手中长剑和剑鞘抛在书桌之上,他望向莺莺,目光再度闪过一丝绝望之意,嘴角却露出一丝不屑的笑容——他看似是嘲弄世人的笑容其实一直都只是在嘲笑自己。
莺莺这次没有避开小顾的目光,她的目光反而变得异常坚定。
小顾沙哑着低声道:“我是不是一个很可笑的人?”
莺莺轻轻摇了摇头。
小顾又望了一眼书桌上的长剑和那几本书,苦苦一笑,道:“我真的不想和他有任何关系,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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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莺又迟疑片刻,鼓起勇气道:“我刚才——我刚才一直在想,虽然他的名字不一定会给你带来什么荣耀,但也不会给你带来什么——带来什么耻辱——你始终都是你自己——”
说完这番话,莺莺脸已有些红——虽然在青楼之中她几乎每天都要说些讨人欢喜的话来开解讨好客人,但此时说出这番话时心中感受却和往日截然不同,她甚至感到一种莫名的快意。
小顾全身已然一震,他呆呆地望着莺莺,神情已没有之前那么恐怖,目光也没有之前那么绝望,整个人彷佛定住了。
******
龙小倩慢步走到江东独帆身边,轻轻挡在江东独帆甚前,她望着莺莺,眼神之中有几分敬佩之意。
过了很久,小顾吐出口气,轻声道:“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江东独帆暗暗松了口气,神色间有些兴奋,道:“日月神教如今危机四伏,我们想拥护你做日月神教教主。”
小顾嘴角露出往日的嘲笑之意,冷声道:“我不希罕做什么教主,我也不管什么日月教危机,我只做小顾。”
江东独帆轻叹一声,道:“我知道很难说服你。”
******
小顾起身道:“我要走了——和她一起走——”
说完小顾望向莺莺,淡蓝色的眼神之中闪过一道光芒。
江东独帆神情又变得有些黯然,他迟疑半晌道:“你体内残毒未清,还是在此休息一晚吧。”
小顾冷然道:“这里我一刻都不想再呆。”
江东独帆道:“你想去哪里?”
小顾道:“我原本浪迹天涯,日后也是如此。”
江东独帆望向莺莺,道:“带着她一起?”
莺莺见江东独帆望向自己,脸上微微有些发热,心头一阵乱跳,忍不住低下头。
******
小顾望着莺莺,道:“我和她只是萍水相逢,离开这里后自然分道扬镳。”
江东独帆感到有些奇怪,却淡淡一笑。
小顾这时又望了一眼书桌上的那把长剑。
江东独帆道:“这把剑你可以带走。”
小顾迟疑了一下,伸手拿起长剑插入剑鞘,他将剑插在腰间,冷声道:“我拿这把剑是准备用它杀出去的。”
江东独帆道:“你不用那么做,我可以送你走。”
******
说完江东独帆来到书架一侧,在书架一排书中将三本书拉开,书架旁的墙壁移开露出一条通道,通道之中漆黑一片。
江东独帆道:“这条路通往镇后。”
小顾心中微微有些诧异,但还是抢先走入暗道中。
龙小倩连忙道:“等一下,我帮你们点个火把。”
听龙小倩这么说,小顾停下脚步。
龙小倩走出外屋,不久就拿了一个点燃的火把进来。
******
江东独帆伸手接过火把对龙小倩怜惜地道:“你先睡吧。”
龙小倩摇头道:“我和你一起送他们。”
江东独帆想了想没有再说什么,他举着火把来到小顾身前,众人借着火把光芒看到暗道中的石梯颇为陡峭,如果不是在场中人个个都身具武功,走起来会极为困难。
暗道曲折蜿蜒向前,江东独帆在前,小顾随后,莺莺和龙小倩跟在后面,一路上每个人都彷佛心事重重,没有人出声说话。
******
四
******
众人足足走了小半个时辰,暗道中能听到小顾和龙小倩的急促呼吸声,龙小倩武功修为在四人之中最弱,小顾则显然之前中毒还未痊愈。
江东独帆道:“就快到了。”
他带头向前方高处走了数十步,火把照耀下前方出现一堵白墙,江东独帆推开那堵白墙,众人跟着他来到一间房间内,房间并不大,里面空无一物,地上梁上积满灰尘,墙上也有处处裂痕。
江东独帆道:“这是镇外西岗一座被遗弃的住宅。”
******
房间的房门更是残破不堪,江东独帆推开摇摇欲坠的房门,房门开处扬起一片白蒙蒙的灰尘。
房屋外是一片断墙残壁,夜色下更显凄清。
小顾来到屋外,对江东独帆道:“告辞。”
江东独帆淡淡笑道:“如果有什么事,可以来找我。”
小顾冷然道:“我不会找你的。”
江东独帆又是淡淡一笑,道:“那我只希望能和你有缘再见了。”
小顾摇头道:“再见不如不见。”
******
说完小顾对莺莺点了点头,带着她走出残破的宅院,很快就消失在夜幕之中。
龙小倩轻声道:“想不到你会让他走。”
江东独帆平静的神情变得有些黯然,他沉默半晌,轻叹道:“我实在没有办法把他留下——莺莺姑娘说得对——我们不能逼他。”
龙小倩轻轻点头道:“那个莺莺真的很不错。”
江东独帆道:“可惜她命带凶星,未必会给小顾带来一个好结局。”
听江东独帆这么说,龙小倩不由得娇躯微微一颤。
江东独帆道:“其实我刚才左思右想,觉得让他走对他来说会更好。”
******
他话音刚落,听到一旁有人轻声道:“是的。”
江东独帆和龙小倩心头一震,火光之中他们看到破宅庭院右侧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白衣女子,白衣女子穿着颇为奇特,白色衣裙腰宽袖,竟象是秦汉古时女子服装,她全身上下并无半分饰品,素如白云一般,云鬓高挽头发已成银丝,身形瘦高风姿绰约,纤细腰间佩了把银色细身长剑,白衣女子此时静静背对着江东独帆和龙小倩,并没有回头。
龙小倩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
******
白衣女子右手拿着一支白玉短笛,缓缓将玉笛举向唇边,一声凄清的笛音如同天际发出的嘶喊,顿时划破寂静如漆的深夜,随后笛音旋律变化诡异,渐渐变得哀婉如泣,她吹的曲子并不长,最后一个音象是一声长长的叹息,却在漆黑的夜空之中划过一道灵光冲向云霄。
虽然只是短短一段时间,但龙小倩听完白衣女子这段曲子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冷如寒冰,四周的一切彷佛不再是人间,她感到自己的灵魂象是离开了自己的身躯在高处飘荡,她甚至看到自己的身躯就象空壳一般站在原地。就在这时江东独帆轻轻拉了她一把,她全身剧烈一震,这才回过神来。
******
江东独帆轻轻吐出一口气,道:“安魂曲。”
龙小倩兀自神不守舍,娇躯发出一阵阵颤抖。
江东独帆神情肃穆,轻声道:“这是为日月神教殉难者吹奏的曲子,我也是第二次听到。”
白衣女子说话的声音颇为苍老,她用生硬的汉语道:“你父亲的遗体安葬在光明顶时,我为他吹奏过安魂曲。”
江东独帆神色有些哀伤,道:“是的。”
白衣女子苦笑道:“这首曲子我之前吹得太多——太多了——”
******
龙小倩上前一步,躬身向白衣女子行礼道:“梵音姑姑。”
白衣女人轻轻点了点头,依然没有转身。
江东独帆也跟着躬身道:“您不会怪我吧?”
白衣女人淡淡地道:“五百年来我们家族为日月神教献身的人数也数不清,我哥哥这一代有四位兄弟两个姐妹年纪轻轻就为日月神教牺牲了生命,如今加上利黛丝和我,这个家族也只剩下三人,他是这个家族最后的血脉。”
江东独帆道:“也许这也是当年利教主送走他的原因之一吧。”
白衣女人没有出声,忽然她身形一闪,已象片白雾般消散在夜幕中。
一
******
东方艳阳沉默半晌,轻声道:“我只知道还有一位前辈也因为你私自离开的缘故赶到这里,你现在不跟我回去,他只怕也会出手来杀你——你该知道百年前的血箭誓约吧?”
西门无奇面色更是苍白,寒风刺骨,额头有汗珠渗出。
东方艳阳望着西门无奇,轻声道:“无奇,百年来并不是东方世家在监视你们这一家人的一举一动,而是你祖先曾有誓约——他的子子孙孙永远不会离开东方世家的视线,也不会再起妄心。”
西门无奇牙关一阵颤抖,寒声道:“我不会再守这个誓约。”
******
东方艳阳苦笑一声,道:“既然你决意打破誓约,我们只能这样做。”
西门无奇轻轻点头,凄然一笑,道:“就现在吗?”
东方艳阳道:“我来是给你最后的警告。”
西门无奇道:“我明白了。”
东方艳阳轻叹道:“你走吧。”
西门无奇望着东方艳阳,眼圈微微一红,道:“东方大哥,谢谢你。”
东方艳面色慢慢变冷,道:“你我再见面时就是决生死之时。”
******
西门无奇面色惨白,轻声道:“无奇哪里是东方大哥的对手,如果真的要死的话我宁愿死在东方大哥剑下——不过我赌我今夜不会死。”
东方艳阳道:“我知道你很会赌,我也希望你能赢——不过——”
见东方艳阳欲言又止,西门无奇道:“难道我真的没一线生机?”
东方艳阳沉默片刻,轻叹道:“江湖太大了。”
西门无奇微微颤声道:“他是谁?”
东方艳阳摇头道:“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但我知道他的来历,这世上能阻止他出手的人屈指可数。”
******
西门无奇苦笑一声,低头望向自己腰间长剑,他腰间所佩的是一把江湖之中最普通的青锋剑,他轻声道:“东方大哥,从我很小的时候开始你就是我心中最了不起的英雄,我的这把剑是东方大哥少时所用的剑,是我十六岁生日时我求东方大哥送给我的。”
东方艳阳轻轻点了点头。
西门无奇苦笑一声,道:“双城公子实在太了不起了,还有古风,刚开始时我觉得他哪里都不如东方大哥,但他一样成为一个让江湖人既恨又敬又怕的枭雄——你说得不错,江湖太大了。”
******
东方艳阳道:“你还有什么可以需要我帮你的?”
西门无奇道:“若芷如今和我在一起。”
东方艳阳勃然变色,道:“她知道多少?”
西门无奇道:“她什么都不知道。”
东方艳阳想了想,道:“你娘和昆仑峨嵋几位前辈如今在东北二十里地四会镇歇脚,你让若芷立刻去那里。”
西门无奇一愣,道:“我娘也来了?”
东方艳阳道:“她是来找你的,你现在改变主意的话,我带你去见她。”
******
西门无奇沉默良久,摇头道:“我不想回头了。”
东方艳阳道:“那我们就没什么可以再说的。”
说完东方艳阳扭转脸拔出腰间长剑,长剑剑柄红色丝巾划过一道血色弧线,长剑剑锋已割下他白色长衫一角,一片白色碎布被冷风卷起,无助地飘舞一段距离后落在地上。
古人割袍断义,东方艳阳这一剑,已是割断了与西门无奇的情义。
西门无奇眼中泪光闪动,在马上抱拳道:“告辞。”
******
他轻叱一声策马向之前来的方向奔去,只觉得心头冷得如同寒冰,身子忍不住发出阵阵颤抖——他感觉身后黑夜之中有一股无名杀气正凝聚成一座山压得他透不过气来,也令他不敢回头看一眼。
虽然只有三里地,西门无奇只觉得这段路比三十里地还要漫长,这时他看到自己的车队在原处等他,心头恐惧才稍稍减退。
******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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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若芷正神色焦急地在路边张望,冰风将她的脸吹得无半分血色。
西门无奇心中一阵不忍,又感到另一种惊恐,他策马来到西门若芷身边,添旺一旁迎了上来,道:“少爷,你可回来了。”
西门若芷之前心头一直忐忑不安,生怕西门无奇出事,见西门无奇归来才稍稍心安,问道:“东方大哥呢?”
西门无奇道:“他走了。”
西门若芷奇道:“他找你有什么事情?”
西门无奇沉吟片刻,道:“东方大哥说娘得了重病,要我们尽快回去看看他。”
******
西门若芷大吃一惊,道:“什么时候的事?”
西门无奇道:“三天前。”
说完西门无奇看向添旺,道:“我带几个人先回去,你送我妹妹去东北三十里处的四会镇,夫人在那里。”
添旺愣了一愣,神情有些惊讶,一时没有出声。
西门若芷急道:“三哥,你不回去吗?”
西门无奇轻声道:“我还要处理些事情,明天才能和你们会合,你先替我向妈问声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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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若芷迟疑片刻,神情变得有些迷茫。
西门无奇跳下马,将马缰递到西门若芷手中,轻声道:“听话,快回到妈的身边去,她身边不能没有你。”
西门若芷呆站半晌,含泪点了点头。
西门无奇又淡淡一笑,道:“江湖险恶,不该是你来的地方,你还是赶快找个人嫁了,莫要再问天下江湖事。
西门若芷脸上微微一红,心头更觉迷乱。
西门无奇上了马车,对车后四名白衣青年道:“惊云、奇云,你们随我走。”
******
添旺来到西门无奇身前,道:“少爷,还是烦请怒风老爷子送下少爷吧。”
马车前白衣老人神色微微一变,他沉吟片刻,道:“好。”
添旺在马车前解下一匹马,马虽无鞍,添旺还是轻松骑了上去,笑道:“少爷放心,我会把小姐安全送到的。”
西门无奇神色麻木地轻轻点头,望着西门若芷道:“你多保重。”
他走进马车,白衣车夫轻喝一声,马车在一老二少三骑白衣人的前后簇拥下驶向黑夜之中。
******
马车少了匹马牵拉,比之前速度慢了些,西门无奇聆听外面风声呼啸之中夹杂着一些奇怪的声音,心中胆战心惊。虽然马车之内不如外面那么寒冷,但此时此刻西门无奇依然不时感到心底升起阵阵寒意,让他全身血液为之凝结——他赌了这一把,就是把自己的命押上。
马车行出十里之地,忽然带头白衣老人怒风沉声道:“停。”
马车急速停下,车内西门无奇一下坐不稳身子差点向前撞出车外,他双手用力扯住马车内扶杆,心头一阵狂跳。
惊云、奇云两个白衣青年这时也跟着止住马。
******
西门无奇在车内颤声道:“怎么啦?”
怒风目光凝重地望向前方,没有立即出声。
西门无奇把头伸出车帘,道:“为什么要停下来?”
怒风道:“过了这段山谷我们就到了——”
西门无奇看向前方山谷,黑暗中看到前方是一段山谷弯路,山谷并不算如何陡峭,两边树木也并不茂密,只是在今夜的夜幕下显得格外深沉,让人不由得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惊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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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风道:“这山谷之中有一股杀气。”
他用力呼吸了几口冷风中的空气,神情更加紧张,道:“这是战场的杀气,我闻到了血腥味。”
西门无奇心头剧烈一震,迟疑之时突然看到山谷之中跑来一辆小马车,那是江湖中最普通的马车,马车由一匹瘦弱的白马拉着。
等到马车近些时,怒风和西门无奇发现在如此寒冷的黑夜中驱赶马车的竟然是一个蓝衫少女,再近些时他们看清那个少女容貌颇为秀丽,而让西门无奇更为感到奇怪的是那个蓝衫少女他似曾在某处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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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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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凛冽,蓝衫少女神情间并没有丝毫怨意,她神情从容平静,身上穿的是最普通的粗布衣裙,但神态颇有几分大家闺秀的气度。
小马车经过西门无奇身边,赶车的蓝衫少女也奇怪地打量了西门无奇、怒风等人一眼,目光之中也闪过一丝惊异之色。
小马车慢慢在西门无奇和怒风等人身边跑过,怒风稍稍松了口气,道:“也许是我太紧张了——既然有马车能通过,山谷中应该——。”
他话音未落,山谷之中猛然吹出一股狂风,狂风之中彷佛夹杂着千军万马的嘶吼声,西门无奇面色顿时变得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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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风神色也是大变。
西门无奇摇头道:“这条路走不得。”
怒风沉声道:“惊云,燃放一个急令,看看镇中可有反应。”
惊云应了一声,很快燃放起一个焰火,焰火呈紫色,飞得很高,在夜空中散成一朵异常美丽的菊花图案,缓缓消散。
西门无奇出神地望向山谷另一方,半晌之后怒风皱眉道:“腾云、游云没有回应我们,难道他们那里真的出事了?”
西门无奇脸上忽然现出惊恐之色,惊呼一声道:“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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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风望向西门无奇,西门无奇微微颤声道:“我们刚才已暴露了自己的行踪。”
怒风神情大变,他再望向山谷,心中更感寒意。
西门无奇道:“我们得赶快走。”
怒风道:“去哪里?”
西门无奇道:“去大小罗天。”
怒风道:“王座一直说那里很危险——”
说完这句话他一怔,又点点头——虽然大小罗天危机四伏,但此时自己这边境况更为凶险,倒不如在大小罗天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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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风扯转马头,道:“走,去大小罗天。”
车夫迅速地调转马车方向,挥鞭驱使马车向刚才的来路飞驰而去,这一次马车速度更快过来时,不过片刻功夫已超过刚才那辆蓝衫少女驾驭的小马车,马车又行出五、六里地,怒风忽然感觉到身后彷佛有光芒升起,他回头看到之前山谷处天际一片闪亮的紫光将山谷四周染成紫色,那团光芒比之前他们所燃放的焰火还要亮出十倍,久久不散。
怒风心中更为吃惊,他再度看向前方,借着身后光芒却猛然发现前方远处数百步外隐隐约约有一排淡淡的紫色人影,同时点点冰冷的银色金属寒光在那些紫色人影中闪耀,绚丽如同群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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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风扯住马头,沉声道:“有埋伏。”
马车跟着怒风停下,西门无奇急忙掀开车帘,也依稀看到前方路上人影,不决心头一阵惊惧,颤声道:“怎么办?”
怒风冷声道:“如果来者不善,只有死战出去。”
西门无奇思索片刻,苦笑一声,道:“他们是冲我来的,你们把我留下就是。”
怒风嘿然冷笑,道:“王座把你托付给我,除非一死——”
他话音未完,只见前方的紫色人影逐步接近已象流光一般两边散开,人影离他们已越来越近,那些闪耀的光芒也越来越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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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风心中一动,大喝道:“调转马车,快——”
车夫连忙扯动马车缰绳,就在马车刚转了一半方向之时,前方紫色人影处已来到六十步处整齐停下,同时一声弓弦声碰然响起,那些闪耀的点点星光在一瞬间划出数百道银色飞电,密如雨点一般射向西门无奇的车队。
怒风大喝一声拔剑在手,身形如巨鹰一般腾空跃起,他挥剑如同疾风将身前十数枝箭扫落,耳边听到一片凄厉的羽箭破空之声和剧烈的金属碰撞声,还有和马匹惨烈的嘶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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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无奇在马车中抱着头蜷缩在一边,四下一声声箭矢穿透血肉的声音让他心中也有一种撕裂般恐惧,他听到马车一侧和车顶传来一阵可怕的撞击声,数十枝箭射在马车上,车内可以看到十数枝箭的箭头已然射透马车车身,露出长长短短一截截锥形箭头,闪耀着可怕的银光。
怒风落地时感到右大腿一阵疼痛,一枝箭已射穿了他大腿一侧肌肉,他低头发现这是一种很特别的箭,箭杆并非用木杆制作而是用纯铁打造,箭身只有半尺长而且箭尾也没有羽毛,锥形箭头没有倒钩但锋利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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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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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风冷哼一声拔出腿部短箭,看了眼四周见惊云、奇云、车夫以及所有马匹已被这阵箭雨射倒——惊云和奇云虽然拔出了剑,但在如此密疾的箭雨下,纵然江湖第一流的身手都很难脱身。
怒风心中又惊又怒,听到一阵马蹄声由那群紫衣人影处传来,他看到两骑高头白马飞驰到身前,马上分别是一个紫衣女子和紫衣少年,紫衣女子紫纱蒙面让人看不清她年龄容貌,但寒夜之中紫衣女子只穿单薄的轻丝衣裙,可见她内力修为破为精深。紫衣少年浓眉大眼,皮肤有些黝黑,他长发披肩,嘴角留着很淡的胡须,神采颇为出众。这时远处山谷紫光渐渐消散,残余的紫光照耀着二人身影缥缈隐现地来到箭雨倾洗过之处,却犹如鬼魅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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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风手持长剑看着紫衣女子和紫衣少年来到身前,目光中闪耀着可怕的凶光。
紫衣女子停下马,看了怒风一眼,轻轻点了点头。
怒风嘶声道:“你们是谁?”
紫衣女子面纱之下的目光扫了马车一眼,并没有回答怒风的问话,道:“西门无奇是在马车里吧?”
她说话声音很年轻,声音平淡得让人全然听不出她心思。
怒风怒声道:“你们是来杀他的?”
紫衣少女淡然道:“他犯了死罪,罪无可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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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无奇在车内身子不停地发抖,紫衣女子的说话声音淡如静水,但此刻在他耳中听来犹如幽魂之声,令他遍体生寒。
怒风脸上都是悲愤之色,道:“你们到底是谁?”
白衣少年轻轻一笑,道:“你就快死了,何必知道我们是谁呢?”
怒风狂笑一声,笑声中他挥剑披向白衣少年胸前,他所用长剑和普通中原长剑截然不同,剑身稍长稍窄,挥出之时剑身笔直,不象中原长剑剑身刚中带柔,随招数剑意变化而变。
紫衣少年也已拔出腰间长剑,他所用长剑和怒风类似,剑身刚直,剑势之中一道白色银光流动挡住怒风这一剑。两把长剑发出一声刺耳碰撞声,紫衣少年座下白马一声嘶鸣向后退开一步,怒风也被震得后退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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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衣少女淡然道:“天王部第一高手怒风,名不虚传。”
怒风微微一怔,心头暗自凛然。他和紫衣少年交手一剑,自己出手已然用尽十成力量,但紫衣少年在马上并无借半分巧劲就硬挡住自己这一剑,故此怒风已知对方内力修为只怕更在自己之上。
紫衣少女目光扫了一眼怒风右腿,看到上面还血在流淌,她轻声道:“你的身手在江湖中也算高手吧,可惜今夜要为他人殉葬。”
说完紫衣少女身形一闪下了马,她拔出长剑也和紫衣少年一般偏长偏窄,长剑直指怒风胸膛,银光闪闪之中剑势划出五道银色闪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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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风冷哼一声挥剑挡住紫衣少女这一剑,只觉得手中传来一股力量,虽然并不霸道,但余劲不决,同时紫衣女子长剑迅速回转一剑斜插向怒风腹部,她出手奇快招式古怪剑意狠毒,剑法和中原各派剑法截然不同。
怒风的剑法也并非中原剑法,他原本以攻势为主,谁知眼前紫衣少女一出手就以快攻的剑法抢住先机,十招内怒风被紫衣女子攻得全然无法反击,十招后他左臂已被紫衣少女长剑带出一片血肉。好在怒风虽处下风,但他交手经验丰富,对紫衣女子的各种奇怪变化也颇为熟悉,故此还能招架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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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斗十招,怒风已渐渐能出手对攻,但他右腿伤口不停流血,这种快攻尤其需要迅疾的步伐配合,这时他进退之间已渐渐变得不如初初交手时那般灵活,紫衣女子连出奇招,再度将怒风压制住。
紫衣少年轻笑道:“芸儿,两年没见,你的剑法长进不少。”
紫衣少女没有出声,她剑法一变,剑势变得轻舞看似无力,但每一招变化之中彷佛在不经意间猛然爆发出一股力量,攻向怒风身上处处要害,长剑彼此相交,发出阵阵刺耳金属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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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衣少年神色微微一变,道:“你居然会孤影十七式——”
他话音未落,紫衣少女身形前倾,长剑轻轻点向怒风眉心,但又立刻变化成一片旋风,长剑横劈向怒风腰间。
怒风大吼一声,持剑挡住紫衣少女这一剑,但谁知紫衣少女身形竟跟着长剑如风一般飞起,她手中长剑转向一侧,如点芒一般狠狠刺向怒风右肋,怒风大惊之下后退不及,右肋被紫衣少女长剑重重刺入,飞溅出一片血光。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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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莺跟着小顾在冰冷的夜幕下飞奔,虽然小顾并没有施展任何江湖各派的轻功身法,但他行走间的速度就犹如猎豹般迅捷,此时更象受了伤的野兽在躲避猎手追踪似的用尽了全部潜力狂行,他之前一路跟踪云飞、莺莺都没有骑马,可见脚力之强世间罕见。
正当莺莺感到筋疲力尽已无法再跟上小顾时,看到小顾在前方一处三叉路口缓缓停下,他身子靠在路边一棵大树上,低头发出一阵剧烈的喘息声。莺莺缓缓停下走前几步,也喘了几口气。
小顾回头看了莺莺一眼,淡蓝色的目光忽然闪过一丝奇异的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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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莺默然片刻,轻声道:“我们是否该分道扬镳了?”
小顾也沉默片刻,轻轻点了点头,双目之中的光彩更为明亮。
莺莺又沉默半晌,轻轻苦笑一声道:“你还打算继续跟着我吗?”
小顾道:“是。”
莺莺望着小顾道:“你跟着我是为了唐燎还是——还是为了我?”
小顾嘴角淡淡一笑,他凝视着莺莺,道:“我收到铁手令,要我杀他。”
莺莺大吃一惊,道:“你——你是——”
小顾嘴角闪过一丝嘲讽之意,道:“你听说过辜文卫这名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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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莺全身一震,只觉得一股冰冷的寒意袭遍全身——她之前一直在青楼之中为慕容冰打探各种江湖消息,自然知道青衣楼一飞三血七杀星的名字。她忍不住后退半步,道:“你——你就是血衣人?”
小顾道:“是。”
莺莺轻轻点了点头,道:“难怪——难怪之前聂琨不敢招惹你。”
小顾道:“他见过我。”
莺莺叹了口气,心中也不禁一阵感慨——日月教大明王利百川的儿子最终成为青衣楼的杀手,世间的事就是如此无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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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顾轻声道:“其实我现在已经离开了青衣楼,古墨先生临终前将我从青衣楼的名册上除名,那时我承诺他和公羊楼主,只要三首帮向我发出铁手令,我还可以为他再杀三个人。”
莺莺低声道:“是风飞。”
小顾道:“不错,古风一死,风飞让人给我送来三面铁手令,要我杀唐燎。”
莺莺心头一震,道:“三面?”
小顾点头道:“是的,三面铁手——只要我杀了唐燎,从此就不再欠任何人的人情,也和三手帮青衣楼再无瓜葛。”
******
莺莺轻声道:“你不必再跟着我,我不会去找依依姐。”
小顾道:“你要去找谁?”
莺莺一愣,心中忽然感到一阵茫然,她看到小顾双目中闪耀着的奇异光芒,又不由得感到一阵心慌意乱。
小顾道:“你想去找任飞吗?”
莺莺面色一变,思索片刻,苦笑道:“我也不想去找他。”
小顾道:“你现在想去哪里?”
莺莺低下头,轻声道:“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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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顾望着莺莺,双目中的光芒越来越明亮,他忽然用一丝微微颤抖着的声音淡淡地道:“你愿意跟着我吗?”
莺莺全身猛然一震,她惊异地抬头看向小顾,见小顾双目之中的明亮光芒如同烈火一般在燃烧,但很快又慢慢黯淡下去,她看到小顾嘴角闪过一丝之前惯有的那种嘲弄世间的笑意。
小顾轻声道:“我知道你不愿意。”
莺莺心头更是忙乱,脑海中一片空白,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却忽然点了点头,轻轻颤声道:“我——我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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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莺莺说出的这句话,小顾神情一下凝结住,之前黯淡的目光在这一瞬间再度绽放出炽热的光芒,他甚至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
莺莺也被自己说出的这句话吓了一跳,她同样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这么说了,她被小顾炽热的目光注视得一阵心慌,连忙低下了头。
******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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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之后小顾吐出口气,他淡淡笑道:“你说你愿意?”
莺莺脸微微一红,没有出声。
小顾望着莺莺良久,轻声道:“我不知道你这么说是否出自你的真心,但我很开心——很开心——”
说到这里小顾转过身,他不愿让莺莺看到自己变红的眼圈,他望着四周无边的漆冷寒夜,心头却感到阵阵温暖。
莺莺抬头看着小顾高大的背影,犹如一座山一般耸立着,她此时依旧不明白自己如何会对他说愿意——是因为自己一个人在江湖太孤独太害怕,还是怕拒绝会伤小顾的心,她越想就越觉得心中乱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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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寒风如冰刀一般划过,小顾轻声道:“你冷吗?”
莺莺低声道:“有点。”
小顾道:“我们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莺莺轻声“嗯”了一声。
小顾道:“离这里最近的青石镇有二十里地——”
说到这里小顾停住声,他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已大步走到路中望向西边。一会功夫西边传来一阵马蹄声,显然有人在赶路——而在这样的夜晚赶路的绝大多数都是江湖中人。
莺莺不知小顾要做什么,心头不禁有些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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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而来的是六男二女八名佩剑少年少女,每人都是一身淡黄衣裳,座下坐骑颜色各异但都是颇为神骏的高头大马,看他们打扮应该来自同一个江湖门派。其中为首少年相貌颇为军朗,剑眉朗目,虽然衣衫华丽,但神情也有几分风尘磨练后的从容沉着。他身旁两个黄衣少女容貌极为相似,都是圆圆的脸,相貌妩媚,但一双原本神采照人的眼睛带着很深的倦意。
为首的黄衣少年看到路上一个衣衫褴褛的青年拦住去路,心头一惊,他心中微微迟疑了一下,停下了马。黄衣少女也看到小顾拦住了去路,心中也有些惊慌,她停马打量了小顾一眼,见他衣衫不整,不由得脸上微微一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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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衣少年心中几分惊惧,在马上抱拳道:“在下青城林从风,不知阁下拦住此路有何用意?”
小顾冷冷看了林从风一眼,冷声道:“下马。”
林从风闻言一愣,坐下大白马感受到小顾身上的杀气,嘶叫一声连退数步。
两个黄衣少女之中看似稍稍年长的少女喝道:“你想干什么?”
小顾目光冷冷看了黄衣少女一眼,道:“我要借一匹马。”
黄衣少女被小顾目光触及,心中徒然升起一股寒气。她强自鼓起勇气,微微颤声道:“我们凭什么借给你?”
小顾没有出声,举起手中长剑轻轻扬了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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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衣少女脸有些红,道:“你这是抢。”
小顾冷冷一笑,似乎默认了黄衣少女的说法。
黄衣少女心中恼怒,喝道:“你别以为有把剑就能吓唬人,我们青城派也不是好惹的。”
小顾撇了撇嘴,冷声道:“青城派算什么。”
黄衣少女还未出声,另有一名相貌威武的少年怒道:“你这个小毛贼,居然连青城派也不知道,今天我让你见识见识青城派弟子的利害。”
说完黄衣少年拔出腰间长剑,他和林从风等人所用长剑都外饰奢华,出鞘倒也是一把制作精良的亮银精钢长剑,而且身手颇为敏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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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黄衣少年拔剑,林从风连忙伸手拦住他,望着小顾看到小顾嘴角挂着一股不屑的笑意,眼睛中闪烁着逼人的寒光。
林从风道:“请教阁下尊姓大名?师从何门?”
小顾冷然道:“我无名无姓,无门无派。”
林从风又是一愣,道:“那总该有个称呼吧?”
小顾道:“你可以叫我小顾。”
林从风思索半晌,点头道:“好,我借给你马。”
说完林从风已跃下马,将自己坐骑的马缰交到小顾手中。
******
黄衣少女急道:“林师兄,你做什么——”
林从风望着小顾道:“马已借给了你,希望你好生待它。”
******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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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顾接过林从风递过来的马缰,那匹大白马彷佛对小顾心存惊惧,虽有些不情愿,但还是顺从地由小顾牵走。
小顾牵着大白马来到莺莺身旁,道:“上马吧。”
莺莺这时已知道小顾为何要这么做,心中一阵感慨。她迟疑片刻后接过马缰上了马,望着小顾轻声道:“你呢?”
小顾道:“我从来都不骑马。”
说完他又淡淡一笑,道:“你往东走,我会跟上来的。”
莺莺轻轻点头,策马在那群少年少女身边跑过,在三叉路口向东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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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从风等人看到莺莺策马而过,都不禁心中奇怪,等他们再回过神来看向小顾时,却发现小顾早已消失。
黄衣少女忍不住打了个冷战,道:“林师兄,那人是谁?”
林从风轻摇头道:“我不知道。”
黄衣少女道:“你为什么要把马给他?”
林从风叹了口气,轻声道:“这个人只怕我们惹不起。”
之前出言的黄衣少年心中不服,道:“林师兄,你是越来越胆小怕事了。”
林从风轻轻一笑,没有出声。
******
黄衣少女一双美目微微闪动着光芒,望着林从风也是欲言又止。
这时一直没有出声的另一个黄衣少女轻声道:“师叔们说这里四周如今群魔聚集情况险恶,要我们不要轻惹是非,林师兄也是怕我们吃亏。”
黄衣少年道:“可我们也不能太懦弱,否则传出去让江湖人笑话。”
年长一些的黄衣少女这时忽然轻叹了口气,道:“要是天山剑派秋公子在此,一定不会由得他如此强横嚣张。”
林从风神情微微一动,淡淡一笑道:“我们继续赶路吧。”
******
黄衣少女道:“看刚才那女子的前行方向,他们应该是去青石镇投宿的。”
林从风道:“有可能。”
黄衣少女道:“林师兄,青石镇那里有那么多江湖同盟高手,他们如果真的敢去青石镇,我们就能要回你的马。”
黄衣少年也点头道:“到时还得让他吃点苦头。”
林从风凝望着东边夜空没有出声——如今的他已不再是初出江湖时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他忽然想起两年前的秋天在江南初次见宇文双城时的情形,心中暗自发出一声叹息。
******
莺莺策马在夜空下向东跑去,马跑得并不快,因为莺莺知道小顾一定在自己身后跟着自己,虽然小顾脚力极为了得,但他之前中毒刚解,纵然身体再强壮,也会多少有些损伤。一路之上莺莺心头依然感到阵阵迷乱,但随着一路冷风吹袭,又渐渐平静了下来。
二十里地很快就跑完,莺莺已能依稀看到不远初的夜空下有些灯光,她回头看了看身后不见有人影,再回头看向前方,看到远处一个高大的身影伫立在一棵大树之旁,那身影正是小顾——看到小顾,莺莺心头不知为何有一丝熟悉的感觉,甚至感到一阵温暖。
******
小顾望着策马来到身前的莺莺,道:“这么慢——你也很少骑马吗?”
莺莺轻声“嗯”了一声。
小顾凝视着莺莺,忽然淡淡一笑道:“你不用担心我,我已经没事了。”
他忽然用一种苍凉和嘲弄的语气轻声道:“这些年来我练成一种本事,能够在奔跑中慢慢恢复自己。”
说完小顾望向东边的灯光,沉默片刻道:“看来青石镇今晚有些不同寻常。”
莺莺道:“这么晚,一个普通小镇不该有这么亮的灯光。”
小顾道:“是的。”
******
就在这时小顾回头看向莺莺身后,只见远处林从风一行人也已赶到,其中林从风和一少年同骑一匹马,故此一行人行动比之前慢了许多。林从风等人看到小顾再度出现在前方,也都个个心中感到一丝紧张。林从风停住马,下马来到小顾和莺莺身前,抱拳微笑道:“我们又见面了。”
小顾冷哼一声,没有出声。
林从风道:“阁下是否想在青石镇投宿?今夜镇中有不少江湖前辈高人在此聚会,只怕很难找到住处——”
******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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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从风话音刚落,抬头看到镇中方向两骑白马飞来到跟前,马上坐着一老一少两个青衣人,老人相貌威严,少年容貌朴实,但都双目炯炯有神。看到这一老一少来到,众多青城派少年弟子一起下马向他们躬身行礼。林从风神色微微一变,也侧身向老人躬身行礼道:“楚师叔。”
随后他又向青衣少年抱拳道:“余师兄。”
来的一老一少是青城派与掌门余梦初同辈的楚梦源和余梦初的儿子余从飞,楚梦源看到青城众弟子来到,点了点头,他又看向小顾,微微皱起了眉头。
******
那对容貌相似的姐妹向楚梦源行礼后一起来到余从飞身前,她们是余从飞两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年长的叫余从燕,年少的是余从嫣,二人很少踏足江湖,这时看到余从飞也是很开心,但一时又不知该说什么。
余从飞冲林从风、余从燕、余从嫣等同门中人微微一笑,他看到莺莺骑着林从风的马,心中有些奇怪,但他颇沉得住气,也没有出声——青城派弟子都是出生在富贵人家,所以很少轻易招惹江湖是非。
之前那个叱喝过小顾的青城派弟子叫何从流,这时见自己门中前辈在此,策马来到小顾身前,大声道:“你现在该把马还给我林师兄了。”
******
小顾摇头道:“这匹马我还要借些日子。”
他忽然咧嘴一笑,又道:“我借这匹马并没说什么时候得还。”
何从流一愣,道:“你是打算永远不还了?”
小顾嘿然一笑,彷佛默认了何从流的话。
林从风见何从流满脸怒意,连忙道:“何师弟,这匹马随便这位兄台何时归还。”
何从流道:“他根本就不想还。”
林从风淡淡笑道:“那就当我送给这位兄台了。”
听林从风这么说,何从流哼了一声,气鼓鼓地不再说话。
******
莺莺这时已跳下马,她牵着马来到林从风和小顾身边,将马缰递向小顾,轻声道:“还给他吧。”
小顾看了莺莺一眼,莺莺道:“我可以在镇上买匹马。”
小顾思索片刻,点了点头,接过马缰递向林从风。
林从风微笑道:“我这匹马还算不错,阁下如果需要的话只管拿去用。”
小顾望着林从风,目光忽然变得有些冷,他忽然冷声道:“你是想让我欠你一个人情?”
林从风一愣,心中徒然升起一股冰冷的寒意。
******
小顾说完那句话松开马缰绳向小镇中走去。
莺莺看了林从风一眼,神色间闪过一丝歉意,也跟着小顾走向小镇。
何从流冲着小顾的背影大声道:“这人真霸道。”
林从风轻声道:“江湖中藏龙卧虎,什么奇人怪人都有。”
何从流冷笑道:“我看不出这个人有什么了不起,我看他就象个市井无赖。”
余从飞静静地望着小顾的背影,听到余从嫣轻声问自己道:“哥,你看这个人是不是一个高手?”
余从飞轻轻摇头道:“我看不出来。”
******
余从燕微微噘嘴,道:“就算是高手,也不能这么不讲道理。”
余从飞轻声道:“算了,林师弟说拉了,江湖中什么奇人怪人都有,我们还是不要轻易招惹他们。”
何从流愤然道:“余师兄,有时我觉得真憋气。”
余从飞淡淡一笑,道:“从流,你还是那么性急。”
何从流道:“我们仗剑江湖,不就该行侠仗义,岂能处处退避。”
余从飞道:“你说得不错,只是行侠仗义也并非任何事都要用剑解决,青城派向来有两句话,能忍则忍风平浪静,忍无可忍虽死吾往。”
******
小顾这时已走到镇口,他隐隐听到余从飞这句话,不由得心中微微一动,这时他也看到镇口站着十来个有男有女的江湖人,这些江湖人有道有俗有丐,并非是同一门派中人,年龄大都已过中年,神态之间有几分威严,显然每个人都在自己门派中颇有地位。看到这些人,小顾和莺莺都心中暗自凛然,知道今夜这个小镇的气氛并不寻常。
这些江湖人也诧异地望着小顾和莺莺来到眼前,他们几乎每个人都能多少感受到小顾身上的杀气,但每个人都不露声色地看着小顾和莺莺。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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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风右肋受伤之际猛然暴喝一声,身形顺着对方剑势用左腿支地飞速地旋转起来,手中长剑横舞刮起一阵狂风,剑锋眨眼已到紫衣少女身侧。
紫衣少女一剑重创怒风心中不禁暗暗有些放松,不防怒风竟然还有如此败中取胜的猛招,后心顿时冒出一阵冷汗。
紫衣少年勃然变色,轻声道:“天魔狂舞。”
他伸手握住腰间长剑,心也一下抽紧。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紫衣少女身形象一片落叶一般随着怒风的剑风向一边凌空飞起,朦胧紫色身影中有一道淡淡的血光在黑夜掠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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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衣少女身形落地之时左肩衣衫已被鲜血染红一片,她美目之中既有几分惊惧之意,但眨眼间又燃起一股愤怒的火焰。
怒风虽然反击得手,但他右肋受伤不轻,之前出手倾尽全力,这时踉跄一下几乎摔倒,他左膝跪地,右手长剑重重扎在地上才支撑住身子不倒。
紫衣少年已拔剑出鞘飞身挡在紫衣少女身前,他手中长剑与普通长剑相比略窄一些,剑身闪着耀眼的淡淡紫色光芒透出阵阵寒气,紫衣少年诧异地望着怒风,神情间也露出几分敬意。
紫衣少女喘了口气,咬牙道:“千寻,你让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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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衣少年犹豫了一下身形没有动,他忽然回头望向紫衣少女身后,看到一辆残旧的小马车正缓缓在他们身前数十步外停下,马车上一个容貌秀丽的蓝衫少女正惊异地看着他们。
紫衣少年微微皱起眉头,紫衣少女这时也发现有人靠近,她回头看了蓝衫少女一眼,双眸之中同样闪过诧异之色,她沉默片刻回头瞪向怒风,冷然道:“我们还没分出胜负。”
怒风冷哼一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紫衣少女道:“千寻,让我和他决个高低。”
******
紫衣少年又迟疑了一下,目光落在紫衣少女左肩,那里依然有血溢出,紫衣少年轻声叹了口气道:“芸儿,让我来吧。”
叫芸儿的紫衣少女咬牙摇头道:“我自己来,你把那女人杀了。”
紫衣少年吃了一惊,再度望向蓝衣少女,见她虽然穿着普通,神情之中有几分惊疑之色,但并没有太多恐惧,显然这女子并非普通——再细看下她看似年轻,但容貌也有几分成熟韵味,更显妩媚。紫衣少年心中不忍,道:“芸儿,她只是不小心来到这里——”
紫衣少女冷然道:“你难道忘了我们的规矩?她来到这,也只能是怨她自己闯进死路。”
******
蓝衫少女听到紫衣少女和紫衣少年的对话,神色微微一变,双目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她缓缓走下马车,问道:“这里出了什么事?”
紫衣少年目光已然落向蓝衫少女腰间,蓝衫少女腰间插了把剑,这把剑剑鞘是用一种看似普通的的鱼皮包住,十分残旧且有不少磨损处,但这把剑在剑鞘中所透露出来的寒气竟比紫衣少年手中长剑还要寒冷,紫衣少年心中暗自凛然,知道眼前少女决非寻常。
蓝衫少女见紫衣少年、紫衣少女没有出声,又问向怒风道:“老爷爷,车内可是西门世家的西门无奇公子?”
******
怒风听蓝衫少女提及西门无奇名字,神情也是一变,沉声道:“是。”
蓝衫少女看了一眼被射倒在地的人马和插满剑镞的马车,不由得心中感到阵阵寒意,她微微颤声道:“连驽——诸葛先生——”
紫衣少女猛然转身,她惊异地望着蓝衫少女,轻轻摇头冷然一笑,道:“你知道连驽,今夜就更不能让你活下去。”
蓝衫少女神色间显出几分无奈,微微皱眉轻声道:“你们是诸葛先生的人——诸葛先生的人怎会滥杀无辜?”
紫衣少女道:“诸葛先生门下不知什么是无辜,只知按规矩办事。”
******
蓝衫少女面色微微有些惨白,轻声道:“杀人灭口。”
紫衣少女冷然道:“为了大局牺牲几个人的性命也是难免的。”
******
二
******
蓝衫少女轻轻摇头道:“不对。”
她神色变得凝重,轻声道:“生命是最珍贵的。”
紫衣少女冷哼一声,道:“你是谁?”
蓝衫少女道:“我叫小兰。”
紫衣少女道:“你是哪派弟子?”
小兰道:“我没有门派。”
紫衣少女又上下看了小兰一遍,冷声道:“你带着剑,也是江湖中人——今夜你想不死,只能靠你自己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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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小兰身后马车中有个女子轻声道:“是小芸吗?”
话音中一个白衣女子已掀开车帘慢步走下马车,看到这白衣少女紫衣少年只觉得自己的心跳一下停止,他无法想象世上居然有这么美丽的女子,她宛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即使穿着人间最普通的衣衫,却在这凄凉寒夜中彷佛全身笼罩着一层圣光。白衣女子神色间有一丝悲凉,彷佛是在怜悯人间的残忍。
紫衣少年长长吐出口气,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紫衣少女也吃了一惊,她紧紧盯着眼前白衣女子,过了半晌道:“小雪姐姐。”
小雪淡淡一笑,道:“我没听错,果然是你,小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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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雪和小兰之前一直在刘家集镇上养伤,并托丐帮帮她们打探日月教和云飞的消息,今晚小兰驾着马车和小雪赶往瘦岭镇,不想遇到眼前这事,小雪听紫衣少女说话声音和紫衣少年对她的称呼,知道小芸是自己旧时相识。
紫衣少年松了口气,微笑道:“原来这位姑娘和小芸认识。”
小芸缓缓点头,目光忽然变得极为复杂。
小兰轻轻扶住小雪,心中虽然也有疑问,但并没有说什么。她听到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回头望去看到三骑白马顺着自己来路来到近前,为首是个紫衣老人,身后两个紫衣中年人,三人看上去都其貌不扬,个个背负长剑,白马快如银光,转眼已到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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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芸上前两步向紫衣老人抱剑躬身行礼,道:“小芸参见将军。”
紫衣老人扫了一眼场中情形,最后落在怒风身后的马车上,沉声道:“西门无奇是生是死?”
小芸道:“还不知。”
紫衣老人轻叹一声,又看向小兰和小雪,神情也有些黯然,道:“她们的马车出山谷时也是西门无奇一行入山谷时,我怕打草惊蛇才没有拦截她们,不想西门无奇居然没有入山谷。”
小芸轻轻点头,道:“小芸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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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衣少年也上前也躬身抱拳行礼,道:“三将军,这位姑娘是小芸旧时相识。”
说着紫衣少年望向小雪。
紫衣老人皱眉看了小雪一眼,心中微微一动,他又看向小芸,道:“小芸,是真的吗?”
小芸道:“小芸曾和小雪姐姐一同学过剑。”
紫衣老人神色一变,再度望向小雪,道:“小雪姑娘是南海剑派弟子?”
小芸轻声道:“是的。”
说完这句,小芸轻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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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衣老人看着小雪,纵然他年过花甲,却依然感到眼前少女的美丽让他不敢注目,他沉吟片刻,道:“姑娘是南海剑派弟子,那么今夜之事只能请姑娘们立誓不向任何人提及。”
小雪轻声道:“老先生,你们为何要杀西门公子?”
紫衣老人道:“我等只知奉命行事,其中缘由丝毫不知。”
小雪暗暗叹了口气,知道紫衣老人所言不虚——她忽然想起那天峨嵋若尘用剑两度要杀唐煊的事情,不禁感叹江湖事就是这样无奈无情。
小兰这时也望着小雪,握着小雪的手一阵阵地在微微颤抖,西门无奇曾在宇文双城喜宴那天来过白云山庄,虽然只是一面之缘,但如今就这样看着他被杀,小兰始终觉得心中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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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小雪微微低下头,轻声道:“小雪不会立誓。”
小兰心中猛然一跳,面色变得有些苍白。
紫衣老人面色一沉,沉声道:“如果二位姑娘执意不肯立誓,那么老夫今夜也只能对不起二位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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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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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衣少年轻叹口气,他出神地望着小雪,忽然苦笑一声。
小芸目光也有几分惊恐,她看看小雪,又看向紫衣老人。
紫衣老人这时也正望着小芸,道:“小芸,诸葛先生门下弟子一旦入得门中,心中就再也无任何私人情义恩怨,只知道按规矩行事。”
小芸不敢再看紫衣老人,低头道:“是。”
紫衣老人望向小雪,冷然道:“姑娘还是执意不肯立誓?”
小雪略显消瘦的娇躯也是微微一颤,她轻轻摇了摇头,神色益发显得坚毅,她面向小兰,轻声道:“小兰,你——”
小兰淡淡一笑,道:“姐姐和我想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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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衣老人冷哼一声,身形忽然向一只巨鸟一般飞起,眨眼间来到怒风身前,他手中多了把散发出淡淡紫色光芒的长剑,长剑直刺向怒风胸膛。
看到紫衣老人出手,怒风、小兰都大吃一惊,饶是怒风剑法武功了得,也只是堪堪挡住紫衣老人这一剑,彼此内力相交,只震得怒风手腕一阵发麻。
紫衣老人再度挥剑击向怒风右肩,他出手每一剑都力挟千钧,速度更是快如飞鹰搏兔,怒风腿上肋下都受伤不轻,身形移动不便,只能硬挡紫衣老人这一招,两把长剑再度相交,怒风身上数处伤口已有血涌出。
紫衣老人大喝声中,第三剑刺向怒风咽喉。
紫衣少年轻轻点了点头,道:“鹰击三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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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风被紫衣老人两剑逼得气都喘不过来,腿上伤口更是一阵剧痛连站都无法站住,此时看到眼前紫衣老人的长剑犹如一道紫色的电芒来到面前,只能咬牙拼尽全力挡住,心中一片冰凉。
就在这时众人听到一阵疾风凄凉地响起,一道银色闪电已从小雪手中划出,正打在紫衣老人长剑剑锋之上,紫衣老人长剑剑势一挫,怒风手中长剑已接下紫衣老人那一剑,他踉跄着后退数步,手中长剑差点脱手,身子跌倒在地。
那道银色闪电在紫衣老人长剑上弹开,划过一道光芒落向一边。
紫衣老人猛然转身望向小雪,神情顿时变得极为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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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的目光在这瞬间全看向小雪,每个人心头都不禁一阵狂跳,小雪身子看似单薄,但她手中发出的银色光芒却彷佛带着魔鬼的诅咒一般可怕,小芸望着小雪眼神已满是惊疑之色。
紫衣老人冷声道:“飞刀。”
小雪轻轻点了点头。
紫衣老人紧紧注视小雪片刻,道:“你是盲女?”
小雪又轻轻点了点头。
紫衣少年忍不住轻呼一声,他仔细看向小雪美丽的脸庞,这才发现她的双眸竟然是一片空洞,心中更感到阵阵惊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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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衣老人道:“南海剑派弟子果然了得,你刚才那一刀如果偷袭我身后,我未必能闪开,但现在我对你有所提防,你的飞刀已未必能伤得了我。”
小雪轻声道:“我不想伤害任何人。”
紫衣老人又沉默片刻,沉声道:“你想死吗?”
小雪身躯又是微微一颤,她神情也十分惨白,摇头道:“我不想。”
紫衣老人道:“你不想死,就立誓不要把今晚的事说出去,也不要多管闲事——老先生说过,南海剑派弟子一直都隐身江湖之外不管江湖是非——如果——如果姑娘今晚执意要管这件事,老夫只能取姑娘性命,日后就算南海剑派追究起来,老夫也愿拿命来偿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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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衣少年再也忍不住,大声道:“小雪姑娘,立誓很难吗?”
小雪轻轻摇头,道:“立誓不难,但小雪不想骗人。”
紫衣少年一愣,似乎想开口说什么,但话到口边又什么也说不出来,他望着小雪不知为何眼圈微微一红,心中一阵难过。
小雪轻声道:“小芸,你曾在南海学剑三年,你记得南海剑派创派人丁师祖立下的南海剑派门训吗?”
小芸眼神也有伤感之意,低声道:“忘却江湖,忘却天下。有所不为,有所必为。”
小雪道:“南海剑派没有任何门规要弟子遵从,只有这十六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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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衣老人原本刚毅的神情这时也变得有些苍凉和感动,他沉吟半晌叹道:“既然如此,老夫只能得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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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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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紫衣老人身形一动已在小雪身前,却又侧身闪向一边,身形旋动一剑带动一阵疾风劈向小雪雪白的颈部。
看到紫衣老人再度出手,这次连紫衣少年都觉得心中一阵冰凉,他看得出紫衣老人一出手就是十成功力,显然他对小雪的武功和飞刀也心存忌讳。
但就在此刻,一道碧绿色的剑光已然挡住了紫衣老人的剑势,此时虽然是寒冬冷夜,但那道碧绿色的剑光轻摆犹如春天的风,看似轻柔无形,已将紫衣老人出手凌厉无比的剑势淡淡化去。
这次出手的却是小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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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衣老人感到手中长剑的力量在一瞬间被对方一股柔软的内力化解,心头猛然一惊,他连退数步望着小兰,看到小兰手持一把散发出碧绿光芒的长剑挡在小雪身前,长剑剑身刻满铭文,比普通青锋长剑要薄一些,此时剑身微微轻摆发出一声龙吟,顿时令四下所有人心中升起一股寒意。
紫衣少年轻呼道:“青冥剑。”
小兰原本温善的神情已变得异常坚毅,道:“不要伤我姐姐。”
紫衣老人沉声道:“姑娘又是谁?你的剑法是谁传授的?”
小兰道:“我叫小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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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衣少年微微皱眉道:“我听说江湖中有小梅,小菊——”
说到这里他面色大变,微微颤声道:“梅兰菊竹——你是双城公子的——”
小兰持剑轻声道:“是,双城公子是我以前的主人。”
提到宇文双城的名字,小兰感到一阵心酸,又感到一阵温暖,她轻轻咬了咬嘴唇,含泪低声道:“姐姐,我们一定能再见到他们的。”
小雪轻轻吐出口气,平静地道:“是的。”
听到宇文双城的名字,所有在场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心中感到一股无名的震撼——宇文双城虽然才出道三年,但他的名字早已成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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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衣老人神情也有惊恐之意,又变得有几分哀伤,他望着小兰手中的青冥剑良久,怅然道:“我见过这把剑。”
说到这里他轻叹了口气,道:“东方——”
紫衣老人并没有把话说完,双目中猛然闪现出一股浓浓的杀气。
他大喝一声,声如惊雷,手中长剑闪过一道紫色闪电击向小兰。
虽然紫衣老人出手迅猛无比,但小兰手中长剑轻舞发出一声低吟,剑身犹如一跳青龙一般舞动着拍打着爪子,眨眼间就将紫衣老人这一剑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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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衣老人后退数步沉声道:“这是东方——是他传授你的剑法?”
小兰轻轻点头。
紫衣老人沉声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剑法吗?”
小兰摇头道:“老先生从来没有和我说过,也不许我问。”
紫衣老人苦笑一声,摇头道:“五十年前我不是他的对手,五十年后难道我连他教的一个丫头都打不过吗?”
说完紫衣老人仰天长啸一声,手中长剑舞出三道剑光,每道剑光就象一道紫色电芒一般射向小兰,但小兰依然不紧不慢地扬起手中青冥剑,剑上升起三朵青色莲花,将那三道紫色电芒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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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宇文双城的八个侍女之中要数小梅的剑法最强,而唯一能和小梅抗衡的只有小兰,小兰的剑法甚至连天不怕地不怕的小菊都为之折服,就因为小兰的剑法平淡得每招都看似是毫不用力,让和她交手的人倍感气馁。
小兰并非一个好武之人,奇怪的是东方长之也从来不督促她苦练,所以她都是每天做完功课就结束,把更多心思放在管理白云山庄之上,只是这些年来小兰的剑法一直极为了得,东方长之之前在白云山庄指点剑法最多的就是小梅和小兰,这几年来云飞也时常指点小兰的剑法,故此小兰的剑法修为比离开埋剑山庄之时更上了一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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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衣老人出手迅猛如电,但小兰经常和小梅过招,对这种剑法自有一套应付方法,紫衣老人看到自己的剑法一再被小兰轻易接下,心中震骇之余也不免有几分灰心丧气,但他老于江湖,剑法武功修为极高,看得出自己剑法内力修为要比小兰高出不止一筹,故此再度挥剑出手。
小兰出手虽看似轻松,但体内内力已使出全力,她知道今夜情况险恶,轻叱一声手中青冥剑犹如青龙腾空,出手已有反击之势。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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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顾带着莺莺步入镇中,这时虽已深更半夜,但小镇大半人家的家中都依然点燃着灯火,街上也不时有身带武器的江湖人行走匆忙,他们看到小顾和莺莺都有些诧异,但并没有人来拦阻盘问他们。
莺莺轻声道:“这个青石镇是青城派在中原的一个根据地,据说这里的居民大半是青城派弟子。”
小顾道:“我知道,青城派多有富豪商贾之人,这里也是他们做生意的集散地。”
说到这里小顾回头看了莺莺一眼,道:“你多久没合眼了?”
被小顾的目光注视,莺莺不禁低下头,没有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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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顾道:“我们找个客栈落脚,你好好睡一晚。”
莺莺轻声“嗯”了一声,依然不敢抬头。
小顾眼中忽然闪过一丝淡淡的笑意,然后就走进镇中的福云客栈。
和普通小镇的普通客栈相比,福云客栈门内装饰甚是豪华,这时客栈之内寂静无声,门内灯火通明温暖如春。一个看似是掌柜的四十来岁锦衣中年男子在柜台前坐着,他一宿未睡却依然精神抖擞,双目炯炯有神,此时彷佛在有意无意地拨弄着面前一个精致的算盘,算盘发出一阵清脆的金属声。
小顾看得出,他的算盘是铁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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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男子看到小顾和莺莺步入客栈,神情微微一变,他也是老于江湖,知道眼前小顾并非一般江湖人,脸上马上露出一丝习惯性的微笑。
小顾走到柜台前,道:“我要一间上房。”
听小顾这么说,莺莺心中一动,脸上微微有些发烧。
中年男子笑道:“这位公子,真对不起,小店已经满了。”
小顾冷然道:“我不管这里满不满,我要一间上房——马上——”
中年男子微微一愣,他上下打量了小顾一眼,道:“实在对不起——小店真的没有多余的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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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中年男子随手右手拇指拨向柜台台面上铁算盘的一个算珠,但也就在这时小顾左手食指已闪电一般按住了那个算珠。
中年男子神色大变,拇指连续数度发力,却无法推动那个算珠分毫,彷佛那个算珠是铸造在滑杆之上一般。
小顾冷笑声中,左手五指变爪将铁算盘抓起,中年男子只觉得手腕一震,整条手臂也如触电一般一阵酸麻,铁算盘已然脱手。
小顾将长剑搁在柜台上,双手分别抓住铁算盘两端,他神色冰冷,猛然发力拧动算盘,铁打的算盘已被他拧得变成麻花一般,数十颗铁算珠从滑杆上掉落,如雨点般落在柜台台面上,发出一阵爆豆般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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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男子面色一阵苍白,望着眼前这一幕心中又惊又怒,他似乎想发作,但又被小顾的武功震骇,一时又有点不知所措。
小顾冷然道:“青城铁算子蒋梦熊,不过如此。”
蒋梦熊听小顾一口道破自己来历,心中更是惊异,虽然他在这镇上开客栈并非是江湖中的什么秘密,但也正因为如此,江湖中人到此也无不给他和青城派几分面子,而眼前小顾如此霸道,可见对方根本不将青城派放在心中。
就在这时,一个青年伙计从楼梯上走下来,笑道:“掌柜的,那两间上房我又打扫了一遍——”
他话未说完,看到蒋梦熊呆呆地望着小顾,心中大吃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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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顾冷笑一声,随手将拧成麻花的铁算盘插在柜台上,原本坚硬如铁的柜台台面被铁算盘插出个窟窿。小顾拿起长剑,将剑扛在肩上已来到那青年伙计旁,左手一把搭在伙计肩头。
那伙计也是练武之人,见小顾走来已是全身警惕,但小顾随手一抓并没有任何招式,却快如电光一般,他五指犹如鹰爪一般抓住伙计肩头,指尖力量如五把无形的利刃刺入伙计体内肌肤,令青年伙计全身发不出半分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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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顾提着青年伙计犹如老鹰捉小鸡一般走上楼梯,道:“谁说这里已经没有房间了?带我去。”
说完他对莺莺道:“来。”
******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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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伙计想挣扎,只是身子微动便觉得右肩被小顾五指所抓之处传来一阵刺骨的剧痛,痛得他额头流下阵阵冷汗,这才不敢再挣扎丝毫。他身不由己地被小顾带上楼梯,带着小顾穿过过道来到东南边尽头,那里有两间客房,门面装饰都十分精致,其中最里间的房门有一小门匾,上用篆书书写“宁神”二字。
小顾推开房门,房内顿时有一股温暖的气息流出,房间很大,分内外间,外间各种摆设家具一应俱全,都是用上等的木材精工打造,还有古董花瓶字画,此外房中还有一股淡淡的桂花香气传出。
小顾松开青年伙计,冷然道:“和掌柜说声,我今晚就要这间房。”
青年伙神色计惊慌地点了点头,立即飞快地转身跑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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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顾对莺莺道:“你进去睡吧。”
莺莺轻声“嗯”了一声,迟疑了一下走进房间,心头一阵乱跳。
小顾并没有跟进房间,他忽然淡淡一笑,道:“这十多年来,我从不睡在房内。”
莺莺有些诧异地望着小顾,轻声道:“那你睡在哪?”
小顾咧嘴笑道:“天当被,地当床,我哪儿都能睡。”
莺莺心中突然有些乱,她犹豫半晌,轻声道:“你进来吧。”
小顾望着莺莺,眼神完全不如平时那般冷漠,过了很久,他摇了摇头,伸手在外将房门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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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房内温暖无比,但当小顾掩上房门的瞬间,莺莺只觉得心有些发冷,她呆呆地望着房门,彷佛依然能看到小顾高大健壮的身躯,懒散的笑容,还有那独特的淡蓝色目光。渐渐地,莺莺眼圈微微有些发红和湿润。
而此刻小顾也静静地站在房门外,身形犹如雕像一般,过了很久他缓缓在门边靠墙坐下。他把长剑搁在双膝上,望着长剑神情慢慢变得极为古怪,随后他脸上闪过一次嘲讽的笑容,然后闭上眼睛。
也就在这一刻,他手中的长剑轻轻发出一声低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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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楚梦源、林从风、何从流正和一老僧人以及一个身材魁梧的灰衣大汉一起走进客栈,何从流神色有几分兴奋,他抢先大步来到柜台前,道:“蒋师叔,他们到了——”
蒋梦熊面色铁青地呆坐在柜台旁,轻轻点了点头。
看到蒋梦熊的模样,何从流心中一阵惊异,再低头看到柜台上插着麻花一般的铁算盘和数叠叠放得整整齐齐的铁算珠,不禁吓了一跳。楚梦源、林从风等人这时也看到眼前景象,楚梦源神色一凛,沉默片刻道:“是那个身材高大衣衫褴褛的青年干的?”
蒋梦熊轻轻点点头。
******
楚梦源皱眉道:“他想干什么?”
蒋梦熊苦笑道:“他抢了一间客房。”
楚梦源勃然变色,道:“他抢了预留的那两间客房?”
蒋梦熊点头道:“是。”
楚梦源道:“糟了。”
说到这里他又看了一眼插在柜台上的铁算盘,神色凝重地道:“分筋错骨手——从风没说错,这家伙果然不好惹。”
何从流忍不住道:“可现在是他惹上门了,江湖中谁不知道福云客栈是青城派开的,谁不知道蒋师叔——”
他话未说完,看到楚梦源瞪了他一眼,连忙把话收住。
******
蒋梦熊苦笑一声,道:“我这次算是载到家了。”
他虽然是这里客栈的掌柜,但也是青城派有些名头的角色,铁算盘是他成名江湖的兵器,却被人拧成废铁,这对任何江湖人来说都是奇耻大辱,只是小顾显露的武功太过霸道,蒋梦熊自知自己万万不是他对手。
跟着进来的那个大汉神情也极为沉重,他看了身边老僧人一眼上前伸出大手握住被拧成麻花插在柜台上的铁算盘,粗壮的手臂猛然发力,却一时无法将铁算盘拔出。他面色大变,再度用双手握住铁算盘,轻喝一声才终于拔出铁算盘,只是看到入手沉重的精铁锻造的铁算盘被人拧成这般模样,也不由得他心生惊惧,他将铁算盘递给老僧人,沉声道:“师傅,这人外家功夫极为了得。”
老僧人身形虽然普通,但他手指粗壮,而且黑如玄铁一般,他看着手中的铁算盘良久,道:“一苦师兄师的外家功夫在当今少林算得不错,只怕出手之人的外家功夫并不在他之下。”
******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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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梦源勃然变色,道:“一难大师,楚某也久闻一苦大师的少林外家武功早已登峰造极,这出手之人真的如此利害?”
一难大师垂眉道:“登峰造极这些话说来也是妄言,只是这出手之人的确了得。”
说完他又将铁算盘放回到柜台台面上。
何从流道:“那怎么办?秋公子已经到了,现在正在对面吃饭,吃完饭就要过来。”
楚梦源沉声道:“现在就算要用硬的只怕也会打扰太多人——梦熊,能否马上另外再腾出两间房间?”
蒋梦熊苦笑道:“今晚住在这里的都是各派高手,他们现在都在对面酒楼。”
******
一难大师道:“既然如此,就将老衲的房间让出来吧。”
灰衣大汉急道:“师傅,这这么行?”
一难大师淡淡一笑,道:“与人方便,有什么不行的?”
楚梦源摆手道:“这万万使不得。”
一难大师道:“楚施主太见外了,我知道为了招呼我们这些人,所有青城弟子今晚都是住在镇中人家,是我们打扰了。”
楚梦源道:“一难大师德高望众,平时我们请也请不到,怎么能半夜让大师来腾房间呢,万万不可——我们会另想办法——”
******
蒋梦熊话音刚落,只见眼前三个少女走了进来,其中两个黄衫少女相貌相似正是余从燕和余从嫣姐妹,另一个白衣少女二十来岁,身材高挑,剑眉高鼻,虽然满面风尘之色,却掩不住她夺人英气,却是小梅。
之前小梅和秋笙一路赶往泰山扑了个空,但也得知小兰、小雪无恙,随后秋笙收到急报,故此在今夜赶到这里。
余从燕轻笑道:“蒋师叔,小梅姐姐来了,她想先休息下。”
小梅神情依然如平常一般淡漠,她微微躬身向楚梦源等人抱拳道:“华山剑派小梅拜见青城楚先生、蒋先生,少林一难大师。”
******
望着眼前的小梅,蒋梦熊和楚梦源都不由得心中一震——他们都还是第一次见到小梅,但小梅这名字早已在这一年间震撼整个江湖。
楚梦源微笑着,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余从燕又笑道:“大家都在陪秋公子吃饭,秋公子说小梅姐姐路上累了,我哥让我们先带小梅姐姐来休息——蒋师叔,我哥说你给秋公子和小梅姐姐安排了宁神和静心两间房间吧?”
蒋梦熊神色尴尬地点点头,他望向楚梦源,见楚梦源也正望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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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从燕笑道:“小梅姐姐,那两间房间是这里最好的房间,我以前也住过,我带你上去。”
小梅见楚梦源等人神色有些异常,心中也有几分奇怪,但她知道江湖各派都有自己的为难之事,当下对余从燕道:“多谢从燕姑娘了。”
余从燕笑道:“没什么,小梅姐姐跟我来。”
看到余从燕姐妹带着小梅走上客栈二楼,蒋梦熊和楚梦源向林从风他们打了个眼色,道:“从风、从流,你们陪大师在这等下。”
说完蒋梦熊和楚梦源尾随小梅等三个少女走上楼梯,他们穿过过道来到东南边的两间客房门口,看到最里面一间客房的夹道旁一个衣衫褴褛的青年正背靠着墙壁横剑坐在地上,青年双目禁闭,彷佛已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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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小顾坐在过道,余从燕姐妹都不禁吓了一跳,她们一起望向蒋梦熊和楚梦源,只见二人也是神色有些惊慌。
小梅心中一阵奇怪,她望着小顾,不知为何心中徒然升起一股熟悉的寒意,隐然听到自己腰间长剑发出一身轻吟——她脑海中忽然闪过两个二个人的身影,分别是杜玄铁和杜玄霜。
虽然小顾并不象杜玄铁那般宛如一把出鞘的利剑一般给人无名压力,但却象一团黑色的迷雾般带着某种恐怖的气息,这种气息小梅极为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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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梦源笑道:“姑娘今夜就在此休息,秋公子所住地方我们已经另外安排了。”
小梅依然望着小顾,神情淡然道:“麻烦各位前辈了。”
楚梦源微笑道:“这是应该的,如有招呼不到之处,还请多多担待。”
小梅目光从小顾身上移开,道:“前辈太客气了。”
她推开静心房房门,对众人道:“多谢。”
楚梦源笑道:“姑娘早点休息,我们不打扰了。”
说完他看了余家姐妹一眼,转身走下楼梯,蒋梦熊等人也跟着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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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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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来到前面,看到一难大师等人都还等在柜台旁。
余从燕忍不住问道:“蒋师叔,那人是怎么回事?”
蒋梦熊苦笑一声,没有出声。
何从流道:“他抢了留给秋公子的房间。”
余从燕怒道:“这人真不讲理,之前还抢了林师兄的马,现在又抢房间——蒋师叔你怎么不拦着他?”
蒋梦熊叹了口气,拿出那个被拧成麻花一般的铁算盘。
余从燕看到后神色大变,道:“这是——这是他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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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从流愤然道:“除了他,还有谁?”
余从燕稍稍定下心神,撇了撇嘴道:“就算他再利害,今晚镇上有这么多各派高手,难道还怕他?”
林从风道:“现在已经夜深了,总不能为了一间客房和他动手吧?我看还是忍耐一下吧。”
何从流冷哼道:“林师兄现在就知道忍。”
楚梦源轻叹道:“从风说得对,掌门一再要我们好好款待秋公子,这事还是不要惊动他。”
******
之前没有出过声的余从嫣忽然道:“他为什么要坐在门口过道上?”
林从风奇道:“他没住客房吗?”
余从燕冷声道:“他坐在过道上,就象个乞丐一样。”
林从风愣了愣,过了片刻轻叹口气,道:“他其实并不是霸道之人。”
余从燕皱眉道:“他还不霸道?”
林从风点头道:“他借马抢房间其实都不是为了他自己。”
余从嫣轻轻点头道:“是的,他借马是给那个女子骑,抢房间也是给那女子一个人住,他——”
说到这里余从嫣忽然低下头,脸微微有些发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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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难大师微微一笑,道:“武维,还是我的房间腾出来吧,我去你那里睡。”
那个叫武维的灰衣大汉踌躇道:“师傅——我睡的地方——”
一难大师道:“你是嫌师傅打扰你了吗?”
武维连忙躬身抱拳道:“弟子不敢,只怕委屈师傅。”
蒋梦熊摇头道:“大师千万不要搬,我想还是让从飞把房间让出来,他的房间正好就在静心房的隔壁。”
楚梦源道:“这样最好。”
林从风笑道:“让余师兄去我那里睡吧,只是不知道他习不习惯。”
楚梦源叹道:“只能让他将就一下了。”
******
林从风望向余从燕姐妹,道:“你们还去酒楼那里吗?”
余从燕想了想,道:“他们也该吃完饭了吧?”
林从风笑道:“难说,路师叔准备了那么多好酒好菜,我看够他们喝到天光了。”
一难大师微微一笑,道:“阿弥陀佛。”
武维道:“师傅,你早点睡吧。”
一难大师道:“差不多应该有消息传来了吧?”
武维道:“是的,华山那边各派掌门聚会今天是最后一天,该有结果传来了。”
楚梦源道:“有些结果早已很清楚了。”
******
余从燕道:“秋公子真的会是江湖同盟盟主吗?”
林从风道:“应该是的,你看各派前辈都在这里恭候他,这应该已成定局。”
何从流道:“我听说这在泰山江湖少年比武会上就已经决定了。”
余从嫣轻声道:“为什么不是双城公子?”
林从风心中一动,道:“也许双城公子并不想当这江湖盟主。”
余从燕忽然轻声道:“我还听说秋公子要娶小梅姐姐。”
楚梦源淡淡一笑,道:“你们这些女娃,就喜欢说三道四。”
余从嫣道:“岂止我们在说,何师兄他们那些男弟子不也在说?”
******
余从燕笑道:“就是。”
她彷佛想到了什么,神色微微一变,道:“师叔,小梅姐姐剑法那么了得,你说她要是和那个人打起来,谁更厉害呢?”
听余从燕这么说,所有人心头都为之一震。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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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慕容月使出来的五彩剑法绚丽如同舞蹈,那么小兰使出的剑法也美妙如弄袖,只是和五彩剑法不同的是小兰的剑法带着一种孤清之意,五彩剑法彷佛是为观者舞蹈,而小兰的剑法却只随影而动。
小兰出手每一招并不快,她身姿婀娜轻摇尽显女子柔美,剑法变化之中却不时露出种种锋芒,每当这时青冥剑发出一阵低吟如剑影如青龙飞腾,饶是紫衣老人剑法犹如紫龙雷霆纵横,却无法将青龙压制住。
两把长剑不时交错,人们看到一朵朵紫青火焰在夜空点燃,三十招过后紫衣老人长剑风声呼啸数十步内都能让人感到凌锐之气,但小兰长剑依然独自轻舞,在她四周撒开一片华光。
******
紫衣少年看得有些发呆,喃喃道:“这是什么剑法?”
小芸也是目光惊异,她忽然轻呼一声,道:“我见过这套剑法,只有几招——这是——这是长生剑法——”
紫衣少年闻言已然变色,惊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长生剑法?”
小芸又看了数招,缓缓点头,道:“是的,一定是的——”
紫衣少年凝视着小兰美妙的身影,半晌之后长长吐出口气,轻声道:“十里长生殿,百年孤独人。”
听紫衣少年说出这两句话,小芸身子不由得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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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然间紫衣老人大喝一声,长剑迅雷般扬起一片紫光,紫光化为一把巨大的巨刃向小兰身上劈去,听到他剑上生成的风声,小雪也是神色一变,忍不住轻呼一声道:“小兰——小心——”
就在这瞬间小兰身形轻摆已迎上了老人的剑锋,她神情带着一丝很奇怪的淡淡笑意,手中青冥剑扬起封住了紫衣老人手中长剑锋芒,随后小兰身形顺着老人的剑势开始向后飞速倾斜,彷佛她不堪承受紫衣老人长剑所发出的巨大力量,只是她手中长剑剑锋始终贴着紫衣老人的剑锋低吟着划过一道弧线,就在小兰身子向后弯到极点时,她身体突然旋风般向后凌空翻滚了一个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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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原本是一个舞女经常做的动作,而这一刻没有人能形容小兰的身形旋转有多优美和迅捷,她手中的青冥剑随着她身体翻滚划出一个青色光圈,饶是紫衣老人剑法武功非同凡响,也被小兰这一招弄得措手不及,他眼看小兰的青冥剑划出的剑圈象一个漩涡一般来到自己胸前,连忙举起左臂挡住小兰这一剑。
紫衣少年勃然变色,轻呼道:“三将军——”
一声金属声响,紫衣老人左臂已被青冥剑击出一片火星,同时也有一道淡淡的血光闪过。
小兰身形落地,她扭身停剑不再出手,胸膛微微起伏,额头满是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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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衣老人也停住了手,他面色沉重地望向自己左臂,只见左臂碎裂衣袖之中露出一截黑铁护臂,护臂之上有一处半尺长的裂痕,鲜血正从裂痕中渗出。他再望向自己手中的剑,带着一层紫气的亮银剑长剑锋刃两边多了数十处缺口,而小兰手中的青冥剑却丝毫无损。
所有目睹刚才这一幕的人心头一阵震撼,他们望着小兰,不敢相信一个温善的女孩竟能使出这样美丽可怕的剑法,这时再看到老人手中长剑锋刃犹如锯齿,心头更是震惊无比,他们知道老人所用之剑是用冰铁铸造,坚硬锋利无比,居然不敌小兰手中之剑,可见她手中所持是一把江湖罕见的宝剑。
紫衣老人神色苍凉,沉默片刻,道:“长生剑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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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兰神情也是一阵惊异,道:“这是长生剑法?”
紫衣老人黯然点头,道:“这是长生剑法,一共有三十六式。”
小兰轻轻点头,道:“是三十六式——”
紫衣老人神色变得有些激动,道:“南宫虹虹将这路剑法传给授与你剑法的那个人,让他发誓不准再传给任何一个南宫世家子弟,你可知道为什么?”
小兰面色微微有些苍白,轻咬嘴唇缓缓点了点头。
紫衣老人苦笑一声,道:“长生剑法是个魔咒,任何学了这套剑法的女子注定会凄苦一生,想不到——想不到他最后还是将这套剑法传了给了你。”
小兰眼圈微微一红,轻声道:“老先生对我太好了。”
紫衣老人道:“他带给你的是个魔咒,你已无法摆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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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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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兰沉默片刻,苍白的面色又变得有些红润,她摇头道:“不是这样的,虽然小兰是个孤儿,但有双城公子这样的主人,有老先生这样——这样的长辈,还有小雪姐姐,还有——还有很多人照顾——小兰这生都很幸福快乐。”
听小兰这么说,小雪神情也有些激动,她微微一笑,眼眶有泪珠在闪动。
小兰又望向自己的青冥剑,青冥剑剑身彷佛还在极其轻微地颤抖着,发出一阵阵轻吟,闪耀着青色的寒光——她忽然想起那天东方长之和云飞交手那一刻,耳边又想起东方长之对她最后的说话——不知为何她心中感到悲伤,红红的眼眶已有泪珠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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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衣老人道:“你刚才用的那招叫什么?”
小兰含泪轻声道:“花落随风舞,不甘葬红尘。”
紫衣老人轻轻点头,神色变得有些苦涩,他沉默片刻身形向后移动数步,手指向南北两边,道:“小兰姑娘小雪姑娘,你们如此年轻,一身武学修为也是难得,难道真的想在今夜葬身在这箭弩之下?”
顺着紫衣老人手指方向,小兰看到南北两边五十步外站了数十个紫衣人,这些紫衣人脸上发着淡淡的紫光,身上衣着材料特殊,在夜色之下忽隐忽现,他们手持银弩,银弩前端闪现出无数寒冷的银光。
随着紫衣老人的手势,那些紫衣人已齐整地举起手中银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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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两边景象小兰也不禁一阵心寒,她虽然剑法武功了得机智过人,但此时全然无法控制场面,神情已现焦虑之色——她知道这些紫衣人手中所持的就是传说中诸葛先生的连弩。
紫衣老人沉声道:“想必你也知道这是什么吧?”
小兰轻轻点头。
紫衣老人道:“我再给你们最后一个机会,你们只要发誓不将今夜所见告诉任何人,我破例放你们一条生路,否则休怪我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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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小雪忽然轻呼一声,她用力嗅了嗅空气,神情变得有些惊异。
夜幕之下,有人哈哈大笑道:“三将军真是给足你们两个女娃面子了。”
说话声音出自西边不远十数步之处,顿时将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众人望过去看到一个穿着灰布衣衫的老人站在那里。
那是一个稍微有些矮胖的老人,年纪已过六十,头顶有些秃,相貌颇丑,小眼睛,胡须稀落,脸上手脚肌肤黝黑,身上带着些咸鱼味道,彷佛是个常年出海的渔民。老人身上并没有带剑,腰间别了个烟袋,怎么看都不象是江湖人。他神情笑呵呵的,并没有将眼前一切放在心上,右手拿着一把银色的小飞刀,正是小雪之前出手的那把飞刀,左手却拿着一片发黄的树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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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这个老人,小芸忍不住惊呼一声,紫衣老人也是神色大变。
灰衣老人笑道:“看来我这个老家伙也是来巧了。”
他笑的时候表情颇为夸张,彷佛真的很开心。
紫衣老人大步走到灰衣老人面前,抱剑躬身道:“叶老,您怎么也来了?”
灰衣老人呵呵一笑,道:“老家伙是来凑热闹的,不巧也看到这里的事,三将军该不是想一并杀了我这老家伙呢?”
紫衣老人神色闪过一丝惊恐之色,道:“不敢。”
小芸飞快地来到灰衣老人身前,跪下道:“芸儿拜见叶老先生。”
灰衣老人看了小芸一眼,笑道:“是芸儿吧,好久没见到你了,你在诸葛先生门下还好吧?”
小芸点头道:“小芸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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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衣老人又看向小雪,嘻笑的神情有了一丝暖意,他轻轻点头,道:“小雪,你也好吧?”
听到灰衣老人的问候,小雪一阵激动,她飞一般来到灰衣老人身前跪下道:“掌门师叔,小雪很好,您——您也来了?”
听到小雪对灰衣老人的称呼,小兰吓了一跳,她再度细看眼前这个相貌粗俗的老人,不敢相信他竟然是南海剑派掌门人。
江湖之中天山剑派和南海剑派是两个传说般的门派,当今天山剑派掌门人秋枫东海之滨和柳白衣一战之下名动天下江湖,虽然事后很少涉足中原,却依然如江湖擎天之柱,倍受江湖人敬仰。另一位南海剑派掌门人没有在江湖流下任何故事,甚至江湖之中鲜有人知道他的真实姓名——但所有江湖人都相信,他一定也如秋枫一般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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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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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衣老人扶起小雪,爱怜地轻轻一笑,道:“小雪,你很好。”
小雪神情激动,这时才淡淡展颜一笑,道:“掌门师叔,小雪没做错事吧?”
灰衣老人摇头道:“当然没有,南海剑派能有你这样的弟子真让我欣慰,对了——这位小兰姑娘也很不错。”
小兰脸微微一红,上前躬身行礼道:“叶老先生。”
灰衣老人哈哈大笑道:“千万别叫我叶老先生。”
他指着自己鼻子笑道:“我姓叶,你叫我老叶就行了——我告诉你,现在连双城和小霞姑娘都管我叫我老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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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兰大喜道:“公子他——他好吗?夫人好吗?”
说到这里小兰眼圈一红,眼眶已有泪珠落下。
老叶笑道:“他们很好,小霞姑娘也好。”
小兰落泪笑道:“那太好了,小兰好想他们。”
老叶笑道:“你很快就会见到他们的。”
说到这里他望了一眼小兰手中的剑,微微点头道:“青冥剑。”
他又看向紫衣老人手中的剑,轻叹道:“当年我送给老侯爷八块从南海百丈深源中挖掘上来的千年寒冰之铁,老侯爷让铸剑明师铸造了八把紫光剑,看来和青冥剑相比,还是差了许多。”
紫衣老人点头道:“青冥剑削铁如泥,如果我手中所持是普通长剑,早已折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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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兰听他们议论自己手中长剑,连忙还剑入鞘,青冥剑入鞘之时发出一声凄清长吟,让在场中人心中无不暗自凛然。
紫衣少年这时上前向老叶躬身行礼,神情满是敬意。
老叶对紫衣少年淡淡一笑,道:“这小伙子是谁,我看着眼熟。”
紫衣老人手指紫衣少年道:“诸葛辉,老先生的侄儿。”
老叶微笑道:“难怪——我听说过你,秋先生向我提起过你。”
诸葛辉再度躬身,道:“诸葛辉拜见叶老先生。”
老叶呵呵一笑,道:“你管秋枫得叫先生,他传授过你剑法,读的书也多,管我就得叫老叶,我是天天打鱼晒网,卖鱼抽烟,哈哈,当不得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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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老叶神色之间已闪过一丝黯淡之色,他微微皱眉转身看向怒风,脸上笑容也慢慢褪尽。
怒风这一夜受伤不轻,如今只能勉强站立,身子兀自在不停颤抖。他之前看到小兰和紫衣老人一场激战,心中已是震撼不已,这时看到眼前这个老人,隐然猜出他的来历,心头更为惊恐。他已经拣回自己的长剑,这时用力握住剑柄,目光中全是绝望之色。
老叶又望向马车,彷佛他那双毫无光彩的小眼睛能望穿马车中的动静一般,过了半晌他老叶轻声道:“这是侯爷的意思吗?”
紫衣老人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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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叶道:“侯爷的消息也快啊——”
紫衣老人道:“事出紧急,侯爷下令务必清理干净,在下也是身不由己,得罪南海剑派弟子之处,还请叶老多多担待。”
老叶道:“你们做事规矩我知道,我不会怪你。”
紫衣老人松了口气,他看了小雪和小兰一眼,道:“叶老在,一切但听叶老吩咐。”
老叶叹了口气,轻轻点了点头。
紫衣老人道:“叶老想必也是为此事而来——莫非叶老这次也是赶去华山和各派掌门聚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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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叶摇头道:“老家伙不去华山,秋枫有信来邀,我好久没见他了,想和他说点闲话,中途才得知此事。”
紫衣老人神色些黯然道:“西门无奇是自己要死。”
老叶道:“他选择了和他叔叔一样的路。”
紫衣老人道:“那次是一白出手的。”
老叶点头,神情益发沉重,他沉默片刻,道:“那是一白离开南海后的第一次出手,那次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在江湖上出过手。”
紫衣老人道:“一白和三思是儿时的好伙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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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叶轻轻点头,道:“我昨天见过艳阳,我不想艳阳这孩子再和他父亲一样。”
紫衣老人动容道:“叶老您是打算亲自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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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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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老叶和紫衣人的对话,小兰心中阵阵惊恐,她忍不住轻声道:“叶老——老叶先生,您——您也要杀西门公子吗?”
老叶看了小兰一眼,轻轻点头道:“我来就是为了取他性命的。”
小兰全身一震,后退数步,道:“为什么?”
老叶摇头道:“我不能告诉你。”
小兰面色一阵苍白,望向小雪。
小雪心头也是一阵乱跳,她万万想不到老叶此来居然是为了杀西门无奇,只是老叶是南海剑派一派之尊,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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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兰轻轻咬牙,鼓起勇气道:“西门公子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坏事吗?”
老叶道:“没有。”
他忽然苦笑一声,道:“这世间并非是做了坏事的人才是该死的。”
他又望向小雪,轻声道:“小雪,忘却天下,忘却江湖——有所不为,有所必为——我今夜赶来杀他,对我来说就是——就是有所必为,虽然我并不想这么做,但我必需这样做。”
小雪神色也有些凄苦,她能听得出老叶此时心中的苦,想到西门无奇最终难逃一死,心中更觉得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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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叶道:“小兰,老家伙不想让你发什么誓,只是今夜的事你还是不要告诉双城公子,他虽然侠义无双,但他毕竟——毕竟是——”
说到这里老叶苦笑一声,手中那片枯叶已消失在夜风之中。如果说小雪的飞刀凄利无比,出手时尚有光影可寻,老叶手中这片枯叶出手则完全没有任何光彩,眨眼之间已到怒风身前。
怒风虽然知道自己决然不是南海剑派掌门的对手,但也一直在提防,他看到一片枯叶来到身前,怒吼声中已挥剑向枯叶扫去,他剑法也是力贯万钧,平时剑风之下枯叶立时化为粉碎,但在这瞬间他看到那片枯叶在他剑锋击中前的瞬间已从中裂开变为两片半月形的碎叶,碎叶由疾飞变化成两道弧线,击在了他左肩和右肋,他身子已猛然向后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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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的心头的血液都彷佛在这瞬间凝结住,他们望着眼前这个毫不起眼的老人——南海剑派能和天山剑派齐名天下江湖,决非偶然。
小兰颤声道:“你——你杀了他?”
老叶轻轻摇头,道:“他没死。”
他出手虽然可怕,却只是用枯叶击中了怒风身上两处要穴。他轻声道:“今夜要死的并不是他。”
说完老叶望向手中那把飞刀。
所有人的心头再度抽紧,这次老叶手中握的不是一片枯叶,而是一把带着传奇百年的飞刀,他们不敢想象这把飞刀在老叶手中会有多可怕的威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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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雪虽然看不见发生的一切,但她比任何人都听得清楚,她能清楚听到每个人的心跳声和呼吸声,听到他们体内的血流声。她神情焦虑而无奈,这时再也忍不住道:“师叔,真的——真的不能放过他吗?”
老叶默然片刻,道:“小雪,你知道人心是什么吗?”
小雪想了想,道:“云飞——他说——他说人心是善——”
老叶摇头道:“我说人心是恶,是魔鬼,一个人的心中有了恶念,他就会一直堕落下去,永远无法再挽救——”
小兰一旁道:“那么为什么世上有那么多好人?”
老叶苦笑一声,道:“小兰姑娘,这世上好人多,还是恶人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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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兰一愣,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老叶轻叹道:“我自认心中也常有恶念,今夜也要行恶事,只是此事事关天下众生,如果你们要怪的话,就怪我吧。”
说到这里老叶神色忽然微微一变,微微皱起了眉头。
小雪也是轻呼一声,道:“西门公子他——他——”
紫衣老人看向老叶和小雪,道:“他怎么了?”
老叶轻声道:“看来他自己选择了最后一条路。”
说完老叶手中那把银色飞刀已然出手——没有任何的刀光,众人看到老叶手中飞刀一下就消失在他手中,随后听到那辆马车轰然发出一声巨响,飞刀从马车一侧立柱射入,又射在对角柱上,刀风所及整个车顶被掀起,马车一阵剧烈摇晃,四面车壁也彷佛由车内爆炸一般四下碎裂开。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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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从嫣轻声道:“姐姐,他们为什么要打起来呢?”
余从燕一愣,看了妹妹一眼,何从流在旁恨声道:“那男女绝非正道中人,大家道不同,难免会起争端。”
余从嫣摇头道:“他们都那么厉害,相争有损伤,还是相处无事最好。”
一难大师微微一笑,合掌道:“阿弥陀佛,小菩萨真是慈悲心肠。”
听一难大师出言赞扬,余从嫣脸一红,低下了头。
一难大师又笑道:“记得十年前余大善人余掌门曾来少林开光布斋,有个小女孩进得观音堂,不知是姐姐还是妹妹?”
余从嫣脸更红了,低头轻声道:“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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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客栈门外走进四人,其中一个白衣青年和余从飞并肩在前,白衣青年二十三四岁,相貌虽不算如何英俊,一身整洁布衣也并不奢华,但身上有一股出尘不凡的气势,神情从容平淡,正是秋笙。秋笙和余从飞身后还有一个中年黑袍道士和一中年白衣女子,二人都是背负长剑。
余从飞进门就笑道:“蒋师叔——秋公子来了。”
他看到客栈柜台前有不少人,心中不免有些奇怪。
楚梦源、蒋梦熊连忙上前向秋笙抱拳致意,楚梦源笑道:“酒宴散了吗?”
余从飞笑道:“还没散,这都怪蒋师叔为招待秋兄拿出的那十坛珍藏十二年的山西老酒坊糊涂仙,那些人闻到酒香只怕不喝完是不会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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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都是一笑,一难大师向秋笙等人合掌致礼,淡淡一笑望向武维道:“老衲是闻到那股味道就坐不住,不过我看武维是恨不得立刻就赶回去。”
武维笑道:“师傅真是说出我心里话了,刚离开时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钩我的肠胃,之前慢慢好了,现在又被人钩起来了。”
听武维这么说,众人都不禁又一阵笑。
楚梦源对黑袍道人笑道:“听闻武当玄衣七星之中玄星道长是向来滴酒不沾,不过玄月道长只怕是决不肯离席的。”
玄星道长微微一笑,他身旁白衣女子笑道:“一个人名字会起错,但一个江湖人外号是不会叫错的——醉道人果然并非浪得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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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笑声中余从燕来到白衣女子身边,撒娇地道:“娘。”
余从嫣也神情恭敬地向林婕施礼道:“师傅——娘。”
这个白衣女子是青城剑派林婕溪,也是青城掌门余梦初妻子,她容貌平常但神采照人,颇有几分英气。她爱怜地看了自己这一双女儿一眼,轻轻点头,之前锐利的目光之中也有几分柔和。
林从风也上前向白衣女子躬身施礼道:“师叔——姑姑。”
林婕溪道:“从风,刚才大燕儿和我说路上有人欺负你们,你是一忍再忍。”
林从风道:“是。”
林婕溪点头道:“看来你是长进不少——”
说到这里她目光中闪过一丝哀伤之意,彷佛想起了什么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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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从燕扁嘴道:“忍有什么用?别人还不是逼上门来?”
听余从燕这么说,楚梦源、蒋梦熊都不禁心中一阵紧张,不过林婕溪也彷佛有些心不在焉,并没有将余从燕这句话放在心上。她对楚梦源和蒋梦熊,道:“大家都累了,还是快安排秋公子歇息吧。”
楚梦源向余从飞打了个眼色,笑道:“从飞,今晚客栈房间比较紧,你就和从风一起将就一晚吧。”
余从飞一愣,再看青城门中之人个个神色有异,知道有事发生,但他也很能沉得住气,微笑道:“从飞听师叔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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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笙道:“在下打扰了。”
林婕溪笑道:“秋公子千万别这样说,当家的一再嘱咐务必好好招呼秋公子。”
楚梦源望向蒋梦熊,笑道:“师弟,你带秋公子去房间休息吧。”
蒋梦熊点头道:“秋公子请跟我来。”
余从飞微笑道:“我也先送秋兄上去。”
看着蒋梦熊、秋笙、余从飞后走上楼梯,林从风和余从燕互相看了眼,心中都感到有些不安,余从嫣看向林婕溪似乎开口想说什么,但话到口中又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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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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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梦熊、秋笙、余从飞走过二楼过道,来到东南方向倒数第三间房间前,他们看到最里面房间的过道上靠墙坐着一个衣衫褴褛的青年,余从飞一眼就认出这个青年正是之前抢林从风坐骑的小顾,不由得神色大变。
蒋梦熊在房间门口停下,他心中虽然极为不安,但依然微笑道:“秋公子,今晚委屈你在这里休息了。”
秋笙微笑道:“掌柜太客气了。”
他嘴里和蒋梦熊在说话,但目光又忍不住望向小顾。
就在瞬间,之前彷佛一直在熟睡的小顾也突然睁开眼睛望向秋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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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栈今夜过道灯火极为明亮,灯光之下余从飞看到小顾双眸中跳出一道淡蓝色的火焰,犹如一把长剑出鞘时擦出的火花。
秋笙神色一变,他看着小顾的容貌,又看向他手中那把剑,整个人定住一般——以他的武学修为,自然能感觉到眼前小顾的可怕。
余从飞心中满是疑惑,也有几分惊惧,他看向蒋梦熊。
蒋梦熊额头有汗珠渗出,脸上尴尬的笑容彷佛僵化一般。
小顾也在很仔细地打量着秋笙,他目光不停在变幻,有些羡慕,有些不屑,其中闪露出锋芒,就象夜幕下野狼出击前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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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渐地,小顾咄咄逼人的目光黯淡了下去,他神情懒懒地伸了个懒腰,闭上眼睛把头靠向身后墙壁。看到小顾闭上眼睛,蒋梦熊暗暗松了口气,他冲余从飞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有所举动。
秋笙微一沉吟,转向余从飞和蒋梦熊,低声道:“夜已深,蒋掌柜和余公子也早点休息吧。”
蒋梦熊笑道:“秋公子也请早点休息,照顾不到之处还望多担待。”
他又指向秋笙东南旁边的那间客房,轻声道:“小梅姑娘在隔壁。”
秋笙点头道:“多谢。”
余从飞微笑着抱拳,道:“秋兄好好休息,我们迟些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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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笙进房间将房门关上,他看了一眼房间四周,房间算不算豪华,但布置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只是他虽然之前颇有几分疲倦,但此时已毫无睡意,眼前又闪过小顾野狼一般的目光。
他耳边听到蒋梦熊和余从飞下楼的脚步声,也听到客栈门堂隐隐约约传来一些说话声,但他更留意的是附近两个人的呼吸声缓慢而低沉,显然这二人的内力修为极其了得,其中一人的呼吸声他非常熟悉——那是小梅,而另一个人的呼吸声来自之前小顾所坐的地方。
他静静地在门边站了片刻,又轻轻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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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顾并没有真的睡着,象他这样的人只要不是烂醉如泥,即使在沉睡中也会对身边危险有着本能的反应——他脑海也浮现着秋笙的身影,他曾混入泰山江湖比武大会中见过秋笙,知道秋笙是天山剑派掌门秋枫的儿子。
当秋笙推门而出的时候,小顾也睁开眼睛缓缓站了起来,他高大的身形伸展开四肢,右手长剑发出一声低沉的轻吟。
也就在这瞬间,小顾和秋笙之间的房间房门后门闩发出一声轻响,小顾和秋笙的目光几乎同时望向那道虚掩的房门——即使隔着一道门,他们都能感受到来自那道门后的浓浓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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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笙轻声道:“小梅,你还没睡?”
小梅所在房间的房门缓缓打开一半,小梅衣衫齐整地站到门口,她两鬓头发有些散乱,手中握着一把未出鞘的长剑。
和小顾一样,小梅同样在睡梦中也能感觉到身边的威胁,尤其是对杀手的感觉更是敏感,她自从刚才看到小顾第一眼起就知道这个人是个可怕的杀手,一个能和杜玄霜、杜玄铁相提并论的杀手——她之前和衣而睡,这时感觉到小顾身上杀意越来越浓,故此开门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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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笙心中叹了口气,轻声道:“小梅——把你吵醒了——”
小梅淡淡地道:“我已睡了会——”
她目光冷酷全神贯注地望向小顾,心中暗自警惕——她知道秋笙不日将成为江湖同盟盟主,江湖之中也许会有人对他有加害之心。
看到小梅现身,小顾心中也有几分凛然,他见过小梅,见过小梅出手——那次小梅只用了两招就击败了秋笙。
******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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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笙望向小顾手中长剑,道:“你手中这把剑我认识。”
小顾心中一动,低头望向手中长剑,听到长剑在剑鞘中又发出一声低吟。
秋笙道:“此剑名为魔光,当年日月教利教主在华山之颠曾将此剑交到家父手中请家父论剑,家父说此剑铸造之时火力太猛,虽铸件之人有舍身的胆魄和高超的技艺,但剑过于刚直,血气太重。”
小顾目光闪烁,动容道:“那次你在场?”
十多年前秋枫、古墨、利无名三人曾在华山论剑,江湖虽多有传言,但几乎无人亲眼目睹其中过程。
秋笙轻轻点头道:“是,那时我还是孩童,利教主背负着我登上华山颠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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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笙嘴角微微有些抽搐,目光闪过一道精光。
秋笙道:“这把剑怎么会在你手中?”
小顾冷冷一笑,并没回答。
秋笙道:“你和他——”
秋笙没有说下去,他见过无名书生利百川,一个在江湖之中人人谈虎色变的邪魔教派领袖,却如同一个慈祥的老人那样和他玩耍,秋笙对他印象太深,此时只觉得眼前小顾容貌和利百川酷似得惊人,宛如父子一般。
小顾冷然道:“我和他没任何关系——这把剑——这把剑是我和一个人赌约,他把剑输了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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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笙轻轻点了点头,道:“你怎么睡在过道?”
小顾嘿然一笑,冷声道:“我睡在哪关你什么事?”
说到这里,小顾目光之中杀气已浓,右手已握在剑柄之上,那把长剑发出一声嘶哑的低吟,彷佛正渴望出鞘痛饮人的鲜血。
也就在这瞬间,小梅右手也握住腰间长剑剑柄,她腰间长剑几乎同时轻轻发出一声轻吟——虽然她和小顾都没有拔剑,但彼此目光相对已然激出一串火花,顿时让一旁的秋笙感到一阵压力。
秋笙神色一变,轻轻点了点头,道:“是——的确不关我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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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顾望着小梅半晌,松开了握剑的手。
小梅并没有放松警惕,她知道真正的杀手出手只是一瞬间,这一瞬间往往就决定了彼此的生死。
小顾道:“我不想和你动手——”
说到这里他撇撇嘴,神情露出不屑之色,冷笑道:“天山剑派传人难道要一个女人来保护?”
秋笙心中一震,他望向小梅,心中有感激,也有惭愧。
小梅心头微微一乱——她虽冷傲但极能体谅他人,知道自己为秋笙担心而和小顾对峙,却难免会让秋笙被人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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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顾这时望向秋笙,道:“那次论剑,是谁赢了?”
秋笙道“他们三位剑法武功已趋化境,在华山只论剑,不说输赢,在下修为浅薄,看不出谁胜谁负。”
小顾目光之中已露出神往之色,半晌之后他轻叹口气,道:“泰山之上你两招之内就败在小梅手下,是你没有好好学剑?还是你爹没好好教你剑法?”
秋笙微微一愣,看向小梅。
小梅神色之间也有不安,额头一丝乱发随着她的呼吸轻摆。那次她和秋笙比武只想尽力取胜,耳边忽然想起宇文双城说的那句话——小梅,并不是什么事都值得拼命的。
******
小顾道:“在下也学过一两手粗浅的剑法,不知秋公子肯不肯屈尊赐教一二?”
小顾说这句话时,声音极为沉重,说完目光闪烁着淡蓝色的光芒,嘴角带着一副嘲弄之意。
小梅心中暗自凛然——小顾已向秋笙发出挑战。
就在这时,莺莺房门也打开了,莺莺披着长衣赤脚走出门外,她神色慌张满脸都是倦意,望着小顾的眼神却有几分哀伤——她知道小顾看似是在嘲讽秋笙,却是在嘲讽自己。
看到莺莺披头散发地出来,小顾心中一软,道:“把你吵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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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莺轻轻摇头,又看向小梅和秋笙,心中一阵颤抖,她努力让自己说话的声音保持平静,轻声道:“太晚了,大家都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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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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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小镇上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马蹄声来到客栈门口停下,随后听到有两人走进客栈,其中一人大声道:“蒋老板在吗?”
他说话声音颇不耐烦,全然不顾此时已近三更。
另一个人轻声道:“二弟,小声些,别吵醒别人。”
这时客栈门堂处少林一难大师和武当玄星道长已回一楼西侧客房,蒋梦熊和楚梦源刚把小顾抢房间的事对林婕溪和余从风说了一遍,听得林婕溪眉头紧皱,却看到两个黄衣青年冲了进来。
二个黄衣青年相貌俊朗,面色有几分苍白,目光炯炯有神,眉宇间有一股傲人的冷意,二人相貌相似,一看就知是兄弟,腰佩长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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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黄衣青年向众人抱拳道:“打扰了,不知哪位是蒋掌柜?”
蒋梦熊上前,轻声道:“在下蒋梦熊,二位有什么事?”
黄衣青年微微躬身施礼道:“久仰青城铁算子蒋掌柜大名,在下计庭奉,这位是舍弟计庭施,我二人奉我家公子之令有要事求见天山秋公子——听说他今夜会来这里,不知是否已到?”
蒋梦熊道:“秋公子已到。”
计庭奉喜道:“那太好了,烦请秋公子来一下。”
蒋梦熊面露为难之色,看向林婕溪,楚梦源一旁道:“不知你家公子是谁?”
计庭奉道:“我家公子龙三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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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计庭奉说出龙三少这场名字,在场中人无不心中一惊,江湖中早已知道龙三少就是当今天子最宠爱的三皇子秦王龙庆世子文庭君——这里的青城派弟子都出自川地商贾人家,在江湖不轻易招惹是非,对官府也是向来刻意奉承,象龙三少这样的王公世子更是他们不敢得罪的。
楚梦源微一踌躇,道:“秋公子刚上去休息,他路途疲惫——”
计庭奉笑着打断楚梦源的话,道:“实在抱歉,但事出紧急,还请楚先生一定要方便一下。”
他脸上带着笑,说话声音也大了不少,双目已闪出夺人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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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从燕没好气地道:“什么事这么急,连休息也不让人休息。”
计庭施瞪了余从燕一眼,刚想发作,林婕溪已抢先笑道:“秋公子是贵客,如今夜深人静我们也不敢轻易打扰——听说龙三少也是江湖人,如果是江湖事,不妨先告诉我,我会尽快转告他。”
计庭奉看向林婕溪,道:“此事三少吩咐,务必当面和秋公子说。”
他话音刚落,看到二楼楼梯处已走下一白衣青年和白衣少女,正是秋笙和小梅。
秋笙抱拳轻声道:“二位找我有事吗?”
计庭奉连忙上前抱拳施礼,笑道:“果然是秋公子,小梅姑娘也在——在下奉公子之命前来向公子问安,有一件事请秋公子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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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计庭奉这么说,林婕溪、余从飞等人都互相看了眼,心中升起一层疑云——龙三少行踪神秘,出没江湖看似一身正气,但他对古风和宇文双城总是针锋相对步步紧逼,不免让大多数江湖人都觉得他有些心术不正。
小梅在秋笙身边冷哼一声,微微皱起眉头。
看在小梅在场,计庭释原本有几分跋扈的神色也变得有些惶恐不安。
秋笙道:“我和龙三少在泰山也有数面之缘,有事只管说。”
计庭奉低声道:“我家主人发现了任飞的行踪,希望秋公子能派人将他擒下。”
何从流忍不住惊呼一声,道:“任飞——那个武当弃徒——屠杀容家的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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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庭奉点头道:“正是他。”
他见众人依然神色疑惑,又道:“之前我家主人在也被纠缠到山西四大富贵之家灭门屠杀事情之中,故此一直在追查此事,得知任飞就是凶手之一,昨天我们有人发现任飞在此处不远的二口村出现,主人正带人赶来,他怕任飞逃遁,让我们请秋公子帮忙先将他擒下。”
秋笙微一沉吟,道:“在下听说过这个二口村。”
蒋梦熊一旁道:“二口村虽不大,不过二十多年前出过一个状元,在这附近还有点名气。”
秋笙道:“二口村除了状元,还出过一位剑客——不二剑客吕大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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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庭奉笑道:“秋公子果然见多识广,吕大先生传授过任飞剑法,七天前吕大先生在家中去世,任飞想必是赶去见他的。”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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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无奇死了,他的鼻孔、嘴角流出紫色的血,甚至眼睛、耳朵处的肌肤也出现紫斑,脸上笼罩着一层紫气,身子瘫倒在马车中。
看到他的模样,小兰忍不住扭过头,心中又是惊恐又是难过——数月前在宇文双城喜宴之上,江南七公子一再高歌《凤求凰》,那时西门无奇也是春风得意,如今却死得惨不忍睹。
小雪心中也有哀伤,她耳朵比任何人都灵敏,之前已听到西门无奇服药后喉咙发种窒息般的喘息声,虽然只是瞬间,但却让小雪感到一阵剧烈的心痛——她心痛一个人的生命就这样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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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叶道:“牵机药。”
紫衣老人黯然道:“是。”
牵机药是世间最毒的毒药,是帝王赐死宠妃时才用的毒药,传说这种毒药带着浓浓的百花香味,有着世间最甜蜜的味道,但这种毒药世间并无解药,所以没有人能够品尝后把滋味说出。
老叶沉默半晌,黯然道:“也该散了。”
紫衣老人冲两边挥了挥手,那两个跟随在紫衣老人身后的紫衣中年人下马带着持弩的两排紫衣人跑了过来,这些紫衣人身上衣衫闪烁着紫光,象一片紫色波浪一般围了过来,他们在马车附近的残骸碎片和人马尸身上搜索着,将之前射出的弩箭取回,互相交换着,彷佛他们能辨认得出哪一枝弩箭是自己射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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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有人从身后取出一把能折叠的小短锹开始在附近泥地挖坑,这些人身手过人,动作迅速齐整,很快就挖了一个大坑,他们将附近马车残骸和人马尸体放入坑中。一紫衣中年人来到紫衣老人和老叶身前,双手恭敬地将一把银色飞刀递到老叶手中,又对紫衣老人躬身道:“西门无奇的尸体是否要带回去?还是——”
紫衣中年人没把话说完,目光中闪过一丝冷酷的光芒。
老叶轻声道:“给他留个全尸吧,一会有人会来帮他收尸的。”
紫衣老人道:“但听叶老吩咐。”
紫衣中年人回到大坑旁,紫衣人纷纷挥铲土将大坑掩埋,随后整齐地列队向两边散去,如两道紫色波浪消失在黑夜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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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叶道:“你先走吧,我这就去见侯爷,这里的事我会向侯爷说明。”
紫衣老人躬身抱拳道:“多谢叶老,在下先行一步。”
说完他转身上马,带着两个紫衣中年人策马东去。
诸葛辉也向老叶躬身施礼道了声别,他上马却没有立刻离去,望向小芸。
小芸向老叶行了一大礼,目光有几分不舍,轻声道:“老奶奶她还好吗?”
老叶望着小芸,神情间又有了笑意,道:“她好,她好想你和小雪。”
小芸轻轻点头,转身看了小雪一眼,目光有几分羡慕,也有几分嫉妒,她没有和小雪说什么,跳上马和诸葛辉一同奔向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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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兰呆呆地望着躺在附近地上的西门无奇尸体和昏迷不醒的怒风,看着紫衣人纷纷消失,忽然全身打了个冷战,面色阵阵发白。
过了很久,小雪轻声道:“掌门师叔,我一直想问——为什么——为什么小芸不能成为南海剑派弟子?是因为我的缘故吗?”
老叶轻轻摇头,道:“不是。”
他顿了顿,又道:“你是流凡大哥带来的,小芸是诸葛老先生送来的,你们一起相处三年,也算一场姐妹。小芸天资聪慧过人,勤于练剑学武,可她和你相比身上少了一样东西却多了一样东西——就是善良和欲望。”
小雪神色一变,轻轻咬了咬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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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叶道:“南海剑派收弟子一是看缘分,二是看品性,你认识的很多叔叔阿姨都是南海剑派弟子,他们剑法武功平平,如今也大都安居乐业,有儿有女,这些人都是品性善良的普通人,心中没有太多欲望。”
小雪轻轻点头,道:“他们都是好人。”
老叶道:“我知道有次你和小芸闹得很不愉快,小芸还伤了你。”
小雪脸微微一红,低下了头。
老叶道:“这事你没对我和老婆子说,不过其中经过老婆子都看到。”
小雪低声道:“那次是我不好,是我先动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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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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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叶摇头道:“老婆子说当时小芸在不停地施展刚学的碎空剑法阻止一只海鸟回到树上,而树上鸟巢有几只初生小鸟正叫着等待着海鸟归来喂食,你让小芸别再玩她不听,后来你急哭了,就出手让小芸停下。”
小雪低头轻声道:“小芸那时还小,只是贪玩。”
老叶道:“老婆子说让她感到寒心的是小芸伤你的那一剑——”
小雪道:“小芸出手并不重。”
老叶淡然道:“她虽然剑法比你强,可也强不了多少,那次她使出碧海生潮时出手无声无息,当时你闻风辨声的修为不同今日,自然无法抵挡,她一剑刺中你右臂——那时老婆子就决定不能收小芸为南海剑派弟子,她是不想害小芸,但她一定要将你收入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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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雪眼圈一红,已有泪珠涌出,跪下道:“小雪——小雪多谢老奶奶。”
老叶来到小雪身边扶起她,将手中那把飞刀轻轻放回小雪手中,道:“小雪,你的事双城和小霞也向老婆子提起,老婆子可高兴了——”
小雪含泪道:“小雪迟些就去看她。”
老叶点头道:“我知道你住在泰和村,前些日子泰和村被日月教袭击,他们是冲着你去的?”
小雪道:“是。”
老叶叹了口气,道:“看来你也已无法置身江湖之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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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雪神情有几分黯然,轻轻点了点头。
老叶道:“这么晚,你是赶去哪?”
小雪道:“我要去找安仙儿,利教主死前有份东西让我亲手交给她,他说找不到的话就在这个时候来这里附近寻找她行踪,丐帮弟子之前说发现她在瘦岭镇。”
老叶动容道:“可是利百川的遗书?”
小雪道:“我不知道。”
老叶微微皱眉道:“日月教这次聚会最大的事情就是确立新教主,你这个时候去找安仙儿只怕是凶险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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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雪道:“此事小雪答应了利教主,但求尽力做完。”
老叶点点头,又望向小兰道:“小兰,多谢你这些日子来照顾小雪。”
小兰淡淡笑道:“小雪姐姐也一直在照顾我。”
老叶道:“我听秋枫和风歌时常提起过云飞,可惜一直没见过他,如今江湖危机四伏,他也在为此奔波吧。”
小兰道:“他去调查河西四大家族被屠杀的事了——”
说到这里小兰心中有一些不安,云飞这次出门时间不短,泰和村又出事,如果不是碰到棘手的事,云飞一定会即刻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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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叶沉吟半晌,轻叹口气,道:“江湖事太多,不是一个人就能解决的——我这次入中原听到太多可怕的事,现在去见侯爷并非只为今夜之事,而是有更重要的事急着和侯爷商量,实在一刻也耽误不得——日月教现在所面临的危机又岂止是内部新教主的纷争,还有灭顶之灾——”
听老叶语气沉重,小兰和小雪都不禁感到阵阵紧张。
老叶轻轻摇头,道:“小雪、小兰,老家伙实在无法陪你们一起去,你们千万千万要保重,东西送到后尽快离开。”
小雪道:“小雪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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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一阵马蹄声传来,一容貌英俊的白衣青年骑着一匹火红色的高头大马飞一般来到众人面前,白衣青年腰束红丝带,正是东方艳阳,而如今的他早已不是当年醉笑胭脂的倜傥少年,神色之间满是风尘。
东方艳阳看到小雪和小兰在也是吃了一惊,那次宇文双城喜宴之上他也见过这两个少女,也惊艳于小雪的美丽,但他更清楚那个看似普通的云飞决不普通。此时他看到西门无奇尸身,不禁一阵难过,差点落下泪来。他强自忍住悲伤,下马向老叶躬身施礼,一时什么话也说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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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叶道:“艳阳,这里就交给你处置了——沧浪刚找过我,他所说和你那里传过来的消息一般——这实在太可怕了。”
东方艳阳神色凝重,道:“如今箭已在弦——”
他看了小兰和小雪一眼,道:“可惜双城公子不在。”
老叶淡淡地道:“远水难救近火,我现在就去和侯爷商议此事,侯爷那里也是至关重要,只望我能来得及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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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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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老叶转身向东而去,他走路并不象江湖人那般动作迅疾,彷佛就象一个普通人稍微有些快地迈着步伐,但他每迈出的一步却比普通人不知远多少,脚步之间犹如踏风一般,数步之间踪影不见。
望着老叶的背影消失,小兰轻轻叹了口气——老叶就象云飞一般在一群平常人之中毫不起眼,但他们却在默默无声地在为江湖为天下奔波。
东方艳阳望向东方,眼神之中满是敬意。
他轻声道:“小雪、小兰姑娘,你们怎么也在?”
小兰道:“我们路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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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艳阳再度望向西门无奇尸身,神情更加哀伤。
小兰轻声道:“你要带他回江南吗?”
东方艳阳含泪道:“是。”
小兰轻叹了口气,低声道:“我们没能救他。”
东方艳阳轻轻摇头道:“这世上没人能救他,他也自知必死无疑,才喝下自己准备好的毒药。”
小兰沉默片刻,心中忽然觉得有些苦——之前老叶说过东方艳阳的父亲东方一白杀了西门三思,如果这次不是西门无奇自己了断,只怕老叶不出手,东方艳阳也一样会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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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兰转身对小雪道:“姐姐,我们走吧。”
小雪轻轻点头,但就在这时她彷佛听到了什么异常声音,神色微微一变。
看到小雪的神情,小兰也知道小雪发现了什么奇怪的事。
小雪神情变得极为凝重,她轻轻闭住呼吸,努力倾听风中每一丝声响,然后她吐出口气,轻声道:“他没死——”
小兰惊奇地道:“谁没死?”
小雪道:“西门公子,他——他心开始跳了——”
听小雪这么说,东方艳阳和小兰都不禁大吃一惊,东方艳阳快步来到西门无奇身边低下头把耳朵贴在西门无奇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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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半晌,东方艳阳抬起头,神色惊疑地道:“他真的没有死。”
小兰心头一阵欢喜,不知为何差点流下泪来,只是她望着东方艳阳,又不禁一阵心寒,微微颤声道:“东方公子,你——你也是来杀他的吧?”
东方艳阳原本面有喜色,这时面色又沉重了起来。
小兰道:“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多人要他性命。”
东方艳阳苦笑一声,轻声道:“这个秘密牵涉太大,你们不要多管。”
小兰道:“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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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艳阳默然半晌,摇头道:“我不知道。”
他弯下身拿出一块雪白的丝巾轻轻拭去西门无奇口鼻附近的血迹,这时西门无奇脸上的紫色依然很浓,呼吸虽慢慢恢复,但异常急促,胸膛剧烈起伏。
小雪轻声道:“他中毒不轻。”
东方艳阳点头道:“是。”
小兰道:“难道他服的不是牵机药?”
小雪轻声道:“是碧灵丹,我之前闻到碧灵丹的天山雪莲花香气。”
她虽双目失明,但鼻子、耳朵都远胜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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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兰想了想,道:“他是同时服下碧灵丹和牵机药。”
东方艳阳点头道:“无奇的确提起过他有天山剑派的碧灵丹,是他和婉儿赌,婉儿输给他的。”
小兰道:“婉儿就是江南连家连忆婉姑娘吧?”
东方艳阳道:“是。”
小兰道:“传说中天山剑派碧灵丹能解百毒,只是炼制不易,一年才得一炉三颗。”
东方艳阳道:“婉儿说过那颗碧灵丹是她姑姑连碧漪和秋思南成亲时,天山剑派秋掌门让秋思南带给她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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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东方艳阳望着西门无奇,道:“他是在赌。”
小兰道:“他赌自己服下毒药能有一线生机。”
东方艳阳轻轻点了点头,叹了口气,苦笑道:“在江南,他是出名的赌棍,很多赌场都不给他入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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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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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西门无奇脸上的紫气越来越浓,呼吸也越来越重急促,小雪不由得皱起了眉头,神情间露出焦虑之色。
东方艳阳道:“碧灵丹虽说能解百毒,但牵机药的毒未必能解。”
小兰来到西门无奇身边,俯身帮他搭了下脉搏,轻声道:“他的脉象太弱,只怕支持不了多久。”
东方艳阳黯然道:“虽有一线生机,还是难逃一死。”
他话音刚落,听到一把苍老虚弱的声音道:“快送他去瘦岭镇找安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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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的是怒风,老叶飞出的枯叶虽封住他穴道,但老叶留有余力,借物隔空打穴也无法带入南海剑派独特的点穴手法,加上怒风内力修为不浅,,日月教内功心法诡秘,故此此时已被他自然解开。
只是这一夜恶战怒风受伤连连,早已虚弱到极点,这时只能勉强坐起,他江湖经验老到,一见之下就知道西门无奇中了剧毒。
小兰道:“安仙儿真的在瘦岭镇?”
怒风道:“是,她天亮就会离开——空显道在那,他能救无奇。”
众人听到空显道的名字心头一惊,日月教毒无常空显道从不现身江湖,但日月教如黑血神针等歹毒暗器所涂毒药都出自他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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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兰望向小雪,道:“姐姐,我们这就去。”
小雪轻声道:“东方公子,你会让我们带走西门公子吗?”
东方艳阳闻言神色微冷,他后退数步,手已握向腰间长剑——长剑剑柄上绑着的那条红色丝巾随风扬起——这是他的标志,曾引得无数江南少年争相模仿。他嘴角微微有些抽搐,犹豫半晌,道:“小兰姑娘,如果西门无奇是双城公子的仇人,你还会这样帮他吗?”
小兰吃了一惊,她沉吟片刻道:“我家公子没什么仇人。”
东方艳阳苦笑道:“双城公子姓文——西门无奇他——他们天生就是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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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兰神情有些惊异,忽然她轻呼一声,道:“西门公子不是西门家的人——他是——他是燕丹太子的后人——”
东方艳阳苦笑一声,没有出声。
小雪缓缓点了点头,轻声道:“我明白了。”
东方艳阳神情哀伤地道:“百年前燕文商三家之间的恩怨说不完也说不清,燕丹太子也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也是德正大帝的生死之交,只是他们——他们最终还是在战场决一生死——”
说到这里他看向西门无奇,知道当年燕丹太子和德正大帝对峙时的心情必定如同此时自己一般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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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兰轻声道:“小兰听公子说过那段往事,他说当年天启皇帝是前朝燕家的大司徒,他长子德正大帝是大将军,那次他们父子带兵在外征讨,结果被朝中大司马商照诬陷谋反,燕皇不听燕丹太子劝说连下十二道金牌招他们父子回朝,天启皇帝父子知道回朝只有一死,所以只能举兵造反。”
东方艳阳点了点头,又叹了口气。
小兰又道:“燕丹太子曾孤身去见德正大帝,但那时局势已无法挽回,燕皇让燕丹太子带重兵前去镇压,大军刚动十日,商照就谋反弑君建立商家王朝,燕文商这三家一场混战就是十二年,最后是文家赢了,但很多燕家遗臣都觉得燕丹太子死得太无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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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雪眼圈微微一红,道:“我有几位几位师叔,他们喝醉之后会舞剑唱歌,歌声悲凉,老奶奶说他们是前朝遗民,在南海不做文家臣民。”
小兰沉默片刻,毅然道:“东方公子,你放过西门公子吧——我相信双城公子在这一定也会这样做的。”
东方艳阳身子微微一震,握剑的手已慢慢松开。
小兰弯身抱起西门无奇走向自己的马车,道:“云飞说这世上没有化解不了的仇恨,我救他也是为了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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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雪含泪淡淡一笑,道:“小兰,你说得对。”
小兰放置好西门无奇,又扶小雪上了马车,她手持马鞭轻声道:“东方公子,你就当他死了,当他没有再活过来。”
东方艳阳望着小兰,神情已有些激动,他忽然微微点了点头,似乎认可了小兰的说话,轻声道:“小兰姑娘、小雪姑娘,你们快走吧,只是你们所知道的事决不能告诉任何人——任何人——”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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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得吕大先生去世,所有人都心中震惊——吕大先生三十年前纵横两河,在当时享誉江湖的十大剑客之中排名第二,但他却深深以此为耻,一生苦苦寻找提升剑法的途经。他屡屡败在排名江湖十大剑客第一位的华山老人剑下依然不放弃。数年前黑风山一战他成就了宇文双城如日中天的声名,也令江湖中人知道他的剑法终于超越当年十大剑客的境界,犹如剑神一般。
——但人毕竟不是神,总有死的那天。
秋笙心中也感到难过,吕大先生传授过章云晖剑法,他想起章云晖的故事,越发觉得有些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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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从流冷哼一声道:“吕大先生也不是什么好人。”
计庭奉点头道:“他虽名列三十年前十大剑客之中,但其实是个出没两河之地的独行大盗——任飞原本也是武当名门正派弟子,却私自跟他学剑,只怕也是因此走上邪途。”
说到这里他望向秋笙又道:“我家主人知道此次华山各派掌门聚首已公推秋公子为江湖盟主,惩恶扬善清除任飞这样的江湖败类该是义不容辞,故此请秋公子相助——我家主人还想和秋公子面谈些要事,他请秋公子在此等他一下,他正在尽快赶来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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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笙轻轻点头,道:“此事我已知道,我这就去趟二口村。”
何从流道:“秋公子,这里有不少江湖各派高手,你派几个人去把那个任飞抓来就是,何必亲自去。”
秋笙沉默片刻,道:“我是去吊丧的。”
何从流奇道:“你去给吕大先生吊丧?”
秋笙道:“是。”
计庭奉笑道:“秋公子前去吊丧正好可见机行事,实在有胆有谋——不过此行也有几分凶险,秋公子还是多加小心,我等先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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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计庭奉兄弟一起向秋笙施了一礼,转身出门离去。随着计氏兄弟离去,众人一时都陷入了沉默。
过了半晌,林婕溪笑道:“秋公子和小梅姑娘一路辛苦,我看还是先睡一觉再做打算,任飞是否是在二口村,青城派可派人前去打探一下情况。”
蒋梦熊点头道:“正是,我这就派人前去打探下消息。”
秋笙淡然一笑,问蒋梦熊道:“可知二口村在何处?”
蒋梦熊道:“二口村在东面二十里处。”
秋笙道:“天都快亮了,我现在出发正好,烦请蒋掌柜找个认识路的人带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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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从飞道:“秋兄,你打算一人前往?”
秋笙道:“是。”
说到这里秋笙望向小梅,轻声道:“小梅,你不要去了。”
小梅摇头道:“少妍姐姐对我们几个很好,她的事我不能不管——”
说到这里小梅剑眉扬起,右手轻轻握住腰间长剑——当小梅雪白细长的玉指握住长剑时,一股凌锐的杀气在她身上升起,这一刻她不再是个冷傲的少女,而是一个冷酷无情的煞神。在场如林婕溪、楚梦源、余从飞等人纷纷感受到小梅身上的浓浓杀气,心中为之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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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从流道:“我看还是大家都去,把吕家村围住,不怕任飞飞了。”
余从燕点头道:“就是。”
余从嫣脸微微一红,她看了秋笙一眼,怯声道:“他们在办丧事——我们这样——这样不太好——”
她说完这些话,红着脸低下了头。
余从燕白了她一眼,道:“对这种穷凶极恶之人,有什么好不好的?”
秋笙淡淡笑道:“我此去不是去动手捉人,只是前去吊丧,就算任飞在那,也等他离开吕家村之后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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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从飞点头道:“秋兄侠骨英胆,仁义为怀,从飞佩服。”
楚梦源叹道:“既然秋公子这样说,我和吕大先生也有数面之缘,就陪秋公子去一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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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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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从流道:“楚师叔,我听说吕大先生以前抢过你家货物,你也去为他吊丧?”
楚梦源道:“吕大先生虽是纵横两河的独行大盗,但品行也多让人敬服。”
秋笙道:“家父多次提起这位前辈,说他虽执着于剑法,却生淡泊名声,所做所为和侠字也只是一线之差。”
楚梦源点头道:“江湖中向来有劫富济贫一说,吕大先生就是如此,他做独行大盗从不向良善人家出手,得来钱财也是尽数散尽两河贫民,更从来没有因此而杀过人,那次我家那批运往关外的货物也是有些来路不正,在河南被他单人截下,那时我也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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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楚梦源苦笑一声,神情有些黯然。
何从流道:“师叔,你和他交手了?”
楚梦源摇头道:“那是我第一次涉足江湖,他出手不过十招就击败我师傅和二位师叔,我那时吓得连剑也差点握不住,以为没命了——”
余从燕不服气地道:“如果他真的那么好,那么黑风山为何他要抢夺那笔救灾的镖银呢?”
秋笙轻声道:“这事只怕另有隐情,往事已成云烟,是非终归尘土——我此去也是替家父为他上一拄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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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从风微微皱着眉头,一直沉思不语,这时望向小梅道:“听闻双城公子在自己喜宴上将龙三少比作报丧的乌鸦,此次龙三少将任飞行踪告诉秋公子,我只怕——只怕他另有图谋。”
小梅心中一跳,轻轻点了点头——那一夜龙三少故意破坏宇文双城的喜宴,逼迫宇文双城放弃王子身份,如不是因为龙三少是宇文双城的嫡亲兄弟,小梅真恨不得在他身上捅个窟窿。她忽然想起什么,望向蒋梦熊道:“蒋掌柜,坐在门外那人是谁?”
蒋梦熊神情有些尴尬,道:“我——我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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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从燕噘嘴道:“这个人可霸道了,他就仰仗他武功高强,抢我们的马,抢秋公子的房间——”
说到这里她也知道说漏了嘴,连忙住口。
小梅望了秋笙一眼没有出声,她知道此时小顾也许正在听这里的对话。
秋笙也在望着小梅,他沉默片刻轻声道:“小梅,我是代家父前去吊丧,家父和吕大先生也曾有缘相识,我不想那里——有人流血。”
他知道小梅性子刚烈,和容少妍虽有辈分差别却亲如姐妹一般,又一同生死患难过,难免恨任飞入骨,只怕见到任飞就会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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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轻声道:“我在那里不动手。”
秋笙松了口气,他望着小梅淡淡一笑,道:“谢谢你,小梅。”
被秋笙的光注视,小梅感到有些不安,神情也没有之前那么冰冷。
余从飞这时也对林婕溪道:“二娘,我也陪秋公子去一趟吧。”
林婕溪虽是青城掌门余梦初妻子,却不是余从飞的亲生母亲。她略一思索,笑道:“既然如此,我也去一趟。”
小梅闻言看了林婕溪一眼,神情有些奇怪——她总觉得眼前的林婕溪彷佛之前时常见到,但又知这决无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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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从燕眨了眨眼睛,笑道:“小梅姐姐,今晚你老是在看我娘,难道我娘脸上长了花不成。”
小梅轻声道:“不是——是小梅失礼了。”
林婕溪笑道:“小梅姑娘,你别听那这头胡说。”
余从燕咯咯笑道:“娘,哥,你们也带我去吧。”
林婕溪看了她一眼,板起脸道:“胡闹。”
余从燕噘起嘴道:“有小梅姐姐和秋公子在,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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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轻轻摇头道:“余姑娘,你还是别去了。”
林婕溪望向林从风,道:“从风,你留下看住这两个丫头——还有,把我们的去向和李长老说声。”
林从风笑着点点头。
蒋梦熊道:“我和二口村的一些人有些交往,就由在下带路吧。”
秋笙抱拳道:“有劳了。”
蒋梦熊道:“秋公子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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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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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秋笙一行出门扬马而去,莺莺才透了口气,而之前她就象个木偶一般站在门口,连眼珠都没有动过一分。她看了小顾一眼回房间匆忙穿好衣裙,她甚至来不及将散乱的长发梳理好,又提剑走出房门。
而此刻小顾依然如雕像一般纹丝不动,他望着莺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莺莺不敢抬头看他,低下了头。
小顾冷声道:“你答应过我——跟我走的。”
莺莺身躯一颤,不敢出声。
小顾道:“你心里放不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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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声音冰冷,目光也冰凉,全身已被一层浓浓的冰冷死亡气息笼罩。
莺莺凄然一笑,轻声道:“我不能不管他。”
小顾握剑的手猛然一颤,忽然怒吼道:“你跟着他会死的——”
他吼声犹如惊雷,将莺莺吓得全身剧烈哆嗦了一下,也震得身边客栈过道两边楼板一阵响。
莺莺面色惨白,含泪苦笑道:“这是我自找的——我对不起你——对不起——”
她虽是能言会说,但此刻面对小顾除了说“对不起”已不知该说什么,她双眸中忍不住大颗泪珠滚下——她知道小顾心里是多么的在乎她,就如同她心里是多么的在乎任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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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顾吼完之后,神情慢慢恢复了平静,他默然半晌,沉声道:“你跟我走。”
说完他把长剑扛在肩头,已大步向楼梯下走去,他的脚步沉重异常,踩得地面楼板发出阵阵刺耳的吱吱声。
莺莺落的泪更多,她清楚小顾要带她去哪里,颤声道:“让我一个人去吧。”
小顾停下脚步,冷然道:“不。”
莺莺泣声道:“和我一起,你——你会——”
她心中难过、恐惧,不忍将“死”字说出口。
小顾并不回头,嘴角闪过一丝嘲讽的笑意,道:“那就让我们都去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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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从风、余从燕姐妹送秋笙、小梅、林婕溪等人离去后来到面酒楼,酒楼二楼最大的包间中有不少江湖人还在饮酒,房内浓浓的酒香溢满过道,其中几位江湖中人说话声也大得惊人。
正当林从风笑着推开房门,客栈那边就传来小顾的那声怒吼,顿时将他吓了一大跳,也令包间中一时寂然无声。
房内一衣衫褴褛的老人提起靠在桌边的一根龙头木杖站起,他目光敏锐,望着林从风沉声道:“那边出什么事?”
林从风摇摇头,转身跑下楼梯出了酒楼来到客栈,却看到小顾正走下楼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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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栈楼梯台阶彷佛已不堪承受小顾的脚步,发出碎裂般的怪响,小顾目光冷冷地看着林从风,看得林从风遍体生寒,不由得连退数步,一直退到客栈外。
小顾扛着剑大步走出客栈,他看到对面酒楼门口有不少江湖人,也听到其中有人怒声道:“什么人这么晚大呼小叫——要死要活的?”
出声的是个锦衣大汉,他三十来岁,身材魁梧,满脸钢须,虎目狮口,他之前也喝了不少酒,故此满脸通红,神情间全是怒意,手持一根茶杯口粗的铜棍已挡在小顾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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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顾不屑地看了他一眼,忽然拔剑出鞘。一声低沉的带着哀怨的声音想起,一道银色剑光在小顾手中又化为一片灿烂的火红色血光,同时伴随有数道黑影如幽灵般闪过,比寒风还要森冷的气息中,那道剑光已到锦衣大汉身前。
小顾出手并不算太快,但又稳又狠又准,锦衣汉子已然无法躲闪,他大喝一声双手举起铜棍来挡小顾这一剑,却看到小顾剑锋触及铜棍处闪过一道耀眼的燃烧火焰,自己持棍的双膀已被一股巨力震得失去知觉,耳边轰鸣声中那道火焰已来到自己眼前,沿着自己的眉心滑落。他笔尖似乎有一丝痛,只是他心头的血已凝结,竟然对痛都已没有什么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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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从风耳边被一声刺耳的金属声震得心中一阵翻滚,小顾那一剑竟将锦衣大汉手中的铜棍劈成两截,更几乎要了他的命。他看到鲜血沿着锦衣大汉的鼻尖不停地流下,锦衣大汉虽张大了嘴却连喊都喊不出声,随后他双手松开那两截被斩断的铜棍,转身奔向身边巷中开始不停地呕吐。
小顾冷笑一声,缓缓收回手中长剑,长剑回鞘时兀自低鸣不绝,彷佛不甘心就这样归去。他目光冷冷地扫了一眼酒楼门口的那些江湖人,随后撇撇嘴向一边吐了口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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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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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楼门口一个黑衣中年道人之前拔剑拔出数寸,但面对小顾的目光也不由得感到惊恐,他脸涨得通红,不知是怒还是醉。
余氏姐妹更早已吓得花容失色,她们认识那个锦衣汉子叫朴虎,是少林一苦大师颇为得意的俗家弟子,精通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一的三十六式伏雷棍法,在两河之间也有名气,不想和小顾交手一招就几乎丧命——她们再想起之前小顾抢她们马的情形,更觉得阵阵心寒。
不少人纷纷望向那个手持龙头杖的老人,老人身材不高,赤着一双比普通人粗壮的黝黑大脚,望着小顾也是神情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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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莺走出客栈,她眼角有泪痕,不敢看众人,低头躲在小顾身后。
小顾目光凛凛,轻声道:“我们走。”
说完他将长剑扛在肩头,大步向小镇东边,莺莺跟在他身后,虽然小顾走得很快,但莺莺身形如风微摆,很快就和小顾一起消失在远处。
看到小顾和莺莺离去,林从风缓缓吐出口气。
余从燕惊魂稍定,她看了妹妹一眼,发现余从嫣依然呆呆地望着小顾远去的方向,她轻扯妹妹衣袖,微微颤声道:“你怎么了?”
余从嫣娇躯一震回过神来,低头轻声道:“没——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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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栈中一难大师和玄星道长也走了出来,他们之前被小顾吼声惊醒,起来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人群中一中年儒生皱眉道:“李长老,这人如此凶悍,是何来历?”
赤脚老人望着地上那两截铜棍,眉头紧皱,随后他望向一难大师沉声道:“此人外家功夫比你我都要高明得多。”
一难大师点头道:“老长老说得不错。”
赤脚老人叹了口气,他是丐帮四位九袋长老之一的李大脚,也以一身外家功夫成名江湖,自问决无小顾这份功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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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拔剑几分的黑衣道人是武当玄衣七星之一的玄月道长,这时他还剑入鞘冷声道:“他外家功夫固然了得,内家修为也不低,出手举重若轻——我真想不出江湖中还有这样一个人。”
李大脚望了下四周,道:“秋公子呢?蒋老板呢?”
这里闹得天翻地覆一般,秋笙、小梅、蒋梦熊等人按理不该不现身,故此李大脚才有此问。
林从风尚不及出声,余从燕已一旁道:“秋公子、小梅姐姐、蒋师叔、楚师叔还有我娘去二口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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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大脚更是奇怪,道:“他们为何突然要去二口村?”
余从燕道:“之前龙三少让人告知秋公子任飞出现在二口村,而且二口村的吕大先生前几天去世了。”
听余从燕这么说,众人大都吃了一惊,一时间面面相觑。
林从风道:“龙三少想请秋公子帮忙捉拿任飞,但秋公子说是前去吊丧,他们让我告知李长老和各位前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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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月道长之前通红的脸色这时已变得有些发黑,他跺了跺脚,恨声道:“任飞这逆贼,我决饶不了他——”
他看了玄星道长一眼,又道:“师兄,我们也去。”
玄星道长微微点了点头,轻声叹了口气,他之前也听到计氏兄弟带来关于任飞的消息,任飞虽不是他弟子,但他也曾对任飞寄予厚望,对他多有指点,如今想起不免又是痛恨又是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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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一骑飞马由西边冲入镇中,马上一个蓝衣少年却是蓝莲花,他神色异常紧张,停下马时马也差点摔倒。
看到蓝莲花的模样,李大脚心中一紧,道:“蓝莲花,出什么事了?”
蓝莲花下马急喘口气,从怀中拿出一张折叠过的纸道:“华山有信到,十万火急。”
李大脚展开纸条看了一眼,大声念道:“江湖同盟各派掌门明令通告门下所有弟子,凡在鲁地者即刻向青石镇集中,各派弟子一切行为由江湖同盟新任盟主秋笙决断,不必再向各派掌门请示。昆仑掌门缺席此次华山之约,望昆仑能遵此决定——十万火急——一叶、玄羽、慧清、岳謦梅、鲁行山、秋枫、余梦初、天门、俞三、明月——”
听李大脚缓缓念出最后江湖各派掌门的签名,所有在场中个个心头一阵紧张。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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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夜风之下小兰和小雪齐坐在小马车前,一阵肆意狂风呼啸而过,小雪轻声咳了一声。
小兰道:“姐姐,你进去坐吧。”
小雪轻轻摇头,道:“我没事。”
她沉吟片刻,道:“小兰,你真聪明,能猜出他是燕丹太子的后人,
小兰道:“我刚才也是胡乱猜的,公子对燕丹太子和德正大帝时的故事一直都很感兴趣,我从他那知道不少,知道西门世家的先祖西门天野曾是燕丹太子的护卫首领,而且他最终也是死于燕丹太子后人的风波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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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雪道:“我没读过书,在南海每次听到有人提及燕丹太子名字时,就有人会悲伤的唱歌,有人会哭得很伤心,我不敢多问,这两年也是你读书给我听时,我才知道他的一些事。”
小兰道:“关于燕丹太子的传说真的不少,公子书房的书和文册都是我和小竹整理的,三年前公子拿了好多发黄的朝廷库存文册让我帮他整理,我当时还奇怪公子从哪弄来这些文册,其中有部分文册记载的是燕丹太子后人下落的消息,公子特意让我整理了下,其中从天启元年到德正七年的十六年间先后有七百二十六人向朝廷告发燕丹太子后代下落,最后闹出件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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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兰扬了扬马鞭,又道:“那是德正七年,原燕丹太子手下虎威大将高明密告原燕丹太子手下副帅郑经纶藏有燕丹太子后人,随后郑经纶又密告说是西门世家主人西门天野隐藏了燕丹太子后人,德正大帝让诸葛先生调查此事,西门天野再向德正大帝密告是诸葛先生私藏燕丹太子后人。”
小雪轻微微皱眉,神色有些疑惑。
小兰接着道:“德正大帝当即龙颜大怒,他在光明殿上让高明、郑经纶和西门天野拿出证据,结果他们三人都拿不出,于是德正大帝当即诛杀他们三人,同时下旨以后凡是无证无据捏造燕丹太子后人消息的人一律灭族——自此之后再也没有人密告燕丹太子后人下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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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小兰轻轻叹了口气,小雪娇躯也是一颤。
小兰道:“我那时不知公子是文家王子,就说德正大帝太残忍,但公子说德正大帝这么做是逼不得已,而且正是心存仁慈。”
小雪一愣,道:“双城公子为什么这么说?”
小兰道:“公子说如果德正大帝宁错杀也不放过这些被诬告之人,那么这七百多个诬告就可能让七百多家人遭到灭顶之灾,也助长了那些想借朝廷追查燕丹太子后人之事来诬陷仇人借机升官发财之辈的气焰,故此德正大帝才狠心杀高明、郑经纶和西门天野,以此警示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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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雪沉吟片刻,轻轻叹了口气。
小兰道:“公子还说,做皇帝真的很难,而且公子总觉得这件事应该还有更多隐情,东方大明、西门天野、诸葛先生同是德正大帝少时结义的兄弟,西门天野不该诬告诸葛先生,而以德正大帝的胸襟也不会轻易杀兄弟的。”
小兰说话声音已有哀伤,她想起东方艳阳和西门无奇,想起宇文双城和龙三少文庭君——他们都有手足之情,却最终成为敌人。
小雪轻轻吐出口气,她呼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轻声道:“现在看来真的是西门天野收藏了燕丹太子的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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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兰点头道:“是的,西门天野虽是德正大帝结义兄弟,但一直深得燕丹太子重用,德正大帝父子起兵时燕皇让燕丹太子诛杀朝中与文家有关系的人,燕丹太子却放走其中大半人,包括西门天野,随后燕丹太子和德正大帝交兵,西门天野投身燕丹太子麾下,燕丹太子也丝毫不怀疑他,直到燕丹太子兵败身亡后才投诚德正大帝——公子说盘龙谷最后一战,燕丹太子一百近身护卫无一偷生,全部死在战场,只有护卫长西门天野投降,故此他很有可能真的隐藏了燕丹太子的后人——所以我刚才才——”
忽然,小兰忍不住轻呼一声,只觉得背心一阵寒意升起,身躯打了个冷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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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雪心头也有些紧张,道:“妹妹,怎么啦?”
小兰沉思片刻,微微颤声道:“他们——他们是在演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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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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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雪道:“谁?”
小兰道:“西门天野——他是故意诬告诸葛先生的——”
小雪奇道:“他为什么这样做?”
小兰又想了想,轻声道:“他知道就算否认,依然会有很多人怀疑自己,所以他干脆诬告诸葛先生,让别人觉得他和高明、郑经纶等人都是诬告陷害他人之辈,他一死燕丹太子后人就安全了——”
说到这里小兰叹了口气,又道:“今夜诸葛先生门下之人追杀西门无奇,那么诸葛先生当年也一定是知情人,或许这原本就是西门天野和诸葛先生商议后这么做的——还有——还有南海剑派也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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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雪微皱眉头,沉思片刻,轻轻摇了摇头——她虽聪慧,但如此这般在惊涛骇浪之中勾心斗角的事却不是她能轻易想得透。
小兰有些发呆,她望着前方很久苦笑一声道:“也许德正大帝也是在演戏,他知道真相,不想世人再追查燕丹太子后人下落,不想西门世家受到怀疑,才狠心杀了西门天野——”
说到这里小兰眼圈微微一红,她不敢想象自己的猜想如果就是当年真相,那么当年故事中每个人会是什么一番心情来演完那出戏。
小雪沉默半晌,轻声道:“小兰,你太聪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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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兰轻轻摇头,身子微微一颤,含泪道:“姐姐,我想我们的家。”
说到这里小兰流下泪转身抱住小雪,把头埋在小雪肩头。
小雪也是眼圈一红,她清楚小兰虽然智慧机敏过人,剑法武功超群,但心中没有丝毫江湖之心,她更喜欢在一个普通平凡的家中忙碌而又平淡地度过每一天,细心地把身边的一切做得完美——只是此时她身处险恶江湖之中,难免也会感到孤单和害,所以才会更想念以前的家。
小雪轻轻抱住小兰,柔声道:“小兰,我们还会有一个家的,一定会的。”
那一晚她和云飞、小兰苦心搭建的家如今可能已是一片废墟,每想到这里小雪也会觉得心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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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半晌,小雪柔声道:“妹妹,云飞曾经说过——很多过去的事物纵然你想收藏想挽留,但迟早总会失去的——只有这片土地,只要你能等候,肯努力,总会有新的收获。”
这是宇文双城被逼离开白云山庄时云飞对他的说话,小雪一直记得,小兰当时也在他们身边。
小兰轻轻点了点头,抬头抹干眼泪,淡淡一笑,扬了扬马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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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马车在漆黑小路上已越跑越慢,拉着小马车的马原本就瘦弱,这时早已筋疲力尽,小兰望向前方,东方已微微露出一丝晨曦,借着这丝晨曦的微光,小兰看到前路有一个三叉路口,其中一个路口前方赫然有个小镇。
小兰咬了咬牙,挥动马鞭催马发力向前,就在马车转入三叉路口时,她隐约看到路口之上有三骑人马立在路口,稍近些小兰看清那是三匹高头大白马,马上是三个白衣青年,三人立马停在路口,其中一人已转头望向自己,随后另外两人也拉转马头看了过来。
见三人没有丝毫让路的意思,小兰只能让马车慢慢挺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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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马车停下时,小兰看清眼前三个白衣青年都面目冷俊,腰佩长剑,他们望着小兰和小雪也感到有些惊异,其中一人冷然道:“二位姑娘去哪里?”
小兰心中暗自凛然,道:“我们瘦岭镇。”
三个青年互相看了一眼,又有人问道:“你们去瘦岭镇干什么?”
小兰道:“我哥哥病了,我们带他去找大夫。”
一青年望了一眼马车,又看了一眼小兰腰间长剑,冷然道:“姑娘身上带剑,不知是哪个门派门下弟子?”
小兰摇头道:“我没门没派,请三位行个方便,让我们过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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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青年又互相看了眼,并没有动。
小兰心中有些焦急,就在这时她听到小镇方向处传来一声马的嘶叫声,随后看到小镇方向处有匹白色高头大马向这飞奔而来,转眼已到面前,白马上也有一个白衣青年,只是他身子后心被一把利剑洞穿,剑尖又从他前心刺出插入马背,故此白马一路在流血,一路嘶鸣不停,继续向三叉路一头狂奔而去。
三个白衣人都面色一阵惊慌,同时策马向西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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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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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雪鼻中闻到血腥味,皱眉道:“怎么啦?”
小兰轻声道:“镇中有人被杀。”
她望向小雪,心中一阵紧张,道:“小雪姐姐,我们进镇吗?”
小雪沉默片刻,轻声道:“小兰,好妹妹,你能听我一次话吗?”
小兰淡淡一笑,风吹起她额前秀发,她轻声道:“好姐姐,你的话我都听,就这次我不会听的。”
说完小兰扬起马鞭,赶着小马车缓缓奔向镇中,她看到东方已经慢慢亮起一片曙光,照耀着一路上的点点血迹发出刺眼的光芒。她左手握住小雪的右手,发现彼此的手都在微微颤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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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的小镇格外安静,安静得有些恐怖,彷佛这个小镇没有任何人居住,这时更笼罩着一股冰冷的气息。
小雪的眉头微微皱起,她的手已开始恢复了镇静,她努力倾听着,知道四周隐藏了不少武功高强的人,他们在暗中窥视着自己和小兰。
小马车在镇中一处大宅前停下,大宅朱漆红瓦高楼深庭,建造得甚是豪华,大门门匾上斗大金字书写“田宅”二字,两边一幅金字对联上书“笔墨留清风,剑气写孟尝。”
小兰轻声道:“就是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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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停下马车跳下来又搀扶小雪下了马车,道:“这是孟尝剑田文的住处。”
小雪轻轻点头,她们得到丐帮的消息,得知安仙儿在此现身——两河东西南北是丐帮施礼范围,丐帮耳目几乎无孔不入。
小兰看了一眼大门的对联,心中有一丝不安,她低头看到大门门槛处到街头有一行鲜血的脚印,知道刚才那白衣青年就是死在这里。
突然,大门轰然打开,小兰看到一男一女两个灰衣老人走了出来,两个老人都是目光敏锐,腰佩长剑,灰衣衣领处绣着一只银色孔雀,正是安仙儿手下的文素和洗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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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婷冷漠地注视着小雪和小兰,淡蓝色的眼神犹如一池碧水,她用生硬的汉语冷然道:“你们是谁?”
小兰上前一步挡在小雪身前,道:“我是小兰,我想见安仙儿。”
她见洗婷没有出声,又道:“西门无奇中了毒,需要安仙儿救他。”
洗婷神色微微一变,道:“西门家三公子?”
小兰点头道:“是的,他中毒很深,只怕再耽搁就来不及了。”
说到这里小兰神情间露出一丝焦虑,她忽然看到文素和洗婷身后的大门处出现一个中年女子,她容貌艳丽出尘,神色间满是愁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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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女在走到小兰身前,又看了小雪一眼,心中暗暗惊异于小雪的美貌,她淡淡地道:“我就是安仙儿。”
小兰大喜,轻呼道:“安——”
她略一迟疑,一时不知该如何称呼眼前女子。
安仙儿微微一笑,道:“你叫我安大婶吧,西门无奇中了毒?”
小兰点头道:“安大婶,西门无奇中了牵机药的毒,他——”
她话未说完,安仙儿神色已然大变,她大步走到马车前,掀起车帘看了眼躺在里面的西门无奇,身子微微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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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素和洗婷也跟在安仙儿身边,安仙儿道:“文叔,你快送他去二叔那,我刚才看到他回自己房间收拾东西了。”
文素微微躬身,抱起依然昏迷不醒的西门无奇走入宅院。
小兰微微松了口气,道:“他还有救吗?”
安仙儿沉默片刻,道:“有。”
小兰点了点头,望向小雪,彼此间神色都露出一丝笑意——她们虽然身在江湖之中,但却不想看到死亡,而更渴望看到生命的延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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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仙儿又打量了小兰和小雪一眼,道:“你们救了他?”
小兰轻轻摇头道:“是他自己服毒骗过了很多人。”
安仙儿皱眉道:“服了牵机药的人立即就会丧命——他怎么能支持到现在?”
小兰道:“他同时服下了碧灵丹。”
安仙儿想了想,点头苦笑一声,轻轻叹了口气,她望着小兰道:“二位姑娘救了无奇,安仙儿代他多谢二位姑娘,只是如今这里太过凶险,安仙儿实在不敢多留二位姑娘。”
******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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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兰道:“安大婶,小雪姐姐一直在找你。”
说着小兰回过头望向小雪,神色间已有几分紧张,也有几分兴奋,她从小马车角落拿出一个粗蓝布包袱,包袱有些长,里面似乎有几条细条状物品。
小雪面色也有些苍白,她面对安仙儿,鼓起勇气,道:“利教主临终前托付我找到安大婶,把包袱里面的东西交给您。”
听小雪说出这番话,安仙儿神色徒然一变,她看向小兰手中包袱,小兰将包袱递到安仙儿面前,安仙儿迟疑片刻才双手接过包袱,一双原本镇定的手此时发出阵阵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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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仙儿望向小雪,看到小雪神色之间露出一丝安详的笑意——自从那夜利百川将这个包袱交给她,她心中一直感到一种沉重的压力,如今这压力已在刚才这瞬间荡然无存。
安仙儿望着小雪空洞的双眸,缓缓点头,道:“你是小雪。”
小雪轻声道:“是的。”
安仙儿道:“利教主和叶流凡决战那夜,你在场?”
小雪道:“是的。”
安仙儿轻轻点头,她虽然心中有很多疑惑,但一时不知该从何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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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雪又从怀中拿出一面血红色的竹令牌,令牌上刻有火焰标记,还有两行彷佛是用铁笔刻写的奇怪文字。
看到小雪手中这面血色竹火令,安仙儿更是吃惊。
小雪道:“这是利教主临死前给交我的——我也一起给安大婶。”
安仙儿从小雪手中接过血色竹火令,看着上面刻的字面色有些发白——血色竹火令上刻的是前任狮王和惊幻公主的名字,安仙儿认得利百川的笔迹,知道他临时前决定让他们一同殉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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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仙儿皱起眉头,道:“他们背叛了大明王?”
小雪道:“我不知道,利教主和我师傅是中毒而死,他们之前喝酒时只有狮王和惊幻公主在场。”
安仙儿有些奇怪地望着小雪,道:“你是叶流凡的弟子?”
小雪道:“是的。”
安仙儿缓缓点了点头,更陷入沉思。
洗婷神色也是同样惊异,但这时更有几分焦虑,她躬身用梵文道:“明王,你快离开这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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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仙儿道:“甄先生那里如何?”
洗婷道:“他已准备动身。”
安仙儿低头望着手中包袱和那面血色竹火令,依然有些发呆。
洗婷道:“明王速和圣女会合,这里由我和文素带两个人善后,我们会把他们安全送出去的。”
安仙儿抬头看了眼小雪、小兰的小马车,道:“你们的马车跑不动了。”
小兰回头看向小马车,轻轻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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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两匹白色高头大马由东边进入小镇,一路冲到门前,马上一男一女两个老人打扮衣着和文素、洗婷一摸一样,只是二人衣领处是用蓝色丝线绣出一朵孔雀图案。
二人飞身下马,神色极为紧张,老人向安仙儿躬身行礼,用梵文道:“明王快点离开这,有大批朝廷官军向这里靠近。”
安仙儿勃然变色道:“官军?”
老人道:“是,大概有三万龙骑营、虎骑营、骠骑营部队分八路逼过来,西北角锐金旗已和他们三百先锋骑射部队接触,虽暂时击退对方,但对方来势太大,锐金旗主已向大罗天示警,万万火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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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仙儿面色阵阵苍白,望向洗婷,道:“之前文素所杀那人是来探路的。”
洗婷道:“想必如此。”
安仙儿苦笑一声,神情变得凝重,她轻声说话彷佛吟唱,道:“我愿将我心中最后一滴血,奉献给圣火燃烧。”
说完她对小兰和小雪道:“你们立即和华山剑派甄少游夫妇一起走,一刻也不能再耽误。”
(第十一部完)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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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东方亮起曙光之时,秋笙、小梅、楚梦熊、蒋梦源、林婕溪、余从飞六人来到二口村附近的一处山冈上,远远望去二口村和任何一个普通农家村庄没什么不同,只是特别大,一大片密集的矮矮民房靠在一座小山坡东侧,村庄被一条小河围绕着,一条数丈长的石桥横跨在村口。此时已是冬天,四周一片冷清,河水几乎干涸,只有一条细小的水流在河底露出的圆石间流淌。
小梅静静望着通往村中的路,轻声道:“进村的人不少。”
秋笙也望着村中的道路,轻轻点了点头——之前几天都下雨,初干的泥路上满是进入村庄的马蹄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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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又道:“这条路很宽。”
村庄虽然普通,但村庄连接官道的路非常宽,道路修整得极为平坦,这些原本不该是一个普通村庄所该有的。
林婕溪笑道:“小梅姑娘,你真细心。”
小梅望了林婕溪一眼,没有出声——她自幼就接受各种江湖训练,宇文双城出行之时她就是宇文双城的耳目,习惯随时留意周围一切。
秋笙指向前方地上一道道马车轮印,其中有数道马车轮印极为宽,道:“看来来的不止是江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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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轻轻点头,她望着小村庄每家每户都竖起一面白色小旗,此时一片寒风之中白色小旗摇曳如雪,更显苍凉。
余从飞道:“看来吕大先生颇得村人尊敬。”
秋笙道:“是。”
林婕溪道:“小飞,一会任何事都听秋公子吩咐,不要轻举妄动。”
余从飞淡淡笑道:“从飞知道。”
秋笙看向小梅,小梅已策马跑向村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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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过桥来到村口,看到村口站着两个身着白麻布衣头扎白布条的中年人,中年人就象普通农夫一般相貌平常,皮肤黝黑,双手粗壮布满老茧,此时一身白衣更显得黑白分明,但都腰间佩剑,目光有神。
一白衣中年人上前两步,抱拳道:“各位来此有何贵干?”
他说话乡音很浓,声音十分洪亮。
蒋梦熊下马道:“在下青城蒋梦熊,在青石镇居住,得闻吕大先生不幸故世,故此和同门中人前来拜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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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中年人道:“原来是蒋老板,我等失敬了。”
他手指镇中道:“灵堂设在村中吕家祠堂,各位请进。”
说完他已和另一个白衣中年人让到道路两边。
蒋梦熊再度上马和众人一起慢慢进入村庄,村中道路也极为宽敞,但并无任何豪华住房,只是村中央有一座白色祠堂却比任何村庄的祠堂都要大得多,这时祠堂四周也是挂满白布。
众人闻到祠堂中传出的浓浓烟味,也看到祠堂顶端有一道白烟升起,心中徒然感到阵阵凄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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祠堂内外此时已有不少身着白衣粗麻布的村民在忙碌,那些村民也不时看了秋笙一行人一眼,但并不怎么在意。
秋笙等人在祠堂前下马,这时祠堂内一个身穿孝服头扎白巾的老人大步迎了出来,老人两鬓白发苍苍,身形枯瘦,相貌颇为慈祥,但双目精光闪闪,在他身后跟着两个青年人,其中一个青年身材高大,虽相貌不算英俊,但也显得气度不凡,他看到秋笙和小梅,神色已变。
蒋梦熊向老人抱拳道:“在下青城蒋梦熊。”
他又指向身边楚梦源和林婕溪道:“这位是在下楚师兄,林师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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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提秋笙、小梅名字,是之前秋笙说过他和小梅不表身份。
老人微微点头道:“各位是为吕大先生而来吧?”
蒋梦熊道:“得闻不幸,甚是惋惜,故此前来拜祭。”
老人道:“各位有心了,请进。”
说完老人转身带众人进入祠堂,他身后两个青年接过众人手中马缰,将马匹带向村中马廊。
******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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祠堂外堂中烟雾缭绕,中央灵台之上供放着一把剑,一把剑身比普通青锋剑略窄却长半尺的剑,剑鞘是用普通鱼皮制作,极为陈旧,剑柄是古铜制造,整把长剑看似毫不起眼,但江湖人无不知道这口吕大先生身前所用之剑是当世名剑之一——翠烟寒。
剑犹在,人已去。
小梅望着这口剑,甚至能听到这口剑彷佛也在低声轻吟,感觉到这口剑也有着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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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剑旁有一副对联,上书四个斗大的字。
剑骨,忠魂。
这四个字写得遒劲有力,彷佛出自名家之手一般。
除此之外堂中并无太多花纸,也无旁人。
蒋梦熊心中感慨,当先拿起香台上三柱香在蜡烛上点燃,然后恭谨地在灵台前鞠躬了三次,之前迎接他们的老人跟着躬身还礼。
随后楚梦源、林婕溪、秋笙、余从飞、小梅也先后在灵堂前上了香,老人也一一鞠躬还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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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毕之后,蒋梦熊从衣袖中取出一锭白纸包住的金锭双手递向老人,道:“我等来得匆忙,这点帛金聊表心意。”
老人双手接过金锭,道:“蒋先生客气了。”
他手指外堂一侧,道:“请各位去那边稍坐——请——”
外堂两边摆放着整齐的座椅,众人跟着老人一一坐下,这时已有一些村中女子端来茶水,这些女子也都相貌朴素,茶杯也是极为普通。
老人端起茶杯,道:“农家粗茶淡水,还望各位多见谅。”
蒋梦熊喝了口茶,道:“老先生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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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梦源望着老人,神色有些诧异,他道:“请恕楚某冒昧,老先生可是崆峒派无影剑卓玉楼卓老前辈?
听楚梦源这么说,秋笙、蒋梦熊、林婕溪、余从飞都吃了一惊,小梅也是神色微微一变——她熟知江湖人物,崆峒派无影剑卓玉楼虽然如今江湖声名不显,却是三十年前纵横江湖的十大剑客之一。
老人淡淡地道:“承蒙你还记得这个名字,老夫正是卓玉楼。”
蒋梦熊连忙起身,躬身向老人行礼道:“原来是卓老前辈,在下失礼了。”
卓玉楼轻轻摆手,道:“蒋先生客气了,请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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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婕溪道:“我家老太爷放羊老人也时常提起卓前辈,说卓前辈侠风英骨,是江湖之中真正的大侠。”
江湖十大剑客之中,崆峒卓玉楼名列第三,青城派掌门余梦初的父亲余冷雁名列第七,故此林婕溪有此一说。
卓玉楼看向林婕溪,道:“这位是余夫人吧?”
林婕溪道:“是。”
卓玉楼道:“我和冷雁也有十年不曾见面,他也该很老了——”
说到这里他苦笑一声,望向灵台上的那把剑,一时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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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堂外走进一个白衣老人,老人身着粗麻布衣,看他行路脚步轻浮没有任何武功家底,眼神也很黯淡,但神色间自有一股威严,老人在灵堂前上了香,然后从灵堂一侧进了后堂。
小梅心中微微一动,她细听堂后呼吸声,知道后堂中有不少江湖人。
白衣老人刚进后堂,又见三个白衣青年走了进来,三人身形高矮不同,两个高些的青年相貌平常,最矮的面容却太过俊俏,三人身穿白布麻衣,头扎白布带,腰佩长剑,看似也是江湖中人前来拜祭的,但小梅忽然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她看到三个青年目中有一股怒火,闪烁着杀戮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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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青年拿着香火来到灵台前望着灵台,每个人的神情都有些奇怪,他们双目有泪闪动,嘴角颤抖着,面容开始变得有些扭曲。
突然,三人一起拔出腰间长剑一起劈向灵台。
这个变故太突然,卓玉楼之前有些走神,没料到来人有这般举动,他起身时三个白衣青年已挥剑将灵台砍断,那把翠烟寒也落在地下,随后三个青年又一起向后堂冲去。
卓玉楼勃然变色,怒喝道:“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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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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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形如风般来到最近一个白衣青年身侧,挥掌拍向他右肩,那个白衣青年身手也不弱,侧身闪开只觉得卓玉楼的掌风犹如利刃一般,自己右肩肌肤感觉到一阵疼痛。只是他毫无惧怕,挥剑劈向卓玉楼——看到他出手,小梅心中一动,站了起来。
抢先冲进内堂的青年在三人之中身材最高,他手持一把比普通青锋剑略宽的长剑,嘶喊道:“任飞狗贼,你出来——”
他嘶吼声近似疯狂,势如猛虎一般。
但后堂门口这时闪出一个身着孝服的少年,青年两眼红肿,相貌土气,皮肤黝黑,目光敏锐犹如猎豹一般,他看到有人来捣乱,双目也同样喷出火,挥动拳头打向冲向内堂的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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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这个身着孝服的少年出拳,秋笙等人都吃了一惊,这个少年的拳法说不上如何精妙,但速度快如流星一般,一拳重重打在那个青年右肩,众人甚至能听到一阵骨头的碎裂声,那个青年身子向后猛飞出数丈重重摔在地上,嘴角鲜血喷出,手中长剑飞向一边。
还有一个身材矮小的白衣青年看到自己同伴被人一拳打飞,神色间闪过一丝惊恐之色,忍不住后退数步。
少年大步走到灵堂,他看到灵台被毁,脸更是怒得通红。他拔拳又想出手,却听到卓玉楼冷声道:“小三,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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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卓玉楼这么说,小三提起的拳头才放了下来,他胸膛一阵起伏,努力地压下心头的怒火。
卓玉楼喝住小三,已连续闪身躲过白衣青年数招,白衣青年心知面前老人武功了得,出手依然丝毫不乱,他出招都是攻招,剑势险峻异常,招数衔接严谨,只是看似凶狠,却无法伤得卓玉楼分毫。
卓玉楼虽然之前动怒,这时已平静下来,他身形连续移动,十数招后白衣青年一剑落空,卓玉楼右掌挥出劈在白衣青年右手手腕上,白衣青年右手长剑已脱手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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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瞬间,小梅已拔出长剑。
没有人能形容小梅出剑的速度,一道银亮如霜的光芒在灵堂中闪过,又一下在卓玉楼身前一尺处停住——小梅这一剑只是逼住了卓玉楼,不让卓玉楼再向那白衣青年出手。
这时众人才听到林婕溪发出的一声轻呼。
蒋梦熊、楚梦源都是心头一阵猛跳,他们虽然之前早已由江湖传闻中知道小梅的可怕,但还是第一次见到她出手。
看到小梅出手,秋笙心中也是一震,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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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玉楼的面色已笼罩着一层冰霜,他身形犹如雕像般纹丝不动,目光凝视着小梅手中长剑。
小三神情大变,双手已紧紧握住拳头。
小梅冷冷望着卓玉楼,缓缓收回手中长剑,众人看到一道银光闪过,小梅手中的长剑已消失在她腰间。
卓玉楼吐出口气,沉声道:“姑娘是青城派弟子?”
小梅沉默片刻,后退半步,微微躬身向卓玉楼抱拳施礼,淡淡地道:“华山剑派小梅,失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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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玉楼身形微微一震,道:“你就是小梅?”
几乎同时,之前和卓玉楼交手的青年也惊异地看着小梅,惊呼一声道:“你是小梅——小梅师妹——”
小梅轻轻点头,望着他道:“你是寇师兄吗?”
那青年用力点了点头,双目泪光闪动,大声道:“是,我是寇北海。”
之前寇北海一出手小梅就知道他是华山剑派嫡传弟子,华山剑派当今三代弟子中也只有寇北海和夏南天是小梅没有见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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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被小三打倒的白衣青年已踉跄着爬起来,他怒视着卓玉楼,嘶声道:“你让任飞这狗贼出来——”
卓玉楼道:“你是嵩山剑派弟子吧?”
白衣青年恨声道:“是又怎样。”
卓玉楼道:“你姓农还是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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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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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青年怒声道:“我姓王,叫王勉。”
卓玉楼又看向身材矮小的俊俏白衣人,道:“你姓农,是吧?”
白衣人嘴角颤抖着没有出声,双眸之中泪水已涌泉而出。
卓玉楼又看了他一眼,道:“你是个女子。”
白衣人身子一颤,神情闪过几分惊惧,她忽然咬了咬牙,一把扯落扎在头上的白布巾,一头秀发飞瀑般落下,果然是一个美貌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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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帮秋笙等人安置马匹的那两个青年也走了进来,他们看到灵堂内混乱情形都有些惊异,其中身形高大的那个青年看到那个女子,轻呼道:“你是恒山剑派农妙梨农姑娘——”
农妙梨望着眼前青年,道:“你是凌绛霄凌。”
凌绛霄点头,大声道:“是。”
凌绛霄之前曾参加泰山比武大会,他首战击败恒山剑派美貌少女杜妙音,二人剑中处处留情,成为此次大会一段佳话,事后凌绛霄与恒山剑派弟子多有接触,农妙梨那次也在泰山,故此彼此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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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玉楼轻轻点了点头,沉声道:“五台王家、大同寇家、离石农家——还有代县容家——”
说到这里卓玉楼停住了口,脸上神色变得有些古怪。
上个月河西发生巨变,一夜之内河西五大豪门之中四家被屠杀,家财被人抢劫一空,手段残忍惊动天下江湖,其中容家因全家都回家为容家老爷过寿,故此死伤最为惨重,除容少妍外无一幸免于难,而王、寇、农家则有不少家人在外,最后逃过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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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勉咬牙道:“我们还没有死绝————你让任飞出来。”
卓玉楼沉默片刻,再度望向小梅,看到小梅的目光也正冷冷望着自己,彼此目光接触,心头升起一阵寒意。他怅然道:“吕大临死前还说,与双城公子交手,也死而无憾——”
说到这里,他双目之中也有一丝泪花闪动,却转身走到被砍断的灵台下,捡起了吕大先生的那把翠烟寒——看到他手中拿起剑,秋笙、林婕溪、楚梦源、蒋梦熊和余从飞都心头一震。
只是卓玉楼虽然手中有了剑,却并没有出手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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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绛霄大步来到卓玉楼身边,低声在卓玉楼耳边说出秋笙和小梅的来历——他之前在泰山多次见过秋笙和小梅。
卓玉楼神色更是大变,小梅之前报出姓名,出手也正如传说一般了得,饶是卓玉楼三十年前名震江湖,也感到极大压力,此时听说天山剑派传人秋笙在这里,他老于江湖,转念间知道他们此来也是为了任飞。
农妙梨这时也在看着小梅和秋笙,她忽然快步走到小梅身前跪下泣声道:“小梅师妹——容师叔说过——有什么为难事碰到小梅师妹就找她帮忙——小梅师妹一定会帮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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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俯身扶起农妙梨,眼角也有泪花,她和容少妍生死患难情同姐妹,容家遭遇巨变一直让她心痛不已,此时她强忍怒火,面色苍白得可怕。她望向卓玉楼,冷声道:“任飞是在这吗?”
她话音刚落,听到有人嘶哑着轻声道:“是。”
出声处一个身着白色粗麻布衣的青年脚步踉跄着从后堂走出来,他原本也是一个相貌英俊的青年,此却时满脸憔悴,神色有些恍惚,他一双眼圈黑得怕人,两眼布满血丝,正是任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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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飞离开莺莺后立刻赶来这里已是吕大先生垂危之时,他送完吕大先生最后一程,就一直在后堂守灵。
他努力站稳身子,低声道:“我是任飞。”
看到任飞出现,王勉、寇北海恨不得立刻冲上去拼命,但他们看到小三已站在任飞身前,也是一副准备出手的样子。
任飞转身看向被砍断的灵台,神色更是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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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望着任飞,冷声道:“你是屠杀容家的凶手?”
任飞脸上肌肉一阵抽搐,他沉默片刻,用力吸了口气,双目之中猛然闪过一丝光芒,道:“是。”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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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已升起,但天际依然显得十分灰暗阴沉,太阳在东方云间朦胧得只现出一团淡淡的红晕,四周寒风冰冷。
小兰、小雪和甄少游、容少妍等一行人离开小镇,文素与一灰衣中年人策马在前,洗婷和一灰衣中年女子在后跟随,中间一个灰衣中年人驾驭着一辆白色的大马车,甄少游、容少妍和小兰骑着马在马车一侧。
小兰之前没有见过甄少游和容少妍,但没少听说过这名字,小梅和小菊也多次提起过她,小兰知道河西四大豪门被屠,容少妍是容家唯一幸存者。此刻容少妍看似精神疲惫,满脸都是憔悴,只是每当容少妍望向小兰时,小兰就能从容少妍的目光中感觉到一丝关心,而那一刻容少妍也会变得异常镇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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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一路上都没出声,一行人走出十里多地,甄少游望向容少妍,轻声道:“把你累坏了。”
容少妍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笑意,道:“我没事。”
甄少游道:“还有很多事要你操心,你还是多休息休息。”
容少妍轻轻点了点头,道:“没什么——”
说到这里她望向小兰,道:“请问这位姑娘是谁?”
小兰道:“我叫小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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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少游、容少妍心中吃了一惊,他们互相望了一眼,又仔细打量着小兰,容少妍道:“你是小梅和小菊的姐妹?”
小兰道:“是,小梅姐和小菊提起过少妍姐姐。”
容少妍神情间有几分欢喜,宇文双城八个侍女之中只有小梅、小菊在江湖上留下故事,这些故事之中不少容少妍都亲历其中,更知道这些女孩了得——她也知道眼前小兰剑法几乎能与小梅抗衡,而且聪慧细心无比。
甄少游淡淡笑道:“不知马车内那位姑娘又是谁?”
他之前看到小雪,心中暗自为小雪的美丽而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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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兰道:“她是小雪姐姐。”
容少妍想了想,道:“我记得之前有人在泰山提及风飞是天下第一美人,小菊姑娘说过——小雪才是天下第一美人——”
甄少游点首笑道:“我也记得。”
容少妍轻叹道:“她真的很美——”
小兰微微笑道:“小雪姐姐是很美,我也听说风飞姑娘是江湖第一美人,可惜一直没有机会见到她。”
容少妍道:“风飞姑娘的确也是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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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及风飞容少妍心中不免感慨,数月前泰山江湖少年比武大会上她曾败在风飞毒辣的剑法之下,事后又与古风和风飞在代县相逢,当时情形凶险万分,彼此敌我难辨,而最终是古风帮她查出真凶。
甄少游轻声道:“小雪姑娘眼睛是不是不方便?”
听甄少游这么问,容少妍暗自吃惊。
小兰道:“是的,小雪姐姐看不见。”
容少妍神色微微一变,心中更觉伤感。
甄少游轻叹道:“天妒红颜少年,世事总有残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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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马车已到一个三叉路口,文素轻叱一声停下马,马车跟着停下。文素扭转马头来到甄少游和容少妍身前,抱拳道:“前方五里之处就是白柳镇,明王吩咐我们送各位到这。”
说到这里他看了马车一眼,又道:“车中病人还请二位照顾,明王说大恩不言谢。”
甄少游抱拳道:“明王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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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婷也策马来到甄少游等人身前,她神情也有几分悲凉,用颇为生硬的中原话道:“那个女娃也请二位能照顾一下。”
洗婷话音刚落,马车中走出个女子,她身着灰衣,满脸血迹污垢,头发蓬松如乱草,看不出是美是丑,她下马车跪倒在地一言不发,双眸中流下滚滚泪水,犹如雨点般落在地上。
看到这女子,甄少游、容少妍脸上也有不忍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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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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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婷轻叹口气,她望着这女子,眼圈已是微微一红。
文素看向小兰,道:“小兰姑娘可能驾驭这马车?”
小兰点头道:“行。”
文素道:“那就有劳了。”
这时之前赶马车的中年人下了马车,小兰也下了马,她从中年人手中接过了马鞭,将马缰绳交到他手中。
文素微微点头,又望向容少妍道:“圣女临走前嘱咐在下代她多谢容姑娘,她说容家血案,黑白神算黄百万也参与其中,而且是主谋之一,他至今下落不明,容姑娘想追查下去的话,不妨多留意此人行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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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文素提及黑白神算黄百万的名字,容少妍面色又变得有些苍白。
黑白神算黄百万在中州七侠中名列第五,他虽名字叫百万,但家境贫寒,靠一个铁算盘在市井商铺中替人理帐而谋生,之前江湖传言凡是黄百万经手的财务不论官家富家,一旦有欺诈百姓的,黄百万都会想法将贪污款项移出来还给百姓,因而得一个侠字。只是去年年初黑风山上,中洲七侠露出原本面目,从此江湖中黄百万销声匿迹。
文素冲众人抱拳道:“告辞”
说完他驱使白马已如离弦之箭般飞奔而去,其余人都紧跟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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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文素等人身影已远,那女子依然跪在地上,泪流满面。
容少妍定下心神,下马搀扶起那女子,轻声道:“姑娘,你进去歇息吧。”
那女子抬头望了容少妍一眼,目光满是感激,慢慢进了马车。
甄少游望着小兰,见小兰坐上马车头扬起马鞭轻叱一声,马车已平稳地缓缓向前奔去,心中暗暗称奇。
容少妍上马道:“小兰姑娘还会赶马车。”
小兰道:“赶马车不难,小梅姐和小菊她们都会。”
容少妍心中叹了口气,知道小梅、小兰少时受各种训练,故此一定很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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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少游策马望向前方道:“你打算去哪里?”
容少妍想了想道:“我想我们向西去静月庵吧,那里如今由静仪师姐主持,地方虽小,但适合他养伤。”
甄少游道:“好。”
容少妍问小兰道:“小兰姑娘,你们可有地方要去?”
小兰道:“我想回刘家集镇。”
甄少游道:“那是在东边。”
小兰道:“车内的病人伤得很重,还是先去静月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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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小兰微微皱起了眉头,她之前看过车内病人一眼——病人的头用白布包了一层,无法看出他的容貌,但从他手上露出的皮肤来看,小兰相信他应该是个年龄不大的青年男子。他气息微弱,想必伤得很重。
甄少游道:“去静月庵的话得从白柳镇、苍牙谷穿过去。”
容少妍点头道:“也好,我们先去白柳镇歇下脚。”
说话间众人看到前方出现一个小镇,小镇后是一片险峻的山谷,而小镇就彷佛是那片山谷的门户。
小兰望向前方山谷,轻声道:“原来这里就是苍牙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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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少游遥远山谷,轻叹道:“百年前这里曾有场大战,燕丹太子就是在这里以三千人马击败了商照长子商赋所带领的五万精锐。”
小兰点头道:“我也听说过这个故事。”
她也望向前方山谷,轻声道:“我还能听到山谷中还有人喊马嘶声。”
容少妍听小兰这么说,也屏息倾听远方声音,过了片刻她轻声道:“我什么也听不到——”
说到这里,她神情微微有些不安,看了眼四周,道:“怎么这么安静?”
之前一路上他们没有遇到任何路人,此时四周更是一片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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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靠近小镇,小镇并不大,十分古老,镇中楼房都用柳木搭建,经过岁月的冲洗都已发黑,这时日已升高,但远远看去镇中并无半分人烟。
容少妍心中有些惊疑,她看了甄少游一眼,见甄少游也是面色凝重。
小兰这时也减慢了马车速度,她忽然想起昨晚过山谷的事,却听到小雪在马车内轻呼道:“小心,有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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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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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道破空疾风声几乎与小雪的呼叫声同时响起,甄少游、容少妍、小兰看到百多步外镇中已有数枝长箭向他们射来,只是箭矢虽然来势强劲,但百步之后对甄少游等来说并无威胁。
甄少游、容少妍一起勒住马头,看着眼前三支长箭射在身前十数步处,每枝箭都斜插入地,甄少游、容少妍彼此相望一眼,心中一阵惊疑。
小兰停住马车大声道:“不要再往前了。”
她再凝神望向眼前插在地上的三枝长箭,长箭入地半尺,箭杆是用上等硬木精制而成,箭尾白色长羽闪着银色的光泽,每枝箭杆尾端更有一虎状小铜扣——小兰熟知各种事情,知道发箭的是朝廷军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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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兰道:“他们射住阵脚,是在警告我们不要前行。”
甄少游轻轻点了点头。
小兰微微皱眉,道:“奇怪,这里怎么会有官军?而且还是龙虎营的精锐。”
容少妍望向小兰道:“龙虎营?”
小兰道:“对,你们看箭杆尾端的小铜扣,只有天子的御林军龙骑营和太子统率的虎卫营才用这样的箭。”
容少妍道:“我们怎么办?”
小兰道:“他们会有人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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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片刻,镇中果然有两骑马跑了过来,其中第一匹神骏异常的青聪马上坐着一个青衫少女犹如风一般抢先来到甄少游、容少妍和小兰身前,少女面带倦意,容貌清秀脱俗,却是连忆婉。
连忆婉不等马停下已飞身下马向甄少游、容少妍行礼道:“甄师叔、容师叔。”
容少妍看到连忆婉不禁松了口气,她下马拉着连忆婉的手,道:“婉儿,你怎么在这里?”
连忆婉撇撇嘴,道:“我找若芷姐姐来到这里,可有人不给我过去。”
说到这里她又跑到小兰跟前,笑道:“小兰姐姐,你怎么也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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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宇文双城喜宴前夕,连忆婉和她母亲赌气住在白云山庄,小兰虽然忙于宇文双城的喜宴,但也对连忆婉照顾有加,象小兰这样的大姐姐,是很容易得到连忆婉的喜爱的。
小兰笑道:“婉儿,我只是路过。”
她望向连忆婉身后,看到连忆婉身后一匹黑如墨炭的高头大马来到,马上上端坐着一个白衣青年,白衣青年相貌俊朗,一身儒生打扮,看似文弱但双目之中闪烁着明亮的光芒——尤其让小兰注意的是,白衣青年腰间束的并非丝带,而是一条由无数细小银色鳞片锻造而成的锁甲腰带,腰带扣赫然是一只虎头图饰,青年腰挂长剑,剑鞘剑柄也是布满银鳞,极为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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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青年并未下马,他冲甄少游抱拳,微笑道:“来的可是华山甄大侠和恒山容女侠?在下少林平越有礼了。”
甄少游抱拳还了一礼,心中暗自惊异——虽然平越自报少林弟子,但看他模样并不象是江湖中人。
连忆婉指着小兰,对平越道:“这里还有小兰姐姐呢——你知道小兰姐姐的义兄是谁吗——就是鼎鼎大名的双城公子。”
听连忆婉说出宇文双城名字,平越神情不由得一变,他上下打量小兰一眼,抱拳道:“在下久闻双城公子大名,一直无缘相见,失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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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兰淡淡一笑,道:“平将军太客气了。”
连忆婉奇道:“小兰姐姐,你知道他是将军?”
小兰望着平越腰间,又是淡淡一笑,没有出声。
连忆婉这时也顺着小兰目光注意到平越腰间的虎头锁链带,噘嘴道:“平越,难怪你喜欢扮书生,原来你有这条腰带。”
平越微笑道:“统兵在外,岂能无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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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忆婉道:“我听说过,虎头标志是万人护卫将军。”
平越点头道:“十人狼头游击长,百人豹头突击尉,千人熊头强卫校,军中你只要看甲胄标记就能区分他们官职。”
连忆婉又撇撇嘴,笑道:“也不过就是个小将军,没什么了不起的。”
平越哈哈一笑,没有出声。
小兰道:“听说平将军还是个侯爷。”
连忆婉摇头道:“他那个侯爷当不得真,替补了三年还是个最低级的散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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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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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越又是哈哈大笑。
小兰轻笑道:“看来平将军得罪婉儿姑娘了。”
平越止住笑声,道:“正是——之前她冲这里关卡,和龙衣卫、御剑营四个高手打得不可开交,正好我来此被我阻止,她和我磨了半个时辰要过去,估计心里早把我恨死了。”
连忆婉瞪了平越一眼,道:“要不是看在你是我爹弟子份上,我才懒得和你罗嗦这么,你以为那几个家伙能拦得住我?”
平越摇了摇头,他望着连忆婉,神情有些古怪,微笑道:“连姑娘硬冲难免彼此会有损伤,要是闹出什么事来,太子殿下追究下来,在下可担当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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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平越提及龙腾太子,连忆婉脸微微一红,一时不再出声。
甄少游道:“不知平将军领并到此,有何要事?”
平越道:“上面有调令差遣,并无说什么原因,如今此地严禁任何人进入,凡出者都要仔细搜查,故此得罪了。”
小兰道:“不知要检查什么?”
平越道:“检查来者是否是日月教众,上面说日月魔教人行为诡异,故此出来车辆人马不可轻易让他们靠近。”
小兰心中吃惊,道:“你们是为了日月教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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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越淡淡一笑,没有言语。
甄少游神色也是有些紧张,道:“朝廷要对日月教动手?”
平越淡然道:“从军者只知从令,各位都是中原江湖人,与日月教无关,也有婉儿姑娘征实,可以过去。”
他说话并没回答甄少游问题,但众人已知甄少游所说只怕是真的。
小兰忽然想起之前南海剑派老叶曾说过——日月教现在所面临的危机又岂止是内部新教主的纷争,还有灭顶之灾——她心下再无疑虑,知道朝廷此次欲借日月教聚集之时将其剿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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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忆婉哼了一声,道:“日月教都是坏人,把他们剿灭了也好。”
她说完又皱起眉头,摇头道:“不行,月儿姐姐可是日月教圣女——”
她面色变化不定,又轻叹了口气,轻声道:“其实月儿姐姐根本就不想做什么日月教圣女,我看最好在这里把日月教的坏人都除掉,然后我们再去光明顶把月儿姐姐救出来。”
众人听连忆婉一人自言自语,心中都一阵迷乱——虽说中原江湖数百年来视日月教为敌,但如果真的日月教被如此剿灭,也不免让人多少有兔死狐悲之心,徒生惆怅和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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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兰忽然摇了摇头,道:“不能这样。”
见众人望向自己,小兰道:“日月教万千部众,怎么能随便对他们起杀戮之心?”
甄少游点头道:“如果朝廷真的要剿灭日月教,只怕从此江湖再无宁日。”
小兰点头道:“公子说过,江湖乱则天下必乱,这么做是不可以的。”
平越从容的神色间闪过一丝苦笑,他沉默良久,道:“只怕箭已在弦。”
小兰望向平越,道:“得想办法阻止才行。”
平越微微一愣,道:“如何阻止?”
小兰沉默片刻,轻声道:“我不知道——公子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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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小兰出声时,连忆婉也大声道:“要是双城公子在就好了——”
甄少游、容少妍互相望了眼,心中叹了口气——江湖变故频频,虽然宇文双城如今只是江湖一介布衣,但众人依然对他充满期待——只是他们也知道,此时此刻宇文双城未必能赶到,而且就算赶到也未必能阻止。
平越望向众人之前来时的路,神色间也有一丝担忧。
连忆婉又撇撇嘴,道:“我虽然讨厌日月教,不过也知道日月教高手如云,就凭你手下这几个人,连我也拦不住,还能拦得住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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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越看了连忆婉一眼,神情更为凝重,没有出声。
小兰道:“自古干戈难免血流成河,这一战下来不知要死多少人。”
甄少游望向昏暗的天际,轻轻点了点头。
容少妍道:“江湖各派掌门现在都在华山,不知他们得知会如何决定。”
甄少游怅然道:“七十年前日月教突然发难,血洗少林武当,几乎将整个中原江湖毁了,如今各位掌门只怕也是左右为难。”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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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任飞承认自己就是屠杀容家的凶手,王勉、寇北海更是双目喷火,寇北海俯身捡起被卓玉楼打落的长剑,全身杀气腾腾。
就在这时,门口三个衣着奢华的黄衣人大步走了进来,为首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他头戴紫金冠,面色苍白双目有神,相貌颇为英俊,眉宇间带着几分飞扬的神采,腰间白色玉带佩一口精致长剑。
黄衣青年身后一老一少两个儒生打扮之人,老人腰束金黄色丝带闪闪发光,目光淡漠看似没有光彩,但偶然之间精光闪露犹如利刃,少年虽相貌普通,但神情间自有一股锐气逼人,二人都腰佩一把精致的银鞘长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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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黄衣青年,小三神色也变得有些惊奇。
黄衣青年四下看了眼,来到卓玉楼身前,抱拳躬身道:“卓老先生。”
卓玉楼淡然道:“你来了。”
黄衣青年怅然道:“庭如来晚了。”
他说话语气虽有悲伤,但双目目光闪烁不定。
卓玉楼淡淡地道:“你来是为老爷子吊孝?”
黄衣青年道:“吕大先生对庭如有授业之恩,庭如只恨不及赶送他最后一程。”
这黄衣青年正是之前曾在黑风山现身的徐庭如,也是他借宇文双城和吕大先生之机重创了张婉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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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庭如焚了三柱香,他在被砍断的吕大先生灵桌前跪下,神色恭敬地磕了三个头,随后起身扶起摔倒在地的香炉,将香插在香炉上。
王勉大步来到徐庭如身边,他手指任飞,大声道:“徐统领,他就是任飞。”
徐庭如望向王勉等人,面色一寒,道:“你们向任飞寻仇,岂能随便在吕大先生灵堂撒野?”
说完他又望向任飞,仔细打量了一番,道:“你就是任飞,也是小五——我虽听说过你,但一直都没有见过你。”
任飞神情有些恍惚,他目光麻木地看了徐庭如一眼,没有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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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玉楼面色凝重,沉声道:“是你让他们来的?”
徐庭如神情也是微微一变,没有出声。
卓玉楼冷冷望着徐庭如,冷声道:“你来只怕不只是为老爷子上香。”
徐庭如道:“我此来半为私,半为公——”
他轻叹了口气,又道:“三少一直在查河西四族灭门血案的事,王家、农家、寇家都尚有后人在世,他们的事三少不会坐视不理。”
卓玉楼冷声道:“所以你就让他们来这闹事?”
徐庭如神色有几分惊慌,道:“我只是告诉他们,任飞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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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徐庭如走到秋笙面前,抱拳道:“这位可是天山剑派秋少侠?”
听徐庭如说出秋笙来历,王勉、寇北海、农少梨固然是神色大变,任飞也是浑身一震,他呆呆地望着秋笙,双目突然有些发光。
秋笙抱拳道:“在下秋笙。”
徐庭如道:“三少知道秋公子一定会仗义出手,他吩咐我们来此接应秋公子,这里的事务任凭秋少侠做主,在下等无不遵从。”
秋笙道:“三少客气了。”
徐庭如再度转身,他望向卓玉楼身后内堂,目光已有咄咄逼人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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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玉楼面色更冷,他神情虽然依旧从容,但眉宇间也露出一丝忧色。
徐庭如道:“里面有不少人。”
卓玉楼沉声道:“内堂吕家停灵处,外人不得擅入。”
徐庭如道:“在下也算是吕大先生半个弟子,该不算是外人。”
卓玉楼冷然道:“你想进的话可以,只是除你之外,外人不得入内。”
说完卓玉楼望向徐庭如身边两个黄衣人,似乎在告诫这二人不得进入。
许庭如心中有些发冷,他踌躇片刻道:“不知秋公子是否也算是外人?是否可以和在下一起入内拜别吕大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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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笙一愣,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卓玉楼望向秋笙,神情变得也有些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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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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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片刻,秋笙望向卓玉楼道:“卓老先生,不知方不方便容秋笙入内瞻仰吕大先生遗容?”
卓玉楼沉默良久,轻轻摇头道:“祠堂内堂不准外人进入,秋公子虽是天山剑派弟子,但也只是外人,请秋公子多多见谅。”
说完卓玉楼躬身抱拳向秋笙施礼,他语气诚恳,神情满是苍凉。
秋笙连忙躬身道:“卓老先生,在下唐突失礼了。”
卓玉楼又站直身子,手中未出鞘的翠烟寒发出一声轻鸣。他侧身望着徐庭如的目光也是咄咄逼人,道:“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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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庭如心中暗自凛然,神情间有几分胆怯,过了半晌他轻叹口气,道:“见面只怕让人伤感,我还是不进去了。”
卓玉楼缓缓点头,道:“如此甚好。”
徐庭如道:“既然如此,我也先做公事了,得罪处还请卓老先生多多担待。”
说完徐庭如望向任飞,冷声道:“把任飞拿下。”
他话音刚落,身后右边老人已大步走向任飞。
这时小三大步踏前一步,他双手握紧拳头挡在任飞身前,看到小三的架势,黄衣老人停下身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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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庭如皱眉道:“小三,你想护着他?”
小三瞪大了眼睛,点了点头。
徐庭如面色一沉,冷然道:“任飞罪大恶极,小三你这般护着他,难道你也是他的同伙?”
小三摇了摇头。
卓玉楼走到小三身前,道:“小三这几个月来一直都守在吕大先生身边,任飞所作所为都与他无关。”
徐庭如道:“那各位就不要阻拦我带走任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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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玉楼长叹口气,道:“他的确错得厉害。”
徐庭如冷笑数声,道:“他何止是错得厉害,他犯下滔天罪行,人神共愤,为天地不容,这世间人人都能擒而诛之,就算千刀万剐也不足以平息农、王、寇、容四族遗孤的愤怒。”
听徐庭如这般说,农妙梨、王勉、寇北海神色更是悲愤。
任飞面色也是越加惨白,他轻声道:“小三,你让开。”
小三犹豫了一下,没有动。
徐庭如冷声道:“小三,你要再阻拦就休怪我不客气——我知道你武功高强,但天山剑派弟子在此,岂能任你胡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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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玉楼沉声道:“小三,此事你不要插手。”
小三面色涨得有些红,他迟疑片刻,终于缓缓从任飞身前让开。
卓玉楼转身看向任飞,道:“老爷子生前说过,小五做下这等罪事,他也深感愧疚——只恨无力替他偿还罪行——唉——”
他忽然向秋笙躬身抱拳道:“只是小五已知错,秋公子可肯给他一条悔过之路?”
秋笙一愣,尚不及出声,徐庭如冷笑道:“杀人偿命,悔过就等来生吧——”
他望向王勉、寇北海、农妙梨,冷然道:“你不妨问下农、王、寇、容四族遗孤可会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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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玉楼道:“这里可有容家后人?”
徐庭如愣了一愣。
卓玉楼道:“任飞的确就是屠杀容家凶手之一,但他并无参与屠杀农、王、寇三家,如果要寻仇的话怕不该是他们。”
徐庭如冷哼一声,道:“一夜之间农、王、寇、容四家同时被屠杀,任飞当然无法分身——主谋元凶阎玉麒虽然已死,但只怕这背后更有不可告人的阴谋,有人在暗中蠢蠢欲动——”
说到这里,徐庭如瞟了一眼内堂,又是冷笑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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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任飞轻声道:“容家血案与这里的人无关,与师傅他老人家无关——”
说完他转身来到灵台前跪下磕了三个头,他每磕一个头,前额都重重撞在地板上,砰然有声,等到任飞起身时,额头已有鲜血。
他望了一眼徐庭如,目光已不再象之前那么无神,他又望向秋笙,说话的声音十分沙哑,道:“你是来找我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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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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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笙心中也有几分黯然,轻轻点了点头。
任飞又苦笑一声,轻轻点了点头,彷佛已做出了什么决定。
就在这时,门口已有人用雷鸣般的声音说道:“这里是怎么啦?”
祠堂中不少人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同时感到祠堂四周地板发出一阵颤抖,随后看到两个黑衣大汉犹如金刚一般跨步走了进来。
两个大汉都有一张方方正正的脸,身如铁塔,狮口豹眼满腮钢须,相貌几乎一摸一样,不同的只是一人须发眉毛皆白,额头满是皱纹,另一人黑发黑须,如黑炭一般,而最惹人注目的是二人背后都斜插着一把黑色双刃巨斧,巨斧形状奇怪,一边薄刃如巨扇,另一边厚重却如半轮小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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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庭如失声道:“孟天霸?”
黑衣黑发大汉看了徐庭如一眼,冷声道:“徐公子。”
这黑衣大汉正是中州七侠中名列第四的开山神将孟天霸,他也是江湖中出名的铁汉,其父亲雷神孟长野更是以一柄怪斧名列三十年前与十大剑客齐名的十七般奇门兵器谱之首。
众人又一起望向孟天霸身边老人,不少年长之人心中暗自吃惊——看这老人相貌与孟天霸犹如一人一般,只怕他就是近二十年不曾在江湖现身的风雷堡堡主雷神孟长野,之前响雷般的声音也正是出自他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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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老人眉头紧皱,黑色脸膛有些发紫,他冲卓玉楼大声道:“玉楼,这是怎么回事?谁在这里放肆?”
老人说话声音太大,祠堂原本极为宽敞,依然被他声音震得四下回声振振。
见卓玉楼没有出声,黑衣老人神情更是恼怒,他手指被砍断的灵台吼道:“哪个乌龟王八蛋干的?有种的就站出来。”
王勉忍不住大声道:“是我——怎么样?”
他说话声音也不小,只是当他接触到黑衣老人凶神恶煞的目光时,心中也打了个冷战,身子也是剧烈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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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老人点点头,道:“有种。”
说完他背后怪斧已在他左手之中,众人看到眼前一阵黑色旋风刮起,同时感到面前一阵寒风凌锐,心中都大吃一惊。
秋笙、徐庭如一早就在暗中提防黑衣老人出手,却没有想到黑老人竟然是用左手来挥动怪斧,等他们心中转过念头想出手阻拦之时,黑老老人手中巨斧如巨扇的那一面已来到王勉右肩。
与此同时黑衣老人口中大吼一声:“疾风!”
他吼声如同一声霹雳炸响,震得四下桌椅都发出一阵轻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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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勉虽然也在警惕,但见黑衣老人挥动巨斧已心生寒意,再听得黑衣老人巨吼更是四肢一阵发软,此时全然无法闪避,他心中一阵巨颤,右肩已感觉到冰冷锐利的斧风,却看到身边有一道雪亮的剑光已刺向黑衣老人的斧风之中。
出手的是小梅,小梅一早就看出黑衣老人用的是左手斧——白天城一直告诫弟子,看人首先得看他的手,黑衣老人右手手指比左手手指粗壮,象他这样一个用重型武器的人自然是左手持斧。
小梅长剑出手之犀利世间无比,她使出华山剑派剑法之中的一招孤身远上直刺黑衣老人持斧手臂肘部,这是攻黑衣老人必守之处——她知道黑衣老人的招数自己手中长剑绝难硬挡,所以只能以攻为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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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在电光火石之间,那片黑色斧风已突然消失,众人听到黑衣老人再度怒吼一声:“沉雷!”
又是一声霹雳在内堂炸响,等众人定下神来,却看到小梅和黑衣老人已各退一步,黑衣老人神情有几分惊异,小梅的面色也是冷若寒霜。
老人吼声余音减弱,秋笙听到余音之中还夹杂着一阵轻微的金属轻鸣声不绝于耳,他望向小梅手中长剑,看到小梅的手依然稳如磐石,但剑身剑尖处在急促地颤抖着,他心中暗自凛然,知道小梅已遭遇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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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玉楼道:“这位是小梅姑娘——她以前的主人就是宇文双城。”
听到宇文双城这个名字,黑衣老人神色一变,沉声道:“果然名不虚传。”
卓玉楼道:“的确是后生可畏。”
他目光望着小梅,口中也是在赞扬小梅。
黑衣老人道:“虽然了得,但还赢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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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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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玉楼沉默片刻,轻叹了口气。
黑衣老人冷哼一声,道:“你的脾气我知道,你是不会轻易出手,更何况还是个小丫头。”
卓玉楼望着小梅,苦笑道:“我虽也有心和小梅姑娘过招,但我和天城小老弟时常煮茶谈剑,难道老来还真的要和他孙女动手不成?”
他口中的天城老弟是华山剑派前掌门白天城,白天城有五岳第一剑客之称,虽隐退多年,依然名震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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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老人也看着小梅,沉声道:“老夫孟长野,姑娘如果不嫌老夫是以大欺小的话,我们到外面去练练。”
小梅此时面色虽然苍白,但心中也对孟长野有一丝敬意,她之前一剑虽快得惊人,但孟长野手中巨斧招式看似简单,却也变化精妙,巨斧半月如沉雷一般下坠封住小梅剑势,小梅招式未老收剑虽快,但剑身依然被巨斧擦过,手中感到微微有些酸麻,她心中已知孟长野武功之强是自己平生罕见,而此时在室内与他交手对方尽可发挥武器优势——只是孟长野也知这点,才提出去室外过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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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玉楼道:“老孟,你来是为了找人打架吗?”
孟长野冷声道:“别人欺上门来,总不能由得别人吧。”
卓玉楼道:“这位小梅姑娘和天山剑派秋笙公子,还有几位青城派的客人并无恶意,老孟不要太失礼了。”
孟长野打量了秋笙一眼,哼了一声,道:“难道天山剑派秋公子也是来为老爷子吊孝的?”
秋笙点头道:“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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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长野道:“既然是客,老夫自然不会怠慢,可是谁要在这里捣乱生事,老夫的斧头也是六亲不认的。”
秋笙淡淡一笑,点了点头。
孟长野又望向任飞,冷笑道:“我见过你一面,老爷子还夸你不错,可现在你给我们——给老爷子带来了大麻烦。”
任飞低下头,眼圈已红。
孟长野瞪着任飞的目光凶恶无比,但又渐渐变得有些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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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片刻,孟长野长长叹了口气,望向卓玉楼道“玉楼,这是天意吧。”
卓玉楼轻声道:“也许是吧。”
孟长野望向王勉等人,大声道:“你们想干什么?”
王勉全身一震,一时不敢出声。
徐庭如也是心有寒意,他强做从容,道:“在下和秋公子要带走任飞。”
他自知自己不是孟长野对手,故此将秋笙一同拉上。
孟长野大喝道:“我不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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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庭如神情有些尴尬,道:“你这是藐视朝廷法度,包庇凶犯。”
孟长野冷然道:“乡野匹夫,不懂什么朝廷法度,只知道江湖规矩——你们这里只要有人赢得了老夫的斧头,老夫就由得你们带走他,要杀要剐老夫不管,不过要是没人赢得了老夫,那各位就请便吧。”
徐庭如面色变得铁青,孟长野这番话看似蛮横霸道,却的确是江湖规矩,他望向秋笙和小梅,见秋笙不动声色,于是来到小梅身边,他望着小梅心中也有几分惊惧,道:“姑娘就是华山剑派的小梅姑娘?”
小梅看了徐庭如一眼,道:“是。”
徐庭如道:“闻得小梅姑娘侠义不让须眉,又和容家容女侠熟悉,难道今天真的由得任飞逍遥法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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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沉吟片刻,轻轻咬牙道:“不能。”
徐庭如面露喜色,道:“那就仰仗小梅姑娘了。”
林婕溪来到小梅身边,轻声道:“小梅姑娘,你有几成胜算?”
小梅又沉吟片刻,低声道:“两成。”
林婕溪身子微微一震,道:“只有两成?”
小梅轻轻点了点头。
林婕溪看了秋笙一眼,神情满是担忧——小梅这一年来声名显赫,但孟长野更是一度在江湖叱咤风云的角色,既然小梅说只有两成胜算,那这一战一定凶险万分。
秋笙也望着小梅,过了半晌,他轻声道:“小梅,让我来。”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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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少妍道:“婉儿,你是想去哪?”
连忆婉道:“我在找西门姐姐。”
容少妍道:“是西门若芷吗?”
连忆婉道:“是——容师叔,你见过她吗?”
容少妍轻轻点头道:“我之前见过她。”
说到这里,容少妍轻声叹了口气。
连忆婉急道:“她怎么啦?”
容少妍道:“她没事,安仙儿说她遇到家人,跟他们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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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忆婉神色带着疑惑,道:“安仙儿是谁?”
容少妍道:“她是日月教前任孔雀王。”
连忆婉吓了一跳,道:“她的话可信吗?”
容少妍道:“她应该不会骗我。”
见连忆婉沉思不语,容少妍又问道:“婉儿,你之前不是去江南陪你爹妈了?怎么会在这里?”
连忆婉愣了愣,不由得脸微微一红。
平越一旁笑道:“婉儿这次可厉害了,她带着来访我朝的东瀛公主偷偷离开扬州驿馆,闹得满朝文武担惊受怕不说,我等也是疲于奔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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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平越这么说,在场所有人都不禁面面相觑,心中惊奇。
容少妍轻叹道:“婉儿,你真行——”
甄少游道:“婉儿,你有没有回华山?”
连忆婉道:“没有。”
平越道:“之前在下手下薛副将已带三千铁甲赶往华山寻找公主下落,好在如今此事终于风平浪静。”
连忆婉吓了一跳,道:“你们去华山干什么?”
平越道:“你是华山剑派弟子,难保你不会将公主带回华山,我们派兵前往并非要为难华山剑派,只是要保护公主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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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忆婉瞪了平越一眼,哼了一声。
容少妍道:“如今东瀛公主平安无恙吧?”
平越微笑点头道:“太子殿下已派人送她去长安了。”
婉儿噘嘴道:“公主又不是囚犯,为什么不能想去哪就去哪?我婉儿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们别胡乱牵连。”
平越淡淡地道:“东瀛公主虽然不是囚犯,但如果她在中原有什么意外,只怕会引起两国纷争,一旦兵戎相见则不免血流成河生灵涂炭,这天大的干系你一个婉儿能担当下来?”
连忆婉愣了愣,神色已有些发白,她又噘噘嘴,不过这次没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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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少妍淡淡一笑,道:“既然公主平安无恙,那么婉儿也就没闯下大祸。”
平越道:“祸是闯下不小,不过好在朝中有人替婉儿求情。”
容少妍道:“婉儿父亲是两江刺史,朝中应该有人会帮她说话。”
平越点头道:“是。”
说到这里,平越又用奇怪的眼神望向连忆婉,脸上神情也是似笑非笑,道:“婉儿要好好领情才是。”
连忆婉脸微微一红,呸了一口,道:“我才不领情——”
听连忆婉这么说,众人都是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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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越道:“我是来此勘查四周地形,现正打算回营,就送各位一程吧。”
甄少游道:“有劳了。”
平越道:“没什么,在下也曾涉足江湖,不敢忘本。”
甄少游道“不知平将军是少林哪位高僧弟子?”
连忆婉道:“他是少林方丈一叶大师唯一的弟子,他在江南任职时经常来我家拜访我爹,每次我找他比武他都不敢应战,我猜他一定是懒,学得很糟。”
平越哈哈一笑,道:“婉儿所说甚是。”
甄少游、容少游互望一眼,没有出声。
小兰心中也是一动——她熟知江湖种种事务,少林方丈一叶大师在寺院之中并无弟子,平越既是他唯一的俗家弟子,应该决非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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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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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穿过白柳镇,镇中虽静悄悄不见一人,但甄少游、容少妍、小兰等能够感觉到这其中四下迷漫的杀气,也知道在一些楼房之中藏着人。众人来到镇尾时看到十二骑白马整齐地站成两列,马上人都身着丝锻黄衫,腰束白色丝巾,年龄有老有少,个个腰佩长剑。
两列之中两个为首老人在马上向平越微微躬身行了一礼。
平越微微点头,道:“刘副统领,你继续在此留意前方动向。”
左首老人抱拳道:“遵令。”
平越又道:“毛副统领,我们先回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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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牙谷是一条狭长的山谷,山谷两边白石狰狞,树木不生,故此得名苍牙谷。
甄少游不时望向两边峭壁,叹了口气,道:“果然是险地。”
平越道:“是,苍月谷是河东南北捷径,可直插东都。”
连忆婉道:“听说打仗这样的地方最适合埋伏,你打算在这里设伏?”
平越摇了摇头。
连忆婉又道:“那你打算怎么对付日月教的人?”
平越轻叹口气,没有出声。
容少妍道:“婉儿,你别问平将军这些军中之事,他不方便和你说。”
连忆婉噘嘴道:“不说就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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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谷时宽时窄,宽处可并走六辆马车,窄处仅得一车通行,道路也是高低起伏时好时坏,说话间众人来到一处宽阔之地,前行有两条岔路,一条宽敞平坦,另一条狭长崎岖杂草丛生,彷佛通向山谷之上。
平越停下马,望向那条崎岖小路,神情有些凝重。
连忆婉道:“怎么啦?”
平越道:“婉儿,你是由这条小路从西边过来的?”
连忆婉道:“是啊。”
平越道:“你怎么知道这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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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忆婉扮了个鬼脸,道:“东方大哥带我来这里玩过,他说当年燕丹太子就在这里以三千人马击败商赋带领的五万大军。”
说完连忆婉跳下马跑到小路右侧山崖边,她东张西望一阵,挥剑在山脚一处草木稀疏的地方砍下一些杂草,露出一片苍白石壁,众人看到石壁上赫然刻有一个龙飞凤舞的草书大字——绝,字右下角还有一方一圆两个碗大的石刻印章。
岁月蹉跎,这个绝字上的黑墨早已褪尽,但字迹入石三分,依然清晰。
连忆婉有些得意地道:“你们知道这个字是谁写的?”
平越摇了摇头,神情有几分惊讶。
小兰心中也是吃惊,道:“这是燕丹太子的笔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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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忆婉笑道:“小兰姐姐真厉害。”
小兰道:“我见过燕丹太子的字,他的字以右军为师,稍显沉稳,公子说见字如见人,燕丹太子当是慷慨悲歌之士。”
连忆婉点头道:“东方大哥说这个字就是燕丹太子当年取胜后刻下的。”
平越抬头望向眼前小路,轻轻点了点头道:“当年燕丹太子在此设伏,虽然商赋前锋已过山谷,后营稳守白柳,却不想燕丹太子亲率三千精锐由这条小路插入商赋中军,斩杀商赋和副帅祁延年取得大胜——此战可谓是燕丹太子破釜沉舟之举,由此商家没落,文燕二家开始问鼎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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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忆婉道:“最后还是文家赢了。”
平越道:“苍月谷一战燕丹太子虽大获全胜,但手下良将谋臣阵亡大半,也许这就是燕丹太子的最终败因吧。”
小兰点头道:“平将军分析的和我家公子一样。”
甄少游微笑道:“这也是英雄所见相同。”
连忆婉撇撇嘴道:“他算什么英雄,不过是个散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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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越笑道:“婉儿,东方大哥可是东方艳阳?”
连忆婉道:“是啊,你见过他很多次的。”
平越道:“难怪——东方艳阳先祖东方大明也曾参与此战。”
小兰轻轻点了点头,面色变得十分苍白,眼角有泪光在闪动,她轻声道:“不止东方大明,传说之中德正大帝和秋小红也都参与此战,商赋身边护卫昆仑三圣就是被秋小红在十招内击杀,他们与燕丹太子在白柳镇盟誓——绝地绝杀,今生仗剑虽死不悔。绝义绝路,来世把盏再说无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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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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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小兰说出这些话,在场中人无不心头一阵澎湃,他们望着苍月谷的白石峭壁和石壁处的那个绝字,遥想当年燕丹太子与德正大帝的慷慨豪情和无奈悲意,更感到凄凉和惆怅。
连忆婉眼角也有些湿润,她指着石壁绝字旁的刻印,道:“小兰姐姐,你可认得这印中的字?”
小兰道:“那是古字,方印刻的是虎旅二字,圆印刻的是绿绮。”
连忆婉道:“东方大哥说这刻印是用指力刻上,方印字虽然粗但刻得浅,圆印字虽细但深如刀凿,可见刻圆印的人功力要比刻方印的人高出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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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越沉吟片刻,道:“德正大帝曾在燕丹太子麾下任虎旅将军。”
小兰道:“秋小红少时号绿绮散人——”
连忆婉轻呼道:“原来这刻印是德正大帝和秋小红刻的。”
小兰含泪点头,道:“那些传说是真的,秋小红死前一年自知大限将至,踪影再现中原,而那年德正大帝也是整整一年不曾上朝,江湖传言他们一起将少年时走过的路走了遍,第二年春天秋小红病逝,秋天德正大帝升仙——这个刻印想必是他们在此祭奠燕丹太子时刻下的。”
甄少游叹道:“英雄早暮,红颜薄命,让人感慨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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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马车内忽然传出一声痛苦的嘶叫声,叫声虽不大,却让每个人心中都感到一阵莫名的难受。
小雪掀起车帘探出头,神色焦虑地道:“容女侠,病人醒了。”
容少妍神情大变,连忙下马进了马车。
那病人又接连发出数声声嘶力竭的叫声,但叫声又随即消失。
甄少游也是神色紧张,道:“少妍,他怎么啦?”
容少妍道:“没事,只是痛得昏过去了。”
甄少游皱眉道:“他对麻沸散的药性抵抗很强。”
容少妍道:“是,他对所有药的抗性都很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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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忆婉奇道:“师叔,车内有人受伤?”
甄少游道:“是。”
连忆婉道:“是谁啊?”
甄少游望了连忆婉一眼,道:“婉儿,迟些告诉你。”
连忆婉心中更是奇怪,不过面对同门前辈她不敢多问,她回头看向平越,却发现平越呆呆地望着马车,整个人犹如定住一般。连忆婉顺着平越的目光看向马车只见马车车帘早已落下,连忆婉忍不住道:“散猴子,你看什么?”
平越身子微微一震,猛然回过神来,原本从容的神情变得有些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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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忆婉又望了眼平越,道:“你怎么啦?”
平越道:“没——没什么——”
连忆婉摇头道:“你肯定有事。”
平越道:“车内——车内有伤病人——”
他原本谈笑若定,这时突然变得有些语无伦次。
连忆婉想了想,忽然大笑起来,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西子湖边杨柳在,洗剑不见浣花人——”
平越脸一下红了,急道:“婉儿,你别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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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忆婉笑得更开心,她跑到小兰身边,笑道:“小兰姐姐,你知道吗,这个散猴子有次把整个江南女孩都得罪了。”
小兰道:“是吗?”
连忆婉点头道:“是啊,那是五年前除夕,我爹例行公事宴请江南各名门望族过早年,各家的公子哥大小姐也来了不少,西门姐姐、南宫姐姐、灵珠姐姐都在,那时这个散猴子任职江南道镇西将军,还颇得不少姐妹暗中喜欢——好象是张老爷说他少年春风得意,不妨在江南找一美人成家立室,这散猴子表面应承,随后居然与东方大哥他们喝酒对诗时写了首歪诗,其他几句我忘了,就记得这两句——灵珠姐姐说他心里根本不将在座的女孩放在眼里,不过我和灵珠姐姐、西门姐姐也一样不把这散猴子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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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越脸色一阵白一阵红,苦笑道:“那是在下酒后失言,当不得真。”
连忆婉眨了眨眼,笑道:“人们都说酒后吐真言——”
她忽然扳起脸,道:“小雪姐姐可以有丈夫的人,你可不能起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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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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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越道:“哪有的事——”
他口中说话含糊,脸上露出一丝失望之意,喃喃道:“这位姑娘好美。”
连忆婉道:“当然,小雪姐姐是天下最美的女孩,也是最善良的女孩。”
平越道:“她叫小雪——不知她丈夫是江湖中哪位了不起的英雄人物?”
连忆婉笑道:“小雪姐姐的丈夫说出来可了不得,他不但英俊潇洒武功盖世,而且侠义无双,双城公子对他是恭恭敬敬犹如兄长,我娘对他也是客客气气,他还不止有小雪姐姐一个妻子,还有小兰姐姐——不过我不告诉你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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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忆婉开始说的时候小兰就在笑,这时更是咯咯笑个不停,只是她神色间也是充满骄傲和温暖——她知道连忆婉并不知云飞底细,此时只是在信口胡说,但在她心里,云飞除了英俊潇洒之外,其他的确如此。
这时容少妍掀起车帘,道:“我们得快点赶去静月庵,静仪师姐那里应该有不少伤药,有些药我得重新配制。”
甄少游点头道:“好。”
平越之前在看小兰,见车帘掀起,他又再度望向车内,等到车帘又落下,他忍不住轻叹口气,不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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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继续前行,等到穿过山谷时,众人看到前面平原之地赫然立着一座巨大的营寨,营寨横看足有四、五里地,纵看深不见底,全用黑色硬木搭建而成,每隔数十步就有一座数丈高的瞭望台,瞭望台上有身着轻甲的弓箭手在守卫,营寨更有数里辅城与苍牙谷口连成一体,犹如一道门闸一般锁住前路。
连忆婉吓了一跳,道:“这是什么时候搭建的?”
平越道:“昨晚。”
连忆婉更是吃惊,道:“一个晚上就建起来了?”
平越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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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原之上冬风四下疾走,吹得营寨四周大旗哗啦啦地狂舞不停,众人留意到每面大旗上都是一只双翼白虎图案。
看着眼前壮观的景象,甄少游也是心中感慨,道:“果然是军令如山。”
他话音刚落,听到军营之中传来一声整齐的呐喊声,千万人的声音犹如天崩地裂一般四下传开。
连忆婉吐了吐舌头,道:“散猴子,这是你统领的军队?”
平越轻轻点头,道:“是的。”
连忆婉笑道:“看不出你还挺有本事,能带这么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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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越道:“这没什么——”
他望向甄少游,道:“各位是向东行还是向西行?”
甄少游道:“向西。”
平越道:“军营重地,不得擅自带人出入,而且——而且军营杀气太重,也怕惊吓到各位,就请恕在下不招待各位入营小坐了——我送各位出西门。”
说完他策马向西边辅城而去,之前一直跟在众人后面的六骑护卫也紧跟在平越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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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平越靠近辅城城门,辅城之上传来一声呐喊,随后数丈高的辅城城门已在两条碗口粗的铁链牵引下缓缓落下,露出西行之路。
甄少游等人的车马缓缓通过辅城城门,他们望着城楼上全副武装的士卒,心中都感到阵阵寒意。
一行人过了辅城,辅城城门又再度关上。
平越止马在城门一侧,抱拳道:“在下还有要事在身,不能再多送各位一程,祝各位一路顺风。”
甄少游抱拳道:“平将军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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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越又望向连忆婉,道:“婉儿,那条小路已不能再走了。”
连忆婉愣了一愣。
平越又道:“那条小路上有两处狭长木桥跨越三十丈山谷,我今天临晨已派人将这两处木桥炸毁。”
连忆婉道:“难怪之前我听到身后山谷有巨响,原来是你在捣鬼——”
平越轻叹道:“当年燕丹太子发动攻击前也曾将那两座桥炸毁,以示有去无回的决心,此次我若不死,当会重造这两座桥。”
说完平越望了马车一眼,策马向军营东门奔去。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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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心中一阵惊异,她望向秋笙,道:“你有把握?”
秋笙轻轻摇头,道:“我连一分把握都没有。”
听秋笙这么说,林婕溪也是心头诧然。
小梅又沉吟片刻,微微点头,轻声道:“这世间很多事情并非是要有把握才去要做的。”
秋笙淡然一笑,道:“我知道这道理你能明白。”
他手按向腰间长剑,望着小梅的目光带着浓浓的情义,道:“天山剑派弟子武功虽有高低,但天山剑派弟子心中的骄傲却是一样的。”
******
骄傲——世间的人将太多失败归咎于骄傲,但他们却忘记了世间也有太多伟大的成功只是因为骄傲。
秋笙心中的骄傲并非是他的剑法武功,而是天山剑派百年来的精神——在江湖惩恶扬善,念天下保国安民。没有人知道自从秋小红创下天山剑派以来天山剑派弟子为此做出多少牺牲,因为很多牺牲都是默默无声的。
就象一个传说,当今天山剑派剑法武功最强的并非秋枫,而是当朝天子身边一个看似平凡普通的持剑护卫老者,他在过去五十年间每天就守在君王之侧,不曾在江湖留下任何名字,而这样的牺牲对天山剑派弟子来是再普通不过。也正因为如此天山剑派在江湖之上犹如带着一层神圣的光环般万众瞩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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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笙柔声道:“小梅,谢谢你这些天来对我的照顾——有时我真想——”
说到这里他轻轻吐出口气,目光渐渐地变得刚毅起来,道:“只是有些事我必需自己去做。”
小梅心头又是一颤,她虽冷傲性烈,但也善解人意,知道秋笙心中做为一个男人的骄傲驱使他拒绝自己为他出手——她忽然想起在泰山之上两招之内击败秋笙的那一瞬间,不知为何此时她竟然感到深深的内疚,而且还有一丝淡淡的莫名痛苦和伤感。
她剑虽无情,人却非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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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笙望向孟长野和卓玉楼,微笑道:“既然前辈划下道来,我们做晚辈的听从尊便——我们就一战定输赢吧。”
徐庭如皱眉道:“一战定输赢?”
秋笙道:“徐公子可另有高见?”
徐庭如想了想,摇头道:“那就一战定输赢。”
他心中盘算面对孟长野和卓玉楼这样的高手,多战几场也讨不了便宜,万一自己也要出手,未免徒增凶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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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长野沉声道:“天山剑派弟子果然有胆量,秋枫是你什么人?”
秋笙道:“是我父亲。”
孟长野望了卓玉楼一眼,道:“当年在东海之滨,你与柳生静仁交手只支持了二十六剑就败了。”
卓玉楼点头道:“是。”
孟长野轻叹道:“听说那年秋枫也比他大不了几岁。”
卓玉楼道:“是”
孟长长叹一声,道:“英雄出少年,就让老夫领教下秋公子的天山剑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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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任飞忽然轻声道:“让我来。”
他说话的声音嘶哑低沉,但语气异常坚定。
所有人一起望向任飞,任飞的目光已不再象之前那般迷茫,却有一股异样的光芒在燃烧。
卓玉楼轻声道:“小五,这三天来你跪在老爷子灵前不吃不喝不睡,你还能和人动手吗?”
任飞用力点头道:“能。”
他望着秋笙,用一种渴望的声音,道:“我想和天山剑派弟子交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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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的目光又看向秋笙。
秋笙望着任飞,神情也有些异样。
徐庭如松了口气,冷声道:“如此最好。”
孟长野点头大声道:“他奶奶的,有种,这才象是老爷子的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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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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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笙道:“章云晖是你师兄?”
任飞道:“是——你见过他?”
秋笙道:“见过,我爹已收他做记名弟子。”
任飞全身一震,他望向小梅,道:“你们能原谅他?”
小梅神色有些苦涩,轻声道:“小霞早已原谅他了。”
在开封张家大宅,当张婉霞知道一切真相时她就对章云晖说——从今天起我不再怪你——也不再恨你——只是我也不再是你的妻子。既然张婉霞都已原谅了章云晖,那么他们之间的恩怨终会被岁月冲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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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飞神情间露出羡慕之色,他忽然笑了笑,道:“我真该当面恭喜他,和他把酒共醉——他从小就梦想有一天能遇到天山剑派弟子——”
说到这里任飞神色又变得黯然。
秋笙轻轻点头,章云晖原本是一个好少年,仇恨让他迷失而铸下大错,当他心中再无仇恨时,他的本性才真正施放出来,他为劳姵儿所做的一切让秋笙也为之深深感动。
——那任飞呢?
任飞苦笑一声,道:“能有幸和天山剑派弟子交手,我也虽死无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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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任飞大步走向祠堂外。
祠堂外之前围着不少村民,这时看到有人出来都纷纷退开,这些村民大都神色有异,不少人都看似极为紧张。
众人跟着任飞走出祠堂,他们看到祠堂外西边一处十二匹高头黑色大马整齐地站成一排,马上都是衣着整齐的黑衣虬须大汉,每个黑衣大汉腰后都插着一把风雷斧,显然都是孟长野的手下。
看到这些黑衣人,徐庭如也心生寒意。
小三匆匆走入祠堂内堂,最后一个跑出祠堂,他左手拿着一把带鞘的普通青锋长剑,右手端着一碗水,来到任飞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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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飞冲他一笑,接过碗一口喝干了水,然后接过长剑,道:“小三,谢谢你。”
小三摇了摇头,神色有些悲伤。
任飞道:“师傅说,你要听小四的话。”
小三点点头,他眼神带着悲伤,慢慢走到任飞身后。
任飞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剑——这是一把普普通通的青锋剑,武当派每个弟子都用这样的剑,这把剑已跟随了他十多年。
他轻轻拔剑出鞘,发现自己握剑的手有一丝颤抖,他暗自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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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秋笙的对手是任飞,林婕溪、余从飞、楚梦源、蒋梦熊都松了口气,神情也都显得轻松起来。
小梅虽然没有之前那么紧张,但眉宇间却多了几分无奈。她虽然恨任飞,但这时她望着任飞,心中却一再想起章云晖的事——
秋笙也缓缓拔出腰间长剑,天山剑派弟子用的也同样都是江湖中最普通的青锋长剑,一把打造精良的青锋长剑虽然最为平凡普通,但在一个用剑高手眼里就是一把好剑——在江湖人心中,天山剑派弟子无一不是用剑的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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祠堂前平地宽阔,四下众人让出一个方圆十数丈的空地,孟长野大声道:“咱们说好规矩,秋公子和任飞一战定胜负,如秋公子胜,任飞跟秋公子走,如任飞胜了这场,那么秋公子就得由他离去,不得阻拦。”
秋笙轻轻点头,道:“就这样。”
徐庭如冷声道:“此战可是生死不究?”
孟长野道:“刀剑无情,当然生死不究。”
徐庭如点了点头,怪笑一声对身前秋笙道:“任飞恶贼多行不义,罪无可恕,秋兄如能手刃此贼,定会名扬江湖,万众称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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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徐庭如这么说,小梅心头微微一震,林婕溪、余从飞、楚梦源、蒋梦熊都点了点头,似乎认可徐庭如的说法。
这时任飞已提剑走到了场中。
秋笙神情依然平淡,他静静地望着任飞没有动。
过了片刻,徐庭如微微皱眉道:“秋兄,你怎么啦?”
秋笙轻声道:“我在尝试忘却一个名字——天山剑派弟子终其一生修炼的就是无名之剑——我想我现在已经忘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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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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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笙说完大步走到场中,每一步都走得异常沉稳。
任飞注视着秋笙,面色极为苍白,他张口似乎有话想说,却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随后他双手持剑剑尖指向大地向秋笙抱拳,一剑击向秋笙左肩。
和以前相比,任飞的出手慢了很多,而且看似后劲乏力,但当秋笙出手干净利落地挡住任飞这一剑时,却觉得手臂微微一震——他心中暗自吃了一惊,知道任飞的武功剑法和内力修为的确不弱。
他不知道武当少年一代弟子中除了古风,就数任飞最强,而且这些年来他跟随吕大先生学剑,又经过江湖磨练,更是决非一般江湖弟子能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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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飞连续出手十招,都是剑势沉稳,秋笙也是看似毫不费力地接下十招,二人彼此攻守井然,彷佛如同同门弟子在拆招。
徐庭如冷笑道:“先天无极剑,任飞居然还有脸使武当剑法。”
余从飞道:“任飞剑法不弱,只怕更在江南楼公子之上。”
楼满风、余从飞都曾参加泰山江湖少年比武大会,虽未交手但也都曾留意对方剑法,楼满风最终止步在姚遇春剑前,余从飞则不敢与龙三少交手。
徐庭如冷笑道:“米粒之珠,也放光芒?我就不信一套平平淡淡的先天无极剑法能和天山剑派的剑法相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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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众人说话间,任飞又再度平平淡淡地攻出十招,他几乎是在完整地施展武当先天无极剑法,招数沉稳,颇有气度。
秋笙手中长剑也是不紧不慢跟随着任飞的招数而变,让不少人感到奇怪的是秋笙出招与任飞极为相似。
余从飞道:“秋公子用的是天山剑派似字诀。”
小梅轻轻点头,道:“是。”
余从飞再看几招,道:“以剑法而论,我也赢不了他。”
徐庭如冷笑道:“困兽犹斗,我看他还能支持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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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婕溪道:“我虽孤陋寡闻,也知天山剑派九字剑诀中有似字诀、反字诀、克字诀、断字诀、乱字诀和破字诀这六字诀,不知秋公子为何只用似字诀。”
小梅道:“因为任飞守得很稳。”
林婕溪奇道:“任飞是在守?”
小梅道:“是,武当剑法后发制人,先天无极剑法看似是攻,其实每招都是以守为攻的招式,任飞每招剑意不显,反字诀、克字诀、断字诀、乱字诀和破字诀自然无从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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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小梅微微皱眉道:“任飞的内力修为不弱。”
余从飞道:“我也看出来了。”
蒋梦熊道:“那又如何?”
林婕溪道:“我听当家的说过,武当剑法看似平常,但内力越强则威力越大。”
小梅轻声道:“是的。”
余从飞道:“武当玄功心法修炼艰难,常人非下二十年苦功不可,故此武当少年弟子鲜有大器早成者。”
楚梦源道:“但百年来还是有些武当弟子少年扬名天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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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从飞又看了几招,道:“传说这些少年天赋迥异,难得万一。”
小梅摇头道:“公子说并非完全如此,而是这些少年人生都曾有巨变,他们都是经历巨变之后脱胎换骨的。”
余从飞想了想,道:“武当搏浪子刘柳枝少年时妻儿惨死,传说他在大海边每天以海浪为对手练剑,练了三个月,练出诛鬼杀神般的可怕剑法。”
林婕溪道:“难道任飞也是如此?”
徐庭如冷笑一声,道:“刘柳枝一代名侠,任飞岂能和他相提并论。”
林婕溪轻叹口气,道:“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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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妙梨这时含泪来到小梅身边,道:“小梅师姐,秋公子能赢吗?”
小梅道:“能。”
农妙梨稍稍松了口气,又望向场中。
余从飞道:“秋兄未尽全力。”
小梅道:“是的。”
林婕溪道:“秋公子是在试探任飞虚实吗?”
小梅轻轻摇头,道:“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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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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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阴晴不定,场中冷风阵阵,任飞已使完三十六路无极剑法,当他使出最后一式无极登峰,人顺势向后推开三步,剑锋斜指向大地,人稳稳站住——如不是他如今蓬头污面,也算是风度翩然。
卓玉楼点头道:“小五,你剑法长进不少。”
任飞沉默片刻,沙哑着声音低声道:“我这几天伴随恩师,回首前尘往事,很多事都觉得不一样了——”
卓玉楼叹道:“修剑也要修人修心,老爷子一直说你天赋过人,看来他的确没有看走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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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飞眼圈微微一红,道:“我辜负他老人家了。”
说完他望向秋笙,道:“你并未尽力。”
秋笙之前也是后退三步,他手中长剑迎风轻摆,道:“是的。”
任飞道:“我之前一直觉得武当剑法不过如此,如今才知自己愚不可及。”
秋笙道:“武当剑法千锤百炼,家父一直说以剑法而言,武当天下第一。”
任飞道:“那天山剑法呢?”
秋笙道:“天山剑法修的并非是剑法,而是剑的神韵——”
说到这里秋笙微微一笑,道:“只是在下也是愚不可及,始终不得门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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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飞望着秋笙半晌,道:“久闻天山剑派九字剑诀,何不让我见识一下?”
秋笙道:“天山剑派九字剑诀之中,我只稍稍领悟似字诀、反字诀、克字诀、断字诀、乱字诀、破字诀这六字剑诀,但以你的剑法修为,我只怕无法以这六字剑诀来击败你。”
任飞微微一愣。
秋笙淡淡一笑,道:“其实天山剑派剑法并非那么可怕,天山剑派的弟子都知道天山剑法的真谛并非是九字剑诀,而是——决心!”
当秋笙说出“决心”二子时,神色已变得异常坚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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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飞道:“决心?”
秋笙道:“是的。”
他深深吸了口气,手中长剑缓缓挥出,缓缓使出一招,剑势划出道弧,击向任飞的右肩。
任飞神色微微一变,轻呼一声道:“先天无极——”
也几乎同时,余从飞也是轻声道:“先天无极——”
在场中不少人都看得出,秋笙出手的就是先前任飞所使的武当先天无极剑法的第一招——先天无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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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飞几乎是本能地挥剑挡住秋笙的招数,几乎同时他只觉得手中长剑有一股巨大的力量传来,他胳膊一震,身子向后连退三步。
秋笙面色凝重,再度使出一招,任飞咬了咬牙挥剑挡住,两把长剑发出一声金属撞击声,这次任飞没有再退,二人身影闪现,秋笙已使出第三招,而任飞依然仗剑挡住。
这次秋笙使出的也是先天无极剑法,但不同的是之前二人出手沉稳,双剑相交如蜻蜓点水一般,但这次却重如打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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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从飞轻声道:“他们是在比内力。”
小梅道:“是的。”
余从飞苦笑道:“天山剑派大乾坤内功心法刚猛无比,任飞竟然每招都敢和秋兄硬拼,可见他的内功修为真的非同一般。”
说到这里,余从飞轻叹了口气,道:“看到任飞的出手,我突然想起一个人。”
林婕溪道:“谁?”
余从飞道:“古风。”
徐庭如冷笑道:“古风已死,听说他和任飞是好友,都是武当弃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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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凝视场中,轻声道:“现在的任飞就象泰山上和龙三少交手时的古风。”
余从飞点头叹道:“那一战惊心动魄,从飞终生难忘。”
泰山上他不敢和龙三少交手,故此古风和龙三少一战他格外留意,也对古风心存敬意。
小梅道:“任飞未必能支持三十六招。”
农妙梨喜道:“小梅姐,你是说任飞要败了?”
小梅轻轻点头,道:“是。”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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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兰、容少妍一行人继续向西而行,路上连忆婉几次望向马车,看看容少妍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甄少游知道连忆婉想问病人的事,微微一笑道:“婉儿,你有什么地方要去吗?”
连忆婉摇头道:“没有。”
她想了想又道:“师叔,我这次闯下大祸,师傅和掌门会不会责罚我?”
甄少游笑道:“难说。”
连忆婉笑道:“师叔,到时你一定要帮我说说好话。”
她又向容少妍笑道:“容师叔——容姐姐,你也要帮我说好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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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少妍一直心事重重,这时也微笑道:“我一定会帮你说好话,让岳师姐罚你去思过崖面壁三个月。”
她原本以为这么说连忆婉会着急,谁知连忆婉大喜道:“那太好了,容姐姐,你一定要说到做到啊。”
容少妍苦笑道:“你还真的想去啊。”
小兰扬了扬马鞭,笑道:“我看婉儿是想借此避祸。”
甄少游道:“应该如此。”
连忆婉叹了口气,愁眉苦脸地道:“这事只怕我妈少不了说我几天几夜,我爹也不会饶我,我还是找地方躲起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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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少妍道:“婉儿,无双呢?”
连忆婉道:“她和我妈在一起,我妈这次在扬州见到无双可开心了,天天都把她带在身边,我看她现在疼无双姐姐比疼我还多。”
容少妍笑道:“婉儿吃醋了?”
连忆婉道:“我才不会呢——无双姐姐太可怜了——”
说到这里连忆婉眼圈微微一红,道:“我还不知道无双姐知道古风死讯会难过成什么样子,好在我妈在她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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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少妍轻轻点头,道:“婉儿,我告诉你件事。”
说到这里容少妍看了小兰一眼,缓缓停下马,小兰知道容少妍有要事要说,也将马车停下。
容少妍道:“小兰姑娘,双城公子一直是将古风当作朋友的。”
小兰心中有些奇怪,道:“是的。”
她心中想起宇文双城在喜宴那晚以古风不在为憾事所说的那番话,心中也是一阵感动——人世间有神交至友,宇文双城和古风就是如此。
容少妍轻声道:“古风并没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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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容少妍说出这句话,连忆婉吃惊得一下张大嘴巴,小兰也是神色大变,随后连忆婉惊呼一声道:“真的吗?”
容少妍轻轻点头,道:“是。”
连忆婉神情满是欢喜,急道:“他在哪?”
小兰道:“莫非马车中的病人就是古风?”
容少妍道:“是。”
连忆婉又是轻呼一声,飞身下马钻进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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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兰轻笑道:“公子一直都说古风虽命运坎坷,但天无绝人之路,看来真的是这样——只是他这次一定伤得很重。”
说到这里小兰神情又变得有些难过,虽说古风未死,但从古风现在的情形以及之前他发出的惨叫声都可见他的情况依然十分危急,她轻声道:“他现在性命无忧吧?”
甄少游道:“最艰难的时刻已经度过,他如今体内残毒已清,就是外伤太重,性命当可无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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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兰点头道:“听闻甄先生针灸之术堪称国手,容女侠也是外伤药术了得,想必是二位联手救了他。”
甄少游淡然一笑,道:“小兰姑娘过奖了,适逢日月神教毒无常空显道在,加上慕容冰的内力以及古风天生对药性的抗力,才令他绝处逢生。”
小兰道:“听闻古风是被唐门暗器鬼儿火所伤,看样子是伤在脸上。”
甄少妍轻叹道:“他是脸上被鬼儿火近距离灼烧到。”
******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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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儿火是唐门最可怕的机关暗器之一,唐燎出手时古风全然没有提防,故此那团火焰完全打在他脸上。
这时连忆婉从马车内出来,她双目都是泪光,神情不知是哭还是笑,道:“他怎么成这个样子?”
容少妍道:“他的脸被烧坏了。”
甄少游道:“我见到他时他的脸已无法让人认出他是谁了,昨晚为了将他脸上残毒去清,我们——”
说到这里甄少游脸上神经抽搐了下,轻声道:“现在他的模样只怕会很吓人。”
******
容少妍道:“之前少游也只是怀疑他是古风,昨晚我见到他身上伤口,其中有无双在泰山上砍的那道剑伤,知道他确是古风。”
连忆婉呆了半晌,神色一阵惊恐一阵难过,道:“甄师叔,容姐姐,你们怎么会碰到他的?”
甄少游道:“此事说来话长,迟些让少妍慢慢和你说。”
小兰道:“慕容冰是慕容月母亲,她把古风交给你们,只怕是她那里也不安全。”
容少妍道:“是的,她要我们带他去一个安全处养伤。”
连忆婉道:“送他去我家,我家就很安全,无双姐会照顾她的。”
******
说到这里连忆婉含泪笑道:“不管怎样,无双姐姐知道了就不用太难过了。”
容少妍点头道:“婉儿,我就是想你去找无双把这事告诉她,她性格偏直,我担心她一时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
连忆婉道:“姐姐说得对,无双姐姐的脾气我知道,平时看似温顺,一旦狠下心来八匹马也拉不回来。”
容少妍道:“还有此事暂时不要和任何人说。”
甄少游道:“古风身上牵扯太多江湖是非,想害他的人也不少,最好还是让他静养些日子。”
******
连忆婉道:“你们放心,我不会和任何人说的,我这就去找无双——”
容少妍道:“婉儿,你自己也小心。”
连忆婉道:“没事,我被我妈说惯了,都是说了就忘,我爸样子虽然严厉,不过心肠软,而且他最怕我妈,我妈会护着我的。”
容少妍苦笑道:“我是说江湖险恶,你一个人要小心。”
连忆婉笑道:“容姐姐放心,我可是华山剑派弟子——你听过是非用心量,曲折凭剑裁这句话吗?”
说完连忆婉飞身上马,大声叱喝一声,策马向东飞奔而去。
******
容少妍望着连忆婉的背影,轻叹道:“是非用心量,曲折凭剑裁——婉儿上过思过崖。”
甄少游道:“想必是和小梅一起上去的。”
容少妍道:“这丫头,总让人放心不下。”
甄少游笑道:“她剑法武功了得,人又乖巧,不会吃亏的。”
容少妍道:“她剑法武功不在岳姐姐之下,岳姐姐说教她剑法的人是真正的绝世高手,而且这么多年来一直隐身在他们家传授她剑法,也是江湖奇事。”
甄少游笑道:“这丫头多有贵人相助,想必一生会很顺利的。”
******
容少妍策马继续前行,又渐渐陷入沉思之中。过了片刻,她轻声道:“我一直不明白,他体内为何对药有这么强的抗性。”
甄少游道:“据闻他曾中过一次唐门之毒。”
容少妍道:“我听无双提起过,那次他中的是铁蒺藜,好在他有天山剑派秋掌门送他的碧灵丹。”
甄少游道:“铁蒺藜和鬼儿火都同出于唐门,毒性相近,他体内自然会对唐门毒药有一定的抗性。”
******
容少妍摇头道:“他体内不止是对毒药抵抗强烈,是对所有药的抗性都如此,比如麻药,我现在给他用的药量已是极限,也只能支持一个时辰,再多的话只怕会损伤他的神志和身体。”
甄少游道:“看来现在得靠他自己来支撑了。”
容少妍叹了口气,道:“我现在也有些不知怎么办才好,要是师傅她老人家在就好了。”
甄少游微微一笑,道:“你知道我们成亲前一晚,朗月师叔曾对我说什么?”
******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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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少妍一愣,摇了摇头。
甄少游道:“她说你温柔善良,聪慧执着,不但会是一个好妻子,也会成为恒山剑派超越前人的药术大师。”
容少妍脸微微一红,道:“真的吗?”
甄少游笑道:“这我也会骗你吗?你不信可以去问你师傅。”
容少妍笑了笑,忽然神情微微一变,轻呼道:“我怎么忘记了——”
看到容少妍神色紧张,甄少游也有些惊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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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片刻,容少妍轻轻吐了口气,道:“也许古风从小开始就在服食毒药。”
甄少游道:“你是说他从小就用服食毒药的方式来修炼内力?”
容少妍道:“不止是毒药,应该是各种药物。”
甄少游沉吟道:“江湖中的确有很多靠服食毒药药物提升内力的修炼方式,其中最出名最完整的是百年前毒王袁品超整理撰写的《血毒篇》,但已失传百年,他写的《外毒篇》和《内毒篇》倒还有些残留章节遗留下来,我也曾读过。”
容少妍道:“我可以想办法验证一下。”
甄少游奇道:“少妍,你也精通此道?”
******
容少妍道:“师傅曾私下传我《药毒经》,其中有一些相关记载。”
甄少游道:“恒山剑派也在研究毒药之术吗?”
容少妍道:“不是,《药毒经》并非很山剑派弟子所写,师傅说那是六十多年前有位女施主每年都会来恒山修行三个月,一直持续了三十多年。时间久了大家发现她不但精通医药之术,更对用毒解毒了如指掌,《药毒经》就是她在修行期间写出来留给恒山剑派的,记载的是各种以毒治病之法,只是毒药猛烈,一旦错用则危害无穷,故此恒山剑派一直不轻传弟子。我虽背下经文,但因厌恶毒药缘故,也没有多加体会。”
******
甄少游皱眉道:“以毒练功历来被认为是邪门歪道,想必武当不会轻易教唆弟子修炼,难道是古风私自偷练的?”
容少妍摇头道:“应该不可能,以毒练功一定要精通此道,每个阶段所用各种药材种类复杂,分量更是不能有丝毫偏差,整个过程凶险万分,决非一个小孩童可以随便尝试的。”
甄少游道:“难道真的是武当——”
他看了小兰一眼,没有再说下去。
******
小兰道:“那位留下《药毒经》的女前辈可有姓名?”
容少妍道:“没有,她自称清绝散人,但没有留下姓名。”
说到这里容少妍忽然想起什么,又道:“对了,师傅说起过,每次那位女施主来去时都会有一位温文尔雅的儒生接送,有恒山剑派前辈认出他是当时武当名侠刘吟诗,也是刘柳枝的师兄。”
小兰道:“那位清绝散人八成该是袁彩菱,也就是毒王袁品超的孙女。”
容少妍奇道:“是吗?”
小兰道:“江湖有传闻说武当刘吟诗娶了毒王孙女袁彩菱,只是他由此之后就隐居乡村田园,再也没在江湖出现过,连同门中人也是避而不见。”
******
容少妍轻叹道:“我虽从未见过那个袁彩菱,但听说她美丽端庄,只是年纪轻轻已是满头白发,想必也有伤心之事。”
小兰道:“江湖关于她的记载也是很少,我也只记得这件事。”
甄少游道:“小兰姑娘对各种江湖奇闻逸事知道得真是不少。”
小兰笑道:“公子事情繁多,很多江湖的奇闻怪事我们几个都会帮他记着,他问起时也好有个参照。”
甄少游轻轻点头,他沉吟片刻,道:“江湖奇事不穷,只怕其中另有隐情。”
******
一行人策马驱车来到一处四周空旷之地,已隐然看到前方一小山坡上有一座很小的庙宇,容少妍轻声道:“到了。”
甄少游望向四周,道:“静仪师姐在此已有十年了吧?”
容少妍道:“是。”
甄少游轻叹道:“也真难为她了。”
容少妍也叹了口气,道:“师傅一直都说她心有慈悲,是我们的好师姐。”
甄少游道:“我也很久不曾见她,听说她收了个女弟子。”
容少妍笑了笑,道:“是,那个叫妙紫的女孩又聪明又文静,想必静仪师姐也不会太寂寞。”
******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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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少游道:“听楼师兄说,那个妙紫当年曾被昆仑张仲钦拐卖,幸得被各派中人搭救,结果她拜了静仪师姐做师傅。”
容少妍道:“是,我见过她一次,不知她还记不记得我——只是——”
说到这里容少妍声音一顿,神情间闪过一丝伤感。
甄少游道:“怎么啦?”
容少妍苦笑道:“我总觉得象她这般妙龄少女,不该长伴佛门灯火。”
甄少游轻轻点头,没有出声。
******
容少妍沉吟片刻,轻叹道:“人总有灰心时,我之前岂不也曾有出家念头——佛门清净地——”
她话音未落,却听到山坡上有人在用力拍打静月庵大门,此人一边拍门一边大喊道:“死老太婆,出来,我们再来斗十招——”
说话人声如洪钟,喊叫声拍门声四下远远传开,将容少妍吓了一跳。她策马冲上山坡,看到一个衣衫破烂不堪犹如乞丐的青年正双手叉腰站在静月庵门前,他摆出一副想和人打架的模样,却是昆仑苏冠群。
苏冠群听到身后马蹄声,回头看到来的是容少妍,也不由得一怔。
******
容少妍心中奇怪,皱眉道:“冠群,你这是干吗?”
苏冠群脸一下红了,喃喃道:“容——容女侠——你怎么来了?”
容少妍道:“静月庵由恒山剑派静仪师姐主持,就算有得罪你的地方,你也不该大白天来砸庵堂门吧?”
苏冠群垂头道:“是——是——”
他之前得到云飞指点剑法,苦练良久才前来找佟影慧交手,他心中对佟影慧愤懑不已,故此出言举止鲁莽,这时见被容少妍看到,才想起自己实在太过无礼,顿时恨不得立刻在地上挖个洞钻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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庵堂门已缓缓打开,妙紫在门后探出身子,她看到苏冠群也是心中惊喜,轻声道:“苏公子,你回来了?”
她一身僧衣整齐,但长发散乱不及梳理,显然也是刚刚起身,她看到苏冠群窘迫模样不由得微微一笑,但看到容少妍又忙止住笑,双手合什走出门槛站在门边道:“容师叔,你来了。”
容少妍下马道:“妙紫,静仪师姐在吗?”
妙紫道:“师傅外游去了。”
容少妍道:“妙紫,你帮我腾出一间房间,我要安置一个病人。”
妙紫躬身道:“好的,就在我房间吧。”
说完她转身跑进庵堂,进了自己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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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少妍瞪了苏冠群一眼,心中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不过她也知道苏冠群虽然粗鲁,但也为人正值,不会做出有损侠义之事。
甄少游抱着一个全身用灰布蒙着的人走到庵堂前,他虽看似文弱,但毕竟是华山剑派弟子,脚步显得格外沉稳,望着苏冠群笑道:“我说谁这么大胆来砸庵堂,原来是冠群啊。”
苏冠群抬头看了甄少游一眼,只觉得耳根都烧得火烫火烫的,他低声道:“不是——我不是来砸庵堂——”
甄少游笑道:“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对少妍说,我可不管。”
******
说完甄少游走进庵堂,那个满脸血污头发蓬松的女子也跟在他身边,妙紫走出房间带他们进了房间。
容少妍道:“你有什么要说的?”
苏冠群额头已有汗珠流下,他喃喃道:“有个老太婆不给我进去。”
容少妍冷哼道:“庵堂原本就不是男人擅入之地,她不给你进去你就想闯进去?”
苏冠群摇头道:“不是这样,是——是——”
他说了几个是,却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只急得满头大汗。
******
这时妙紫快步来到门口,望向苏冠群,道:“苏公子,老婆婆已经走了。”
苏冠群红着脸抬头道:“走了?”
妙紫道:“是,她临走前说苏公子一定会回来,她让你好好练剑法,她会等你去找她的。”
容少妍道:“这里出了很多事吗?”
妙紫点头道:“是,师叔,这几天这里出了好多事,您先进来坐,我慢慢对你说。”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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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中秋笙再度缓缓划出一剑,剑势虽不快,划出的弧形剑圈也看似疏漏,但小梅看出任飞面对秋笙这一剑决然无法闪避。
余从飞右手不知何时已轻轻握住自己腰间长剑剑柄,这时他手背经脉也是剧烈一跳,道:“无穷无极——好剑法。”
小梅轻轻点头。
余从飞叹道:“都说武当剑法贵在剑意在剑后,如今秋兄每招剑意毕现,招数没有任何变化——想不到先天无极剑能够这样使。”
他在泰山击败武当宋文,但他知道那战宋文并未用尽全力。
******
这时小梅双目闪过一道精光,轻声道:“二十七——”
同时,秋笙和任飞两把长剑再度发出一声撞击声,二人身形各自退开三步,秋笙长剑斜指向任飞,全身纹丝不动,神色从容依旧。
任飞虽然也站得很稳,握剑的手也是定如磐石,但片刻之后他持剑的手忽然发出一阵剧烈颤抖,随后他的双腿也开始发出颤抖。
余从飞松了口气,道:“秋兄赢了。”
农妙梨含泪道:“是吗?”
寇北海咬牙道:“是,任飞已经无力再战了。”
******
任飞握剑的手颤抖得越加厉害,他又后退数步才勉强站住,额头冒出无数斗大汗珠,全身的衣衫也在片刻间湿透。
卓玉楼轻轻叹了口气,又轻轻点了点头。
小三睁大了眼睛,双目中已全是泪,他举手用衣袖将泪水抹去,嘴角发出一阵颤抖。
孟长野沉声道:“小五,老爷子在天之灵能看到这一战,也定会开心的。”
任飞大口喘了口气,过了半晌他又向前走上一步,原本颤抖不停的手慢慢地又变得镇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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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妙梨疑惑地道:“不是说秋公子赢了吗?”
徐庭如冷笑道:“秋兄太心软了。”
余从飞轻叹道:“其实刚才秋兄只要再出手一招——”
说到这里余从飞看了小梅一眼,没再说下去。
林婕溪微微一笑,道:“农姑娘,你不用急,秋公子已是胜券在握,任飞强弩之末,只怕无法再和秋公子动手了。”
农妙梨道:“小梅师姐,是这样吗?”
小梅轻轻摇了摇头,却没有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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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笙静静地望着任飞,道:“你让我想起一个人,我认识的武当少年弟子中剑法内力修为只有他比你强。”
任飞神色变得有些难过,道:“是古风吧?”
秋笙点头道:“是,听说他和你是朋友。”
任飞点头道:“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一起长大,一起练武,就象亲生兄弟一般,只是——只是我心里也一直在嫉妒他——”
说到这里任飞神情已有痛苦之色,他苦笑一声,道:“我害他,想杀他,可他却原谅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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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笙沉默片刻,道:“其实我也多少一直都有些嫉妒他。”
任飞神色一变,奇道:“为什么?”
秋笙道:“他前几年来过天山,家父对他一直都是赞不绝口,就是我妹妹对他也是——也是另眼相看。那时我年幼无知,只觉得古风剑法武功平平,不明白家父何以如此厚爱他,从那时开始我就一直很想和他比个高低——”
任飞点头道:“我知道这种念头——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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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笙苦笑一声,道:“当我听说古风会成为江湖盟主的时候,我连续几天心里都有很多奇怪的念头,这些念头就是欲望——就是家父说的最可怕的对手。”
任飞道:“最可怕的对手?”
秋笙道:“是。”
任飞思索片刻,摇头道:“有些事我没有时间去想明白了,我只是奇怪,明明该死的是我——为什么会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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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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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任飞大步向前,手中长剑指向秋笙右肩,秋笙面色微微一变,也是同样剑指任飞右肩,两柄长剑相交发出一声金属震鸣,二人身形已然闪过,却又同时不假思索地转身刺出一摸一样的一剑,又都是剑指向对方右肩。
众人只见任飞、秋笙两柄长剑穿插不停犹如穿针引线一般,二人出手快如电光火石,所用剑法完全一样,两柄长剑化为两道白光发出一声声轻鸣,转眼间斗了十七剑,又各自退开。
看到这十七剑,在场人无不吸了口冷气,与其说二人在斗剑,倒不如说更象是在练剑,二人每招出手剑势凌利无比,如不是彼此对这套剑法了如指掌,只怕很难在急速对攻中应付得这般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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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笙道:“你会穿云十七式?”
任飞额头又是一片汗珠落下,他连连喘了口粗气,微微颤声道:“是古风——教我的,他说——他说这是他唯一会的一套天山剑法。”
秋笙道:“这是天山剑派弟子对练的剑法,应该是韵儿教他的。”
任飞道:“我很喜欢这套剑法。”
秋笙道:“我也很喜欢,韵儿和家父时常——”
说到这里秋笙神色变得有些黯然,心中突然升起一丝悲凉之意,他再度苦笑一声,轻声道:“其实我们真该找个地方坐下来,喝点酒,聊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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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飞也是苦笑一声,道:“你想和我这样一个罪无可恕之人喝酒聊天?”
秋笙微微一愣,轻轻点了点头,道:“是。”
任飞大笑一声,道:“很好——很好——”
他笑声中双目已有泪光,随后他手中长剑扬起一片疾风,直刺向秋笙胸膛。
看到任飞使出的剑法,孟长野神色微微一变,他望向卓玉楼,见卓玉楼神色也已变得紧张。
秋笙望着任飞形同拼命一般的凶狠剑势并没有挥剑,只是身子向一边闪开,他眉心微微紧锁,目光变得更加黯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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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妙梨忍不住问道:“小梅师姐,那个任飞怎么还能出手?”
小梅没有出声,她知道任飞的体力内力早已消耗殆尽,但当一个人能突破自己极限时,体内所能爆发出来的力量也是谁都无法估量的——只是她知道此时任飞已经在放弃了。
余从飞变色道:“这是武当派的同归九式。”
武当派同归九式是九招两败俱伤的剑法,一般武当弟子从不轻易使用,故此很少人见过这套剑法。
寇北海惊道:“他要和秋公子同归于尽——好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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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任飞招招剑法都彷佛旨在取秋笙姓名,林婕溪眉宇间也闪过一丝不安,轻声道:“小梅姑娘,秋公子不会受伤吧?”
小梅轻轻摇头,道:“不会。”
徐庭如冷哼一声,道:“困兽犹斗,自寻死路。”
余从飞微微皱眉道:“任飞每招出手毫无后劲,秋兄为何不反击——”
他忽然轻呼一声,道:“我明白了——”
林婕溪问道:“你明白什么了?”
余从飞神色有些苍白,道:“任飞是在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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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轻轻点了点头,神色也是一阵苍凉,以她的剑法修为自然看得出任飞此时每一招都是空有声势但全无后力,这样不顾一切的打法只要秋笙反击,就能立刻击杀任飞。
农妙梨紧张地道:“秋公子怎么还不出手?”
寇北海道:“难道秋公子不想杀任飞?”
王勉怒目道:“任飞狗贼天地不容,秋公子是天山剑派弟子,怎么能放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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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秋笙已挥出手中长剑,他虽然在泰山两招败在小梅剑下,但一来是小梅剑法太过凶狠,二来也是秋笙有些放松,他剑法造诣不低,收放疾徐自如,这时一剑刺入任飞剑势的空门之中。
两把长剑去势迅疾,却发出一声清脆的金属震鸣声,秋笙长剑在任飞胸膛前划过,任飞长剑却在秋笙肋下划出一道淡淡的血光。
二人身形快速分开,任飞踉跄了一下已右膝跪倒在地,他咬牙用力将长剑插入大地,呆呆地望着秋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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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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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笙依然稳稳地站着,他并没有留意自己的伤口,手中长剑斜举,目光淡淡地望着任飞。
这一下变故突然,四下发出一片惊呼声。
农妙梨、寇北海都觉得心头一紧,额头也有冷汗渗出。
林婕溪望向小梅,见小梅神色闪过一丝不安,但她神色随即又变得从容,似乎并没有太多紧张。
余从飞轻叹道:“秋兄最后这一招未尽全力——”
小梅然轻轻点了点头,低声道:“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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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婕溪道:“小梅姑娘明白了什么?”
小梅轻声道:“有人说过,天山大乾坤内功心法可怕的不是它的刚猛,而是决心。”
这是云飞提及天山大乾坤内功心法时对宇文双城所说的,当时小梅在旁,今天她终于明白了云飞这么说的含意。
林婕溪微微皱眉,道:“我看秋公子是下不了决心——”
说到这里她面色一变,微一沉吟,轻呼道:“我也明白了——”
她明白此时秋笙下不了决心杀任飞,故此他无法全然发挥出天山大乾坤内功心法的威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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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庭如冷笑一声,大声道:“此战是决生死,秋兄无需手下留情,诛杀此等江湖败类当是义不容辞。”
孟长野、卓玉楼互相看了眼都没有出声——虽然双方划下的道是决胜负,但也如徐庭如所说,既然秋笙还能出手,那么此战胜负就未定,而这样的江湖决战原本就该是以生死来了结。
只是他们也知道,此时任飞别说和秋笙动手,只怕连站都站不起来。
徐庭如又冷声道:“任飞,站起来,别以为象只狗一样跪着,就能乞讨别人饶你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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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飞身子微微一颤,他双目闪过一道精光,随后他已咬牙缓缓站起来,人们看到他的嘴角已有一丝鲜血流下。他没有看徐庭如一眼,只是望着秋笙,目光之中有感激,也有不安,还有悔恨。
他和秋笙互相望着,彷佛彼此都有很多话想说,但又谁也没有开口。
忽然,秋笙淡然道:“我败了。”
说完秋笙已收回手中长剑。
任飞全身一震,彷佛不敢相信耳边听到的,他神情变得有些焦急,身子踉跄了一下又再度半跪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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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笙说话声并不大,但以他的内功修为,说出的话自然在场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也让在场每个人都吃了一惊。
徐庭如神色大变,刚想开口说什么,却听到孟长野雷鸣般的声音道:“既然秋公子承让了,那么此战就此结束。”
卓玉楼轻轻点头,长叹一声道:“三十年前在下在东海之滨有幸仰望天山剑派秋先生的雄风英姿,今日又得见秋少侠侠骨义胆,天山剑派果然是天下第一,在下佩服佩服。”
秋笙冲卓玉楼抱拳道:“卓前辈过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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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婕溪叹了口气看向农妙梨,农妙梨双目已有泪光,王勉、寇北海更是恨不得冲上去在任飞身上捅两剑,只是这时小三已奔到任飞身边搀扶起他,之前小三一出手就将王勉打飞,他们知道这小三不好对付。
秋笙缓步回到小梅身边,神色间也有一丝歉意。
小梅只觉得心有些乱,轻声道:“你没事吧?”
秋笙摇头道:“没事,只是一点皮外小伤。”
他望着小梅片刻,道:“小梅,我是否让你失望了?”
小梅愣了愣,摇头道:“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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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凌绛霄已牵来一匹白马,任飞接过白马缰绳,看了在场众人一眼,最后目光停留在秋笙身上——他望着秋笙有些发呆,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击败了天山剑派的弟子。
秋笙望着任飞,神色间也有几分怅然。
卓玉楼朗声道:“小五,走吧。”
任飞身子一震,已飞身上马,策马向镇外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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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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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婕溪望着任飞消失的身影,叹道:“他能去哪里?”
徐庭如冷声道:“他无路可去,前面都是死路。”
说到这里他望了秋笙一眼,道:“秋兄,你说呢?”
秋笙道:“也许是吧。”
徐庭如恨声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敢说他活不了几天。”
王勉点头道:“我只恨不能亲眼看到他死在我面前。”
寇北海苦笑一声,道:“也只怪我学剑不精,不能手刃此贼。”
华山剑派弟子大都剑法出众少年成名,寇北海刚才见任飞和秋笙交手,知道自己不是任飞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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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妙梨看了秋笙和小梅一眼,低头抹干了眼泪,她忽然又想起什么,抬头对秋笙道:“秋公子,你的伤我帮你看看吧——”
秋笙淡淡一笑,道:“多谢农姑娘,一点皮外伤,我自己能打理。”
农妙梨点点头,向秋笙躬身道:“多谢秋公子为我们出手。”
秋笙道:“农姑娘客气了,在下并未取胜,心有愧意。”
农妙梨叹了口气,道:“也许这也是天意吧。”
秋笙听到农妙梨说出“天意”二字,神色微微一变,他抬头望着之前任飞远去的方向,轻轻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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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玉楼和凌绛霄一起来到秋笙面前,卓玉楼抱拳道:“承蒙天山秋公子和青城各位高侠来此,招呼不周,还请多多见谅。”
秋笙还礼道:“不敢。”
卓玉楼又道:“原本该设酒宴与各位一叙,无奈老爷子过世,村中诸事繁忙,不便多留各位。”
徐庭如冷笑道:“卓老是在下逐客令了。”
卓玉楼微微一笑。
秋笙道:“既然如此,我等也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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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与凌绛霄一起的那个青年已和几位村民牵来秋笙等人的马,卓玉楼送众人一起来到村外,众人上马而去。
一行人走出村口,徐庭如道:“秋兄可是去青石镇?”
秋笙道:“是。”
徐庭如道:“我也赶去那里,三少也该到了。”
林婕溪道:“龙三少在青石镇?”
徐庭如道:“是,三少有要事想和秋兄商讨。”
林婕溪道:“还是任飞的事?”
徐庭如道:“和那件事现比,任飞的事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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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徐庭如回头望了眼,冷笑道:“看来夫人所料不错,二口村中的确另有玄机,决非一个普通山野村庄那么简单。”
王勉恨声道:“我看他们都是一伙的。”
徐庭如道:“吕大先生、卓玉楼师徒、孟长野父子,还有更多的人,他们的确是一伙的,三少也想知道他们究竟是哪方神圣。”
王勉道:“吕大先生曾经在黑风山聚众抢劫赈灾镖银,我看他们都是黑道中人。”
徐庭如道:“吕大先生之前就一直是黑道独行大盗,如今看来不止如此,夫人怀疑他们是前朝燕丹太子的残党余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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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徐庭如这么说,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燕丹太子虽然已是百年前人物,但他与德正大帝争夺天下曾牵扯无数江湖恩怨,故此至今江湖中人都依然知道关于他的不少往事。
徐庭如望向秋笙道:“秋兄该知燕丹太子少年学剑有两个师傅,一个是崆峒派四海狂徒王剑,另一位是武当丹青子。”
秋笙点头道:“是。”
徐庭如道:“崆峒派自燕丹太子灭亡后就一直深居简出,这其中道理太明白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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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笙沉吟片刻,道:“燕丹太子已亡百年,燕氏一门也无后人留下——说吕大先生和卓先生他们是燕丹太子余党,不知可有证据?”
徐庭如冷笑道:“我看祠堂里面就有鬼。”
说到这里徐庭如双目闪过凶光,道:“只是如今我们没有太多精力对付他们,迟些再来和他们算帐。”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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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少妍又看了苏冠群一眼,见他全身血迹斑斑,不觉有些心软——半年之前她还是个腼腆温善的富家女子,只是半年来的江湖风雨让她变了许多,她强用冷冷的语气道:“你在这等,不许乱走。”
苏冠群连忙点头,心中也有些乱。
小兰扶着小雪来到庵堂门口,对苏冠群抿嘴一笑,道:“苏少侠,果然是你。”
之前苏冠群在庵堂门口叫喊,小雪听到他的声音就知道是他——小雪虽然双目失明,但耳鼻比常人更为灵敏。
苏冠群看到小兰和小雪,更感到几分羞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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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雪淡淡一笑,没有出声。
小兰看到苏冠群的狼狈模样,止住笑容道:“苏少侠,你和人动手了吗?”
苏冠群道:“是,是个很厉害的老太婆。”
小兰微微吃惊,望向庵堂道:“她在里面?”
苏冠群道:“她走了。”
小兰道:“看来她剑法武功非常了得。”
她见过苏冠群出手,知道江湖少年一代中,苏冠群也是其中佼佼者。
苏冠群抓了抓头皮,道:“她是很利害,不过——不过你们的老公更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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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苏冠群这么说,小兰和小雪不禁都全身一震,小兰一把握住小雪的手,微微颤声道:“你见到云飞了?”
苏冠群点头道:“是。”
小兰急道:“他在哪?”
苏冠群道:“他赶去刘家集镇了,我告诉他你们在那——”
小兰神情之间已露出一丝笑意,也有几分伤感,眼角有一丝泪花闪烁——这些日子以来她们终于有了云飞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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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雪轻声道:“他好吗?”
苏冠群微微皱眉,道:“我看他象是受了伤。”
小兰握着小雪的手剧烈一颤,道:“是谁伤了他?”
苏冠群摇头道:“我不知道,他也没说,我只是觉得他身体不舒服,很痛苦。”
小兰神色变得苍白,差点流下泪——虽然她天性冷静,但事关云飞,不由得她心乱心焦。
小雪也是面有忧色,她感觉到小兰的不安,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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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片刻,小兰定下思绪,道:“他什么时候和你分开的?”
苏冠群道:“一个时辰前。”
小兰道轻轻点了点头,对小雪道:“姐姐,你在这休息一下,我这就骑马去刘家集镇找他。”
小雪微一沉吟,道:“小兰,我们还是一起去吧。”
小兰道:“姐姐,我想过了,他到了刘家集镇找不到我们不会停留太久,我一个人骑马去会快很多,可能来得及找到他,就算来不及的话我可以在镇上找丐帮弟子问些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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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雪又沉吟片刻,轻声道:“那好吧,不过不管找不找得到他,你今晚之前一定要回来。”
小兰淡淡一笑,道:“好的,姐姐你放心。”
苏冠群看着小雪和小兰,心中也有几分焦急——他也知道眼前这两个少女都是武功了得,又不由得心中一阵感慨。
看到容少妍和妙紫一起走出房间,小兰抢先上前道:“容女侠,我要借匹马去趟刘家集镇,我把小雪姐姐留在这,请你照顾一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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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少妍心中惊奇,知道有事发生,道:“好。”
小兰又对妙紫道:“也有劳大师了。”
说完她不及等妙紫说话已闪身下山坡,身形如清风般眨眼已在远处。
容少妍望着小兰背影,轻叹道:“双城公子的侍女,果然个个都好生了得。”
苏冠群道:“是。”
容少妍看了他一眼,冷声道:“进来吧。”
******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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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冠群神情尴尬地望了庵堂内一眼,心中一时百感交集,这几天他在此几番进进出出,每次进出都有事发生,而自己的心境也是截然不同。
他踌躇片刻,望向妙紫道:“她还好吗?”
妙紫道:“唐姑娘没事——昨晚她一直睡睡醒醒——”
苏冠群看着妙紫,见她脸上依然带着倦意,心中又是惭愧又是感激,道:“妙紫大师,多谢你了。”
说到这里他躬身向妙紫抱拳行礼。
妙紫美目中有泪花闪动,她轻声道:“没什么,一会你去看看她吧——”
******
苏冠群“嗯”了一声,心中又觉得阵阵迷茫。
妙紫神色也有些苦,道:“你答应照顾她的。”
苏冠群苦笑一声,又“嗯”了一声。
小雪道:“前晚莲花来找玉少侠和唐姑娘,说了这里发生的事,随后他们一起赶来这里,难道又出事了?”
苏冠群点了点头,道:“是。”
小雪道:“玉少侠呢?他没有和唐姑娘在一起吗?”
苏冠群道:“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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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雪一愣,妙紫轻声道:“玉少侠说——说他不能和唐姑娘在一起了。”
小雪更是惊讶,道:“为什么?”
苏冠群苦笑道:“我不知道,他——”
他本想骂玉冠华贪图昆仑掌门之位,但转念之间依然不相信玉冠华是这样的人。
小雪沉默片刻,道:“莲花呢?”
苏冠群道:“她去找冠华了。”
容少妍一旁轻叹口气,道:“刚才妙紫把这里发生的事说了些,真想不到居然出了那么多怪事,也难怪冠群如此莽撞。”
******
小雪神色有几分哀伤,她双目微微泛着泪光,轻声道:“怎么会是这样——唐姑娘她知道——她会伤心死的——”
妙紫道:“唐姑娘之前想自杀,苏少侠救了她。”
小雪含泪道:“苏少侠,谢谢你。”
苏冠群喃喃道:“这有什么好谢的,莲花说——莲花说你也救过她。”
小雪心中更感到伤感,她救唐煊时,唐煊心中还有着太多对人世间的依恋,而苏冠群救她时,她已经心如死灰了。
她轻声道:“我一会也去看看她。”
******
妙紫望向苏冠群,迟疑了一下道:“也许——也许玉少侠真有什么难言苦衷——”
苏冠群全身一震,道:“妙紫——大师,你也这么觉得?”
妙紫点头道:“昨晚玉少侠父亲来找他,玉少侠说他一定要娶唐煊姑娘,甚至不惜被赶出家门,那时他是如此坚决——我不知道后来发生什么事情,但我感觉玉少侠决不是那种薄情寡义的人——”
苏冠群一拍自己右大腿,大声道:“对,我也这样觉得——哎哟——”
他忘了自己右褪有伤,拍得不轻,顿时痛得他皱起眉头。
妙紫吃了一惊,她快步来到苏冠群身前,道:“你没事吧?”
******
苏冠群虽然痛得利害,却龇牙笑道:“没事——没事——”
容少妍道:“冠群,你伤得不轻,我帮你看看。”
苏冠群摇头道:“妙紫——妙紫大师和小雪姑娘都伤得都比我重,容女侠还是先帮她们看看吧。”
妙紫摇头道:“我的伤已经无大碍了。”
苏冠群道:“那晚张仲钦出手那么重,你也是昨天才勉强能起身。”
妙紫道:“我真的没事了,容师叔还是先看下这位姑娘和苏少侠。”
******
容少妍望着苏冠群和妙紫,微微有些走神,这时她回过神来惊异地看了小雪一眼,道:“小雪姑娘也受伤了?”
苏冠群道:“那晚小雪姑娘一人抵挡魔教狼部十多把狼牙剑,受伤不轻。”
容少妍更是心中惊奇,道:“我先帮小雪姑娘看看,妙紫,你也先看下冠群的伤势,我看他身上起码有十多处伤口。”
妙紫脸微微一红,轻声道:“是。”
苏冠群连忙摆手道:“不敢劳烦,我这点皮肉小伤不算什么——”
******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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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口中虽然这么说,但摆手时不觉又牵动身上多处伤口,顿时痛得他忍不住微微皱了皱眉——佟影慧剑法内力修为精湛,就算她出手未尽全力,但每一剑都伤得苏冠群不轻。
容少妍看在眼里,哼了一声,道:“冠群,你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婆婆妈妈?你是嫌妙紫不能替你治伤吗?”
苏冠群更是着急,道:“不是——”
容少妍道:“那就不要多说,妙紫,你带他去佛堂看下伤势。”
妙紫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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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冠群不敢再多说什么,低着头跟着妙紫来到佛堂,他看到妙紫轻轻将佛堂门掩上,不由得心里一阵乱跳。
妙紫掩门之后也是静静站在门后,一时不敢回头来看苏冠群。
忽然,苏冠群听到一阵急速的心跳声,那是来自妙紫胸口,同时苏冠群也发觉自己的心跳也开始变得如妙紫一般快,他抬头望向佛堂中的木观音像,看到观音慈善带笑的面容,不知为何心中感到一阵不安和愧疚。
过了半晌,妙紫的心跳渐渐平缓下来,她转身子来到观音像面前跪倒,神色虔诚地拜了三拜,道:“恒山剑派弟子有一半僧尼,但治伤救人从不避讳男女,就算肌肤触及也是平常,我等在佛堂行医用药,修的是菩萨心,破的是臭皮囊。”
******
妙紫说话神情庄重,彷佛是在对苏冠群说,又象是自言自语。
望着妙紫的面容,苏冠群不由得有些发呆,他彷佛看到妙紫全身笼罩着一层圣洁的光芒,神态面容也如观音像一般宁和而慈祥,自己原本跳得飞快的心也慢慢平静了下来。
妙紫起身向苏冠群合掌,道:“苏少侠,你除去衣衫,我看下伤口——我知道老婆婆的出手都不轻。”
苏冠群点点头解开自己腰带。
佟影慧的确每招出手都不轻,她的长剑剑锋窄而薄,刺入肌肤时剑锋会如虫翼般颤抖,故此每处伤口要比厚重的长剑伤得更利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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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紫仔细地检视着苏冠群身上的每一处伤口,她想起之前苏冠群和佟影慧交手的情形,也是感到阵阵心痛。
她轻声道:“你今天还想和她交手?”
苏冠群道:“是。”
妙紫道:“你真有胆量。”
她轻轻来到苏冠群身后,神情变得苦涩,轻声道:“你是为了照顾唐姑娘,才来找她交手的吧?”
苏冠群微微一愣,道:“我——我不知道——”
******
此时云飞已赶到刘家集镇西边镇口外,他在路边喘了几口气,感觉体内那股反噬的内力又在蠢蠢欲动,身上一阵剧痛让他额头冒出冷汗。
他望向小镇,只觉得普通的小镇之上笼罩着一层萧瑟肃杀之气,风声中传来马的嘶喊声,镇口赫然有面淡黄色的大旗迎风飘扬。云飞目光敏锐,他看到旗上有用银色丝线绣出的双翼飞虎的图案,心中吃惊——双翼飞虎是东都虎卫营的标志,而能用银翼虎淡黄旗的,只能是当朝太子文牧野。
云飞又继续向小镇走去,他看到镇口有二十个全副武装的军卒把守,此外还有四名白衣佩剑中年人骑着四匹白色大马在镇口巡视。
******
云飞慢慢走向小镇,那四名白衣佩剑中年人个个目露精光,显然内功修为都有一定火候,他们也看到云飞,不过并没有将云飞放在心上。云飞的神情有一些惊惧——任何一个普通农家人看到这场面都可能会惊恐的,云飞希望对方把自己看成是一个普通农家人。
看到云飞来到镇口,一个白衣佩剑人策马迎过来,但就在这时云飞身后一阵马蹄声传来,三骑颜色不一的高头大马已扬风般来到镇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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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原本冲云飞而来的中年人望向来人,只见最前一匹黑马上是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乞丐,老乞丐身材矮小,小眼睛塔鼻梁,相貌丑陋还满脸是麻子,让人看了也觉得恶心,只是他身负九层口袋,任何江湖人看到他就能猜到他就是丐帮四位九袋长老之首的王麻子。
王麻子身后杂色马上是一个中年乞丐,相貌普通,身负八层口袋,也是丐帮八袋长老,此外还有一个锦衣素裙中年女子骑一匹青葱马,中年女子容貌美丽,神态端庄,只是和两个乞丐一起,让人颇觉奇怪。
******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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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望向中年女子左手衣袖,快但到那里绣有一朵八瓣花的补丁,知道那是丐帮净衣派八袋长老的标志。丐帮虽绝大多数是乞丐,但也有一些帮众因种种原因身处三教九流中,故此丐帮分为污衣、净衣两派,而如今丐帮八位八袋长老之中只有玲珑剑齐曼是个中年女子。
云飞也知道丐帮帮众除非事出紧急,是不会骑马的。
王麻子大喝一声停下马,见四名白衣中年剑客拦住进小镇的路,也看到镇口飘扬的飞虎旗,微微皱起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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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中年人向前抱拳道:“来的可是丐帮王长老?”
王麻子点头道:“是。”
白衣中年人道:“各位是路过还是要进镇逗留?”
王麻子道:“我等有事要进镇。”
白衣中年人道:“太子殿下有令,凡是江湖同盟的高手不得阻拦,各位请。”
说完四名白衣中年剑客和军卒向两边让开一条路,王麻子又看了一眼飘扬的大旗,策马进了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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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也趁这一刻快步进了镇,他脚步虽快但步伐凌乱,没有半分江湖人行走时的痕迹,四名中年剑客都没阻拦他——此时镇中镇外有三千护卫营精兵驻守,更有无数江湖高手云集,一个不会丝毫武功的农家人自然不会被他们放在眼里,他们也以为云飞本来就是镇中人,此时正赶回家。
云飞看到王麻子等已来到镇中客栈前,他听苏冠群说过小兰和小雪就在客栈对面落脚,不由得心中有些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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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栈门口站着一个三十来岁的精瘦灰衣汉子,看到王麻子等人来到灰衣汉子忙迎上前,躬身道:“王长老、邓长老、齐长老,你们来了。”
王麻子道:“刘掌柜,这里出什么事了?”
刘掌柜还没答话,一个身材魁梧的黑衣老人大步走出客栈,老人相貌威武,满脸络腮钢须,正是昆仑铁剑苏仲星,道:“王麻子,你也来了?”
王麻子看到苏仲星也是又惊又喜,下马道:“苏大侠。”
这时一个六十多岁留着山羊胡须的灰衣老人也走了出来,老人面色阴沉却是昆仑铁手路仲达。
******
路仲达道:“仲星,你不知道这里原本就是丐帮地头吗?”
王麻子向路仲达抱拳,笑道:“难得二位大驾光临,刘掌柜该不会怠慢二位吧?”
刘掌柜笑道:“怎么敢。”
路仲达道:“如今小镇有大人物光临,我等算啥。”
王麻子望了眼四周,轻声道:“龙腾太子真的在此?”
路仲达点头道:“是。”
王麻子面色一变,道:“他在何处?”
路仲达道:“他在镇外军营中,冠华和仲起在和他议事。”
******
王麻子道:“何大侠也下山了?”
路仲达道:“是。”
王麻子轻叹道:“我之前听说贺掌门在附近遇害,心里不是个滋味,丐帮定会帮昆仑找出凶手。”
路仲达道:“凶手是张仲钦。”
王麻子怒道:“原来又是这个贼子。”
路仲达面色有些苍白,长叹了口气,道:“昨晚仲刚也被他所害,好在冠华手刃此贼,也是替昆仑除奸,替他父亲报仇了。”
******
云飞在客栈门口旁石凳坐下,喘了口气,他屏息四下倾听,听不到小兰和小雪的声音,而王麻子和路仲达的对话让他暗自吃惊。
王麻子对刘掌柜道:“帮主可有来信?”
刘掌柜道:“帮主传来口信通告帮众,鲁地丐帮弟子一切调度均听天山秋笙公子决断。
王麻子点了点头,眉头紧锁。
苏仲星道:“王麻子,朝廷真的要对日月教动手吗?”
王麻子道:“是。”
******
听苏仲星、王麻子这么说,云飞更是吃惊,他原本在调整内息,这时心口一阵疼痛传来,连连咳了数声,额头渗出汗水。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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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飞任由白马沿大路狂奔,脑海之中依然回想着之前与秋笙交手的每一招。身边疾风虽冰冷冷,他额头却不停渗出汗珠,全身犹如虚脱一般乏力,内心中有一股火焰在燃烧。
在秋笙最后一剑刺入他剑法空门时,他已经感觉到死亡的气息,那一刻他的心完全静了下来,但秋笙那一剑却突然出现了停顿。
去年秋天,古风和他一战也是在最后生死关头停下了剑,古风和秋笙都先后败在他剑下,但任飞心中没有丝毫快感,只有深深的愧意。
他忽然大喝一声急停住马,一阵寒风吹过,他全身发出一阵剧烈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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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平原一片荒凉萧瑟,天地之间彷佛只剩下任飞一个人。
忽然任飞呜咽数声,随后已嚎啕大哭,他踉跄着从马上跳了下来,趴在路边的黄土地上,重重地将头撞向地面。
这些日子以来,每天他都被噩梦缠身,此时更是悔恨万分。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远处已出现一团白色人影,那是一个白衣少女骑着一匹白色高头大马飞奔而来,少女容貌异常美丽,眉目清丽,神态娇柔,肌肤犹如白雪一般,她长发挽髻,衣裙颇为华丽,看似不象江湖女子,但腰间佩剑,双目之中也有几分英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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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女子来到任飞前方数十步处,看到任飞模样,神情间闪过几分诧异,也有几分惊惧,她犹豫着停下马,这时任飞也抬头站了起来,少女打量着任飞,见任飞满面泪痕,一副憔悴不堪的落魄模样,须发沾满尘土,只是她望着任飞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脸上不觉微微泛起一朵红晕。
看到白衣少女不安的模样,任飞也觉得自己曾见过她,他向前踏上一步,白衣少女座下白马似乎对任飞感到有些恐惧,嘶鸣一声向后跳着连退数步,差点将白衣少女从马上掀了下来。
任飞微微一愣,目光中闪过一丝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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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少女脸更红,她扯住马缰迟疑片刻,在马上抱拳道:“请问大哥,这条路可是去二口镇?”
少女不但容貌文弱,说话声音也是十分娇柔。
任飞心中微微一动,道:“是。”
白衣少女欣喜地道:“太好了。”
说完白衣少女策马在任飞身边走过,只是她又忍不住回头望向任飞,忽然娇躯一震,座下白马向一侧跳开数步。
任飞神情也变得有几分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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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少女手已握向腰间长剑,颤声道:“你是任飞——”
任飞点头道:“是——你是恒山剑派杜姑娘。”
他认出眼前白衣少女是恒山剑派的杜妙音,杜妙音曾跟恒山剑派明月大师来武当送药做客,那次任飞和她数度相对过,此刻任飞虽然满脸胡须杂生,但相貌并没有变化,被杜妙音认了出来。
杜妙音面色苍白,她拔出腰间长剑,握剑的玉手一阵颤抖。
任飞淡淡地道:“那次你薛师姐和我交过手,我二十招内就击败了她。”
杜妙音轻轻点头,目光更是惊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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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飞道:“你能赢得了我吗?”
杜妙音摇头。
任飞冷声道:“你想和我动手?”
杜妙音颤声道:“你杀了我容师叔全家,我要为她报仇——”
任飞忽然冷冷一笑,恶狠狠地道:“你为她报仇——不怕我连你也杀了?”
杜妙音娇躯又是一震,她从未独自在江湖走动过,这时全然不知所措。
任飞喝道:“还不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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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妙音被任飞喝声吓了一跳,策马向前飞奔而去,她座下白马神骏异常,撒蹄扬起一阵尘土翻滚,一团白影眨眼已在远处。
望着杜妙音的背影远去,任飞冷漠的神色又变得苍凉起来——上次杜妙音上武当时,少不得众多武当少年弟子倾慕她的美貌,私下也有种种说笑,如今往事犹如一场梦,彼此相见也如仇人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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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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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飞看了眼四周,上马离开大路向北而去。
北边是一片荒凉平原,并无半分人迹,任飞策马在坑洼不平的黄土地上行了数里,看到前方远处出现一座残败的小屋轮廓,小屋原本用砖砌成,只是如今已变成一片碎砖残瓦。
任飞心中惊怒,叱喝一声催马奔向小屋。
这座小屋原本有数间房间,此时除了主墙外已全部被推倒,有人沿着小屋四周纵横挖出一个个深宽三尺的坑道。
任飞看着眼前景象,一时呆在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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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半晌,一声马嘶将任飞惊醒,他抬头望向小屋另一头,看到那里远处站着两个佩剑青年,二人淡黄色锦衣,中等身材,相貌普通却有几分相似,神情颇为冷漠,二人身后各自停着一匹黑色的高头大马。
看到这二人,任飞双手握住了拳头,缓缓下了马。
其中一个锦衣青年年长一些,有二十七、八岁,下巴留着一点胡须,他望着任飞道:“你果然来了。”
任飞道:“你在等我?”
另一年纪稍轻的锦衣青年冷然道:“夫人果然神机妙算,她猜到你能活着离开二口村,故此让我们在这里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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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飞指着眼前废墟,沉声道:“大哥、小二——这是你们干的?”
小二道:“是三少和夫人让人干的。”
任飞怒道:“你们想干什么?”
小二冷声道:“他们想知道师傅的一些秘密,这秘密我和大哥所知甚少,但小五你应该比我们知道得多吧?”
任飞厉声道:“我什么也不知道。”
小二冷笑道:“是吗?师傅可是一直对你们几个另眼相看,我和大哥都姓吕,可村中祠堂内堂我兄弟根本就进不去,也只有你小五和小三能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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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飞冷声道:“师傅说你心术不正,的确没说错你。”
小二冷笑道:“我是心术不正,你以为师傅就心术很正吗?你以为他这些年来抢来的那些钱财真的全部散尽百姓了吗?我告诉你,他私吞了很多钱,可偏偏还要装出副穷样,还要全村人和他一样装穷。”
任飞嘴角一颤,喝道:“你胡说。”
小二冷笑道:“我胡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去年你回到村中象丢了魂一样,在这好吃好住不算,你要出去散心师傅一下就给你五千两银票,你拿着银子跑到河西整天泡在妓院师傅也是不理不问,可怜我以前才去了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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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小二眼中有一股怨毒的光芒闪过,他伸出左手,左手赫然只有四根手指——他的食指已被人砍断。
任飞全身一震,神色变得凄凉。
吕大先生一共收过五个弟子,其中吕常、吕林是二口村吕姓子弟,也是吕大先生的同宗侄孙辈,小三则是孤儿,和章云晖、任飞一样是外姓弟子,吕常、吕相入门很早,吕大先生不止是他们师傅,也是他们的族长,故此吕大先生对他们管教苛刻严厉,二人心中自然多有积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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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常一直没有出声,这时叹了口气道:“小五,其实师傅早把我们卖了。”
任飞瞪了吕常一眼,冷笑一声。
吕常道:“当年我和小二跟着师傅入国舅府,又在那见到龙三少,三少固然是想利用师傅,可师傅也何尝不是在利用他——师傅假意投靠三少,让我们兄弟几个替他办事,说穿了我们都不过是他的棋子。”
吕林冷声道:“大哥说得对,师傅也好,三少也好,都是一样,我们兄弟没必要跟着师傅出生入死还要忍饥挨贫,起码三少给我们的钱对得起我们兄弟,可以让我们兄弟吃好喝好,可以找女人,可以做很多想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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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飞冷笑道:“所以你们就卖了自己。”
吕林不屑一声,道:“什么卖不卖的——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读书不多,就知道这些,你小五不也为了钱财屠杀容家?我们兄弟如今在御剑营任六品剑卫,怎么说也是替朝廷办事,拿的可是朝廷俸禄。而你杀人劫财犯下滔天罪行,就算要骂我们也只怕轮不到你。”
任飞全身又是一震,面色更加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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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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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常看了四周废墟一眼,轻叹口气,道:“小五,这里是师傅传授我们几个剑法武功的地方,你来这里是不是想拿什么?”
任飞神色哀伤,轻声道:“我只想来这里住几天。”
吕林冷笑道:“是不是给人追得没地方逃了?”
任飞没有出声。
吕常看了吕林一眼,道:“小二,你就不要再挖苦小五了,小五落到这个地步也是让师傅害的。”
他又望向任飞,道:“小五,夫人吩咐过,如果小五愿意的话,夫人可以给你一条重生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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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飞道:“你口中的夫人是谁?”
吕常道:“当朝龙庆世子妃,紫衣侯鲁王之妹,华玉郡主诸葛筠。”
任飞沉默片刻,道:“师傅说龙三少有和太子争天下之心,他娶了诸葛筠,只怕更是跃跃欲试。”
吕常点头道:“正是,三少深得皇上宠信,如今他与紫衣侯攀亲,连太子也要让他三分。我虽然读书没你多,但也知道其中要害,我们投靠三少,一旦事成自然一身富贵,这总比在江湖之中为师傅、阎玉麒那样的人卖命好得多——小五,你也来和我们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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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飞冷漠地看了一眼四周的断瓦残砖,轻声道:“你们要我过去,只怕为的还是师傅的秘密。”
吕常道:“小五,你知道那个秘密?”
任飞道:“我不知道。”
吕常神色现出失望之色,道:“夫人几次三番问我兄弟村中底细,可惜我兄弟所知太少。”
任飞道:“不知夫人知道多少二口村的事?”
吕林冷哼道:“夫人猜二口村是前朝燕丹太子遗臣后人居住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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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飞全身微微一震,目光之中闪过一丝惊慌。
吕常注视着任飞,道:“小五,你经常进出祠堂内堂,其中可有特别?”
任飞道:“没有。”
吕常叹道:“如果真的被夫人言中,只怕二口村——”
他没有把话说完,但任飞也知道结果——燕家王朝虽已亡百年,但当今朝廷决不会放过与燕家王朝相关的人。
任飞寒声道:“二口村中人人都是你们亲人,你们真的忍心出卖他们?”
吕常摇头道:“我和小二宗支凋零,三少和夫人已答应饶我们兄弟家人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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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林忽然道:“小五,我给你看样东西——”
说完吕林右手举起,手中多了一个金属细圆筒,细圆筒用精钢打造,长不到一尺,粗不过拇指,一头有七个针孔,另一头有一个扳机。
任飞看到吕常手中的金属细圆筒心中已升起一股寒意,同时他听到金属细圆筒中传来一声爆响,看到那七个针孔已射出七道银色的光芒。
任飞听说过暴雨梨花针的威力,也知道暴雨梨花针的形状和用法,却不想此时吕林手中竟然握有这种和暴雨梨花针类似的机关暗器,只是它比传说中的暴雨梨花针更为小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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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一场激战任飞早已筋疲力尽,这时突遭吕林暗算,已然无法躲避,他望着七道寸长银光来到自己胸前,发出一声怒吼。
怒吼声中任飞胸前衣衫犹如涨气一般鼓起,七道银光发出数声轻微的破空之声插在了任飞胸前衣衫上,露出一截银亮的针尾,每一枚银针不过毛发粗细,闪耀的银色光芒之中却更有一丝碧绿色光晕。
任飞面色冷如寒冰,沉声道:“毒针——”
这样细的银针从这么小的金属细圆筒中射出,虽然机关制造巧夺天工,但威力始终有限,如不是针中有毒,很难伤人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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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林冷笑道:“算你运气不错,夫人还不想你死。”
任飞冷哼一声,左手撕下一片衣角,他用那片衣角将插在胸前衣衫上的银针一枚枚拔了出来,每一枚银针都只有一寸长,针尖是一个细小的圆锥,当任飞拔倒最后一枚时,这枚金针的针尖赫然有一滴血珠。
看到这滴血珠,吕林又发出一连串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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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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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常叹道:“师傅说过,你的武当玄功心法练得极其扎实,日后必有大成。”
任飞凝视着银针上的血珠,苦苦一笑,轻咳了一声——他自小争强好胜,在武当练武从来都比别人下更多苦功,刚才他体内玄功本能地在他身体四周产生一层护体之气,而吕林手中的金属细圆筒所射出的银针也远不能和暴雨梨花针相比,才将这七枚银针中的大半挡在体外。
吕常道:“小五,跟我们走吧。”
任飞轻轻摇头,道:“我不会跟你们走的。”
说完任飞将包着七枚银针的衣角扔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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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林冷喝一声,道:“小五,你不要逼我们兄弟出手。”
任飞轻声道:“你想出手只管拔剑。”
吕林冷声道:“我们五人之中,除了小三,谁的剑法最强?”
任飞道:“你。”
吕林道:“我出手不会留情。”
任飞沉默片刻,轻声道:“我也不会。”
任飞话音一落,右手已拔出腰间青锋长剑,而几乎同时,吕林也拔剑在手——他手中的长剑制作精美,剑身亮如银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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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把长剑划出两道闪电,发出一声不绝的金属震鸣声,吕林劈向任飞右肩的一剑已被任飞挡住,二人出手都是倾出全力,剑势刚猛迅疾,一招过后吕林被震得连退数步,任飞身形也是摇晃了一下。
吕林勃然变色,他望着任飞,神色已经惊惧之意。
任飞说话的声音有些嘶哑,他沉声道:“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无法静下来,睡无眠,食无味,所以我天天拼命练剑——”
他望着吕林,冷然道:“你退步了,你的这把剑也不趁手——”
吕林冷笑着,咬了咬牙,看向吕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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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常轻轻点头,道:“小五,你中了毒——”
任飞点头道:“我知道。”
吕常道:“你中了毒还想动手?”
任飞苦笑道:“我有个朋友,他教过我,中了毒一样能动手——能杀人——”
任飞口中的朋友是古风,一年之前古风中了唐门的毒后依然和任飞苦战,而且杀了唐门子弟。
吕常望着任飞,心中也是感到一阵寒意,他右手缓缓从怀中拿出一个长不过一尺的金属细圆筒,对向任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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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飞冷笑道:“你也有一个。”
吕常轻声道:“我这个和小二那个有点不同,他筒内的银针涂的是麻药,我这筒内涂的是毒药——见血封喉的毒药。”
任飞冷哼一声,道:“看来你们两个越来越胆小了?”
吕常轻轻点头,道:“是,我和小二在京城住久了,都有相好的女人,也是三少王爷给安排的,她们虽然也是在替三少监视我们,不过我兄弟也知足了,只要能完成三少和夫人吩咐的事,我们已不想再和人拼命。”
任飞冷然点头,道:“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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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常道:“小五,我再问你一遍,你真的不跟我走?”
任飞道:“死也不跟。”
吕常轻叹口气,道:“小五,你是在逼我。”
任飞缓缓摇了摇头,道:“不是我在逼你,是你自己在逼你自己,我们每个人都在逼自己,为了钱财,为了女人,为了功名——为了这天下——”
说到这里任飞连连冷笑,目光停留在自己的剑尖上,他感觉到四肢的肌肉开始变得有些发麻,知道那枚银针上的药力开始发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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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附近传来一阵稀稀落落的拍掌声,有人淡淡地道:“想不到你居然能想通这道理。”
出声的是个衣衫褴褛的高大青年,如此寒冷的天气他光着脚板露出手臂,神情懒洋洋的,他彷佛幽灵一般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们身边,嘴角带着一丝不屑和嘲讽的笑容,一双淡蓝色眼睛闪烁着光芒,长长的双臂抱着一把黑鞘长剑。
看到小顾出现,任飞不由得大吃一惊。
吕常、吕林也是神色大变。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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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掌柜看了云飞一眼,笑着走过来道:“这位兄弟是不是不舒服?”
云飞也向刘掌柜淡淡一笑,道:“没什么,只是有点累。”
刘掌柜笑道:“赶路辛苦,不妨进来歇歇,喝点水,吃点东西。”
云飞起身道:“多谢掌柜——不知小雪和小兰两位姑娘可在这里?”
刘掌柜道:“她们昨晚已离开这里了。”
云飞心中失望,道:“可知她们去了何处?”
刘掌柜道:“她们并未说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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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刘掌柜打量了云飞一眼,有些奇怪地道:“这位兄弟认识她们?”
云飞道:“我和她们同村,听说她们在此落脚。”
刘掌柜道:“原来这样。”
云飞道:“我也有些饿了。”
刘掌柜笑道:“饿了进来随便吃点东西,权当在下请客。”
王麻子等人望着云飞进了客栈,并没有将他放在心上。
苏仲星道:“王麻子,进来喝一杯。”
王麻子道:“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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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一起进了客栈,客栈一楼正中最大的一张八人桌上摆满酒菜,只不过菜大都没有动过,酒瓶已摆放了四个。
王麻子坐下道:“苏大侠和路大侠只怕也是一宿没睡了。”
苏仲星叹了口气,道:“岂止一宿,这几天昆仑弟子疲于奔命,我和仲达还能勉强支撑,他们都累得不行,所以在这里歇脚,我和仲达睡不着,喝点酒。”
他望了一眼满座酒菜,又道:“这一桌酒菜都是刘掌柜安排的——这次丐帮帮了我们不少忙,还得和王老哥说声多谢。”
王麻子道:“苏大侠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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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有两个年轻伙计上前添上杯碗帮众人斟满酒,齐曼用小杯喝了口酒,微微皱了皱眉。
王麻子道:“齐长老,你是来此做客的,不想摊上这样件事,也辛苦了。”
齐曼淡淡笑道:“身为丐帮弟子,自当尽力。”
路仲达拿起酒碗大口喝了口酒,道:“现在不知情形到底如何,朝廷突然调动大军要剿灭日月教,真让人感到费解。”
王麻子点点头,他缓缓喝了口酒道:“日月教与中原江湖一直纷争不断,丐帮和他们百年来也有说不完的恩恩怨怨,以前要是有人说把他灭了,老叫化那是拍手称快,但这次心里总觉得不是个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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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仲星点头道:“昆仑在西边,和日月教虽有几分渊源但更多的是深仇大恨,每次日月教兴风作浪昆仑总是首当其冲,我这次听闻朝廷要出兵剿灭日月教,也是和王长老一般心思。”
王麻子道:“这次各派掌门齐聚华山,突然发生此事,各派掌门已联名通告门下弟子,这里一切江湖同盟弟子都听江湖盟主秋笙秋决断——华山之上唯独昆仑掌门没到,还望昆仑派也能尽力相助。”
路仲达沉声道:“华山聚会昆仑贺掌门有事不能赴会,如今更遭不幸,只是既然江湖同盟各位掌门都点头,昆仑也不会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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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麻子道:“那就太好了——不知如今昆仑由哪位老哥出来主持?”
路仲达神色微微一变,苏仲星道:“我们几个都老了,不堪担当此任,还是让给少年一代吧。”
王麻子微一沉吟,道:“可是玉冠华玉少侠?”
路仲达点头道:“我和仲星、仲起都觉得非冠华莫属,如果仲英和仲平没有什么意见的话,那就该是他了。”
王麻子道:“玉少侠的确少年了得,如今这江湖也该是他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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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曼道:“我前几天听闻峨嵋派出了个唐门卧底,有个唐煊化名孟如欣在峨嵋潜伏了十多年,玉少侠也牵涉在其中。”
苏仲星道:“的确如此,好在冠华知道以大局为重,如今已涉身事外了。”
齐曼轻轻点了点头,神情间闪过一丝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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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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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麻子沉默片刻,面色有几分凝重,道:“这里的事情说变就变,如果江湖各派不能同心协力,只怕会出大乱。”
中年乞丐道:“秋笙年纪轻轻,不知是否堪此大任。”
苏仲星道:“百年来江湖每当发生巨变,总有天山剑派弟子挺身而出,当年秋梧叶创下铁血大旗门时才不到二十来岁,不过十来人,却能击败十二月教,我相信秋笙不会让我们失望的。”
路仲达叹道:“十二月教之乱就是因日月教而起,那场灾祸将昆仑的三圣殿化为灰烬,眨眼就是七十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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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乞丐道:“今晨听华山那边传来消息,说之前龙腾太子和龙庆世子联名向华山各派掌门写信,信中也提及七十年前的那场灾祸,他们希望中原江湖各派能协助朝廷剿灭日月教众,也为中原江湖清除大患。”
路仲达冷哼一声,沉声道:“话虽如此,但其中利害大家也是心知肚明,朝廷这是想借刀杀人。日月教高手如云,只怕单凭大军很难将其斩草除根,如果一旦中原江湖涉及其中,自然和日月教结下深仇,如此一来日月教余部和中原江湖之间就只怕再无宁日了。”
齐曼轻轻点头,道:“路大侠所说极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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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麻子道:“我这次一路看到大军调动频繁迅速,而丐帮弟子居然直到昨天才探知朝廷龙骑营虎卫营十万精锐集结于此,事前无一点风声泄漏,可见这事早已在他们秘密筹划中,而且筹划得极为周密。”
齐曼道:“我之前也得到一个消息,估计也和此事有关——有人传言前朝燕丹太子后人就一直藏身在日月教中。”
王麻子、路仲达和苏仲星都面色一变。
齐曼道:“这消息来自宫中,我还无法确认真假,只是从消息来源来看,朝廷该是知道这件事。”
******
苏仲星沉吟片刻,道:“百年前文、燕、商三家争天下,江湖也被波及,当年昆仑不少高手被商家罗致——我听传闻说燕丹太子少年去过西域,和当时正想进入中原的日月教多有接触,燕丹太子最后一战兵败身亡,身边除了贴身卫队,更有三十多个西域剑客一同殉身。”
路仲达道:“如果这些传言是真,就难怪朝廷这次要剿灭日月教了。”
王麻子道:“现在就看秋公子秋盟主如何决断了。”
齐曼这时微微有些走神,神情有几分惆怅。
中年乞丐望了齐曼一眼,笑道:“秋笙是秋枫的儿子,虎父无犬子啊。”
******
齐曼轻轻摇头,道:“如今这局势并非单靠武功可以应付的。”
中年乞丐笑道:“小曼——”
他话未说完,王麻子笑着打断他,道:“小凳子,你还是少喝点。”
中年乞丐哈哈一笑,举碗喝干了酒,道:“今天就喝这么多了。”
说完,他冲门口的刘掌柜大声道:“刘掌柜,来一下。”
刘掌柜笑着跑过来,道:“张长老有何吩咐?”
张长老笑道:“你也辛苦了,一起喝一碗。”
刘掌柜笑道:“我不会喝酒,张长老多喝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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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曼道:“刘掌柜,孟如欣就是在这里自断右臂的吧?”
刘掌柜叹了口气,道:“是啊,那女孩够倔,也有骨气,她破了峨嵋若尘大师的灭绝三式,却自断练剑的右臂来偿还师门之恩,如此女子,的确难得。”
齐曼轻叹道:“我听了她的事,真让人感到痛惜。”
苏仲星怅然道:“我之前也听门下弟子说过,说冠华对峨嵋孟如欣心有所属,原本我们几个都替冠华高兴,正张罗着等时机成熟和仲刚一同前去峨嵋提亲,谁知结果如此,实在是事实无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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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两个白衣青年已一前一后步入客栈,走在前面的是个二十七、八岁的青年,青年头戴紫金冠,面貌俊朗,神色从容高贵,带着几分微笑,正是龙腾太子文牧野。他身边青年二十多岁,相貌并非出众,这时更显得神色有些憔悴和恍惚,却是玉冠华。
文牧野和玉冠华身后还跟着两个老人,其中昆仑铁琴何仲起白衣如仙,鹤发童颜,背负长剑。而另一老人一身灰布衣衫,中等身材须发皆白,看上去微微有些驼背,并不算太起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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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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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进来的这些人,云飞心中大吃一惊,因为最后进来的那个灰衣老人竟然就是之前刚和他交过手的葛乾。
葛乾目光锐利,早已将客栈中每一角落扫了遍,他看到云飞也是同样吃惊,虽然声色不露,但盯住云飞的目光犹如剑锋一般。
王麻子、路仲达等人纷纷起身,向文牧野等抱拳行礼。
文牧野也如同江湖人一般向众人抱拳笑道:“听闻丐帮王长老来到此处,属下无礼,还请王长老不要放在心上。”
王麻子道:“太子殿下太客气了,老叫化子真受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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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牧野笑道:“王长老不要这么说,在下在泰山之上曾和双城一起拜见过丐帮鲁帮主,一同畅谈天下事、江湖事,鲁帮主胸襟广阔,见识过人,实在让牧野受益匪浅,至今还不曾拜谢。”
听文牧野称赞丐帮帮主鲁行山,王麻子不敢多说什么。
这时路仲达和苏仲星一起向葛乾行礼,神色异常恭敬。
葛乾微微点了点头,目光缓缓从云飞身上移开。
文牧野也望了云飞一眼,心中微微有些奇怪——虽然云飞看似毫不起眼,但文牧野望着云飞心中却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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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牧野又看向玉冠华,道:“玉少侠家中出事,在下之前不知,叨唠良久,实在过意不去。”
玉冠华轻声道:“太子殿下客气了。”
他一夜激战连连,噩梦不断,身心早已不堪,说话声也是有气无力。
文牧野道:“玉少侠还是先休息会吧。”
苏仲星看着玉冠华的模样,也是心中不忍,道:“冠华,你先睡会吧?”
玉冠华声音有些沙哑,轻声道:“好,恕在下失礼了。”
说完他望了一眼桌上的酒,微微有些发楞,他忽然发现自己很想醉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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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镇口方向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同时传来人声呼喝。
刘掌柜快步走出客栈,看向镇口道:“红长老来了。”
听到来的是红莲花,玉冠华不由得全身一震,脸上露出惊恐之色,但随即又变得伤感。
过了一会,一个红衣少女疾风般冲到客栈内,她秀发凌乱,神色极其憔悴,原本美丽面容有些恐怖,目带凶光,眼角还有泪痕。
齐曼微微有些吃惊,上前笑道:“小红。”
红莲花并没有理睬齐曼,大步走到玉冠华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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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冠华看到红莲花来到面前,低下了头,思绪顿时乱成一团。他只觉得四周变得非常安静,时光彷佛在慢慢地回转,渐渐地,他开始依稀听到四周有很多奇怪的声音在回响,那是自己之前在这里和唐煊说的话,她听到唐煊的哭泣声,听到唐煊在剧痛中的呻吟声。
玉冠华全身一颤,只觉得一阵心痛犹如刀割一般。
红莲花怒视着玉冠华,已扬起手打向玉冠华的脸——她出手太快,饶是玉冠华四周何仲起、苏仲星、路仲达在旁,也来不及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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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红莲花的出手并无用内力,但一样打得玉冠华眼冒金星,只是他已全然感觉不到肉体上的痛——他心中的痛远比这痛上百倍。
红莲花一掌打中,又反手一掌打向玉冠华另一边脸颊,这时齐曼已一把捉住红莲花的手,急道:“小红,你干什么——”
王麻子大喝道:“小红,不要无礼!”
刚才王麻子听苏仲星和路仲达所说,已知玉冠华即将执掌昆仑掌门之位,如今红莲花当着太子文牧野面掌掴玉冠华,实在大损昆仑派颜面,而江湖门派大都将此看得极重,故此王麻子也是心中紧张。
******
红莲花被齐曼拉住,依然心有不甘,她冲玉冠华大声道:“你还记得我在这里说过的话吗?你和唐姑娘一起是我红莲花做的媒,日后如果让我知道你做出对不起唐姑娘的事,我饶不了你——”
说到这里红莲花眼圈一红,大颗泪珠已在她眼眶中滚动——她之前与唐煊素不相识,但象她这样脾气的少女原本就爱帮人出头,更何况唐煊遭遇如此凄惨,不由得红莲花失去理智。
玉冠华左脸颊红了一片,他依然低着头,双目早已一片泪水模糊。
******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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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仲起、路仲达、苏仲星三人面面相觑,神色也变得十分尴尬,他们都是老于事故,已猜到事情缘由。
苏仲星苦笑一声,轻叹了口气——玉冠华舍弃唐煊,之前苏冠群也为此拳打玉冠华,如今红莲花也是如此。他一时间左思右想,也不知玉冠华这么做到底是对还是错。
王麻子厉声喝道:“红莲花!”
他这次直呼红莲花名字,声音极为威严。丐帮阶层森严,红莲花年纪轻轻已是八袋长老,统领一方,但王麻子身为丐帮四大九袋护法长老之一,权位更在红莲花之上。
******
红莲花这时稍稍回过神来,两颗泪珠已顺着她的脸颊落下,她忽然一下扑到齐曼怀中,再也忍不住哭出声来。
见平日豪爽不让须眉的红莲花这般模样,王麻子和齐曼都有些心软。
王麻子冲何仲起抱拳道:“小红她——唉——太失礼了——”
何仲起淡淡地道:“孩子们的事,由得他们自己处理吧。”
王麻子点头道:“是。”
齐曼轻声在红莲花耳边道:“傻孩子,玉少侠也有他的难处——”
红莲花哽咽道:“我不管,他要敢抛弃唐姑娘,我这辈子都跟他没完——”
******
就在这时,客栈门口一个满头银丝的老婆婆悄悄来到葛乾身边,她一眼看到云飞也是神色大变,然后她望向玉冠华,目光有憎恨之色——这个老婆婆是紫衣侯诸葛先生门下的葛坤,真名叫佟影慧。
葛乾道:“你来了。”
佟影慧轻轻点头,她微微躬身向文牧野施礼,道:“老身澄阳县正八品副捕头佟影慧,参加太子殿下。”
文牧野连忙抱拳道:“老人家不必多礼,老人家为牧野奔波,牧野多谢老人家了。”
佟影慧道:“不敢。”
******
众人看了佟影慧一眼,心中暗自凛然,何仲起、路仲达等人目光一起望向老婆婆腰间的那把峨嵋长剑,已猜出她的来历。
玉冠华忽然身子一震,他缓缓抬起头望向红莲花,用嘶哑的声音轻声道:“她还好吗?”
红莲花回过头,含泪怒视玉冠华,没有出声。
佟影慧声音森冷地缓缓道:“唐姑娘之前想自杀,被姓苏的小子所救——不过你放心,她如今不会再为无情人看不开了——”
玉冠华脸上一阵抽搐,他沉默片刻,缓缓转身走向客栈二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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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玉冠华踉跄着消失在楼梯,苏仲星轻轻摇头,道:“也难为冠华这孩子了。”
路仲达道:“让他先睡会吧。”
齐曼拉住红莲花,拿出一方丝巾帮红莲花擦去脸上的泪珠,轻叹道:“小红,看你这样子也是没睡了吧?”
红莲花点了点头,她三天三夜不曾好好睡过,之前心中一股怨气随着刚才一巴掌宣泄出去,这时感到有些昏昏欲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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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牧野一直静静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这时怅然叹道:“剑虽无情人有情,在下先行告退了,后会有期。”
说完文牧野向众人抱拳,众人连忙纷纷还礼。
葛乾向佟影慧道:“你送太子殿下回营,我还有些事要留一会。”
佟影慧点了点头,她看了云飞一眼,跟在文牧野身后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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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莲花这时渐渐地冷静下来,她看到王麻子、何仲起、路仲达和苏仲星都望着自己,不由得有几分心慌。
齐曼对刘掌柜道:“刘掌柜,你给安排间房间,让小红睡会。”
刘掌柜道:“红长老还是住对面房间休息吧,那里更方便。”
齐曼点点头,拉着红莲花和刘掌柜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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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红莲花离去,何仲起望向葛乾,道:“你看冠华如何?”
葛乾沉吟片刻,点头道:“不错,刚才我听他和太子殿下说话,不亢不卑,不浮不躁,的确可以执掌昆仑。”
路仲达道:“虽说冠华有负唐煊,但这也是以大局为重。”
葛乾点了点头,已举步走到云飞身边。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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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顾望着吕常握在手中的金属筒,嘴角不屑地发出一声冷笑。
吕林厉声道:“你是谁?”
小顾懒散地道:“你管我是谁?”
吕常皱眉道:“阁下是任飞的朋友?”
小顾缓缓摇头道:“不是。”
吕常沉声道:“任飞是死有余辜,你还想替他出头?”
小顾望了任飞一眼,双目闪烁着奇异的淡蓝色光芒,他淡淡地道:“这世间或许所有人都觉得他死有余辜,但至少有个人不想他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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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小顾这么说,任飞不由得全身一震,他呆呆望着小顾,只觉得自己的思绪一下变得有些乱,原本有些发麻的四肢更是变得异常沉重。
吕林冷笑道:“是女人吗?”
小顾没有出声。
吕林怪笑一声,道:“看来小五的相好还挺有本事。”
小顾冷冷望向吕林,嘴角已有残酷之意。
冬风掠过,吹动吕常兄弟和任飞的衣襟,但小顾全身衣襟纹丝不动,四周空气彷佛被他凝结住,犹如坚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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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啸狂歌,剑吟乱舞。
小顾手中长剑剑鞘重重地直插在黄土之上,那把魔光长剑发出一声狂野的长吟从剑鞘中跃出,银色剑锋闪耀着火红色的光芒,四周数道黑影飞散,任飞在旁只感到一股灼热的气流袭来,又在瞬间又变为一道森冷的气息,让他感到全身陷入冰窟之中一般。
小顾长剑在手,身子向后一躬,长剑扬起巨风击向吕林右肩。
吕林大喝一声,手中长剑出手也是迅疾无比,直刺小顾眉心——他自幼跟吕大先生闯荡江湖,与人交手经验也是极为丰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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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把长剑使出的都是志在夺命的招数,没有任何变化,小顾的剑势犹如天工开山,吕林的剑势却似巨鸟投林,两把长剑彼此交错发出一声刺耳的金属声,只是小顾剑势彷佛没有受到任何阻碍,剑尖已在吕林胸前划过,吕林全身剧震,手中长剑被激荡在一边。
虽然吕大先生身材矮小,但他的剑法走的是刚猛路数,他性格偏傲,剑法一旦出手毫不妥协,吕林剑法虽有几分火候,但不及小顾内外功修为精深,二人交手一招已决出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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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顾长剑剑尖将吕林胸前衣衫划开,从右肩一直划到左肋,吕林望着眼前银亮色的剑锋带着血光黑影掠过,只觉得全身冰冷,面色惨白至极。
任飞也是心头猛跳,他看到吕林胸前衣衫被斜着划出一条长长的口子,露出的肌肤中有几处渗出一条血丝,如不是吕林的出手不弱,那么小顾这一剑就已经将他开膛剖肚。
这时吕林才感觉到自己胸前肌肤被凛冽寒风吹得有些冷,同时发现自己握剑的手阵阵发麻,心中骇然,全身忍不住发出一阵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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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顾缓缓收回剑势,冷声道:“还行。”
他望向吕常,冷笑道:“你怎么不试下这东西?”
吕常面色也如吕林一般苍白,握着金属筒的手剧烈哆嗦一下,他连忙将金属筒放回到自己衣襟中,额头冒出一阵冷汗。
小顾冷哼一声,道:“解药——”
他说话声音不大,但声音如同他手中长剑,有一股肃杀之气。
吕常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玉瓶,走到任飞面前,递给任飞。
任飞接过小玉瓶打开蜡封,看到瓶中有一颗乌黑的药丸,带着一股刺鼻的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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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任飞服下解药,小顾冷声道:“滚。”
吕常心中松了口气,急忙转身上马,吕林也跟着吕常飞身上马,二人不敢再看小顾一眼,一起撒马向东狂奔而去。
小顾冷声道:“吕大先生怎么收了这样两个废物做徒弟?”
任飞没有出声,吕常兄弟虽不成器,但身手在江湖之中也算不俗,只是面对小顾出手的那种气势和杀意,江湖之中又有几人敢挡其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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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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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任飞面色大变,他再度打量着小顾,目光也有惊恐之色,轻声道:“我知道你是谁?”
小顾双目中射出一丝冷光,寒声道:“你知道?”
任飞道:“你是血衣人辜文卫。”
小顾冷哼一声。
任飞道:“玄一师叔、清逸师兄、刘清泉刘师弟都是你杀的,他们身上伤口被长剑斜劈开胸膛,就和你刚才的出手一摸一样。”
说到这里,任飞身子也是发出一阵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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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顾嘴角笑意更为残酷,这一刻他已不在是一个落魄的江湖人,而变成了一个恶魔般的煞神——青衣楼一飞三血七魔星,小顾排名仅在风飞之后,血衣人并不是说他和杜玄铁一般身着红衣,而是说他每次杀人之后,全身都会被所杀之人的鲜血染红。
任飞道:“难怪那次聂琨肯听你的话,你跟踪唐炯却不杀他,是想从唐炯身上知道唐燎的下落。”
小顾冷然点头,道:“是。”
他将手中长剑插入剑鞘,长剑锋芒尽隐时,四周苍凉大地又传来一声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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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飞咬牙道:“你为什么不继续跟着他?”
小顾没有出声——唐炯和唐燎是唐门兄弟,唐燎暗算古风后和红艳阁的依依亡命江湖,而莺莺和依依是师姐妹,故此唐炯和莺莺都可能和唐燎、依依汇合,只是小顾当时选择跟踪云飞和莺莺也是因为他对云飞和莺莺更为好奇,而如今心中对莺莺更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任飞又问道:“你可有唐燎的消息?”
小顾道:“没有。”
任飞沙声道:“我也在找他。”
说到这里,任飞目光也有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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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顾沉默半晌,身上杀气渐渐散去,他轻声道:“你赢了秋枫。”
任飞道:“你看到了?”
小顾点头,道:“我在人群里。”
任飞道:“你该看得出,他是故意让我的。”
小顾嘴角露出一丝嘲讽,冷然道:“他剑法武功虽不弱,但赢不了我,只是他这样输了,倒不得不让我佩服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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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飞轻声道:“他是天山剑派弟子——”
小顾冷哼道:“天山剑派弟子又如何?”
任飞道:“天山剑派弟子都是真正的剑侠。”
小顾神色微微一变,冷然道:“剑侠又如何?”
任飞沉默半晌,轻轻吐出口气——他少时立志成为一个剑侠,但如今却堕落成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江湖凶手。他心中对秋枫充满敬重,但知道小顾心中对秋笙有嫉恨——就如同当年他对古风那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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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顾看向四周废墟,道:“他们在找什么?”
任飞道:“他们想知道师傅的秘密,其实——其实这里什么秘密都没有。”
小顾道:“这是吕大先生住的地方?”
任飞道:“是,师傅在这里建了座房子,他经常独自一人在这闭关练剑,这里也是他传授我们剑法的地方。”
小顾道:“江湖传说,吕大先生和宇文双城之战犹如瀚海对惊雷,可惜我没有亲眼看到,我见过小四的剑法,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吕大先生的剑法和崆峒派狂雷剑司徒聿很有渊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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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飞奇道:“狂雷剑司徒聿?”
小顾道:“是,你未必知道这个名字,但在东瀛,凡是练剑的,没有人不知道狂刀流司徒聿和一刀流柳生静仁。”
任飞道:“柳生静仁可是那个在东海之滨挑战中原江湖的东瀛剑客?”
小顾道:“是,柳生静仁来中原前曾和司徒聿比过剑。”
说到这里小顾轻轻叹了口气,道:“司徒聿七十年前东渡,当时年仅十七岁,他在东瀛创下狂刀流,一生未败过,柳生静仁少年时也在狂刀流挂名学剑,算得是司徒聿的半个弟子——他们那场比剑结果不为人知,但那战之后柳生静仁就东来挑战中原江湖,所以东瀛剑客都相信那一战是柳生静仁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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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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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飞道:“就算吕大先生和司徒聿剑法有渊源,那又如何?”
小顾道:“司徒聿在东瀛自称燕人狂徒,身穿前朝燕服——你可知前朝燕丹太子的师傅之一就是崆峒剑派高手?”
任飞道:“我知道。”
小顾道:“自从燕丹太子兵败身亡,百年来崆峒剑派弟子很少出现在江湖,司徒聿年少时去东瀛,而吕大先生的剑法和司徒聿如此相近,刚才听他们所说,二口村想必该是前朝燕丹太子遗民所居之地——而且说不定传说中燕丹太子遗留的宝物就藏在二口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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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飞面色大变。
小顾在废墟深坑中走了几步,道:“有人怀疑这里埋藏着燕丹太子的宝物,传说当年他兵败时将前朝金库中打量宝物让属下心腹大臣带走,以待后人日后东山再起时所用——”
任飞轻轻摇头道:“这不是真的。”
小顾看了任飞一眼,道:“那什么是真的?”
任飞道:“我不知道。”
小顾笑了笑,走到任飞身边,他将长剑扛在肩后,望向四周,道:“王侯不过尘土,真真假假的,与我何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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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飞微微松了口气,道:“她呢?”
小顾向西扬了扬头,道:“她在那里。”
任飞感到胸口一阵痛,沙声道:“她不想见我?”
小顾望着任飞,道:“是你不想见她吧?”
任飞胸口又是一阵疼痛,双目已有泪光。
小顾道:“她说——你想见她就过去,不想的话——就算了——”
说完这句话,小顾忽然也觉得胸口隐隐作痛,心头如寒冬大地般苍凉。
任飞轻轻点头,嘶哑着强笑道:“很好——”
他牵过马缰,踉跄着上了马,向东策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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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顾望着任飞孤单的身影消失在天地远方,神情变得极为苦涩,嘴角的嘲弄之意更浓——如果说任飞已被世间抛弃,他自己又何尝不是。
过了半晌,他举步向西走去,远处莺莺静静地独站在空旷荒野上,她静得就象一尊玉像,只是玉像是不会落泪的。
看到小顾来到身边,莺莺转身抹去脸上的泪。
小顾只觉得心中又是隐隐传来一阵痛楚,这种感觉并不好受,却又让人为之陶醉和痴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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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莺轻声问道:“他去哪?”
小顾道:“他没地方可去。”
莺莺想了想,道:“你呢?”
几乎同时,小顾也问道:“你呢?”
他们一愣,忍不住想笑,却又感到一阵莫名心伤,让人欲哭而无泪——天地虽大,只是他们都不知该去哪里。
莺莺含泪点了点头,道:“我想——我想我不能——不能再跟着你了——”
她话说到最后,已是轻若游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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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顾默然半晌,道:“你答应过我的。”
莺莺神色更为哀伤——她答应过小顾,跟着他。
小顾走到莺莺面前,道:“你在想什么?”
莺莺扭过头,美丽的双眸之中已有大颗泪珠滚落,她轻声道:“我心里——我心里只有他——”
小顾全身微微一震,只觉得心中说不出的苦,神情也变得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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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莺鼓起勇气望向小顾,含泪道:“顾大哥,你能原谅我吗?”
小顾只觉得有种心碎的感觉,苦笑道:“你要我原谅你什么?”
莺莺轻声道:“我不该——不该骗你——”
小顾道:“你骗我什么?”
莺莺愣了愣。
小顾惨然一笑道:“你说跟我走——是骗我的,现在你说心里只有他——是不是也是骗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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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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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莺全身一震,低下了头。
小顾道:“你要我离开你?”
莺莺轻轻点了点头,忍不住再度流下泪。
小顾双目也有泪光,他沉默良久,缓缓点头道:“好,我走。”
说完小顾转身大步向西走去,他每走一步都在坚硬的黄土地上踩出一个深深的脚印,两行脚印一直延伸到远处。
直到小顾身影完全消失,莺莺一下跪倒在地失声痛哭——她不知道此刻小顾有多伤心,只知道自己难过得只想放声痛哭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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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江湖人眼里,血衣人辜文卫这名字就是阎王的杀手,死亡的诅咒。但在莺莺心中,小顾却是个活生生的人,一个对她好的人。
她不知哭了多久,却忽然觉得身边有人,她抬起头,却惊异地看到小顾又站在自己身边,只是此时的小顾神情全然没有平时那种懒散,嘴角也没有那种嘲弄世间的笑意,显得格外凝重。
莺莺微微颤声道:“你——”
她心中惊慌,又有几分欢喜,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小顾静静地望着莺莺,没有说任何话,在莺莺身边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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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长剑横在膝前,看向前方苍茫天际和荒野,神色也有哀伤。
莺莺跪坐在旁,心头一阵乱跳,低下了头。
他们并没有依偎在一起,却都能感觉到彼此心跳,能够听到彼此心声。
小顾淡淡地道:“如果没有他,你愿意和我一起吗?”
莺莺心头一动,又有几分惶恐。
小顾道:“我的确有想杀他的念头,只是——只是我下不了手。”
莺莺道:“因为我吗?”
小顾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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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莺莺的缘故,小顾想杀任飞,也同样因为莺莺的缘故,小顾下不了手。
小顾苦笑一声,道:“你和他怎么认识的?”
莺莺想了想,道:“那次他在红艳阁喝醉了,难为了我的一个姊妹,我去劝他结果被他扯住头发,打出了房间——”
说到这里莺莺苦苦一笑,神色一阵凄凉。
小顾道:“就因为这样?”
莺莺摇头道:“不是,第二天他醒来知道后,特地找我赔不是——象我们这样的女人,被人打骂惯了,他是第一个诚心来道歉的——”
******
听莺莺语气中的哀怨之意,小顾心头一阵痛惜。
莺莺又道:“那时师傅知道他是武当弟子,也知道他与龙三少和吕大先生关系密切,所以让我多与他相处,套他口风。”
小顾道:“所以你们就——”
莺莺道:“是,他虽然是武当弃徒,但还是很好,而且——而且——”
说到这里,莺莺苍白的面色脸微微有些泛红。
小顾没有出声,任飞虽犯下滔天罪行,但的确有过人之处,他与莺莺同是天涯沦落人,相处久了自然难免互相吸引。
******
莺莺忽然叹了口气,道:“我真后悔,不该劝他加入半边风。”
小顾道:“阎玉麒私下兼并控制半边风的事,古帮主生前不是完全不知,只是这两年来他年事已高,有太多事务要处理,加上半边风做的是黑吃黑的买卖,所以古帮主也就睁眼闭眼,暗示阎一本父子不要轻举妄为。”
说到这里小顾微微皱了皱眉,他思索片刻,又道:“你有没有想过,他加入半边风可能原本就是吕大先生他们授意的。”
莺莺奇道:“为什么?”
小顾道:“因为吕大先生想造反,想复辟燕家王朝。”
******
莺莺大吃一惊,道:“燕家王朝?”
小顾点头道:“是的,百年前燕丹太子兵败身亡,他手下遗留下来的谋臣将领一直心有不甘,他们在暗中积蓄力量,期望有日能扶持燕家后人东山再起。”
莺莺望着小顾,神色更是惊讶。
小顾望向天际,轻声道:“一年前古墨先生对一单青衣楼的生意产生怀疑,他让我独自追查此事,我一查就是一年——”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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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对葛乾淡淡一笑,将面前碗碟里的最后一点饭菜吃完,他今天并没有象往常那般喝点酒,这时慢慢喝了口茶——这里的茶的确不如小兰泡制的,想到小兰和小雪,云飞心中不禁有一丝难过和焦虑。
葛乾道:“吃完了?”
云飞点了点头。
葛乾道:“来。”
路仲达、王麻子等人奇怪地看着葛乾和云飞一前一后离开客栈,不明一个看似全然不会武功的乡野青年如何和葛乾相识。
******
葛乾和云飞并肩向东走向镇口,一直走出小镇。
镇外远处南侧远处有一片军营,军营旌旗飘扬,十八个大帐连成一片,虽然军营没有栅栏鹿角,但四周每隔十步就有全副武装的健壮军卒看守,寒风之中这些军卒站立纹丝不动,显然都是训练有素的精锐之师。
葛乾停下来,看向云飞道:“你还能动手吗?”
云飞跟着停下来,淡然道:“我不知道。”
葛乾沉吟片刻,轻轻点了点头——云飞如今的情况的确很糟糕,但他依然还有动手的勇气,既然一个人还有勇气,就很难说结果会如何。
******
葛乾怅然叹了口气,道:“老夫昆仑贺正凯,葛坤是峨嵋佟影慧,我们都是年少时入得泰山书院的。”
云飞轻轻点头,知道贺正凯和佟影慧想必也是当年昆仑、峨嵋少年一代弟子中出类拔萃者,只是投身在紫衣侯门下,在江湖却是默默无名,数十年来做着捕头这样平凡普通的职务。
贺正凯道:“那一夜刺杀东瀛公主的军令并非小侯爷所下,幸好你出手阻止,我和影慧才没有铸成大错。”
******
之前紫衣侯部众想刺杀东瀛公主左贺雅子,被连忆婉看出来历,贺正凯和佟影慧遇到此事想杀左贺雅子和连忆婉灭口,结果为云飞阻止。
云飞淡淡地道:“世上难道真的有永远守得住的秘密?这些秘密真的值得牺牲那么多来守住它?
贺正凯面色有些苍白,他记得那晚云飞现身时说过同样这番话。
云飞道:“紫衣侯行事向来滴水不漏,有人能假传侯爷军令,想必他一定是侯爷身边之人。”
贺正凯神色越加沉重,他注视着云飞,目光闪烁不定。
******
云飞道:“你现在在保护太子?”
贺正凯“嗯”了一声,点头道:“是,侯爷发现事情有异,立即传令让我和影慧前来保护太子殿下。”
云飞道:“三少要谋害太子?”
贺正凯道:“你知道不少事。”
云飞淡淡一笑道:“我还在想可能是太子妃诸葛筠在假传侯爷军令,她担心太子殿下与东瀛公主结亲后势力更为巩固,故此趁东瀛公主外逃之际杀她,让东瀛怪罪太子殿下。”
******
贺正凯脸上肌肉一颤,他沉默良久,轻叹道:“侯爷曾私下对我和影慧说过,筠儿志气不小,如是男儿当比轩儿更有担当。”
云飞轻轻摇头道:“三少有夺位之心,如果诸葛筠也是心术不正,他们一起胡做乱为,只怕会祸害天下。”
贺正凯苦笑一声,没有出声。
******
云飞望着营寨道:“此次朝廷出动大军剿灭日月教,是否也是龙三少在挑唆?”
贺正凯道:“是。”
云飞道:“日月教虽和中原江湖屡屡发生冲突,但不过是江湖纷争,何以朝廷要如此大动干戈?”
贺正凯道:“事情起因我也不太清楚,只知事关前朝燕丹太子,故此朝廷才调动十万铁甲,如今文庭君为三军大帅,太子殿下为监军。”
云飞微微皱眉,心中也是一跳。
******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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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正凯道:“原本文庭君想请侯爷出山担当军师,但侯爷以诸葛门下子女不得再出山门的祖训给谢绝了。”
说到这里贺正凯顿了顿,又道:“诸葛筠既然已经嫁给文庭君,那么她就不再是诸葛家的人,这也是祖训——从她出嫁那天开始,她的所作所为就再与紫衣侯门无任何关系。”
云飞点了点头,他明白贺正凯这番话的意思——诸葛筠相助龙三少文庭君难免兴风作浪,祸及紫衣侯门,故此紫衣侯门则以此避嫌避祸。他心中一阵感慨,忽然想到一句话——侯门深如海。
******
贺正凯看着云飞道:“我看你身上的伤不轻。”
云飞之前一直在想事情,这时听贺正凯所说才感觉到自己体内内息正开始四下游走,彷佛在吞噬他的血肉,发出阵阵阵痛。
贺正凯道:“谁把你伤成这样?”
云飞没有出声。
贺正凯想了想,道:“世上能将你伤成这样的高手屈指可数,你是不是之前去过太原城?”
云飞轻轻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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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正凯道:“那阎一本之死肯定与你有关。”
云飞淡淡一笑。
贺正凯点头叹道:“据闻阎一本武学修为登峰造极,以你的本事和他交手果然是两败俱伤。”
云飞道:“老侯爷和阎一本也有交往?”
贺正凯面色一变,道:“你怎么知道?”
云飞又道:“听闻孔震和孔离曾找过阎一本,他们说话提到过埋剑山庄,也提到过泰山书院。”
******
贺正凯沉默良久,长叹道:“当年向老侯爷告知你爹下落的正是阎一本。”
云飞道:“他让公羊赤杀暗杀中原江湖同盟高手,然后令日月教、中原江湖同盟和紫衣侯门下陷入混战,自己从中渔人得利。”
贺正凯道:“有一事你未必知道——那次老侯爷也去了。”
云飞吃了一惊。
贺正凯道:“但老侯爷并没有出面,他整晚都在和阎一本下棋,我和影慧在旁侍侯,那晚老侯爷和阎一本各胜一盘。”
云飞更是心中惊疑,却感觉胸口一股内息乱撞,不由得轻咳了一声。
******
贺正凯道:“你还想知道什么?”
云飞道:“阎一本到底是谁?”
贺正凯缓缓点头,道:“问得好,果然和你爹一样聪明——”
云飞道:“你能告诉我吗?”
贺正凯望向腰间长剑,长叹一声道:“我每次见到你,虽想杀你,但心中犹豫不决——只是我告诉得你越多,就越得狠下心来杀你。”
云飞淡淡笑道:“古人云朝闻夕死,能知道真相就够了。”
贺正凯凝视云飞,手已按向腰间长剑,道:“老侯爷曾和我们说过——不要去找真相,很多人费劲心机不顾一切地去找真相,连命都不要,他们以为这样就能找到真相,其实不过是向真相走近了一步,但真正的真相早已越来越远。”
******
说完贺正凯拔剑出鞘,亮银剑光中一道紫气升起,剑锋已在云飞胸前,四周数丈之内扬起一片风沙,枯叶四下散开发出阵阵碎裂声。
云飞静静地望着眼前剑锋,神色依然从容。
贺正凯握剑的手微微有些颤抖,神色苍凉,咬牙道:“我还是要杀你。”
云飞道:“因为我想知道真相?”
贺正凯道:“是,你知道太多,而且你还想知道更多——”
******
云飞轻轻叹了口气,道:“想知道真相是死罪——想必老侯爷也一定做了很多见不得人的事。”
贺正凯面色大变,冷然怒道:“老侯爷做事从来都是以大局为重,为了天下安危甚至——甚至——”
说到这里贺正凯脸上又是一阵抽搐,却没有再说下去。
云飞毅然摇头,道:“言行不能光明正大,非善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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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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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正凯冷笑一声,双目放出一道冷光,手中长剑紫气已浓,在他四周一阵枯叶碎裂声犹如海浪般散开,一层薄薄的雾已将二人笼罩住。
云飞心中暗暗叹了口气,知道贺正凯已在凝聚剑气,剑气一旦发出,就是云飞和贺正凯决胜负决生死的时候。如果在平时,以云飞的武学修为,可以轻而易举地化解贺正凯的剑气,但此时他已几乎丧失与人交手能力,没有一丝把握来化解对手的剑气——只是云飞知道,不是所有事情都要有把握才去做的。
他想起小雪,也想起小兰,还有宇文双城,脸上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看到云飞的笑容,贺正凯只觉得自己的心变得冰冷。
******
忽然,远方军营中隐隐传来一阵琴音,琴音初时孤清如鹤舞九天,数度高昂之后又渐渐变得低沉,带着几分世间愁意。
云飞聆听琴音,心中不由得发出一声叹息,他之前暗自调整内息,感觉四肢血脉传来阵阵剧痛,让他额头不停渗出汗珠,但琴音中他渐渐感到心中空明,这时放松全身,神情更为宁静。
这时琴音已变得急促,干戈之声隐隐欲现,转眼间犹如激浪一般,琴音高低起伏不定,却突然嘎然而止。
音断,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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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感觉身前一股锋锐之气排山倒海般向自己胸膛压过来,这瞬间云飞右手抬起射出一颗黄豆大小的金豆,金豆由下而上打在贺正凯的剑尖之上,随即化为无数碎片带着耀眼的金光四下飞散,同时云飞侧身倒下,向贺正凯脚边打了个滚。
狂风飞扬,无数枯叶碎片翻滚如一条灰龙在云飞身上划过,呼啸着在远方发出一声低沉的震响,四周顿时变得一片灰蒙蒙。
云飞仰天躺倒在地上喘着粗气,全身早已汗水湿透,他体内气血翻滚,钻心般的剧痛让他牙齿都在不停打战,神情也有几分恐怖。
贺正凯也是满头大汗,云飞射出的金豆震得他握剑的手一阵麻木,这时他站在云飞身边,低头望着躺在地上的云飞,神情间也满是惊讶。
******
过了半晌,云飞慢慢坐起身子,神色稍稍恢复了几分平静。
贺正凯冷然道:“你无法再出手了。”
云飞淡然一笑,道:“是。”
贺正凯道:“我没想到你会这样来躲——”
他之前凝聚剑气出手,将云飞身形变化的所有空间都封住,只要云飞出手或者移动,他都会将力量全部发出,但云飞用金豆来诱发剑气之力,然后躺倒避开,只是云飞动作虽快,但行为更象市井无赖打架。
云飞微笑着站起身拍拍身上尘土,道:“虽然狼狈,但至少躲过了。”
贺正凯冷哼一声,他之前虽凝聚剑气来杀云飞,心中始终犹豫,琴音断时他心中杀气自然而生,出手却被云飞躲过,这时一时间无法再度起杀心。
******
忽然,远远传来琴音的方向有人轻轻地咳了数声。
听到咳嗽声,贺正凯身上残留的杀气散尽,他收回长剑转身,看到传来咳嗽声的远处文牧野正和佟影慧正一起走来,发出咳声的是佟影慧。
云飞望了文牧野一眼,向贺正凯抱拳道:“晚辈告退。”
贺正凯冷哼一声,微微点了点头。
见云飞要离去,文牧野在远处笑道:“这位兄台请留步。”
他说话中气十足,声音沉稳,显然也有几分武学修为。
听得文牧野出声,云飞只能停下脚步。
******
片刻间文牧野和佟影慧已来到贺正凯、云飞身边,文牧野微笑着打量着云飞道:“这位公子尊姓大名?”
云飞微微躬身,抱拳道:“不敢,小人云飞。”
文牧野笑道:“大风起兮云飞扬,好名字——”
他又望向贺正凯,道:“将军认识这位云公子?”
贺正凯道:“故人之子,在此偶遇——”
******
文牧野见云飞头发衣衫沾了不少泥土,笑道:“先前看到将军拔剑在手,可是在和云公子交手?”
贺正凯略一迟疑,道:“是。”
文牧野笑道:“能让将军拔剑,看来云公子的武功修为颇为了得。”
贺正凯凝视云飞,沉声道:“的确是少年了得。”
文牧野哈哈大笑,道:“来,云公子,一起来帐中坐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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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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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牧野的大帐中并无刀剑斧钺陈设,只是如一般人家客厅摆放了十数张凳椅茶几,此外并无任何奢华之物。
文牧野请云飞坐左边,贺正凯、佟影慧坐右边,然后回到中间席位坐下道:“云公子喝酒还是喝茶?”
云飞道:“小人喝茶。”
文牧野微笑道:“正好,之前在下让人泡制了三壶茶,应该已到火候,正愁一人独品寡味,恰好云公子来了,也是有缘。”
说到这,文牧野朝帐外拍了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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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名身着淡黄衣裙的美貌少女托着茶盘入内,盘中放着一个精美的龟蛇紫纱小茶壶紫,另一个盘中放着四个翡翠玉杯,少女替四人面前各自斟了杯茶,茶水也是碧绿色的,顿时一股淡淡的茶香飘满帐中。
两个少女看到云飞灰头灰脸的模样都有些奇怪,其中一个忍不住抿嘴一笑,顿觉失态,连忙一起退了出去。
文牧野举起茶杯微笑道:“请用茶。”
云飞品了口茶,微微点了点头,心中忽然发出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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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牧野道:“各位觉得这茶如何?”
贺正凯点头道:“好茶。”
文牧野道:“茶也有名,将军可知此茶名字?”
贺正凯道:“这是君子茶。”
文牧野笑道:“是君子茶,不过各位可知此茶又是君子茶的哪种呢?”
贺正凯摇头道:“这个老夫就不知了。”
文牧野望向云飞,道:“云公子可知?”
云飞微一踌躇,道:“此茶名为柳色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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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牧野点头轻叹口气,道:“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他声音有些苍凉,念毕举杯将杯中茶喝干。
云飞也跟着将杯中茶喝干,心中也觉得一阵难过。
文牧野道:“古云见物思人,此茶是我四弟最爱喝的茶,我只恨他不能立时在此。”
文牧野四弟就是宇文双城,云飞也知道此茶是宇文双城最爱喝的茶,这时心中更是一阵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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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牧野再度拍了拍手,那两个美貌少女又端着茶盘走进帐中,这次茶杯却是最普通不过的白瓷杯,茶水泛着微红色,却几乎毫无茶香。
文牧野喝了口茶,望向云飞道:“此茶如何?”
云飞喝了口茶,却没有出声。
文牧野笑道:“云公子不必忌讳,但说无妨。”
云飞道:“小人识浅,只觉得此茶是冲泡三次后的普通农家红茶。”
听云飞这么说,贺正凯、佟影慧互相望了眼,又一起望向文牧野。
文牧野哈哈一笑,点头道:“云公子所说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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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文文牧野喝干杯中茶,道:“四弟说过,他有一好友常喝此茶,此茶虽普通乏味,但在下喝来,却有许多甘苦。”
云飞心中叹了口气,他自小在江湖漂泊,喝惯了这样的茶,虽然小兰善于泡制各种好茶名茶,但云飞每次喝回这种茶时,反而更有一种百般滋味的感觉。
他看向文牧野,文牧野也正望着他,二人目光相对,彼此心中凛然。
随后文牧野又拍了拍手,二美貌少女来到帐中,顿时帐中传来浓郁的香味,而且香味变化不定,如桂如兰,而盘中却是四个水晶杯,她们在水晶杯中各倒了一杯茶,茶水鲜红如霓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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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牧野笑着举杯慢慢喝着茶。
贺正凯、佟影慧也跟着端起茶杯喝了口,却不由得微微皱眉,放下茶杯。
云飞神色有几分异样,他端起茶杯,慢慢地将茶水一滴一滴喝下,半晌之后他与文牧野几乎同时放下茶杯,杯中已空。
文牧野凝视云飞半晌,道:“你可知这茶的名字?”
云飞沉默片刻,道:“这是彩虹茶。”
文牧野神色已有几分异样,轻轻点头道:“这是人世间最苦的茶。”
云飞轻声道:“人世间很多事,远比这茶苦得多。”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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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天色依然昏暗。
秋笙、小梅、徐庭如一行人路上没有太多说话,此时远远望到青石镇,却听到青石镇处传来一声炮响,不由得众人心中吃惊。
徐庭如道:“三少应该已到。”
他话音刚落,看到前方弯路十三骑高头白马一阵风地来到近前,为首一个青年紫冠玉袍,正是龙三少文庭君,文庭君身后两侧是两个相貌相似的背剑少年,再后面则是五名黄衣佩剑少年和五个白衣佩剑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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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文庭君,众人连忙下马。
文庭君策马来到众人面前,下马冲秋笙抱拳笑道:“泰山小别,今日重逢,秋兄风采更胜当日。”
秋笙在路旁躬身施礼道:“小人秋笙拜见王爷。”
文庭君扶住秋笙,大笑道:“秋兄不要多礼,江湖中三小不过一介凡人,秋兄如今已是江湖盟主之尊,按理三小也该拜见盟主才是,不如你我忘却这些俗套,一同把盏放怀一叙。”
秋笙道:“王爷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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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庭如上前向文庭君躬身行礼,神色不安地道:“在下无能,让任飞逃走了。”
文庭君看了徐庭如一眼,淡淡道:“你们那里的事我已经知道,妖魔小丑,就算让我杀他我也怕弄脏了手——”
王勉、寇北海、农少梨一起向文庭君施礼,寇北海黯然道:“多谢王爷告诉我们任飞下落,只恨我们学艺不精,不能手刃此贼。”
文庭君道:“寇少侠客气了。”
说到这里文庭君轻轻冷哼一声,道:“任飞恶贯满盈,前路之上自然会有报应等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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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城门中大多是川地商贾富贵人家,林婕溪、余从飞、楚梦熊和蒋梦源自然不敢怠慢文庭君,个个都躬身向文庭君施礼,神色十分恭敬。
文庭君向林婕溪、余从飞抱拳道:“余少侠,别来无恙——这位可是令堂?”
余从飞躬身道:“正是。”
林婕溪向文庭君躬身道:“余氏拜见王爷。”
文庭君笑道:“夫人不必多礼。”
说完文庭君看向小梅,目光有几分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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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虽然下了马,神色举止间却对文庭君无半分恭敬,她昂首望着文庭君,目光之中也是寒意阵阵,高挑身形站立犹若梅花傲雪,冷风吹动着她的白衣,更使得四周寒意更浓。
文庭君道:“小梅姑娘,听闻你和秋兄双飞江湖,看来三小很快又有喜酒喝了。”
小梅冷然不答,手已按向腰间长剑。
江湖传闻当小梅的手握住剑,她就会从一个少女变成一个杀神,她刺出的第一剑锋芒鬼神难逃,此时小梅手按剑柄,一股杀气已在她身上升起,文庭君只感到胸中一股森冷寒气透彻心肺,不由得后退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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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庭君身后那对孪生兄弟一起来到文庭君两侧,他们暗自全神戒备,目光都停留在小梅手上。
秋笙看着小梅,心中也有几分紧张。
林婕溪笑道:“王爷千金之躯,不该长立风中,有事不妨回镇中详说。”
文庭君点头道:“三小的确有事要和秋兄相商。”
说完文庭君对秋笙道:“三小已在营寨安排下粗酒小菜,还请秋兄不要嫌弃。”
秋笙道:“岂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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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跟着文庭君上马,前行不远已到青石镇,镇外南侧田野上不知何时树起一座巨大军营,营内有大帐数十个,四周密布全副武装军卒,更有铁骑四下巡逻,马蹄声夹杂着阵阵烈马嘶叫声,使得气氛异常紧张。而更显眼的是,中军营帐处有一面巨大的金黄色飞龙旗迎风飘扬。
文庭君和秋笙一直并骑而行,这时停下马道:“今日三小和秋兄所相商之事关系天下和江湖安危,故此想和秋兄一人面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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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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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笙轻轻点头,转身对林婕溪、小梅等人微笑道:“余夫人、小梅、余兄,各位前辈,请先回镇上休息吧。”
听秋笙这么说,小梅心中突然升起一阵寒意,身躯微微一颤。
秋笙看向小梅,轻声道:“小梅,你太累了,先回去歇下。”
小梅迟疑了一下,神色现出一丝担忧。
文庭君看着小梅,微微冷笑道:“小梅姑娘放心,三小摆的绝非是鸿门宴。”
林婕溪拉着小梅的手,笑道:“王爷说笑了,我们和小梅先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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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秋笙和文庭君一起进入军营,小梅心中一阵不安,这些日子以来秋笙时刻都在她身边,刚开始时她还颇觉得不惯和不安,但如今与秋笙相隔开,却同样令她心中焦虑。
小梅、林婕溪等人回到镇上,发现镇上密密麻麻到处都是江湖人,这些江湖人看到小梅和林婕溪等都纷纷私下议论,有人认出小梅说出她的名字,顿时令不少江湖人露出畏惧之意。
福云客栈外丐帮李大脚、少林一难大师、武当玄星、玄月都在,此外华山丁郎和峨嵋若尘、于若眉也在,他们之前说着什么,这时都停住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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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婕溪刚下马,余从燕抢先飞奔上来道:“娘,出大事了,朝廷要剿灭日月教。”
林婕溪神色大变,小梅心中也是吃惊。
余从燕道:“还有,华山那里各派掌门已联名传令这里附近所有江湖同盟弟子集中在青石镇,一切行动由盟主秋公子来决断——”
说到这里她望向林婕溪身后,道:“秋公子呢?”
林婕溪道:“他被龙庆世子请去了。”
余从燕愣了愣,道:“是龙三少吗?他也刚来,他请秋公子做什么?”
林婕溪看向小梅苦笑一声,没有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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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此时也是一阵心乱,知道龙三少请秋笙去定是商谈剿灭日月教之事,虽然秋笙此行应该没有危险,但始终令她心中不安。她看到丁郎在此,祝谊和曾庚也在不远处,连忙强打精神上前躬身施礼道:“师叔。”
丁郎之前离开田家,安顿好田家家人后就由丐帮口中得知江湖同盟的传信,立刻赶来青石镇,祝谊和曾庚也正好同时赶到。
丁郎看着小梅,微微点头,道:“小梅,你辛苦了。”
峨嵋若尘也是刚赶到镇中,她之前并未见过小梅,这时不由得她对小梅格外留意,原本心事重重的神色更变得有几分黯然。于若眉也在看小梅,她神色间带着几分微笑,心中却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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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郎指向若尘和于若眉道:“这二位是峨嵋若尘大师和于女侠。”
小梅听到若尘名字,也是心中一动,躬身施礼道:“华山小梅拜见峨嵋若尘大师和于女侠。”
若尘淡淡地道:“小梅姑娘不必多礼。”
于若眉微笑道:“久闻小梅姑娘大名,若眉和岳掌门也有数面之缘——”
说到这里她转身招了招手,不远处一道一俗两个少女一起走了过来,正是若尘的弟子如夕和于若眉的女儿于如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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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如卿神色有几分兴奋,向小梅行礼道:“小梅姐姐。”
于若眉笑道:“这是我女儿于如卿,之前江南聚会和泰山比武,我有事不能带她前往,只是这丫头一直仰慕小梅姑娘,总是吵着要我带她来看看你,今日也算是有缘相遇了。”
听于若眉这么说,于如卿不觉微微有些脸红。
小梅神色平静地向于如卿行礼道:“于姑娘。”
她又向前走到祝谊和曾庚身边,躬身施礼道:“祝师兄,曾师兄。”
华山剑派门规严格,以礼为先,长者为尊,弟子彼此见面都得先行大礼。
祝谊和曾庚也躬身还礼,道:“小梅师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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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见四周目光都望着自己,虽然自己并不在意,但也知道各派前辈一起肯定有事要商讨,她回到各派前辈面前,躬身道:“丁师叔、余夫人、各位前辈,小梅想一个人歇会,失礼了——”
林婕溪点头道:“小梅姑娘辛苦了,你好好歇会,有什么事情我会立即叫你的。”
小梅道:“多谢。”
说完她向在场各派前辈施了一礼,走入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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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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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文庭君正举杯对秋笙笑道:“三小恭喜秋兄了。”
他的军帐内犹如帝王宫廷一般奢华,偌大军帐内只摆得两席,文庭君与秋笙东北相对而坐,席上玉碗金箸,水晶杯影,盛着美酒佳肴,袅袅淡香扑鼻,门口更有两个美貌白衣少女在侍侯。
秋笙神色淡定地举杯轻喝一口,没有出声。
文庭君喝了口酒,又举杯笑道:“原本你表妹也要来的,只是有事耽搁了,这杯我代她敬你。”
秋笙微微点头,道:“我和她见过一次,也是很多年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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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庭君轻叹道:“紫衣侯家教严厉,门下中人难得在江湖一线,诸葛一脉更是终生不得涉足江湖,筠儿提及你这个表兄,也是说多年前老侯爷过世时,秋兄随秋掌门前往拜祭,得以一见。”
秋笙道:“是的。”
文庭君道:“筠儿不说,三小尚不知紫衣侯门与天山剑派还是亲戚。”
秋笙道:“秋家先人曾嫁入侯门,故此沾了点亲。”
文庭君笑道:“如此算来秋兄也是三小的兄长,三小再敬秋兄一杯。”
说完文庭君再度举杯,秋笙也举杯喝了口酒,道:“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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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庭君放下酒杯,道:“江湖虽大,却也是几家人的故事,自从秋小红创下天山剑派,中原江湖百年来几度兴衰,都与天山剑派息息相关。”
秋笙听着文庭君的话,神色平静,不置可否。
文庭君道:“当年十二月教逆天行事,颠倒江湖乾坤,如不是秋梧叶前辈挺身而出,只怕江湖早已不成江湖。”
秋笙轻轻摇头,道:“秋笙读过秋爷爷所写的笔记,他多次提及和刘柳枝、苏少英、澹台冲等人一同创立铁血大旗门,门下无数少年子弟为了江湖的正义和公理而牺牲,和他们相比,秋爷爷的作为根本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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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庭君淡淡笑道:“秋前辈太过谦了,世事有因人成事,也有因势成人,但要成事者,始终都得有人。”
秋笙沉默着,彷佛在思考文庭君的话。
文庭君道:“比如此次三小奏请圣谕,率十万精锐铁甲剿灭日月魔教,此势已如泰山压顶,秋兄如能助我一臂之力,则江湖之中也将永除后患,秋兄所建功业可以和秋梧叶前辈相比。”
秋笙眉毛微微一跳,神色间闪过一丝惊异之色。
文庭君举杯微微一笑,慢慢喝干了杯中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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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片刻,秋笙道:“百年前德正大帝升仙时曾留有遗言,朝廷不介入江湖恩怨是非之中。”
文庭君道:“是,只是日月魔教之事绝非仅仅是江湖之事。”
秋笙轻轻“哦”了一声。
文庭君道:“秋兄想必多少也知燕丹太子的一些往事吧。”
秋笙点了点头。
文庭君道:“那时燕丹太子身边有个剑法高超的西域女子相伴,三小最近才知道她最后是死在天山,是死在秋小红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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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笙神色微微一变,默然片刻道:“王爷所说的可是当年日月教孔雀明王伊娃?”
文庭君道:“正是,她也是燕丹太子的情人。”
秋笙轻叹了口气,喝了一小口酒。
文庭君道:“传闻伊娃美丽无比,性情高傲,剑法纵横西域没有对手,但她却在中原遇到两个人,燕丹太子和秋小红——她和秋小红的第一战一败涂地,然后她们订下了三年之约——结果十年后她们才再度交手——”
秋笙微微点了点头,眼角现出一层淡淡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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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庭君喝了口酒,又道:“不知秋小红当年知不知道,燕丹太子兵败身亡时孔雀部三十六把剑为他殉葬,而伊娃却是怀着燕丹太子的骨肉回到西域。”
秋笙神色大变,握着酒杯的手也是一颤。
文庭君望着秋笙道:“之后依娃生下了一对孪生兄妹,从那时开始日月魔教就一直图谋用这对兄妹来染指我中原江山,也正因为如此,才有七十年前日月魔教志在消灭中原江湖的那次巨变,他们想先控制江湖而后夺取天下,而我也是直到上两个月才知道这些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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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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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笙道:“这些事秋笙并不知晓。”
文庭君道:“这些秘密一直都被紫衣侯保存着。”
秋笙沉思片刻,轻轻叹了口气,道:“是表妹她——”
文庭君笑道:“是。”
虽然紫衣侯保存着这些秘密,但随着诸葛筠嫁给了文庭君,很多秘密也就变得不再是秘密了。
文庭君举杯道:“其实七十年前中原江湖能够最终挡住日月魔教的攻势,也是因为紫衣侯暗中倾力介入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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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笙点了点头,道:“燕丹太子的后人如今可在?”
文庭君道:“那一对男女也是隐姓埋名,男的姓慕容,女的姓安。”
秋笙轻声道:“慕容——”
文庭君道:“五十年前日月教教主慕容无邪暴毙,他妻子产下慕容冰,而慕容冰的女儿是慕容月——”
说到这里文庭君嘴角闪过一丝冷意。
秋笙道:“如此说来他们这一脉已早无男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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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庭君摇头道:“并非如此简单,燕丹太子与孔雀明王留有后人之事我是最近才知道,但燕丹太子元配太子妃所生之子,本朝开朝时也曾追查,直到闹出一场大风波后才被德正大帝所制止,只是如今看来,燕丹太子的后人的确存在,而且燕丹太子的余逆也正想用他来兴风作浪。”
秋笙微微皱眉,浅浅喝了口酒。
文庭君道:“当年德正大帝和燕丹太子决战中原,天山秋小红前辈一直都站在德正大帝这边,想必秋小红的后人依然会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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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笙道:“德正大帝雄才大略,宽厚仁义,由他辅佐建立的当朝基业至今已传五代,天下归心,百姓安居,如此局面只怕决非一些人可以轻易改变。”
文庭君道:“秋兄所言极是,只是这些逆党死心不息,一旦有所举动,必定祸及天下,更何况不能不防他们和日月魔教勾搭,故此三小的意思还是先将日月魔教一举铲除,然后再剿灭燕丹太子余党。”
秋笙望着手中的水晶酒杯再度陷入沉思之中,而文庭君则慢慢将杯中的酒一点点喝干,身边一个白衣少女轻盈如风般来到桌边,帮文庭君满上。
******
过了很久,秋笙轻轻吐了口气,道:“王爷是想中原江湖能协助朝廷一同剿灭日月教?”
文庭君点头道:“三小虽手握圣谕,拥甲十万,却不敢对中原江湖发号施令,只是请秋兄能鼎立相助,同建这千秋功业。”
秋笙道:“此事秋笙不敢妄自决断。”
文庭君道:“秋兄可能还不知道,华山那边各派掌门已联名传书各派弟子,这里的事务任由秋兄秋盟主决断。”
听文庭君这么说,秋笙神情一变,面色变得有些苍白。
******
文庭君从怀中拿出一封信,一个白衣女子上前躬身接过,送到秋笙面前。
秋笙接过信,展开信封中信纸。
文庭君笑道:“三小之前已连夜让人送信上华山,告知这里的情形,这是武当玄羽道长代各派掌门的回信,信中也说此事让我与你商讨,你的决定就是他们各派掌门的决定,信上有各派掌门的签名,也有令尊的——”
秋笙轻轻点了点头,他父亲秋枫的签名是签最后,浓浓的墨迹笔画犹如一把把长剑般森冷,令他心中感到丝丝寒意。
文庭君笑道:“秋兄,你我泰山初见一面,那时秋兄雄心万丈,意气风发,如今正是你我携手一展抱负之时。”
******
秋笙凝视信纸良久,轻轻合上,慢慢将面前杯中酒喝干,一个美貌白衣少女上前想帮秋笙斟满,却被秋笙伸手拦住,见那白衣少女神情诧异,秋笙轻声道:“我现在不能再喝了。”
文庭君哈哈大笑道:“秋兄无需紧张,以三小手中铁甲,还有秋兄统领的中原江湖精英,剿灭日月神教不过是弹指之间的事。”
秋笙轻轻摇了摇头,道:“此事秋笙还要想一想——”
文庭君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勉强,半晌道:“秋兄要想多久?”
秋笙轻声道:“十二个时辰。”
一
******
文牧野注视云飞良久,双目闪烁着奇异的光芒,忽然他轻轻拍了拍手,一个美貌黄衫少女轻步走了进来,在文牧野身前屈身跪下。
文牧野道:“拿茶具来。”
片刻之后,黄衫少女托着茶盘拿来一套茶具,茶盘内摆放着普通的紫砂龙溪双壶和四个小巧精致的茶杯,还有一个装着热水的白银小水壶。
文牧野起身在帐中西角挂杆上拿起一个刺绣一条金线白龙的织锦布囊,布囊鼓鼓囊囊的,文牧野在囊中取出一个檀香雕花木盒,打开木盒里面赫然是九颗如鸽蛋般大小的药丸,只是每颗药丸的颜色全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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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正凯面色一变,佟影慧轻呼道:“这是九转还魂丹。”
文牧野望着云飞淡然笑道:“我与云兄一见如故,牧野略通药理,看云兄面色可知云兄受了点伤,故此为云兄泡制九转茶,还请云兄不要嫌弃。”
云飞神色凝重地望着摆放在文牧野面前的那盒药丸,略有些不安地道:“久闻此药珍贵无比,草民不敢糟蹋。”
文牧野哈哈大笑道:“药乃草木,人乃精灵,岂能相提并论。”
他用手轻轻摸了摸白银水壶,点头道:“水有九成热,正是时候。”
******
说完文牧野已斟满一杯热水,将一颗淡绿色药丸放入杯中,转眼间杯中无色之水已变成一杯碧绿色的茶。
黄衫美貌少女将茶杯奉到云飞面前屈身跪下,云飞迟疑片刻终于用双手缓缓接过茶杯,见杯中药丸早已融解无形,他慢慢喝干了杯中的茶,就在这一瞬间他全身一层热气散开,转眼消散。
文牧野望着云飞,微微点头一笑。
佟影慧轻声道:“想不到这么多年来,太子殿下并没有忘记先前所学。”
文牧野道:“在侯爷处所学到的,牧野永记在心,一天都不敢松懈。”
******
他轻笑一声,又道:“牧野是在十岁时去侯爷处学艺,侯爷并没有教牧野太多武功剑法,却让谷杜二老传授了牧野不少医药之术,牧野当时不解,直到数年前牧野率兵西征,第一场激战彼此伤亡惨重,那一晚军中从医者不足,于是牧野也一同帮忙替受伤将卒疗伤制药——第二天再度交锋,三军将士却如猛虎般锐不可当,那刻牧野才终于明白侯爷的一番苦心。”
贺正凯轻叹口气,道:“老侯爷说过,太子殿下来时体质天赋已无法修炼最上层的内功心法,故此让太子殿下多学其他,老侯爷所为玄机莫测,很多事我们也是多年后才知他当时的深意。”
******
文牧野点了点头,拿起一颗淡黄色药丸放入茶杯中,药丸也是顷刻间融化在滚水中,化为一杯飘着一丝淡淡菊花香的茶。文牧野看了身前黄衫少女一眼,黄衫少女已屈身捧起茶杯来到云飞身前跪下,双手将茶杯举起。
云飞从黄衫少女手中接过茶慢慢喝干,片刻之后额头有数颗汗珠渗出,鼻中也有一团淡淡的雾气喷出。
文牧野双目中闪过一道精芒,道:“云兄好可怕的内功修为。”
云飞淡淡一笑,道:“草民这点浅薄修为不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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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牧野摇头道:“牧野在老先生处也曾服过三转神丹,那时二位将军也在旁。”
贺正凯道:“是。”
文牧野道:“那次牧野用了半个时辰才化解了第二颗药丸的药力,而化解第三颗药丸的药力牧野足足用了两个时辰——侯爷说过,一个人内力修为越精深,化解药力的时间就越短。”
说着文牧野已将第三颗红色的药丸放入杯中,茶水转眼已如血水一般鲜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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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牧野望着茶杯道:“我见过少林小还丹的药方,和诸葛先生的三转神丹药方极其相似,不过所用材料简单不少,一些珍稀药材都没有用上,药性也更平和。小还丹被江湖誉为医治内伤的第一良药,而这三转神丹药力则更为猛烈,牧野不知其中有什么缘故。”
贺正凯道:“老侯爷曾提及此药,他说少林小还丹只是护内体,而三转神丹更有化内淤之效,故此药性猛烈,此外三转神丹所用药材昂贵,一颗三转神丹的药材价格足足抵得上一百颗小还丹,大量制造决非少林佛门清贫之所所能承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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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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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牧野道:“原来如此。”
他用手摸了下茶杯,道:“七成热。”
云飞神色益发凝重,他喝下第三杯茶,原本苍白的面色已然转红,过了一会又变得有些发紫,虽然云飞静坐如不动,但额头已满是汗水。
文牧野紧紧注视看着云飞,看到云飞全身衣衫散发出层层雾气,每层雾气离开云飞身躯数寸便消然无踪,转眼间云飞身上已散出十八重雾气,这时云飞有些发紫的面色又褪变成淡红色,又变得有些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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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牧野轻声道:“云兄感觉如何?”
云飞淡然一笑,道:“还好。”
文牧野沉默片刻,轻叹口气,道:“牧野曾和四弟双城在泰山谈及天下江湖的英雄少年,牧野以为除双城和古风之外再无第三人,双城却说江湖之大藏龙卧虎,如今看来果然如此。”
云飞淡淡一笑,他见贺正凯和佟影慧也正一起望着自己,他二人目光犹如浓雾笼罩,让人完全无法看出他们此时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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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牧野看着几上药盒神情越发凝重,道:“药道如剑道,伤人也伤身,这药第四转开始所用材料已有五行毒物,有冰寒蜈蚣、七彩蝎子、碧眼蛇牙等二十七种,各种药物毒物药性相生相克,分量一丝偏差则有无妄灾祸,故此牧野虽按配方亲手配制,但也心中不安。”
佟影慧道:“这四转、五转、六转丹药是要一起服下的。”
文牧野道:“不错。”
他将一橙一紫一青三颗药丸放入茶杯中,三杯茶水顷刻间变成橙紫青三色,显得异常鲜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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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影慧望着三杯茶微微有些发呆,贺正凯的面色则变得有些冷酷。
文牧野道:“我也曾问过侯爷,九转还魂丹是治疗内伤之药,为何要用如此多的毒物,侯爷说凡是江湖一流高手,服用三转神丹之后已能宁神定气,但有些武学修为高深之人,受伤后体内内息阴阳颠覆,正邪交战,这四转、五转、六转丹药正是要将体内无法这些饽乱的内息烧灭。”
云飞神色微微一变,心中有几分惊异——他服用了三转神丹,此时体内内息渐渐平复下来,但那股反噬的内息就象一团冰火,在他体内经脉内游动,他可以感觉到它正来到他体内丹田附近,彷佛打算在那里扎根蠢动。
******
文牧野已然起身,双手托起茶盘来到云飞面前。
云飞连忙跟着站起来。
文牧野道:“云兄,这三杯茶牧野心中殊无把握,深怕有所闪失,只是牧野心存好意,还请云兄不要多虑。”
云飞望着文牧野,不由得胸口一热,躬身道:“草民多谢太子殿下。”
说完云飞将三杯茶喝了下去,他神色不变,轻轻吐了口气。
文牧野望着云飞片刻,慢慢回到自己座位。
******
佟影慧微微皱眉,神情间有一丝担忧,道:“侯爷说过,这三杯茶喝下,体内内息势必恶战,祸福难料。”
文牧野点头道:“的确如此,只是侯爷也说过,邪气好战,正气浩然,千万年来从来都是如此。”
云飞轻轻点头,道:“正是。”
他忽然轻咳一声,嘴角已有一丝淡淡的血迹。
文牧野神色一变,道:“云兄——”
云飞轻轻摆手,微笑道:“没事,我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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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云飞和阎一本交手身受重伤,随后和慕容冰一战更令他修炼的无衣神功出现内功反噬迹象,而和贺正凯、佟影慧交手他拼死用天魔解体大法才脱身,人早已到油灯枯尽的地步,只是他所修炼的无衣神功早已和他的生命联结在一起,只要他还活着,就有无穷的潜力在蕴育。
三杯茶喝下去时云飞感到一道冰流、一团火焰和一股苦水涌进他心肺,也就在这时他体内流动到丹田附近的那股反噬内息猛然发作,四股力量顿时在他的经脉血液之中交织成一团。
让云飞感到奇怪的是,他体内自身的内息在这一刻却出奇地平静,并没有本能地去抗拒,彷佛他体内的这场激战全然与他无关。
******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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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牧野面色有些紧张,他拍了拍手,道:“拿琴来。”
转眼功夫,两个黄衫少女抬来一张瑟琴摆放在几上,文牧野随手拨动琴弦校了校音,道:“你们两个出去。”
两个黄衫少女连忙躬身退了出去。
文牧野看了云飞一眼,挥手犹如流云,琴音如风吹竹林,传来一片摇曳声。
贺正凯微微点头,他闭上眼睛,彷佛在全神聆听。
佟影慧的嘴角有一丝苦笑,神情也在这刻凝结住,似乎这琴声让她响起了一些往事。
******
云飞静静地望着文牧野十指抚动着琴弦,他全身纹丝不动,倾听着空灵如晨梦的琴声,他看到文牧野的神情渐渐平静,也看到文牧野额头有一些汗珠,渐渐地他感到自己胸口越来越热,而四肢越来越冷。
文牧野所奏的曲子很长,也很淡,彷佛清晨时分散步在山涧,落叶、飘花、清溪、醉风,一切都是不停地运转,但又是静止的。
忽然,云飞感到丹田内息已然涌出,却没有和那几股交织的力量交手,只是缓缓地流入他的气血之中,虽然只是点点滴滴却源源不绝,汇流在一起,蔓延到他全身,让他感到说不出的舒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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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文牧野所奏的琴声越发随意空灵,但却嘎然而止,瑟琴中间的那根琴弦已断。
文牧野望着断弦,微微皱起了眉头。
贺正凯微微挣开眼睛,神色已有几分黯然。
佟影慧叹了口气,苦苦一笑。
云飞吐出口气,这一刻他体内所汇聚的内息已如江海,相争的那几股内息则越来越弱,那股反噬之力虽依然隐隐而在,却远不如之前如附骨之蛀般揪心痛肺,他心中虽惊喜,但又说不出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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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牧野抬头看向云飞。
云飞微笑道:“我好多了。”
文牧野道:“真的?”
云飞点头道:“真的。”
文牧野面露喜色,道:“那我就放心了。”
云飞起身向文牧野躬身施礼道:“多谢太子殿下。”
文牧野也起身拦住云飞,摆手道:“你不必谢我——这药方是侯爷所给,牧野不过是借花献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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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正凯道:“不知太子殿下一共配制过几副九转还魂丹?”
文牧野道:“两副。”
贺正凯道:“有一副在侯爷处。”
文牧野道:“是。”
贺正凯叹道:“老侯爷说一副九转还魂丹得耗费数十万两白银,更不用说太子殿下要花多少心血在其中。”
文牧野笑道:“这些无足挂齿,牧野也是有时闲得发慌,找点事做做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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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正凯看向云飞,目光冷森地道:“太子殿下很看重此人。”
文牧野道:“云兄是将军的故人之后,将军对云兄可熟悉?”
贺正凯道:“相见不多,并不深知。”
文牧野哈哈一笑,道:“我是初见云兄,不过我相信云兄一定认识叫小兰的女孩。”
云飞心中一动,神色微微一变。
文牧野道:“这世上只有两个人会泡制虹茶,一个是小兰,还有一个就是我——云兄既知道虹茶,那一定是喝过小兰泡制的虹茶——是不是?云兄。”
云飞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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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影慧道:“小兰可是当今江湖之中大名鼎鼎的双城公子的侍女小兰?”
文牧野道:“正是。”
佟影慧望着云飞,苦笑道:“久闻宇文双城人中之凤,之前倒还并不在意,却不想如今少年一代如此了得。”
文牧野道:“天下太平百年,江湖也已鼎盛。”
佟影慧道:“太子殿下可是有盛极而衰之虑?”
文牧野缓缓点头,道:“这正是牧野所担心的,江湖兴衰,天下安平。”
******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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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文牧野望向瑟琴之上的断弦,神情已有几分黯然。
两名黄衫少女走了进来,神色慌张地跪下道:“奴婢有罪。”
文牧野道:“你们有何罪?”
两名黄衫少女互相望了一眼,其中一人道:“是奴婢没上好弦。”
文牧野道:“世上哪有不断的弦——”
他挥了挥手示意黄衫少女拿琴下去,起身道:“之前一曲游鹤云,数转之间就断了弦,刚才一曲清心咒,第八篇就音绝,一来是牧野琴艺不精,二来也是因为——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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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牧野踌躇了一下,并没有把话说完。
云飞道:“太子殿下有心事。”
文牧野点头道:“我能感到很浓的杀机。”
听文牧野这么说,贺正凯和佟影慧一起望向云飞,二人目光敏锐如剑芒,带着一股森冷的寒意。
云飞轻轻点头,他并不在意贺正凯和佟影慧注视自己的目光,道:“杀机来自朝中,也来自江湖。”
文牧野望着云飞,道:“你应该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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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话音一落,看到云飞神色微微一变,心中不由得有一分不安,随后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和马蹄声。
一个黄衫少女神色惊惶地走了进来,道:“叶——叶先生回来了——”
文牧野大吃一惊,快步走出营帐,贺正凯和佟影慧也连忙跟着出去,云飞走在众人最后。他们看到营帐门口一骑高头白马喘着粗气嘶鸣几声被人牵住,几个军卒已将马上一个白衣青年扶了下来,白衣青年相貌普通,身材不高,头发散乱,面色惨白,他左手持剑,右肩有一点拇指大小的血迹。
这白衣青年正是来自南海剑派的叶沧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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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牧野迎上去道:“叶先生,你受伤了?”
叶沧浪喘了口气,道:“一点皮肉伤——”
他说话语气有几分虚弱,可见受伤并不轻。
文牧野道:“是有人伏击?”
叶沧浪道:“是。”
文牧野道:“他们是谁?”
叶沧浪道:“是几个白衣蒙面人,看身材都是女子,我和其中一人交手,百招内无法取胜,又被人用暗器暗算打中右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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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牧野望向叶沧浪右肩,道:“暗器可还在体内?”
叶沧浪摇头道:“给打穿了。”
文牧野更是吃惊,他走到叶沧浪身后,看到叶沧浪右肩后面白衫上也有滩拇指大小的血迹,他忍不住看向云飞、贺正凯、佟影慧,心头有几分骇然。
佟影慧道:“暗器并不大,不过小指指尖大小,类似石蛋的物体。”
她和贺正凯不但老于江湖,还做了几十年捕快,对这些伤口情形十分清楚。
贺正凯冷声道:“能用这样的暗器打伤叶公子,打出这样的伤口,出手之人的武功只怕比和叶公子交手的人更高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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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沧浪喘了口气,道:“的确很厉害,我虽和她们交手,却全然看不出她们的武功来历,而且——而且她们对我的剑法非常熟悉——好在她们并不想杀我,我才能回来——”
文牧野道:“牧野先替叶先生处理下伤口——”
叶沧浪摇头道:“我只是伤了筋骨,包扎一下上点药就行——只是辜负太子殿下重托,没能将信送出去,太子殿下还得再想办法——”
佟影慧一旁道:“我去处理下叶公子的伤口。”
文牧野微一沉吟,点头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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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佟影慧、叶沧浪等进了一个营帐,文牧野轻叹道:“想不到叶先生也无法将信送出——”
贺正凯神色有几分黯然,目光之中忽然闪过一丝惧意,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文牧野望向贺正凯,道:“不知二位将军可否为牧野跑一趟?”
贺正凯沉默半晌,怅然道:“之前侯爷已下死令,我和影慧现今只能守在太子殿下身侧,除非侯爷解除这个命令——”
他向文牧野躬身施礼道:“请侯爷勿怪——”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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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才睡了一个时辰,已从睡梦中醒来,她听到外面不停传来奔走的急促马蹄声,却想不起自己梦中景象,只觉得一阵心乱。
这些日子她日夜赶路,今天又去了二口村,虽然没和人如何动手,但早已累得筋疲力尽,而且更是几天没有洗澡——她忽然想起那次被杜玄霜偷袭,杜玄霜居然想到安排她洗个热水澡,让她洗去一路疲劳和风尘。
她苦笑一声,曲膝在床上坐了起来。
屋外是寒冬,北风在呼啸,屋内却很温暖,小梅望着枕边长剑,想到小雪、小兰、云飞、秋笙,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就在这时,她听到走廊处有人轻步走到门口,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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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心中稍稍安静了下来,轻声道:“你回来了?”
她和秋笙从河西赶来这里,对秋笙的脚步声、呼吸声已十分熟悉。
秋笙在屋外道:“是的——你睡醒了?”
小梅“嗯”了一声,她迟疑片刻,道:“你找我?”
秋笙沉默半晌,道:“是的。
小梅起身穿好外衫,打开门看到秋笙正站在门外,他的神色看上去很不安。
秋笙望了小梅一眼,小梅头发有些散乱,眼神也不如平时那么锐利,神情还有几分慵懒,他看到小梅转身,跟着小梅进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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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道:“出了什么事?”
秋笙道:“朝廷要剿灭日月教,三少要中原江湖同盟助他一起行动。”
小梅道:“你答应了?”
秋笙道:“还没有。”
他忽然苦笑一声,道:“我觉得自己是个傻瓜——”
小梅一愣,回头看着秋笙,道:“你怎么会这么想?”
秋笙神情有些黯然,轻声道:“在之前一直看不起古风,讨厌他——我答应各派掌门当以前古风当过的江湖同盟盟主,其实——其实我根本就做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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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心中感到一丝伤感,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秋笙在房内椅子坐了下来,眼神之中已失去了平时的锐气,怅然道:“我爹说得没错,他说我没有练武天分,小事冲动,大事寡断——”
他再度苦笑一声,抬头望着小梅道:“小梅——我该怎么做?”
小梅道:“你和各派前辈商量过吗?”
秋笙道:“他们有的说应该答应,有的说不该答应,各有各的道理,我刚才暗中数了下,说答应的和说不答应的正好一样多——”
说到这里秋笙笑了起来,笑得极其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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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微微点了点头,她虽然江湖阅历不算太深,但也知道一个江湖领袖最重要的不是武功,而是决断,武功高低只是一个人的生死之事,而决断的对错干系到千百人的性命。
她想起阎玉麟,阎玉麟几乎不能与人动手,但他下命令时的那种自信和威严绝非眼前的秋笙能相比。
忽然,小梅心中闪过一道灵光,道:“我知道——”
秋笙望着小梅,神情突然凝固。
小梅轻声道:“你是担心自己的决断会令天山剑派蒙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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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笙全身一震,目光更是灰暗,他缓缓低下了头,右手发出一阵颤抖。
小梅心中感到几分凄凉,她终于知道,眼前这个看似从容的少年内心居然也有如此脆弱的一面——即使在独自面对任飞时,秋笙也能抓得住主意,但如今面对江湖巨变,要他替千百人做决断时,他却再也无法承受这压力。
秋笙低声道:“你说得对,在龙三少那里我还能支撑,回来时就越想越怕,我看到身边说话的那些人,总想着他们几天后是否还活着,那么多白发老人,那么多可爱的女孩——就因为我一句话一个决定——如果我错了——我不敢想——我不敢想下去——”
小梅道:“一将名成万骨枯。”
秋笙摇头道:“我不要名成,三少说什么千秋功业,封王封侯,他不知道天山将派弟子修的是无名之剑,根本就不该有这种念头,我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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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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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默然半晌,道:“你现在后悔已经迟了——”
秋笙把头垂得更低。
小梅轻咬了咬牙齿,道:“你也没时间去后悔了——”
她语气又如平时一般冷漠,秋笙全身一震。
小梅心中有些不安,继续道:“我不会说话,我只是说你现在既然是江湖同盟盟主,就必需想办法下决心做决定。”
秋笙认真地听着小梅说的每个字,每个字都如同铁锤一般敲打他的心,他全身纹丝不动,犹如老僧坐定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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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道:“你坐会,我帮你去泡壶茶——”
说完小梅走出房门,快步来到下面,她看到林婕溪在柜台边望着远处,远处余从燕正和于如卿在嬉闹。林婕溪的神情带着笑意,眉宇间却有几分忧色——大战近在眼前,象她这年龄的人不会不知道结果有多可怕。
她转过身子,看向小梅,微笑道:“小梅姑娘,你睡醒了?”
小梅道:“是。”
林婕溪道:“秋盟主在你那吧?”
小梅道:“是,我帮他沏壶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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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婕溪道:“你来。”
她带着小梅进了柜台旁侧门一间房间,房间里摆满各种干货,也有各种茶叶。
房间昏暗,林婕溪点了盏油灯,道:“小梅姑娘要那种茶叶?”
小梅道:“君子茶。”
林婕溪翻了翻桌上一本账本,道:“君子茶这里有十多种,小梅姑娘要哪种?”
小梅道:“柳色青。”
林婕溪又看了一眼账本,道:“有倒是有点,不过存放了两年,不知行不?”
小梅道:“没事的,公子说——他说这茶越放越淡,越淡越好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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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婕溪微微一笑,在茶叶柜中一个抽屉里拿出一小包厚麻布包着的茶叶,交到小梅手中,道:“想不到小梅姑娘还精通茶艺。”
小梅接过茶叶,道:“我泡的茶不好喝。”
她踌躇了一下,又道:“余夫人,你让从燕、从嫣回家吧——”
林婕溪神色一变,脸上笑容已凝结,过了半晌她轻叹口气,道:“如果我让从燕姐妹回去,是不是也应该让青城派年轻的女弟子都回去?”
小梅道:“是的?”
林婕溪看向小梅,道:“那你呢?”
******
小梅愣了愣,神情微微一变。
林婕溪凄然笑道:“小梅,你和她们有什么区别呢?美丽、年轻,你们都应该嫁个好男人,享受生儿育女的快乐,而不是在这里用刀剑厮杀。”
昏暗灯光下,小梅望着林婕溪,见林婕溪的面容竟是那么熟悉,却又彷佛变成了岳謦梅,这一刻她眼角也有一丝泪光闪出。
林婕溪也是双目含泪,道:“小梅,做父母的都希望自己的子女平安,从燕和从嫣,还有——从飞、从风——”
小梅轻轻垂下头,心中也是一阵酸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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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婕溪道:“我刚才看着从燕、如卿,彷佛又回到很多年前,那次我在峨嵋见到楚若冰、楚若霜姐妹,她们美丽活泼,剑法高超,可第二天她们死得很惨,我看着她们的尸体不停地吐,整整一个月我晚晚都会冷得发抖——”
小梅心头微微一颤,她不止一次听人说起楚若冰、楚若霜的事,峨嵋伏击唐门十大高手之役虽大获全胜,但也是付出血的代价,楚若冰的丈夫武当沐玄歌事后更是带着一双儿女沐无忌和沐无双潜入唐门十多年,其中种种惊险苦难沐无双虽从未向小梅提及过,但她全身的伤让小梅想起来也心惊心痛。
就在此时,听到一少女在门外道:“娘——你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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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进来的是余从嫣,身后跟着林从风。
余从嫣看到小梅也在,这时林婕溪已熄灭了油灯,笑道:“我在帮小梅姑娘找茶叶,刚找到。”
昏暗中小梅用衣袖擦了擦眼眶,跟着林婕溪走出库房。
余从嫣虽然听出林婕溪说话声音有些不对,不过没多问什么,道:“娘,从燕说今晚和如卿睡,让我和你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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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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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小梅捧着茶盘回到房间,秋笙还是如之前那般坐着,小梅轻轻将茶盘放在茶几上,在一边坐下,斟了两杯茶。
秋笙抬头望着小梅,他的目光虽然还有几分疑惑,却已恢复了几分往时的明亮。
他吐了口气,拿起一杯茶,很慢很慢地喝干。
小梅道:“苦吗?”
秋笙轻轻摇头,道:“不苦。”
他忽然淡淡一笑,道:“你说双城公子嫌你泡的茶有一股杀气,但我完全感觉不到,我只觉得这茶让人很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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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道:“这是公子最爱喝的茶。”
秋笙凝望着小梅,轻声道:“小梅,谢谢你。”
小梅脸微微一红,道:“你言重了。”
秋笙道:“你知道吗?在华山,我爹跟我说——你做出了决定,那么以后你就得自己去决定所有事,我不会给你任何帮助——”
秋笙说话的语气变得异常严厉,可见当时秋枫对秋笙说出这番话时的情形也是极其严肃。
秋笙道:“小梅,这世上只有你能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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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心头一跳,她避开秋笙的目光,帮秋笙斟了一杯茶。
秋笙拿起茶杯,轻声道:“小梅,我是否让你很失望?”
小梅心中更是一震,她想起,清晨秋笙自认败给任飞之后,也这样问自己——小梅,我是否让你失望?
她忽然明白,眼前这个少年自从在泰山败在她剑下,就一直渴望在她面前证明他——想到这里,小梅低下头,眼角有一丝泪——泰山那一战她不但在这少年身上留下两道伤疤,也在他心里留下一道深深的伤痕。
小梅低声道:“没有,你——你很好——”
******
秋笙慢慢喝干了茶,道:“我不知道我有什么好。”
小梅沉默半晌,道:“我——我不大会说话——”
秋笙忍不住微微一笑,他自己斟了杯茶,道:“以前在天山,我心情不好就会去找我妹妹说话,尽管她始终一言不发,但我觉得有人能听我胡说八道一番,心里就会好过很多——当然,我妹妹可不会帮我泡茶——”
小梅忍不住轻轻一笑。
秋笙道:“想不到我原来这么懦弱,居然也会这么害怕,小梅——如果你不在我身边,我真不知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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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轻声道:“我也会害怕的,我也试过怕得——怕得——”
她没有把话说完,那次岳謦梅被衡山剑派绑架,小梅在赶去的一路上也是怕得全身直哆嗦——她知道秋笙害怕的不是他个人的生死荣辱,而是无数江湖人的生死和天山剑派的荣辱。
她看了秋笙一眼,忽然发现眼前这个少年褪去天山剑派的种种荣光,竟变得如此真实,她想起阎玉麟,阎玉麟在她面前也是真实的——只是阎玉麟说过,他是活在阴暗中的幽灵,而小梅和秋笙是活在光明下。
想到这里,小梅的神色也有几分黯然。
******
秋笙忽然一笑,道:“我知道,你不会告诉我该怎么做。”
小梅道:“是的。”
秋笙道:“这始终都要我来决定。”
小梅道:“是的。”
秋笙道:“我知道了。”
小梅道:“你什么时候要答复他?”
秋笙道:“还有十个时辰。”
******
小梅道:“还有时间,你先好好睡一觉。”
秋笙道:“我现在睡不着。”
小梅道:“是这茶?”
秋笙摇头道:“不是,之前我一直都在睡,现在才刚醒来——”
小梅细想秋笙的话,轻轻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他们听到小镇镇口传来一片人生喧闹。
过了一会,余从飞大步冲上楼梯,叫道:“秋盟主——出事了——”
******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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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栈门口摆放着一具全身是血的白衣青年尸体,一旁一个白衣青年全身哆嗦地在流泪,他几乎是哭着说话,道:“是——是魔教的人,他们让我带话回来——他们说——说要杀尽我们——”
丐帮李大脚、少林一难大师、武当玄星、玄月、华山丁郎、峨嵋若尘、于若眉和青城林婕溪都在门外,玄月嘴角抽搐了一下,怒极反笑,道:“好——他们要杀尽我们,我也想杀光他们——
玄星看了他一眼,面色也是很难看,他强忍怒火,道:“师弟,冷静些——”
玄月怒道:“怎么冷静?他们已经动手了——”
******
秋笙和小梅也走出客栈,看了尸体一眼,都是心有寒意。
林婕溪黯然道:“遇害的是武当欧阳清远,逃回来的是他师弟向清达——”
李大脚沉声道:“看伤口是死于一种很奇怪的兵器之下。”
向清达哭道:“杀害欧阳师兄的人用的是钵。”
丁郎道:“他们几人?”
向清达道:“两个,一个是中原人,用的是剑,那个用钵的人相貌很古怪,眼睛是蓝色的——”
玄月恨声握拳道:“该死的魔教。“
******
他话音刚落,听到小镇东边又传来一阵喧哗声,随后看到一骑白马风一般冲进小镇,白马之上一个身穿白衣鱼尾道袍的中年道姑全身血迹斑斑,她抱着一个白衣少女,白衣少女头耷拉着,身上满是鲜血,已然死去多时。
若尘勃然变色,上前数步,全身一阵颤抖。
中年道姑下马,喘息未定,却听到于如卿哭叫一声:“如念师姐——”
于如卿之前和余从燕、余从嫣然姐妹躲在门边,她们第一次看到死人,不免胆战心惊,这时看到自己师姐无辜毙命,再也忍不住,哭出声来。
******
中年道姑满脸悲愤,她含泪将白衣少女从马上抱下来,看着白衣少女原本灿烂的面容如今已然枯萎,已落下两行热泪。
若尘咬牙道:“若凡师妹——是魔教?”
这中年道姑是峨嵋若凡,她无力地点了点头,一时止不住泪。
若尘手已握向腰间长剑,转身对秋笙道:“盟主——”
秋笙全身一震,他看了一眼那白衣少女尸体,心中也是一阵难过——他认识这个叫虞如念的少女,泰山上曾和他交过手,那时她是那么腼腆,对自己笑,出手间充满活力,不想今天惨死在这里。
******
玄月冲秋笙大声道:“盟主,该下决心了。”
丁郎沉声道:“冷静些。”
玄月怒道:“冷静冷静,难道要等他们把我们弟子杀光我们才动手?武当、峨嵋都死人了,说不定下个就是你们华山剑派的、少林的、昆仑的——”
丁郎面色一变。
一难大师叹了口气,轻声道了声:“阿弥陀佛。”
******
小梅一直在看虞如念身上的伤口,轻声道:“杀如念的人用的是刀。”
若凡看了小梅一眼,点头道:“是。”
小梅微微颤声道:“她中了两刀。”
若凡望着小梅,心中更觉奇怪,道:“是这样,我和一个番僧交手彼此都受了点伤,如念想出手帮我,我看到两道刀光在她身前闪过——”
说到这里若凡神情已有惊恐之色,她全身打了个冷战,含泪继续道:“随后如念她——她就倒在血泊中,我也被那番僧砍中——那黑衣人说——说放我活着回来替日月教带话,他们和中原江湖誓不两立——”
******
小梅轻轻摇了摇头,面色已有些苍白。
忽然,小梅转身望向秋笙,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却又什么都没有说。
秋笙奇怪地看着小梅,看到小梅转身快步走向客栈后面,更是吃惊。
他心中闪过一个念头,轻呼道:“小梅,你要干什么?”
他话音未落,听到客栈后马廊一声马嘶,随后一道白影踏着急促的马蹄声向若凡来时方向冲了过去。
******
秋笙向前走了几步,心中顿时百感交集,有担忧,有疑惑,有感激,也有惭愧。
丁郎叹了口气,沉声道:“这丫头一定发现了什么——”
一
******
文牧野呆站半晌,望向昏暗天色,轻轻皱起眉头。
云飞一直一言不发,心中也有些惊异,他虽不知叶沧浪剑法武功如何,但南海剑派叶姓弟子向来都是师承天山剑派,其中鲜有弱者,他之前看到叶沧浪右肩伤口猜测是被石弹所伤,这石弹如果是用手力发出,那么出手之人的内功修为的确已出神入化。
就在这时,云飞看到营帐外又一骑白马来到,马上一个身穿粗布蓝衫的美貌少女经过一路跋涉长发有些散乱,神色也颇为焦虑,她在营帐外看到云飞,顿时满面忧愁已化为喜悦。
蓝衫少女飞身下马,身影闪动,已入到营帐。
******
守卫营门的卫士一直在留意蓝衫少女,不想她身形如此之快,他们吃惊之余刚想阻拦,听到文牧野大声道:“让她进来。”
文牧野话音刚落,蓝衫少女已到身前,云飞大步迎了上去,他望着眼前少女心中松了口气,一时惊喜之余不知开口说什么。
来的蓝衫少女正是小兰。
小兰之前来到刘家集镇,在镇上向刘掌柜打听云飞下落得知云飞在此,于是赶了过来,她看到云飞神色从未有过的憔悴,全身都是风尘,不觉心中一酸,忍不住扑到云飞怀中,流下眼泪。
******
云飞轻轻搂住小兰,神情也有些苦涩——他知道小兰向来沉稳,如不是这段日子遭遇如此多的变故,决不会这般失常。
他轻声道:“小兰,你还好吧?”
小兰哽咽道:“我好——小雪姐姐也好——”
云飞笑着轻轻点了点头,之前心中悬着的大石终于落下。
小兰抬头望向云飞,含泪道:“你受了伤?”
她听苏冠群说云飞受了重伤,一路上都提心吊胆,此时再细看云飞,更觉得云飞的面色苍白得可怕。
云飞微笑道:“没事了,这还要多谢太子殿下。”
******
小兰吃了一惊,她又望向文牧野,看到文牧野正微笑着望着自己,转念之间小兰已知眼前之人就是当朝太子,连忙屈身跪下道:“小兰拜见太子殿下?”
文牧野扶起小兰,笑道:“小兰,你不认识我了?”
小兰轻声道:“你是——你是木公子——”
文牧野哈哈一笑,道:“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
小兰不安地道:“小兰那时不知你是太子殿下,多有失礼——”
宇文双城初涉江湖时一直都是小梅和小兰相随,后来小兰成为白云山庄的大管家,才由小菊代替小兰。小兰虽然见过文牧野,但当时并不知他是太子,只觉得此人和宇文双城象是朋友,又不完全是,如今才知道他是宇文双城的兄长。
******
文牧野笑道:“在我面前不必多礼——我还记得你随双城与我见面的日子,还有小梅。那时我还私下对双城说,不知谁会有这么好的福分,能娶你做妻子。”
文牧野又看向云飞,笑道:“小兰,我还应该恭喜你嫁个好郎君呢。”
小兰心中欢喜,望着云飞,微微一笑。
云飞笑道:“惭愧。”
文牧野道:“双城八个妹妹中最心疼小兰,小兰也是他的左膀右臂,云兄如没有过人之处,双城怎会把她轻易相托?”
******
说话间众人回到文牧野营帐中,小兰在云飞身边椅子坐下,她知道云飞此时一定还有伤,但能见到云飞平安在身边,心中已是欢喜无比。
一黄衫少女换了壶热水,文牧野将第七颗玫瑰色药丸放入茶杯中,冲入杯中的热水化为一杯玫瑰色的香茶。
黄衫少女刚想伸手拿茶杯,已被文牧野笑着止住。
文牧野向小兰招手,道:“小兰,这杯茶你来拿给云兄。”
小兰连忙起身,神情有些惊讶,轻声道:“这是九转还魂丹?”
她对江湖各种奇闻轶事了如指掌,一眼看出这茶的来历。
文牧野笑道:“不错,这是第七转,小兰可知这杯茶的名字?”
小兰小心地拿起茶杯,道:“这杯是百花茶。”
******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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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喝下第七杯茶,只觉得满口芳香,一股清冽的气息流遍全身。
文牧野笑道:“其实最后这三杯茶并没有什么特别,只是用了不少稀奇古怪的滋补药品,其中的天山雪莲还是四弟双城送的。”
小兰道:“太子殿下可有公子消息?”
文牧野轻轻摇头,道:“还没有。”
他轻叹口气,道:“我已经传信去南海剑派,相信双城会赶来的。”
朝廷剿灭日月教的大战迫在眉睫,文牧野为此一直忧心忡忡,也是恨不得宇文双城立即出现在此。
******
小兰道:“我一路看到朝廷大军频繁调动,为何朝廷要对日月教大动干戈?”
文牧野沉默半晌,缓缓道:“圣上得知,百年前燕丹太子与日月教孔雀王诞下一子一女,而日月教这百年来一直都试图利用这双子女图谋中原。”
云飞吃惊道:“这是真的?”
文牧野看了贺正凯一眼,道:“此事几代侯爷一直在调查,应该不会有假。”
云飞看向小兰,道:“小兰,你知道这事吗?”
他知道宇文双城也一直在调查江湖种种过往奇事怪事,其中大部分的记载都是小兰、小竹、小桃三个整理的。
******
小兰摇头道:“这个我也不知道——我看过记载说百年前燕丹太子想立日月教为国教,向日月教派遣使者,随后中原巨变,等日月教派遣使者孔雀王伊娃来到中原时燕丹太子已势穷力单,半年后伊娃和燕丹太子一起死在乱军中。”
文牧野道:“侯爷的调查就是这里有出入,侯爷的记载当年伊娃并没有死,而是回到西域生下一双儿女交由他人抚养,男孩姓慕容,女孩姓安,七十多年前日月教突袭中原江湖,意图称霸江湖谋取天下,关键时紫衣侯暗中尽全力才勉强挡住,那时中原江湖和日月教都是元气大伤,紫衣侯也几乎丧失所有部众,造成一度十二月教为害江湖的局面。”
******
云飞心中叹息,他知道十二月教横行的时代也是铁血大旗门兴起的时代,也知道不少那时的传说故事,每个故事都是非常凄凉而悲壮。
文牧野又道:“那次冲突之后日月教内部分裂成两派,一派依然要以燕丹太子之名来夺取中原天下,另一派则认为日月教原本就是无国之教,谋朝夺位会让日月教毁灭,两派势均力敌互生敌意,四十多年前燕丹太子后人慕容无邪执掌日月教教主之位,他年少力强胸怀大志,支持燕丹太子后人的那股势力占据上风,更是处心积虑谋划中原,但就在那时慕容无邪突然暴毙,日月教陷入内乱,反对夺取中原一派的天王利百川当上教主,所以这些年才没有再度扰乱中原。”
******
云飞以前在白云山庄时也时常和宇文双城谈论一些江湖往事,此时静想之下也觉得文牧野所说并非空穴来风。
他看向贺正凯,道:“这些都是当今侯爷说出来的?”
贺正凯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冷然道:“侯爷决不会说出这些秘密。”
云飞道:“莫非是龙庆世子妃?”
贺正凯目光精光闪烁,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文牧野道:“虽不知如何从侯爷处传出这秘密,但的确是三少向圣上密奏此事。”
云飞轻轻点了点头。
******
贺正凯冷笑一声,盯着云飞沉声道:“所以很多秘密最好还是遗忘,否则一旦被寻找出来,何尝不是一场灾祸?”
云飞心头一震——他一直在追查埋剑山庄和泰山书院后面的秘密真相,但听贺正凯这么说,一时也觉得贺正凯所说也未必不是道理。
文牧野这时已将第八颗药丸融在茶杯里,白色药丸在水中无形无色,依然是一杯清水。
小兰起身替云飞拿来茶杯,云飞微微一笑,将茶喝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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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牧野望着最后一刻蓝色药丸有些发呆,过了半晌道:“这是最后一颗药,云兄可否听牧野一句话?”
云飞道:“太子殿下请说?”
文牧野道:“这最后一颗药不服也罢。”
小兰心中有些奇怪,她看看文牧野,又看向云飞。
云飞微笑道:“也好。”
文牧野点了点头,将那盒九转还魂丹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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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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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道:“事态紧急,太子殿下可有对策?”
文牧野道:“日月教八部众之中,天王部、龙王部、孔雀王部、夜叉王部一直都支持慕容家的,狮王部、鹰王部、狼王部、鬼王部则是前任利教主的心腹,我之前让叶先生送信去日月教,请他们退出中原之地,我也已安排虎卫营将领到时为他们让开数条通路。”
云飞道:“太子殿下这么做,可是欺君之罪。”
文牧野轻声道:“如能化解这场干戈,天大的罪牧野也一力承担。只是——只是想不到居然秋先生也无法将信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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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道:“我去一趟吧。”
文牧野吃了一惊,贺正凯也是面色一变。
小兰心头震惊,她看着云飞又是感动又是心痛,道:“云飞,你——”
众人沉默了一会,文牧野轻轻摇了摇头,道:“不行。”
他看向云飞,又道:“不是牧野不相信云兄,只是牧野也知道云兄之前受了很重的内伤,现在只应好好修养——九转还魂丹虽是医治内伤良药,却非神药仙丹,路途凶险万分,牧野不敢让云兄涉险——”
小兰轻轻点了点头,双眸却是泪光闪动——她知道云飞决定的事就一定会坚持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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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淡淡笑道:“太子殿下不必为我担心,我会见机行事的。”
贺正凯冷然道:“你还想和人动手?”
他清楚云飞重伤之余施展了天魔解体大法,用这门邪恶武功就等于再度重创自己身体,之前他和云飞交手一招,知道云飞早已是强弩之末,虽然服用了九转还魂丹,但要说立即能和人动手,也是极其勉强。
云飞道:“我不想和任何人动手,只想把信送到。”
贺正凯道:“你怎么能避开路上的拦截?”
云飞淡淡一笑,道:“我一人前往,想必没什么人会留意在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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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云飞这么说,文牧野、贺正凯和小兰都心中凛然——云飞的外表的确没有半分江湖人模样,如果不是知道他身怀绝世武功,谁也不会留意他。
贺正凯道:“你如何能接近日月教呢?”
云飞望向小兰道:“小兰,你带着散客令牌吗?”
小兰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从怀中拿出一面青铜令牌,令牌十分古旧,上面刻着一个有翼怪兽,还有一些奇怪文字。
云飞道:“这是日月教散客所持的令牌,有这面令牌,我会方便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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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兰轻声道:“云飞,我和你一起去。”
云飞道:“不行。”
小兰道:“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万一有什么紧急事,我们还能互相照应。”
说到这里小兰已落下泪,她历经艰险才和云飞重逢,不曾想到云飞重伤之下还要只身前往日月教驻地,不由得她牵挂不下,心中焦虑万分。
云飞笑道:“小兰,你该知道,我一人前往的话,会方便很多。”
小兰含泪道:“可你——可你受了那么重的伤——”
云飞道:“我服用了九转还魂丹,感觉正在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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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牧野轻叹口气,道:“服用九转还魂丹后,如果云兄能静养三两天,我相信一定会大有起色,只是——”
说到这里文牧野看向贺正凯,却见贺正凯面色也是十分沉重。
云飞微笑着看着小兰,道:“小兰,我之前一直担心你和小雪,现在知道你们安然无恙,我也就放心了,现在就算太子殿下不让我送信,我也会前去日月教那里看看——你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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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兰轻轻点了点头,却又落下眼泪——她知道云飞所说是实话,江湖面临如此巨大的危机,象云飞、宇文双城这样的江湖人遇到是不会坐视不理的,就算只有一口气,他们也会竭尽全力去想方设法来化解。
只是,小兰不敢想象以云飞的武功也会伤成这样,日月教中更是高手如云,云飞此去决不会轻松。
云飞深吸了口气,起身道:“太子殿下,云飞这就动身——”
文牧野沉吟片刻,起身躬身向云飞施礼,道:“那多谢云兄了。”
云飞连忙扶住文牧野,道:“太子殿下,不要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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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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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佟影慧也走进帐中,她神色也有几分黯然,手中拿着两枚令牌,一枚是银玉镶嵌的白虎令牌,另一枚是一个小半个手掌大小的紫色八卦令牌,道:“这是叶沧浪让我交还给太子殿下的。”
文牧野看道:“这是白虎令,正东、东南、东北三处都由虎卫营把守,我之前已和三处守将说过,见令牌就放行。”
贺正凯冷声道:“你拿这八卦令去找日月教青蝠散人,他会帮你的。”
紫衣侯百年来一直在暗中调查日月教的秘密,自然有人潜伏在其中。
云飞接过白虎令和八卦令,点了点头,道:“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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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兰看到云飞接过两枚令牌,手握日月教散客令牌的小手不禁颤抖了一下。
云飞道:“小兰,小雪还在等你吧?”
小兰含泪点头,她想起自己答应过小雪,天黑前会赶回去。
云飞笑着从小兰手中取过日月教散客令牌,笑道:“你们在哪落脚?”
小兰道:“静月庵。”
云飞道:“昆仑郭少侠可曾去了那里?”
小兰道:“是的,是他告诉我们你在这里的。”
云飞微微一笑,知道苏冠群去找佟影慧扑了个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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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影慧冷哼道:“苏冠群又去静月庵了?”
小兰点点头。
佟影慧神色冰冷,目光却也有几分赞许,道:“他倒真不怕死。”
云飞向贺正凯、佟影慧抱拳道:“二位将军,云飞告辞了。”
贺正凯寒声道:“老夫望云兄能平安回来。”
云飞笑道:“多谢。”
佟影慧望着云飞,轻声叹了口气,道:“你要多小心。”
她虽视云飞为敌,但这时也忍不住为他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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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一起走出帐外,文牧野道:“我去帮你挑匹马。”
云飞道:“不用了,我走过去。”
见文牧野愣了愣,小兰轻轻擦去眼角泪水,轻声道:“云飞他一路走一路能帮自己疗伤。”
江湖之中疗伤大多为静养,但也有很少几派内功心法却能让人在最普通的活动中来疗伤,甚至能在激战中修复内伤,云飞修炼的无衣神功就是其中之一,那也是大周天内功心法的根基。
文牧野轻吐口气,道:“江湖之大,果然无奇不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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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看着小兰,心中也有几分伤感,心中想起小雪纯洁无暇的模样,却微笑着转身走出营寨。他走的并非是大路,走得也不快,但步伐整齐,而且不管地面高低泥泞,他身形平稳如走平地,转眼已在远处。
望着云飞的背影,文牧野轻声道:“他的武功或许已能和双城相比。”
贺正凯沉声道:“江湖不止是一个宇文双城。”
文牧野怅然道:“的确——只是我从不曾听说过他的名字。”
贺正凯道:“有些人注定不会在江湖留下名字的,就象——”
他原本想说——就象他父亲,但没有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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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身影早已消失多时,小兰不知不觉再度流下泪,她转身向文牧野躬身施礼道:“太子殿下,小兰回去了。”
文牧野轻轻点头,神情有几分沉重,道:“小兰,我相信他不会出事的。”
小兰勉强一笑,道:“小兰也是这么想的。”
佟影慧道:“你从静月庵来,可曾见到唐煊?”
小兰道:“我来得匆忙,没进去见她。”
佟影慧道:“麻烦你照看一下她,她——她太可怜了——”
小兰道:“我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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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小兰策马而去,文牧野叹道:“我们也该动身了。”
贺正凯、佟影慧互望一眼,一起微微躬身道:“遵命。”
他们的身份是告老还乡的一个小县衙门捕头,也是紫衣侯诸葛先生手下八员大将为首,如今十万大军整戈待发,不由得他们为之肃然。
文牧野轻叹道:“这么多年了,我真不知道诸葛姑娘长成什么样了。”
听文牧野这么说,贺正凯和佟影慧都不觉神色一变。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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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江湖中行走除了武功还要学会各种特殊本领,比如学会隐藏,比如学会跟踪,小梅很小时候就和小兰一起跟着宇文双城行走江湖,小兰强闻博记对江湖种种人和事了如指掌,而且心思细密智慧过人,小梅则冷静刚强,所以更多的是替宇文双城奔走。
小梅策马来到一个十字路口,看到几条来路之上都有密集的马蹄印夹杂着通往青石镇,前几天一直在下雨,道路十分泥泞,众多马蹄印互相交错重叠,一时之间也无法分辩出若凡从哪个方向来。
小梅止住马,认真地看着四周地面马蹄印,听到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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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青一黄两匹马风一般来到,马上是两个三十岁上下的白衣青年,二人背负长剑,却是华山丁郎的弟子祝谊和曾庚。
曾庚拉住马缰,笑道:“小梅师妹,师父让我们来帮你。”
祝谊淡淡一笑没有出声,他是丁郎首徒,平时也是难得开口说话。
小梅知道丁郎放心不下自己,所以让祝谊、曾庚跟来,她策马向前,看到一处马蹄印践踏出的泥水小坑中有一丝淡淡的血花,想起之前看到峨嵋虞如念死后的模样,心中一阵凄凉和无奈,道:“是这边。”
说完小梅轻叱一声,坐下白马飞驰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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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近黄昏,原本阴沉了一天的天色更添几分灰蒙,欲动的北风也渐渐冷如冰刀,小梅一路追踪出十多里地,马蹄印越来越不可辨认,但不时发现的血迹却越来越浓密。
小梅又在泥泞道路上看到一处血迹,心中渐渐有几分惊恐在心头升起——虞如念尸身的伤口告诉她,杀虞如念的很可能就是阎玉麟手下黑衣刀客中的一人,一个只会两招刀法的刀客。
赵二曾经一刀伤了小梅,那一招刀法的变化一直都在小梅脑海中萦绕,她太熟悉那招刀法,知道那一刀如果得手,会在人身上留下什么样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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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谊、曾庚的坐骑不如小梅的神俊,这时才赶到,曾庚道:“小梅师妹,又发现什么了?”
小梅轻声道:“这里每隔十多步就有血迹,她们遇伏的地方应该就在不远处。”
曾庚看了一眼地上血迹,点头道:“果然如此,只是——”
他看了祝谊一眼,又道:“只是我一路在想,他们得手之后应该不会在原处等我们来复仇,一定已经去其他地方了。”
小梅没出声,她也想到这点,只是她忍不住来找凶手,想知道自己的猜测是对还是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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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行得五、六里地,小梅发现了更多的血迹,也在路边发现一把长剑,长剑剑身薄韧轻盈,梅花剑柄,靠近吞口处刻有三个字——虞如念。
看到这把长剑,祝谊和曾庚也感到心中难过,小梅神色更是黯然——峨嵋若凡和虞如念是在这里遭到伏击,伏击他们的人早已离去,只留下一些马蹄印,小梅认得出,其中一匹马的马蹄印正是那些黑衣人所骑的军马留下。
曾庚轻叹道:“小梅师妹,我们先回去吧。”
祝谊点了点头。
小梅默然片刻,没有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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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庚望了望天色,道:“天色已经晚了,再过一会就什么也看不到了,现在要找他们很难,不如我们先回镇上再说。”
小梅轻声道:“祝师兄、曾师兄,我想一个人去找他们——”
祝谊、曾庚都是面色一变,曾庚微微皱眉道:“小梅师妹,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瞒着我们?”
小梅心头一颤,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她刚离开宇文双城时独来独往,没有谁能阻止她,但如今她是华山剑派弟子,很多事做起来已有种种顾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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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庚道:“小梅师妹,我知道你一定发现了什么,你也许不想连累我们,但你也不能让我们为你担心,还有秋公子秋盟主和我们师父,他们一定也在担忧你——还有掌门师伯,她如果知道你现在这样去犯险,肯定会担心。”
听曾庚提及秋笙和岳謦梅,小梅更是心头感到阵阵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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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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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西边天空数里外突然升起一团深紫色的焰火,焰火并不如何灿烂美丽,但却异常清晰,在天空留下一团浓浓的紫烟气团。
祝谊眉头皱起,低声道:“昆仑派——”
曾庚道:“这是招集信号。”
小梅道:“我们去看看。”
说完她已策马朝焰火升起处冲去。
虽然此时只是初冬,但大河南北两岸早已一片萧瑟之意,这里四周的原野更是空旷平坦,故此小梅再没有走大道。
祝谊、曾庚也急忙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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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数里之地,小梅听到远处一个小山坡另一边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小梅轻喝一声纵马上了小山坡,举目望去只见远处低处两匹高头白马正向自己处狂奔而来,马上是两个白衣人,他们身后百步距离则有十多骑黑马乌云般追来,黑马之上的黑衣人个个头扎红色丝带,身负箭囊手持长弓,虽然马疾如飞,但这些黑衣人依然能弯弓搭箭。
忽然,第一个为首之人发出一声呼喊,十多枝长箭在一声整齐的弓弦声中带着一片破空呼啸惊风,向前面两个白衣人射了过去。
双方都是在急速飞奔,但十多枝长箭除了三两枝插落在两个白衣人身后的泥土地上,其余大部分都射向他们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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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两个白衣人是一个少年和一个少女,二人同时转身挥舞手中长剑将射来的长箭击落,身手颇为了得,出手犀利,十多枝长箭纷斜飞落地,但其中一枝长箭射在白衣少女白马后腿上,白马长嘶一声向前跃起,随即前蹄跪倒在斜坡,将白衣少女掀下马背。
白衣少女在小梅身前数十步处打了个滚又跳起来,动作十分矫健,她容貌虽然说不上美丽,却也十分秀气,而且另有一种特别的模样,身上早已血迹斑斑,她看了白衣少年身影一眼,嘶声道:“快走。”
她说话声音嘶哑中带着绝望,牙齿都在打颤。
喊完之后她已转身向前走了几步,持剑面对向身后追来的箭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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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少年刚冲上山坡,却大喝一声猛扯住马缰兜转马头来到白衣少女身后,他伸出左臂对白衣少女喊道:“小敏,上马!”
白衣少女不看白衣少年一眼,神情更是绝望,颤声叫道:“你快走——”
白衣少年大声道:“我不走,要死我们死在一起。”
白衣少女双目已有泪,怒道:“你混帐——快走——快给我滚——”
她话音刚落又一声弦绝之声沉然响起,追来的箭手已在五十步处,十八枝白羽长箭犹如爆雨般向白衣少女身前射来,白衣少女怒吼一声,身形如飞鸟一般腾空跃起,手中长剑化为一片旋风,一枝枝羽箭被她的长剑削断打飞,箭头带着一截箭杆重重地插在四周泥土中,还有十数截带着羽毛的箭杆在空中翻滚飞舞,犹如一片片白絮,在昏暗的黄昏下显得格外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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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白衣少女虽然将来势疾劲的羽箭扫落大半,但她嘴角轻哼一声,身形也猛然向后倒退五六步,右膝跪倒支地才勉强稳住身形。三枝断羽的长箭已然射中白衣少女右肋、左腿和左臂,三道血光在一片雪白的白羽之中飞溅出,其中射得最深的那枝箭射穿了白衣少女的左上臂,虽然是贴着骨头,但露出的一截锯齿箭头让人看到也为之胆寒?
白衣少年也是一声怒吼,飞身下马持剑挡在白衣少女身前。
白衣少女咬牙嘶叫道:“你为什么不滚?”
白衣少年高挺的身形也是一颤,凄然一笑道:“你真的这么恨我?”
白衣少女的眼睛带着一层蓝雾,已然有一层泪光,恨声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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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少年苦笑道:“那你还要为我拼命?”
白衣少女颤声道:“那是我的职责。”
白衣少年摇头道:“不是这样的——”
他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一定有苦衷——”
白衣少女再也忍不住,美丽的双眸留下两行眼泪,她咬牙将左臂上的箭矢拔出扔在泥土,满手都是鲜血。她忽然用一种奇怪的语言嘶叫着,彷佛在痛骂身前这个白衣少年,但没有人听得懂她在骂什么。
白衣少年静静地听着,神色越来越平静,他持剑面对远处十八名箭手,轻声说了句什么,说得很轻,没人听得到他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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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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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名黑衣箭手已在白衣少年身前五十步处停下马,这些黑衣人都是二、三十岁的精壮青年,个个皮肤黝黑,身穿软甲,他们的箭囊特别长,所用的羽箭也比一般的箭长一些,脸上神情冷漠,动作齐整,这时散开如一把扇一般将白衣少年和白衣少女围在核心。
中间一为首的黑衣箭手这时已再度将一枝羽箭搁在弓弦上,当他举弓的时候其余十七名箭手也一起举弓拉弦如满月,他们的坐骑静站如松,这使得每个箭手拉满的弓更沉稳有力。
一声轻喝,十八枝长箭射出已如一张网,将白衣少年笼罩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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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弦声,白衣少女心中一片空白,彷佛觉得一切都停止了,她轻轻闭上美丽的眼睛,嘴角却露出一丝奇怪的欣慰笑容。
白衣少年也是全身一震,他咬牙怒吼一声就想出手,但却看到身前闪过一道白色的身影,随后听到一阵金属声的撞击声。
出手的是小梅,她手中长剑犹如电芒,不停地打在射来的羽箭箭头之上,她出手迅捷内力精深,十八枝羽箭在她身前只是闪出十八朵火花,随后改变方向四下疾飞,重重地插在四周泥土之中。
看到小梅出手,所有在场人都吃了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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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神色冰冷,道:“你们是什么人?”
她说话声音不大,但五十步外的那十八个箭手个个都听得清清楚楚,他们看到小梅的出手,心底顿时升起一股寒意。
这时祝谊、曾庚也赶到,他们看到小梅出手挡箭,心中也是一阵紧张,这时见小梅安然无恙,也不由得佩服小梅的剑法武功。
为首的箭手目光更为深沉,他搭箭上弓,其余十七个箭手也是一起弯弓,他们箭指向小梅,却没有立刻射出。
小梅冷笑一声,长剑微微斜举,也是蓄势待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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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有人大声道:“这是华山剑派的小梅姑娘。”
出声处二十多骑飞驰而到,为首六人更是一直冲到十八名箭手与小梅之间,看到这些人来到,十八名箭手立刻放下长弓。
祝谊和曾庚看到来人暗自吃惊,中间这六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有军官也有江湖中人。其中最显眼的是一个老年道姑,她身着一身普通的白色鱼尾道袍,身材矮小,面貌慈祥端庄,可见年轻时也是美人。
小梅看到老年道姑也立刻认出她就是峨嵋派慧心大师,年初江湖大会峨嵋慧字辈高手齐聚江南,当时虽然太多高手在场,小梅并没有和她们一一相见,但还是对慧心大师的她身材模样留有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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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谊和曾庚连忙下马上前躬身施礼,曾庚道:“华山丁郎弟子祝谊、曾庚拜见慧心大师、傅先生、怒师叔。”
慧心大师身边一个老年负剑剑客是昆仑铁血傅仲平,还有一个中年道士小梅不曾见过,听曾庚称呼他为怒师叔,心中也是一动——她知道华山剑派岳謦梅这一代有个师弟就叫怒真人,据说他性如烈火,脾气比黎子健还暴躁,而更要命的是他虽然少年做道士,却做得自己姓什么叫什么都不知道了,后来入得华山门下,个个都叫他怒真人。
******
另外三个人分别是一个中年军官,他穿着和那十八名箭手一般,相貌硬朗,神情冷酷。军官身边是一个白衣中年女子,容貌清丽,一双眼睛特别大,闪烁着夺人的光芒,注视着小梅。
让小梅心头震惊的是,她看到还有一个人居然是赵二。
赵二今天没有穿黑衣,坐骑乌黑如炭,黑马上挂着那把刀。
每次看到赵二和他的刀,小梅左肩一处伤疤都会轻轻抽搐,因为那道刀疤就是赵二的刀锋留下的——小梅曾在那些刀下杀出过一条血路。
赵二神情也有些惊惧——眼前这个女孩的可怕他是清楚的。
******
慧心点头道:“二位少侠不必多礼——”
她望着小梅,道:“小梅姑娘,好久不见了。”
见小梅凝神注视着赵二,彷佛听不到慧心说话,曾庚连忙道:“小梅师妹——”
小梅微微回过神来,缓缓收回长剑,躬身施礼道:“小梅拜见各位前辈。”
慧心看了一眼四周被小梅打落的羽箭,微笑道:“小梅姑娘果然了得。”
傅仲平是第一个叫出小梅名字的,这时也轻轻点了点头。
******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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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少女睁开眼睛,她奇怪地望着小梅背影,不知道为什么小梅会救她,她也知道小梅这个名字,身子微微一动身上三处伤口传来一阵剧痛,不由得她轻轻呻吟了一声。
白衣少年心中满腹疑虑,他转身半跪在白衣少女身旁,见她伤得如此重,更有两枝箭矢插在她体内,心痛之余有些不知所措。
见他们这般模样,慧心也心中不忍,轻声叹了口气。
******
中年军官沉声道:“既然是江湖同盟的人,那就请让开吧。”
曾庚道:“他们是日月教的人?”
慧心点头道:“是。”
她顿了顿,道:“之前昆仑派弟子遇到日月教袭击,死伤了三个弟子,我和傅大侠、怒真人带人赶去支援,正好遇到马将军——”
说着慧心望向白衣少年他们,又叹了口气。
曾庚点了点头,他看了祝谊一眼,已和祝谊一起走到慧心那边。
他见小梅没有动,轻声道:“小梅师妹——”
******
小梅道:“是他们杀了昆仑弟子吗?”
慧心道:“是。”
小梅转身望向白衣少年,道:“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虽然这里各派前辈都在,但小梅还是想要问清楚,这也是宇文双城之前一直都在告诫她们的——无论如何,都要给别人说话的机会。
白衣少年转过身,冷冷望着小梅,怒道:“我还想问你们,为何要袭击我们?”
小梅道:“谁袭击你们?”
白衣少年道:“昆仑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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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仲平皱起眉头望向身边一侧,那里十多骑都是江湖各派弟子,其中一个右肩包扎着纱布的青年汉子怒道:“胡说,明明是你们先偷袭我们。”
他说话声音响亮,震得四下寒风阵阵。
白衣少年仰天一阵大笑,神情更是悲愤,道:“我们十二人来到这里,你们昆仑派无缘无故用飞刀杀了我们两个弟兄,我们才追来,谁想到中了你们的埋伏,你们——你们竟和朝廷鹰犬一起暗算我们。”
傅仲平沉声道:“飞刀?什么飞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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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少年冷笑着从怀中拿出两把精钢锻造的飞刀,飞刀长五寸,刀背笔直,刀身很薄,刀锋平弧指向刀尖,飞刀没有刀脊,刀柄用银丝线薄薄地缠绕了一层,此时刀锋之上尚有淡淡的血迹。
傅仲平勃然变色,下马来到白衣少年身前,伸手道:“给我看看。”
白衣少年略一迟疑,将手中两把飞刀给到傅仲平手中。
傅仲平看了一眼飞刀,更是吃惊,冷声道:“这刀并非是出自昆仑派。”
白衣少年怒道:“你说谎,昆仑三响的飞刀我还是认得的。”
傅仲平道:“这飞刀的确和昆仑弟子所用飞刀一模一样,却是假造的。”
******
说着傅仲平将手中两把飞刀交到慧心大师手中。
慧心看了一眼,道:“飞刀上没有名字。”
傅仲平点头道:“有人在冒充昆仑派弟子杀人。”
他从自己怀中拿出一把飞刀,将飞刀递给白衣少年道:“这是我用的飞刀。”
他所用的飞刀和白衣少年拿出的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刀身上刻着傅仲平三个小字。
白衣少年神色大变,忽然流下泪来——他十二骑赶来此处,其余十人已惨死在黄土地上,身边白衣少女也是身受重伤,不由得他心中悲愤。
******
傅仲平道:“老夫昆仑傅仲平,你是谁?”
白衣少年递还飞刀,含泪道:“在下日月神教龙王部金泉。”
他白衣衣襟鲜血染红处绣有银龙标记,可见身份是龙王部四使者之一。
这时马将军已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他望着小梅,冷冷地道:“末将奉旨剿灭日月魔教,对付这些人无需各位江湖大侠出手,请让开一些。”
他说话声音傲慢,说完和白衣女子、赵二一起策马走出身后十八骑箭手的射击范围,他扬了扬手,十八骑箭手已再度举起弓箭。
小梅冷冷看了马将军一眼,没有半分让开的意思,她望向赵二,冷声道:“他来了吗?”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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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已近,晚风更寒。
莺莺一路跟在小顾身边,她没有骑马,走在原野上。
小顾走得并不快,他赤脚踏着又冷又硬的黄土,双手将长剑扛在肩上,每走一段他都会回头看莺莺一眼,然后继续走向前方。
他们越过两座小山坡看到远处一片树林,树林边有一座小草屋。
小顾加快脚步来到小草屋前,道:“没人。”
莺莺看了下四周,道:“这是看林人住的。”
这片树林是果树林,冬天时候已无需专门找人看管。
******
小顾推开草屋屋门,屋内简陋得连张床都没有,靠里面一角地上铺着一层厚厚的草,靠门处的地上有个小坑,坑内还留着一些烧焦的木炭,此外房间里有一张残旧的小桌子,屋的另一角有一些木柴,此外再无其他。
小顾正踌躇着,莺莺已将她的包袱放在桌上,道:“今晚我们就在这里歇息一下吧。”
小顾道:“这里行吗?”
莺莺道:“挺好的。”
小顾点点头,将手中长剑放在桌上,压得桌子发出一声怪声。
******
趁着天没黑,莺莺收拾了一下房间,然后走到门口地上坐下来,她双手托着下巴望向西边,神情十分平静。
小顾很在草屋内生起了火,火并不大,却很温暖,也将草屋内的浊湿之气赶走了大半,生完火后小顾就走开了,过了一顿饭的功夫,他提着两只剥了皮洗干净的野兔走了回来。
莺莺一直坐在门口,看到小顾回来,不禁展颜一笑。
小顾也笑了,此时他的笑容已没有了往日那份嘲弄之意,道:“我们今晚吃烤兔。”
莺莺看了眼小顾手中提着的野兔,微微皱起眉头。
******
小顾道:“怎么啦?”
莺莺轻声道:“没什么——我不会烤兔。”
小顾道:“我会。”
他扬了扬手中的野兔笑道:“冬天的野兔特别肥,也藏得特别深,好不容易我才逮着两只。”
莺莺微微一笑,她虽然心中觉得吃野兔有些残忍,但是也知道很多时候为了活下去,也不得不吃这些。
******
不久草屋中就传出阵阵肉香时,小顾将两只野兔穿在那把魔光长剑上放在火上烤,他不停转动长剑,野兔肉已渐渐变成了金黄色。
莺莺一直默默地坐在屋内火堆旁看着小顾,看着长剑上的野兔,这时肚子忽然发出一声怪声,不由得脸微微一红,火光映照下却显得更为娇艳。
小顾道:“还没熟,还要等一会。”
莺莺道:“你经常烤野兔吗?”
小顾想了想,道:“也不是经常。”
******
他们又沉默着,不时听到油滴在燃烧的木柴上发出的爆裂声。
忽然,莺莺拧过脸,用衣角擦了擦眼角,微微颤声道:“被烟熏了。”
小顾轻轻点了点头,目光中闪过一丝伤感——他和莺莺相识时间很短暂,但相处这几天的种种经历却又让他感到那么漫长那么深刻,此时回头想想,其中每点每滴都难以忘记。
莺莺轻声道:“不知道有没有一个地方,就我自己——和——和另外一个人在一起,就这样一天天过,一直到老——到死——”
******
小顾握剑的手一颤——莺莺所说的,也是他此时所想的。
他勉强装出从容的模样,淡淡一笑道:“你说的另外一个人是他吧?”
莺莺身躯微微一震,她忽然慢慢移动身子坐到小顾身边,轻轻将头靠在小顾宽厚结实的左肩之上,只觉得自己的心跳一下加快,也听到小顾胸膛处传来一阵急促的心跳声。
她轻轻闭上眼睛,两颗泪珠滴下。
******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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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顾手中转动长剑停住了,他觉得有种异样的感觉——他之前见过很多各式各样的美女,比如风飞、比如杜玄霜,但从来没有一个女孩象莺莺那般让他忍不住想抱着她——抱着她不放。
莺莺含泪低声道:“我是个坏女人——”
小顾轻轻摇头道:“你很好——”
莺莺苦笑道:“我不知道——不知道为什么对他那样牵挂,却还能对你——对你这样——我很坏——也很贱——”
说到这里莺莺再也忍不住,双目中大颗泪珠象掉线珍珠一般滚滚落下。
******
小顾全身一震,默然半晌,道:“你真的——真的很好——”
他收回手中长剑,道:“差点烤糊了。”
小顾烤的野兔肉很香很嫩,莺莺吃了半只后就去睡了,她拿一件长裙铺在草堆上,躺下后又拿一件盖在身上,睁大着眼睛望着小顾。
小顾早已经将自己那只野兔吃完了,他在火堆里添了点木柴,也在望着莺莺。
莺莺道:“你连骨头都吃下去了?”
小顾龇着牙,道:“我最爱吃骨头了。”
见小顾的模样,莺莺忍不住笑出了声。
******
过了一会,莺莺轻声道:“你今晚就在——就在这里吧——”
她想起昨晚小顾宁愿睡在门外走廊边也不进自己房间睡,心中感到一阵暖意。
小顾又龇牙道:“你不怕我半夜吃了你?”
莺莺轻笑道:“你真会吃人吗?”
小顾神情突然有些凝结,目光中闪过一道冰冷恐怖的寒光——这瞬间他又变回了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江湖杀手。
莺莺身子微微一震,神情也有几分哀伤,低声道:“对不起——”
她知道自己无意之间触及了小顾的伤心处——小顾的过去也许真的就是一部恶魔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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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莺莺的神情有几分惊恐和哀伤,小顾的目光宁静了下来,道:“你睡吧,我会在这里陪着你。”
莺莺点点头,慢慢闭上眼睛。
也许是太疲累了,她很快就睡着了,她睡着时的模样很美,乌黑的秀发,长长的眼睫毛,眼角还有淡淡的泪痕。
小顾不时添加些木柴,然后就一直静静地看着莺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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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火堆不时传来一两声爆焰声,四周一切静得能让小顾清晰地听到莺莺的呼吸声和心跳声,他发现自己的心从来没有象现在这般平静过——而这种平静比最好的美酒更让他为之陶醉和沉醉。
过去的岁月里,他杀人,甚至吃人,这些都是他挥之不去的噩梦,而此刻这些噩梦彷佛渐渐离他远去。
他右手抓着一些稻草,慢慢擦去长剑上的炭灰油污,银色剑锋在火光下闪耀着血红色的光芒,轻轻发出一声低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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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小顾依稀听到一声笛音,笛音来自很远的地方,凄清哀婉,夹杂在风声之中彷佛是风在哭泣。
小顾心中暗自惊异,他想起之前江东独帆送自己从秘道逃走时,他也在身后听到过这种笛音。
他在火中加了几块木柴,提剑缓缓推开草屋木门来到外面,四周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他掩上门,聆听着笛音传来的方向,大步走向原野。
冷冷的寒风之中笛音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凄凉,当小顾回首几乎看不到有着一点火光的小草屋时,笛音划过一声长音悄然而止。
******
小顾停下脚步,感觉到有人再靠近,手中的魔光剑再度发出一声轻吟,他看到一个白衣女子犹如一团白雾一般来到自己身前远处。
白衣女子穿着颇为奇特,白裙细腰宽袖,象是秦汉时女子服装,她全身上下并无半分饰品,素如白云,云鬓高挽长发已成银丝,身形瘦高风姿绰约,纤细腰间佩了把银色细身长剑,她的脸蒙着一层白色丝巾,左手拿一支白玉短笛,手上和脖子上露出的肌肤也是雪一样白。
小顾冷声道:“你是谁?”
白衣女子道:“梵音。”
******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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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能形容白衣女子说话的声音,她的中原话说得非常生涩,但最奇怪的是她说话声音彷佛经过了一层沙的过滤,如同她的人一般朦胧,全然听不出说话人是老还是少。
小顾知道日月教中除教主、圣女、护法之外就数三位神女地位最为尊崇,日月教教主执掌着毁灭,圣女蕴育着重生,日月使者用圣火令维持秩序,而神女则把持着通往人魔神三界的钥匙。
小顾冷然道:“你是来找我的?”
梵音的目光隐藏在丝巾之后,她沉默良久轻声道:“我是来代一个人来传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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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顾道:“谁?”
梵音道:“一个罪人——”
她说话的声音变得有些恐怖,带着浓浓的恨意和杀机,但又变得伤感。
她道:“也是一个可怜的母亲。”
小顾心头一颤——虽然他不承认利百川是他父亲,但知道这的确是事实,既然他有父亲,那么肯定也有母亲。
梵音轻声道:“她想见你一面。”
小顾冷声道:“我不想见她。”
******
梵音道:“为什么?”
小顾冷冷一笑,并不出声。
之前小顾从日月教小罗天逃出,知道日月教日月教如今正要重立教主,厉千书等是想替小顾去争教主之位,只是小顾对这些半点兴趣都没有。
梵音轻声道:“如果你现在不去,就永远再也见不到她了——”
说到这里梵音缓缓转过身,纤弱的身子也发出一阵颤抖。
小顾道:“为什么?”
梵音低声道:“她很快就要死了?”
******
小顾愣住,大声问道:“为什么?”
梵音颤声道:“她要为自己赎罪,她原本以为自己的儿子刚一出世就被自己的男人所杀,所以——所以她毒死那个男人——”
小顾全身一震,面色变得惨白。
梵音道:“她昨晚来找我,她说要见你,她说她错了,她已经承认是她毒死了利百川——也是我的大哥——”
小顾眼眶已满是泪光,他握紧拳头,道:“她是谁?”
梵音道:“惊幻公主沙依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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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顾呆呆地站着,只觉得自己堕入了一个噩梦中——日月教主利百川之死小顾也曾独自难过,但他刻意不让自己伤心,不让自己去想这件事,但他万万没有想到杀死利百川的竟是他的亲生母亲。
他睁大眼睛望着眼前白雾一般的梵音背影,嘴角闪过一丝嘲笑,道:“我这是在做梦——是骗人的——”
梵音轻声道:“这不是梦。”
小顾厉声道:“是做梦。”
他猛然拔出长剑,挥剑在左臂上划出一道长长的伤口,顿时血流如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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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血流出时,小顾感到一阵剧烈的痛心——这的确不是一个梦。
梵音轻轻叹了口气,颤声道:“你和他真象——你和我大哥真象——”
小顾摇头道:“不——我和他没关系——没关系——”
梵音道:“你还在怪我大哥他送走了你?”
小顾咧嘴笑道:“我怪他干什么——我和他没任何关系——”
梵音轻声道:“你怪他,可你不知道,如果他不送你走,把你留在身边,那么也许你根本就活不过三岁。”
******
小顾全身又是一震。
梵音道:“你不该这么恨他——”
她说话的声音也已如她吹出的笛音一般哀伤。
小顾转身闭上眼睛,两颗泪珠落下。
他整条左臂已被鲜血染红,神情早已凝结,他吸了口气睁开眼睛,看到手中长剑剑锋还有血珠在滚动,心中有一种绝望的感觉。
他惨然一笑,道:“我根本就不该生下来——”
******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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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呼啸,冰冷残酷。
梵音轻声道:“你始终是沙依曼和我大哥的骨肉——沙依曼年轻时美丽聪明,活泼可爱——”
说到这里梵音轻叹了口气,又道:“虽然她没有养育过你一天,虽然她毒死了你父亲,可她也是为了你才这么做,她还为你杀了有机会接替教主之位的乐白,不管怎么样,你总该在她死前去见她一面吧?”
小顾重重地喘了口气,颤声道:“我不想见她。”
梵音道:“你不肯原谅她?”
******
小顾用力摇了摇头,道:“我没有父亲,没有母亲,生下来他们就都死了,你们都是在骗我——”
说完小顾还剑入鞘,把剑扛在肩上,转身向小草屋方向走去。
梵音望着小顾的背影,轻声道:“明天第一道晨光升起时,日月神教圣火就要在小罗天点燃,沙依曼会在那刻在火中去找我大哥赎罪——”
说到这里梵音的声音已是哀伤如泣。
小顾脚步一阵踉跄,差点就迈不出下一步。
梵音低声道:“你不去见她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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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虽然很想小顾去见他母亲一面,但也同样担心到时局面变得不可收拾,更何况如今日月教也是面临灭顶之灾。
她拿起玉笛,吹出一曲凄冷的曲子,笛音融入夜风中,宛如一曲殇歌。
小顾一路走一路笑,他不时踢着脚边的泥土碎石,四下惊风飞扬,在寂静的黑夜之中发出尖锐的呼啸声。
到后来小顾已是在大笑,只是他一边在笑,一边在流泪。
当他来到小草屋前,看到莺莺正在门口望着自己,她是在梦中被惊醒,依稀听到了笛音,也听到了小顾的笑声。
******
看到小顾左臂被鲜血染红,莺莺吓了一跳,道:“出什么事了?”
小顾停住了笑,目光变得狠毒,冷声道:“不要你管——”
莺莺神色有些惊慌,也有些担忧,上前道:“你受伤了,我帮你看看——”
她话音未落,小顾已伸左手一把将莺莺推进草房,他的手掌在莺莺衣衫上印了一个大大的血手印,怒道:“你不要管我——”
莺莺被小顾推得一个踉跄,看着小顾,心中感到一阵委屈。
小顾皱了皱眉头,感到左臂一阵剧痛,同时更感到一阵心痛,他忽然将手中长剑扔在地上,已上前双手抓住了莺莺的双肩。
******
莺莺心中猛然一惊,全身象触电一般发出一阵颤抖,她惊惧地望着小顾,只觉得自己心跳得飞快,全身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
小顾淡蓝色的双目喷出烈火,他咬了咬牙双手用力撕扯开莺莺双肩的衣衫,莺莺顿时露出白玉一般的圆润双肩,和一截红色的肚兜。
莺莺几乎是本能地双手抱在胸前,身子颤抖更利害。
小顾望着莺莺露出的双肩和手臂肌肤,完美无暇的肌肤犹如霜雪一般在火光中发出炫目的光芒,他用力摇了摇头,记得那次在客栈和莺莺比酒时,莺莺也曾自己扯下衣襟裸露出肩膀,那景象一直让他想起也为之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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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顾喘了口气,大声道:“你学的武功呢?你的剑呢?还有魔教的暗器,你为什么不反抗?不用来对付我?”
莺莺惶恐地望着小顾,惊骇的目光又变得哀伤——她是为小顾哀伤,知道之前小顾出去,一定遇到了非常可怕的事。
小顾不敢正视莺莺的目光,他望向莺莺胸前,喘息道:“我不要你同情——我不要谁同情——我原本就不该生下来,不该活在这世上——”
说完他双手用力将莺莺按到在草堆上,扯开莺莺护在胸前的双手,喉咙之间发出一阵低沉的野兽般的嘶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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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莺彷佛忘记了自己会武功,忘记了草堆边有她的短剑,她感到小顾的双手犹如钢箍一般,一滴滴的血滴在她裸露的胸前和双肩肌肤上,她的肌肤冰冷,而血是滚烫的。
她闭上眼睛,缓缓松开了手,两行热泪不停地沿着她美丽的面颊滚落。
小顾扯开莺莺衣衫,他看到莺莺的红肚兜下丰满的胸膛在剧烈起伏,也看到她裸露的肌肤上全都是鲜血——他眼前一片血红,过去一幕幕杀人时鲜血喷溅在他身上的景象就在这时电光火石般在他脑海一一闪过。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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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小梅冰冷目光注视,赵二也是心生寒意,他扭头避开小梅的目光,道:“没有。”
他知道小梅问的“他”是阎玉麟。
小梅道:“是你杀了峨嵋虞姑娘?”
听小梅这么说,慧心神色大变,急道:“如念出事了?”
小梅道:“是。”
慧心黯然叹了口气,神色有哀伤之意,她望向赵二,目光带着疑惑。
赵二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道:“不是我。”
中年白衣女子微微一笑,道:“赵二总管之前一直和我们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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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将军冷然道:“姑娘让开。”
小梅冷冷一笑,向马将军、赵二、白衣女子走去。
看到小梅逼近,赵二冷漠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慌。
白衣女子笑道:“久闻小梅姑娘大名,果然是有胆色。”
小梅停下脚步道:“你是谁?”
白衣女子嫣然一笑,道:“我丈夫姓马。”
说着她看了一眼身边的马将军。
马将军厉声道:“小梅姑娘,我骑射营的弓箭是六亲不认的,你要是再这样站在中间,万一误伤姑娘,我也只能对各位江湖前辈说抱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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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小梅依然没有让开的意思,慧心和傅仲平互相看了一眼,也有点不知该如何是好——他们心中也有不少迷惑,但如今朝廷大兵云集,江湖各派虽向来不受朝廷制约,但也不敢公然对抗。
马夫人轻笑一声,道:“都说江湖中人目无王法,我以前还不信,看来果然如此——难道华山剑派想带头抗旨吗?”
听马夫人提及华山剑派,小梅不由得微微皱起眉头。
马夫人又道:“小梅姑娘,魔教素来就是中原江湖的死对头,你犯得着为他们犯下抗旨大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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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庚这时急得满头是汗,他看了怒真人一眼,奇怪为何平时脾气火爆的怒真人今天始终一言不发。
祝谊忍不住道:“小梅师妹,你别管这事。”
曾庚点头道:“是啊,小梅师妹,这里有各位前辈在,我们别管。”
华山剑派向来以大为尊,要是平时小梅不会违背这两位师兄的话,但这时她却没有理睬他们。
马将军道:“露儿说得不错,魔教图谋不轨,圣上下旨剿灭魔教也是你们江湖各派的好事,我不明白你为何要阻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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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道:“我要带走他们。”
马将军沉下脸,大声道:“不行。”
他举起手道:“你要是再不让开,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傅仲平皱起眉头,已策马来到小梅身边。
马夫人目光转动,道:“慧心大师、傅先生、怒真人,你们也想带走他们?”
傅仲平神情凛然,望着马将军道:“有人冒充昆仑派袭击日月教众,傅某也想查清是怎么回事。”
慧心道:“菩萨慈悲,何苦要多伤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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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有人在不远处叫道:“小梅姐。”
黄昏的尽头一个红衣少女骑着一骑大红马象一阵红色旋风般来到,她的声音着实够大,把不少人都吓了一跳。
来的是小菊,她后面郭瑜也正骑着白马来到。
小菊来到小梅身前飞身下马,她一下抱着小梅,笑道:“小梅姐。”
虽然满面风尘,但小菊并不象上次去到华山时那般又黑又瘦,她面带欢喜,眼角却挂着两颗泪珠。
小梅道:“小菊,你怎么来了?”
小菊道:“我从京城赶过来,听说泰和村——急死了——”
她看了眼四周才发现前面有十八名弓箭手正举弓对着小梅,不觉又惊又怒。她放开小梅上前两步面对箭手,双手叉腰道:“你们想干什么?”
******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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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小菊出现,慧心微微一笑,傅仲平轻轻摇头,他们知道这个女孩不但脾气急躁,而且剑法武功也着实了得。
郭瑜也策马来到,他比以前更为沉稳,不动声色地看下四周,下马向慧心、傅仲平行礼,他走到小梅身边,目光落在赵二身上。
郭瑜和赵二见过两次,一次是和小梅、岳謦梅联手和他们交手,那次他知道了江湖存在着一个可怕的黑衣刀客组织,还有一次是赵二替阎玉麟给小梅送衣裙,那次郭瑜也在场,尽管郭瑜很想杀他为自己几位同门报仇,但也知道自己还远不是赵二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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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将军愣了愣,脸涨得通红,他手举在半空中,犹豫了一下,看向赵二。
赵二低垂着眼睛,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微微摇摇头——他清楚小梅的剑法武功,更了解小梅拼起命来的可怕,小菊、郭瑜不用说,慧心、傅仲平也一定会站在她那边,自己决讨不了好。
马将军冷哼一声,缓缓放下手。
慧心道:“小梅,秋盟主是在青石镇吧?”
小梅道:“是。”
慧心点头道:“我们一起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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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夫人眨了眨眼睛,道:“小梅姑娘,秋盟主答应大帅了吗?”
小梅冷然道:“还没有。”
马夫人眼波流动,笑道:“听闻秋盟主和小梅姑娘双飞双栖,想必秋盟主应该很听小梅姑娘的话吧?”
小梅道:“不是。”
马夫人笑道:“既然如此,我想按你们江湖人规矩,和小梅姑娘划个道。”
江湖中所谓划个道的意思就是用武功胜负来解决某些纠纷,此时听马夫人向小梅发出挑战,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
小梅道:“你说。”
马夫人道:“三招,小梅姑娘只要接下我三招,人就让你带走。”
小梅不假思索地道:“行。”
听马夫人这么说,慧心和傅仲平心中惊奇,郭瑜和小菊也是面面相觑,他们不敢相信世上谁人能在三招之内击败小梅,就算是已经成为江湖传奇的宇文双城只怕也不能。
马夫人轻笑着道:“我忘记带剑出来了,只好和我家男人借兵器来用了。”
她伸手向马将军道:“给我弓——再给我一枝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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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将军用的是一张紫背铁胎弓,比普通的弓更长更重,弓弦上的是三股盘花牛筋索,除非是神力过人或者内力精深,一般人休想拉得动。
马夫人右手抓住弓背,左手拿着一只羽箭,羽箭和之前十八名箭手射出的羽箭一模一样,白羽箭杆和锯齿箭头各有三寸长的部分是用纯铁打造,中间的木杆则是用上好铁木制作,又硬又直,这样的箭才能射得远和射得准。
只是用这样的武器和小梅交手,众人更觉得心中奇怪。
马夫人轻笑一声,身形如一片白云般下了马,看到她下马的动作,慧心和傅仲平等暗自惊异——这个马夫人的确有江湖第一流的身手。
******
小梅和马夫人相距十步,暗自全神戒备——既然马夫人敢夸下大口,那么自然有一定的把握。
马夫人持弓抓箭的姿势很随便,她身材和小梅一般高,虽然也是徐娘半老,容貌依然颇有几分清丽,说话声音也很清脆,平时看似来自富贵人家,但此时和小梅对峙神情从容,身上慢慢有了一种江湖人才有的锐气。
她轻声一笑,道:“我还真怕伤了小梅姑娘,秋盟主那里不好交待。”
说着她握弓的右手已将左手所持的那枝羽箭箭头轻轻折断。
******
小菊忍不住道:“别说大话了,我才不信你三招能赢得了小梅姐。”
马夫人轻笑道:“我也不是太相信。”
望着马夫人的眼神和身形,听她说话的声音,郭瑜忽然觉得有些熟悉,彷佛自己曾经和她相遇过。
就在这时,马夫人右手已从弓背划向弓的一端,长弓如一把巨刀挥向小梅。
小梅心中凛然,她看得出马夫人用弓使出的是刀法,她凝视着马夫人手中长弓带着狂风来到自己身前,拔剑击打在长弓的一端上。
******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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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一声刺耳的金属撞击声,小梅手中的长剑和马夫人的长弓撞击出一朵耀眼的火花,小梅手中长剑狭长的剑身固然是发出一阵颤抖震鸣,马夫人的长弓也被荡在一边,二人都觉得手臂一阵发麻。
马夫人轻赞一声,道:“好。”
她身形借之前激荡的力量旋身腾空而起,右手长箭点向小梅身前。
看到她使出这招,慧心神色一变,轻声道:“杀无恨——”
她认出马夫人出手的是峨嵋“七杀剑法”的招式。
小梅一声轻叱,手中长剑也直刺向马夫人胸口。
******
二人动作快得惊人,附近大多数人已勃然变色,他们甚至以为这一招过后小梅和马夫人很可能会两败俱伤,有人发出惊呼声。
马夫人使出的这招有七个变化,但小梅的反击极为坚决和自信,马夫人不想和小梅拼,所以用最后一个变化转攻为守,她长箭轻点在小梅长剑剑锋上,身形犹如一片狂风中的落叶般飞闪到小梅一侧。
看到马夫人施展的轻功,慧心暗暗点头,峨嵋派剑法都是女子所用,种种迅捷的出手和奇诡的变化都依赖轻功,故此峨嵋派轻功一直都是江湖绝学,也是峨嵋弟子修为的根基。
******
就在这时,郭瑜突然大声叫道:“小心箭——”
不及郭瑜话音落地,马夫人右手早已划向长弓中央,她身形在半空时背对着小梅已然将箭搭在长弓上,双脚落地弓已拉满,她没有转身回头而是仰身弯腰,身形如虹,长弓一声崩弦之声,那枝长箭已向小梅胸膛射去。
这下变化实在太快,小梅和马夫人的距离不过十来步,虽然长箭的箭头已被马夫人折断,但以她的功力加上这把铁背强弓,射出的箭足能穿墙透石,更何况是血肉之躯。
在场大部分人都没有想到这变化,一时连惊呼都来不及。
******
只是当所有人心都提到嗓子眼时,听到小梅手中长剑击出一声轻响,马夫人射出的那枝剑已被小梅挥出的长剑剑锋削断一截,剩余一截飞向一侧,在小梅左臂处划过,又飞得无影无踪。
小菊松了口气,她冲到小梅身边,对马夫人怒道:“你这算什么武功?”
马夫人转过身,微微一笑,道:“这不算武功吗?”
小菊大声道:“不算——”
马夫人望着小梅,回到马旁,将长弓递给马将军,道:“走。”
说完她上马转身离去,赵二也紧跟着策马而去。
马将军恨恨瞪了小梅一眼,向十八名箭手大声喝道:“撤!”
一阵马蹄声踏响平原,马将军等人很快消失在远处。
******
小菊兀自一肚子怒气,郭瑜上前道:“小梅,你没事吧?”
小梅摇了摇头。
小菊看向小梅左臂,那里白色衣衫处有一道划破的口子,口子附近也有一丝淡淡的血迹,知道那枝箭还是擦伤了小梅,她更加恼火,道:“她是耍赖。”
郭瑜道:“我见她用弓和箭和你动手,就猜她会不会用弓箭来射你。”
小菊怒道:“你猜到了,为什么不早提醒小梅姐?”
小梅道:“我也猜到了——没什么,擦破点皮——”
她与人交手经验丰富,一直在提防马夫人暗算,刚才距离太近,马夫人动作太隐蔽,所以她才受了点伤。
******
之前小梅和马夫人交手一幕也看得金泉和那白衣少女心惊胆战,这时金泉看到小梅向他走来,连忙持剑护在白衣少女身前,他凶狠地注视着小梅,揣测小梅救他们未必是好心,也许更多的是想从他口中知道日月教秘密。
小梅看向金泉身后的白衣少女,道:“她伤得很重。”
金泉站直身子,颤声道:“不用你管,要么杀了我们,要么放了我们,我们不会跟你们走的。”
******
小梅看着金泉,看到金泉握剑的手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激动,正在不停地发出阵阵颤抖。
突然,小梅手中长剑闪过一点寒星,长剑剑刃已扎在金泉胸膛膻中穴上,剑尖上一道内力已透入金泉穴道之中。
金泉眼睁睁地望着小梅,来不及做任何反应,随后便失去知觉倒在地上。
看到小梅再度出手,在场所有人都心头骇然。
******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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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少女虽然疼得满头大汗,但一直紧紧盯着小梅,她看到金泉在一瞬间就被小梅击倒,神色更是惊恐,她坐在地上忍不住向后挪动了一下,几处伤口再度传来一阵剧痛,痛得她发出一阵喘息。
她咬牙道:“你杀了他?”
小梅轻声道:“没有。”
江湖中谁都知道小梅出手第一剑得就是阎王发出的索命帖,却不知道在华山小梅曾经跟连忆婉学了她独门的透骨打穴法,刚才只是通过剑刃用内力封住了金泉的穴道。
******
小梅收回长剑,走到白衣少女身边,道:“我帮你看下伤口。”
白衣少女呆呆地望着小梅,握剑的手又发出一阵颤抖,她右肋、左腿和左臂三处被箭射中,左臂处的箭已被她拔出,射在右肋下的长箭被她长剑削断,露出半截箭杆,整个金属箭头完全扎入皮肉中,而左腿处被射到的长箭带着白羽尾杆,箭头插得不及肋下处深。
小菊过来看了眼,道:“得快把箭头拔出来。”
小梅俯下身,仔细看了下伤口,道:“你怕疼吗?”
******
白衣少女迟疑了一下,道:“不怕。”
她心中奇怪,眼前的小梅并不象江湖传说所说那么可怕和冷酷。
小梅道:“小菊,你帮我去找些衡山剑派的伤药来。”
小菊应了声,道:“我有很多伤药,止血药、清毒药、生肌药——都是少妍姐姐给我的。”
容少妍知道小菊剑法武功走的是刚猛路数,难免经常受外伤,故此将衡山剑派最好的外伤药给了小菊不少。
******
等小菊拿来药,小梅右手已轻轻握住白衣少女左腿处的箭杆,这种锯齿箭在破空时会不停旋转,故此伤口很宽。
小梅感觉了一下箭头位置,用力快速拔出长箭,同时左手食指连续点了伤口处附近三处穴道封住血脉流动,但依然一道鲜血从伤口处喷出,飞溅在小梅雪白的衣衫上。
白衣少女咬紧牙关口中发出一声怪响,随后她大口喘着粗气,额头已全是斗大的汗珠,胸膛一阵剧烈起伏。
慧心、傅仲平、怒真人等人见她这般坚强,不由得心中赞许。
******
小菊一旁连忙帮她在左腿、左臂伤口处敷上伤药,然后包扎住伤口,她看到白衣少女肋下插着的那半截羽箭,也感到一阵心寒。
小梅有些踌躇,这时慧心走了过来,道:“这枝先不要拔吧。”
小菊道:“不拔的话,一路颠簸,会疼死人的。”
慧心道:“我让人去附近找辆马车。”
小菊起身道:“我去找。”
她冲郭瑜道:“我们一起去。”
郭瑜道:“离这里最近的城镇就是青石镇,还有十五里的路。”
******
小梅道:“我和小菊守在这里,你们去青石镇找辆马车来。”
郭瑜道:“我也留下。”
傅仲平道:“这里危机四伏,还是一起走最好。”
慧心点头道:“我也觉得是该这样。”
小菊道:“可她伤成这样怎么走?”
白衣少女又喘了口气,她惨然一笑道:“你们——你们想把我怎么样?”
小菊心中奇怪,道:“什么怎么样?”
白衣少女道:“我杀了你们的人,你们真的会救我?”
******
小菊吃了一惊,道:“你是谁?”
白衣少女咬牙道:“我叫舒蓉,是日月神教龙部使者,你们还想知道什么?”
舒蓉的双手上全是鲜血,她右手抓住插在肋下的那枝箭杆,轻声道:“圣火就要点燃,为圣火牺牲是最光荣的,极乐世界神界大门已经打开,那里没有烦恼——没有爱——没有恨——没有罪——”
她说话声音虔诚而宁静,望向倒地的金泉,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猛然间,她象受伤的野兽一般发出一声嘶吼,将肋下那枝断箭拔出,随后用力向自己的胸膛插去。
一
******
又有几条燃尽的木柴变成白灰,火光渐渐变暗,炉火发出一声轻轻的爆裂。
小顾慢慢松开紧抓住莺莺的双手,喘息着站起来,他踉跄着后退几步无力地靠在门边跪坐下,然后双手捂着脸一头撞在地上,喉咙间发出一阵怪音,不知道是笑是哭还是嚎叫。
莺莺也喘着粗气睁开眼,泪眼模糊地看着小顾,起身轻轻将被撕扯开的衣衫掩上肩头,手中触摸处都是小顾的血。
她站起来来到小顾身边,俯下了身。
******
小顾没有抬头,喉咙中又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吼,他右手推向莺莺,却被莺莺一把牢牢捉住——小顾这一推并没有用多少内力。
莺莺半跪在小顾身边,看着小顾受伤的左臂,然后起身在桌上包袱中拿出一些伤药又回到小顾身边半跪下,小顾喉咙内的怪声平息了下来,他彷佛虚脱一般全身无力,一动也不动,任由莺莺帮他在左臂伤口处敷上伤药,随后莺莺将自己左手衣袖扯下一截,将那截衣袖撕成一条条布条,包扎住小顾左臂的伤口。
******
草屋内的火越发变暗,敞开的门外更多冷风吹入,莺莺走到屋角抱了些木柴添到炉火中,过了一会炉火升起一阵浓烟,呛得她忍不住连连咳嗽。
这时小顾已站了起来,来到莺莺身后,他微微沙哑的声音在莺莺耳边道:“你不会生火。”
莺莺轻轻“嗯”了一声,并没有回头。
小顾道:“等我来。”
莺莺又“嗯”了一声,她走到草房门口,探头在门外深深吸了几口气,然后在门边坐了下来,望向夜幕深处。
******
炉火浓烟消散,小顾凝视着炉火,道:“你在看什么?”
莺莺道:“我在看前面。”
小顾道:“前面有什么?”
莺莺轻轻摇头道:“我不知道。”
小顾默然半晌,苦笑道:“对不起——我差点——差点伤害了你——”
莺莺将双手抱在胸前,淡淡地说道:“没什么,我知道你想伤害的不是我,而是——而是你自己——”
小顾嘴角抽搐了一下,低下头,在炉火边坐下来。
******
过了一会,小顾道:“你跟着我——我迟早会伤害你的——”
莺莺轻声道:“那是我自找的——”
说到这里她心中感到一阵难过,她自小沦落风尘,本能地想找个依靠,但无论是任飞还是小顾,都只会令她灼伤。
小顾道:“我欠你的。”
莺莺沉默片刻,仰头苦笑一声,轻声道:“算不清了。”
小顾道:“我一定会还你的——”
他咬了咬牙,冷然道:“就算你现在要我的命都可以给你。”
******
莺莺娇弱的身躯微微颤抖了一下,她又沉默了片刻,拧头看了小顾一眼,含泪道:“顾大哥,你的命是你自己的,你要好好活下去。”
小顾心中一震,他抬头看向莺莺,看到莺莺忧伤轻柔的目光,顿时后悔得恨不得在自己身上再割一刀,他不敢想象自己居然会在刚才那般残暴地对她。
他低下头,惨然一笑,轻声道:“我活着就是多余的——”
莺莺轻轻摇头,道:“顾大哥,没人活着是多余的。”
小顾道:“真的吗?”
莺莺道:“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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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转身又望向遥远夜幕,道:“我看不到前面——不过我想每一刻总会有很多事发生,我现在身边有顾大哥在,他对我好,有时又对我——对我——”
说到这里莺莺顿了顿,又道:“任飞也这样,有时对我狠心——云大哥说那是因为他为我好——但不管怎么样,我也想活下去,一天天活下去,到老——到死——是不是很有趣——”
说到这里她轻轻笑出声,泪珠无声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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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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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莺莺这番话,小顾心中各种滋味都有,有痛惜,有怜爱,有悔恨,他望着眼前炉火,彷佛听到一个女人正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他站起来道:“我要走了。”
莺莺点了点头,她知道小顾迟早会这么说——就象任飞之前也曾对她说——我要走了。
小顾捡起长剑,道:“我欠你的一定会还的。”
莺莺没有动,她轻声道:“顾大哥,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小顾道:“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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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莺沉默着,过了会她站起来道:“还是——还是下次再和你说吧。”
望着莺莺娇柔的背影,望着她凌乱的秀发,小顾道:“好,下次——”
莺莺轻声道:“你多保重。”
小顾颤声道:“你也多保重。”
莺莺道:“我会的,你放心。”
小顾从怀里拿出一枚铜钱,铜钱黑黝黝的颇为残旧,和普通铜钱不同的是这枚铜钱一面刻着一个红色手掌图案,另一面刻着一个“三”字,他俯身将这枚铜钱放在地上,道:“这是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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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小顾大步走出草屋拔腿就向西边黑夜深处飞奔而去,他越跑越快,完全感觉不到丝毫寒风中的冰冷,他不敢想此刻莺莺是在哭还是在笑,而他双目中又有眼泪流下。
就在几天前他决不会相信他竟然会为一个女孩流泪,为她如此痴狂,但如今她的笑容、她的哀伤、她的无奈、她的绝望和她的温柔,都已在他内心深处留下火烫的烙印,再也无法抹去。
小顾一口气奔出十几里地,感觉整个人筋疲力尽,他用最后力气仰天长啸,啸声四下奔腾,随后重重坐在冰冷的黄土地上,不停地喘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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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半晌,前方很遥远的地方突然传来一声地动山摇的巨响,同时一片火光冲天而去,扬起一阵人喊马嘶声,黑夜被摇曳的火箭穿过,地面烈焰四下张牙舞爪地翻滚,人惨叫,马悲鸣,无数金戈声交织在一起让远处的火海变成地狱一般。
不久小顾看到数匹马由火海处冲到自己身边,其中一匹马一瘸一拐依然发疯般在他身边冲向黑夜,每匹马配着相同的制造精良的牛皮马鞍,马镫精钢锻造,马头有护甲,马身要害处有牛皮软甲,显然这些马都是军马,它们冲过时更带着一股浓烈的硝烟焦糊味。
小顾望着远处的景象有些发呆,耳边听到凄厉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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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足足一顿饭功夫,各种声音都渐渐平息了下来,只有风声还在呼啸,那团火海中的火焰却燃烧得更高更亮。
小顾走向火海,当他来到时看到火海四周倒着两百多具军卒尸体,断肢残体和各种武器满地都是,鲜血在地上流淌成一滩滩血水,映射着的火光舞蹈犹如魅影。
火海中间堆着数十具尸体,这些尸体被淋过火油,熊熊燃烧着,发出刺鼻的焦臭味和一种奇怪的香味,围着这堆尸体的地上插着三十多把长矛、巨斧和弯刀,这些兵器都和中原所用不同,长矛无脊、巨斧双面、弯刀似斜月——小顾知道,这是西域人所用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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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下泥土是滚烫的,那是因为被火焚烧过,但并不坚硬,因为太多的血渗透到其中,小顾感觉到脚下彷佛有什么东西在扯着他,连忙飞身跑到火海外面,然后弯腰呕吐了起来,又跑开十几步坐在地上。
他杀过人,他曾经喜欢鲜血飞溅带来的快感,但他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屠杀后的场面,也从来没有闻到过如此血腥的气味。
他猜想着这里之前发生了什么,忍不住全身打了个冷战——朝廷和日月教发生如此激烈的冲突,也就是说日月教正面临灭顶之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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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他耳边听到远处响起笛声,笛声哀伤凄婉。
小顾回过头,看到火海的另一头一个白衣少女正在吹响短笛,她身形和之前的梵音极为相似,穿着也是一模一样,她并没有用纱巾蒙面,二十出头的年龄,相貌是中原人相貌,虽然不是很美,但十分秀气,身边有一匹高大的白马。
白衣少女神情也如她吹出的笛音一般悲凉,她满面都是泪,这时看到小顾不禁吓了一跳,她放下短笛,手按向腰间长剑——她所用的长剑和中原长剑不同,剑身剑柄极其细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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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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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少女远远打量着小顾,哽咽着轻轻问了句梵文。
小顾没有出声,站了起来。
白衣少女又用生涩的中原话问道:“你是谁?”
小顾将长剑插在地上泥土中,道:“你又是谁?”
白衣少女略一犹豫,道:“我是——我是日月神教神火旗下,我叫赤初彤。”
说完赤初彤向小顾走来,当她看清小顾容貌时,心中不觉大吃一惊,再看到小顾手中那把长剑,面色更是变得惨白,神情异常恐惧。
她停下脚步,颤声道:“你是——教——教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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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顾扭过脸,道:“你认得这把剑?”
赤初彤道:“这是魔光——”
小顾道:“你见过我?”
赤初彤颤抖着用梵文说了一句话,又用中原语道:“教主——你真的复活了?”
小顾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很奇怪,笑弯了腰,等他笑容停下时,神情却如寒冰一般,冷然道:“不是!”
赤初彤呆呆地望着小顾,神情没有之前那么惊恐,她又上前几步已缓缓在小顾身前跪下,双手低垂在前后两侧,身子向前倾下,道:“你是——少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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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顾嘴角抽搐了一下,又发出一阵大笑,笑声停下时他用力吸了口冷气,不屑地道:“什么狗屁少主人,我就是小顾。”
赤初彤神色更加恭谨,低头道:“我们都知道——少主人叫小顾。”
小顾冷声道:“你们是谁?”
赤初彤道:“我们是属于五旗的。”
小顾冷笑一声,他知道日月教除了八部众之外还有五旗众,分别是锐金旗、巨木旗、黑水旗、神火旗和魔土旗,和八部众相比五旗众虽然很少有什么武功惊世骇俗的高手,但都是能冲锋陷阵的战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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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顾沉默片刻,道:“你起来。”
赤初彤轻声道:“是。”
她站起来低头垂手,不敢再看小顾。
小顾道:“我长得真的很象他?”
赤初彤轻声道:“是。”
小顾道:“人死了真的会复活吗?”
赤初彤道:“教主和圣女都是不死的,他们只是去了神界休息,他们可以在烈火中复活,也可以转生再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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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顾轻哧一声,冷笑道:“神界——转生——都是胡说八道——”
他望向火海中央那堆在焚烧的尸体,道:“他们也都去了神界?”
赤初彤眼圈微微一红,低声道:“是的,火会送他们去神界的。”
小顾又冷笑一声,道:“你来干什么?”
赤初彤迟疑了一下,颤声道:“我——我——”
她说不下去,忍不住眼泪落下,连忙用宽大的衣袖将泪擦去。
小顾道:“死的人里有你的亲人?”
赤初彤含泪颤声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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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顾心中有些软,道:“是你的男人?你们相处多久了?”
赤初彤怯声道:“不是——不是——我们还——还没有——”
说到这里赤初彤又落下泪,低声道:“十五年——”
小顾心头一颤——他想起莺莺,不敢想自己如果能和莺莺相处十二年,那会是一段怎么样的岁月和感觉,他道:“他也是神火旗的?”
赤初彤道:“他是锐金旗的。”
小顾点头道:“你是来为他送行的。”
说着他向火海走了几步,道:“朝廷要灭日月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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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初彤道:“是,小罗天被包围了,五旗众正在赶去救援。”
小顾冷冷一笑,皱起眉头道:“为什么?”
赤初彤道:“我也不是太清楚,听说——听说——”
说到这里赤初彤声音越来越小。
小顾冷声道:“听说什么?”
赤初彤身子一颤,低声道:“听说因为慕容家是中原前朝燕丹太子的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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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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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顾心中大吃一惊,他在中原长大,自然知道前朝燕丹太子和当朝德正大帝的种种传说,他们曾是君臣和挚友,却最终成为逐鹿中原的对手,他们百年前的种种传说更与无数江湖传奇纠缠在一起,留下很多不解的谜。
突然,一骑红色高头大马从西边飞奔而来,马上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人,老人身材高大,赤面白发,褐目黑眉,一身红衣犹如一团火一般。他之前神色不安,策马来到赤初彤身边才稍稍松了口气。
赤初彤转身抬头看到红衣老人,也是又惊又喜。
她又擦了擦眼泪,轻声道:“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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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衣老人虽然面带喜色,还是虎起脸沉声说了几句梵文,看样子是在训斥赤初彤,他说话声音严厉,目光十分柔和。
赤初彤低下头,道:“是,我错了。”
见赤初彤连说中原语,红衣老人心中奇怪,他看向赤初彤身前的小顾,顿时面色大变。
小顾也在看着红衣老人,见红衣老人望过来,又把头扭向一边。
只是红衣老人早已看清小顾相貌,他飞身下马来到小顾面前,望向小顾手中的长剑,颤声对赤初彤说了句梵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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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初彤轻轻点头,道:“他是小顾。”
红衣老人已俯身单膝跪倒在小顾身前,用中原话道:“少——少——”
他初见小顾,一时不知该如何称呼。
小顾道:“叫我小顾。”
红衣老人又支吾了几声,大声道:“老夫神火旗主赤星魂。”
小顾道:“你起来。”
赤星魂略一迟疑,站了起来,更是满面喜色,他搓着手道:“太好了——我听千书说找到少——少爷,原来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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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顾望着眼前的火海,道:“你们做的?”
赤星魂点头道:“是,我和锐金旗提文斯、巨木旗巫多密赶去小罗天,在这里遭遇二百来个官兵,我们一口把他们吃了,没留下一个活口——要让他们知道,日月神教不是好惹的。”
小顾道:“知道朝廷出动了多少大军吗?”
赤星魂道:“之前说是五万,现在说是十万。”
小顾全身微微一颤,道:“你们——你们有多少人?”
赤星魂道:“五旗已紧急集合部众,加上八部众来到的大概有三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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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顾苦笑一声,道:“三千对十万?”
赤星魂哈哈一笑,道:“少爷不必担心,日月神教每个人都能抵得上他们一百个。”
小顾道:“刚才你们死了多少人?”
赤星魂神色微微一变,他望向火堆黯然道:“三十三个——那群官兵有十来个江湖好手,他们的弓箭也很猛——可惜了巫多密的小儿子了——”
赤初彤举手用衣袖抹了抹眼泪——赤星魂口中那个巫多密的小儿子就是她相识多年的恋人,得知他死讯后她一个人偷偷赶来这里为他吹奏安魂曲,她之前甚至有死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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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顾又苦笑一声,原本日月教的一切他根本就不放在心上,但如今却不知为何让他为之操心——以日月教三千之众去对抗朝廷十万精锐,无疑以卵击石,更何况日月教内部如今也是纷争难平。
赤星魂见小顾沉默着,望了望东北边道:“少爷快去小罗天,这里只怕很快会来大量官军赶来。”
他将大红的马缰递向小顾,道:“少爷骑我的马,我和彤儿同骑,提文斯和巫多密在等我,追上他们就有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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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顾道:“我不骑马。”
赤星魂一愣。
小顾道:“你们走,我自己一个人过去。”
赤星魂急道:“少爷,那样太危险了,听说慕容冰早已来到,她的武功连千书都说远不是对手,还有安仙儿、索斯亚、燕血、赫连中原一直就是慕容家的人,他们一定会对少爷不利——”
他话音刚落,隐约听到北边遥远处传来一片密集如雨点的马蹄声,渐渐整个大地彷佛都在颤抖。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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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舒蓉意图自尽,不少人发出惊呼,小梅一把抓住舒蓉的手,她们彼此内力相交,舒蓉握着断箭的手再也无法移动半分,那枝断箭箭头在离她心口三寸距离处硬生停住,她有些发呆地望着小梅,昏死了过去。
看到舒蓉右肋下伤口涌出大量鲜血,小梅连忙封住她伤口附近五处穴道,小菊也过来帮她敷药包扎住伤口。
这时郭瑜手指远处道:“有马车声——”
众人顺着他所指望去,看到山坡下大路一辆马车正快速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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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早已黑了下来,那辆马车独自在黑夜行驶,马车车顶前面插着两支明亮的火把,照着前路,那是一辆四骑高头大马牵拉的大马车,马车后面还跟着一匹青骢马,也是颇为神俊。
小菊跑到自己红马边飞身上马,叱喝一声向马车跑去。
郭瑜急忙跟上,叫道:“等等我。”
望着小菊背影,傅仲平道:“小菊姑娘不会出事吧?”
小梅道:“有郭师叔在,应该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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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菊策马飞奔到马车前方三十步处横马拦住马车去路。
驾驶马车的是一个佩剑中年人,中年人身着蓝布衣衫,模样斯文庄重,他看到前面一个红衣少女拦住去路也吃了一惊,停下马车打量了小菊两眼,沉声道:“你想干什么?”
小菊道:“我要借你们马车用下。”
中年人神色一变,道:“胡闹。”
他话音刚落,马车内有个女子道:“小菊——是你——”
马车车帘掀起,一个白衣少女跳下马车,竟然是沐无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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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追到小菊身边,看到沐无双,心中也是惊喜。
火光下沐无双身穿一身素色衣裙,梳理得整整齐齐的长发披在肩后,美丽的脸上不施铅华有些憔悴,和泰山时相比又瘦了一些。
小菊也是吃了一惊,她开心地跳下马,上前抓住沐无双的手,道:“无双,你怎么在这里?”
沐无双道:“我——我和娘在找婉儿。”
她说话声音有几分沙哑,看她这般模样郭瑜暗自心中叹了口气——江湖传遍古风死讯,他可以想象得到沐无双会有多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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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菊笑道:“婉儿又惹祸了?”
沐无双道:“没什么事了,听说她在附近。”
连忆婉和沐无双一同去扬州看望连廷纲和连夫人,然后一起去长安帝京,结果连忆婉中途私带东瀛公主左贺雅子遁入江湖,差点惹了大祸,连夫人也是担心连忆婉出事,和沐无双一路寻找过来。
沐无双道:“小菊,你要用马车?有人受伤了?”
小菊点头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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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看了眼马车,道:“连夫人在车里?”
沐无双道:“是。”
郭瑜知道连家境清平,平时生活十分简朴,但她毕竟是两江刺史的妻子,朝廷御封一品诰命夫人,故此她外出所用的马车才这般豪华——他也知道连夫人看似不太会武功,其实却是深不可测。
连夫人也下了马车,她和沐无双一般一身素色衣裙,头上扎髻,虽然她也是心事重重,但神情平和,怜惜地看了沐无双一眼,笑道:“郭公子,小菊姑娘,你们要用马车的话只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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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在马上向连夫人抱拳施礼道:“多谢夫人。”
说完他对小菊道:“我去让小梅抱她过来。”
沐无双道:“小梅师姐也在?”
小菊道:“是啊。”
连夫人道:“这里出事了吗?”
小菊点点头,把刚才看到的事大致说了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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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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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小梅抱着舒蓉来到马车边,慧心、傅仲平、怒真人也带各派弟子跟了过来。
之前江南召开江湖大会,五大江南江湖世家一尽地主之谊,期间连夫人和峨嵋慧心、昆仑傅仲平都打过照面,彼此认识。
慧心下马对连夫人道:“打扰夫人了。”
峨嵋和五大江南江湖世家关系密切,慧心也是心中有几分不安。
连夫人笑道:“慧心大师客气了。”
说到这里她看着舒蓉,轻轻叹道:“这位姑娘伤得挺重,快抱她进去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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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抱着舒蓉进了马车,沐无双也跟了进来。
虽然连夫人这辆马车不及宇文双城那辆马车那般奢华,但也是宽敞华丽,马车中雪白的厚枕羽被散乱,是沐无双之前睡过。小梅将车内舒蓉平放下,她看了眼羽被有些犹豫,沐无双已拉过羽被帮盖在舒蓉身上。
舒蓉失血太多,虽然盖着厚被,身子依然一直不停地在颤抖。
沐无双道:“她不要紧吧。”
小梅道:“没事。”
虽然舒蓉受伤很重,但都是外伤,不足以致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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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无双道:“她是日月教中的人。”
舒蓉衣领处有红色丝线绣的龙型图案,心细的沐无双自然一眼就能看出——她之前在江南落入日月教手中遭受种种酷刑,这时想起也是心有余悸,忍不住身子颤抖了一下。
小梅道:“是的——”
沐无双被人从日月教中救出后小梅也曾经守在她身边,她十分清楚那次沐无双伤得有多重,不由得心中黯然——她看出沐无双瘦了许多,知道一定是沐无双得知古风死讯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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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外连夫人笑道:“小梅姑娘,你在里面和无双一起照顾下那位姑娘,我在前面坐会透下气。”
说着她上马车在车前中年马车夫旁坐下,道:“你们去哪里?”
郭瑜道:“青石镇。”
连夫人道:“我也正在找地方过夜。”
郭瑜道:“我来带路,这里的路我熟。”
他扬鞭策马向前,带着身后车马向东边而去。
小菊上马追上郭瑜,道:“你等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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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内小梅看着沐无双,轻声道:“无双,你没事吧?”
沐无双娇弱的身躯又是一震,低头道:“我没事。”
小梅微微松了口气,她和沐无双、楼灵珠、连忆婉三个同时投到华山剑派白雪衣名下,几个师妹里最让她操心的就是沐无双,这不仅是因为她和沐无双一同经历过患难,也因为沐无双在情感上遭遇也和小梅有几分相似——沐无双不顾一切地爱着她不该爱的古风,她的执着很多时候让小梅感动,也让小梅迷茫。
沐无双低声道:“小梅姐,你放心,我不会寻死寻活的——他一直说——说希望我快乐地活下去,我——我会尽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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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沐无双眼圈一红,双目已有泪水。
小梅心中凄楚,古风是在泰山傲岳楼的花园中对沐无双说这番话的,那时小梅和风飞也都在场。她忽然看到车内一角小桌上摆放着一把精致的银梳,银梳下面压着数十根长长的白发,心中吃惊,更觉悲凉。
古风为慕容月白了头发,沐无双也为古风添青丝。
过了半晌,沐无双道:“小梅姐,泰山之后你见过秋笙公子吗?”
小梅点头道:“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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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无双强做笑颜,轻声道:“之前去江南路上秋先生——姑夫他说了不少秋笙公子的事,应该是想让我和婉儿说给你听的。”
沐无双口中的秋先生是天山剑派的秋思南,连夫人收沐无双为义女,故此沐无双也跟着连忆婉称呼秋思南为姑夫。
沐无双又道:“小梅姐,你觉得秋笙公子人怎么样?”
小梅心中一乱,道:“他——他挺好的。”
沐无双道:“小梅姐,你嫁给他吧,这样你会快乐很多——真的——”
说到这里沐无双把头埋入小梅怀中,眼泪再也忍不住滚滚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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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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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来到青石镇,四周方圆数里地都已是点点火光,南侧的火光最为庞大密集也最为明亮整齐,尤其中间灯火映照处亮如白昼,西侧火光虽然稀疏但也很大一片,这两处扎下无数一摸一样的帐篷,连绵数里地。
东、北两侧也扎下不少帐篷,却是形状大小不一,有的甚至还是临时用草搭建的小棚子,每处都点有火光,但显得杂乱无章。
镇上之前聚集的江湖人已散去,福云客栈对面酒楼依然灯光通明,听到小梅一行来到的声音,客栈内走出林婕溪、蒋梦熊和若尘。
若尘看到慧心来到,连忙上前躬身道:“师叔,你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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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心下了马,面带忧色道:“若尘,除了如念,还有其他伤亡吗?”
若尘看了慧心身后人马一眼,道:“没有了,鲁地有十九个姊妹,师叔这里是七人,我和若眉、如欣、如夕在一起,若凡和如念遭到袭击受了伤,若影师妹那里有六人,她们说明天天亮后赶来。”
慧心稍稍松了口气,轻叹道:“如念一直都不错,可惜了——”
若尘神情不安,道:“弟子无能,没能杀了如欣——杀了唐煊——”
慧心摆手道:“算了,那事我已知道,这也是天意,更何况——何况她自残右臂也算对得起我们和峨嵋了。”
若尘黯然低头,眼圈微微有些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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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抱着用被子包着的舒蓉下了马车,和沐无双、小菊一起进了客栈。
林婕溪看了舒蓉一眼,上前向慧心施礼,微笑道:“慧心大师。”
慧心道:“余夫人,打扰了。”
林婕溪道:“慧心大师客气了,这次江湖各派聚集这里,青城派实在准备得太匆忙,怠慢各位了。”
慧心望了眼四周不绝的灯火,道:“余夫人别这么说。”
林婕溪道:“得知慧心大师要来,我们已经打扫了房间供慧心大师休息,酒楼那里也准备好了饭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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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仲平、怒真人已纷纷下马,蒋梦熊在陪他们说话。
林婕溪又对傅仲平笑道:“傅先生,客栈实在没有地方可以腾出来了,我们安排了几间镇中民房给昆仑派休息,听说昆仑派其他几位长老也正带人赶来,到时我们再想办法。”
傅仲平道:“余夫人不要挂心,随便就行了。”
说话间李大脚和一蓝衣少年大步走来,道:“傅先生,你也来了——”
傅仲平道:“李长老辛苦了。”
李大脚道:“总算搭建完了三百个帐篷草棚,今晚可以对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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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仲平道:“余夫人,还是把房间都腾出来留给各派女子住吧,虽说咱们江湖人不避嫌这些,但总是不方便。”
林婕溪想了想道:“还是傅先生想得周到,明天我会按傅先生的意思和蒋师弟再安排一下。”
慧心道:“余夫人,客栈中再也没有多的房间了吗?”
林婕溪道:“的。”
她微微一笑,又道:“慧心大师不必推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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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心看向一旁的连夫人,道:“这位是江南连家连夫人,房间还是留给她吧,我和弟子们住一起。”
听慧心大师这么说,林婕溪不觉看向连夫人,心中暗自吃惊。
不等林婕溪出声,连夫人笑着上前道:“慧心大师不必客气,我在马车内睡一晚就是了。”
慧心摇头道:“连夫人,还是你住客栈吧,我和若尘她们一起有什么事也方便照应,更何况无双也要好好休息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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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慧心轻叹口气,道:“听说连夫人收了无双做义女?”
连夫人道:“是。”
慧心道:“我还得多谢你帮峨嵋照顾她,她的娘是我的徒弟,无双她——她也实在怪可怜的——”
说到这里慧心大师神情黯然,沐无双的母亲楚若冰是她第一个弟子,她对沐无双也是一直心存挂念,之前沐无双加入华山剑派她也在那里观礼。
连夫人道:“小梅姑娘现在和她在一起,她们师姐妹能说心里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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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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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笙和余从飞、丁郎由镇外东边走过来,他看到慧心、傅仲平等人,又看到祝谊和曾庚,连忙问道:“小梅回来了?”
曾庚道:“是的。”
秋笙松了口气,上前向慧心、傅仲平施礼。
他看到连夫人也在,不觉有些惊讶,他堂兄秋思南娶连家连碧漪,秋笙也曾跟秋枫去江南连家喝过喜酒,见过连夫人,道:“连夫人,你也来了。”
连夫人微笑点了点头——她之前听连忆婉说秋笙爱慕小梅之事,心中除了替小梅高兴外也觉得十分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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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来到李大脚身边,对蓝衣少年道:“蓝莲花,红莲花呢?”
蓝莲花道:“她在刘家集镇,齐长老说她睡了一整天,明天才能过来。”
傅仲平道:“小郭,你家世代都是铸剑高手,你看下这两把飞刀。”
说着傅仲平将那两把仿造的昆仑飞刀递给了郭瑜,将之前发生的事大致说了遍。
郭瑜接过飞刀,拿在手中反复观看掂量了几次,又扬手作势将手中的飞刀投掷出去,道:“昆仑飞刀并非每个昆仑弟子都能使用,而且每个能使用的弟子也只有三把飞刀,每把飞刀上都刻有他们名字,我拿过冠群的飞刀,这两把飞刀除了没有刻名字之外,和真的一摸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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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郎也接过飞刀,看了几眼,道:“怎么啦?”
傅仲平道:“有人用这样的飞刀袭击日月教。”
丁郎皱眉道:“之前中原江湖各门派弟子屡遭袭击,如今又有人拿昆仑派飞刀袭击日月教弟子,这其中有什么关联吗?”
郭瑜笑道:“有一个很简单的解释。”
他望向秋笙,又道:“既然有人假用昆仑派飞刀袭击日月教的人,那么袭击中原江湖各派弟子的人也可能是有人冒充日月教人做的,目的就是想让中原江湖各门派和日月教人互相仇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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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郭瑜这么说,不少人皱起眉头。
傅仲平道:“谁会这么做?”
郭瑜淡淡一笑,道:“谁能从中得利呢?”
傅仲平道:“朝廷。”
郭瑜点头道:“是。”
傅仲平道:“这的确很有道理,可我们没有证据?”
郭瑜道:“虽然没有证据,但我们也不必先轻易下结论。”
傅仲平道:“除非我们能捉到袭击中原江湖的那些人来问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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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想了想,轻叹道:“如果我是他们的话,现在不会再派人来袭击中原江湖的人了,因为我们已有警觉,他们冒的风险太大。”
傅仲平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郭瑜道:“我们可以等,他们只要有动作,就一定会露出马脚。”
蓝莲花笑道:“你这个小诸葛,果然不是白叫的。”
丁郎道:“曾庚,你们可有什么发现?”
曾庚摇头道:“没有。”
他犹豫了一下,又道:“也许小梅师妹发现了什么,不过她没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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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心中一动,他想起之前看到赵二——赵二身后那个神秘黑衣人的秘密岂不正是小梅一直守口如瓶的秘密。
秋笙一直沉默着,这时轻声道:“我刚才一直在想个问题——”
他望了众人一眼,道:“我们为什么要帮助朝廷剿灭日月教?”
郭瑜一愣,想了想道:“也许有很多理由。”
秋笙道:“这些理由是江湖的公理和道义吗?”
郭瑜胸口一热,摇头道:“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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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望着秋笙,神情也有些激动,他是铁血大旗门弟子,秋笙也是。
秋笙吐出口气,道:“七十多年前十二月教肆虐江湖,他们不但屠杀所有不肯顺从他们的江湖人,也残杀平民百姓,无恶不作,罪恶滔天,故此才有铁血大旗门挺身而出击败了他们。而如今日月教和中原江湖相安无事已差不多八十年,利教主之前也多次表示想和中原江湖两不相犯,我想来想去实在找不到一个说服我自己的理由——来让我们牺牲那么多人的性命去帮朝廷剿灭日月教。”
听秋笙这么说,连夫人微笑着点了点头。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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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赤初彤也感觉到脚下的大地在震动,失色道:“他们来了。”
赤星魂面色凝重,沉默片刻道:“有几千人。”
赤初彤急道:“我们得快走。”
赤星魂大声道:“少爷,快上马。”
小顾默然片刻,冷声道:“要我走可以,你们上马,我跟着——”
赤星魂和赤初彤父女互相望了眼,赤初彤微微点点头,赤星魂拍了下大腿飞身上马,呼喝一声策马向西南边跑去。
赤初彤也跑向自己的白马,上马跟了过去。
小顾望了一眼火海中最炽热的火焰,转身身形如风般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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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家父女和小顾刚刚离去,十二骑高头大马已冲到,马上的人有男有女,有俗人也有僧人,有中原人也有碧眼卷发的怪人,这些人身带各种武器,此外还有四头巨如小牛般的獒犬开道。
一个面色苍白的黄衣青年看向火海中惨状,感到阵阵恶心和惊恐。
黄衣青年身边是一个美貌中年白衣女子,发上扎着只有女子在父孝期间才扎的去笄之髽,眉目间有一股锐气。她轻轻吹了声口哨,四头巨獒发着怪声来回用鼻子嗅着大地的气味,突然一起向赤家父女和小顾离开方向追过去。
白衣女子身旁一个绿衫华服白发无须老人怪声道:“他们有几个人才刚走。”
白衣女子道:“我们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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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星魂和赤初彤已跑出数里地,他们不时回头看小顾,看到小顾不紧不慢地一直跟在他们身后,不禁心中佩服小顾的武功修为——只是他们不敢跑得太快,这时已听到身后传来恶犬的吠叫声。
小顾沉声道:“再快些。”
赤星魂咬了咬牙扬起马鞭,坐骑已全力放开飞奔。
又跑了数里地,赤星魂已听到赤初彤的坐骑和身后小顾已发出喘息声,而身后恶犬吠声也越来越近,越来越凶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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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赤初彤座下白马一步踏空摔倒在地,将赤初彤摔了出去,也就在这时小顾闪身来到赤初彤身后在她腰间拍了一掌,赤初彤只觉得身体如腾云驾雾一般向前飞出十数步,她单膝跪地勉强定住身形。
她听到身后传来长剑出鞘声,然后听到獒犬的嘶吼声和惨叫声,回头看到两只獒犬已倒在血泊中,另有两只怪叫着向后退去。
小顾双手持着长剑,全身都被血染红。
赤初彤颤声道:“你受伤了?”
小顾冷然道:“没有——你们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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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星魂兜转马头来到赤初彤身边,拔出坐骑两侧挂着的两把赤钢短剑。他飞身下马将马缰递向赤初彤,用梵文大声道:“你快带少爷去找提文斯和巫多密,我来拖点时间。”
赤初彤看向赤星魂一时不敢接过马缰,她知道接过缰绳就只怕是永别。
赤星魂大声道:“快。”
他将马缰塞到赤初彤手中,大步走到小顾身边,道:“你们快走。”
小顾看了赤星魂一眼,嘴角轻轻发出一声冷笑,随后他仰头向天狂啸一声,已向前方冲来的十二骑冲了过去。
听到小顾的狂啸声,在附近窥视的那两只獒犬也哀鸣两声,飞速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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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中年女子第一个冲到,她轻喝一声身形犹如白鹤般飞起,手中一把青锋长剑划出一道异常亮丽的弧光插向小顾胸膛,剑势借助坐骑冲力,这一剑快如电光力挟千钧,但小顾手中长剑也已扬起一道铜墙,挡住白衣女子这一剑。
一声金属崩裂之声,一朵耀眼的火花随着一截寸长剑刃闪过黑夜,白衣女子手中长剑剑身已被小顾的魔光长剑击断一截,她身形斜飞向一侧稳稳落在地上,望着小顾,目光满是惊讶。
小顾一剑逼退白衣女子,白衣女子的坐骑已到他身边左侧,小顾左手横肘重重打在马脖子处,这匹神俊异常的白马发出一声嘶鸣,身上传出数声骨骼爆裂声踉跄着跑向一边,颓然倒地。
看到小顾如此凶悍,追来的人都大吃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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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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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顾打倒白马更没有住手,他暴喝一声双手持剑身形已然跃起,高举长剑重重地劈向面前的黄衫青年。
黄衫青年眼见小顾一剑击退白衣女子,又横肘打倒白马,全身已发出一阵剧烈颤抖,他看到小顾满身是血地出现在面前,看到他面目犹如恶魔般狰狞,心中更是恐惧到极点。
他拔剑的动作不算慢,剑法武功也不弱,但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象小顾这样可怕的对手,他拔出的剑勉强挡住小顾劈出的这一剑,却觉得手臂在一瞬间被震得完全失去知觉,他看到一道血红色剑锋在自己面前闪过,也看到小顾苍白的脸被飞溅的血喷染成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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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衣青年死尸栽倒,小顾长剑余势击中黄衣青年的坐骑,又一匹马栽倒在地。
那个相貌古怪身材矮小的绿衫无须白发华服老人已欺身到小顾身前,右手一掌打向小顾胸膛,出手招式似掌似拳,用的竟然是江湖中最常见的少林十八式长拳第二式黑虎掏心。
小顾心中凛然,他对少林十八式长拳领悟极深,种种奥妙变化了如指掌,故此一眼看出绿衫老人招数用得极其精妙,左手掌也是可虚可实,拳掌变化挥动之间全无风声,可见绿衫老人内力修为非同小可——而小顾自己之前杀黄衣青年那一剑倾尽全力,已无法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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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不少人以外小顾要吃亏时,小顾已将双手所持长剑插入大地,随后又松开长剑,身形借着这股力量反弹开数尺,他双膝跪在地上左掌挡住绿衫老人拳掌,右手化拳同样一招黑虎掏心重重地打向绿衫老人心窝。
绿衫老人没有想到小顾会以这么怪异的姿势来和自己对掌,随着小顾身形暴退数尺,绿衫老人的招数也已没有变化余地——只是他仰仗数十年的功力,全然不惧和小顾硬拼,左手出掌接住了小顾打来这一拳。
小顾身材高大,绿衫老人身形矮小,小顾即使跪着也和绿衫老人高矮相当,二人四只拳掌相交,发出一声沉闷轻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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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衫老人向后连退十步才站稳,苍白的脸一下变得通红。
小顾屈膝跪地和紫衫老人对了一掌,这时双脚又象弹弓一般弹起,双手已握住了插在大地上的魔光剑。
所有在场的人都感到有些窒息,转眼功夫小顾已和三人交手并杀了一人,追赶而来的十二个人都是高手,其中以白衣女子和紫衫老人武功最强,被杀的黄衣青年剑法武功颇为不弱,但小顾所显露的不止是武功,他出手果断坚决,把握时机恰到好处,变化诡异实用,这里就算有人剑法武功高出他一筹的人和他交手,也难保能全身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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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顾的脸被鲜血染红,没有人看得清他的表情。
他喷出一口鲜血,冷笑一声望着眼前的人,血红的双目闪着淡蓝色光芒,带着深深的疲倦、无奈和厌恶。
他忽然发现,自己恨杀人,恨杀人的人,恨自己。
他仰头长啸一声,双手将长剑拔出大地。
就在这时,一声怪风响起,小顾侧身挥剑打在一面旋风狼牙铁盾上。
出手的是一个豹眼金发的黑衣大汉,他身形庞大如一座高塔,骑马时远不如他人迅捷,这时才迟迟赶到,他所用武器怪异,是两面庞大的圆形铁盾,盾牌边缘如狼牙锯齿,盾牌把手结构特殊,能固定也能旋转,故此两面铁盾在他手中舞动如风火静守如山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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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顾剑法虽猛,但面对大汉手中两个铁盾犹如龟壳护体一般,一时之间也无可奈何,大汉也是天生神力,出手全然都是硬拼招数。
二人激战十数回合,小顾一剑重重打在大汉右手所持铁盾上,这次大汉也禁不住身形一晃退开两步。这时一个身形缩小的灰衣老人来到小顾身后,他右手拿着一个精钢铸造的旱烟斗,重重敲向小顾腰间。
看灰衣老人出手和所用兵器,就知道他是一个打穴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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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顾暴喝声中又一剑撼动大汉身形数步,身后也彷佛长了眼睛一般左手一把抓向灰衣老人敲出的旱烟斗,灰衣老人急忙闪身五指转动烟斗拍向小顾左手手腕,谁知小顾左手骨骼轻响,手腕缩短数寸,手掌再度抓向烟斗。
灰衣老人所用烟斗重重敲在小顾左掌心,虽然灰衣老人之前靠的是五指变化变招发力,在场之人还是听到小顾掌心骨头发出碎裂声,但小顾左手也抓住烟斗,彼此内力相交灰衣老人只觉得手臂一震,连忙松开烟斗后退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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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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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小顾连续打退的黑衣大汉右手挥盾打向小顾,小顾冷笑一声左手将烟斗掷在地上,他后退两步双手持剑猛然劈向大汉铁盾边缘的狼牙锯齿,铁盾急速如旋风般飞转起来,纵然铁盾内有转换的结构,大汉右臂也一时把持不住铁盾,一面铁盾重重斜插在地上。
小顾狞笑着提着长剑犹如幽灵般来到大汉身边,所有人看到眼前一片血光四下飞溅,大汉一条右臂已被小顾齐肘向上砍断。
大汉发出一声惨叫,面色惨白得可怕,左手铁盾脱手激飞旋转着砸向小顾,夜空之下顿时传来一片破风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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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顾犹如受伤的野兽一般大吼着,双手挥剑砸在铁盾边缘的锯齿上,旋转的铁盾改变方向飞向一侧一个白衣高瘦中年人处,中年人被小顾的杀意所震惊,保养得红润的面色一阵发青,他看到铁盾飞到,身形犹如白光一下在坐骑上消失闪到十步之外,铁盾已将他的坐骑重重击倒。
小顾砸飞铁盾,身形也后退一步,又一口鲜血喷出。
大汉望着小顾犹如望着魔鬼,他哀嚎一声跑开,又一下脸朝地摔到在到处都是血迹斑斑的大地上,昏死了过去。
小顾笑得更残酷,他缓缓走到大汉身边,奋力将手中长剑插入他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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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眨了眨眼睛,耳边听到一声让他们心头巨颤的怪声——如果说世界真的有死神的话,那么此刻的小顾就是死神。
看到他的模样所有的都在颤抖,赤星魂原本就红的脸膛更是通红,赤初彤面色苍白,双目早已全是泪水。
中年白衣女子长长吐出口气,道:“你是谁?”
小顾惨然一笑,轻声道:“我是谁?”
他笑得很怪异,厉声道:“我是血衣人辜文卫。”
听小顾说出血衣人辜文卫这个名字,凡是听过这个名字的人都遍体生凉——这个传说中青衣楼排名第三的杀手的确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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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顾又嘿然一笑,哀声道:“我是——我是没人要的孩子,我是小顾——”
他左手握紧拳头,怒声道:“还有人说我是他的儿子,这真是一个笑话——天大的笑话——”
他仰天一阵狂笑,双手拔起长剑,指向半空,嘶吼道:“告诉我——我到底是谁——我到底是什么?”
看到小顾形似疯癫,更让不少人心惊肉跳——没人愿意和疯子交手,尤其是和武功如此可怕,出手如此狠毒的疯子交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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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初彤举起衣袖抹去眼泪,看到中年白衣女子这时已然出现在自己面前,顿时吓了一跳,连忙拔出长剑。
白衣中年女子望着赤初彤,沉声道:“刘公公、老姚、平先生、赞大师,还有麦公子,那个疯子是你们的。”
绿衫老人刘公公点点头,阴声怪气道:“好。”
虽然小顾凶悍如魔鬼,但刘公公毕竟也是武功见识过人,他看出之前小顾一昧用身体做本钱强打硬攻,如今已受伤不轻,他自己的武功修为不比小顾差多少,再加上几把好手,绝对能对付小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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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姚是之前被小顾抢了烟斗擅长打穴功夫的灰衣老人,他这时换了一杆平时用来抽烟的烟斗,虽并非精钢做铸,但在他手中威力减不了几分。
平先生是一个中年粗白衣衫的负剑剑客,他相貌俊雅文静,神色从容,双目精光闪烁。赞大师则是一个身着大红袈裟的老年番僧,额头高鼓,相貌凶恶,手中握着一杆金光闪闪的锡杖。而之前闪身躲闪铁盾的白衣高瘦中年人就是麦公子,他身上并没有带任何武器,但显露的轻功极为了得。
五人慢慢围住小顾,每个人的神色都十分凝重,没有立即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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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星魂看到中年白衣女子逼到赤初彤身前,心中一阵惊恐,他大喝一声向赤初彤身边冲来,却被一个褐衣老人挥刀拦住,褐衣老人五十来岁,神情冷漠,目光炯炯有神,手持一把黑色长刀,刀长四尺长一些,刀身笔直,刀锋锐利,刀柄也比普通的刀长。
赤星魂知道眼前这些人个个都身手了得,自己手中两把短剑一前一后用尽全力击向褐衣老人,谁知褐衣老人长刀缓缓划出一道雪亮的弧光,双剑的力量一下就消失在弧光之中,同时长刀又猛然闪过一道锋芒,已然在赤星魂左臂处割开一道口子带出数点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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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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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赤星魂一招就带伤,赤初彤只觉得一阵揪心,她看着眼前白衣女子更觉得心口乱跳,忍不住后退了数步。
白衣女子漠然望着赤初彤,轻声道:“好年轻的女孩,真可惜——”
说完她手中长剑展开一片霓彩,剑身舞动如蜂翼,变做三道银色白光疾射向赤初彤的咽喉。
赤初彤挥剑挡住白衣女子剑势中最中间的那道白光,一声轻响她感到手臂一阵发麻,心中更是惊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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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女子点头道:“不错。”
她轻轻一笑,道:“我倒忘记大悲赋剑法原本就是你们魔教的剑法,这招天下三分虽然变化诡异,但瞒不了你。”
赤初彤颤声道:“你会大悲赋剑法——为什么还要杀我们?”
白衣女子道:“魔教图谋造反,难道不该杀吗?”
赤初彤哀声道:“我们没有。”
白衣女子默然片刻,轻声道:“你是在求饶吗?没用的,我就是要你们去死——”
她面色突然变得有几分狰狞,道:“我要你们魔教死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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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初彤寒声道:“你是谁?”
白衣女子道:“我的名字叫冷霜,我有自己的姓,也有老侯爷赐我们的姓,还有我丈夫的姓,我们都是丧家之人的女儿——”
说完她手中长剑再度疾飞向赤初彤咽喉,这次出手再无更多变化,剑身笔直纹丝不动,剑风也是呼啸尖锐刺耳。
赤初彤侧身仗剑接下这一剑,只觉得一阵气血翻滚,右肩也被冷霜长剑划出一道血口,火辣辣的痛。
冷霜停住剑,望着满脸惊恐之色的赤初彤,叹了口气,一时没有再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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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星魂原本想冲到赤初彤身边,却被被褐衣老人逼得越来越远,他两把短剑力沉势猛招数强硬,但对对方全然无用,这时早已满头大汗,心中又气又急,更是连连受伤。
小顾已在不停喘气,他目光一直停留在白衣女子和赤初彤处,他看着赤初彤惊慌失措的模样心中一片混乱,他又想起莺莺——在他面前莺莺时常也会有些惊惶失措,但有时又是那么坚强冷静。
想到莺莺,小顾忽然怪笑了起来。
听到小顾的怪笑声,围着他的五个人也感到心中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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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顾大笑着已大步向赤初彤身边走来。
平先生双目精光闪动,背后长剑已在手中,他剑法飘逸如游云,一招封住小顾前路,与此同时刘公公也一掌打向小顾后心,老姚手中旱烟点向小顾右肋,赞大师的锡杖也砸向小顾左腰。
麦公子没有出手,他微笑着看着小顾,手中突然多了三枚铜钱。
也就在这瞬间,小顾右手握着长剑,身形又向前跨出一大步,走入平先生施展的剑圈中,既不招架,也不还击,彷佛他根本看不到平先生的剑法,甚至看不到眼前的长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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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顾虽然只是普普通通地向前走了一大步,平先生已然神色一变,收剑从小顾身前让开,同时刘公公的掌力,老姚手中的旱烟杆,赞大师的锡杖也都收回,四人动作收放彷佛就象之前商量过一般。
麦公子轻笑一声,握着铜钱的手变为拳头在耳边轻轻摇了摇。
他们都知道小顾受伤不轻,但他们同样谁也不想成为小顾首当其冲的目标。
小顾这时走到赤初彤身边,嘴角带着冷笑,却脚下踉跄差点跪倒在地——他之前在小罗天中了天罗幔帐的毒,今夜又自己伤了自己左臂,两度高速奔走也消耗了很多体力,现在连续恶战就算是钢铁也支撑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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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霜轻笑道:“想不到青衣楼的辜文卫居然也是魔教的人。”
小顾喘了口气,道:“我不是——”
冷霜道:“是不是无关紧要,你现在还能杀人吗?”
小顾恨声道:“你可以试下?”
冷霜笑道:“我倒真想试下,看我能不能杀了你。”
她话音刚落,听到有人在小顾身后轻声道:“你不能杀他,除非我死了。”
说话处悄然出现一个身材高大的白衣中年书生,书生俊朗儒雅,正是厉千书。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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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仲平道:“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心齐,秋盟主怎么决定我们就怎么做。”
慧心道:“是这个道理。”
丁郎轻轻点了点头。
李大脚道:“就算这样,还是让鲁地各派江湖同盟弟子尽量集中在这,免得那个什么失火来着,很多地方要遭殃——”
傅仲平笑道:“那是城门失火,殃及鱼池。”
李大脚哈哈大笑,道:“对,是这么说。”
******
郭瑜道:“要不要让人去日月教那里说下我们的想法?”
傅仲平道:“让谁去呢?”
郭瑜道:“我可以去。”
连夫人道:“你要去的话,小菊姑娘一定会跟去。”
傅仲平道:“是啊,那丫头脾气不小,就怕节外生枝。”
慧心道:“那个叫金泉的少年应该是日月教龙王部四使之一,不如让他回去帮我们带个信。”
******
金泉被小梅封住穴道,一直由祝谊抱在马上,这时祝谊、曾庚才将他抱下马。
傅仲平来到祝谊身边,解开了金泉被封的穴道。
郭瑜道:“余夫人,这里储存的食物可够?”
林婕溪笑道:“就算再多一倍的人,也足够支持半月,而且我们还在补充。”
青石镇是云川各大商贾与中原生意往来的集结发散地,故此各种货物储存庞大。
慧心道:“这的支出不能完全让青城派承担,各派还是出点银子。”
林婕溪笑着摆手道:“慧心大师千万不要客气,青城派虽然不敢说富有,但这点支出真的不算什么。”
******
这时金泉已悠然醒来,他靠坐在墙角,睁眼看到许多江湖人,不觉全身哆嗦了一下,他回想起之前发生的事,四下看了眼不见舒蓉,更觉得惊慌,道:“你们把她怎么样了?”
郭瑜道:“她流了很多血,昏过去了,小梅在照顾她。”
金泉又想了想,冷笑道:“你们别装好心了。”
郭瑜笑道:“我们不想装好心,也没有坏心,小梅姑娘冒险救你们,也只是不想看到你们无辜丧命。”
******
这时小菊跑下了楼,大声道:“铁锅!”
郭瑜苦笑一声,道:“我在这。”
小菊跑过来道:“那个舒蓉姑娘醒了。”
秋笙道:“是安顿在小梅房间吗?”
小菊道:“是的。”
秋笙道:“我和金公子一起上去看看。”
说着他已走进了客栈,金泉犹豫了下也起身跟了进去。
******
小菊拉着郭瑜道:“我们也去。”
郭瑜摇头道:“我们别去了。”
小菊道:“为什么?”
郭瑜道:“太挤了。”
小菊奇道:“什么太挤了,房间很大啊,我还真的很少看到这么大这么漂亮的客房,就象在自己家一样。”
郭瑜笑道:“上面有金泉和舒蓉姑娘,有秋盟主和小梅姑娘,还不够挤啊?”
小菊又愣了愣,突然笑了起来。
******
看到慧心、傅仲平、怒真人等人陆续去福云客栈对面的酒店吃饭,小菊也和郭瑜跟着去到酒楼——她原本就有深更半夜闹肚子饿的毛病,这时早已忍不住想找东西吃,只是她屁股刚坐下又弹起,把同桌的连夫人吓了一跳。
连夫人道:“小菊,怎么啦?”
小菊道:“还有无双没来呢——还有小梅姐姐——”
话未说完小菊已一阵风地跑下酒楼楼梯。
郭瑜看着连夫人,笑道:“她就是这个样。”
******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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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婕溪生怕连夫人不惯和江湖人一起吃饭,所以专门给她和郭瑜、小菊安排了个包间,她招呼完慧心、傅仲平、怒真人等昆仑、峨嵋、华山剑派弟子,又来到连夫人房间坐下寒暄了几句。她不见小菊刚想询问,门外小菊已把沐无双和小梅拉了进来,秋笙也跟在后面。
连夫人笑道:“无双、小梅姑娘,先来吃饭。”
她又对秋笙笑道:“秋公子也来坐会。”
小菊拉着沐无双和小梅在自己两边坐下,看着满桌丰盛的饭菜,差点连口水都流下来,笑道:“今晚终于可以好好吃一顿了。”
******
沐无双轻笑道:“难道小郭一路上都在让你饿肚子?”
小菊一边吃一边道:“那到没有,只是我们跟踪一个太监去了一些穷地方,有些地方穷得方圆几百里连头猪都看不到——”
说着小菊塞了几块肉到嘴里,道:“那个死太监,带着一群走狗,到哪里都有狗官招待好吃好喝,那些狗官也不是东西,明明当地百姓穷得连锅都揭不开,居然还能拿出鱼肉酒菜招待那个死太监,要不是小郭拦着我,我非好好教训教训那几个狗官和那个死太监。”
她越说越气,又往嘴里塞了几块肉,把自己嘴巴堵上。
******
郭瑜叹了口气,道:“我也想不到鲁地居然还有这么穷困的地方。”
沐无双道:“你们为什么要跟踪那个太监?”
小菊鼓着嘴巴道:“这个——铁锅说——”
郭瑜笑道:“那是我搞错了,我之前去京师想查两个太监的下落,谁知其中一个失踪了,还有一个正好接了趟上差要去鲁地表彰一个村庄立牌坊,我想或许能跟着他找点线索,结果一无所获。”
小菊点头道:“这次小诸葛变成大笨蛋了,那个死太监就是个死太监,我们一点收获没有不说,还一路没吃没喝过了好几天。”
******
沐无双轻声笑了笑。
小菊道:“还有更倒霉的,你们知道我们跟到最后的那个村庄叫什么名字?”
沐无双笑道:“你不说谁猜得到。”
小菊道:“那个村叫未亡村。”
听小菊这么说,沐无双脸上笑容顿时变得有些僵硬。
小菊又道:“叫什么名字不好,居然要叫未亡村——不过我现在想想那个村里也真的就只剩下几个很老的老婆婆和几个小女孩,一个男人也看不到,估计的确是男人都死光了。”
******
众人沉默了一会,郭瑜道:“金泉和舒蓉怎么样了?”
小菊道:“他们在房间里就互相看着,一句话也不说,所以我把小梅姐和无双先拉过来吃饭,吃饱了再回头看他们瞪眼。”
连夫人微笑道:“不会出事吧?”
小菊道:“那两个人武功平常,一个还带着伤,会出什么事?”
林婕溪笑道:“还是小心点,传说中日月教的人挺可怕的。”
小菊道:“这倒也是,公子一直说魔教擅长各种歹毒武功,最利害的天魔化血大法能把自己的身体化为毒血炸开,谁碰到一滴谁就得死。”
******
沐无双微微一笑,指着小梅白衣上一滩血迹道:“小梅师姐,还好那个舒蓉不会天魔化血大法,否则秋笙公子就要伤心死了。”
所有人都不禁笑了起来。
秋笙一直坐着没有出声,这时也展颜一笑。
他望着小梅左臂伤口,神情满是关心,轻声道:“你受伤了?”
小梅左臂被箭擦伤,在马车上沐无双已帮她包扎过,但之前一直没有时间机会更换衣裙,伤口处划破的衣袖也不时裸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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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脸微微一红,低声道:“没什么。”
她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和阎玉麟相遇,自己左肩被赵二划开一道伤口,那晚阎玉麟不但一次又一次地望向自己肩头裸露的雪白肌肤,更亲手触摸过——想到这里她心头一阵乱跳,忍不住低下了头。
秋笙道:“你发现了什么吗?”
小梅迟疑了一下,感到一阵莫名的难过,轻声道:“没有。”
说完她突然觉得身边看到的和听到的变得模糊,一下昏了过去。
******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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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小梅身子摇晃了一下颓然软倒在桌边,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秋笙神色大变,他刚想去抱住小梅,看到连夫人已抢先搀抱起小梅,一手搭在小梅左手脉搏上。
小菊发了下呆,刚想发出惊呼,已被郭瑜捂住了嘴。
郭瑜神情也十分紧张,他指了指连夫人,示意小菊不要出声。
沐无双又惊又急,轻声道:“娘,小梅师姐怎么啦?”
连夫人皱眉道:“她中了毒。”
她望向秋笙道:“秋公子,你有带天山碧灵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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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笙颤声道:“有。”
他从怀中拿出一个翡翠玉瓶,倒出两颗龙眼大小的绿色丹药在手掌,道:“都给她服下去,快——”
连夫人道:“你们先别紧张,毒性很慢,暂时不会有事。”
说着她在秋笙手中拿起一颗绿色药丸慢慢塞入小梅口中,她用手轻轻抚摸着小梅的后颈,众人看到小梅喉间有一鼓起处缓缓落下她胸膛。
连夫人道:“还有颗药先收起来,天山碧灵丹能解百毒,服多了也浪费。”
秋笙拿着碧灵丹的手掌颤抖了一下,缓缓收了回去。
******
这时小梅彷佛睡着一般横躺在连夫人怀里,她昏过去之前似乎想到了什么伤心的事,长长的眼睫毛还挂着一小颗泪珠。
看到小梅这副模样,小菊再也忍不住“哇”一声哭出声来,她拿起长剑就冲出房门,飞身跃下酒楼进了客栈。她来到小梅住的客房,客房的门是虚掩的,被她一脚差点踢裂。
房间内金泉坐在床边正看着舒蓉,因为失血过多,舒蓉刚才睡着,不防小菊踢门进来,顿时把金泉吓了一跳。
他本能地抓起放在床枕边的长剑,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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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菊含泪手指金泉,怒道:“你们为什么要害小梅姐?”
金泉神情一阵疑惑。
小菊吼道:“快把解药拿出来,否则我杀了你们?”
金泉冷然道:“你在说什么?”
小菊咬牙道:“你还装不知道?”
说完她拔出长剑,却被赶来的郭瑜一把按住。
郭瑜道:“小菊,你先别乱来。”
小菊哭道:“谁乱来——小梅姐就是被那个女的害的,她一定会天魔化血大法。”
******
这时舒蓉也早被惊醒,她虚弱地睁着眼睛,看着郭瑜和小菊。
沐无双也走了进来,道:“小菊,你先冷静下。”
小菊含泪道:“谁害了小梅姐,我让他不得好死。”
沐无双来到小菊身边,伤感地道:“小梅师姐三番几次救过我,现在我心里也很难受很害怕,不过你先别急,让小郭和我来问下——你先去看下小梅师姐,她在隔壁秋盟主的房间——”
小菊犹豫了一下,终于点了点头,走出了房间。
******
看到小菊离去,舒蓉细声道:“小梅——她中毒了?”
沐无双黯然道:“是的。”
舒蓉道:“你们怀疑——是我?”
沐无双看了郭瑜一眼,轻声道:“是不是你——你真的会天魔化血大法?”
舒蓉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神情变得有些恐怖,低声道:“你知道什么是——天魔化血大法吗?”
看到舒蓉的表情,沐无双打了个冷战,摇了摇头。
舒蓉有气无力地道:“你们有几个人——碰到了我的血?”
******
沐无双想了想,道:“小梅师姐,还有小菊。”
舒蓉道:“小菊她为什么——没有事?”
沐无双道:“我不知道。”
舒蓉忽然笑了,笑得十分凄凉,细声道:“我的确——会天魔化血大法——因为我是——血奴——”
她说完这句话,忍不住剧烈地咳嗽数声,额头全是汗珠。
沐无双心中有些惊恐,走到床边掏出汗巾帮舒蓉将额头汗水慢慢擦拭干净。
******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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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蓉望着沐无双,无力地道:“你不怕死?”
沐无双轻声道:“我为什么要怕死呢?”
舒蓉凄然一笑,微微点了点头。
金泉看看沐无双,看看郭瑜,又看看舒蓉,目光呆滞地放下长剑在床角坐下。
舒蓉细声道:“你知道——我是血奴吗?”
金泉颤声道:“我不知道。”
舒蓉惨然道:“你知道——什么是血奴吗?”
金泉道:“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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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蓉轻轻闭上眼睛,吐出口长气,道:“血奴身上流的——是魔血——任何人只要碰到一滴——就会死——”
金泉摇头道:“不是的,天魔化血大法从来就只是个传说,根本就不存在。”
舒蓉凄然一笑,胸口一阵起伏。
金泉呆呆地望向舒蓉,神情已凝结住。
过了一会,舒蓉睁开眼睛,道:“子时到了吗?”
沐无双道:“差不多了。”
金泉突然全身一震,轻声道:“我明白了。”
******
舒蓉惨笑道:“你明白了?”
金泉用力点了点头,道:“我全明白了。”
舒蓉低声道:“现在你——可以滚了——”
金泉摇了摇头,道:“不——”
舒蓉胸膛又是一阵剧烈起伏,她忽然开始用梵文断断续续地骂着,她越骂额头爆出的汗珠越多,骂到后面她苍白的颈部青筋爆出,双目全是泪水。
金泉起身来到床头,在舒蓉身旁坐下。
他接过沐无双手中汗巾,轻轻地帮舒蓉拭去额头汗水。
******
沐无双呆呆地望着他们两个,心中阵阵凄苦,虽然她不明白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相信他们一定彼此深深相爱。
金泉低下头,用梵文在舒蓉耳边轻声道:“杀了我。”
舒蓉含泪道:“你真的这么想?”
金泉道:“是的。”
舒蓉看着金泉,目光已变得深情脉脉,她轻声道:“你吻过我吗?”
金泉摇了摇头。
舒蓉淡淡一笑,笑得妩媚而明艳,凄凉而无奈,苍白面色有了一丝红晕。
******
金泉低下了头,在舒蓉的唇边吻下去。
沐无双望着他们,全身有种触电的感觉,她想起在泰山古风也曾吻过自己,那种感觉就象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时间也早已停止——她忽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忍不住后退了数步,退到郭瑜身边
郭瑜一直静静地看着金泉和舒蓉,心中也已感到阵阵不安,有一种上前分开他们的冲动——小菊说过日月教最利害的魔功天魔化血大法能把人的身体化为毒血炸开,他不敢想象也不敢相信眼前会出现这般景象——
******
突然,金泉俯下的身子猛地抽搐了一下,软软地仰面横倒在舒蓉身上,脸上带着一丝从容的笑容,眼角也有泪痕。
沐无双一下用手捂住自己嘴巴,全身不停地颤抖——虽然舒蓉没有象传说中那般化为毒血炸开,但金泉真的就在这一吻之中倒下。
郭瑜大声道:“无双,快去找秋公子拿碧灵丹。”
他看到金泉的面色发黑,知道他的确是中了剧毒。
沐无双如同在噩梦中被惊醒,急忙快步跑出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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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蓉用力喘了口气,喉咙发出呜咽声,惨白的嘴唇有一滴血珠渗出。她然一笑努力想抬起头再看一眼倒在自己身上的金泉,但之前小梅怕她出事封了她四肢活动的穴道,如今却丝毫都无法动弹。
慧心、丁郎、林婕溪和小菊一起走入房间,他们一直在小梅身边看护,见沐无双神色惊慌地跑来,知道这边肯定出了事。
他们看到舒蓉和金泉的模样,都是心中紧张,暗自戒备。
舒蓉望着众人,流泪道:“这就是——天魔化血大法——小梅是我害的——你们有人敢——为她报仇吗?”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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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在场不乏江湖高手,但没有人发现厉千书靠近,他身影犹如鬼魅,冷霜看到他出现也大吃一惊。
厉千书说完话,身影来到赤星魂身边,他左手握住赤星魂左手短剑向褐衣老人长刀划出的刀圈中央插去,褐衣老人手中长刀已被短剑震得激飞在一边,身子连退三步才勉强站住。
褐衣老人心中暗自骇然,望着厉千书一时不敢再出手。
看到厉千书来到,赤星魂松了口气,道:“老弟,你来的可真是时候。”
厉千书放开赤星魂的手,走到冷霜面前,道:“看来的确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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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霜凝视着厉千书,突然冷笑一声,手中长剑飞射向厉千书胸膛,水银泄地一般眨眼就刺出七剑。
厉千书并没有拔他腰间的剑,他望着眼前剑光闪烁,脚下步伐飘忽不定,彷佛闲庭散步,冷霜刺出的七剑已被他从容躲过。
刘公公、老姚、平先生、赞大师、麦公子等已勃然变色——小顾虽然剑法武功凶悍霸道,但未必就比冷霜和刘公公高出多少,而眼前的厉千书所显露的武功才真正让他们感到深不可测。
冷霜七剑落空,剑法一变已如落花飘叶般绚丽,将厉千书笼罩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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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千书身形已停住不动,双手负在身后,轻声道:“洛神赋。”
洛神赋是日月教六赋九歌剑法之一,共三十六式。
他虽然身形不动,但目光凌锐转动,直逼向冷霜剑圈深处。
冷霜剑法虽将厉千书笼罩,但无论如何变化始终没有一招实招——她看到厉千书的目光所指之处就是她使出的剑招中最薄弱之处,知道自己一旦剑势用出而伤不了厉千书,就一定会被厉千书所趁。
看到冷霜使出的洛神赋剑法,赤初彤不觉心中吃惊,因为冷霜所施展的剑法不但功力火候老到,而且很多变化与自己所学已有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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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招过后冷霜轻呼一声,手中长剑已在一片灿烂剑光中直插厉千书咽喉,但厉千书彷佛早已料到,身形一下消失在冷霜面前。
冷霜叱喝声中身形如旋风而起,长剑荡出一道银色光圈。
她看到厉千书已在自己身边右侧十步处,咬牙挥剑再度出手。
厉千书轻叹一声已拔出长剑,沉声道:“碧落赋——尔其动也,风雨如晦,雷电共作——尔其静也,体象皎镜,是开碧落——浮沧海兮气浑,映青山兮色乱——为万物之群首——”
他出手剑法和冷霜极其相似,两把长剑洒出的剑光火星四下飞溅,缤纷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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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初彤满腹疑虑,道:“爹,她怎么会我们的剑法?”
赤星魂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小顾这时已喘过气来,心中也感到奇怪。
二人再度交手二十多招,彼此剑法都是一般纵横激扬,当厉千书念到群首的首字时,冷霜手中长剑发出一声震鸣急速飞落向一旁夜空,厉千书手中长剑已直压在冷霜的咽喉之上。
冷霜面色惨白,但没有丝毫惧色,她冷冷望着厉千书,道:“动手。”
厉千书缓缓摇了摇头,收回长剑,长剑转眼消失在他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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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星魂用梵文道:“千书,你不杀了她?”
厉千书也用梵文轻声道:“先生一再告诫我,决不能伤害她们。”
冷霜双目闪过一丝冷光,道:“为什么?”
厉千书望着冷霜,道:“你听得懂梵文。”
冷霜道:“是。”
厉千书道:“你是未亡村的后人。”
冷霜咬牙道:“是。”
厉千书轻叹口气,道:“先生一直在找你们,可惜一直都没有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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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霜嘿然冷笑,道:“你们还想斩草除根?”
厉千书缓缓摇头,道:“先生只是想去上香赔罪,希望能化解仇恨。”
冷霜微微一愣,咬牙道:“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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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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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千书轻叹口气,道:“我也知道很难。”
他转过身去,道:“你们走吧——请你帮我转告未亡村的后人,并非因为当前之势我才这么说,而的确是老先生利教主生前一再叮嘱我,他说日月神教当年杀害了你们很多亲人,他不知道怎么做才能化解这段仇恨,但他还是希望能够找到化解这段仇恨的方法。”
冷霜双目一红,嘶声道:“我们要你们都死光。”
厉千书道:“这也是一种方法。”
冷霜咬牙道:“不是你们死,就是我们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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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千书道:“你刚才对赤初彤几次都不下杀手,我也看到了——你心里未必是这么想的吧?”
冷霜惨然道:“我不杀你们的女人,我只杀你们的男人,要让你们的女人都活着来体会我们先辈的痛——”
赤初彤神情变得哀伤,伸手抹去眼泪。
厉千书道:“当年侯爷手下死了多少人?”
冷霜含泪道:“一千七百六十三条命,他们都是男人,身后留下了一千二百一十一个未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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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忽然狂笑一声,道:“这么多年了,我们一直在等待这一天——等待你们用血用命来偿还我们——”
说完她转声拔足奔向夜幕,身影远去处依稀传来哭声。
刘公公、老姚、平先生、赞大师、麦公子等人再也不敢逗留,一起上马向东北方向飞奔而去。
赤星魂皱眉道:“就这样让他们走?”
厉千书看向小顾,怅然道:“这些人武功都不弱,就算我能杀尽他们,只怕你们也难免有损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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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星魂想了想已明白厉千书的意思——他是怕一旦发生混战会伤及小顾,想到这里他也不禁出了身冷汗。
小顾扭过头转身向前走去,他想施展轻功,但脚下一个踉跄。
厉千书望着小顾的背影,道:“你不想见她吗?”
小顾全身一震,停下脚步。
厉千书道:“你已经知道真相了吧?”
小顾撇撇嘴,颤声道:“什么狗屁真相——我——”
他声音有些哽咽,说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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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千书叹道:“我一直在怀疑她——从心里恨死她——可等她真的说出来,我又觉得她很可怜——”
他扭过头,眼圈有些红——虽然惊幻公主沙依曼杀了利百川,但毕竟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让他曾动过心的女人。
忽然,厉千书双眸闪过一道光芒,道:“你想救她吗?”
小顾全身又一震,喃喃道:“救她?”
他转念之间苦苦一笑,又道:“你是想要我去争那个狗屁教主大明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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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千书道:“不是争,那原本就该是你的。”
赤星魂大声道:“正是,少爷可不能让慕容家的人阴谋得逞,我现在也知道他们百年来无非就是想利用日月神教来复辟燕家天下,这次日月神教面临的灾难也是他们惹来——我赤星魂和神火部的兄弟誓死也会支持少爷。”
厉千书道:“之前狮王部、鹰王部、狼王部、鬼王部,还有神女蓝焰,青蝠、雪猴二位散人,四位无常以及全部五旗众,都说愿意支持你,我们力量远比慕容家要强大,你能成为大明王,就能救她。”
小顾摇头道:“我不做什么教主,我只要去见一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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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星魂神色焦急起来,道:“少爷——”
厉千书拉了下赤星魂,示意他不要说话,道:“那也好,你见了她后如果想改变主意,可以跟我说。”
他知道小顾性格倔犟,逼他说不定反而会弄巧成拙。
这时又有数骑马赶到,来的都是狼部青年子弟。
厉千书让他们下马,道:“我们得尽快赶去,圣火即将点燃。”
看到厉千书递过来的马缰,小顾犹豫了一下,接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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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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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多时辰之后厉千书、小顾、赤星魂、赤初彤四人已来到日月教所聚集的小村镇前,让小顾吃惊的是,原先那个小河边小坡上静静的小村镇早已不见踪影,一座方圆数里的小城却不知是在何时拔地而起,却彷佛之前这座小城一直在小山坡下沉睡一般,小城四周立起一面泥墙,墙上插满火把。
小城泥墙四周方圆数里到处都有火光,舞动的火光中各种颜色的烟雾四下飘荡缭绕,空气处处弥散着一丝淡淡的香味。
厉千书取出一个碧绿色玉瓶递给小顾。
这里空气中弥散的烟雾不但美丽,也会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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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星魂道:“初彤,你先去神火旗驻地。”
赤初彤道:“是。”
她看了小顾一眼拨转马头跑向一边。
厉千书带头来到小城东门,守门四个中年黄衣人拦住去路,其中一人将手按在右胸,躬身道:“狼王、赤旗主请进。”
他们看向小顾,小顾脸色身上都是血,但他的相貌依然让他们感到惊奇惶恐。
这时一个老年黄衣书生迎了上来,老书生相貌出尘,赤巾包发,腰束金带插着把折扇,正是狮部朱虎虎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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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先生望向小顾,也是面带喜色,沉声道:“放行。”
四个黄衣青年连忙两边让开,厉千书纵马直入城中。
小城里一片废墟,到处都是断墙残砖,虽然四周空气彷佛被烈火灼烧过一般炎热,但依然散发着潮湿发霉的气息。
城门一条宽阔的大道直到城中央,一路上没有任何人的气息。
小顾看到小城中央是一座巨大的油灯形火盆,因为火盆太巨大,所以更象是座三层高的石塔,四周的灯火照耀之下火盆表面上各种奇文异兽的雕纹活灵活现,更显得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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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火盆三十来步的距离为径围着一圈宽大的石桌,石桌后坐了三十来人,有的地方坐得稀疏,有得地方坐得密集。
石桌虽是一个巨大环形,但石桌高低并不一样,西边要比东边高出许多,西边附近的座位也是坐得最稀疏。最高处有两个座位,一个空着,另一个座位坐着一个白衣蒙面女子,正是慕容冰。慕容冰身侧环形石座稍低的三个座位同样坐着三个蒙面女子,她们衣裙款式都很古怪,神女梵音就在其中。
慕容冰另一侧空的座位是日月教教主的座位,左右护法座位也空着,八部王的座位分成两边跟在左右护法和三位神女旁,然后教主那头下面依次是五行旗主、七无常的座位,而圣女那头方向跟着六公主和五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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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慕容冰、三位神女和几位公主用面纱蒙面,在座还有一半人都戴了青铜面具,但也有狮王江东独帆等人以真面目示人,他们之中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有中原人也有西域人。
之前很久都没有人说话,这时看到厉千书、赤星魂带着小顾出现,所有人都吃了一惊,有惊讶的,有疑惑的,有欢喜的,也有不安的。
慕容轻声道:“终于都来齐了,该来的来了,不该来的也来了。”
她说话声音隔在面纱之后,听似有气无力,但在每个人的耳边发出刺耳的怪啸声,随后化为一股寒气渗入他们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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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千书带着小顾走到慕容冰座位前十数步处停下,道:“这是先生的儿子——”
说到这里厉千书声音一阵颤抖,双目中有泪光闪烁。
所有人之前都纷纷听说有人找到了利百川的儿子,而看到小顾出现这一刻起他们也不再怀疑,但此时听厉千书说来依然心头为之一震,不少人举起衣袖,在丝巾和青铜面具下抹去眼泪。
慕容冰冷哼一声,道:“你有证据吗?”
厉千书轻轻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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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冰怪笑一声,道:“他们的确很象,连神情也很象——你曾经以日月神教不灭之火的誓言告诉我你真的杀了利教主的儿子,现在又说他在这里,那就是说你在说谎骗我。”
厉千书道:“是。”
慕容冰厉声道:“你可知道在日月神教不灭之火下说谎,该是什么罪?”
厉千书淡淡地道:“我知道,是死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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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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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小顾发出一阵大笑,血红色的脸上带着嘲讽的笑意,沙哑着道:“我才不是他儿子——。”
慕容冰冷然道:“那你是谁?”
小顾道:“我是小顾。”
慕容冰道:“你来干什么?”
小顾咧开嘴,笑道:“听说有人要死了,我想见见——她——”
说到这里小顾将手中长剑重重插入脚下土地,他身子一阵摇摇欲坠,火光下他双目有两颗泪珠滚下,将他脸上的血迹抹出两道黑色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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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冰寒声道:“你想见沙依曼?为什么?”
小顾颤声道:“不为什么——”
他猛然拔出长剑,血色剑光在四周的火把照耀下彷佛变成一把燃烧着的剑,他向慕容冰怒吼道:“我要见她。”
慕容冰冷冷一笑,藏在衣袖中的右手扬起,一道无形掌风发出一声呼吼在她手中挥出,重重打向小顾胸膛。
厉千书早已来到小顾身前,他双掌推出接下慕容冰这一下掌风,砰然一声轻响四周狂风大作,附近十几枝火把被狂风吹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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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戴鹰形青铜面具的灰衣老人已然站起,怒喝道:“慕容冰,你别太嚣张。”
慕容冰冷然道:“我怎么嚣张了?”
鹰王沉声道:“你别以为坐在那里你就是圣女,日月神教的圣女是慕容月。”
慕容冰道:“月儿被你们困在光明顶,我知道你们想铲除我们这一家——”
她也站起来,挥手之间身后火把中的一团火焰已飞到她手掌心,随后又在她手中化为十数朵火花疾飞出去,一阵空气的爆裂声中,刚才被熄灭的十几支火把又几乎同时被重新点燃。
她冷笑道:“我们是不会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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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慕容冰和龙王剑拔弩张,不少人都暗自紧张,很多人也是不服慕容冰,但对她显露的武功深为忌惮——火焰无形,能燃烧的火油却有形,只是世间又有几个人能拥有慕容冰这般的武学修为,将火焰随意挥洒。
梵音也站了起来,她凄声道:“就让她们见一面吧。”
她身边一个身着蓝色衣裙的女子也起身道:“是啊。”
另一个绿色衣裙的女子也道:“冰儿,别闹了——”
她声音苍老,也无奈。
安仙儿坐在三位神女旁,她一直沉默着,这时也轻叹道:“圣女,由得他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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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位神女和安仙儿一起说话,慕容冰犹豫一下缓缓坐下,她望向中央高塔般的火盆,冷声道:“你要见她就上去吧。”
小顾一愣,忽然想起之前梵音所说,心中又惊又怒,他急忙转过身,看到身后塔一般的火盆侧有一条弯曲的台阶旋转向最高处的火盆口。
厉千书轻声道:“你要——你要冷静——”
小顾颤声道:“你们对她做了什么?”
厉千书含泪颤声道:“我们没对她做什么,都是她自己要这么做的——”
小顾浑身一震,手中长剑已落地,他发疯般冲向火盆,冲向顶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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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一般的火盆分三层,最下面一层已堆满木材,淋上了黑油,第二层堆放着各种奇形怪状的木制人偶和图腾,第三层由火盆最窄处向上延伸出一个巨碗,碗中倾注满了厚厚的火油,而让小顾感到一阵头晕目眩的是——碗的一边火油上露出一个中年女子的头和一截肩膀。
那女人的容貌依然美丽,但她神情却说不出的恐怖,她还活着,曾经千种风情的双眸已变得迟钝,她有些绝望地看着小顾,然后大颗泪珠滚落下。
小顾在外面望着这个女人,呼吸在这一刻也停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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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冰冷笑道:“厉千书,听说你也曾倾慕于沙依曼,难怪她杀了利百川,你居然不恨她——”
厉千书黯然道:“我现在只恨我自己,当年为什么不把一切告诉她。”
慕容冰沉默片刻,道:“想不到五毒刑加上五残刑她都能承受下来,现在就让圣火来烧尽人世间的一切罪孽——”
她右手举起,身边火把处又一团火焰飞到她掌心,在她掌心燃烧,她轻声唱道:“晨曦初光,日出月降,圣火永在,地久天长——”
(第十二部完)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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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菊心中气苦,含泪怒道:“我敢。”
她拔出玄铁长剑冲舒蓉而去,却被郭瑜伸手拦住,郭瑜沉声道:“不是她。”
小菊愣了愣,大声道:“她都自己承认了。”
郭瑜道:“她承认只是她也想死。”
小菊有些发呆地望着郭瑜,又望向舒蓉,见舒蓉正满面是泪地看着自己,神情凄苦而又出奇地平静,目光哀伤并无半丝惧意。
郭瑜神色也有几分悲凉——之前小菊中爆雨梨花针时他心中一样有一死了之的冲动,所以他明白舒蓉此时心情。
慧心、丁郎、林婕溪默默看着眼前一切,他们都老于江湖喜怒不形于色,也没有人出声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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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沐无双拿着一个翡翠玉瓶快步跑进房间,她走向床边也被郭瑜拦住,郭瑜道:“把药给我。”
沐无双微微迟疑一下,将手中玉瓶交给郭瑜。
郭瑜走到床边坐下抱起金泉倒下的身子,感觉手中抱着的是一个死人,金泉脸色呈黑紫色,口鼻中气息微弱得已难以察觉。郭瑜取出翡翠玉瓶中的碧绿色药丸塞入金泉口中,运内力助他将药丸缓缓咽下。
小菊含泪大声道:“这药给他服了,万一小梅姐还需要,怎么办?”
她心中为小梅焦虑,忍不住又有泪珠涌出。
沐无双在小菊身边轻声道:“小菊你别急,会有办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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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菊想了想,神色突然大变,道:“铁锅,你过来。”
郭瑜将金泉的身体头向床尾一端平放在床,道:“怎么啦?”
小菊轻轻咬了咬牙,没有出声。
沐无双抹去额头一丝汗水,道:“小菊怕你中毒。”
郭瑜道:“舒姑娘体内的血中带有剧毒,如果她的血液流入他人体内的确能让人中毒,但只是普通相处的话,没有什么危险——日月教的天魔化血神功原来是这么回事。”
沐无双轻轻点头,她看向舒蓉嘴唇间血痕,知道刚才金泉和舒蓉相吻时舒蓉咬开自己嘴唇肌肤,让自己血液流入金泉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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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心、丁郎、林婕溪神色都微微一变——日月教魔功歹毒神秘,天魔化血神功名列魔教五大魔功之首,他们自然不会不知道。
舒蓉一直含泪看着郭瑜,细声道:“你为什么要救他?”
几乎同时小菊也大声道:“你为什么要救他?”
郭瑜看向小菊,道:“我们能见死不救吗?”
小菊一愣,不知该说什么。
林婕溪望着舒蓉,微微皱了皱眉,道:“是你想毒死他?”
舒蓉低声含泪道:“是。”
慧心、丁郎、林婕溪心中更是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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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菊也觉得有些匪夷所思,恨声道:“你们魔教的人都是疯子。”
之前她看到舒蓉、金泉在房间内默默相对情形,也知道他们彼此有情,却想不到舒蓉会对金泉下毒手。
沐无双也感到疑惑,轻声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不会逼你们的,就算你们要走我们也不会阻拦的。”
舒蓉嘴角有一丝笑容,笑得极为苦涩。
郭瑜忽然道:“凌晨之时,日月教的圣火就将点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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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菊道:“那又如何?”
郭瑜道:“圣火点燃时日月教新任教主就会诞生,按照日月教的法则,新任教主从前任教主秘密指定的四个少年中产生,而一旦新任教主确定,其余的三个少年就得为圣火殉葬。”
小菊道:“这么残忍?”
郭瑜道:“是。”
他看着金泉道:“他应该就是这四个少年中的一个。”
舒蓉嘴角微微颤抖了一下,目光变得更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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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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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无双道:“那为什么舒姑娘要杀他?”
郭瑜道:“我不知道猜得对不对——我猜想有人不想让他有机会当新教主。”
小菊大声道:“那就是说有人收买她,让她毒死这少年。”
舒蓉面色惨白,微弱地点点头,有气无力地道:“是——”
小菊剑眉竖起道:“你真是太狠毒了——”
郭瑜轻轻摇头道:“未必是这样。”
小菊道:“铁锅,你还看出什么?”
虽然大庭广众之下小菊对郭瑜总是呼呼喝喝,但她也深知郭瑜思虑慎密智慧过人,能看出许多常人无法看出的细节和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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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瑜道:“我看出他是心甘情愿死在舒姑娘手中的。”
沐无双轻轻点了点头,她想起金泉和舒蓉之前的对话,不由得黯然伤感。
郭瑜道:“也许舒姑娘早就知道自己有一天不得不杀了他,所以这些年来才刻意对他冷淡,但是——”
说到这里郭瑜神色也有些凄惨。
舒蓉喉咙间忽然发出一阵哽咽声,她闭上眼睛,大颗泪珠不停滚落,脸上神情痛苦地扭曲着,声嘶力竭地细声道:“不要说了——不要——”
她沙哑着泣声道:“你为什么——不让我们去死——”
说着她用力想抬起双手,无奈半分力气都没有,牵动伤口处更是痛得满头大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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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无双连忙来到床边坐下,拿出汗巾轻轻帮舒蓉拭去额头的汗珠。
慧心和林婕溪都轻声叹了口气,江湖之中原本就有太多的无奈,她们也早已见惯这种无奈。
小菊双目也满是泪光,她想起舒蓉这些年来也许和金泉天天相对,彼此是心有情系,但却知道自己将在某一天要亲手杀了对方,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失声道:“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要这样?”
郭瑜苦笑着,没有出声——他知道舒蓉和金泉是权力和欲望争斗的牺牲品,这样的牺牲和悲剧江湖天天都在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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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舒蓉脸上神情渐渐平静了下来,她也许是外伤太重,也许是身心过于疲劳,已然昏睡了过去。
沐无双轻声道:“你们先出去吧,我会照顾他们的。”
慧心、丁郎、林婕溪互相看了眼,一起退出房间。
小菊道:“无双——你——”
她又看向郭瑜道:“你肯定小梅姐不是她害的?”
郭瑜点头道:“中毒的症状不对。”
他想了想,道:“小菊,你在这陪下无双,我去小梅那里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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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小梅静静地躺在秋笙客房大床上,彷佛睡着一般,她身上盖着厚厚的白棉被,连夫人和林婕溪站在床边,慧心坐在床头左手手指轻轻按在小梅左手腕的脉门上,神情十分凝重。
秋笙和丁郎坐在房间客椅上,丁郎虽神色镇定,但目光有几分焦虑,秋笙神情茫然,额头不时渗出汗珠,他看到郭瑜进来,起身没有说话。
慧心望向连夫人和林婕溪,面带忧色,轻声道:“很奇怪。”
林婕溪道:“怎么啦?”
慧心道:“天山碧灵丹能解百毒,但对小梅体内之毒却没什么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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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笙全身一震,微微颤声道:“那怎么办?”
慧心又凝神听了一会小梅脉息,道:“小梅所中之毒不象唐门的蛇虫之毒,也不象魔教的草木之毒,毒性极为平和缓慢,在体内无形蔓延,这种毒贫道还是第一次见到。”
峨嵋唐门世仇,唐门精通毒药暗器,故此峨嵋弟子不乏解毒高手。
秋笙急道:“那小梅——她——”
慧心摆手道:“秋盟主不必过于惊慌,此毒虽怪异,但正如连夫人刚才所说毒性缓慢平和,加上碧灵丹已护住小梅心脉,所以暂时没有致命之忧——”
说到这里慧心望向连夫人道:“想不到连夫人也精通此道。”
连夫人道:“廷正和碧漪少时都曾跟江南百草堂张简斋张老先生学医,我也是跟着他们粗通一二。”
连廷正和连碧漪是连家主人连廷纲的堂弟妹,都是连夫人带大的。
慧心点了点头,轻轻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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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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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婕溪道:“我也久闻张药老能解世间百毒,可惜远在江南。”
秋笙道:“大嫂她现在在哪里?”
连碧漪是秋笙堂兄秋思南的妻子,故此秋笙称她为大嫂。
连夫人道:“他们夫妇也在找婉儿,想必是上了华山。”
秋笙道:“我这就请他们速来一趟。”
连夫人道:“可以让碧漪来看下,不过碧漪学医才五年就去武当学剑,只怕未必有解此毒的本事。”
慧心道:“说不定碧漪姑娘能行。”
连夫人道:“权当一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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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郎道:“还有两人应该能解此毒。”
慧心道:“丁大侠说的是昆仑熊仲鱼和日月教空显道?”
丁郎道:“是。”
慧心道:“毒无常空显道善于解毒,却更能制毒,昆仑铁笔熊仲鱼隐居昆仑多年很少涉足江湖——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郭瑜突然目光闪烁了一下,道:“应该还有一人能解此毒。”
见所有人望过来,郭瑜道:“那就是下毒的人。”
秋笙道:“是谁下的毒?”
郭瑜沉吟片刻,道:“我还无法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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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笙道:“可是那个日月教女子?”
郭瑜道:“不是,那女子所用毒药药性猛烈,见血封喉,而慧心大师说小梅中的是极其慢性的毒,就是说小梅姑娘是在之前被人暗算的。”
秋笙无力坐下,默然半晌道:“我想不出之前有什么异常——”
郭瑜道:“我倒想到一处。”
他看向连夫人道:“小梅之前左臂被羽箭擦伤,不知伤口可有不妥之处?”
连夫人想了想,在床边坐下拉起小梅左臂,小梅左臂白色衣袖有一破裂处,露出的雪白肌肤上有几似淡淡的血痕,已结成伤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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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心变色道:“你怀疑那个马夫人?”
郭瑜道:“是的。”
连夫人道:“伤口没有中毒迹象。”
郭瑜沉默片刻,道:“我觉得马夫人向小梅邀战很奇怪,她剑法武功不见得比小梅高明,却要三招定胜负,她突施暗算就是想让小梅受点伤——世上有没有能让人中毒却不会在伤口流下中毒迹象的毒药?”
连夫人道:“有。”
慧心也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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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笙有些迷惑地看向郭瑜,道:“马夫人是谁?她为什么要暗算小梅?”
郭瑜道:“她应该是龙三少手下,她暗算小梅怕是为了要挟盟主。”
秋笙全身一震。
郭瑜道:“我还记得马夫人和小梅动手前问小梅——秋盟主答应大帅了吗?小梅说没有——马夫人又说——听闻秋盟主和小梅姑娘双飞双栖,想必秋盟主应该很听小梅姑娘的话吧?”
慧心动容道:“的确是这样。”
丁郎神色大变,手按长剑起身目光凛然道:“果真如此,华山剑派宁愿玉碎,不求瓦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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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夫人道:“小郭,可能找到证据?”
郭瑜道:“我现在就去找。”
慧心道:“怎么找?”
郭瑜道:“那枝箭。”
他轻轻点头,又道:“我现在知道为什么马夫人要折断箭头——她是趁机在的箭杆上涂毒。”
慧心道:“你现在就去?”
郭瑜道:“事不宜迟——此事请秋盟主和各位前辈先不要张扬,在我回来前千万别让小菊知道——秋盟主更要思考下对策,只怕龙三少很快会来找你。”
他话音刚落,听到门口外小菊恨声道:“死铁锅,又想把我一个人留下?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拿大铁锤锤你?”
郭瑜苦笑一声,轻轻摇了摇头。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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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依曼呆滞的双目凝视着小顾,目光中渐渐露出一丝淡淡的光彩,随后又变得异常黯淡——过了很久,她嘴角轻轻颤抖着用微弱之极的声音吐出一个很淡很淡的字——“走。”
小顾全身一震,不知不觉已泪流满面。
沙依曼的泪早已流干,再度虚脱地细声道:“快走。”
当她得知自己亲生儿子真的还活在人世时,恨不得立刻能看到他,恨不得能永远陪在他身边,但此时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希望小顾快点离开这里,她已经完全明白了利百川当年将小顾送走的一番苦心,而她却毒死了利百川,这让她在面对小顾时更感到愧疚和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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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顾的模样和利百川太象,沙依曼眼中小顾渐渐变成了利百川,她缓缓闭上眼睛低声道:“不要当教主,快走——”
之前当她得知狼王乐白可能会成为日月教教主,便在暗中刺杀了乐白,她觉得日月教教主的位置只该属于她死去的儿子,而此时此刻她再也不想小顾去争这教主位置,她知道这只会给小顾带来灾难。
日月教教主看似显赫无比,但在位之人要承受多少苦难,要面对多少威胁,要变得如何断情无情,一直跟在利百川身边的沙依曼是最清楚的。她惨白之极的脸庞上神情渐渐变得异常平静,甚至有了一丝淡淡笑意——无论如何,她终于在临死前看到自己的亲生儿子,现在她只想在圣火点燃的瞬间带着记忆中小顾的容貌去见利百川,来赎自己的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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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顾听到自己牙齿碎裂的声音,双手紧紧握住拳头,他想不顾一切地将沙依曼抱出来,但当他看到沙依曼脸上露出的那丝淡淡笑容时,心头又是猛然一震——死也许对很多人来说很可怕,但对有些人来说又是最大的解脱,五残五毒之刑的恐怖小顾很清楚,他不敢想象自己母亲是如何承受下来,而她选择承受这样的酷刑就是为了赎罪,而现在,她正盼望着在火焰中真正解脱这世间的苦海。
沙依曼脸上的笑容凝结住,彷佛陷入了沉睡,看着她如此宁静的神情,小顾不敢惊动她,他咬了咬牙猛然扭头踉跄着走下高台。
所有在场中人的目光都注视着他,有怜悯,有厌恶,有伤感,也有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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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千书神色落寞地看着小顾,小顾立刻避开了他的目光,他低头看着落在地上的魔光剑,蹲下身子双手狂抓着蓬松的头发,然后掩住面目。
慕容冰冷冷注视着小久,道:“虽然利教主十年前斋戒之后留下四个继任少年的名字,但如果这个小顾真的是他儿子,那么他理应成为教主。
厉千书道:“是。”
慕容冰轻轻叹了口气,又冷冷哼了一声,道:“可惜千书你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他是利教主的儿子。”
鹰王大声道:“老夫相信。”
慕容冰不屑地道:“相信有何用?”
她看了身边两侧一眼,沉声道:“纵然日月神教左右护法二使不在,难道各位行事就可以如此无视圣火令的律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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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小顾轻轻冷笑一声,他松开双手捡起地上的魔光剑站了起来,脸上满是泪痕,双目布满血丝,他握剑的手发出颤抖,身子在寒风中轻轻摇晃着,凶神恶煞般盯着慕容冰。
慕容冰也看着小顾,面纱后双目寒光闪闪。
小顾嘴角发出一阵抽搐,挤出一点往日惯有的懒散笑容,踉跄着走到身边最近的一个熊熊燃烧的火把边,左手从怀中拿出一个满是皱褶的白纸包,他将手和白纸包一同放在火焰上,那层白纸瞬间燃起一道火焰。
厉千书大惊失色,举手凌空一掌劈向火把,一道强劲的疾风扑过,火把火焰顿时熄灭,只是小顾左手中纸包的那层白纸也早已成纸灰,纸灰随着掌风剥裂散开激荡起一片细尘。
厉千书面色惨白,道:“这是——这是古墨先生的信——”
小顾嘴角还是一副残酷的嘲弄笑意,没有出声。
厉千书颤声道:“上面写着什么?”
小顾道:“我没看过。”
说完他将纸包中的物件扔在厉千书面前的土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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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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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物件是面黑色玄铁令牌,令牌一面刻着一个奇怪的长耳动物图案,看上去象是一只兔子,玄铁令牌被火灼烧过,玄铁金属上有一层红色光芒如同血液般在流动——这面玄铁令牌就是日月教光明护法右使的玄铁令牌,曾经在三手帮帮主古墨手中出现过。
看到这面令牌,所有在场中人都心中吃了一惊,日月教除了教主和圣女,就数光明护法左右使地位最高,他们按照日月教律法裁决教中事务,全然不受教主和圣女干涉节制,更可以对八部众发号施令,小顾手持日月教光明护法右使令牌,如果自认是日月教光明护法右使,那么这里除了前圣女慕容冰之外,只要小顾发出的命令不违背日月教律法,就一定要执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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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千书俯身捡起日月教光明护法右使玄铁令牌,单膝跪在小顾身前,双手将令牌高举过头,微微颤声道:“古墨先生将此令牌传与少主。”
小顾惨笑道:“我要它何用?”
厉千书道:“持此令牌者,姓名中有兵卫二字的,即是日月神教光明护法右使。”
慕容冰冷然道:“兵卫——他的姓名可有兵卫二字?”
厉千书道:“他去东瀛学剑时的名字是新兵文卫。”
这时鹰王大步来到利千书身边,躬身抱拳道:“鹰王拜见光明右使。”
狮王江东独帆没有戴面具,他这时也跟着起身躬身道:“狮王拜见光明右使。”
自从小顾现身,江东独帆一直百感交集,心中又轻轻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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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星魂和身边五行旗四位旗主一起起身,赤星魂大声道:“五旗拜见光明左使。”
他们和厉千书、鹰王、江东独帆都是一般心事,虽然没有任何证据来证明小顾是利百川的儿子,但只要小顾成为日月教光明护法右使,那么就一样可以来争日月教教主之位。
小顾看着众人,神情都显得十分奇怪,他忽然怪笑着轻声道:“狗屁。”
他缓缓捡起魔光剑剑鞘,将手中长剑归入剑鞘,然后将剑插在腰间,又彷佛疯癫地大笑了数声,道:“光明护法右使,狗屁——教主,狗屁——”
他用力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大声道:“都是狗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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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小顾大步向来时的方向走去,他走着走着脚步踉跄了一下跪倒在地,但又摇晃着站了起来继续向前走,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厉千书跪着看着小顾的背影远去,双目已有泪流下——他虽然很想小顾能继承日月教教主之位,哪怕做日月教光明护法右使也好,但他知道小顾已是下定决心和日月教脱离关系。
鹰王伤感地道:“千书、独帆——就——就这样让他走了?”
厉千书无奈地点了点头。
看着小顾来了又去,江东独帆心中异常难过,轻声道:“由得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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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冰对厉千书冷声道:“千书,你一直拿着这个玄铁令牌,是不是你想当这个护法右使?”
厉千书轻声道:“不敢。”
他站起身双手捧着日月教光明护法右使玄铁令牌来到空着的教主座位前,将令牌恭敬地放在桌面上——既然小顾不愿当日月教光明护法右使,那么只有等教主就位才能任命新的护法右使,这是日月教的圣火令律法中的一条。
慕容冰望向东边道:“虽然点燃圣火的时间还没到,但朝廷大军集结欲对我日月神教不利,我想还是先请三位神女公布利教主当日定下的四位继承少年人名字,让我们来确立一位新教主——诸位天王,你们可有异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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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千书道:“千书没有异议。”
江东独帆也点了点头,道:“正该如此。”
他和利千书知道如今日月教内忧外患,不可再无教主。
鹰王沉默片刻道:“好。”
夜叉王索斯亚用梵文道:“圣女说的没错。”
天王面戴云状面具,淡淡地道:“我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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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八位天王中六位没有异议,鬼王不在,前孔雀王安仙儿没有出声,其他旗主散人和无常也都无人表示不同意见。
神女梵音起身道:“冰儿说的也对,那就公布吧。”
听她这么说,她身边蓝衣神女蓝焰和绿衣神女梦雨也一起起身,在她们三人面则整齐地摆放着四个精致的红色小方木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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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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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音打开第一个木盒,从里面拿出一块红色木牌,木牌一面刻着一些奇怪的文字,另一面画着一些奇怪的图案,系在木牌上的编绳也是编结得十分独特——这是日月教中最秘密的三种文字,称为三界文,除了教主一人通晓三界文之外,教中只有三位神女各自懂得其中一种,而教主所写的三界文必需三位神女同在才能解开这些文字的含义。
梵音拿起桌上的笔在一张白纸上写了些什么,随后将笔递给蓝焰,蓝焰也写了些,最后是梦雨。
慕容冰看着木牌嘴里低声念了些什么,又道:“这名字实在太简单,就算只会一点三界文的人都能看出是乐白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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鹰王之前回到座位,这时冷然道:“私学三界文是大罪。”
慕容冰不屑地道:“如果私学是大罪,那么私教呢?”
鹰王道:“同样是大罪。”
慕容冰冷笑道:“可惜你无法追究私教之人的罪了,因为教我的人是利教主。”
听慕容冰这么说,鹰王不敢再出声——在场中有点年纪的人都知道慕容冰丧母之后利百川将慕容冰当女儿般抚养,对慕容冰几乎是百依百顺,慕容冰能知晓一些三界文只怕的确是那时利百川所教。
梵音拿起写满各种符号文字的纸,道:“乐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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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冰道:“乐白已死,这个名字已经没用了。”
江东独帆道:“我有一事不解,乐白的名字怎么会提前泄漏出去的?”
梵音沉默片刻,道:“我们不知。”
梦雨沉声道:“摆放四个名字的木盒十年前由教主亲自放入神女宫,由我们三个共同锁上,我们任何一人都无法单独开启钥匙——虽然有传言说有人看到教主写下名字中有乐白,但也许只是有人妄猜之附会故意这么说的。”
她说话声音苍老却有一种摄人的威严。
江东独帆连忙起身躬身道:“独帆失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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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音轻轻叹了口气,道:“乐白我曾见过几次,人的确有些轻浮,他的死恐怕也是天意吧。”
厉千书神色更是黯然,乐白自从得知自己可能继任日月教教主,原本就浮躁的性情更变得肆无忌惮,最终命丧沙依曼之手,但厉千书是乐白的师傅,因为小顾的缘故他十多年来一直无心尽力管教他,才因此埋下祸根,这时回想起来厉千书也不禁感到有几分内疚。
慕容冰道:“还有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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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块木牌上的名字由蓝焰读了出来,道:“金泉。”
听到这个名字,不少人望向龙王座位,龙王沉声道:“金泉还没有到。”
江东独帆微微皱眉道:“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龙王默然片刻,轻声道:“但愿不会。”
江东独帆道:“我见过金泉,是个不错的少年。”
他看了眼东方,道:“希望他能平安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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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雨读出第三个名字道:“孟燎。”
众人互相望了眼,鹰王道:“孟燎是谁?”
安仙儿道:“孟燎是我孔雀王部孟霖和唐梅的儿子,唐梅出自唐门,二十年前唐门袭击峨嵋,那时唐梅刚有身孕,虽说门女子一旦出嫁就和唐门再无瓜葛,但唐梅始终是唐门的人,故此孟霖前去相助唐门,结果遭遇中原江湖伏击,在峨嵋一战中丧身。”
鹰王道:“之前江湖传闻唐门子弟唐燎暗算古风,那个唐燎就是孟燎。”
安仙儿轻轻叹了口气,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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鹰王道:“如此看来,这个孟燎的来历只怕有点蹊跷。”
厉千书道:“当年唐门袭击峨嵋前曾向利教主求助,但利教主并没有答应,孔雀王离开光明顶时唐梅留了下来,过了几年她就去世了,我记得孟燎是被金灵散人收养的。”
七散人处一面戴青铜面具的黄衣人起身道:“是。”
鹰王道:“既然如此,孟燎怎么会变成唐燎?”
金灵散人道:“这个下属不清楚,十二前教主看过一次下属,见到了孟燎,教主甚是喜欢他并将他带走,后来我也再没有见过孟燎。”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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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郭瑜带着小菊离去,慧心道:“想不到小郭没有劝小菊姑娘留下。”
连夫人道:“小郭应该知道很难劝得住小菊,而且既然小菊姑娘知道此事,留下来只怕也会徒然生事。”
林婕溪点头道:“他们在一起也好,还能互相照应。”
连夫人起身道:“我去看下无双她们。”
林婕溪道:“我也和夫人一起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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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夫人和林婕溪离开房间后,众人一时都没有出声,丁郎低头沉思半晌望向秋笙道:“果真如郭师弟所说,盟主可有对策?”
秋笙摇摇头,轻声道:“我现在心里很乱——”
他一直看着昏迷中的小梅,心中一时焦急一时空白,一时惊恐一时愤怒,之前当他得知自己已是江湖同盟盟主并得知朝廷要剿灭日月教时心也乱过,但那时他身边有小梅帮他开解,他才能定下心神来面对和处理局面,此时小梅中毒,他一时间彷佛失去了依靠。
丁郎神色严峻地道:“小梅是掌门师姐爱女,是华山剑派弟子,如果小郭真的找到证据,丁某自会去找他们要个交待,但盟主一举一动身系整个江湖安危,万事不可轻举妄动。”
他平时言辞不多,这时说了这么多话,目光透出一层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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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心轻叹口气,道:“他们太过分了。”
她话音刚落,看到门外于若眉带着余从嫣走进来,于若眉来到床边向慧心躬身行礼叫了声师叔,余从嫣也跟着躬身向慧心和丁郎行了大礼,她们又看向静睡中的小梅,神情都十分沉重。
慧心道:“你们怎么来了?”
于若眉道:“听说小梅中毒,我来看看——嫣儿一直在下面等她娘。”
慧心道:“你听谁说小梅中毒的?”
于若眉道:“我和若尘师姐之前在四周看了下,听不少江湖人在说此事。”
慧心微微皱了皱眉,道:“消息传得好快?”
丁郎冷哼一声道:“只怕这里有不少人暗中兴风作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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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心道:“若眉,你来了正好,你精通医道解毒,看下小梅姑娘中了什么毒。”
于若眉在床边坐下伸出左手手指轻轻搭在小梅左手手腕脉上,良久之后她神色有几分迷惑,望向慧心道:“我不敢肯定——象是中了醉魂散。”
慧心道:“醉魂散?”
于若眉道:“是。”
慧心道:“可醉魂散并非是毒药?”
于若眉道:“是的,醉魂散并非是毒药,而是一种麻药。”
慧心神色有些疑惑,丁郎、秋笙也都吃了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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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若眉又道:“汉末三国华神医曾配制过麻沸散,让人服用后一段时间内全然感觉不到皮肉痛楚,百年前也有人配制出醉魂散,据说是一种药性比麻沸散要强得多的麻药,能让人七天内昏睡不醒,没有任何知觉。”
丁郎道:“你是说七天之后小梅会自己醒来?”
于若眉神情凝重地道:“如果是弟子所知的那种醉魂散就该如此,但小梅姑娘体内另有毒性在扩散,不象是只是中了醉魂散的症状。”
慧心沉吟片刻,道:“是有人将毒药和醉魂散合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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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若眉道:“只是要将两种药性不同的毒药和麻药合在一起,绝非易事——相传醉魂散还是百年前诸葛先生专门为文家德正大帝配制,文家马上得到天下,有次德正大帝在战场身负重伤要送回京城治疗,诸葛先生就用了这种麻药,只是醉魂散配制极为困难,其中几味药制成之后要在寒冰中摆放十年去其毒性,才能和其它药材一同配制,故此此药也是珍贵无比。”
秋笙神色有几分沉重,轻声道:“此药难道来自宫中——”
于若眉道:“宫中是有醉魂散,不过小梅身上所中的毒只怕另有来源。”
慧心道:“若眉,这是你家传之学所知?”
于若眉神情微微有些黯淡,轻轻点头道:“是。”
慧心轻轻叹了口气,没有再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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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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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若眉又静心听了会小梅的脉息,轻轻叹了口气道:“小梅姑娘年级轻轻却好精深的内功修为,她炼的是至纯的武当玄女内功心法,现在体内内息固守心肺,暂时没有性命之忧。”
慧心道:“已经给她服食了天山碧灵丹。”
于若眉道:“碧灵丹是解毒神药,但麻药药性介于毒药和迷药之间,只怕碧灵丹未必能解此毒。”
慧心道:“你可有解法?”
于若眉想了想,道:“要解麻药我倒有些独门偏方,但只怕解了小梅姑娘体内的麻药,她体内之毒反而失控。”
慧心想了想,道:“那就再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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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若眉起身道:“我先去找余夫人弄些药材配制一些解药备用。”
说着她躬身向众人施礼,带着余从嫣走出房间。
丁郎道:“于女侠的丈夫可是京师御药坊于良光于御医?”
慧心道:“是的,京师于家百年来出了不少名医,大都任职宫中御医,良光的母亲是峨嵋慧菡师妹,若眉也在慧菡师妹的撮合下嫁给了良光。”
丁郎道:“听说于女侠的医药之术不在少游、少妍夫妇之下。”
慧心道:“若眉十二岁才上峨嵋,内功剑法修为在同代弟子中不算出众,不过她原本祖传医术了得,也算得是峨嵋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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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慧心顿了顿,又道:“她父亲是朝廷驻守西域建宁城少都尉,她母亲在峨嵋附近平川城家中开了个小药馆,在当地也有几分名气,那年她母亲带着她和她哥哥去边关探亲,结果遭遇外寇袭击,建宁城被围十天,她父母双双战死,我仪云师叔和丐帮智长老那时也在建宁城,将他们兄妹送回家才发现他们一家在当地无亲无故,所以若眉入了峨嵋派,她哥哥送去了丐帮。”
丁郎道:“刀兵一举,难免万千生灵涂炭。”
慧心道:“正是,仪云师叔常说建宁城战前繁华热闹,四处客商云集,一场激战后变成废墟,死尸堆积如山,情景远比江湖厮杀更为惨烈百倍。”
她又望向秋笙,道:“所以贫道觉得盟主的决定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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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笙低下了头。
丁郎道:“只怕朝廷不会罢休。”
慧心轻叹口气道:“虽然如此,我们也没有办法来制止,只能静观其变。”
听慧心这么说,秋笙突然全身微微一震,他看了慧心一眼,又看向熟睡中的小梅,神情变得极为凝重。
慧心也跟着看了小梅一眼,又看向秋笙,心中感到有些异样。
过了半晌,秋笙轻轻吐出口气,道:“我要阻止他这么做。”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但语气异常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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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郎沉声道:“你是说要阻止龙三少这么做?”
秋笙道:“是的。”
丁郎道:“如何制止?”
秋笙道:“我还不知道——”
他看着小梅,轻声道:“我只是想——我该这么做。”
丁郎沉默片刻,点头道:“很好。”
慧心神情之间也露出一丝淡淡笑意,道:“是的,是贫道错了。”
慧心说没有办法制止,但秋笙却说要制止——有没有办法去做一件事和该不该去做一件事是两回事,虽然龙三少手握天子剿灭日月教圣旨和十万精锐铁甲,但秋笙敢下决心去制止,这才是让慧心和丁郎感到满意的——这也正是一个掌握江湖命运的江湖盟主应该拥有的勇气和决断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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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郎道:“你不愧是天山剑派的传人。”
秋笙全身又是微微一震——天山剑派传人这荣誉曾让他感到骄傲,也让他感到惶恐,此时他心口感到热血在沸腾。
门外沐无双轻轻走了进来,她惦记小梅,忍不住过来看看,在门外听到了秋笙的这番话,她向丁郎躬身施礼,道:“师叔。”
她又看向秋笙,美丽双目有泪光在闪动,她心中想起古风——古风和秋笙的确有不少相似的地方,她突然想——如果古风有秋笙这样显赫的身世,是不是一切都会变得不同,她心中凄苦,微微颤声道:“秋盟主——你放心——我相信小梅师姐一定会醒来——她会为你感到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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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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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小镇白天无数江湖人往来,这时静了下来。
突然,东南边镇口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车轮声,五辆四骑骏马牵拉着四辆豪华马车在二十骑军卒的前后簇拥下冲进小镇来到客栈外停下,这些军卒个个都用布巾蒙面,显然经过长途跋涉,停下时队形颇为齐整。
第一辆马车内走出一个蓝色锦衣华服中年大汉,他马车旁两骑身穿软甲的军汉跟着下马,伴随着中年大汉踩着沉重的步伐入到客栈,中年大汉不等跨过门槛就大声道:“掌柜的快出来!”
蒋梦熊白天回来偷空睡了会,知道今晚一定会事务繁多故此一直守在柜台,他看到眼前中年大汉浓眉豹眼虎须如钢针,头戴明珠紫金冠,腰束翡翠玉带,佩着一把做工精美的镶金长剑,说话声如洪钟,全不顾此时已是夜深人静,可见平时为人也是跋扈嚣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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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蒋梦熊出声,中年大汉神情傲慢地冲蒋梦熊又大声道:“本侯爷奉王命请来贵客,快腾出四间最好的房间来。”
他这时也是满面风尘和倦意,还有几分睡意朦胧,可见一路颇为辛苦。
蒋梦熊早已起身,看着眼前中年大汉心中一阵踌躇,来人自称侯爷,看他打扮气度不象有假,而以此人身份来帮他口中的贵宾要房间,可见那些贵客更非一般角色,但客栈房间早满,对方一口就要四间上房,饶是蒋梦熊如何精明能干,一时也有些不知所措。
中年大汉见蒋梦熊发呆模样,怒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准备?惹恼了本侯爷马上让人拆了你的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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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梦熊连忙道:“侯爷息怒,小店房间少,现已住满,请稍等片刻,小人想法给侯爷腾出两间来。”
中年大汉重重一巴掌拍在柜台,吼道:“不是两间,是四间——这些贵客都是世子殿下奉旨请来,这怠慢之罪你担当得起?”
见他大吼大叫,他身边的两个跟随军卒也摆出一副吹胡子瞪眼睛的模样。
这时蒋梦熊所在柜台旁墙角有人用一把苍老的声音懒洋洋地唱道:“天当被子地当床,大脚风雨走四方,不知秦汉是哪朝,王侯乞丐都一样——这深更半夜的哪里的猴——爷在闹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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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声的是丐帮九袋长老李大脚,他也是忙了一整天才在柜台旁墙角睡会,这时听到来人出言不逊,他知道青城派出身商贾大户,轻易不敢得罪官府,故此出言带几分挑衅之意将话茬接了过来。
中年大汉望着墙角房内一个衣衫褴褛身负多层口袋的老乞丐拄着一根龙头木杖站起,心中也不由得有几分惊异。他虽是镇守一方的藩镇大将享有侯爷爵位,但对中原江湖也知道一二,知道丐帮建帮有八百多年,在江湖根深蒂固,是江湖最庞大的帮会,丐帮弟子遍及天下,无籍无册,纵然国家律法也往往管他们不到,朝廷对他们也是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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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大汉打量着李大脚,冷声道:“你是什么东西?”
李大脚抬起眼睛道:“你又是什么东西?”
中年大汉道:“老子南平督护三等侯爵李延宗。”
李大脚冷声道:“老叫化子丐帮九袋长老李大脚。”
李延宗没有听说过李大脚的名字,但清楚丐帮九袋长老在丐帮中地位仅次于帮主,自己在管辖之地虽统兵万千,但此时身边只有二十来骑,来到这里只怕对方也有无数帮众,一时之间也不由得稍稍收敛几分气焰,怒声道:“叫化子喜欢睡角落地板就去睡角落地板,别来管老子的事。”
李大脚道:“叫化子是喜欢睡角落地板,可叫化子还有不少睡床的朋友,这里镇上所有客房房间都给老叫化子包了,你有什么事只管冲老叫化子来——还有,如果你们真是龙庆世子请来的朋友,该去军营找他安排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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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延宗哼了一声,骂道:“他奶奶的,老子就是刚从军营那边过来,军营早已戒严,守门人说有军令正卯时前任何人不得入内。”
他人虽骄横,但一生从伍,知道军令不是闹着玩的。
李大脚道:“既然如此,只怕你们今晚也只能在马车内将就一晚了,现在丑时已快过半,也不过再等个半时辰而已。”
李延宗怒声道:“不行,怎么也得给老子腾房间。”
李大脚手中龙头拐重重砸向地板,沉声道:“要房间你可以向它要。”
李延宗满脸通红地瞪着李大脚,一副想出手教训对方的样子,可又偏偏不敢动手,倒是他身后两个随从手已按向腰间刀柄。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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鹰王望向安仙儿道:“不知仙儿是如何找到他的?”
安仙儿道:“是五年前利教主将他托付给我。”
鹰王奇道:“五年前?”
安仙儿看向慕容冰道:“是的——五年前利教主找到我劝我先回光明顶,但我还没有找到圣女,所以拒绝了,随后利教主让人把孟燎送来交由我抚养。”
鹰王道:“你知道他是唐门的人吗?”
安仙儿道:“我知道——利教主也早就知道孟燎被人掉了包。”
听她这么说,在场的人都吃了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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鹰王道:“那教主为什么还要收养他?”
安仙儿道:“教主说不想打草惊蛇,让我监护他。”
鹰王道:“就是说让你在关键时候除去他?”
安仙儿道:“是的。”
鹰王道:“难道唐燎发现你要对他动手才铤而走险?”
安仙儿道:“也许是吧——他是个疑心很重的人。”
鹰王道:“那古风为何会被他所杀?”
安仙儿轻叹口气道:“那应该只是个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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鹰王又望向慕容冰,道:“慕容月真的只是圣女的养女?”
慕容冰冷哼一声,丝巾后面一股寒风散开。
安仙儿叱道:“查无藉,不得对圣女无礼。”
鹰王查无藉道:“我和千书曾见过慕容月,她和圣女少时十分相似。”
安仙儿道:“就是因为月儿相貌和圣女少时相似,才被圣女收养。”
厉千书道:“我们早在数年前就发现慕容月和冰婵的行踪,但仅有教主和我、鹰王去看过她们,教主亲口问过冰婵,冰婵说慕容月是孤儿,圣女在慕容月三岁时收养了她,一直由冰婵养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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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无藉道:“千书,你对我说过——此话由冰婵口中说出,信不得几分。”
厉千书沉默片刻,道:“教主说了,他对此深信不疑。”
查无藉冷声道:“可我并不相信。”
厉千书道:“这些年你一直在中原探查此事,可有线索和证据?”
查无藉道:“没有。”
厉千书道:“既然没有,就不要再提。”
梵音起身道:“鹰王,千书说得对,此事如果没有真凭实据,休得再说。”
听梵音说话,查无藉冷哼一声走回自己座位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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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音道:“孟燎之前一直由汤老收养,我曾见过他几次,后来教主和我提及将他送去仙儿处,不过并没有说及其他。”
江东独帆皱眉道:“沙依曼说毒死教主所用天魔散是从汤老处偷出来的——”
他说到这里把话停住,天王道:“独帆,你是怀疑汤老?”
江东独帆迟疑了一下道:“汤老一年前已去世了。”
厉千书摇头道:“七无常中汤老也算德高望众,他无亲无友,六十六年来天天在虚镜洞天研制丹药剂散,五年前更因此失去视觉嗅觉和味觉,要说汤老会做出有负日月神教之事,是决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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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最后一个封存在木盒内红色木牌上的名字已被梦雨写在白纸上,蓝焰轻呼一声,目光露出惊奇之色。
梵音着白纸上的字也是一阵沉默,过了一会她用苍老的声音道:“最后一人的名字是——慕容冰的子女。”
在场所有的人都心中为之一震,慕容冰全身也颤抖了一下。
众人沉默良久,龙王怅然长叹道:“当年教主曾立誓要将日月神教教主之位还给慕容氏,难道教主真的是想达成这个誓言?”
查无藉大声道:“这不可能!”
天王望向他,目光闪烁地道:“难道鹰王怀疑教主留下的这份名单有假?”
查无藉道:“圣女是不能有亲生子女的。”
江东独帆道:“除非教主修改圣火律令第一章第六条——”
说到这里他神色微微一变,又轻声道:“还要修改第二章第三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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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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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再度凝结住,场中寒风吹着火把发出爆裂声和呼啸声,在场高手都能听到彼此沉重的呼吸声和跳跃的心动声。
慕容冰目光扫了一圈,轻轻发出一声冷笑。
安仙儿叹了口气,双目中有一丝泪光,她彷佛是自言自语地轻声道:“教主并没有骗我——”
说完她从座位下拿出一个粗蓝布包袱,包袱狭长包着几条细条状物品。
安仙儿望向慕容冰,神情有欢喜也有忧伤,道:“圣女、神女、天王,这是教主留下的遗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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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年冬天,日月教利百川和丐帮叶流凡私下邀战比武,结果被沙依曼用天魔散暗算,利百川和叶流凡力竭而亡,日月教众原本以为利百川来不及留下遗命,此时听安仙儿说利百川留有遗命,在场人再度心头一震。
安仙儿道:“这是一个叫小雪的少女送来的,据说教主升天时她是唯一一个在场的人。”
江东独帆道:“是。”
他父亲老狮王也是死于那一战之后,死于夺路而逃的小雪之手,但其中缘由他已当面问过小雪,想起当时小雪曾向他询问过安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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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无藉道:“为何教主遗命要送到仙儿那里?”
安仙儿道:“因为教主对我说过——他要还给慕容家和圣女一个公平。”
说完她打开蓝布包袱,里面赫然摆放着三条乌黑的竹简状玄铁条,每条玄铁条长三尺宽五分厚半分,一头系有红色金属链结,此外包袱内还有一个黑色的拳头大小玄铁四方盒。
天王轻叹道:“看来教主早已准备修改圣火律令。”
龙王沉声道:“教主升仙时有权修改或新建三条圣火律令。”
江东独帆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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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仙儿将三条玄铁条和玄铁盒送到梵音、蓝焰、梦雨面前,道:“请神女处置。”
梵音接过玄铁条,道:“好——”
说完她右手长袖飞起,一道白光将身旁一丈外的一个火把卷到身前,她手持火把将火油倒入面前石桌上一个大碗大小的凹圆坑中,桌面上升起一团火焰。几乎同时蓝焰和梦雨也飞袖从附近取来一个火把,将火把中的火油倾倒在桌面上另外两个圆坑中,又是两团火焰升起,狂乱地扭动着。
三个小圆坑中心还有一个小方坑,梵音将手中三条玄铁条分别插在三个火坑的小方坑内,玄铁条的两面在火焰中缓缓出现一些奇怪的文字和图案,金属链也如鲜血般流动出诡异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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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注视着这三条玄铁条,梵音、蓝焰和梦雨又在白纸上写着什么,过了片刻梵音道:“废除圣火律令第一章第六条——”
虽彷佛是意料之中,但还是不少人发出轻呼。
江东独帆道:“圣火律令第一章第六条——教主不得由女子担当——”
又过了会,梵音道:“废除圣火律令第二章第三条。”
这次没有人再感到吃惊,他们之中不少老人亲身经历了慕容无邪暴毙利百川执教的整个过程,知道其中纠葛,也明白利百川的苦心——他虽不能在生时将日月教还给慕容氏,但依然在死后达成誓言。
天王道:“圣女不得失身和嫁人这条也给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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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位神女面前石桌上的三团火焰渐渐变得微弱,梵音轻声道:“废除圣火律令第四章第一条。”
她环顾众人一眼,衣袖扬起,石桌上三团火焰已然熄灭,竖立着的玄铁条上的字迹和图案又渐渐变淡。
蓝焰道:“教主遗留的圣火律令已解读,我们会按这三条遗令修改光明顶神殿内的圣火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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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东独帆道:“八部天王已没有权力发出血骷髅帖。”
龙王怅然道:“这是教主想避免和中原江湖发生冲突。”
安仙儿又将手中的玄铁小盒放到梵音身前的石桌上,道:“不知这个万魔盒内是否有教主的遗书。”
梵音微一沉吟,看向慕容冰道:“冰儿——情爱之令可在你手?”
慕容冰沉默良久,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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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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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音伸手拿起万魔盒,万魔盒六面都凸现有图案,其中环绕着的四面图案分别和天王、龙王、鹰王、狮王所戴青铜面具图案相似,另外上下两面的图案却和左右护法令牌的图案一样。
梵音右手从怀里拿出把呈火焰状的黄金匕首,匕首在火光下闪耀出一片金红色的光芒,梵音将匕首尖锋轻轻刺入万魔盒上面鸦神的眼中,万魔盒发出一声轻微的响声打开,里面是另一个玄铁小盒子。梵音取出玄铁小盒递到蓝焰手中,这个小盒四面是和孔雀王、夜叉王、鬼王、狼王面具类似的图案,上下两面则分别是一个凶神和美女浮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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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焰接过小盒子,拿出一把形状古怪的双刃匕首,匕首的握柄垂直于两个方向完全相反的一尺锋刃,而匕首柄中间分界一半是白色的,连同一边白色锋刃镶嵌着十数颗闪闪发光的宝石,另一半则是黑色的,看似却不起眼。
神女掌管着日月教三把钥匙,也掌管着三个圣火令,而这三个圣火令就是三把匕首——圣火、惩罚、情爱。
同样,也只有这三个圣火令才能打开这个万魔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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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焰用匕首的两端在盒的上下两面浮雕中心各刺了一下,盒子发出一声轻响打开里面是一个球状的玄铁盒,盒上刻有一对赤身男女在云中交欢的浮雕图案,梦雨接过玄铁盒望向慕容冰。
慕容冰右手挥动,一道银色的光芒落入梦雨手中,是一把银色匕首,匕首锐刃和握柄犹如一男一女的身体颠倒着拥抱在一起,整把匕首除了看似白银的材质再无任何装饰,但银光流动,闪耀夺目。
梦雨用匕首尖锋打开玄铁球盒,里面果然有一张叠得很密的纸团,梦雨伸手拿出纸团,微微颤抖着递到梵音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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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音缓缓打开纸团展开在蓝焰、梦雨前一起看了遍,念道:“百川归天海,鞠躬尽心力,握剑尝有愧,惊雷非本意,人欢梦中有,死魂醒时泣,云烟终缥缈,干戈当止息——利百川绝笔——传日月教教主位慕容月。”
她读完最后一字,声音有些颤抖,也有几分伤感,她扬起手,手中的皱纸象被无形的手托着一般,缓缓飞落到厉千书身前。
厉千书接过看了遍,双目中有泪落下,他将皱纸传给天王,随后龙王、江东独帆、查无藉、夜叉王都看了遍,每个人的目光都变得有些哀伤,最后夜叉王将纸张交给了安仙儿,安仙儿又送到慕容冰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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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冰望着手中利百川的遗书沉默半晌,冷声道:“你们不怀疑这是假的?”
江东独帆道:“这的确是利教主的笔记。”
梵音道:“的确是他写的。”
慕容冰道:“你们会执行吗?”
江东独帆道:“既是利教主遗命,狮王部自当尊从。”
梵音长叹口气,道:“这样也好。”
天王道:“天王部当奉慕容月为教主。”
龙王道:“这样我们就有新教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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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冰道:“千书,你呢?”
厉千书道:“千书明白教主的苦心,没有异议。”
慕容冰冷笑一声,道:“就这么简单?”
她之前一直想着今日种种可能出现的变化和结果,却唯独想不到结果远比她想得还要好,过程也远比她想得要顺利,只是利百川死后安排这一切,不由得她为之疑惑和不安。
厉千书道:“是。”
他的念头和江东独帆等一般,慕容月虽名为慕容冰女儿,但并不象慕容冰那般狠毒乖戾,故此能让大家暂时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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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无藉沉声道:“我有一事请教圣女——慕容氏真的是前朝燕丹太子的后人?”
慕容冰再度沉默良久,道:“我也不知道——”
她苦笑一声,叹了口气,轻声道:“没有人告诉过我这些事——”
说完她突然起身,身形借着一阵寒风飞向查无藉处。
查无藉大吃一惊,以为慕容冰是向自己发难,但慕容冰身形实在太快,他刚一起身却发现慕容已来到他身后,冷声喝道:“什么人?”
众人望去,看到慕容冰面对处的黑暗中一个黑色身影从地上缓缓站起。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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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李延宗和李大脚势同剑拔弩张,门外进来两个白衣中年人,走在前面的中年人头扎布巾一副儒生打扮,手持一把白玉长折扇,相貌堂堂,他身后跟着一个和他穿着一般的中年书生,二人衣着普通整洁,但神态间有一股威严。白衣中年人看到李大脚,执扇上前抱拳笑道:“李长老。”
李大脚看到白衣中年人也是神色微微一变,拄杖抱拳道:“段王爷。”
李大脚认识白衣中年人是中原王朝属国大理国国王的叔叔段起明,大理国地域很小,历来臣服于中原各王朝,中原王朝也一直以礼待之以向外邦昭示宽容,故此大理国得以长存。大理王族以好佛和武学闻名天下,江湖中有大理段氏一说,其中不乏不入世的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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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大脚又和段起明身后书生叙了礼,书生叫和正,是大理国重臣,也是滇南三十六族中的一族之长。
蒋梦熊也连忙向段起明、和正躬身施礼,道:“不知王爷驾到,失礼了。”
段起明淡淡笑道:“蒋先生不必多礼,段某来到中原就是普通江湖一脉,这里没什么王爷,叫我声段二即可。”
蒋梦熊道:“不敢。”
段起明道:“滇蜀相连,说来段家一直以来都很感谢青城派,因为你们操劳才使得中原各种物资源源运入大理地域。”
蒋梦熊陪笑道:“商人惟利而为,王爷过誉,小人担当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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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延宗喝道:“既知段王爷在此,还不快腾房间?”
段起明摆手道:“不必了,我等是顺旨前来与秦王龙庆世子殿下议事,来得十分仓促,既然这里住满,我们就在马车上休息一晚,天明再去见世子殿下——看来这里也是局势紧急,想必聚集了不少江湖前辈,打扰他们实在令在下不安,天明有机会再向各位前辈致歉。”
说完他带着和正退出客栈,李大脚和蒋梦熊跟着送了出来,李延宗虽然心里一肚子火,但也不便轻易发作,只好跟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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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栈前四辆马车中第三辆马车旁站着一个身材矮小的青年僧人,他穿着一身醒目的红色袈裟,手上脸上露出黝黑的肌肤,鹰鼻牛眼看似凶恶,神情带着几分傲慢和焦躁。
段起明对红衣僧人道:“烦请帝加师傅转告国师,这里客栈已住满,我们要在马车内将就一晚了。”
红衣僧人神色一变,看了李延宗一眼,面上露出不快之色。
李延宗气鼓鼓地瞅了李大脚一眼,道:“叫化子说这里的房间全给他包了。”
红衣僧人望向李大脚,用生硬的中原话道:“为什么不让他们腾房间给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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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起明淡然笑道:“客栈中住的都是中原江湖英雄,深夜让人腾房间太无礼了。”
红衣僧人道:“不行,怎么也得给我们国师腾房间。”
段起明神情间闪过一丝不悦之色道:“请帝加师傅和国师先说一声。”
帝加并不理会段起明,冲李大脚道:“你是丐帮帮主?”
李大脚道:“老叫化丐帮九袋长老李大脚。”
帝加冷声道:“听说你们中原江湖人什么事都靠武功说话,我和你来较量,要是我赢了你让人腾房间给我们国师。”
李大脚面色一沉,冷冷一笑。
段起明皱眉道:“帝加师傅,不可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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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有人道了声“阿弥陀佛”,少林一难走出客栈,来到众人跟前。
段起明认得一难,忙将折扇插在腰后,双掌合什道:“一难大师。”
一难双掌合什向段起明还礼道:“段王爷也来了。”
段起明道:“深夜打扰大师休息,实在惶恐。”
一难淡淡一笑道:“王爷客气了。”
帝加打量着一难,傲然道:“你是少林和尚?”
一难道:“少林一难。”
帝加点头道:“听说少林武学中原第一,不知到底如何。”
说完帝加一步来到一难身前,右掌拍向一难左肩,一难神色平静,左掌扬起接下帝加这一掌,二人招数没有任何变化,两只手掌带着掌风交在一起发出轻响,帝加身形一震退开三步稳稳站住,一难身形晃了晃也向后滑出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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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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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大脚、段起明等都微微变色,虽说帝加被一难击退,但帝加出手随意,看似并未尽力,以他这般年纪能在一难面前进退从容,可见甚是了得。
帝加脸上露出一丝诧异,沉默片刻道:“你是不是少林武功最好的?”
一难淡淡地道:“佛法无边,武学无涯,老衲这点道行不算什么。”
帝加冷哼一声道:“的确不算什么,和我们国师相比相差得太远。”
一难微微笑道:“参比即是妄念,静心修禅才是我佛慈悲本意——”
段起明双掌合什躬身道:“大师高见,起明佩服。”
李大脚点头沉声道:“还是一难大师没有白念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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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加不屑地道:“中原和尚也只会在躲在庙里念经——既然一难大师佛学修为高深,可否将大师的房间让给我们国师?”
一难道:“老衲正有此意。”
他转身向蒋梦熊道:“烦请蒋先生带他们去老衲房间歇息,老衲身无长物,唯有一个包袱,也请蒋先生帮老衲拿来。”
蒋梦熊道:“多谢大师通融,蒋某日后再当致谢。”
帝加回到马车前神色恭谨地躬身说了句奇怪的话,随着马车车帘掀起,里面走出一个红衣老僧,老僧中等身材有些肥胖,白眉低垂若须,相貌有些古怪,神情宁静肃穆,他看了眼众人双手合什向段起明、一难施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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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起明道:“这位是雪山尼尔国大国师,西域密宗红教掌门龙象法王密罗阿多。”
听段起明提及龙象法王,一难和李大脚都心中吃了一惊,西域密宗武学犹如中原的少林武学,是整个西域武学的根基和源泉,密宗分红、黄、黑三教,其中数红教最为兴盛。
一难微笑还礼,用梵文道:“大师一路辛苦。”
龙象法王也用梵文道:“多谢,你是少林高僧?”
一难道:“少林一难。”
龙象法王道:“久闻少林大名,迟些当去拜访。”
一难道:“少林恭候大师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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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蒋梦熊带着龙象法王和帝加进了客栈,李大脚又看向停在路边的第四辆马车道:“大理段氏的段王爷和密宗红教的龙象法王都来到这里,不知还有一位又是什么大人物。”
段起明道:“还有一位是天竺舍利国辅相利修大人和他的两个护卫,利修大人倒也随和,我看他功力精深,武学修为非同一般。”
李大脚看向李延宗道:“我们在镇的西边搭建了一些临时草棚和帐篷,还有四个帐篷可以供人休息,李将军如不嫌弃可以带你的弟兄去那里落脚,丐帮会有人送热水和酒菜来给各位。”
李延宗冷哼一声,想了想道:“多谢了。”
之前李大脚走出客栈时就有一个中年人和一个青年人从附近赶来,二人身着粗布衣衫,这时中年人冲李延宗道:“请跟我来。”
段起明笑道:“我在这里和一难大师和李长老说点话,李侯爷好好休息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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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李延宗等一行军卒和马车出了小镇,李大脚道:“朝廷招各位来,想必都是为了剿灭日月教之事吧?”
段起明道:“该是这样,我是半路才知朝廷要剿灭日月教。”
李大脚道:“日月教和大理段氏可有过节?”
段起明道:“同是江湖一脉,冲突在所难免,不过倒无什么深仇大恨,我和利修大人谈及此事,他说日月教五百年前兴于天竺,三百年前遭到围剿,百年前在天竺已彻底消亡,此次中原剿灭它,情势却如三百年前一般。”
李大脚叹了口气道:“也是自作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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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梦熊拿着一难的包袱走了过来,这时酒楼中传来一阵动静。
李大脚道:“伙计们这么早就起来了?”
蒋梦熊道:“是,两千多江湖人在这里吃喝,不早点准备不行。”
一难接过包袱,道:“大家都辛苦了。”
蒋梦熊道:“大师如不嫌弃可去酒楼伙计歇息处再睡会——不过都是临时用酒楼几间房间拼凑,非常简陋。”
一难道:“老衲有个能落脚的地方就行。”
蒋梦熊道:“王爷、李长老不如也去坐下喝两杯酒聊聊,算是给王爷接风——就是怕妨碍王爷休息。”
段起明道:“如此最好,我这路上睡得头都快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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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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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镇喧哗了一阵,又静了下来,秋笙一个人缓缓走出客栈大门——丁郎去了华山剑派弟子歇脚处,慧心和沐无双在照看着小梅。
青石镇的规模比普通的小镇大得多,如今却格外拥挤,对一个有一定内功修为的人来说更是如此——纵然灯火昏暗,但耳边听到各种人声呼吸,这一切让秋笙感到很不习惯和有几分烦躁。
他突然想起天山,每当一场大雪过后他都会和秋韵去散步,整个世界静得只听到风声和他们自己的脚步声,偶尔还能听到秋韵的笑声——想起秋韵秋笙就忍不住想起古分的死讯,不禁为秋韵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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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笙一个人走向小镇东边,如此深夜依然还有江湖人在走动,但没有多少人留意他——从泰山江湖少年比武大会第一次现身以来,秋笙还没有什么机会出现在江湖人面前,而他也并非一个外貌出众的少年。
他走到镇口转过身,看到身后不远处一个身着淡黄色衣裙的少女有些惊慌地停下脚步,少女脸圆圆的,眼眉端庄,虽没有丝毫艳丽之色,却有几分妩媚清秀,却是青城余从嫣。
秋笙微微一愣,沉默片刻道:“你在跟着我?”
余从嫣目光带着几分疑惑和不安,怯声道:“你要去哪里?”
秋笙道:“我随便走走。”
余从嫣轻轻“噢”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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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笙想了想道:“你怎么还不睡?”
余从嫣道:“我娘还没睡。”
秋笙道:“余夫人只怕今晚都很难有时间睡了。”
余从嫣道:“你也一样吧?”
秋笙没有出声。
余从嫣轻轻叹了口气道:“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事要人去操心?”
秋笙心中一动,望着余从嫣,目光变得有些奇怪。
余从嫣被秋笙注视,脸微微一红,低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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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笙转身又向前走,离小镇越远,四周就越发漆黑,也越发安静,走了一段路秋笙又停下脚步,回头道:“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一直跟着秋笙的余从嫣止步道:“我也想走走。”
秋笙一愣,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余从嫣突然噗哧一声笑了起来,笑容灿烂如桃花绽开在寒风中,道“其实我没有跟着你,只是我们走的是同一条路。”
秋笙道:“如果我现在回去,你会不会跟着回去?”
余从嫣轻轻一笑道:“我不知道,也许我会回去,也许我会继续向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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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余从嫣脸上的笑容秋笙心中又是一动,在过去的岁月里他身边只有秋韵一个女孩,在秋韵面前他永远都是一个好哥哥,在泰山他见到很多女孩,但唯有小梅一剑将他刺伤时他才感觉到震动,此时他看着眼前的余从嫣,突然发现世间原来有这么多全然不同的女孩。
余从嫣脸又有些红,她不知道在四周仅有远处照过来的几点火光中秋笙是否能看清自己的模样,却没有低下头,轻声道:“你是在为小梅姐姐担心吗?”
秋笙注视着余从嫣,道:“你想安慰我?”
余从嫣也是一愣,又轻笑一声道:“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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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笙转过身,望向无边的黑夜道:“你回去吧,这里很危险的。”
余从嫣道:“你呢?你不怕吗?”
秋笙张口想说“不怕”,但话到口边又停住。
余从嫣轻轻叹了口气道:“我刚才看到峨嵋如念师姐死的模样,我和姐姐都怕得全身发抖,不过现在我已经不那么怕了。”
秋笙道:“为什么?”
余从嫣道:“因为我想人活着未必会快乐,死了也未必是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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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笙道:“你现在活得不快乐吗?”
余从嫣想了想道:“我不知道——你呢?”
秋笙想了想,没有出声。
余从嫣道:“你和小梅姐姐一起感到快乐吗?”
秋笙心中一痛,轻轻点了点头。
余从嫣笑道:“要是有人能让我快乐,我就决不怕死。”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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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冰眼前出现一个黑衣人,他之前象一滩薄薄的泥土贴在地面,这时却扭曲着站立了起来,黑衣人身材并不高大,全身包括头部都用黑布包裹着,只露出一双闪亮的眼睛,身后用绳子紧紧绑负一把长剑,却与中原长剑并不相同。
看到有人藏身在附近,日月教各部首领都大吃一惊,不少人纷纷起身,厉千书身行轻动来到黑衣人身旁一侧。
黑衣人包在黑布中的嘴动了下道:“还是被你发现了。”
他说的中原话十分生硬,声音朦胧而又苍老。
慕容冰冷然道:“我并没有发现你的行踪,但你背上的剑在低吟。”
******
黑衣人怅然道:“此刀名为忠正胜,是把好刀。”
慕容冰道:“你从东海来?”
她见多识广,认出黑衣人所背负的长剑更象东瀛武士所用的倭刀。
黑衣人道:“是。”
他一把扯下黑头套,露出白发银须,一双短眉也白了一半,他年过半百相貌依然有几分俊美,可见少年时必定风采过人。
慕容冰道:“你是谁?”
黑衣人道:“在下东海倭国长川将军家臣三万石右护卫长柳生安信。”
******
厉千书诧异地道:“你是柳生静仁的弟弟?”
柳生安信道:“是。”
听到柳生静仁的名字,在场大部分人都心中一动,三十年前柳生静仁独自一人挑战中原江湖名动天下,今年年初江南江湖大会柳生静仁再度来到中原,替他七个少年弟子定下明年一月在东海之滨再度争锋。
厉千书曾去过东瀛,利百川让他给柳生静仁送去一份礼物,也听利百川谈论过柳生静仁的一些事,但他不知利百川如何和柳生静仁相识,道:“柳前辈是还有两个弟弟——你来此有何贵干?”
柳生安信微笑道:“使者。”
******
查无藉喝道:“哪有这般形如偷鸡摸狗的使者?”
柳生安信道:“日月教名声时常传过东海,听闻教中不但高手无数,更有很多身怀绝迹的奇人异士,我潜伏行踪,不过是想验证一下。”
查无藉冷哼一声,道:“东瀛忍术有夜伏行,但毕竟不算什么大本事。”
柳生安信笑道:“论剑法我当然远不如大哥静仁和二哥平义,他们说我没有练剑天分,我只好去偷偷学点偷鸡摸狗的本事,不过鹰王阁下如想考我的剑术,我倒愿意领教下鹰王阁下的剑法。”
查无藉又是冷哼一声,却没有再出声——柳生安信自认剑法平常,但他是柳生静仁的弟弟,他自然不敢小看他。
******
慕容冰缓步回到自己座位,柳生安信走到场中面对慕容冰盘膝坐在地上,双手支着膝盖躬身道:“失礼了。”
他直起身子道:“时间紧迫,我就直说——我家主人请日月教东渡。”
慕容冰心中一愣,沉默片刻轻轻叹了口气,望向厉千书——虽然她被人看似狠毒无情,但本性原非如此,只是她一生经历了太多变故。这些日子发生太多事,虽让她一度狂怒万分,甚至有些失去理智,但已渐渐平静下来,今夜得知利百川终将日月教教主位归还慕容氏,更是心中百感交集,不由得回忆往事,总隐隐觉得自己也是做错了很多事,这时听闻柳生安信意图邀日月教东渡,事关日月教兴亡,她竟然已不敢如平日那般独断专行。
******
厉千书道:“倭国天皇左贺氏并无实权,实权大半在长川将军手中,你是代长川将军来请日月教东渡?”
柳生安信道:“是。”
厉千书道:“左贺氏皇女正欲和当朝龙腾太子联姻,长川将军是不是担心左贺氏族会有所图谋,故此来找帮手?”
柳生安信哈哈笑道:“实在是瞒不过狼王殿下,虽是长川将军有此意,只是如今中原文家征调十万大军要剿灭日月教,东渡岂不也是两全其美——日出东海,月落西山——将来尽可在东西两处遥看中原。”
厉千书道:“此事事关重大,要由教主定夺。”
******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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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生安信道:“我刚才已听说慕容月是新教主,但慕容月还年少,只怕还是慕容冰圣女阁下能决断此事,不知圣女阁下怎么想?”
说完柳生安信双目紧紧看向慕容冰,厉千书也看着慕容冰,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慕容冰,在等她说话。
慕容冰轻声道:“千书说得不错,月儿不在此。”
慕容月才当上日月教教主,慕容冰自知自己现在所做决定就等于是慕容月做的决定,一但有错也是慕容月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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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王道:“利教主有遗命让慕容月继承教主之位,那么慕容月就无法再继承圣女之位,这里的圣女依然还是本教圣女,教主不在时圣女可以调遣包括八部众的所有日月教部众,各位天王是否认同?”
厉千书道:“是。”
江东独帆道:“这合乎神教律法。”
龙王起身右掌按在左胸,道:“正是如此。”
夜叉王索斯亚带着一个狰狞鬼怪的青铜面具一直没有出声,这时点了点头发音生硬的用中原话道:“是的。”
鹰王查无籍道:“属下没有异议。”
梵音怅然叹了口气,道:“冰儿,神女和各位旗主、无常和散人并无权决断教中之事、但我想说就算月儿在此,恐怕也是听你的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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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生安信笑道:“那就等圣女决断——将军承诺,东渡之后日月教教主享五十万石之城,相当于一国之主,圣女三十万石,八位天王各五万石,其余旗主、无常等在日月教中有地位的都有三万石以上俸禄,总之一定能让各位满意。”
慕容冰又是迟疑片刻,道:“千书,你觉得该怎么办?”
之前慕容冰虽一心要夺回日月教教主之位,但从心里恨日月教,恨利百川和厉千书,如今才觉得自己不该如此恨他们,而且自己女儿当上日月教教主,自己对日月教的恨意已消。除了自己,厉千书是利百川唯一弟子,可以说是她师兄,此时她面临教中大事有些不知所措,故此问他。
厉千书道:“属下觉得不能答应——日月神教从不曾寄人篱下。”
听厉千书这么说,柳生安信脸上的笑容凝结住。
******
慕容冰道:“各位天王的意见呢?”
天王抚掌道:“狼王说得好。”
江东独帆道:“属下也是这样想,日月神教遵循圣火,无国无民立于天地,行事但有自己律法,不想为任何人所用。”
安仙儿轻轻点头,神情有些激动,道:“是的。”
夜叉王索斯亚道:“很好。”
查无藉道:“什么很好?”
索斯亚道:“大家很久没一样了。”
查无藉道:“那么看来大家的意见都一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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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音没有说话,双目已有些湿润——今夜原本所有人都以为会是场针锋相对的决斗,却因为利百川的遗命安排而烟消云散,更使得原本势如水火的日月教变得如此团结,她看向即将点燃的圣火台,又轻轻叹了口气。
龙王道:“我们的话都说了,请圣女决定。”
慕容冰沉默片刻,道:“大家的决定就是我的决定。”
她说话的声音和平时不同,没有了怨恨、狠毒和偏执之意,变得十分平静。
柳生安信叹道:“真是伤脑筋啊,太遗憾了。”
******
天王道:“难道长川将军也在中原?”
柳生安信神色一凛,道:“没有。”
天王道:“如果他不在这里,如何能得知这些变故?如何能派你来做使者?”
柳生安信大笑道:“忍术有大忍和小忍各三十六术,夜伏行是小忍,千里音是大忍,中原的动静将军大人随时可以知道。”
他起身道:“如此,在下将你们的话转告给将军大人。”
******
等到柳生安信离去,厉千书道:“他们要我们东渡,除了想利用日月神教来对付左贺族,只怕日后还会想用我们来涉足中原。”
慕容冰道:“应该是——”
她顿了顿,望着厉千书道:“燕丹太子的故事我听过不少,如果我真是燕丹太子后裔,你们难道不怕我利用日月神教来复辟燕家王朝?”
******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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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千书道:“云烟终缥缈,干戈当止息。”
他念的是利百川遗诗的最后两句,那两句诗彷佛是利百川在劝说慕容冰看破人间富贵浮名,不要有染指天下之心。
慕容冰身子微微一震,又望向安仙儿道:“仙儿,我知道很多事你瞒着我——慕容氏真的是燕丹太子后裔?”
安仙儿轻声道:“是的。”
梵音道:“百年前本教孔雀王依娃委身于燕丹王子,归来生了一对孪生兄妹,男姓慕容女姓安,就是你们的先祖。”
******
慕容冰道:“仙儿,原来你也是燕丹太子的后人——”
安仙儿道:“安家三代女承此姓,早已和燕丹太子血缘疏远,也只有身上留有赤燕烙印的人才是燕丹太子的真正后人。”
慕容冰苦笑一声道:“原来——原来——”
她欲言又止,叹道:“我何尝不是个女儿——”
安仙儿道:“也许这正是天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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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北边吹来的寒风隐约带来一阵人喊马嘶声,嘶喊声此起彼伏,在座高手自然听得清清楚楚。
厉千书神色微微一变道:“土牛坡——是谁守在那里?”
坐在赤星魂身边的一个高瘦白衣中年汉子站起来,躬身道:“是属下锐金旗和巫多密的巨木旗共二百人把守。”
高瘦汉子是锐金旗旗主提文斯,他身旁灰衣大汉巨木旗旗主巫多密也起身单掌按在左胸,躬身道:“属下去看下。”
提文斯和巫多密说的是梵文,江东独帆道:“不必了,小宝在那里。”
他口中的小宝是狮王部血影四兽之一的赤豹宝腾瑞。
******
龙王呵呵笑道:“小宝打起架来可是不要命的。”
赤星魂道:“五行旗部众个个是这样。”
提文斯道:“前任旗主说过,宝爷出自巨木旗。”
江东独帆道:“是的,是教主将他从巨木旗调来狮王部的。”
历千书道:“探哨有什么消息?”
天王道:“探哨之前报知北边五十里处有四处营寨,驻扎着鹤翼营左锋军一万二千人,其中步兵九千,铁骑三千,我们探哨有三人在留意他们行动,至今没有发出他们拔营的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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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王道:“也许是我们的探哨被他们发现了,又或许是他们的探哨前锋。”
江东独帆道:“北边大军要来攻打必要先拿下土牛坡,土牛坡地势陡峭,我们有二百多人守在那里,他们没有两三千人是攻不上去的。”
天王道:“就怕他们大军来到包围土牛坡,切断那里的退路。”
龙王道:“如果这样,我带龙王部众接他们回来。”
查无藉道:“鹰王部众也一同去。”
天王道:“还是先不要妄动。”
厉千书一直聆听着北方的呼喊声,这时神色缓和了几分道:“我们占了上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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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无藉道:“看来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
江东独帆摇头道:“毕竟他们是十万大军,其中龙骑营和虎卫营都是打过恶仗的朝廷精锐,很有战斗力。”
天王点头道:“如果只是遭遇前锋,我们当然能占上风,但对方一旦集结大军来到,土牛坡那边未必能支撑多久,何况对方也有不少江湖高手。”
厉千书道:“江湖同盟那边怎么样?”
江东独帆道:“江湖同盟暂时统一由盟主秋笙指挥,他拒绝答应龙三少助朝廷来攻打我们——不知道他是否能一直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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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无藉道:“千书,擒贼先擒王,你有没有想过刺杀龙三少?”
厉千书道:“我之前去过他们营寨,那里戒备严密无法靠近——”
江东独帆道:“据说这次为了对付我们,龙三少请来了不少高手。”
厉千书叹道:“那些高手倒也罢了,我最担心的是未亡村的人——在军营我遇到一个白衣老婆婆,她的打扮和之前赤旗主遭遇的那个冷霜一模一样,剑法修为更为了得,我也不敢和她多交手。”
龙王惊道:“世上真的有未亡村?”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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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余从嫣这么说,秋笙心中也有几分感动,又有几分惆怅——眼前的余从嫣初涉人世人情,对很多事尤其是男女之情带着美好的想法,有些天真,有些率直,但这何尝不是一个少女生命中最美丽动人的时刻。
秋笙沉默了一会,脸上渐渐露出一丝很淡的笑意,道:“我回去了,你呢?”
余从嫣道:“那我也回去了。”
她突然想起什么,又道:“我没有打扰你吧?”
秋笙道:“打扰我什么?”
余从嫣道:“打扰你想事,你在想江湖大事吧?”
秋笙轻忍不住轻笑道:“我没想什么大事,我是在胡思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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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镇时候秋笙和余从嫣一前一后地走,回镇时他们保持着一个人的距离并行而归,但没有人再说一句话。
小镇镇口插着火把,通明火光中于若眉迎上来道:“嫣儿,原来你和秋盟主在一起,你娘一直到处在找你。”
秋笙道:“我随便出去走走散下心,余姑娘是怕我出事才跟来。”
余从嫣脸一红——她跟着秋笙只是有点好奇,但也的确有点怕他出事。
于若眉笑道:“回来就行了——余夫人刚才还说嫣儿看上去很乖很文弱,不过胆子特别大,一不看住就会闯祸。”
火光照耀下余从嫣的脸色变得更红,她低头快步走到于若眉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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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笙微转身看向身后来路,听到身后来路传来江湖高手施展轻功时发出的脚步声,借着火光中他看到一个中年女子背负一人跑了过来,中年女子身着缝缝补补的粗布白衣裙,容貌平常,肤色偏黑,长发挽髻插着根绑着朵小白花的竹簪,发髻因为赶路有些散乱,她身形极快呼吸间却不见丝毫喘息,可见内力修为精深——象她这般打扮,如不是她施展的轻功,谁都以为她只是个普通农妇。
农妇神情焦虑,身负之人是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妇人。农妇身边还跟着一个农家少女,少女身材瘦小,和农妇一般穿着反复缝补过的粗布白衣裙,脸上手上肌肤黝黑,容貌平平无奇,唯有一双不算大的眼睛显得光芒夺人,一头蓬乱的乌黑长发扎了个大马尾,也插着绑了小白花的竹簪,她跟在农妇身也是侧急步快奔没有丝毫倦意,眼角挂着泪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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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她们来到镇口,于若眉上前道:“出什么事了?”
农妇停下脚步打量了于若眉一眼道:“我家老夫人突然身体不适,这里可有能落脚的地方?”
于若眉为难地道:“这里能住人的地方都住满了。”
农妇神色更是着急,余从嫣一旁道:“余阿姨,老婆婆不舒服,要不把安排给我娘的屋子让给她们先落脚吧。”
于若眉想了想道:“好吧,估计你娘今晚都睡不了,你要是想睡就去燕儿和如卿她们挤下。”
余从嫣点点头,对农妇道:“大婶,跟我来。”
农妇感激地道:“谢谢你,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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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从嫣带着农妇一行走向小镇西边靠近镇口的一间小屋,这间小屋原本是镇上一个车夫夫妇所住,十分简陋,林婕溪之前已给他们夫妇银两去投附近亲戚家住段时间,然后将这间房间安排给余从嫣姐妹和自己住。
于若眉望着农妇的背影,心中有种奇怪的感觉,沉吟道:“秋盟主,我去看下她们有什么要帮忙的。”
秋笙道:“小心些,她们武功十分了得。”
这时走远的农家少女转身看了秋笙一眼,她那双明亮异常的眼睛闪过一道奇怪的光芒,随后又回头跟了上去。秋笙心中顿时感到一丝惊惧,他独自在小镇街上站了一会,才回到客栈自己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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峨眉慧心已被连夫人劝去歇息,小梅依然沉睡着,沐无双合衣侧睡在小梅身侧——这些日子沐无双身心极为疲劳,这时已支持不住。
秋笙轻轻在坐在椅子上,闭上眼睛想睡会,眼前出现小梅的模样,渐渐小梅变成余从嫣,又变成那个农家少女,农家少女的目光猛然间化为两道剑光在他心头闪过,不由得他心头一震。
******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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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从嫣带桌农妇进了小屋,小屋不分内外室,一边是炉灶一边是大床,余从嫣和余从燕姐妹白天打扫了两遍,床上铺了新棉被,但屋内还是十分脏乱,并有一些异味,只是那农妇丝毫不在意,反而觉得有些不安,她将身后背负着的老妇人平放在床,屋内油灯暗淡的灯光下老妇人满头白发生出银光,布满深深皱纹的脸呈黑灰色,骨瘦如柴,双目紧闭,看似病得不轻。
农家少女站立在床边,忍不住低声抽泣了一声。
农妇也有些不知所措,强自定下心神道:“卉儿,先别哭。”
叫卉儿的农家少女微微点头,双目却止不住又流下泪。
余从嫣道:“我去倒点热水来。”
农妇道:“谢谢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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卉儿颤声道:“老夫人她——她不会有事吧?”
农妇轻轻摇头道:“不会——”
她口中说不会,但语气满是惶恐,她把了下老妇人的脉搏,神情更是黯然。
卉儿道:“怎么样?”
农妇沉默片刻,轻轻叹了口气道:“老夫人出门前说过——她已经很老了,出来未必能活着回去——”
卉儿急着摇头道:“不会的,老祖宗那么老都活得好好的,老太太不会有事——”
农妇苦笑道:“有几个人能象老祖宗那么长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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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从嫣端来了一碗温水,并拿来了一个汤匙,农妇接过水碗尝试用汤匙给老妇人喝点水,但水到了老妇人嘴边却几乎全部溢出,农妇拿着水碗的手微微发出一阵颤抖,差点落下泪。
于若眉走了进来,来到床边帮老妇人把了下脉,也是皱起眉头。
卉儿含泪道:“大婶,你能帮我们吗?”
于若眉从怀中拿出一个绣银黑缎针包,展开针包里面赫然是数十枝长长短短细如毛发的银针,道:“嫣儿,帮我拿盏拿油灯来。”
余从嫣连忙将身边桌上的油灯拿到于若眉跟前,不料手一晃动数滴灯油贱在她的手上,烫得她轻叫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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卉儿伸手从余从嫣手中接过油灯,她的小手肌肤虽然黑,但十分纤巧,油灯在她手中稳如磐石般纹丝不动,于若眉拿起一根五寸长的银针小心地用油灯灯火灼烧了一遍,然后将银针缓缓插入老妇人头部右边太阳穴。
余从嫣又是一声轻呼,倒是农妇和卉儿丝毫不为此惊慌,于若眉小心翼翼地插入每一枝阵,过了一顿饭功夫,于若眉已在老妇人头上插入十八根银针,每根银针都插在要害穴位,不由得余从嫣一阵心惊胆战。
农妇看着于若眉心中诧异,于若眉额头也渗出汗珠,她暗自运了一遍内息又缓缓拔出十八根银针,再换了十八处要穴插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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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于若眉再度将十八根银针一一拔出,老妇人嘴唇微微张开,喉中吐出一丝气息,又轻咳数声,双目缓缓睁开一条线。
卉儿惊喜道:“老夫人,你醒了?”
老妇人微弱的目光看向卉儿,又看向农妇、于若眉和余从嫣,嘴角一动声音苍老地道:“看来我的大限——到了——”
她说话毫无中气,声音小得普通人根本难以听清。
卉儿摇头道:“不会的——我们回去,凝霜阿姨一定能医好老夫人的——”
农妇声音有几分悲意,她勉强微笑道:“老夫人,你先睡会。”
老妇人微微摇头道:“我知道——如果再睡过去——就不会醒了——”
农妇全身一震,回过头去,双目大颗泪珠滚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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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若眉心中也有几分难过,她精通医道,知道老妇人虽无病无伤,但已走到生命尽头,刚才她用银针刺穴让老妇人清醒过来,但也知就如老妇人所说,再睡过去就很难醒来——她心中一直有些疑惑,听到卉儿提起“凝霜”名字顿时不由得全身一震,再仔细打量眼前农妇,轻呼道:“你是不是沛霜姐姐?”
农妇被于若眉叫出名字也是吃惊不小,她看向于若眉道:“你是——”
于若眉颤声道:“我是怀霜——你还记得我吗——我七岁、十岁两次跟我娘去过你们的村庄,我记得你,还有凝霜姐姐、冷霜姐姐——”
她看向老妇人,眼中湿润,道:“我也见过老夫人,还有老祖宗——”
老妇人双目闪过一道微弱的光芒,道:“你是容花的女儿?”
于若眉点点头,跪倒在床边道:“是的——老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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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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沛霜扶起于若眉,难过之中也觉得有几分欣喜,道:“你是怀霜妹妹——原来你还活着——老夫人曾让我去你们家打探你们一家人下落,你们的邻居都说你们全家在建宁城遇难了。”
于若眉含泪道:“我十二岁那年母亲带我们去建宁城看望父亲,结果——我父母死后我们没有亲人,峨嵋收留了我,丐帮收留了我哥哥——我一直很想你们,只是不知道如何能找到你们。”
沛霜点头道:“这太好了,老祖宗知道也一定会很高兴。”
说到这里她看向老妇人,心中又是一阵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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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妇人神色间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道:“想不到我还能见到怀霜——”
她想了想又道:“你成家了吧?”
于若眉道:“是。”
老妇人看向余从嫣道:“这是你女儿?”
于若眉摇头道:“不是,她是青城余掌门的女儿余从嫣姑娘——我女儿于如卿也在这里——”
她转身对余从嫣道:“嫣儿,麻烦你去帮我把如卿找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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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从嫣应了声跑出屋子,出门却差点撞在赶来的林婕溪身上。
林婕溪皱眉道:“嫣儿,出什么事了?”
余从嫣道:“有位老太太病得利害——余阿姨认识她们——我去找如卿来。”
余从嫣一边说着一边飞快跑开,林婕溪琢磨着余从嫣的话更是心中疑惑,她走进小屋听到老妇人的咳嗽声,看着房中情形心中暗自惊异。
于若眉道:“这位是青城余掌门的夫人。”
沛霜和卉儿看向林婕溪,她们心中悲伤,没说什么客套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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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婕溪道:“于女侠,这几位是——”
于若眉道:“她们是我娘家的亲戚。”
林婕溪道:“原来是这样——有什么要帮忙的吗?”
于若眉道:“房间有些冷——”
林婕溪道:“我这就让人去拿炭盆来。”
沛霜道:“麻烦余夫人了。”
林婕溪道:“没什么。”
说完她走出小屋,轻轻将门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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沛霜迟疑半晌,道:“老夫人,万一您——我——我该怎么做?”
老妇人低声道:“要等——”
她连咳数声,神色凝重地道:“千万不要妄动——”
沛霜道:“我知道了。”
她嘴角颤动了一下道:“我会送您回去的——”
老妇人道:“不必了,就埋在这里吧——都一样——”
于若眉含泪道:“老夫人,我会安排送您回去的。”
老妇人道:“不用——尘归尘,土归土——不费这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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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被推开,余从嫣拉着于如卿喘着气跑了进来,于如卿尚自睡意朦胧,连衣裙都没穿整齐,进屋后连连打冷战。
于若眉拉着于如卿来到床边道:“老夫人,这是我女儿于如卿。”
她又对于如卿道:“如卿,快跪下拜见老夫人。”
于如卿不知发生什么事,但还是立刻跪了下来。
老妇人微笑道:“快起来——沛霜——”
沛霜连忙扶起于如卿,老妇人道:“花一样的女孩——多大了?”
于若眉道:“十八。”
老妇人道:“和卉儿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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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老妇人看向卉儿,目光满是怜爱和惆怅,轻声道:“卉儿——委屈吗?”
卉儿用力摇头道:“没有。”
老妇人道:“还记得老祖宗对你说的话吗?”
卉儿道:“记得。”
老妇人道:“千万不要忘记——”
卉儿泣声道:“卉儿不会忘记。”
老妇人叹了口气,道:“沛霜——我想和卉儿说点话——”
一
******
江东独帆道:“我曾听教主偶尔提起过未亡村,好象她们和紫衣侯有关。”
厉千书道:“是的,八十年前青川大河渡之战紫衣侯手下死亡近两千将士,未亡村的女人就是这些将士的遗孀和女儿。”
龙王道:“不过是一群寡妇罢了。”
历千书摇头道:“听说未亡村的女子长大后大多会嫁于军中单身将校,她们的丈夫有不少战死沙场,她们又带着儿女回到村中,如此经过三四代,枝叶早已遍布朝野各处。”
天王道:“她们都会武功?”
历千书道:“个个都会一些,先前赤旗主遇到的冷霜剑法武功也已十分了得。”
******
慕容冰道:“等我去把龙三少的人头取来。”
安仙儿惊道:“不行。”
慕容冰道:“千书做不到,我未必做不到。”
安仙儿急道:“你的伤——”
说到这里安仙儿停住口,之前慕容冰和安仙儿都以为今夜难免要出手,因此不敢泄漏慕容冰受伤的风声——只有安仙儿才知道慕容冰的伤势很重,遇到真正的高手只怕难以从容而退。
厉千书道:“圣女不可轻动。”
他看向众人道:“中原江湖藏龙卧虎,未亡村的女子武功深不可测,君王身边更有不少绝世高手,就算只来一个,也是很难对付的。”
******
江东独帆点头道:“的确如此,我听教主说过三十年前他夜探皇宫,刚到宫门就被一个扫地老人发现,里面又遇到一个佩刀老护卫,一个在庭院绣花的老宫女,三人武功之强都不在教主之下,虽没交手,教主也只能知难而退。”
听江东独帆这么说,众人都心觉骇然,利百川剑法武功盖世和天山秋枫、丐帮叶流凡、三手帮古墨并称当世四大绝世高手,只是谁又能想到京城宫殿中几个看似普通的人,却已能和他们相提并论。
慕容冰冷哼一声,突然觉得心口一阵剧烈疼痛,额头渗出细小的汗珠。
安仙儿吃了一惊,来到慕容冰身边,神情忧虑,道:“圣女——”
慕容冰轻轻吐出口气道:“没什么。”
******
天王面前桌上放着一个很小的黄金沙漏,他望着沙漏道:“寅时。”
查无籍道:“最迟辰时要点燃圣火。”
龙王道:“十二个时辰。”
江东独帆点头道:“十二个时辰内圣火不能熄灭,否则我教八十年的新轮回必会厄运不断。”
慕容冰道:“就是说明天辰时之后,我们才可以突围。”
江东独帆道:“是的。”
******
查无籍道:“如果突围,我们怎么走?”
江东独帆道:“他们把守严密,我们突围不能太散。”
天王道:“是的,我和狮王分析过,正西、西北、西南地形复杂,有两万龙骑营加三万鹤翼营大军把守各个要道,如果硬突行进会很慢;正东、东南、东北地形广阔平坦,东都虎卫营两万铁骑在那里布防,他们行动迅疾,一但进入平原我们很难摆脱;正北方虽然只有鹤翼营一万人马,但那里是龙三少主营,只怕他手下的高手大都在那,而且江湖同盟的人也聚集在那里,反而是最难突围的。也只有正南方向两万玄武营的水陆军把住关卡,应该是最容易突围的。”
******
他轻轻叹了口气,道:“现在四周朝廷大军主力距此地已不过三五十里,我最担心的是他们很快会完成合围。”
赤星魂起身道:“圣火点燃后请圣女、神女和各位天王,还有各位无常和散人先走,我们五旗众留下守护圣火,除非死光,否则决不会让圣火熄灭。”
提文斯道:“对。”
龙王摇头道:“不行,五旗众不过
千人,支持不了多久。”
查无藉抬头望天道:“如果不下雨,方圆数里的天罗幔帐才是最好的屏障。”
厉千书道:“得想办法延缓他们的行动。”
天王点头道:“是的,要想办法让他们今天无法完成合围。”
******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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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响起,随后一个身躯犹如巨塔般的红衣赤发老者大步走过来,老者狮口钩鼻,全身红衣沾满血迹,腰间宽阔的牛皮腰带上挎着三个寒光闪闪的钢圈,钢圈上也是血迹斑斑,正是狮王部赤豹宝腾瑞。他手中提着一个身材也挺魁梧的青年军官,却犹如提着婴儿一般,青年军官头盔被摘去,满面泥血,双目通红,眼神满是恐惧和绝望。
宝腾瑞重重将军官头下脚上地掷在地上,右掌放在左胸,躬身道:“一百多个骑兵,逃走了十多个,抓了个。”
龙王笑道:“难得小宝手下能留活口。”
宝腾瑞道:“看他模样象个领头的,就抓来了。”
******
厉千书道:“是个突击尉。”
他走到军官身边,道:“你叫什么名字?哪一营的?”
青年军官被摔得全身散架一般,在地上挣扎了一下,没有出声。
厉千书冷然道:“你可能没听说过日月神教的种种手段,你想不想每一样都试下再来回答我的问话?”
青年军官哆嗦了一下,道:“玄武营前锐军突击尉耿勇。”
厉千书道:“你们是来探路的?”
耿勇轻声道:“是。”
******
查无籍大声问道:“你们的大军什么时候发动攻击?”
耿勇道:“不知道——”
他抬头看了厉千书一眼,面色苍白地道:“我真的不知道——你杀了我吧——”
大军出发前他就被告知,落入日月魔教手中会生不如死。
厉千书道:“你想回去吗?”
耿勇愣了一愣,缓缓撑起身体,没有出声。他忽然觉得眼前厉千书的身影变得有些模糊,同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面色开始发青。
厉千书上前俯身托住耿勇的头,将一颗药丸塞入他口中。
******
天王道:“你真的要放了他?”
厉千书起身道:“杀了他有何益?”
龙王道:“小宝,我们伤亡如何?”
宝腾瑞恨声道:“死了十七个兄弟,还有十多个兄弟受了伤——他们中间有个用长刀的黑衣人杀人很猛,被我杀了,还有个白衣女子也杀了我们好几个兄弟,锐金闻副旗主砍断了她一只手,巨木阳副旗主又打断了她的腿,居然还是被她骑马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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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千书心中吃了一惊,知道那白衣女子多半来自未亡村——虽然自己一再刻意避让,但冲突死伤还是很难避免。
龙王道:“把受伤的人都撤回来。”
宝腾瑞道:“受伤的兄弟不肯撤。”
江东独帆道:“你回去,谁不肯撤你就把他扛回来。”
宝腾瑞躬身道:“是。”
江东独帆是狮王部首领,宝腾瑞不敢再说什么,大步离去。
******
厉千书又看了耿勇一眼,道:“你娶妻子了吗?”
耿勇发青的脸色恢复了几分正常,也不再感到头晕目眩,他奇怪厉千书为什么要问他这些,道:“娶了。”
厉千书道:“你妻子叫什么名字?”
耿勇心中一惊,望着厉千书神色变得惊恐,道:“你想干什么——你要杀我我没有怨言,但你不要去伤害她。”
日月教被中原江湖人暗中称为魔教,就是因为日月教众行事狠毒,动不动就屠门灭族,这些即使耿勇不是江湖人,也从别人口中听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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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千书道:“和你一起来的白衣女子是谁?”
耿勇道:“
我不知道。”
慕容冰冷声道:“什么都不知,那就干脆杀了。”
查无籍沉声道:“不错。”
他走下座位来到耿勇身前拔出长剑,长剑剑锋冷光四射,寒气逼人。
厉千书看了慕容冰一眼,没有出声。
耿勇知道死到临头,却大声笑了起来,笑声中带着悲凉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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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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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有人轻声道:“杀他何益?”
此人说话的声音很平淡,没有丝毫中气,却在每个人耳边轻轻响起,每个人的心也放佛象是琴弦被手指无意地拨动了一下,荡起一阵低鸣。
慕容冰猛然起身,目光紧盯着身前火塔的后面,那声音就是从后面传来。
与慕容冰相隔着火塔而坐的是五散人的座位,散人是日月教散客的首领,散客和日月教的关系和八部五旗相比有些疏远,而散人也几乎不参与教中重大事务的讨论和决断,所以从始至终他们都一直沉默着,也只有问及和他们相关的事,他们才会起身回答。
厉千书的目光也和慕容冰一般望向那边,道:“青蝠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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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无籍怒道:“杀了又如何?”
说完他挥剑砍向耿勇的后颈,剑光闪动带着一道疾风。
也就在这一瞬间,一个青色身影如同一片青风来到查无籍和厉千书身旁,青色身影身材并不算高大,面戴青色蝙蝠图案面具,身穿青衣身后披着青色披风,风中扬起的披风一角打在查无籍挥动的长剑上,查无籍手中长剑竟被击飞,长剑在厉千书面旁翻滚着,落向地面。
厉千书心头一震,右手抓向半空中的长剑,左掌向青色身影的胸膛劈出一记劈空掌,但青衣身影摆动了一下,厉千书的这一掌就象在他身上穿过一般发出一声呼啸重重打在他身后的地上。同时厉千书右手手背也被一道疾风扫中,他虽接住查无籍的长剑,但出手的剑势受阻——他剑法上的修为高深,知道遭遇强手,当即持剑平指,没有强行出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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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梵音白色身影如白鹤一般飞起,宽袖白裙犹如汉时宫廷舞女,身形婀娜优美,右手衣袖已卷住青衣人身后的披风。梦雨轻叱一声一步就来到青衣身影一侧,她双手绿裙衣袖张开,袖内数十道银光犹如黑夜中的流星雨一般将青色身影笼罩其中。蓝焰动得最慢,她仿佛只是散步一般来到青色身影身前,左手垂袖落在身前,右手衣袖举起,手中握着那把奇形怪状的双刃匕首。
一声轻响,青衣人身后的披风已被梵音的衣袖扯下一截,剩下的披风在青色身影身后飞扬起,而梦雨双手中发出的数十道银光尽数射入扬起的披风中,又纷纷回到梦雨的双手衣袖中,半截披风化为无数碎片四下散开,只是青衣人全然不顾梵音和梦雨,只是面对着蓝焰,全身纹丝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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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无籍心中骇然,连忙退后十数步,天王、江东独帆同时站起,安仙儿也是面露惊异之色,只有慕容冰依然能沉得住气。
耿勇懵懵懂懂地看着身边发生的一切,死里逃生之余心中一阵狂跳。
厉千书沉声道:“神女小心。”
梵音望着青色人,目光闪烁,道:“你不是青蝠散人。”
青衣人道:“我不是,他应该还在草丛里躺着。”
厉千书道:“你是谁?”
青衣人道:“我是龙腾太子派来送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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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青衣人自称是龙腾太子派来送信的,厉千书等都是心中疑惑。
慕容冰轻轻冷哼一声,道:“你什么时候投靠了太子?”
说完她胸口又是隐隐一痛——青衣人一出声她就觉得声音熟悉,等到青衣人出手她就再无怀疑
,知道来的就是打伤她的云飞。
云飞道:“事关万千生命,不能不来。”
慕容冰道:“太子意欲何为?”
云飞道:“他请你们尽快退出中原,东边护卫营会给你们让路通行。”
查无籍冷笑道:“他为什么要做么做?”
云飞道:“太子殿下不想无辜生灵涂炭。”
******
查无籍大笑数声,道:“龙腾太子征西平南杀人无数,单只裂石峡谷一役就杀人十万,红桃寨烧死妇孺三千——他居然有此妇人之仁?实在好笑——”
天王道:“莫非是个圈套?”
查无籍喝道:“拿下他就知道究竟了。”
他口中说要拿下云飞,但并没有动手的意思,反而后退了两步。
厉千书一直注视着云飞,这时缓缓放下手中长剑,道:“听你说话声音想必年龄不大,想不到却有这般武功。”
之前云飞化解梵音、蓝焰和梦雨三位神女的合击看似平平无奇,但其中每一个细致处都应付得恰到好处,厉千书知道眼前之人武功远在自己之上。
沛霜和于若眉知道老夫人有重要的话要和卉月单独说,便带着于如卿和余从嫣出了门,余从嫣走在最后,轻轻将门掩上。
冬天的深夜寒风吹过,于如卿连连打了几个冷战,之前起床匆忙,她只穿了外衣裙,里面并没有穿厚袄。
沛霜道:“冷吗?”
于如卿运峨嵋六阴内功心法内息暖住身体道:“不冷。”
见沛霜又望向自己,余从嫣道:“我也不冷。”
于若眉道:“如卿是太娇生惯养了。”
沛霜道:“这何尝不好——只望她们能嫁个好人家,做个贤妻良母,平平安安过一生,永远是我们的客人——老祖宗时常这么说。“
******
于若眉道:“卉儿是你女儿吗?”
沛霜道:“不,她是紫霜的女儿,卉儿三岁那年紫霜的丈夫战死战场,紫霜带着卉儿回到老村,卉儿七岁时紫霜病故,是我把她带大——”
余从嫣问道:“沛霜阿姨,你有没有自己的女儿?”
沛霜道:“我没嫁过人,怎么会有女儿?”
于若眉心头微微一震,感到一阵心酸,道:“沛霜姐姐,你们怎么会来这里——难道也是为了朝廷剿灭日月教之事?”
沛霜神情有些沉重,默然半晌轻轻叹了口气,道:“怀霜,容花阿姨想必没有告诉过你关于我们的事,你如今是峨嵋弟子,有丈夫有女儿,和我们没有关连——你就不要管我们的事了。”
于若眉神色有些黯然,知道沛霜是怕牵连自己,道:“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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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骑神俊异常的高头白马飞奔进小镇,骑在马上的是一个身穿白色布衣裙的蒙面女子,身后背着一口银鞘长剑,策马来到镇中,看进沛霜立刻纵马来到沛霜身前停下,于如卿和余从嫣只看到眼前白影闪动女子已下马站在她们身前。
女子扯下蒙面丝巾,她年龄四十多岁,柳眉杏眼,容貌还有几分娇丽,但目光凛然,神情惊喜地道:“沛霜姐,你们终于到了,老夫人呢?”
余从嫣见中年女子虽穿素布衣裙,腰带却用银丝金线缝制,右手戴着一个碧绿色翡翠玉镯,以余从嫣的目光看来也是贵重之物,只是她盘起的长发赫然也和沛霜一般插着枝带小白花的竹簪,不由得暗自心中吃惊。
沛霜看到中年女子出现,神情也有些奇怪。
******
中年女子道:“沛霜姐,出什么事了?”
沛霜轻叹道:“你们果然来了。”
中年女子道:“是筠儿写信让我们来的。”
沛霜道:“来了多少人?”
中年女子道:“我不知道,我已经见到冷霜、沉霜、云霜,还有长谷君,听说长盛君、长丰君也来了。”
沛霜变色道:“怡花阿姨、芳花阿姨、琼花阿姨她们也来了?”
中年女子道:“是的。”
她见沛霜有些发呆,中年女子心中奇怪,道:“怎么啦?”
******
沛霜沉默片刻,轻声道:“老夫人她——她快不行了——”
中年女子勃然变色,全身一颤,后退半步,惊呼道:“你说什么?”
她大步走向沛霜身后木门。
沛霜含泪拦住中年女子,道:“等下,老夫人在和卉儿说话。”
中年女子神情又是惊恐又是伤感,从怀中拿出一个竹筒,手指轻轻捅开竹筒的一头,听到一声暴响,手中竹筒已带着道淡紫色火焰冲向云霄,夜幕高处已然炸开一朵巨大的紫白色焰火。
******
余从嫣看向天空闪烁的绚丽火花,清楚这是江湖门派招集同门信号,小镇也发出一阵骚动。
林婕溪双手提着一个装满碳的大火盆走过来,仰头看到天上升起的火花却不动声色,于若眉和余从嫣连忙上前从她手中接过火盆。
林婕溪道:“老夫人好些了吗?”
沛霜不及出声,身后木门缓缓打开。
卉月站在门后泣声道:“老夫人——老夫人让大家进去——”
******
屋中之前还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老妇人已在床上坐起来,布满皱纹的脸上神色也没有之前那么难看。
白衣女子抢先进屋,眼圈一红在老妇人身前跪下,道:“老夫人,绛霜来迟了。”
老妇人道:“是绛霜啊,起来吧。”
她说话声音不象之前那般气若游丝,竟然有几分中气。
绛霜起身含泪道:“老夫人,你真的没事吧?”
老妇人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道:“没事,骨头老了,不中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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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若眉和余从嫣进屋将火盆放在床边,余从嫣看到老妇人情形心中奇怪,又见于若眉双目大颗泪珠不停滚落。
林婕溪轻轻拉了拉余从嫣的手示意她跟自己出去——老妇人和白衣女子等人来历蹊跷,林婕溪老于江湖,知道自己和余从嫣应该尽量回避。
看到余家母女退出,于若眉心中有些犹豫,她不忍心就此离开老妇人,只是她虽和老妇人一族有渊源,但自己母女毕竟都是峨嵋弟子,正当她想让于如卿跟余家母女一起离开,却看到老妇人笑着冲于如卿招了招手,连忙牵着于如卿的手来到老妇人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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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妇人伸出枯瘦的手拉住于如卿有些冰凉的手,道:“冻坏了吧?”
于如卿轻轻摇头道:“没有。”
老妇人轻轻扯下自己颈上一根发白的红线,红线上系着块很小的翠绿色八角古玉牌,玉牌一面正中刻着个圆圈,她将古玉牌放入于如卿手中,道:“我没带什么见面礼,这个不算贵重,你收下——”
于如卿之前睡意早已消散,她看向于若眉,于若眉踌躇一下轻轻点头,于如卿跪下道:“谢谢老夫人。”
老妇人笑道:“起来吧——卉儿——”
卉月哽咽着应了一声,拉着于如卿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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绛霜焦虑地道:“筠儿——世子妃已到军营——老夫人——”
说到这里她犹豫了一下,看了眼沛霜。
老夫人微笑道:“绛霜,你几年没回来,听说你长子前年娶妻,可有子女?”
绛霜道:“生了个儿子。”
老夫人道:“你也是做了奶奶的人,平家一门父子双侯一榜眼,你何苦还要涉足江湖?不要连累了他们才好——”
绛霜连忙跪下,含泪道:“绛霜知错了——”
老夫人叹了口气,道:“我也知道筠儿既然叫到你们,你们不会不来——你们都嫁了人家,也早已不再是老村的人,老村的规矩是管不了你们的,只是你该知道只要一天还是老村的人,就一天不得踏入军营半步。”
她声音苍老之极,说出这番话却如斩钉截铁一般,让人心生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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绛霜跪在地上用力点头,早已落下泪,沛霜一旁扶起她。
于若眉也是心中吃惊,虽然她不认识眼前这个叫绛霜的中年女子,但也猜到她就是京师龙骑营十二军之一的龙行军统军二品后将军平景的妻子,平景因为战功卓绝世袭三等南平亭侯,他长子平靖中过榜眼,在御书房任职,次子平远因跟太子西征的战功被封为五等西远列侯,如今和他父亲一样,统领京师龙骑营十二军之一的龙翱军。平家虽家门颇为清寒,但在京城也是无人不知,双侯一榜眼更不时被人引为教子美谈。
这时于若眉才知平景侯爷的妻子也是来自那个自己小时去过的村庄。
沛霜道:“筠儿也写信给了老夫人,老夫人这才动身来这里——”
她嘴角颤抖了一下,一时说不下去。
老妇人毕竟
年事已高,出门又不喜欢坐马车,赶路时得了病,结果身体越来越糟糕,她执意赶路,来到青石镇时再也支持不住。
慕容冰冷冷地道:“你就那么喜欢救人吗?”
她曾假装要杀莺莺逼云飞现身和她交手,这次不想又因为查无籍要杀耿勇而让云飞出手。
云飞道:“人命关天。”
慕容冰道:“世上这么多人,你能救多少?”
云飞道:“能救得一人是一人。”
慕容冰起身,厉声道:“你真的以为可以把人救走?”
云飞道:“请师叔放他一条生路。”
慕容冰仰天一阵大笑,身边狂风乱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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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拿出面银玉镶嵌的白虎令牌,脚步斜着向前走出一步,将手中令牌递向厉千书道:“这是龙腾太子的白虎令。”
看到云飞走出这一步,梵音、梦雨和蓝焰各退了一步,她们三人原本呈犄角之势包夹住云飞,但云飞走出的这一步恰恰踏入她们包夹中的唯一一处缺口。
厉千书接过令牌看了眼,道:“圣女认识他?”
慕容冰冷然道:“认识——利教主也曾受过他父亲的恩惠——”
厉千书轻轻点头,道:“我知道了——难怪——”
他在抚养乐白前一直跟随利百川,多少知道些关于埋剑山庄的事,听慕容冰这么说,又听云飞称慕容冰为师叔,知道云飞必定来自埋剑山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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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冰缓缓走向云飞,冷声道:“我还以为你死了。”
云飞道:“上天自会给人一条生路。”
慕容冰停下脚步,全身衣裙犹如波浪般发出一层荡漾。
看到慕容冰这般摸样,厉千书和安仙儿等都不禁心中紧张。
她手中突然多了一把短剑——世间很少有这样短的短剑,剑锋才不过一尺三寸,剑是普通的剑,她出手的招数也并不绚丽,一招武当玉女剑法中平平无奇的玉女穿梭直插向云飞胸膛。
厉千书轻呼一声,握剑的手微微发出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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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王叶流凡的刀法也没有太多变化,因为他的刀快,刀法能料敌先机,刀中力量能排山倒海,但慕容冰这一剑比任何一个武当女弟子使出这剑都要慢上十倍,剑势之中也没有丝毫风声,仿佛云飞随意就能躲开。
云飞没有躲,在白云山庄,连夫人云倩儿也这样向他出过刀,不同的是那时连夫人的刀锋并未接近云飞身躯,而此刻慕容冰手中短剑剑锋已来到自己胸膛,剑尖已经触及到他胸膛肌肤——但他依然没有丝毫动作。
象江东独帆等武功修为远不及厉千书的人都不知云飞为何不做任何躲闪,他们甚至还有人以为云飞是被慕容冰吓怕了,但安仙儿却紧张得心都跳到嗓子眼,她看得出慕容冰右手短剑使出的玉女穿梭是虚招,左手蕴藏的大悲赋掌力才是实招,而且她的剑每递出一分,左掌的力量就多凝聚一分,这时已是满弓待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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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剑刺穿云飞胸膛的青衣,刺进他的肌肤,鲜血渗出。
云飞青铜面具后面的双目已闪过一道光芒,右手犹如闪电般挡住慕容冰左掌推来的一掌,脚下的大地沿着他双脚两边赫然裂开一道两丈长的裂缝,他身边的梵音和梦雨、蓝焰又各自后退了一步。
一切发生得无声无息,耿勇并不知道身前发生什么事——刚才云飞只要有任何的躲避动作或者内力不及,同时将慕容冰发出的掌力全部移到自己脚下大地,那么即使是余波都能将耿勇立毙于掌下。
慕容冰收回短剑,短剑幻化般消失在她手中。
她后退一步胸膛剧烈地起伏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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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缓缓吐出口气,胸前衣衫被短剑刺出的伤口染红了一片,但他并没有看伤口一眼。
厉千书、安仙儿和梵音等都松了口气,虽然慕容冰出掌倾尽全力,但云飞出手只是将掌力化去,没
有丝毫反击。
慕容冰咬牙道:“你——你的伤都好了?”
她和云飞之前那次两败俱伤的交手虽稍占上风,是因为云飞经历了和阎一本的苦战受了很重的内伤,能发挥的内力只有五六成,这次慕容冰和云飞再度比拼,却发现云飞的内力修为变得深不可测,就象之前没有受过伤时一般,这让慕容冰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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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眼神中现出一丝担忧,道:“师叔伤得很重。”
慕容冰冷哼一声,道:“不用你管。”
上次她使用天魔吸星大法击倒云飞,自己也因此遭到重创,如今只能使出平时六成功力,而且身上的内伤随时可能发作。
云飞道:“师叔半年内最好不要再和人交手。”
慕容冰冷声道:“你想吓唬我?”
云飞轻轻叹了口气,道:“师叔自己想必也该知道的——”
慕容冰之前全力拼出的掌力虽依然凶猛,但没有太多后劲,云飞知道慕容冰已是外强内干,如果一昧逞强,必定再添新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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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抱拳道:“口信和白虎令我已送到,请师叔放我们走吧。”
慕容冰连连冷笑道:“你不必假惺惺地说得这么客气,如果你的武功真的已经恢复到十成,你要带走他,我们未必能拦得住。”
她初次见云飞,云飞正单身去救古风,那时云飞曾向她、公羊赤杀和阎一本同时发出挑战,可见那时云飞是何等自信,慕容冰虽也是心高气傲,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武功修为的确不如云飞。
安仙儿来到慕容冰身边,道:“圣女,让他们走吧。”
厉千书也点了点头道:“让他们去吧。”
梵音一直对云飞全神贯注,这时松了口气,缓缓走回座位,蓝焰和梦雨也跟着一起回到自己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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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中大街快步走来一个身材高挑的红衣老年女子,她容貌丑陋,所着衣裙十分古怪,上衣没有开襟又和下面裙摆连成一体,腰间扎着条丝带,插了把长逾四尺的长剑,正是狮王部血影四兽之一的丹狐胡春娘。
胡春娘脚步飞快地来到江东独帆身边,用梵语在江东独帆耳边说了几句话,江东独帆顿时面色一变。
虽然胡春娘说得非常轻,但在太远处的云飞、慕容冰和厉千书还是听得清清楚楚——只是云飞不懂梵语,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慕容冰全身剧烈一震,转身看向胡春娘和江东独帆。
其他人也都望了过去,知道一定有大事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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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冰大声道:“她什么时候离开的?”
胡春娘道:“三天前传出的消息,刚传到这里。”
安仙儿面带忧色,急道:“怎么会这样?”
厉千书冷然道:“先不要说此事。”
他们说的都是梵语,说完厉千书双目寒光扫了一遍周围。
慕容冰也知道厉千书这么说的含义,她心中急火攻心,口中喷出鲜血,人已昏了过去,安仙儿吓了一挑,慌忙扶住她。
梵音大声道:“冰儿怎么了?”
安仙儿探了下慕容冰脉息,稍稍定下心,道:“圣女气急攻心,没有大碍。”
梵音道:“快送她回房去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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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仙儿抱着慕容冰离去,江东独帆起身来到云飞身前抱拳施礼,道:“多谢阁下送来口信,我送阁下出去吧。”
他看向耿勇,道:“还有他。”
云飞武功奇高,看似并非敌人,日月教恰逢巨变,各种坏消息连连传来,慕容冰也昏倒,故此江东独帆等也不想再竖强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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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道:“多谢了,我带你先去找青蝠散人。”
他和江东独帆、耿勇、胡春娘一起沿着城镇向西的大路走出去,走到半路他走上一个小斜坡
进入村中转了几个弯,一边墙角躺着个老人,身上盖着灰布衣衫,江东独帆俯身探了下老人的鼻息,知道他只是被人封了穴道。
云飞轻轻解开老人穴道,老人舒了口气,悠悠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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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东独帆道:“丹娘,送青蝠散人回去。”
胡春娘应了一声,抱起青蝠散人离去。
江东独帆笑道:“好在你没有找上我,也好在我很少戴面具。”
他以为云飞是在这里偷袭青蝠散人,换上他的面具和衣衫进入中心会场,却不知云飞找到青蝠散人用八卦令表明身份后,青蝠散人就想出这个让云飞代替自己进去的办法。
门外马蹄声响来到屋外停下,很快三个女子冲进小屋,为首一个少女身着淡紫锦衣宫裙,少女二十上下年华,身材高挑纤瘦,脸上肌肤白玉一般,不施丝毫脂粉铅华,细致清淡的眼鼻眉唇异常清秀明亮,一双不算大的眼睛闪耀着智慧的奇异光彩,神情冷静自信又带着一分高贵傲气。
跟在紫衣少女身边是两个三十多岁的白衣女子,她们穿着打扮和绛霜一般也都身负银鞘长剑,行走举止十分大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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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看到屋中老妇人,不顾屋中脏乱,一起跪倒在老妇人身前。
沛霜急忙搀扶起紫衣少女,道:“筠儿,不要这样。”
紫衣少女眼圈一红,轻声道:“这是祖上门规。”
老妇人望着紫衣少女,布满皱纹的眼圈也有些红,道:“筠儿,你已不是老侯爷的女儿,而是秦王世子妃——老侯爷定下的门规你可以不用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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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若眉心头一震,眼前紫衣少女就是当今深得宣武大帝宠爱的秦王龙庆世子文庭君的新娶妻子,也是天下唯一异姓王鲁王诸葛先生的掌上明珠诸葛筠,百年前的诸葛先生帮文家征战天下,受封为鲁王功成身退隐居江湖,百年来江湖人依然习惯称他和他的继承人为紫衣侯诸葛先生。
她知道老妇人村中一族和紫衣侯定有极大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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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葛筠来到老妇人身边,神色愧疚,道:“是筠儿不好,让老夫人劳累。”
她说话声音哀伤,让人听来更觉心伤,她又望向卉月,道:“卉儿,老夫人到底怎么样了——快告诉我——”
卉月之前刚收住眼泪,这时开口想说话,又止不住流下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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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妇人轻声道:“筠儿,你这次把绛霜她们找来,实在是不该啊——”
诸葛筠怯声道:“是,筠儿知错了。”
老妇人道:“这话是老祖宗说的——我帮她把这话带给你。”
她虽在村中地位崇高,但也不敢训斥诸葛筠,只有她口中的老祖宗才可以。
诸葛筠道:“日月教高手众多,我怕庭君他应付不来,而且老村出来的阿姨个个都和日月教有着血海深仇——”
她说着双目滚落两颗泪珠,低头道:“是筠儿错了,老夫人责罚我吧——”
老妇人轻轻叹了口气,目光渐渐变得黯淡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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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葛筠身后两个白衣女子被沛霜扶起,一起来到老妇人身边,其中一年龄稍长的女子道:“老夫人,您不要急,我们让您担心了。”
老妇人怅然道:“沉霜、玉霜,侯爷对我们几代都有再生之恩,老村人万死都难报侯爷恩情,只是你们离开老村时老祖宗都和你们说过,你们和老村再无关系,老村不能调遣你们,侯爷也不能,你们忘记了吗?”
年长中年女子黯然道:“老祖宗的话沉霜不敢忘,只是——只是侯爷的事沉霜也不能坐视不管。”
玉霜也含泪道:“筠儿来信请我们来一同剿灭魔教,为各位阿姨和姐妹的先祖先辈讨还血债,玉霜愚昧,不觉得——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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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妇人轻轻摆手,连咳数声,道:“这些我知道——我知道你们会来——”
她知道出自村中的女子看到诸葛筠的信一定会来,所以才不顾年迈赶来。
诸葛筠道:“老夫人,我知道您不会去军营,可这里怎么能让您修养身子呢?”
老妇人摇头道:“这里没什么不好,其实人在哪里都一样,不一样的只是每个人的心罢了。”
诸葛筠神色微微一变,道:“老夫人,我让军中御医都过来。”
老妇人道:“不用了,我已将死,心中一切早已放下,只是除了卉
儿——”
听老夫人这么说,诸葛筠全身一震,绛霜、沉霜和玉霜等更是面色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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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三匹马踏着急促马蹄声冲入小镇来到屋前停下。
一个老人沉声道:“应该在这里附近。”
沛霜快步走出小屋,看到两个灰衣老人下了马,其中一老伯伯中等身材,微微有些驼背,须发皆白,他身边的老婆婆满头银丝,二人身佩长剑,中间簇拥着一个相貌俊朗衣衫华丽的白衣青年。
来人正是文牧野、贺正凯和佟影慧,他们三人没有随太子护军同行,趁夜色来到青石镇,在附近他们看到这里升起紫衣侯的紧急焰火信号,连忙赶来。
佟影慧看到沛霜也是一愣,道:“沛霜,是你发的紧急信号?”
沛霜也是吃惊不小,施礼道:“乾将军,坤将军——”
佟影慧道:“你怎么来这里了?”
沛霜道:“我——老夫人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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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沛霜摸样,佟影慧神色一变,知道老夫人出了事。
她冲进屋看到诸葛筠也在更是惊奇,连忙躬身施礼,道:“小姐——世子妃——”
诸葛筠惊喜道:“佟老,您来了——快看下老夫人——”
佟影慧快步走到老妇人身边,急道:“老夫人,你怎么啦?”
老妇人笑道:“影慧,你来了。”
佟影慧伸手帮老妇人搭了下脉搏,面色变得苍白,微微颤声道:“怎么会这样?”
老妇人轻笑道:“要和你道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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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影慧伸出右掌贴向老妇人丹田,老妇人伸出枯瘦的手轻轻挡住,道:“影慧,不要为我耗费真元——你难道还看不破吗?”
佟影慧神情悲伤,道:“我不想送你。”
老妇人叹道:“这些年我何尝不是年年送人——我这一辈的有四百多姐妹,走得只剩下我一个——含花、纯花她们这辈的也有一百多人,大部分也走了——”
她看向卉月道:“紫霜走的时候卉儿还很小——如今老村人丁越来越少,老祖宗说这何尝不是件好事。”
佟影慧含泪道:“是的,老祖宗一直都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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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妇人道:“我来是找太子殿下,你可知太子殿下如今在哪里?”
佟影慧道:“太子在此。”
听佟影慧说出太子在此,所有在场的人都大吃一惊,诸葛筠双目闪过一道闪亮的光芒,老妇人也是全身一震,神情有几分欢喜。
她挣扎着下床一把握住卉月的手,颤声道:“快带我去见太子殿下。”
卉月被老妇人抓住手,娇小瘦弱的身躯也是一阵发抖。
她看到小屋门外贺正凯和一个白衣青年一起走入,知道这青年就是当朝龙腾太子楚王文牧野,心头顿时一阵乱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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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妇人想跪下向文牧野行礼,却被佟影慧拦住。
佟影慧对贺正凯轻轻摇了摇头,贺正凯也是神色黯然,躬身向诸葛筠施礼。
文牧野抱拳躬身向老妇人行礼道:“老夫人。”
老妇人惶恐地道:“太子殿下不要这样,折杀老身了。”
诸葛筠屈身单膝跪地向文牧野行宫中福礼,道:“妾身参见太子殿下。”
文牧野微笑着道:“世子妃不必多礼——老夫人身子不适,坐下休息吧。”
绛霜看到文牧野出现也是心中惊恐,双膝跪地侧屈身子向文牧野道福,道:“臣妾拜见太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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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绛霜一身江湖人打扮,但她丈夫儿子都是朝中文武官员,小儿子平越更曾跟随文牧野平南征西,在其麾下立下显赫战功,绛霜也因平家父子有功被朝廷封为三品诰命夫人,故此对文牧野行的是官礼。
文牧野看到绛霜有些惊奇,道:“平夫人请起。”
朝廷
每逢重大节日都有宫宴,近些年不少宫宴都由文牧野主持,平家虽是小侯但也列座末席,文牧野见过绛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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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文牧野认出自己来历,绛霜更有几分不安,
沉霜和玉霜二人丈夫也是朝廷将官,一起向文牧野行官礼,二人神情哀伤之余也和绛霜一般忐忑。
文牧野望向沛霜和沉霜等人,抱拳道:“各位夫人不必多礼,你们的丈夫都是国家干将,先祖也数代有功社稷,其中更有不少为国捐躯,各位夫人平时辛苦操劳家务,如今又为朝廷奔波江湖,牧野实在感激不尽。”
听文牧野这么说,绛霜、沉霜和玉霜心中不安才稍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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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妇人一直紧拉着卉月的手,这时颤声道:“卉儿,跪下拜见太子。”
卉月双膝跪倒在地,向文牧野行了跪拜大礼,她身材娇小,匍匐在地更如一个小女孩一般,蓬松的长发披散在地。
老妇人伸手将卉月发上竹簪的白花轻轻摘下,道:“太子殿下,这丫头叫卉月,她没有天姿国色,不懂歌舞风情,侯爷将她送给太子,还望太子殿下不要嫌她出身贫寒貌丑粗鲁,留她在身边早晚侍侯。”
云飞带着耿勇出了西门,守门的狮王部众看着他们都有些奇怪,但见江东独帆也跟在一旁,故此没人上前询问。
江东独帆道:“崇泰,去牵两匹马来。”
一个青年人很快牵来两匹马,江东独帆对给云飞和耿勇道:“请上马。”
云飞和耿勇接过马缰,跳上马背。
江东独帆对云飞道:“阁下能否稍等片刻。”
他又对耿勇道:“将军不妨先行一步,我有些话想单独和这位兄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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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看向耿勇,道:“那你先回去吧。”
耿勇点点头,策马跑向北边——此番他死地逃生,恨不得立刻赶回军营,身影很快消失在黑夜中。
江东独帆望着云飞,轻声道:“你认识双城公子吗?”
云飞道:“认识。”
江东独帆道:“想必你就是埋剑山庄的少庄主吧。”
他见云飞出手犹如神人,听云飞说话声音年龄不大,称呼慕容冰为师叔,猜想云飞出自埋剑山庄,说不定就是埋剑山庄的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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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道:“云庄主正是家父。”
江东独帆虽猜出云飞来历,心中依然有些震惊,缓缓点头道:“果然。”
云飞道:“江东公子也知道很多埋剑山庄的事?”
江东独帆道:“对于埋剑山庄的事我知道得并不多——”
他四下看了眼,道:“我们不妨边走边聊,我也顺便送你一程。”
云飞下马道:“好的。”
他牵住马缰,和江东独帆一起向北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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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数十步,江东独帆道:“你姓云,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叫云飞。”
云飞道:“是的。”
江东独帆道:“之前日月教因为利教主之死一直在追查小雪下落,最后追查到泰和村,得知她和小兰姑娘嫁给一个叫云飞的村夫,那时我就奇怪,小雪姑娘的来历已是神秘,小兰姑娘是双城公子的侍女——我猜想这个云飞决不简单——之前乐白率狼部众袭击泰和村时,你并不在家。”
云飞道:“是的,我还要多谢小倩姑娘来传信。”
那晚狼部众袭击泰和村,苏冠群和他说过一些经过,后来小兰也和他说了些重要细节,知道那晚龙小倩曾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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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东独帆苦笑道:“那次小倩得知此事,也不和我说声就去找小兰姑娘,那次你不在家,好在最后她们都平安——你见过她们了吗?”
云飞道:“刚见过小兰。”
江东独帆叹道:“利教主一直说,大侠无名,大事无动,果然如此。”
云飞道:“利教主想必生前和你提过埋剑山庄吧?”
江东独帆轻轻摇头道:“利教主很少提及埋剑山庄,倒是因为紫衣侯诸葛先生的缘故,才提及埋剑山庄,提及云庄主。”
云飞心中惊异,不想江东独帆也知道埋剑山庄和诸葛先生之间有牵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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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东独帆道:“利教主也是无意发现他们有关系的——主要是利教主一直在寻找紫衣侯影踪——大河渡一战让日月教和诸葛先生结下大仇,紫衣侯那边固然是损兵折将留下满村孤寡,但日月神教难道不也同样如此——刚才在座日月教众个个都有先辈死在那一战中——”
云飞轻轻叹口气,八十年前日月教突袭中原江湖,各门派损失惨重,但世人并不知道伤亡最惨重的一战是紫衣侯暗中倾尽全力的一场狙击战。
江东独帆道:“利教主希望能和诸葛先生化解那场恩怨,所以这些年来他一直调查紫衣侯的情形,但结果很让人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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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心中微微一震,道:“怎么?”
江东独帆道:“利教主发现诸葛先生曾经秘密训练过三千名剑客。”
云飞轻声道:“泰山书
院——”
江东独帆点头道:“你也知道泰山书院。”
云飞道:“是的。”
江东独帆道:“百年前诸葛先生功成身退,他的嫡系部众在他隐居之处周围安家落户,大河渡之战后诸葛先生重新集结了一批少年训练,我想这些少年应该就是那些阵亡将士遗孤中的男孩,至于那些遗孀和女孩想必也是集中在一起——应该就是未亡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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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道:“应该是这样。”
江东独帆道:“由此看来,那些少年练武的地方就是泰山书院的雏形,经过三代诸葛先生的努力,泰山书院在三十五年前一度有三千剑客的规模,他们过着普通农家的耕种日子,日日学剑读书,之中还有来自江湖各派的少年高手,成为一股非常强大的江湖力量。”
云飞道:“利教主怀疑诸葛先生想用这股力量来复仇?”
江东独帆道:“是的。”
云飞道:“但据说泰山书院最终也被付之一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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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东独帆道:“利教主说诸葛先生害怕了。”
云飞道:“害怕?”
江东独帆道:“是的,这股力量太可怕,早期这些剑客文武并重,并没有出现几个了不起的角色,但渐渐随着武学的研究和积累,这些剑客变得越来越强,泰山书院解散前的二十年,每年招进十岁童子百人,这些弟子只要进入泰山书院十年,就能成为江湖一等一的高手。”
云飞暗暗点头,他父亲就是泰山书院专门研究剑法的,可以想象当时泰山书院的规模和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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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东独帆道:“诸葛先生也害怕这股力量的存在。”
云飞轻声道:“是的。”
他终于隐隐猜到父亲离开泰山书院的原因——这股力量如果无限强大下去,那么迟早会祸及天下。
江东独帆道:“你父亲私逃让诸葛先生十分恼怒,但最终让他清醒下来,他放火烧了泰山书院,解散了三千剑客。”
云飞道:“那些剑客如今都在哪里?”
江东独帆道:“我们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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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道:“你害怕他们此次会来对付你们?”
江东独帆道:“十万铁甲如泰山压顶,如果泰山书院三千剑客和未亡村人真的前来寻仇,那么就算中原江湖保持中立,我们也很难幸免于难。”
云飞道:“我能做什么?”
江东独帆道:“我也不知道,因为你出自埋剑山庄,又和泰山书院有源泉,所以我才和你说这些话。”
云飞道:“我相信诸葛先生不会落井下石的。”
江东独帆轻叹道:“希望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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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停下脚步,道:“我就送你到此吧。”
云飞摘下脸上青铜面具,递给江东独帆道:“告辞。”
江东独帆接过蝙蝠青铜面具,看着云飞,心中一阵震撼——眼前的青年没有一丝起眼之处,真的就如寻常村落中的农夫,只有亲眼见过云飞出手的人才敢相信他有一身神鬼俱惊的武功。
他苦笑一声,道:“你真的在家种田?”
云飞道:“是的。”
他越上马背,淡淡笑道:“男耕女织,岂不是人间最美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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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云飞飞策马而去,他不善骑马,但任何马给他骑上都很驯服,撒开四蹄奔跑着,很快看到前方一个三叉路口,他想了想策马向西北方向跑去——小兰说过她和小雪在静月庵。
想起静月庵,云飞就想起和唐瑄意图自尽那一幕,还有苏冠群被佟影慧的长剑杀得全身遍体的伤口。
小兰应该已经回去了,正和小雪一起盼着自己前去。
想到这里,云飞心中感到一阵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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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云飞发现自己体内内息开始慢慢变弱,不
由得有些吃惊。
白天龙腾太子文牧野给云飞服下了九转还魂丹,云飞一路赶来,身上内伤不再有太多困扰,着实让他感到惊喜,之前他化解慕容冰的那一掌也感觉自己内力已恢复到八九成,但现在内伤再度出现反复。
他体内真气已全然不受控制,气血流动将内力从全身毛发细孔中泄出,丹田也没有丝毫内息再生,变得越来越空,但好在没有之前那种锥心般的痛。
听老妇人说要将卉月送于太子,于如卿忍不住轻呼一声,于若眉也是心中惊奇。
贺正凯和佟影慧互望一眼,神情却十分平静。
诸葛筠淡淡的双眉轻轻挑起,道:“这是我哥的命令?”
沛霜道:“是。”
诸葛筠道:“我和卉儿情同姐妹,太子殿下仁厚宽容,定会善待她的。”
卉月匍匐跪着,颤声道:“奴婢卉月拜见太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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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牧野看着卉月也并没有吃惊,彷佛早已知此事,只是他神情凝重,沉思片刻上前俯身拉着卉月的手,轻声道:“姑娘请起。”
卉月的手不象诸葛筠、于如卿的手那般柔软光滑,那是一双粗糙的农家女的瘦弱小手,只是当文牧野握住她的手时,卉月感觉到手中传来一股异样的感觉,让她心跳变得更为急促。
她依然不敢抬头看文牧野,也不敢挣脱和抗拒,顺着文牧野站了起来。
文牧野朗声道:“请老夫人放心,牧野当娶卉月姑娘为西院淑娣——也请贺老和佟老,还有世子妃和在场各位夫人共同为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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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如卿又发出一声惊呼,她父亲是宫中医官,她也熟知宫中细节,西院淑娣即是太子身边地位仅次于东院太子妃的妃缤,本朝各代虽没有太子登基后淑娣成为皇后的先例,但都得以封为皇贵妃。
卉月只觉得身子阵阵发软,她出来前知道此行要被送去服侍太子,有人告诉她只要小心尽心,日后太子登基说不定会给她一个宫中散职,但她自己想来只怕就此一生将在宫门寂寥度过,却没有想过会成为太子缤妃——她突然觉得身前文牧野的心跳和呼吸声变得异常清晰,觉得自己有些晕眩——文牧野说出了这番话,也就说明文牧野不止是她的主人,也会是她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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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妇人大喜过望,挣扎着俯身跪下道:“老身多谢太子恩赐。”
见老妇人跪下,佟影慧、沛霜、绛霜、沉霜、玉霜等连忙跟着跪下,于若眉也拉着于如卿一起跪下,一时间小屋中跪满了人。
诸葛筠轻声道:“卉儿妹妹,姐姐恭喜你了。”
卉月也急着想跪下,却被文牧野轻轻拉住。
文牧野拉着卉月搀扶老妇人起身,触手觉得老妇人的身子已变得僵硬,贺正凯上前将文牧野拦住,佟影慧也含泪起身来到文牧野和老妇人中间——之前老妇人在于若眉施用针灸术后提起最后一口真气,已是回光返照之态,此刻心愿一了再无任何牵挂,真气就此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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卉月忍不住失声痛哭,想举手抹去眼泪才感觉到文牧野依然握着自己的手,连忙强自止住哭泣声,喉中发出一阵哽咽。
文牧野轻声道:“想哭就哭吧,别憋着——”
卉月轻轻摇头,呜咽道:“我不哭——老夫人说——我要长大——不能再哭——”
她口中说不哭,双目泪水却不停滚落。
文牧野轻声叹了口气,缓缓将卉月瘦小单薄的身子揽在怀里,他身材比卉月高大许多,卉月将头埋入文牧野胸膛,已然泪如雨下,声如哀啼,娇柔的身子不停地颤抖着,掩着的哭泣声让人倍觉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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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影慧、沛霜、绛霜、沉霜、玉霜和于若眉等都心中极为难过,但看着文牧野安抚卉月又不觉心中感激——诸葛先生将卉月送与文牧野为奴,卉月姿色平平衣着褴褛,但文牧野以太子之尊对却此丝毫不介意,对卉月呵护有加,可见文牧野的确有其过人的胸襟。
沛霜一边落泪一边横抱起老妇人尸体轻轻放在床上,老妇人神情安详平静,嘴角还带着一丝笑意。
佟影慧道:“老夫人有什么交待?”
沛霜含
泪道:“老夫人说尸骨就埋在这里,不必送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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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影慧摇头道:“这不行,一定要送老夫人回去。”
诸葛筠含泪屈身对文牧野道:“朝廷已封老夫人为一等无忧君,今日在此不幸去世,请太子殿下恩准以爵礼送她老人家归乡安葬。”
当朝爵制自德正大帝始只有王侯,两朝后再加入三等公爵在王侯之间,侯爵也由最初三等扩为五等,女子则有五等君爵和五等侯爵对应,汤邑相同,不同的是三等以上侯爵能世袭,而君爵则不能。
文牧野道:“该当如此。”
贺正凯道:“请太子殿下回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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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牧野轻轻松开怀中的卉月,胸前衣襟被卉月的眼泪弄湿一大片。
他轻声道:“你再陪下老夫人。”
说完他在老妇人尸体前恭恭敬敬地深深施礼,转身和贺正凯退出小屋。
卉月泪流满面地来到抱着老妇人尸体前,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头。
她强咬牙关,不让自己再流下眼泪。
绛霜、沉霜、诸葛筠和于若眉这时也纷纷围了上来。
沛霜含泪对卉月道:“卉儿,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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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牧野和贺正凯来到屋门外,小镇有不少人被这里的动静惊醒,也有江湖人在远处观望,但没有人过来,一会于若眉母女和玉霜也一同出来,她们带泪向文牧野躬身行礼,快步走向客栈那头。
卉月也缓缓走出小屋来到文牧野身后。
文牧野回头看着卉月,卉月没有再低头,她满面都是泪痕,单薄瘦弱的身子在寒风中不停地微微颤抖着,虽粗裙污面,但也楚楚可怜。
文牧野轻声道:“别冻着了。”
卉月低声道:“不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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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有两匹白色高头大马来到小屋前,骑在马上的是一个白发老妇人和一黑发女子,二人同样身穿素白衣裙,背负银剑,丝巾蒙面,她们看到文牧野、贺正凯和卉月都有些吃惊,一起飞身下马。
白发妇人解开蒙面丝巾,向文牧野屈身道福道:“臣妾拜见拜见太子殿下。”
她看上去有六十多岁,身材不高但腰板很直,目光凌锐如鹰。
黑发女子也解开丝巾,她容貌娟秀,和白发妇人有几分相似,年龄不过十六七岁,头上和白发妇人都插着竹簪,竹簪上绑有一朵小白花。
她不敢看文牧野,跪倒道:“拜见太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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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牧野道:“快点进去吧。”
白发妇人见卉月神情悲伤满面泪痕,心知不妙,但也不敢在牧野面前问话,连忙带着身边少女进了小屋。
文牧野道:“这是车前公家的帅老夫人——长谷君吧?”
贺正凯道:“是。”
文牧野叹道:“不想朝中如此众多的公侯大将之妻都出自紫衣侯门下。”
贺正凯道:“未亡村的人并非紫衣侯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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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牧野沉默片刻,看向卉月,轻声道:“牧野说错话了。”
他说朝中众多公侯大将之妻都出自紫衣侯门下,而贺正凯却说未亡村的女子并非紫衣侯门下,言下之意是为紫衣侯诸葛先生避嫌,免得文牧野以为诸葛先生有什么异心——就算百年前老诸葛先生和德正大帝两无猜忌,但谁也不能保证百年后君臣依然能如此相待。
文牧野又道:“侯爷曾教诲于我,君也是人,也会做错说错,否则这千年史书怎么会记下那么多亡国之君的错言错事——卉月,你要是发现我做错了什么或是说错了什么,一定要告诉我——”
卉月神情有些惊慌,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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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牧野淡淡一笑,道:“答应我,会把你的真心话告诉我——好吗?”
卉月迟疑了一下,低声
道:“是。”
文牧野道:“你有心上人吗?”
卉月脸一红,低头道:“没有——真的——真的没有——”
说完她禁不住心里一阵乱跳。
文牧野道:“我不想勉强你,不想委屈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要告诉我,对我有什么不满更要告诉我——”
卉月脸更红了,不知该点头说是还是摇头说不是,心中一阵七上八下。
她十八年华,对男女之情懵懂不知,面对文牧野,不由得有几分情窦初开。
贺正凯看着文牧野和卉月,脸上也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突然,一阵急促密集的马蹄声在小镇另一头响起,远处军营传来一阵整齐沉重的脚步声,脚下大地都开始发出震动。
贺正凯沉声道:“军营有动静。”
文牧野神色从容,轻轻点头。
他身经大小数十战,统帅过千军万马,对此已习以为常。
反倒卉月神情有几分紧张,上前一步来到文牧野身侧。
文牧野心中叹息,伸手轻轻拉住卉月的小手——他虽未曾娶妃,但无论是在东宫之中还是在江湖,也拉过各种柔软细滑的小手,却从没有拉过这样一只手——卉月的手肌肤粗糙,却柔软得象是没有筋骨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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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骑各色高头大马飞一般来到小屋前,为首两位三十多岁的武将,腰挎弓箭和宝剑,身穿鱼鳞软甲,一人红须丹目仪表威严,另一人白面剑眉神态平静,他们身后是一高一矮两个黄衣中年剑客,二人相貌普通,目光敏锐,面带几分傲色。
红须武将身侧是一个白衣蒙面女子,也如绛霜她们一般穿着。
红须武将和白面武将互相望了眼,他们并非龙骑虎卫营将领,不曾见过当朝太子文牧野,而那两个中年黄衣剑客则神情大变,脸上傲色早已褪尽,却换上一副恭敬神色,飞身下马单膝跪地向文牧野施礼。
其中身高之人道:“龙衣卫五品带刀护卫副统领李双同、候仪拜见太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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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李双同向文牧野口称太子殿下,两个武将也是勃然变色,连忙一起下马单膝跪倒,全身轻甲发出一阵金属碰撞声。
红须武将朗声道:“鹤列营偏将军苏尚志、韩世文拜见太子殿下。”
苏尚志身旁白衣女子也吃惊不小,跟着下马跪在一旁。
文牧野道:“各位请起。”
苏尚志、韩世文、李双同、侯仪站了起来,一时之间无人出声,苏尚志威武的红脸尤其涨得通红,额头有大颗汗珠渗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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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女子最后一个站起,她轻轻解开面巾,露出一张美丽的脸,双目纯纯犹如清波,红唇淡淡,鼻梁高挺,年龄二十不到,神色泛起阵阵红晕。
她不敢多看文牧野,目光移向卉月。
文牧野道:“卉月,你们认识?”
卉月道:“是——是珍月姐姐。”
文牧野道:“姑娘请进屋。”
叫珍月的少女迟疑着进了小屋,随后屋内传出她的哭泣声,苏尚志、李双同等人不知屋里出了何事,也不敢多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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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正凯皱起白眉,注目望向小镇另一头,整齐的脚步声已迫近到镇口,那是上千军卒行军踏出的脚步声,来的军卒每人左手手持一个火把,四人一行犹如一条火龙蜿蜒而至。
文家王朝文武兼修,虽建朝百年以来很少用武,但武力依然强悍,军卒平时也是训练有素,来的这一千军卒中走在最前的是二百长矛手,一丈长的白色长矛竿冲天高举犹如白桦林般齐整,锋利的银色矛头闪耀着寒光。跟随其后的是二百名手持圆藤盾牌的滚刀手,藤盾质轻坚韧,适合战士在地面滚翻护身。中间二百军卒是强弓手,个个背负硬弓和白羽长箭袋,后面是二百名手持长方铁盾的长刀手,最后二百人个个身材壮硕,每人背负一长一短两把月牙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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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寅时过半,小镇所有人都被如雷一般的脚步声惊醒,不少人梦醒之间不免愤懑烦躁,但当他们探头看到这一千军卒进入小镇的气势,顿时咋舌不下,睡意早已烟消云散,没有人敢出声。
酒楼中大理段起明也来到房外楼梯过道看向下面,神情凝重,叹道:“中原大军果然威猛无比。”
李大脚道:“文家百年王朝,的确国富兵强。”
段起明道:“帝加一路所言颇为小看中原,先前以为中原国领土不过大理小国的几倍,一路奔波才知中原国大得无边无际,他曾笑话西南汉军不算强壮,今晚该是大开眼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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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一千军卒前锋已到镇中,贺正凯冷然按剑,喝道:“止步。”
苏尚志全身一震,韩世文抢先上马冲向行进中的大军,大喝道:“止。”
他看似文质彬彬,但一声传令犹如雷鸣般在震响的脚步声中传开,一千军卒随着他一声令下向前踏出十步后齐整停下,动作整齐犹如一人。
四周一下静了下来。
文家王朝军法严格,规定非龙骑护卫营的军卒不得携带武器靠近皇帝和太子百步之内,故此贺正凯出声喝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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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牧野道:“是鹤翼营哪一军?”
苏尚志道:“是锐冲军。”
文牧野轻轻点了点头。
韩世文策马回到文牧野面前,下马躬身站立一旁。
文牧野道:“是二位将军操练的吧?”
韩世文道:“是——惊扰太子殿下,望太子殿下恕罪。”
文牧野淡然道:“你们并没有惊扰到我,只是打扰了很多人休息——”
他微一沉吟道:“调四百盾手在镇西布下二百步四象散阵,阵内搭三座斋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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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尚志和韩世文一起躬身抱拳道:“尊令。”
二人上马来到停步军卒前,苏尚志勒住马头,大声道:“滚刀手长刀手解刀成二列跟我来。”
二百名滚刀手和二百名长刀手解下短刀长刀放在地上,从队伍中穿行而出,四人一排变为二人一排跟着苏尚志在文牧野等人身前慢跑而过。
虽然是跑步,但他们脚步声依然十分整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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队伍在镇西口外化成两条火龙延伸开,夜幕下一块旷野很快就被两条火龙围成一个纵横各二百步的四方阵,每隔四步一个持盾军卒面对阵外站立,个个神情肃穆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
镇中韩世文对剩余的军卒大声道:“回营。”
剩下六百军卒转身捡起地上的长短刀跟随韩世文小跑回军营,脚步声汹涌而去犹如晨海碎涛翻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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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葛筠之前已走出小屋,看着镇中军卒退去。
诸葛筠道:“九营大军除了龙骑虎卫二营,鹤翼营也是十分精锐。”
文牧野道:“是的。”
李双同和侯仪一起向诸葛筠躬身行礼,神情尤为恭敬。
诸葛筠道:“是庭君让你们来的?”
李双同道:“是,世子殿下甚是担心世子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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帅老夫人、沉霜以及跟帅老夫人一起来的少女也走了出来,众女一起向文牧野屈身行礼。
诸葛筠道:“太子殿下,我先回军营看下庭君,也帮老夫人准备下后事——您是否一同前往?庭君已为太子殿下准备好行营。”
文牧野道:“我先去老夫人灵前上柱香。”
诸葛筠黯然道:“庭君也一定会去的。”
她来到卉月身边,柔声道:“卉儿,好好照顾太子殿下,你也是肩负重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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卉月轻声道:“我知道,筠姐姐。”
她又对白衣少女道:“婷月姐姐。”
婷月一直低着头,这时抬头看了卉月一眼,道:“卉月——”
她说着眼圈一红,差点落下泪。
诸葛筠指着婷月对文牧野道:“她是帅老夫人孙女帅香婷,村中名字叫婷月。”
文牧野神色微微一变,看向帅香婷,帅香婷连忙低下头。
诸葛筠道:“我等先告退。”
她和帅老夫人、沉霜、帅香婷再度一起向文牧野屈身行礼,上马回营。
等诸葛筠等人远去,文牧野道:“她就是惠妃娘娘的侄女帅香婷姑娘。”
贺正凯道:“车前公帅老将军一门荣华富贵,也算到极点了。”
文牧野道:“最近朝中诸臣对他颇有非议,御史上本弹劾他贪赃枉法,借赈灾督师之名中饱私囊,此外还有他长子帅长康任化郡知府草菅人命,二子帅长健在营县强抢民女,各种罪状加起来足有三十多条。”
贺正凯叹道:“早些年惠妃娘娘得宠,车前公一门扶摇而上,只是这种富贵未必能持续太久。”
他口中的惠妃娘娘是当今西宫皇贵妃,也是文庭君的亲生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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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牧野道:“帅香葶姑娘是帅家三子帅长旗的女儿,帅长旗肝胆磊落,可惜在我手下以身殉国,我总觉得亏欠他们婆孙。”
贺正凯道:“疆场死伤在所难免,太子殿下大可不必将这种事放在心上。”
文牧野看着卉月,道:“我也曾想过金戈铁马,西进草漠,东渡汪洋,不过看了太多的流血牺牲,开疆拓土的念头已淡了很多。”
卉月不是很清楚文牧野在说什么,神情变得有些不安,望着文牧野欲言又止。
文牧野微笑着道:“卉儿,你想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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卉月迟疑着道:“上个月怡花婆婆带婷月姐姐回过一次老村,老祖宗问起婷月姐姐可许了人家——婆婆说——说——”
说到这里她止住口。
文牧野道:“惠妃娘娘之前曾提起过帅姑娘,问我是否有意娶她为妃嫔。”
贺正凯微微皱眉道:“居然有这事?”
文牧野道:“上个月惠妃娘娘又差宫使来问我此事,我原本想答应,不巧弹劾车前公帅家的奏章同时由京师抄送到东都,所以我得多考虑一下——否则卉儿身边多个姐妹,也不会太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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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正凯沉声道:“车前公未脱干系,太子殿下不要轻下主张。”
文牧野道:“我也打探过帅姑娘情况,都说她颇为贤淑,据说她小时候并非在帅府长大,有很长一段时间在外学艺——”
他顿了顿,对卉月道:“想必是在卉儿的村庄吧?”
卉月道:“是的,婷姐姐比我还要早一年去老村,她十五岁那年离开老村,以后每年都会回来看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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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正凯道:“卉儿,婷儿是不是和筠儿特别好?”
卉月道:“是的,筠姐姐——世子妃在老村学武时和婷姐姐特别好,筠姐姐走的那年婷姐姐难过了很久。”
贺正凯看了文牧野一眼,没有出声,目光却在暗示文牧野小心。
文牧野淡淡笑道:“卉儿,村里你和谁玩得来?”
卉月道:“珍姐姐,我们天天都在一起。”
文牧野道:“她嫁人了吗?”
卉月道:“她年初时出嫁了,嫁给一个叫阮云栋的军官,是个无亲无故的孤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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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续有军卒驾驭着牛车马车向镇西由四百军卒围成的方阵内运着物资,随即开始搭建白色的素帐,绛霜和于若眉拿来干净的寿衣进出房间,这时于如卿来到文牧野身边,她不敢看文牧野,低声道:“卉月姐姐,沛霜阿姨和绛霜阿姨说——说要你去沐浴更衣——”
卉月脸微微一红,来时她不过是个小村农姑,如今得文牧野亲口承诺娶她为东都西院淑娣,却衣衫褴褛脏兮兮地在文牧野身侧,的确有伤雅观。
文牧野道:“去吧。”
卉月躬身向文牧野施礼,跟着于如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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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牧野举步走向镇西野外,道:“我还是不久前才听说有未亡村。”
贺正凯道:“八十年日月教冲击中原江湖,太老侯爷亲帅两千亲随在大河渡一战狙击日月教,其
中大部分丧身,留下孤儿中的男子被老营收养,诸葛军法女子不得入军营,所以那些遗孀和孤儿中的女子就住在老村,成年后由太老侯爷做媒嫁于单身青年军官,这传统一直延续至今,取的是天地阴阳相和之意。”
文牧野道:“这些我也听说,也知道侯爷为避嫌下令未亡村女子非无亲无故的青年不嫁——是担心被朝廷怀疑他另有图谋吧?”
贺正凯道:“此令是太老夫人所定,她深思熟虑为紫衣侯门避嫌,太老侯爷有遗命子孙不得对老村下任何军令,除了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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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贺正凯叹了口气,道:“当年太老侯爷向太老夫人下跪,求得一令——日后文家每代帝王登基前,村中都会向太子献上一女子——”
文牧野道:“皇宫中前年过世的黄老线娘,她就是来自村中的吧?”
贺正凯道:“是的,她和老夫人同辈,恒定元年入宫。”
文牧野道:“如今每日替静妃洗倒净盆的刘老嬷嬷——也是吧?”
贺正凯道:“她和长谷君是同辈姐妹,据说昭文帝驾崩后,她过得十分凄苦。”
文牧野心中嗟叹,黄老线娘和刘老嬷嬷在宫中就像一根普通蜡烛默默无声地燃烧殆尽,没有人知道她们身负的使命,也没有人知道她们身具武功。
他轻声道:“要维持天下,不知要多少人默默牺牲。”
贺正凯道:“老侯爷时常说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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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牧野穿过围阵军卒来到中间,看到素帐已经搭起,前来搭建的军卒没有携带任何武器,身穿白袍头扎白布,四周显得更为异常肃穆。
他看着忙碌的军卒,一时沉默不语。
过了一顿饭功夫,于如卿陪着卉月走来。
沐浴后的卉月换了一身雪白的素布衣裙,蓬乱灰暗的长发变得干干净净,发出闪亮乌光披在身后,脸上风尘洗去,虽然肌肤很黑,容貌不扬,但也有几分少女的秀气。
只是,虽然身上没有任何饰品,但穿上崭新的雪白衣裙,还是让卉月感到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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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牧野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回头看到卉月不禁轻轻拉起她的手——卉月的容貌远不如他在皇宫和东宫中所见的任何一个少女,但她的眼睛太明亮太清澈,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
卉月被文牧野望得有些不知所措,耳根发烫,忍不住低下头。
文牧野道:“卉儿,你会用剑吗?”
卉月道:“会。”
她抬头看向文牧野,又道:“没有太子殿下允许,奴婢不能带武器。”
这是她离开村中前被反复叮咛的宫中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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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牧野道:“我准许你带剑。”
他沉默片刻,又道:“但我不许你自称奴婢。”
卉月愣了愣。
文牧野道:“在我面前你就自称卉月或者——我。”
卉月有些惊慌,道:“奴婢——”
她看着文牧野平和坚毅的脸庞,颤声道:“奴婢——卉月——不敢——”
文牧野淡然道:“这有什么不敢的,我已把我的命交在你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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卉月神色惶恐,道:“不是的——奴婢——卉月——我——”
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急得差点流下眼泪,却强自忍住。
文牧野柔声道:“别急。”
卉月轻声道:“卉月不会说话——太子殿下恕罪——
文牧野道:“不要叫我太子殿下——叫我牧野——”
卉月娇小的身躯在显得有些宽大的素衣裙中微微颤抖了一下。
她对男女之情懵懵懂懂,但也发现连这种彼此称呼的变化也是那么奇特,让她感到有几分陶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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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牧野注视着卉月,心中忽然想起另外一个少女的模样。
他轻声道:“如
果将来你发现我更喜欢另一个女孩,你会难过吗?”
卉月一双清澈如镜的眼睛出现一层淡淡的迷雾,不明白文牧野在说什么——村中的人早就说过,太子就是将来的皇帝,是天下的主人,后宫之中三千佳丽伺候他一个人起居,喜欢什么就能得到什么。
她轻声道:“不会的。
镇西方阵之中的素帐灵堂已布置好,镇东走来六个有老有少的白衣女子,为首的是车前公家帅老夫人,身后是沉霜和玉霜以及另外三个中年女子,她们一行人面带悲伤,身着素衣白裙,头扎麻布头带,身上配饰已全部摘去,没有带剑,缓缓走向镇西那头。
青石镇经过之前折腾,没有人再有睡意,各门各派江湖人在两旁屋中窗户或道路旁看着她们经过,无不感到惊惧。
白衣女子身后不远处跟着一头白色巨牛拉着辆板车,板车上铺满厚厚几层白色绸缎,两边露出两个镶玉包银的车轮,牛车车前有八名白袍银甲军卒骑白马持幡旗开道,后面八名白袍银甲军卒手持八种奇怪的长柄武器,他们坐骑和牛车保持一样的速度慢步行进,步伐齐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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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大脚在酒楼过道处道:“好大的排场。”
段起明道:“这是国士丧礼,有王侯公爵过世了。”
少林一难也走了出来,道了声阿弥陀佛。
于若眉和林婕溪快步走上来,李大脚道:“余夫人,出什么事了?”
林婕溪道:“朝廷一等无忧君刚在小镇不幸过世,正在为她出殡。”
李大脚皱眉道:“怎么会出这种事?”
林婕溪看了于若眉一眼,道:“我也不是很清楚,如今太子殿下和世子殿下都在这里,礼数上谁也不敢怠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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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起明道:“太子殿下也到了。”
林婕溪道:“是的。”
于若眉眼圈红红的,显然之前已哭过。
她来到一难面前躬身施礼,轻声道:“大师,晚辈冒昧,不知能否请您老人家为老夫人诵经超度。”
一难垂眉道:“我佛慈悲为怀,但度有缘之人——于女侠请带路——”
于若眉道:“多谢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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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若眉和一难下了楼梯,六个白衣女子已来到镇西口小屋前,她们在牛车上抬下一面铺着白绫的木板,小屋内沛霜抱着老夫人的尸体走出了小屋门,沛霜身边跟着平家夫人绛霜,她们已经帮老夫人沐浴后换了寿衣,自己也洗去污尘换上白色素衣裙。
沛霜将老夫人尸体平放在木板上,忍不住又流下泪。
帅老夫人和沛霜为首,八个女子抬起木板,走向方阵中的素棚斋堂。
这时镇中有些人来到街上,望着那群白衣女子,彼此议论纷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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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郎走过街道来到酒楼,对李大脚和段起明抱拳施礼,道:“段王爷。”
段起明微笑着还礼道:“丁大侠,数年不见,风采更胜当日。”
武当玄星和玄月、昆仑傅仲平和峨眉慧心也一同来到,同段起明寒暄了几句也说起那群白衣女子,只是无人知道她们和无忧君是什么来历。
段起明微笑道:“我去吊祭一下——碰到这种事,我不能失礼。”
李大脚道:“也好,她们是朝廷君侯,又都是女人,我们不便去吊祭。”
段起明道:“让和正先去办些祭礼。”
和正应了声走下楼梯,李大脚道:“和先生,找蒋掌柜和余夫人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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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月道:“秋盟主呢?”
慧心道:“在自己房间吧。”
玄月道:“这里闹得天翻地覆,他也不来看看。”
原本江湖盟主是武当古风,但古风为了慕容月被江湖所弃,而秋笙新近接替了江湖盟主之位,玄月说话不免有几分酸溜溜的感觉。
丁郎道:“他很不错的。”
他想了想,轻叹道:“古风也不错。”
去年年底古风和沐无双由峨嵋去江南,丁郎一路随行,一直在观察古风,对古风颇有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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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起明道:“去年我在南边时常听到中原江湖人提及宇文双城,今年和古风有关的
话题也不少。”
李大脚轻轻点头。
玄月似乎不想谈论古风,道:“听说华山怒真人也来了——这家伙这几年不知道躲哪去了,他不来找我,我也找不到他。”
玄星道:“也许怒道友在闭关修行吧。”
玄月嘿然道:“他要能静下心闭关修行,我就能悟得三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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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仲平道:“人也是会变的。”
玄月道:“我倒知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慧心道:“贫道和怒道友昨日碰到,一路上他始终一言不发,不温不火,的确已不是往日那个怒真人了。”
玄月奇道:“难道太阳真的西出了?”
玄星道:“所以你的脾气也该好好改改了。”
和正走上楼梯,道:“王爷,祭礼已准备好了。”
段起明点头向众人抱拳道:“那段二先去拜祭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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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林从风快步走上酒楼,向各派前辈施礼,道:“蒋师叔让我问各位前辈,要点些什么酒菜?”
蒋梦熊知道各派前辈都醒了,所以差林从风来此一问。
玄月笑道:“有酒就行,有菜更好,随便弄点,我还真有些饿了。”
他说完目光落在林从风身后,看到一个衣衫华丽的中年儒生跟着林从风上来。
中年儒生眼小鼻扁相貌丑陋,手中摇着一把产自江南城的纸金黑扇,一副酸样让人看了忍俊不住。
丁郎认得此人——青衣楼的天智星符秀山。
******
符秀山收起扇面用扇顶开一间包间的门,探了一眼笑道:“奇怪,天还没亮酒楼就开张了,看来这里的老板挺勤快。”
李大脚冷哼道:“酒楼还没开张呢。”
符秀山打开扇子摇了摇,笑道:“刚才在下明明听到有人说有酒有菜的——这年头怪事真多,酒楼不嫌弃叫花子和牛鼻子,却嫌秀才——”
玄月喝道:“你说话小心些?”
李大脚冷声道:“不知秀才读的是哪门子书?”
符秀山收扇做了个砍头的动作,道:“杀人的书。”
******
丁郎冷声道:“符秀山,你来这里干什么?”
听到丁郎说出符秀山的名字,在场众人都感到心头掠过一道寒气。
符秀山笑道:“丁大侠——你们来得,我们当然也来得。”
他又打开扇面扇了扇,笑道:“我家楼主走累了,想坐会喝点暖酒歇歇脚,不知有没有打扰到这里各位江湖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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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符秀山说完,楼梯口出现一个须发皆白的红衣老人。
红衣老人身材矮小,双目半闭着,态度冷傲,全然不将在场各派江湖前辈高手放在眼里——只是在场中人不得不承认他的确可以如此目中无人。
纵然不少人没亲眼见过他,也猜出他就是三手帮青衣楼主公羊赤杀。
符秀山推开李大脚之前喝酒的房间隔壁一间房间房门,躬身等公羊赤杀进了房间,又冲林从风笑道:“有酒就行,有菜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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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房门关上,林从风哆嗦了一下,才发现自己全身出了一身冷汗。
他看了李大脚等人一眼,见李大脚点头,连忙跑下楼梯。
众人一时都不敢说话,也没有心情再进房间喝酒——象丁郎这样的剑客更能感觉到隔着一堵墙后面不时传来阵阵凌锐的杀气,这股杀气让他透不过气,也让他的心跳变得加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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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有个身着淡黄色衣裙的少女捧着摆放酒壶酒杯的托盘走上酒楼。
慧心有些吃惊,来的居然是余从嫣。
余从嫣身上没有带剑,面色有些苍白,但还算从容。
她在门口捧着托盘踌躇了一下,进了公羊赤杀所在的房间。
慧心轻声道:“这丫头,好大的胆子。”
云飞策马跑出十数里地,体内内息泄去九成多,初始内息汹涌急出,此时反而缓了许多,但原本源源不绝生出内息的丹田依然空荡荡毫无动静。
他所知道的江湖传说中提过,秋小红十八岁完成了大乾坤、大周天和大挪移三大内功心法的修练,其原理想必也和无衣神功类似,但当年秋小红曾在九百九十九天内完全丧失武功,所以云飞之前也想过自己身上会不会出现类似的情形,此刻反而并没有感到惊慌。
随着体内内息越来越弱,云飞觉得座下的马也越来越颠簸。
夜风吹来,也是越来越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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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下看到前方路中倒着匹白马,云飞连忙轻轻勒住马缰上前。
白马身上伤痕累累,马股处插着半截枪杆,想必受伤后跑到这里终于不支。
白马旁面朝地卧着个白衣女子,也是浑身是血,右手抓着把青锋长剑,左臂靠近衣袖处短了一截,衣袖全被鲜血染红,一动不动生死不知。
云飞猜想这女子就是之前日月教狮部宝腾瑞提及的那个未亡村女子,她随耿勇带队探路在土牛坡遭遇日月教众,重伤后逃走。
他下马来到白衣女子身边,俯身将她翻转身子,见她满脸鲜血和泥土,看不清容貌,好在胸膛还在微微起伏,鼻中也有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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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心中叹息,握了下女子握剑的手,触手冰凉。
他感到有些焦急和无奈——此刻他体内内息散尽,和一个普通人差不多,无法帮女子疗伤护体。
女子身子一颤,微微挣开眼睛,暗淡的目光带着绝望和惊恐,朦朦胧胧看到眼前青年,又是全身颤抖一下,握剑的手轻轻动了动。
云飞轻声道:“不要动。”
女子嘴角动了动,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闭上了眼睛。
云飞将女子手中剑取走放在路边,抱着她站起身,听到女子喉中嘶哑着发出一声近乎无声的惨呼——她伤得实在太重,一动就痛彻心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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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心中也感到一丝割裂般的颤抖——但要救这女子,就得尽快送她去治疗。
他将女子抱着骑在自己的马鞍前,然后上马继续向前跑去。
女子低声痛苦地呻吟了两声昏死过去——此刻昏迷对她来说反而是种幸运。
云飞抱着她的腰,闻到女子身上浓浓的血腥味,感到一阵恶心。
日月教与朝廷大军前哨一次小小的遭遇,片刻间就有一百多人丧命,伤者如身前这女子也成残疾,再想想女子身后未亡村的由来经过,云飞不由得更感到伤感和无能为力,甚至有些愤怒。
他愤怒世间有太多的杀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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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凛冽,冷得可以要人的命。
女子的呼吸和心跳十分微弱,但一直没有停息。
云飞心中担忧,解下身上长衫将女子身子裹住。
突然,他看到前方远处出现了一片火光。
白柳镇和苍牙谷的故事云飞知道,百年前燕丹太子在外,朝中巨变,商家发动叛变屠杀燕家全族,随后商家长子商照率五万铁骑突击燕丹太子,而燕丹太子并没有逃走,反而集结三千死士在苍牙谷伏击商照大军,取得大胜——从此之后一度形成文、燕、商三足鼎力的局面。
只是战祸连连,百姓死伤以千万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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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策马来到火光处,一座小镇已成一片燃烧的火海,看火海中断墙残壁,这把火已经烧了多时。
火海中不时传出阵阵焦臭味,镇外四周更是流出一条条血的溪流。
白柳镇是通向西北要道,朝廷大军不会不在此设防——看情形设防的官军已被人杀光,然后放起这把火。
云飞心情更沉重,策马绕过小镇火海进入苍牙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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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谷中冷风更为凶猛,好在那女子生命力颇为顽强。
苍牙谷长二十里,云飞差不多跑出大半,突然感觉坐骑被绊了下,然后自己和抱着的女子如腾云驾雾般飞了出去。
虽然云飞身上内息几乎消失殆尽,但他还是沉着地在空中转过身,让自己的背部先着地,抱着女子的手并没有松开。
他重重摔在泥地上,身子滑出去十数步,全身摔得犹如散架一般。
马也同时发出一声悲鸣,摔倒在云飞身边不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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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路两边跃出四个黑衣蒙面人,身手颇为矫健,其中一人持刀,一人持剑,一人持长枪,还有一人持双刀。
持刀人大步走到云飞身前,喝道:“你是谁?”
云飞坐起,道:“你们是谁?”
持长枪的人嘿然笑道:“我们问你是谁,你倒问我们了?”
云飞道:“我是泰和村村民——这女子伤得很重,要尽快送去医治。”
持剑人冷笑道:“一个村民也会在此出没?别当我们是三岁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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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双刀的黑衣人来到女子身边,探了下她的鼻息,道:“快断气了。”
云飞道:“她还有救——你们是官军吗?”
持刀人哼了声道:“是又怎样?”
云飞道:“她和你们是一起的,之前她和玄武营耿勇与日月教众遭遇,受了重伤——快送她去治疗——”
持剑人上下打量着云飞,云飞摸样的确不象江湖人,身上穿着农家人穿的粗布衣衫,也没有携带任何兵器。
持长枪的人道:“带他们去大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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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刀人吹了声口哨,前方不远处也传出一声口哨声,随后更远处同样有人吹了声口哨,过了一会五骑马飞奔到眼前,除了一骑马上有人,其余都是空马。
云飞的坐骑摔伤了腿,不能再骑,持剑人和持刀人分别骑上一匹空马,又示意云飞抱着女子骑一匹,他们二人前后簇拥着云飞穿过山谷,又走了五里出了山谷就望到新建的军营。
此刻虽然深夜,但军营透出的火光将附近照得犹如白昼一般,军营两边伸展出两堵三四人高的墙楼,将苍牙谷口封住。
墙楼上火光更为明亮,有弓手四下警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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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剑人带着云飞一行进入军营,来到一个帐篷前下马。
帐篷内走出一个三十来岁全副武装的军官,身边跟着两个军卒,军官道:“高护卫、满护卫,出了什么事?”
持剑人高护卫道:“张骑校,他带着重伤女子穿过山谷,说这女子是我们的人。”
张骑校微微皱眉,上前来到云飞身前,看了云飞一眼,心中诧异。
他又看向女子,见她全身上下被血染红,残肢断手,奄奄一息——绕是他也是身经不少次血战,也是神色一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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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护卫道:“是伤得很重,怕是没救了。”
张骑校伸手在女子头上拔下一根竹簪,皱眉道:“庞副将的夫人来了,原本女眷是不能随军同行的,但大帅居然赐她们银牌入营——她头上就是插这种竹簪,还有小白花——”
这般打扮象是给人戴孝,很不吉利,在军营更是格外惹人留意。
他冲身边军卒道:“找刘军医来——
军卒应了声快步跑开。
张骑校迟疑了一下,又对身边另一个军卒道:“去找庞副将,告诉他有个白衣女子受了重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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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卒快步离去,张骑校道:“先进来。”
云飞抱着女子进了营帐。
帐内正中有一张椅子,两边各有五张椅子,这是军中晚间议事处。
张骑校在中间位置坐下,望着云飞道:“你是谁?”
云飞道:“小人是村民,无意发现她昏倒在路边。”
张骑校轻声
道:“村民——”
他看向高护卫和满护卫,二人看着云飞也是满腹疑虑——他们身手不弱,却看不出云飞丝毫有武功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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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一个二十五六岁的青年女子大步冲进来,她身着厚布白睡衣赤着脚,姿色十分普通,脸上和手脚肌肤也很黑,长发披散,脸上还有睡意。
看到云飞手中抱着的女子,进来的青年女子原本焦急的神情更有几分哀痛。
她伸手从云飞手中接过女子,眼圈一红,颤声道:“宁月——怎么伤成这样——”
一个老军医匆忙拿着药箱来到帐中,白衣女子道:“田军医,去我那里——”
军医道:“是。”
看着他们出了营帐,云飞道:“小人也该走了。”
张骑校摇头道:“你还不能走。”
余从嫣进去后很快就走了出来,手持托盘掩在心口,慢慢走到门槛,冲慧心等人有些调皮地一笑,轻轻拍了拍心口。
突然,她身后有把苍老的声音嘶哑着道:“回来。”
余从嫣全身颤抖了一下,脸上笑容已消失,脚下一软差点摔倒在门口,面色一下变得有些惨白。
她犹豫了一下硬起头皮转身回到房间。
符秀山笑着将房门掩上,门外慧心等人都是心中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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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心看向丁郎,丁郎沉声道:“我想公羊楼主不会为难一个小姑娘的。”
他这番话朗朗说来,象是对慧心说,其实是说给房间内的公羊赤杀听。
傅仲平点头道:“是的。”
慧心叹道:“她娘没有说错——”
林婕溪之前对慧心和于若眉说过——余从嫣看上去很听话很文弱,但胆子特别大,一不看住就会去闯祸。这里在场各派高手根本就不敢靠近公羊赤杀,但余从嫣居然敢去给他送酒。
秋笙也来到酒楼,见众人个个面色凝重,知有事发生,道:“出什么事了?”
慧心道:“嫣儿在里面——公羊楼主也在——”
秋笙心中吃了一惊,神色也有些惊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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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内公羊赤杀上下打量了一遍余从嫣,半闭着的眼睛张开,说话声音犹如锯树针刺般,道:“你想看什么?”
余从嫣胆怯地靠在门边,轻声道:“我——我想看看您——”
公羊赤杀冷声道:“我有什么好看的?”
余从嫣低下头,怯声道:“我不知道——”
今夜她遇到不少江湖奇事怪事,刚才听林从风说公羊赤杀在这,忍不住借送酒来看看这个传说中的凶神恶煞到底什么摸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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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羊赤杀冷声道:“你不怕我杀了你?”
余从嫣身躯微微一颤,道:“这也会被杀吗?”
公羊赤杀沉默片刻,怅然道:“要是早十年,你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
余从嫣稍稍松了口气,抬头看了公羊赤杀一眼,又连忙低下头。
公羊赤杀道:“我可怕吗?”
余从嫣道:“不——”
她迟疑了一下,又道:“有点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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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羊赤杀看着余从嫣,低声道:“你和一个人很象。”
余从嫣道:“谁?”
公羊赤杀没有回答,道:“你是谁?”
余从嫣道:“我是青城派的余从嫣。”
公羊赤杀道:“余梦初的女儿?”
余从嫣道:“是的。”
公羊赤杀道:“你爹也未必有你这么大的胆子。”
他喝干杯中的酒,道:“斟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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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从嫣哆嗦一下,缓缓来到公羊赤杀身边,双手颤抖着拿起酒壶,没有马上帮公羊赤杀斟酒。
公羊赤杀冷声道:“你在等什么?”
余从嫣轻声道:“我的手在发抖——怕会把酒倒洒了——”
她又等了片刻,全身慢慢放松下来,端着酒壶斟满公羊赤杀面前的酒杯,一滴酒都没有漏洒出来。
公羊赤杀双目闪过一道光芒,轻轻哼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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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笙在门外轻轻敲了敲房门,道:“晚辈秋笙求见公羊先生。”
余从嫣神色微微一变,拿着酒壶的双手又开始有些颤抖。
公羊赤杀冷声道:“进来。”
秋笙推门而入,随手将门关上,微微躬身向公羊赤杀抱拳施礼,道:“晚辈秋笙拜见青衣楼主公羊先生。”
余从嫣看向秋笙,见秋笙神色平静,目光却有几分紧张,不觉心中一动——她忽然胸口一热,颤抖着的手又镇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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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羊赤杀冷然道:“找我有什么事?”
他不等秋笙回答,又嘶哑着道:“在我面前你最好说实话。”
秋笙一愣,默然片刻,道:“在下有些担心
余姑娘。”
公羊赤杀喝干了杯中的酒,嘿然道:“你喜欢她?”
余从嫣脸上微微泛起红晕,连忙帮公羊赤杀斟满酒杯。
秋笙道:“在下担心余姑娘不慎得罪公羊先生。”
公羊赤杀冷哼一声,道:“她没有得罪我,倒是你得罪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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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从嫣吃了一惊。
秋笙从容地道:“秋笙无意得罪公羊先生,还请公羊先生指出。”
公羊赤杀怪声道:“我原本不想为难她,但你偏偏要为她出头,如果我就这样放她出去,将来别人提起,岂不是要说我怕了你?”
秋笙愣了愣,道:“秋笙考虑不周,请公羊先生责罚秋笙。”
公羊赤杀冷冷一笑,道:“江湖同盟的盟主,天山秋枫的儿子我还真不敢杀——没办法,我只好杀了她——”
说完他望向身边的余从嫣,目光透出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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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笙勃然变色,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余从嫣端着酒壶的双手剧烈一震,神情紧张,但很快平静下来。
公羊赤杀沉声道:“你并不害怕——难道你真的以为我不会杀你?”
余从嫣轻声道:“我的生死在您手里,害不害怕都一样,而且——而且如果能死在您手下,从嫣也没什么可抱怨的。”
公羊赤杀双目紧盯住余从嫣,沉默了一会,沙声道:“好奇怪的丫头——”
如果余从嫣显露出过分惊慌,公羊赤杀自然不会为难她,但她偏偏超乎常人般的镇定,反倒让公羊赤杀不想轻易放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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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笙看不出这其中微妙,心中着急,道:“公羊楼主,晚辈斗胆向您求情,不要难为余姑娘?”
公羊赤杀冷笑道:“江湖同盟盟主为你求情,面子不小。”
余从嫣轻声道:“您是不会因为这个放过我的。”
公羊赤杀点头道:“是的。”
余从嫣淡淡地道:“我要是很害怕的话,您说不定就会放了我,可我现在真的不是太害怕——”
公羊赤杀神色一变——余从嫣居然看破了他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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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从嫣看了秋笙一眼,轻声道:“我爹老是说我有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我也老是闯祸,经常连累我娘和师兄弟师姐妹——这次又连累你了——”
秋笙道:“没有——”
公羊赤杀冷冷望着余从嫣,沉声道:“所以你周围的人都不喜欢你?”
余从嫣有些吃惊,道:“你怎么知道——”
公羊赤杀没有出声,他小时候在昆仑学武时也是不被身边人喜欢,被师傅逐出师门后独自在江湖漂泊更是受尽冷落,即使执掌青衣楼名震江湖,身边也没有一个人对自己有好感,甚至没有人愿意靠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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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羊赤杀道:“是你爹教你剑法武功?”
余从嫣轻轻点头,道:“是我爹和我娘——不过我爹怕我闯祸,没有好好教——他常说一个女孩子,不用认真练武。”
公羊赤杀沉声道:“青城派武学从来就是重男轻女,不过也始终不如峨嵋——”
他双目闪过一道光芒,道:“你愿意做我的徒弟吗?”
此言一出,余从嫣、秋笙和符秀山都吃了一惊。
张骑校紧盯着云飞,道:“搜下他的身。”
高护卫来到云飞身边上下搜了一遍,发现除了几两碎银,还有两面令牌,一面是有八卦图案紫色八卦令,还有一面是十分古旧的青铜令牌,上面刻着一个有翼怪兽,还有一些奇怪文字。
张骑校从高护卫手中接过青铜令牌,冷声道:“魔教散客令牌。”
云飞暗暗叫苦,自己居然忘记身上还带着这两面令牌。
满护卫冷笑道:“你该不会说是你拣的吧?”
张骑校哈哈大笑,指着高护卫手中的紫色八卦令,道:“这个也是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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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沉默着,他几乎从不说假话。
高护卫喝道:“还不老实说?”
满护卫冷声道:“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云飞依然沉默。
张骑校、高护卫、满护卫互相看了眼,一时也有些不知该怎么做。
紫色八卦令是紫衣侯诸葛先生的标记,如果云飞真是诸葛先生的手下,他们也不敢对云飞无礼。
紫衣侯部众从来都是秘密行事,云飞保持沉默也是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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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忽然感到体内丹田处变得有些温暖,一丝内息犹如水分在干涸的石头缝隙中滋生,缓缓从丹田涌出,之前内力消失的过程开始翻转,但更缓慢。
他心中惊奇又不由得苦笑——激战阎一本和慕容冰后他体内出现可怕的内力反噬现象,随后强行施展天魔解体大法,服食文牧野的九转还魂丹,这一切过程合在一起,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最终会有什么后果。
张骑校道:“先把他关起来,等禀报平将军再做定夺。”
满护卫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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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营中有专门关押要犯的帐篷,帐篷内有各种大小的铁监笼,云飞被关进了一个铁笼内,铁笼只有半人高,只能蹲坐着。
帐篷中铁笼不少,暂时就关着云飞一人。
云飞叹了口气——如果不是为了救那个重伤女子,如果不是自己内息消失,自己只怕已经去到静月庵。
不过他并没有抱怨,想起小雪和小兰,忍不住微微一笑。
体内内息开始一点一滴地凝聚着,云飞只要恢复三四成的功力,普通铁笼根本就困不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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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帐篷门帘掀起,走进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人,中年人身穿锦衣,五柳长须有几分书生气,头扎青巾,双目炯炯有神,身边是之前抱走重伤女子的那个白衣青年女子,她换了一身素布白衣裙,头插竹簪,竹簪上有朵小白花,左手抓着把未出鞘的青锋长剑。
云飞道:“她怎么样了?”
青年女子黯然道:“还没有缓过来——大夫说应该有救。”
她看着云飞,又道:“你救了她——你到底是侯爷的人,还是魔教中人?”
云飞道:“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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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人冷哼一声,沉声道:“还是不肯说真话?别以为我们不敢杀你,强敌在前大战在即,就算你真是侯爷的人,错杀一两个也是在所难免。”
云飞轻声道:“人命关天,岂能错杀?”
青年女子扬了扬手中一件青色长衫,道:“这是你的衣服?”
青色长衫用上等绸缎裁剪,黑色丝线绣着很多蝙蝠图纹,看上去有些诡异——这是青蝠散人的长衫,云飞之前裹在重伤女子身上。
云飞道:“不是。”
中年人冷声道:“那这件长衫哪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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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没出声。
青年女子道:“侯爷派出来的人都身手了得,他们说你不象会武功——”
云飞道:“我只是种地的。”
中年人道:“我看你不象。”
青年女子道:“你要是什么也不肯说,我们只能先把你关在这里,等迟些再向侯爷那边的人
询问此事。”
云飞轻轻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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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云飞神情镇定,中年人也暗自犯疑——百年前紫衣侯诸葛先生帮文家夺取天下时统领三军,纵然是日后成为一代明君的德正大帝,也得听他号令,直到今天三军将士闻听紫衣侯三个字也是心有敬畏。
他看了身边青年女子一眼,那是他妻子,也是紫衣侯诸葛先生十年前帮他们定下的姻缘。
高护卫走进帐篷,道:“庞将军、庞夫人,平将军说要见此人。”
中年人庞将军道:“我这就带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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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口中的平将军就是之前连忆婉他们遇到的平越,尽管平越跟随龙腾太子征西也曾屡经大战,但今晚还是睡得不太安稳——和之前大战不同,这次面对的对手是日月教,日月教高手如云,行事歹毒,出没无常,再加上有各种传说神奇诡异的武功毒功,着实让人不安。
平越穿着一身白布衣,长发用青巾扎起,坐在中军大帐中虎皮帅椅上画画,桌上摆放着一把长剑,以及从云飞身上搜出来的两枚令牌。
帐外有军卒道:“庞将军到。”
平越停下画笔,看向营帐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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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将军、庞夫人和高护卫带着云飞来到帐中。
平越没有动,示意庞将军和庞夫人坐,他望着云飞,脸上神情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微笑。
庞将军和庞夫人一起向平越躬身行礼,一旁坐下。
高护卫看着身边的云飞道:“就是他。”
平越轻轻点头,淡淡笑道:“很有趣,一个人乡下人身上居然同时带着日月教和紫衣侯的令牌,看来你还真不简单。”
云飞也看了平越一眼,微微低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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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越道:“芙月姐,有没有问出什么?”
庞夫人道:“没有。”
她来自未亡村,在村中名字叫芙月,平越的母亲同是来自未亡村的绛霜,故此平越称她为姐。
平越笑道:“他不开口,还真拿他没办法。”
他又看了云飞一眼,道:“我放你走吧。”
听他这么说,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庞将军起身道:“就这样放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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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越轻轻点头,道:“我看此人不象心存邪念。”
庞将军看了云飞一眼,轻轻冷哼一声。
云飞道:“多谢。”
平越道:“对了,你是怎么过白柳镇的?”
云飞道:“那里已没有活人了。”
平越吃了一惊,庞将军神情一变。
云飞又道:“我路过时,看到那里血流成河,小镇差不多给烧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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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将军看向平越,道:“那里有两百名龙骑营守军,十二名龙衣卫高手,难道连个信号也发不出来?”
平越慢慢冷静下来,轻声道:“魏老总管说过,龙衣卫三千之众个个都自称是高手,但其中九成半的高手也就能在京城唬人,真的去到江湖,根本就不算什么。”
他看了高护卫一眼,高护卫额头也渗出冷汗。
平越皱眉道:“他们突袭白柳镇,并没有前来这里,难道他们想从小路突围?”
庞将军道:“末将这就带人去小路堵截。”
平越沉吟片刻,摆手道:“不急,我倒担心另一件事。”
余从嫣想了很久,轻轻摇了摇头。
符秀山一旁看着神情也有几分惶恐——他最清楚拒绝公羊赤杀的人大都有什么下场。
秋笙也是极为紧张。
只是公羊赤杀神情间并没有露出任何不满和恼怒,仿佛余从嫣的答复早就在他意料之中,沉声道:“出去吧。”
秋笙松了口气,连忙抱拳道:“秋笙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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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秋笙和余从嫣走出房门,慧心等人终于放下心来。
余从嫣也是觉得全身发软,跑到慧心身旁,道:“吓死我了。”
慧心道:“下次别这样了。”
余从嫣道:“他——他并不象传说中那么可怕。”
丁郎苦笑——以公羊赤杀的身份武功,的确不会为难余从嫣,但其他人惹上恐怕也就只有一条死路可以走了。
众人一起下了楼,有伙计端着热菜送进公羊赤杀所在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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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月忿然道:“搞得没有酒喝了。”
他用力嗅了嗅鼻子,道:“好香的酒。”
众人微微一笑,李大脚道:“让人把酒菜送你房间去就是了。”
玄月道:“一个人喝酒没意思。”
李大脚笑道:“我是实在有点累了,还是找个清净点的地方打个盹,等天光了还指不定要怎么忙呢。”
说完他向众人告退,朝镇南大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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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众人看到一个白衣青年携手一个白衣少女由镇西走来,让他们奇怪的是白衣青年气宇昂扬,相貌俊朗,身材十分高大,但白衣少女又瘦弱又矮小,脸上手上皮肤黝黑,看模样象是一个普通村姑,相貌虽不能说丑,但也毫无姿色,二人身后不远处还跟着一个驼背灰衣老人,牵着三匹骏马。
余从嫣跑上前,道:“卉月姐姐。”
卉月冲余从嫣轻轻点头,她眼角又添泪痕,显然刚哭过。
余从嫣道:“姐姐,还有什么要帮忙的吗?”
卉月摇头,轻声道:“谢谢你——还有你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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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从嫣道:“没什么——你们饿了吗?”
卉月没出声,肚子发出咕地一声,不由得脸一红。
文牧野道:“饿了很久了吧?”
卉月轻声道:“昨天——吃了午饭就一直赶路——”
文牧野看向酒楼,道:“酒楼好象已经开张了。”
余从嫣轻声道:“青衣楼公羊楼主在上面。”
文牧野道:“原来公羊楼主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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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微笑着对丁郎、慧心等人抱拳致意。
众人之中不少认得文牧野曾在泰山江湖少年比武大会上出现过,丁郎还知道他是宇文双城的朋友。
文牧野道:“我也真得有点饿了。”
余从嫣道:“你们不怕的话就上去坐坐,我帮你们去叫点吃的。”
文牧野道:“好,那就多谢姑娘了。”
他说着拉卉月小手走向酒楼楼梯,却发现卉月娇小瘦弱的身躯犹如千钧巨石钉在地上一般,自己全然拉不动她丝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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卉月神色有些紧张,看向酒楼,目光落处就是公羊赤杀所在房间。
文牧野心中惊异,望着卉月道:“怎么啦?”
卉月扭过头,轻轻冲文牧野摇头。
文牧野沉吟片刻,道:“你不想上去,我们就不上去。”
卉月松了口气。
东边镇口也走来十来个白衣人,为首的白衣少女是诸葛筠,另一个白衣青年是文庭君,身后有老有少有男有女,身上都没有带武器,也都无任何佩饰,诸葛筠头上戴了一朵小白花。
******
文庭君来到文牧野面前,神情有些凝重,他弯腰躬身施礼,道:“文庭君参见太子殿下。”
慧心和丁郎等人曾几次见过龙三少文庭君,看到他向文牧野跪下行礼,心中震惊之余也再无疑惑——这个
在泰山江湖少年比武大会上露面,自称是木公子的青年果然就是当朝龙腾太子楚王文牧野。
文牧野道:“三弟,你是主帅,不必这样行礼。”
文庭君起身道:“这里并非军营,长幼臣属之礼不可废。”
******
文牧野轻轻点头——文庭君当众向他躬身行大礼,因为文牧野是他兄长,也是东宫太子,但文庭君口中也说这里并非军营,言中之意在军营以他为帅,即使文牧野都无法撼动他的军令。
诸葛筠望着卉月道:“庭君,这就是卉儿,我时常和你提起的好姐妹。”
卉月面对文庭君十分不安,屈身向文庭君行了宫中之礼。
文庭君看了眼卉月,道:“恭喜大哥。”
文牧野道:“多谢。”
******
文庭君道:“宁将军一行已到军门,大哥一路辛苦,先去军中行营歇息,营中已摆下百席大宴,今日与各位江湖英雄和各军将领共欢一场。”
文牧野道:“好的。”
文庭君道:“我和筠儿先去灵堂拜祭老夫人,送老夫人尸骨回乡之事筠儿都已经安排妥当,其他事迟些再议。”
文牧野道:“你先去吧。”
文庭君和诸葛筠一起向文牧野躬身行礼,带着随从步行穿过小镇。
******
文牧野神情间一直带着淡淡的笑意,看着文庭君和慕容筠的背影远去,耳边听到军营处响起一声震耳欲聋的炮响。
他轻声道:“卯时。”
见慧心、丁郎、秋笙、傅仲平等人看着自己,文牧野上前,微笑道:“今夜军营屡屡骚扰到各位江湖前辈休息,牧野心中不安,三弟说已备下粗酒小菜请各位前辈共来议事,到时牧野再向各位致歉。”
******
玄月道:“我就奇怪哪里飘来酒香,原来是来自军营——这是十年以上的贡酒。”
文牧野微笑着道:“道长好长的鼻子。”
玄月叹道:“有好酒喝,贫道是一刻也忍不住,就算鸿门宴也要去。”
玄星轻叱道:“胡说什么。”
他叹了口气,又道:“有人说我这师弟是醉道人,也有人说他是疯道人。”
傅仲平道:“他是闻到酒香就又醉又疯的道人。”
丁郎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众人纷纷向文牧野抱拳施礼,神色颇为恭敬。
******
文牧野看向秋笙,道:“天山剑派秋公子。”
泰山之上文牧野见过秋笙,那时秋笙败在小梅剑下,加上宇文双城和古风风头正劲,秋笙虽然以天山剑派秋枫的儿子身份也是引人注目,但多少让不少江湖人感到有些失望。
秋笙道:“是。”
文牧野道:“听说秋兄已是江湖盟主。”
秋笙道:“惭愧。”
文牧野淡淡笑道:“天山剑派弟子,从来就没有让人失望过。”
******
贺正凯走上前道:“殿下,先去军营吧。”
文牧野轻轻点头,道:“卉儿,会骑马吗?”
卉月轻声道:“我能跟上。”
文牧野道:“这怎么行。”
他上了自己的马,伸手道:“上来,坐我前面。”
卉月迟疑了一下,拉住文牧野的手,文牧野只觉得卉月的身体仿佛没有任何重量一般,轻扯一下她已坐在文牧野身前。
文牧野踏了下马镫,白马飞奔向东边。
看到平越面色有些凝重,庞将军、庞夫人等人也感到紧张。
平越道:“如果他们从小路突围向西北走,前方有十数道险要关卡,而且靠近京师重地,走这条路决非上策。”
庞将军道:“难道他们杀完人就撤回去了?”
平越道:“不是——我是担心他们派出一部分人从小路出去,目标可能是三十里外的柳列大营,也可能是青石镇龙盘大营。”
庞将军勃然变色道:“粮草——中军帅营——”
平越道:“正是。”
******
庞将军急道:“要尽快通知大帅——还有——还有太子殿下——”
平越道:“高护卫,麻烦你和满护卫立刻去一趟青石镇龙盘大营,告诉太子殿下和大帅,这里可能有日月教的一队人去了他们那里。”
高护卫躬身道:“遵命。”
平越又道:“庞将军,你火速点三千骑兵去增援柳列大营,务必保证那里囤积的粮草万无一失。”
庞将军道:“尊令。”
庞夫人起身道:“我也去。”
******
庞将军沉声道:“芙月,你留下。”
庞夫人轻轻摇头,道:“天佑——”
庞天佑打断庞夫人的话道:“芙月,别争了,你还要照顾宁月,还有——还有我们的赞儿——其实你根本就不该来——”
他想起宁月的惨样,心生寒意,不舍地看了妻子一眼,大步走出帐外。
庞夫人神色又是伤感,又是担忧。
过了半晌,她看向平越,轻声道:“我真的不该来吗?”
平越沉默片刻,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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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夫人道:“你娘绛霜阿姨也来了。”
平越轻声道:“我知道。”
他看向云飞道:“这里没你什么事了,你走吧——芙月姐替我送他出去。”
庞夫人道:“好的。”
云飞躬身道:“谢将军。”
平越看向桌上两面令牌,道:“这两面令牌,你也拿回去吧。”
云飞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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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上前从桌上拿起两面令牌。
两面令牌压在桌面画纸两角,画纸上画的是一个少女的全身像,看到画中少女的模样,云飞吃了一惊——平越画的竟是小雪。
平越目光一直盯着云飞的手,道:“你先拿的是八卦令牌——难道你真的是紫衣侯的人?”
云飞微微一愣。
平越道:“人总是会本能地先拿自己熟悉的东西——”
他淡淡一笑,道:“但这个不能完全算数,只可以用来参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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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心中苦笑——虽然紫衣侯可能和他有杀父之仇,但不知为何他还是觉得日月教比紫衣侯更让他不想接触。
庞夫人暗暗点头,平越年纪轻轻被封侯,统领京师御林禁军龙骑营十二军,的确思虑慎密,奇谋诡出。
云飞看着桌面上的画,佩服平越画画技艺高超,画中的小雪容貌淡美如同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一双眼睛画得尤其动人。
只是云飞知道,小雪并没有这样一双眼睛。
平越对小雪只是惊鸿一瞥,被她的美丽震撼,没有留意到她是盲女。
******
平越见云飞在看画,微笑着道:“这女孩美吗?”
云飞道:“很美。”
平越道:“我从来没见过这么美的女孩。”
庞夫人忍不住也过来看了眼,道:“你喜欢上她了?”
平越苦笑道:“怎么会呢,她是有丈夫的,我只是觉得她太美了,所以忍不住想把她画下来。”
云飞淡淡一笑,道:“告辞了。”
平越道:“我也想出去走走,就送你到营寨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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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越、云飞和庞夫人一起出了营寨,军营之前调动频频,庞天佑带着三千铁骑冲出大营向西而去,一时间密集的马蹄声如同擂鼓一
般。
平越在营寨外看着铁骑通过,道:“不知道日月教会不会来烧我们的粮草?”
他仿佛是自言自语,又仿佛是在问人。
云飞没有出声。
庞夫人道:“我听天佑说过,两军交战,断对方粮道很有效。”
平越沉吟道:“一般是这样,柳列大营如今囤积着东西南三面八万大军的粮草辎重,如果一但粮草被焚毁,那么就只能在两天内速战速决。”
******
云飞心中一动,他知道日月教那边要撤退的话,也是需要时间。
三千铁骑去远,平越、云飞和庞夫人缓缓走向营寨大门,巡逻军卒看到平越无不肃立一旁。
平越道:“你不爱说话。”
云飞道:“是。”
平越道:“我还是不相信你只是个普通村民,不过我更不相信你是日月教的人。”
庞夫人道:“他要是是魔教的,怎么会把宁月妹妹送回来?”
平越道:“这倒不是最大原因,我有时候更多的愿意相信感觉。”
******
说话间他们走出大营西门,庞夫人牵来了匹白色战马,道:“这位兄弟,不管你是谁,你救了宁月,我都谢谢你。”
云飞道:“夫人客气。”
他接过马缰,但战马并不听云飞驱使,后退数步,扯得云飞有些站立不稳。
平越微笑着帮云飞扯住马缰,道:“上马吧。”
云飞道:“谢谢。”
他跃上马背,道:“告辞。”
平越淡淡笑道:“后会有期。”
******
看着云飞策马西去,平越轻轻叹了口气。
庞夫人道:“怎么了?”
平越道:“这人不简单。”
庞夫人道:“我看他连马都驾驭不了,只怕真是只是普通村民。”
平越轻轻摇头,沉默片刻,道:“芙月姐,我以前还真的不知道我娘会武功,也不知道你也会武功。”
庞夫人轻声道:“我们自小就练武,不过从来不管江湖中的事。”
******
突然,一匹快马飞驰而来,马上是一个佩剑黄衣青年,黄衣青年看到平越连忙策马来到近前,飞身下马,躬身施礼道:“参见平将军。”
他从怀中拿出一面金色箭形令牌,道:“大帅有令,请平将军午时前到龙盘大营商议军情。”
平越接过令牌看了眼,道:“我知道了。”
黄衣青年道:“属下告退。”
他飞身上马,扭转马头由原路飞奔而去。
******
庞夫人道:“要开战了吗?”
平越轻轻点头,道:“我们去看下宁月姐——战场真的不该让女人来——”
庞夫人道:“我们来,是为了报先人的仇,也是为了报答侯爷。”
平越道:“只怕侯爷未必愿意让你们介入。”
庞夫人道:“你怎么知道?”
平越道:“我读过百年前侯爷治军的九十九条军令,其中第三条就是——女子不许入军营。”
玄月道:“那女娃是谁?”
余从嫣道:“她是太子殿下的西院淑娣。”
林婕溪带着余从燕走来,余从燕道:“妹妹,什么是西院淑娣?”
余从嫣道:“如卿姐姐说西院淑娣就是太子的妾,在妾中排第一,地位仅次于东院太子妃。”
余从燕道:“那排第二第三的又叫什么?”
林婕溪心中又好气又好笑,训斥道:“瞎说什么,还排第一第二第三,女孩子说这样的话,羞不羞?”
******
慧心淡淡一笑,道:“童言无忌——”
玄月道:“我看她倒象是农家女子——”
玄星道:“如果她真是西院淑娣,太子一旦登基,就是西宫皇贵妃。”
玄月道:“今晚怪事还真不少。”
慧心道:“刚才和三少一起的女子可是紫衣侯的女儿诸葛筠?”
余从嫣轻声道:“好象是的——我听很多人叫她筠儿——”
丁郎道:“看来紫衣侯也在暗中调度。”
秋笙轻轻点头,心情更为沉重。
******
余从嫣道:“我去看看小梅姐姐。”
说完她快步跑进客栈。
慧心轻叹道:“这丫头,天生大胆。”
林婕溪笑道:“是啊,她性情象我小时候的那个妹妹,别人说不能做的事偏要去做,而且总是不声不响地去做——对了,她是不是又闯祸了?”
慧心把之前余从嫣去窥视公羊赤杀的事说了遍,林婕溪也听得面色一阵发白。
她看向秋笙道:“多谢秋盟主救了她。”
秋笙苦笑道:“我并没有救她——”
******
众人散去,秋笙回到自己房间门口,听到房间里面余从嫣道:“无双姐姐,男人为什么要娶妾?”
沐无双道:“我也不知道。”
秋笙心中一动,在门边停下脚步。
余从嫣轻叹口气,道:“我爹娶了两个妾氏,我的师叔也都有娶妾,有时候我觉得我们做女人真可怜。”
青城派弟子都来自商贾富门,娶妾极为正常。
沐无双轻叹口气,道:“是的。”
******
余从嫣道:“刚才如卿妹妹说太子殿下给卉月姐姐西院淑娣的名分,她们都感动死了,我却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好感动的。”
沐无双轻声道:“西院淑娣是太子的妾氏吧?”
余从嫣道:“是。”
沐无双“嗯”了一声,道:“那等太子登基,这位卉月一定会很富贵的。”
余从嫣道:“我才不要呢,做了皇帝妃嫔,就象坐牢一样——其实我觉得就是嫁人也是一样。”
沐无双淡淡地道:“可总有人会让你觉得值得去坐这个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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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从嫣道:“我娘说我很难嫁出去的。”
沐无双道:“怎么会呢?”
余从嫣道:“前些日子有个师兄的父母来提亲,我说只要这位师兄当着我父母面发誓不娶妾,我就嫁给他——否则将来他要是娶妾的话,我就把他的妾氏连同他一起剁了——结果他们就跑了。“
沐无双忍不住笑道:“你真是胡闹。”
余从嫣道:“我娘也这么说,我爹还把我骂了顿。”
沐无双道:“嫁人是终生大事,岂能儿戏,也得看你喜欢不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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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从嫣轻声道:“无双姐姐,我有个问题,问了你别生气。”
沐无双道:“你问吧,我不生气。”
余从嫣怯声道:“如果古风他肯娶妾的话,你会不会——”
她没有把话问完,但沐无双已知道余从嫣想问什么。
秋笙听到沐无双沉重的呼吸声,不觉也感到伤感。
余从嫣低声道:“无双姐姐,我该死,我不该问的——”
沐无双长长吐出一口气,轻声道:“没什么——我愿意的——”
她说话语气异常坚毅——只要能
和古风在一起,她真的愿意做任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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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从嫣也沉默了,过了一会,微微颤声道:“姐姐,我真羡慕你。”
沐无双道:“你羡慕我?”
余从嫣道:“是——姐姐和他一定有很多故事——为了他,姐姐一定连下地狱都可以,心中有这样的人可以依托——只怕我这辈子都不会有的——”
她说话语气已有几分悲伤。
沐无双怅然道:“从嫣,那会很痛的。”
余从嫣道:“我知道,我不怕。”
******
沐无双道:“不过这世间还是有很多男子不愿娶妾的,我义父也算是个大官,也就只有我娘一个妻子。”
她说的是两江刺史连廷纲和云倩儿夫妇。
余从嫣道:“还有古风、双城公子,这样的男人才更值得对他们好。”
沐无双道:“也许是吧——我去看看娘——”
她在房间里起身,走向门口。
秋笙吃了一惊,一时间不知该进还是退,脚下不由自足地上前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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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无双来到门口,看到秋笙,道:“秋公子,你回来了?”
秋笙神色有些惊慌,轻轻点头。
沐无双淡淡一笑,道:“进来吧,我去看看我娘。”
余从嫣之前坐在床边,小梅依然躺在床上沉睡不醒,面色白得有些透明,好在呼吸均匀犹如平常。
看到秋笙出现在门口,余从嫣从床边跳起,颤声道:“秋——秋公子——”
秋笙觉得有些尴尬,迟疑一下,走进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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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沉默片刻,秋笙道:“余姑娘,你去睡会吧。”
余从嫣看了秋笙一眼,不安的神情已消褪,目光变得有些奇怪,轻声道:“你刚才——刚才在外面——都听到了?”
秋笙神情更不安,道:“是——”
余从嫣脸微微一红,望着秋笙,忽然双目有一丝泪光,轻声道:“你——你如果娶了小梅姐姐,还会娶妾氏吗?”
秋笙一愣,脸也有些红。
他初见余从嫣看她有些害羞腼腆,全然没想到她骨子里竟如此胆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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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从嫣在床边坐下,看着熟睡中的小梅,有些发呆。
秋笙轻声道:“不会。”
余从嫣缓缓点头道:“这就好,这样你就不会辜负小梅姐姐了。”
秋笙忽然觉得心中有一丝莫名的刺痛,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奇怪的感觉。
他看了一眼小梅,额头已渗出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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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从嫣道:“你睡会吧,我来帮你看着小梅姐姐,明天——不,应该说今天你还说不定要怎么忙呢。”
秋笙四肢有些无力,在椅子上坐下。
余从嫣道:“我还没有谢谢你呢。”
秋笙道:“谢我什么?”
余从嫣道:“谢谢你刚才进来救我。”
秋笙苦笑道:“我并没有救你,反而差点害了你。”
余从嫣轻声道:“不——不是这样的——”
文牧野和卉月同坐一骑来到小镇东南处军营,军营大门已经打开,门口西侧韩世文全身披挂骑在白马上,身后五十步外二百名骑兵仅带短刀列成方队,营门东侧同样有二百名银盔银甲的骑兵列成方阵,这些骑兵手持丈二银刃长矛,骑着高头大白马,马上一边挂着烫金弓囊,一边挂着白羽箭袋,腰佩宝剑,身后白色披风迎风飘扬,为首将领手持一面飞翼白虎旗,策马来到文牧野身旁。
文牧野道:“宁将军辛苦了。”
宁将军道:“还好没有迟到。”
卯时已过,天际依然没有一丝亮光,倒是营寨四周的灯火将大寨四周照得犹如白昼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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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世文在马上抱拳道:“末将在此恭迎太子殿下,甲胄在身不能行全礼,请太子殿下恕罪。”
文牧野道:“韩将军不必多礼。”
韩世文道:“请太子殿下跟我入营。”
说完他策马当先进入军营,宁将军举起飞翼白虎旗,两百铁骑分成两列在文牧野两边犹如两道墙壁般簇拥着文牧野和贺正凯进入军营,铁骑后还有一辆八匹马牵拉的豪华马车紧紧跟随。
******
军营中中间一条直道通向大营中央,直道两旁有持戈军卒远远伫立,韩世文带着文牧野来到中央,中央左右各有一座不小的营寨,左边营寨中高挂一面五丈高的帅旗,右边营寨旗杆上则挂着一面飞翼白虎旗,两面大旗被大风吹得哗啦啦响,飘扬若飞。
韩世文来到右边营寨门前停下马,转过身对文牧野道:“这里是为太子殿下临时搭建的行宫,十分简陋,请太子殿下先歇息。”
说完他冲营寨内大喝一声,道:“张校官,带队出营。”
******
营寨内有人大声应了声,一青年军官带着一百佩刀军卒慢跑出营寨,如一条长蛇般跑向大营他处。
韩世文道:“宁将军,这里的防务就由你负责了。”
宁将军道:“有劳了。”
他带着两百铁骑风一般进入营寨,军卒纷纷下马。
这些军卒是从东都虎卫营十万大军中精挑出来,不但个个骁勇善战,而且严守职责,一百军卒将营寨团团围住布防,另一百军卒有的检查各处营帐,有的牵马去后廊,行事井然有条。
******
文牧野策马来到中央一个巨大的淡黄色帐篷前,停下道:“到了。”
卉月下了马,看到那辆奢华马车也跟着停在身后,马车上走下两个身着淡黄色衣裙的美丽少女,其中身材稍高一些的少女揉了揉睡眼,打了个哈欠,然后吃惊地看着卉月,另一个少女也是一脸疲态,长发散乱,衣襟也有些凌乱,她望着卉月更是张大了嘴巴。
宁将军和四名军卒走出中央大帐,躬身道:“属下已检查过,太子请进。”
文牧野道:“你们尽快分班休息,赶了一夜的路,大家都很辛苦。”
宁将军道:“遵命。”
******
文牧野看向黄衣少女道:“乌乌、楚楚,睡醒了吗?”
乌乌和楚楚连忙上前屈身施礼,道:“睡醒了。”
文牧野道:“这是卉月姑娘,你们多了个伴。”
身材稍高的少女叫乌乌,她又打量了卉月一眼,微笑道:“卉月妹妹,辛苦了。”
文牧野道:“你们可不要欺负她,她是西院主人。”
这次乌乌和楚楚一起张大嘴巴,楚楚忍不住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梦中。
乌乌反应快,屈身对卉月施礼道:“奴婢乌乌拜见西院娘娘。”
楚楚急忙跟着屈身施礼道:“奴婢楚楚拜见西院娘娘。”
******
卉月感到周身不安,不知该怎么做,文牧野已笑着拉着她进了大帐。
大帐内分为五层
,外面是议事厅,里面是卧室,卧室里面还有换洗室,卧室两边还有小卧室和书房,小卧室里有一张小床,卧室有张一丈见方的大床,各室摆有各种用途的雕梨家具,书房除了文房四宝还有一些书籍,床上被枕都是雪白的绫罗绸缎和银丝线缝制,虽然外面寒风凛冽,但大帐内极为温暖,各个室内大小青铜烛台点着明亮的烛火,更散发出淡淡清香。
文牧野带着卉月来到书房,道:“不错。”
看到乌乌进了换洗室,楚楚去到卧室铺床,卉月更是忐忑,她从小到大都在村里度过,每天练武下田,帮忙做各种家务,虽然劳苦贫寒,但很有规律,也是无忧无虑,但今日一切都变得截然不同。
她低声道:“请太子殿下吩咐奴婢——吩咐卉月,卉月会做不少家务。”
******
文牧野微笑着拉着卉月在书桌旁的椅子上坐下,道:“你又忘记了,我叫文牧野,不叫太子殿下——你会写字吗?”
卉月道:“会一些——不多——”
文牧野从桌上镇纸下抽出一张上等宣纸,打开鎏金玄武砚台,道:“居然有人已经帮我们磨好了墨——”
他又从书桌上笔架拿了一枝开了笔锋的狼毫,一边舔墨一边道:“你会写文牧野三个字吗?文章的文——牧童的牧——田野的野——”
卉月道:“会。”
文牧野将笔交到卉月手中,笑道:“你来写下。”
******
卉月抓笔慢慢在白纸上写下文牧野三个字,她的字没什么字体,只是工工整整四四方方,三个字写得很大,几乎占满整张纸。
写完她脸有些红,轻声道:“我写得很难看。”
文牧野微笑道:“写得很好。”
他又从镇纸下抽出一张白纸道:“你能在一张白纸上写二十个牧野吗?”
卉月道:“可以的。”
文牧野道:“你试下。”
卉月“嗯“了一声接过白纸开始写字,这次她把字写得小了很多。
******
乌乌悄悄走进来,屈身道:“请太子殿下沐浴。”
文牧野道:“好。”
他对卉月笑道:“你慢慢写,最好能再写一张,写二十个卉月。”
说完他走去换洗室,一边走一边解带宽衣,乌乌跟随在身后接过文牧野除下的外衫,楚楚也跟着进了换洗室。
卉月静下心慢慢在一张白纸上写了二十遍牧野二字,又换白纸写了二十遍卉月二字,这才转过神来。
她看到砚中墨水快干,忙起身将桌上水碗的水倒了些在砚中,开始磨墨。
******
文牧野走进书房,换了身白色厚丝睡衣,披在身后的长发还有些湿漉,楚楚跟在他身后用一把翡翠牛角梳帮他梳理着头发。
文牧野道:“写完了?”
卉月道:“是。”
文牧野道:“是不是觉得心里安静了一些?”
卉月一愣,想了想,轻声道:“是的。”
文牧野淡淡笑道:“我十岁时曾一个人去一个地方学艺,刚到那里我也很害怕很不安,师傅就让我写二十遍自己的名字,我就不那么害怕了。
******
卉月慢慢思索着文牧野说的话,心中越发感到温暖和感激,轻声道:“太子殿下——牧野——你——”
她神情有些惶恐,又不敢再说下去。
文牧野双目闪烁出奇异的光芒,道:“说下去——”
卉月鼓起勇气,低声道:“牧野你对奴——对我真好——”
她说话声音越说越小,到后面几乎听不到。
文牧野脸上露出愉快神情,道:“这样说话就对了。”
他双手揽在卉月一双瘦削的肩上,道:“你走了几天路了?”
卉月轻声道:“两天。”
文牧野道:“一路上都没有睡吧?”
卉月道:“是。”
她身子虽然比乌乌和楚楚壮实很多,但连续两天奔波,神情还是有几分憔悴,
******
文牧野点点头,拉着卉月小手,道:“你想睡大床还是睡小床?”
卉月脸一红,轻声道:“小——小床——”
文牧野拉着卉月来到小卧室,一把横抱起卉月娇小瘦弱的身子,将她轻轻放在床上,只觉得卉月的身子轻得就象羽毛。
卉月的脸涨得通红,全身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
她不敢看文牧野,心头一阵狂跳。
文牧野掀开被子盖住卉月,轻声道:“睡吧。”
******
卉月轻声道:“您呢?”
文牧野微笑道:“我也要睡会——”
楚楚跟进来,轻笑道:“我来侍候娘娘。”
文牧野道:“好。”
他温柔地看着卉月,道:“你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如果害怕和伤心的话就念我和你的名字——”
卉月轻轻点头,心头依然剧烈地跳动着。
她闭上眼睛,感觉自己就象在梦中一样。
******
也许是连日来积累了太多的疲劳,也许是经历失去亲人的伤悲,卉月很快就睡着了,小巧的鼻子发出轻微的鼻息声。
文牧野淡淡一笑,走出小卧室,径直出出大帐。
乌乌拿来一件淡黄色绣着金麒麟的宽身长袍帮文牧野穿上,道:“殿下还不睡?”
文牧野道:“我再去查看一下。”
太子行营纵横各有五百步,除了太子专用的大帐篷外,北边另有十多个灰色的帐篷,行营内有数十处篝火,驱散着冬夜寒气,中央白虎飞翼旗旁有一座三丈高的瞭望哨楼。
******
文牧野登上哨楼,宁将军和贺正凯也在上面四下观望,看到宇文双城连忙一起向文牧野躬身施礼。
瞭望楼上四面望下去,整座军营共分为六部分,中央是太子行营和帅营,两处营地都有栅栏围绕形成中营,外围则有五处营寨如五朵花瓣一般围绕着中营,营寨方圆足足有三里多地,四下处处火光通明。
卯时已过,大营内军卒都已醒来,处处都是排列整齐的队列在点名,但并没有传来平常固有的号令呼喊声。
******
文牧野轻轻点头,道:“这军操练得很不错——这个五行阵也布得甚是严密。”
他又望向远处天际,道:“天快亮了。”
贺正凯道:“是。”
突然,他们听到西北处军营有一处传来一声清晰沉闷的弓弦声,随后听到一阵箭镞射在木板上的声音,同时传出一片喝彩声。
贺正凯微微皱起眉头。
文牧野望过去,沉声道:“是连弩吗?”
贺正凯道:“有点象。”
******
一个士卒跑上哨楼,半跪道:“启禀太子殿下,有个女子想见太子。”
文牧野大步走下瞭望楼,看到远处行营大门旁站着一个身着淡黄色宫裙的少女,少女容貌娟秀,正是帅香婷。
看到文牧野来到,帅香婷连忙屈膝侧身跪下行宫礼,轻声道:“小女子车前公府帅香婷,拜见太子殿下。”
文牧野道:“帅姑娘不必多礼,请起。”
贺正凯和乌乌也跟着来到营门。
******
帅香婷站起来,她穿的是绸衣宫裙,脸上略施脂粉,显出几分美艳,只是眼中尚有一丝淡淡悲哀,身上没有带剑,也没有如未亡村人戴孝般的衣饰。
她轻声道:“祖母让我来此伺候太子殿下。”
文牧野道:“有劳操心,牧野这里暂时并没有什么
要麻烦姑娘。”
见帅香婷神色有几分尴尬,文牧野微笑道:“帅姑娘是庭君的表妹,牧野也称帅姑娘为一声表妹吧。”
文庭君的母亲是帅香婷的姑姑,故此文牧野有此一说。
帅香婷轻声道:“不敢。”
******
文牧野道:“表妹不用客气——我们去军营走走。”
他说着走向军营西北边,贺正凯和帅香婷连忙跟上,乌乌并没有跟随。
军中大道每隔百步都有鹿角铁马设置障碍,守护军士远远看到文牧野来到连忙避开一段距离,等文牧野通过后才敢回到位置。
文牧野道:“表妹,有人在射连弩吗?”
帅香婷道:“是玄英姐姐在教人用连弩。”
文牧野心中一动,道:“哪来的连弩?”
帅香婷道:“是秦王世子让人打造的。”
******
文牧野看向贺正凯,道:“据闻老侯爷的连弩,要有一定内力火候的人才能使用。”
贺正凯道:“是的。”
帅香婷道:“太子殿下说的是老侯爷设计的连弩,筠儿姐姐——世子妃她设计了一种新的连弩,威力没有原来那种大,但使用更加方便。”
文牧野道:“表妹口中的玄英姐姐莫非是紫衣侯的人?”
贺正凯道:“长孙玄英我知道,她父亲是中州陈丰县令,她原属紫衣侯坤部,去年嫁给鹤翼营骑校郁明,已不算是侯爷手下。”
******
说话间他们来到之前发出连弩声响之处。
那是一处简易的靶场,场边射击位站着十来个身穿便衣的青年军官,簇拥着一个身穿淡紫色衣裙的少女,少女手持一张铁弩,正装好最后一支短箭,轻笑道:“刚才是点射,这次是散射。”
她右手稳稳举起铁弩,弩身与手臂持平,对准三十步外靶心按下铁弩扳机。
一声沉闷的弦声响起,少女右臂向上弹起半尺,铁弩射出十二道寒光,形成一个光圈整齐地射在靶心的最外圈上,靶板发出一阵木板破裂声。
十来个军官又是一起喝彩。
******
文牧野道:“果然厉害。”
有人回头看来,顿时大吃一惊,连忙跪下道:“属下拜见太子殿下。”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纷纷回头跪下。
紫衣少女也回过身,慌忙跪倒,将铁弩放在地上,道:“臣妾拜见太子殿下。”
文牧野微笑着道:“都起来吧。”
众人应了声,起身回退数步,两边排开。
紫衣少女也跟着起身,她长着一张鹅蛋脸,年龄比帅香婷稍大些,一双明亮的眼睛活灵活现,身材傲人,容貌甜美。
******
文牧野道:“你是长孙姑娘?”
紫衣少女道:“是。”
文牧野指向铁弩道:“给我看看。”
长孙玄英拿起铁弩,双手恭敬地递到文牧野手中。
文牧野接过铁弩,铁弩和普通弩不同的是弩身是杯口出席的圆筒,圆筒前端有四张弩翼如蜻蜓翅膀般展开,每两个弩翼连接着一条弩弦与弩身两侧短翼相连,短翼分别从圆筒两侧小指粗的缝中伸出,缝隙延长到后端,圆筒上也有一条同样粗细的缝隙,缝隙外有一个较大的扳机和两侧短翼同进同退,弩身用熟铁打造,圆筒弩翼长宽各一尺半,入手甚是沉重,下侧还有两处扳机。
文牧野反复细看着手中铁弩,心中有几分惊异,脸上却不露声色地道:“这个和老侯爷设计的诸葛弩有何不同?”
长孙玄英道:“诸葛弩射程最远可及八十步,凤凰弩只有五十步;诸葛弩一次能发射十五枝弩箭,凤凰弩只能发射十二枝;发射速度也比诸葛弩慢三成,不过凤凰弩比诸葛弩重量和大小都要少一半,使用之人无需太多训练,还能调整发射出的弩箭覆盖范围,铸造材料是普通熟铁。”
文牧野道:“这个叫凤凰弩?”
长孙玄英道:“是,是小姐——世子妃自己起的名字。”
******
文牧野将凤凰弩递还给长孙玄英,道:“我试下。”
长孙玄英接过凤凰弩,躬身道:“是。”
她单膝跪地,在摆放在身边地上的一个木箱中拿出枝半尺长的短箭,短箭没有箭尾也没有箭头,箭身通体都用金属打造,细筷一般粗,一端磨成尖锥形,看似极为锋利,也因为打磨而散出银色寒光。
长孙玄英在圆筒后一个小孔中插入弩箭,弩身内发出一声轻响,圆筒内部似乎在旋转,长孙玄英又插入第二枝箭,等到第十二枝弩箭插入,长孙玄英拉动弩身上侧扳机,弩身两端双翼沿着弩身缝隙来到尾端,弩弦已绷紧。
******
长孙玄英起身,将凤凰弩前端对向天上,双手举起凤凰弩,道:“可以了。”
文牧野接过凤凰弩,道:“看来装箭还是需要不少时间。”
长孙玄英道:“是。”
文牧野道:“箭可以反复使用吗?”
长孙玄英道:“这批弩箭是诸葛弩专用,用一比十九的玄铁熟铁铸造,可以连续使用十次而不变形,而普通钢铁铸造的弩箭射中目标可能会变形,弄不好会损害弩身内部,故此需要重新校正过才能再次使用。”
文牧野道:“难怪老侯爷说诸葛弩威力大,但使用也是相当繁杂。”
******
一个年轻军官去到靶处,将靶上短箭一一拔下,快速退回一边。
文牧野右臂平举起凤凰弩,对向靶子。
长孙玄英道:“弩箭射出时会很震手,太子殿下小心。”
文牧野轻轻点头,道:“我用过诸葛弩。”
他手指按下凤凰弩下侧扳机,一声沉闷的响声,文牧野手臂向上抬起,凤凰弩中十二枝弩箭散射出一道银色光圈。
弩箭纷纷射在靶子外圈,比长孙玄英射的稍微偏了几分。
四下传来响亮的喝彩声,响亮得有些夸张。
贺正凯微微点头,帅香婷跟着轻声道了声好。
******
文牧野缓缓垂下手臂,点头道:“的确震动没有诸葛弩那般厉害,如果将手臂和弩身绑在一起,可以射得更准。”
长孙玄英道:“是,小姐设计了专门固定在手臂上的臂套。”
文牧野道:“听老侯爷说过,做一把诸葛弩不容易,材料稀少,所以不能大量制造出来——这凤凰弩做了多少把?”
长孙玄英道:“凤凰弩用的弩心和诸葛弩一模一样,这种弩心暂时只有侯爷处的工匠才能制作,一颗弩心只能重复使用三十次——之前世子殿下下令制造一百把凤凰弩,六千枝铁杆弩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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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牧野道:“一百把——看来筠儿的确是机巧过人,只怕和百年前的侯爷相比也不会差多少。”
贺正凯神色微微一变,道:“太子殿下过奖了。”
文牧野将凤凰弩还给长孙玄英道:“这一百把凤凰弩已经装备给各营了?”
长孙玄英道:“神工营一直在赶工,应该已经在送来的路上。”
一青年军官笑道:“督造凤凰弩的就是长孙姑娘的老公。”
有几个青年军官也跟着笑了起来。
长孙玄英脸色有些
红,低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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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牧野淡淡一笑,看了众人一眼,道:“辛苦大家了。”
一青年军官立正大声道:“不辛苦。”
这时一骑快马来到,马上一个黄衣青年飞身下马单膝跪地道:“太子殿下。”
文牧野转过身,看到黄衣青年双手举着一枝金黄色帅字令箭。
黄衣青年大声道:“大帅世子殿下和世子妃以及各位将军夫人一同为无忧君送灵十里,请太子殿下暂时执掌中军。”
文牧野接过帅字令箭,道:“知道了。”
四周青年军官看着文牧野手中帅字令箭,神色间一阵凛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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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又一骑枣红马由营外而入,马上一个青年军官盔歪甲松,座下的马飞快地在靶场一侧冲过,向中军帅营而去。
一个青年军官失声道:“是罗冲骑校。”
另一个青年军官道:“他不是和郁明骑校在一起吗?”
众青年军官都有些神色惊疑,一起望向长孙玄英。
长孙玄英面色一阵惨白,跟着快步朝中军帅营方向奔去。
帅香婷神情也有些紧张,道:“该不是郁骑校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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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牧野道:“我们去看看。”
他大步走向中军帅营,贺正凯和帅香婷连忙跟上。
他们来到中军帅营,远远就听到长孙玄英的痛哭声,她跪在中军营门外侧双手掩面,全身不停地发出颤抖。
之前策马而来的罗冲垂头丧气地站在长孙玄英一旁,神情惊恐而又难过。
帅香婷快步上前半跪在长孙玄英身旁,道:“出什么事啦?”
长孙玄英依然哭个不停,哭泣声异常悲伤。
帅营内走出一个青年军官,道:“罗骑校,韩将军巡营去了,你再等会。”
******
文牧野道:“出什么事了?”
罗冲看向文牧野,目光落在文牧野手中的帅字令箭上。
贺正凯沉声道:“还不快拜见太子殿下。”
罗骑校吓了一跳,慌忙跪下,颤声道:“卑职拜见太子殿下。”
文牧野道:“如今由我暂掌中军,告诉我出什么事了?”
罗骑校颤声道:“都死了,郁骑校——送弩来的人——都死了?”
文牧野道:“谁干的?”
罗骑校面色惨白,有气无力地道:“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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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正凯道:“他们都死了,怎么就你活着回来?”
罗骑校道:“我——我们离这里还有二十里时,我闹肚子,一个人停下来去——等我再追上他们——他们都死了——”
他嘴角一阵抽搐,忍不住流泪道:“郁骑校,四十多个兄弟都死得好惨,我看不到是谁干的——在太快了——”
贺正凯皱眉道:“那一百把凤凰弩和六千枝弩箭呢?”
罗骑校惨然道:“不见了。”
贺正凯心中吃惊,一时不知该再问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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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长孙玄英哭声稍止,文牧野道:“表妹,你先送长孙姑娘去歇息一下。”
帅香婷轻声道:“是。”
她扶起长孙玄英,长孙玄英缓缓松开掩面双手,止住哭泣声,一双红肿的泪眼满是哀伤,望着文牧野轻轻咬了咬牙。
她突然转身走开两步,手抚着腹部象是要呕吐,又什么也吐不出来。
帅香婷吃了一惊,道:“玄英姐,你怎么了?”
长孙玄英摇头,含泪道:“我——我——”
她嘴角剧烈颤抖着,面色惨白,额头满是汗珠,神情有几分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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帅香婷扶着长孙玄英慢慢离去。
文牧野沉默片刻,对罗冲道:“你先去找个军中郎中看下长孙姑娘。”
罗骑校道:“卑职尊令。”
文牧野道:“记得一定要找个老郎中去看。”
罗骑校道:“遵命。”
看着罗冲走远,贺正凯道:
“太子殿下是怀疑长孙姑娘有身孕了?”
文牧野道:“是。”
文牧野俯身捡起长孙玄英留在地上的那把凤凰弩,道:“一百把凤凰弩一轮能射出一千二百枝弩箭,如果这些凤凰弩落入日月教众手中,只怕会给我们带来很大的伤亡。3g华夏”
贺正凯道:“是。”
文牧野道:“弓箭有效射程是一百五十步到二百步,日月教众都有武功,只怕要接近到一百步内才有足够的杀伤力。”
贺正凯道:“如果接近到一百步,很快就会进入近战。”
文牧野道:“一旦进入近战,我方伤亡无法估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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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正凯道:“日月教众的五行旗众都是按军旅战争之法严格训练,决非一般江湖贼寇那种乌合之众可比。”
文牧野轻轻点头,道:“这个我也听说过,锐金旗的长矛、巨木旗的擂木、黑水旗的雨弓、赤火旗的焰斧、厚土旗的铁盾,都是进可以冲锋陷阵,退也可以稳守阵型——加上日月教高手如云,郁骑校他们不过片刻间就被杀尽,我实在不敢想象交手时会是怎样场面。”
他说着话走进中间帅营,偌大的帅营空空荡荡,四周有百名军卒全副武装地环绕着守护,中间是一座巨大的白色帐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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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牧野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甲胄声,回头看到韩世文大步由营门走来。
韩世文来到文牧野身前,单膝跪地,道:“末将拜见太子殿下。”
文牧野道:“平身。”
韩世文起身恭站一旁。3g华夏
文牧野扬起手中帅字令箭,道:“庭君夫妇要去送无忧君灵车一程,让我替他暂守中军。”
韩世文躬身道:“末将知道。”
文牧野望向中军营帐,沉吟片刻,道:“好象不少将官都不在营中。”
韩世文道:“有九位将官都和夫人去无忧君灵堂处拜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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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牧野又想了想,举步走向帅营大门,道:“我还是先回自己的行营,有什么事随时通报就是——对了,之前庭君向中原江湖秋盟主求助,结果如何?”
韩世文跟在文牧野身后,道:“结果末将并不清楚,据说秋盟主还在考虑。”
文牧野道:“看来秋盟主并没有立即答应。”
韩世文道:“应该是。”
文牧野来到中军门口,停下脚步道:“如果中原江湖保持中立,那么来自未亡村的那些女子就要担当重任,这是我不想看到的——”
韩世文轻声道:“是,她们武功都很了得,但末将和她们的丈夫说起此事——大家都很担心她们会有人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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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牧野道:“如果她们有人伤亡,着实让人心伤,但她们的丈夫一旦战死,她们又何尝不会伤心难过——就象长孙姑娘——”
韩世文奇道:“是郁夫人吧——她怎么啦?”
文牧野道:“郁骑校和他的手下遇袭身亡。”
韩世文大吃一惊,刚想开口看到罗冲形色匆忙跑到帅营门口,神情又是惊慌又是难过,他半跪在地向文牧野和韩世文抱拳行礼,道:“太子殿下、韩将军,郁夫人她——她有了身孕——”
韩世文闻言更是吃惊,又忍不住轻声叹了口气。3g华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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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正凯道:“果然。”
韩世文道:“要不先派人送她回家。”
文牧野道:“郁骑校和罗骑校送弩箭回来,在离大营二十里外遇袭——还是先不要随意行动。”
韩世文躬身道:“太子殿下所言即是,我即刻派出三千铁骑分十队以轮悬阵在二十里内搜索一番,以确保主营安全。”
文牧野微一沉吟,道:“也好,把死难将士尸体找回来,好好善后。”
韩世文道:“末将尊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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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韩、罗二人离去,文牧野走向自己行营。
贺正凯道:“如果
交战不可避免,太子殿下是否希望中原江湖的力量加入?”
文牧野道:“不。”
贺正凯道:“十万大军虽势如巨石,但日月教众绝不会坐以待毙,如果——如果他们执意一战,只怕会孤注一掷做最后搏击。”
文牧野道:“我看过庭君布阵,还是十分合理紧密的——我知道庭君并不懂如何行军布阵,想必也是筠儿在帮他吧?”
贺正凯道:“筠儿的确熟读兵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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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他们回到太子行营大帐,乌乌连忙迎了出来。
文牧野轻声道:“卉儿睡得好吗?”
乌乌道:“娘娘醒过两次,又睡着了,楚楚她在伺候着。”
文牧野轻叹了口气。
乌乌道:“殿下快点睡会吧。”
文牧野道:“再等等——”
他话音刚落,军营四下响起一阵噪杂的人喊马嘶,密集的马蹄声如同千面军鼓同时擂响,四下传来令大地也为之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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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乌吓了一跳,神色变得有些惊慌。
文牧野道:“铁骑出动了。”
三千铁骑鱼贯着从数处军门冲出军营,四下疾奔散开,过了一会等到马蹄声完全平息下来,整座大营上空扬起一层朦胧尘雾,火光也变得暗淡许多。
乌乌吐了口气,道:“吓死人了。”
她伺候文牧野多年,但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动静和场面。
宁将军走过来,行礼道:“太子殿下,出什么事了?”
文牧野道:“附近有官兵遇袭被杀。”
宁将军微微变色,看向贺正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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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牧野轻手轻脚地走入大帐,来到小卧室。
卉月正侧身睡着,身上盖着一张厚厚的雪白棉被。
她睡着时就象个农家小女孩,眼角有一些泪痕,似乎睡梦中都梦到伤心事。
楚楚坐着一边呆呆地看着卉月,看到文牧野才回过神来,慌忙起身,见文牧野伸手按在他自己的嘴上,示意楚楚不要出声。
这时卉月张开眼睛,娇小单薄的身躯微微颤抖了一下,转正身子手臂半支起身望向文牧野,目光中有些惊异,又很快平静下来。
就在几个时辰前,文牧野三个字对她来说还是一个让她感到不安和畏惧的陌生名字,但现在却变得如此接近,也不再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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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牧野伸手轻轻止住卉月起身,道:“吵醒你了。”
卉月神情还有几分朦朦睡意,轻声道:“不是的,是奴婢——是我自己睡不好。”
文牧野道:“做噩梦了吧。”
卉月轻声道:“是。”
她沉默片刻,又道:“太子——牧野你——你一直都没有睡吗?”
文牧野淡淡笑道:“我刚睡了会。”
楚楚望着他们,神情满是诧异——她知道文牧野虽非好色之人,但还是做梦都想不到他居然会找这样一个村野女孩做西院淑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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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牧野轻声道:“闭上眼睛,再睡会。”
卉月轻声道:“是。”
她闭上眼睛,却微微皱了皱眉头,又挣开眼睛,轻声道:“不对。”
文牧野道:“怎么啦?”
卉月轻声道:“有危险——”
文牧野道:“什么危险?”
卉月坐起来,双目闪烁出警觉的光芒,道:“东北边——”手机阅读请访问,本站手机小说更新最快
文牧野屏息聆听四下动静,什么也听不到,道:“我这就让人去东北边看看——”
卉月道:“已经很接近了——”
文牧野道:“多少人?”
卉月道:“二十个——骑着马——他们来了——”
文牧野心中凛然,知道卉月绝不会故弄玄虚,他细想之下神色也是大变。3g华夏
郁骑校一行在附近二十里处遇袭,被抢走一百把威力强大的凤凰弩,罗冲回来已有一段时间,如果那些人真的是冲着这里大营而来,之前三千铁骑刚刚派出,文庭君几乎带走所有未亡村和龙衣卫的高手以及军营不少将官,此刻正是大营防守最薄弱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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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营东北边传来喧哗声,有人吹响了号角。
文牧野神情越发凝重——这是有敌来犯的警告。
猛然间,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在东北边千步外炸响,汹涌的气浪冲来,扬起的狂风撕扯着文牧野所在的大帐篷,同时东北处响起暴雨落地般的响声,响声稀奇古怪——那是无数碎木残铁四下飞溅后落下的声音。
乌乌和楚楚发出一声惊呼,蹲下了身。
卉月已从小床上跳下来,神情也有几分惊慌。
东北角巨响余音未绝,又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阵阵兵器相交声,不时有人发出各种惨叫声,这些声音交织着此起彼伏,向这边快速靠近。
******
文牧野道:“出去。”
他拉着卉月走出帐外,乌乌和楚楚也惊慌地跟在后面。
外面所有护卫军卒已纷纷出到帐外环绕着营寨布防,空气中能闻到一股浓浓的硝烟味,贺正凯和宁将军一起来到文牧野身边,神色都极为紧张。3g华夏
东北角天空被熊熊燃烧的火焰照得通红,各种尖锐的金属破空声传来,马蹄声和惨叫声已在六百步外。
宁将军大喝道:“戒备。”
二百军卒齐声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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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牧野带着卉月和贺正凯走上营寨中央小楼,看到远处东北大营栅栏给炸开了一个巨大缺口,爆炸的冲击将缺口冲出一片扇形废墟,火光中二十骑黑衣人骑着黑马沿着通道向这里冲来,他们个个身披黑色披风,头用黑巾包着,脸上戴着一面黑色金属面具,黑马也用黑布蒙住眼睛。
二十多骑马形成一个锥形象一把尖刀插进军营,每个黑衣人手中握着两把窄身长刀,他们骑术了得,座下坐骑迅猛,四下军卒上前拦截,但尚未靠近就被黑衣人手中凤凰弩射倒在地。
黑衣人每射完一把凤凰弩,就将手中凤凰弩重重砸在地上,又随手在坐骑一侧拿起一把凤凰弩,一时间凤凰弩弦声不绝,一圈圈的弩箭密如雨点般两边激射,赶来拦阻的军卒纷纷中箭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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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营之前三千铁骑离去,其余各处军卒正在吃早饭,都被这声爆炸声震得有些回不过神来,等不少将官指挥军卒赶往缺口,二十骑黑衣人已冲到中军帅营前,其中中间八骑黑马用绳索悬空拖着一根粗木桩,木桩轰然一声将帅营栅栏撞开一个数丈宽缺口,八骑黑马也重重撞在栅栏上,发出一片嘶鸣声。3g华夏
马上的黑衣人身形跃起,手中凤凰弩射向缺口之内,人借着这股冲力进入到帅营之中。
帅营缺口附近的军卒倒下一片,又有数十人呐喊着手持长矛冲上,那八个黑衣人则两两一起双刀展开四面迎向这些军卒,他们黑色披风扬起,双手黑色衣袖也是异常宽大,犹如一只只黑色蝙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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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跟来的十二匹黑马从缺口一路冲进帅营,围绕着中间帅帐转了一圈,手中凤凰弩向中间帅帐射出点点银光。
听到弦声和帅帐牛皮白布被射穿撕裂声,以及里面不停传出的惨叫
声,文牧野一阵心寒——如果此刻他在帐中,只怕已命丧黄泉。
中间十二骑射完手中弩箭,将凤凰弩扔开策马踏入帅帐,双刀挥舞将帅帐劈成碎片,马蹄践踏之下露出十来个将官的尸体。
一个黑衣人又策马挥刀砍倒中央帅旗,四面阻挡军卒的黑衣人也将围上来的数十名军卒砍倒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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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黑衣人的双目都死死盯着前方,彷佛那双眼睛后面的躯体没有生命,他们手中双刀刀锋闪耀着碧绿色光芒,给他们刀锋劈中的人即使不是伤及要害,也是倒地挣扎几下很快断气。
十二骑黑衣人聚集在一起,再度冲向中军大营和太子行营连接的栅栏。
宁将军在瞭望楼中段大喝道:“西边挡住,东边弓箭准备。”
他话音刚落,行营营寨西边栅栏已被四匹黑色骏马撞得有些歪斜,又是一阵马的嘶叫声,随后八匹黑色骏马高高抬起前蹄,十六只铁蹄踏在栅栏上,将栅栏西侧踩倒出一个三丈宽的缺口。
******
缺口处的虎卫营精兵整齐地蹲下身子斜举起手中长矛,一阵人喊马嘶,冲进来的黑马被长矛纷纷刺倒,黑衣人跳下马,挥舞双刀杀进营寨。
这些黑衣人就象是一道黑色巨浪,西侧十多名军卒转眼就被冲走。
贺正凯沉声道:“刀中有毒。”
宁将军拔剑大喝道:“放箭。”
东侧守军早已弯弓搭箭,接近一百支长箭呼啸着射向西侧缺口,却被黑衣人舞出雪花般的刀光纷纷击落,只有三人被射中非要害处。
******
被箭射中的黑衣人随手将射在身上的箭杆折断,狂叫着挥舞双刀继续向前,十二个黑衣人象一把剑插进行营,外面的八个黑衣人则聚集在一起守住缺口,他们挥刀将带伤的坐骑砍倒在缺口附近,脚下踏着坍塌的栅栏和层层叠叠的人马尸体,挡住蜂拥而来的军卒。
宁将军大喝道:“放箭——上——”
又一阵箭雨射向西边缺口,随后营寨内一排虎卫营军卒手持长矛冲上去,十二个黑衣人也是扑向瞭望楼这边,接近时他们左手平举,宽大衣袖中露出的手臂上赫然固定着一把凤凰弩。
******
十二声弦声几乎同时响起,冲上去的一排虎卫营军卒就象被收割的麦子一般倒下大片,惨叫声不绝于耳,不过文牧野的二百名亲随军卒个个都身经百战,眼见对方凶猛,依然不顾向前。
贺正凯道:“太子殿下,我们先走。”
他们走下小楼,黑衣人已杀到他们面前三十步外。
乌乌和楚楚在楼下早吓得花容失色,全身不停地颤抖,看到文牧野下来连忙跟在文牧野身后,贺正凯持剑护着他们退到行营入口,但赶来救援的军卒从入口纷纷涌入,将入口堵得死死的,根本无法出去。
******
贺正凯道:“跟我来。”
他带着文牧野又退向营寨靠近马廊的一边,虎卫营和涌进来的军卒在文牧野身前布成一道密集人墙。
黑衣人中冲在最前面的一个黑衣人目光紧盯向文牧野,他左手手持长刀,右手手持火把,挥刀砍倒几个军卒,仰头嘶吼一声,右手左手轮番扬起,向文牧野射出两圈弩箭。
文牧野身前军卒倒下一片,贺正凯也挥剑击落数枝弩箭。
黑衣人再度嚎叫一声,声音悲凉,向文牧野扑来。
******
其余的黑衣人也跟着发出嚎叫声,犹如鬼哭狼嚎一般恐怖。
十二个黑衣人中有四人冲向行营入口,他们双手扬起射出弩箭,其中一个黑衣人更是滚翻到入口附近,双手挥出数把黑色飞针,行营入口附近的军卒一下子倒下大半,里里外外的尸体将行营入口一下堵死,
只剩下十来个冲进行营的军卒守在文牧野和卉月身前,他们个个神色惊恐,手持武器的手不停地颤抖。
五个黑衣人跟着为首的黑衣人扑向文牧野,还有两个背靠着他们掩护。
行营西侧缺口处又响起一阵沉闷的弦声,传来阵阵嚎叫和惨叫声,那边八个死守缺口的黑衣人已倒下三个。手机阅读请访问,本站手机小说更新最快
为首黑衣人头上黑色布巾露出一缕银色白发,显然年龄已很老,面具后面双目犹如死灰,带着身后五名黑衣人杀向文牧野。
贺正凯大喝一声长剑出手拦住黑衣老人,长剑和长刀相交发出一声异常刺耳的金属撞击声,二人招数凶狠,劲力相交黑衣老人被逼退数步。
黑衣老人灰暗的双目闪过一丝光,大喝一声口中喷出口鲜血,长刀再度挥出与贺正凯战在一起,刀剑舞出一片耀眼星火,发出一阵打铁般声响。
贺正凯知道黑衣老人施展的是之前云飞曾用过的天魔解体大法——对方抱着必死之心而来,自己面对压力徒然间加重数倍,他的昆仑剑法走的是刚猛之路,出招并无取巧之处,数招之间也后退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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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老人身后五名黑衣人将文牧野身前军卒砍倒十来个,文牧野拉着卉月她们沿着栅栏边缘退到马廊边,又有十来个虎卫营军卒赶到。
五名黑衣人已追到二十步外,忽然间他们双刀在身前划出两道寒光,同时举起双手,宽大黑色衣袖中露出十把凤凰弩,一起对准文牧野。
簇拥在文牧野身边的数十名虎卫营军卒嘶喊着奋力挡在文牧野身前,但十把凤凰弩能在一瞬间射出一百二十枝弩箭。
贺正凯暴喝一声,与黑衣老人各自使出一招狠招,大声道:“小心。”
十声弦声同时响起,十个银色光圈就象十朵绽放开的银色花朵被狂风掀起,向文牧野全身四周密密麻麻地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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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牧野望着身前十朵绚丽无比的银色光圈,并没有躲闪的念头——这些银色光圈并不只是射向文牧野,而是将文牧野能躲闪的全部空间都封死。
乌乌和楚楚早吓得蹲下身子躲在文牧野身后不停地发抖,她们闭着眼睛,耳边听到沉闷的弦声响起,楚楚忍不住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惊叫。
就在这瞬间,卉月已闪身挡在文牧野身前。
文牧野全身一颤,双目露出惊恐之色,惊呼道:“卉儿——”
他听到弩箭呼啸着在他耳边飞过,身前身边又是十数名军卒被射倒,鲜血四下飞溅溅到他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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卉月双手衣袖上下舞动带出一阵疾风扬起,射向文牧野的弩箭几乎全被她衣袖扫去,数十枝弩箭四下散开,她一双纤细小手中也各自多了一枝弩箭。
文牧野一下屏住呼吸——他知道卉月有着极为了得的武功,但却万万想不到她居然能挡住这近在二十步内射出的上百枝弩箭。
只是卉月武功再了得,弩箭距离如此之近如此之多,再加上她全力阻挡的是危及文牧野的弩箭,自己右肋、左侧大腿和左肩臂上也已被三枝弩箭射中,鲜血从伤口中流出,染红了她的雪白衣裙。
卉月轻哼一声咬了咬牙,凝神望着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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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牧野屏住的一口气松开,心头一阵狂跳,又轻声唤道:“卉儿——”
他清楚卉月来到他身边的使命就是保护他,就如同宫中的黄老线娘和刘老嬷嬷一般,如果文牧野登基后永不出宫,她们也就会在宫中孤老一生。
只是看到卉月瘦弱单薄的身子,看到她左肩臂上插着弩箭处的衣衫血迹在不停地扩散,又不由得文牧野感到一阵心疼。
五个射出弩箭的黑衣人稍稍停下脚步,面具后面的漆黑目光直盯着卉月,又一步步向文牧野和卉月逼来。
宁将军带着二十多名虎卫营军卒赶到文牧野身边,黑衣人还在靠近着,他们出手形如拼命,刀法犀利,招数诡异,尤其可怕的是长刀刀锋上的毒药,眨眼间又是十来个军卒被他们砍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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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乌偷偷回头在文牧野身后看了眼,看到黑
衣人踏着军卒尸体已逼近到文牧野十步之前,不由得吓得灵魂出窍,失声惊叫道:“快来保护太子殿下——”
这时行营入口处栅栏轰然一声坍塌开一个缺口,上百个军卒蜂拥而入,其中不少军卒都手持长弓羽箭,看到里面黑衣人出手杀人犹如砍瓜切菜一般,不由得个个为之胆颤心惊。
行营西侧缺口又传来数声嚎叫,那边只剩下两个黑衣人还在拼命支撑,身前倒下的尸体已将缺口填满。
贺正凯和黑衣老人依然激战不停,黑衣老人施展天魔解体大法内力暴升,却与贺正凯斗得旗鼓相当,二人显露的武功远远超越江湖一等一的高手,但场面远不如文牧野这边惨烈。
******
看到黑衣人已到近前,文牧野道:“他们刀上有毒。”
他清楚卉月要出手,这是说给卉月听。
卉月轻轻点头喉中发出一声惨痛的呼叫,身形犹如一阵疾风向前飞出,左手一枝弩箭已闪电般插入冲在最前的一个黑衣人咽喉。
一股血箭从黑衣人咽喉中喷出。
四把长刀劈向卉月身子,另有四把长刀斜着向上舞动。
卉月瘦小纤弱的身子平时就看似弱不禁风,此时仿佛真的被长刀带出的刀风吹得四下摆动,但摆动中已使得黑衣人四刀全然落空,甚至连出刀的人都不明白卉月是如何移动身形闪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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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声金属轻响,卉月手中另一枝弩箭将另外四把由上而下的长刀一一拨开。
文牧野目不转睛地望着卉月,看不清卉月到底是怎么动的,脑海中忽然想起一个人的身影——宇文双城。
宇文双城曾说过——这世间的少年高手岂止一个宇文双城。
那时宇文双城说的是云飞。
乌乌早已惊骇得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拉了拉楚楚衣襟。
楚楚偷偷挣开眼睛,看到卉月右手射出一道银光。
那是卉月用手指力量弹出弩箭,弩箭去势比凤凰弩射出的箭更为强劲,重重射入一个黑衣人心口,黑衣人身子倒飞出一丈。
******
楚楚忍不住惊叫一声,双手蒙住眼睛不敢再看。
卉月射出弩箭后身形一阵旋转,闪避开三个黑衣人上下砍来的六刀,左肩臂鲜血飞溅,却是她自己用右手拔出那枝插在她左肩臂处的弩箭,同时卉月左手也拔出射在自己右肋上的那枝弩箭。
鲜血不停地从卉月的伤口处涌出,她几乎成了半个血人,神情间全然没有平时那种柔弱拘谨,变得异常恐怖冷漠。
三个黑衣人看到两个同伴丧命,目光之中也没有丝毫惊慌,六把长刀轮番攻向卉月四周,刀光密集如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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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营西侧缺口处最后两名黑衣人也已倒下,四名阻挡行营大门的黑衣人也已全部被冲进来的军卒杀死,还有两名一直在背后掩护的黑衣人只剩下一人,他喘息着转身扑向文牧野,却听到附近一声弓弦声响,大腿已被一枝长羽箭射中。
发箭的是踩着行营入口倒塌的栅栏而入的韩世文。
中箭黑衣人倒在地上,咬牙将手中一把长刀掷向文牧野,又举起另一把长刀。
再度一声弓弦声响,一枝羽箭射入黑衣人后心,几乎将他身体钉在地上。
黑衣人扭动了两下,举起长刀的手臂缓缓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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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牧野身边宁将军冲上前挥剑挡住投掷而来长刀,刀剑一碰只觉得手臂被震得一阵发麻,长刀斜飞向身侧,在身边一个军卒手背上划出道伤口。
那个军卒望了眼伤口,随即倒地,身子开始发出颤抖。
见长刀上毒性如此之强,文牧野心中更为卉月担心。
卉月双手两枝弩箭再度射出,一枝弩箭射在一名黑衣人眉心,另一枝弩箭将迎面
而来的长刀射得偏在一边。
她身形蹲下,一道雪亮的刀光将她扬起的长发削下一缕。
等到卉月再度站起,双手已各自握着一把长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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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刀太长,在卉月手中显得有些夸张,就象一个小女孩在玩大人的刀,但卉月并非普通小女孩,她左手刀竖着挡住一名黑衣人横劈来的刀势,手中内力吐出将黑衣人长刀震得脱手飞出,对方身形一晃,卉月右手长刀已插入对方胸膛。
还有一个黑衣人正双刀挥向卉月,但卉月早已斜身蹲下,左手长刀举起挡住对方双刀落下之势,身形弹起右手一掌拍在黑衣人脸上。
黑衣人脸上的黑色金属面具被卉月一掌打得碎裂开一块,碎裂的金属碎片打在黑衣人面门,面具碎裂处鲜血溅出,黑衣人身子飞出。
贺正凯和黑衣老人已斗了五十多招,他连续数剑击向黑衣老人,一声刺耳金属声响,黑衣老人左手长刀已被震断半截。
即使黑衣老人施展了天魔解体大法,也在贺正凯身上讨不到太多便宜,这时内力开始泻去,已渐渐无法再和贺正凯抗衡。
贺正凯剑势越发沉稳有力,出手每招都是实招,内力激荡剑风扬起呼啸,一步一步将黑衣老人逼退。四周已平静下来,贺正凯剑上呼啸声犹如大地发出气浪,带着金属撞击声一层层传开。
眼见贺正凯明显占据上风,文牧野才放下心来,见卉月全身上下被她自己和黑衣人的鲜血染红,心中又是感激又是心痛。
******
卉月抛下长刀,脚下有些踉跄地回到文牧野身边,她望着文牧野,神情中的杀意褪去,明亮的眼睛之中有了一丝淡淡笑意。文牧野连忙上前扶住卉月,看到卉月左侧大腿处还插着枝弩箭,不由得心中一颤。
卉月伸手去拔弩箭,被文牧野伸手拦住,道:“别硬拔,等下我来处理。”
他看向还在激战的贺正凯和黑衣老人,道:“该结束了吧。”
卉月喘了口气,看过去道:“是的。”
她看得出贺正凯已是稳操胜券,但不敢掉以轻心——日月教众出手诡异,就算垂死之人说不定还隐有杀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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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下军卒看着激战的贺正凯和黑衣老人,有人也不时看向卉月,个个心中都是不寒而栗,无法想象这样一个瘦弱娇小的村野女孩杀人时竟如此可怕。
突然间黑衣老人发出一声狂吼,右手半截长刀掷向贺正凯转身冲向文牧野,手中又向后射出一丛细如牛毛的黑光。
一阵细微的破空声响,黑光象一群黑色蜂群扑向贺正凯。
这就是日月教让江湖人闻名丧胆的黑血神针。
面对黑血神针贺正凯不敢有丝毫的大意,后退数步手中长剑挽起一圈剑花,他内力修为了得,黑血神针被他剑圈搅得粉碎,黑衣老人却已去到他十数步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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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世文早已带着数十名军卒来到文牧野身前,喝道:“张弓!”
数十名军卒有蹲有站,手中长弓已拉满。
韩世文喝道:“射。”
他轻舒右臂,手中长弓射出两枝羽箭,射向冲过来的的黑衣老人。
黑衣老人狂叫一声,手中火把挥舞将长箭击落大半,但身上也中了两箭,疾飞的羽箭将他冲来势头阻住几分。
贺正凯大声道:“别让他靠近——”
他话音刚落,文牧野身旁马廊中冲出一群白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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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老人又冲出十数步,第二波羽箭也射出,这次黑衣老人身中四箭,其中一箭几乎射中他心脏。
他停下脚步,身前身后地上插满了上百枝长箭。
数十匹白马冲到,其中一匹白马将黑衣老人踩倒在地。
黑衣老人一声狂吼,手中火把点燃了自己胸膛衣襟。
一声震响,黑衣老人在一团火焰中化为无数血肉飞出,身边白马群发出一阵悲鸣嘶叫,四下狂奔。血肉溅到处,有几名肌肤被沾染到鲜血的碎片划出伤口的军卒很快就感到全身麻木,颓然倒地,随后数十匹四散奔跑的白马大半哀叫着倒下,痛苦地踢打着马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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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文牧野年少之时就统领大军南征西讨,指挥过超过十万之众的决战,但从来没有如此接近地面对如此恐怖的杀戮,眼前血腥残酷的一幕让他也深深地感到震惊和感伤。
之前他没有露出丝毫惊慌,此刻心才开始颤抖。
韩世文一旁道:“请太子殿下先去安全处避下。”
他又冲身边军卒大吼道:“散开。”
团团护住文牧野的军卒立刻四下散开一段距离。
一些军
卒拉住还在行营奔跑的白马缰绳,两个少女由马廊方向来到文牧野和卉月身前,正是帅香婷和长孙玄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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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人冲进后军营犹如天翻地覆,帅香婷她们知道出了大事,长孙玄英虽然失去丈夫心中悲痛,也知道自己有了身孕,但还是和帅香婷赶来行营救护,她们无法从行营大门进入,便绕到行营马廊附近翻越栅栏进来。
文牧野道:“是你们放的马?”
帅香婷屈身施礼道:“是玄英姐。”
文牧野看向长孙玄英,躬身抱拳施礼,道:“多谢。”
长孙玄英神色哀伤,连忙屈身行礼,低声道:“太子殿下折杀妾身。”
她声音沙哑,语气带着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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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牧野转身看向卉月,伸手轻轻横抱起她,手中卉月身体轻如羽毛般,文牧野还是不敢相信她居然有这般可怕的能力。
卉月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文牧野抱起,心中又是害羞又是不安,轻声道:“太子殿下——”
文牧野道:“又叫我太子殿下了。”
卉月低声道:“是——”
帅香婷看到卉月全身上下的雪白衣裙处处都是鲜血,左腿处还深深地插着一枝弩箭,也感到心疼,道:“卉月,你没事吧?”
卉月轻声道:“我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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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孙玄英含泪道:“卉月妹妹,谢谢你帮我报仇。”
来袭的黑衣人个个带着数把凤凰弩,可见护送凤凰弩一行就是被他们所杀。
她又道:“我去找军医来。”
文牧野道:“不用了,我来吧。”
他看向长孙玄英,道:“我在侯爷处学的就是医术。”
贺正凯收剑来到文牧野身边,他看着卉月,目光之中也有几分诧异。
文牧野道:“表妹,你快送郁夫人去歇下。”
说完他抱着卉月走向自己的大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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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营一时间忙成一团,韩世文指挥着校尉军官带人四下重新布防,之前军营炸响声音犹如惊雷,派出的三千铁骑有不少赶回来,又是一阵人喊马嘶。
灭火、救人、清理尸体、修补栅栏和营墙,宁将军也指挥着虎卫营所有活着的军卒四下严密把守。
从黑衣人炸开东北行营一角,到黑衣老人自爆而亡,其经过也只不过是半顿饭功夫,但他们冲进帅营砍倒帅旗,又几乎杀死太子文牧野,更不用说留下堆积如山的尸体,整座军营损失惨重。
韩世文全身都是冷汗——幸好太子无恙,否则这天大的罪他难辞其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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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牧野抱着卉月来到帐中大卧室,将卉月轻轻放在大床上。
卉月更是不安,红着脸轻声道:“不——不好——”
文牧野道:“听我的。”
乌乌不等文牧野吩咐已拿来一个竹藤编织的药箱,取出纱布和止血药剂。
文牧野伸手右手拇指和食指,轻轻捏住插入卉月左大腿的弩箭。
卉月急道:“会弄脏这的——”
文牧野摇头,轻声道:“卉儿,让你流了这么多血,我真过意不去——”
说完他手法熟练地快速拔出弩箭,又立即将涂满药剂的纱布轻轻按住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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卉月微微皱了皱眉,轻轻吐出口气。
文牧野道:“很疼吧。”
卉月轻声道:“不疼。”
文牧野淡淡笑道:“怎么会不疼呢,我看着都感到心疼。”
乌乌又端来一盆热水,她依然感到后怕,全身不住发抖。
文牧野看着卉月,柔声道:“卉儿,你要相信我——”
卉月有些发愣,看着眼前文牧野,心中一阵荡漾。
这时文牧野已松开捂住卉月大腿伤口的手,轻轻解开卉月腰间的束腰带。
卉月的脸一下变得发烫,身子微微一动,却又阵阵发软。
文牧野手上动作十分轻柔和熟练,轻托住卉月软软腰肢,将卉月腰间束腰带解在一边,道:“有几处伤口要包扎。”
卉月胸膛剧烈起伏着,双目中有一丝泪花。
文牧野解开卉月衣襟,柔声道:“实在是有些无礼——”
卉月轻轻摇头,低声道:“老夫人说——卉月是太子的人——”
文牧野淡淡笑道:“我真开心,能有你这样一个女孩在身边。”
他小心地除去卉月白裙外裳,看到卉月左肩臂和右肋的伤口都很深,她身子瘦弱单薄,弩箭伤口几乎触及筋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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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牧野将伤口附近血迹擦净,一边敷药包扎,一边轻叹道:“你太瘦了,怎么会这么瘦——难道你不吃东西的?”
卉月原本心中紧张慌乱,这时忍不住轻轻一笑,脸红红的,裸露着的双肩和腰肢肌肤微微颤抖了一下,道:“我——我也不知道——”
文牧野道:“你是怎么练武的?”
卉月道:“天天练——开始老夫人教,后来老祖宗教。”
文牧野道:“一定练得很苦吧?”
卉月道:“不苦,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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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牧野道:“你喜欢用什么武器?”
卉月道:“不知道,老夫人说,需要的时候什么都能拿来当武器——”
文牧野轻轻点头,宫中是没有宫女嫔妃随身携带武器,但以卉月身手,就算是一草一木都能成为她的武器。
说话间他帮卉月包扎好左肩臂和右肋处伤口,道:“乌乌,我记得这次出来的行李中有把匕首。”
乌乌道:“是碧云天吗?
文牧野道:“是。”
乌乌道:“我知道在哪里,我去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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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乌走出卧室,文牧野扯过雪白的厚厚羽被一角,盖在卉月身上,掩住卉月裸露的双臂的肩膀,道:“很冷吧?”
卉月轻声道:“不冷——”
她脸涨得通红,心跳得飞快,但双目一直望着文牧野。
文牧野道:“你之前杀过人吗?”
卉月神色有些黯然,细声道:“杀过——老夫人说他是坏人——很坏的人——”
文牧野道:“什么时候你知道将来要被送去宫中?”
卉月轻声道:“三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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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牧野站起来,解开束在腰间的金丝腰带,除下沾有血迹的麒麟长袍。
卉月心顿时跳得如同打鼓一般,她虽然全然不懂男女之事,但见文牧野这般举动本能地感到羞涩和惊慌。
文牧野睡衣外面穿着件银色的短袖丝衣,丝衣很薄,细看之下是由无数银色丝线编织而成,如同鳞甲一般闪耀着一层银色光芒,不过丝衣又短又窄,前后和两边都用细绳系住。
文牧野解开丝衣细绳脱下丝衣,又穿上长袍系上腰带。
卉月更是觉得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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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牧野将手中丝衣握成一团,伸入羽被交到卉月小手中。
他看着卉月,柔声道:“答应我,永远都要穿着它。”
卉月心中惶恐,道:“是天蚕衣吗?”
文牧野道:“是。”
卉月更是不安,道:“那太子——您呢?”
文牧野道:“我贴身还穿着一件,这件原本就是按女子身材做的。”
卉月握着手中丝衣,微微一笑,双目渗出大颗的泪珠。
文牧野淡淡一笑,伸手道替卉月擦去眼角泪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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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乌拿着一条象是玉尺的匕首走进来,匕首长一尺三寸,宽一寸二分,玉制外鞘厚五分,一头长九寸,呈四边方尺状,另一头是四节握柄,每一节握柄两面都雕有精致图案,两头连接处有一道几乎很难察觉的缝隙。
文牧野接过匕首,握住握柄从玉鞘中拔出匕首
,匕首锋刃很薄,雪亮犹如白银镜面一般,溢出阵阵寒气。
他轻轻掀起卉月左腿处被角,用匕首割开一截伤口附近的亵裤。
乌乌很快换来热水,文牧野将伤口清洗包扎好,帮卉月盖实羽被,又将匕首插回玉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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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牧野将匕首放在卉月枕边,道:“这把匕首叫碧云天,你随身带着它。”
卉月低声道:“是。”
文牧野笑道:“流了那么多血,先睡会,等睡醒了让乌乌帮你洗下身子。”
卉月微微点了点头。
乌乌躬身道:“是。”
文牧野起身,道:“我先出去。”
他起身大步走出卧室,乌乌看着卉月,双目露出羡慕之色,轻声道:“太子殿下还从来没有对哪个女子这么好过。”
卉月心中颤抖,闭上眼睛,两颗泪珠从她脸颊滚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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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牧野来到帐外,看到守在帐外的贺正凯和宁将军都是神色凝重,他看了眼四周道:“伤亡如何?”
宁将军道:“虎卫营二百弟兄有六十一人阵亡,五十七人受伤,韩将军那边初步算下来死了二百多人,带伤的有四百多,其中一半都是毒伤,十分危险。”
文牧野苦笑道:“他们也就二十人。”
宁将军道:“是的。”
文牧野道:“好可怕——如果不是卉儿在,我这条命就留在这了——”
宁将军颤声道:“是属下太无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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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牧野摆手道:“这怪不得你们,对方都是江湖高手。”
贺正凯道:“是鬼部。”
文牧野道:“日月教八部众之一的鬼部吗?”
贺正凯道:“是。”
文牧野道:“听说他们都死过一次?”
贺正凯道:“是的,传说中鬼部众都曾触犯日月教教规犯下死罪,是日月教主大明王为他们赎罪,将他们从死亡中带回来,所以他们的命是教主的。”
文牧野道:“我也听说过这个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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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将军打了个冷战,忍不住问道:“是怎么将他们从死亡中带回来?”
贺正凯沉声道:“他们会服下一种没有解药的毒药,平时靠另外一种相应的奇药来维持生命,这些毒药和奇药都各不相同,只有教主才知道哪个人服用了哪种毒药可以用哪种相应的奇药来解——所服用的奇药只能维持三年生命,每到时候就要教主重新给药。”
文牧野道:“就是说用毒药来牵制他们的行动。”
贺正凯道:“是的,日月教前教主利百川是前年冬天死的,这些鬼部众是抱着必死之心而来的。”
宁将军道:“真象是魔鬼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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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军营大门响起军鼓声,一阵急促密集的马蹄声已由远至近。
文牧野道:“庭君他们回来了——”
他目光闪烁,淡淡地道:“来去可真及时——”
贺正凯神色一变。
文牧野道:“这里集结的十万大军是朝廷十一营八十一军中最为精锐的,可就算十万对三千,我们只怕也要付出数万死伤的代价——如果没有江湖力量支持,我们付出的代价会更大,甚至不一定能赢——”
贺正凯轻叹口气,道:“是的。”
文牧野道:“看来此战终究还是一场江湖之战。”
辰时,东方露出一丝曙光,一团熊熊烈火在一处村城中央高塔处被燃起。
村城四周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白雾,炽热的火光照耀下白雾变得有些腥红,如同鲜血在弥散。
村城远处一座小山坡上,小顾从冰冻的泥地中站了起来。
他望着那团刺眼的火焰,满是雪泥的脸被泪水洗出两条细痕。
这团火将他母亲送去和他父亲相会,他们之间的恩怨被这把火烧去,只留下小顾孤身一人继续在世间承受种种的苦。
他惨然一笑,手中长剑重重地插在泥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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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掠过,小顾转过身,冷声道:“你来干什么?”
他身后数十步外站着个白衣少女,却是神火旗主赤星魂的女儿赤初彤。
赤初彤双目露出一丝惊慌,不由得后退了两步。
看到赤初彤害怕的模样,小顾不禁想起莺莺,心中感到一阵刺痛,神情已不再如之前那般冷漠可怕。
他又转身坐在泥地,望向远处火焰,道:“过来。”
赤初彤迟疑着向小顾身边走了几步,停下脚步。
******
小顾冷哼道:“你很怕我?”
赤初彤轻声道:“不——不是。”
小顾冷然道:“要是怕我就给我滚得远远的——别让我看到你——”
赤初彤面色苍白,举步缓缓走到小顾身后。
小顾扭头看了赤初彤一眼,见她神色满是悲伤,不觉有些心软——自从他对莺莺萌生情义之后,心肠已不象以前那么狠。
赤初彤也看向火焰点燃处,轻声道:“她会去到神界的。”
她双手交叉着按在自己双肩,低下头,神情变得异常虔诚肃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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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顾嘴角抽搐了一下,想说什么,却止住了口。
——如果人死了真的能去到另外一个世界,如果沙依曼和利百川真的能在神界相见,那么对他们和对小顾来说,何尝不是最大的安慰。
他冷笑一声,道:“我不信——”
一阵冰冷的寒风吹来,小顾心头也感到有些冷,他低头看向脚下,道:“吹首曲子——你之前吹的那首——”
赤初彤轻轻“嗯”了一声,从衣袖中拿出翠绿色的短笛,放在唇边。
这时小顾又抬起头,不耐烦地道:“别吹——别吹了——”
******
赤初彤一愣,持笛的手慢慢垂下。
小顾道:“你走——”
赤初彤没有动,她望着小顾的背影,双眸之中有泪光闪动,轻声道:“你也感到很伤心吧?”
小顾嘿然一笑,道:“我才不伤心——”
他顿了顿,又道:“我为什么要伤心?”
赤初彤道:“你娘——”
小顾喝道:“她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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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小顾胸口一痛,下面的话已说不出口,只觉得喉中一股悲意袭来,忍不住想放声痛哭一场。
赤初彤含泪再度拿起短笛,轻轻吹起安魂曲。
曲声悲凉如泣如哀。
逝者已无知,生者却断魂。
小顾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哭出声来,眼泪不停涌出。
他伸手握住身边的长剑,全身上下一股凌锐的杀气四下散开,比这凌晨时分的冷风还要更为冰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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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子不长,赤初彤吹完最后一个音,一颗泪珠从她眼眶中滚落。
小顾站了起来,拔出插在泥地中的长剑。
赤初彤轻声道:“你要走?”
小顾没有回答。
赤初彤又轻声问道:“你要去哪里?”
小顾沙哑着冷声道:“不用你管。”
赤初彤低下头,双手握着短笛,轻声道:“是。”
小顾咧嘴怪笑一声,向前迈出一步,又停下来。
******
过了一会,他沉声道:“你愿意跟我走吗?”
说出这句话,小顾心中又一阵后悔,大步向前走去。
赤初彤愣
了愣,微微颤声道:“去——去哪里?”
小顾没有回头,也没有出声,已走到远处。
赤初彤又呆立片刻,发足奔跑着追了过去。
她看到小顾的身影已是很远,小顾走得并不快,但赤初彤就算如何奔跑,她和小顾之间的距离却也越来越远,她跟着小顾跑下一个小山坡,又跑上一个地势颇高的小山坡,走在前面的小顾身影已变成一个灰色小点。
******
赤初彤停下脚步喘着粗气,望着前方荒凉原野,轻声叹了口气。
只是,小顾仿佛也停下了脚步。
赤初彤心中奇怪,想了想又朝小顾处走去。
小顾也回头向赤初彤处走来,这次他全力飞奔,很快已在赤初彤身边,只是他面色冰冷,带着几分怒意。
赤初彤心中惧怕,低下头不敢看小顾。
小顾一把拉住赤初彤的手跑向山坡一侧来到一山坑处扯着赤初彤蹲下,望向东北方向,沉声道:“不要动。”
******
过了片刻西南平原出现一片黑云,数百骑黑马犹如一阵黑色狂风席卷而来,每一骑黑马上都有一个黑衣人,个个头扎红色丝带,身负箭囊长弓,为首一个须发皆白的黑衣老人头扎白色头巾,相貌威武,身边一个白衣老妇人,穿着和之前小顾交过手的冷霜一模一样,身负一口长剑。
队伍中有人手持一面黑色大旗,大旗上绣着一个银色苍鹰符记。
白衣老妇人身侧还有两个白衣女子,三十来岁年纪,同样身负长剑。
这支队伍并非向日月教村城而去,他们策马跑上小顾对面小山坡,黑衣老人和白衣老妇人一起停下马,望向远处村城。
******
赤初彤这才知道小顾为何返回,心中一阵乱跳。
小顾冷哼一声,道:“龙鹰神射——”
他多次去过京城,知道御林军龙骑营十二军第三军就是龙鹰神射军,统领这军的是世袭三等公爵镇国将军马大成。
黑衣老人环顾前方,不时举鞭对身边白衣老妇人说着话。
赤初彤低声道:“他们在干什么?”
小顾轻声道:“在看地形。”
******
战者,天时地利人和不可缺,多年来马大成向来习惯在开战前带数百精锐射手勘探地形,这次同样带着三百铁骑而来。
在京师马大成也是一个传奇人物,马家祖先马彰武跟随德正帝打下江山,一度做到御林军龙骑营副将,他在德正帝去世那年告老还乡,五十年前他们家乡遭遇一场可怕的瘟疫,一家人只有十岁的马大成幸免于难,他长大后孤身投军,靠一张祖传硬弓立下无数战功,再度重振家门,成为当朝赫赫有名的猛将。
赤初彤惊道:“他们要进攻了?”
小顾道:“快了。”
******
小顾轻声道:“有人来了。”
赤初彤偷偷望去,看到村城那边一骑白马沿着道路而来,马上一个灰衣青年也看到山坡上黑色龙鹰旗和黑压压一群人马,连忙止住马头。
黑衣老人已策马向山下来时的路而去,苍鹰大旗跟在他身后,三百弓骑手一起弯弓搭箭,随着一声整齐弓弦声响,三百枝长箭如一团密雨般射出。
赤初彤差点惊叫出声,东方露出的一丝曙光被这阵箭雨遮住,密集的箭雨在那个灰衣青年四周纷纷落下,三百枝长箭插在地上整齐地形成一个三丈圆形,将灰衣青年连人带马围在其中。
随后三百弓骑手跟着黑衣老人飞奔而去。
青石镇外军营中发出的巨响犹如落雷,镇上聚集的江湖人都清楚听到,随后持续传来持续不断的厮杀声,不少江湖人纷纷走到镇口看过去,此刻这些声音慢慢平静下来,但围观的人还在观望。
秋笙、丁郎、慧心、傅仲平、玄月道长早已走出客栈,他们个个都是面色极为凝重,知道军营一定是遭到袭击。
慧心轻叹道:“他们好大的胆子。”
玄月道长道:“兔子急了也蹬腿。”
傅仲平道:“日月教可不只是只兔子。”
******
一难道了声阿弥陀佛,和段起明一起从酒楼上走下来。
玄月道:“大师回来了?”
一难道:“回来一会了。”
玄月道:“那些白衣女人呢?”
一难道:“她们都和世子殿下、世子妃送灵去了。”
玄月道:“那个无忧君真不知是什么来头,居然有这么大的面子。”
余从嫣在秋笙身边轻声道:“其实不管生前如何,死后也都一样了——”
一难点头道:“善哉——”
******
秋笙看向余从嫣,余从嫣也看着秋笙,他们彼此目光相对都是心头一震,连忙看向它处,神色有些不安。
段起明道:“说来着实让段某吃惊,那些白衣女子似乎个个都是朝中大将公侯家夫人,适才在下已见过车前公家长谷君帅老夫人,还有南平亭侯家平夫人,平景老侯爷曾经镇守岭南,我曾多次见过他们夫妇。”
傅仲平惊道:“她们怎么会来这里?”
丁郎沉声道:“我看她们都有不弱武功。”
傅仲平道:“如此看来,死去的无忧君只怕和她们关系尤为密切。”
******
见连夫人也来到余从嫣身后,慧心问道:“夫人可知她们来历?”
连夫人道:“之前她们从镇中经过时我看了下,的确认识一些——长谷君帅老夫人是当今除皇家女子之外爵位最高的,我每次上京都要去拜会她,平夫人二儿子平越曾任两江道镇西将军,那年平夫人来江南,我们也曾见过——至于无忧君,当朝有君爵的夫人不过五人,我倒还真不曾听说过有个无忧君——”
说到这里连夫人眉头微微一皱,又道:“郭瑜和小菊说起过,他们跟踪一个太监到一处村庄立牌坊——难道和此事有关?”
慧心点头道:“对了——我也想起来了——那个村庄叫未亡村。”
******
听到未亡村这三个字,在场所有人心中都打了个冷战。
秋笙道:“看她们打扮装束的确象在给人戴孝。”
他想起初见卉月,那一刻卉月带给他很大的压迫感。
慧心道:“从嫣,你和她们接触过,她们可曾提及未亡村?”
余从嫣犹豫了一下,道:“我——我没留意——”
慧心看了眼四周,道:“若眉呢?”
段起明道:“于女侠也带着她女儿一同去送灵了。”
慧心轻轻点点头。
******
余从嫣望向军营方向,轻声道:“不知道会不会伤到卉月——还有太子——”
连夫人惊道:“太子殿下在军营?”
余从嫣道:“是的。”
傅仲平道:“太子殿下的安危让人担心——”
龙腾太子文牧野一出世就被册封为太子,少年时领兵南讨西征战功赫赫,如今坐镇东都天下归心,万一在这里出什么差池,只怕会引发大乱。
丁郎沉声道:“太巧了。”
傅仲平看向丁郎,道:“你是说——”
他目光凛凛,心中也有些紧张。
******
连夫人想了想对慧心道:“慧心大师,我去军营拜见太子殿下,麻烦你照看一下无双。”
她剑法武功傲然于世,却从不涉足江湖,但因为丈夫是朝廷官员,故此对朝中之事也十
分留意。
慧心道:“连夫人放心,我会看着无双。”
余夫人林婕溪走过来笑道:“无双这么乖的女孩,哪用照看,倒是我家从嫣,一不看住就会惹祸。”
余从嫣脸微微一红,连忙躲到慧心身后。
******
段起明道:“之前我和太子殿下打了个照面——正好一同前去拜见。”
一会功夫段起明的跟随和正牵来两匹马,替连夫人驱赶马车的中年人也牵来一匹马,段起明、连夫人、和正一同上马向军营处而去。
看着连夫人等策马而去,丁郎道:“秋盟主——小梅怎么样?”
秋笙黯然道:“还是昏迷不醒。”
丁郎神色间闪过一丝焦虑,轻轻叹了口气。
慧心道:“岳掌门此刻想必也知道了,肯定会着急。”
丁郎轻叹道:“是。”
******
秋笙道:“是我不好,没有照顾好她——”
慧心道:“如果小梅真是遭到暗算,那时我也在旁,倒是我该道歉。”
傅仲平道:“日月教袭击帅营,想必大军即刻就要出击,盟主还是认为我们应该两不相帮吗?”
秋笙沉默片刻,道:“是的。”
慧心道:“如此甚好。”
一难道:“善哉——”
这时一旁有人笑道:“保持中立对江湖同盟来说倒的确是很好的一步棋。”
******
说话的是一个黄衣青年,正缓缓从酒楼台阶上走下来。
青年相貌英俊,脸色有些苍白,嘴边有两撇有趣的小胡子,看上去年龄也有三十来岁,虽然不再是少年,却显得更为成熟从容,让人奇怪的是青年额前头发竟然有一小半是白的。
来的黄衣青年正是阎玉麟,他身后是公羊赤杀、符秀山以及一个白衣青年,白衣青年相貌普通面色冷漠,背负一把直背窄身长刀。
看到阎玉麟和公羊赤杀,众人都不禁心头打了个冷战。
阎玉麟望着秋笙,淡淡笑道:“我刚才似乎听你们提及小梅,小梅怎么了?”
******
秋笙没有出声,余从嫣道:“小梅姐姐中毒了。”
阎玉麟心头一震,脸上神色微微一变又很快恢复从容,轻笑道:“有天山剑派的碧灵丹,想必暂时性命无忧吧?”
余从嫣道:“是的。”
阎玉麟目光闪过一道针芒,道:“听说小梅姑娘最近一直和秋兄在一起,看来秋兄并没有照顾好她。”
秋笙依然没有出声。
阎玉麟又道:“不过也难怪,秋兄如今是江湖同盟盟主,要管的事太多了。”
******
见秋笙始终不出声,余从嫣忍不住问道:“你是谁?”
阎玉麟微微一笑,道:“在下太原阎玉麟。”
听阎玉麟说出姓名,在场之人更是心中惊奇。
山西之前连出大事,都与太原城黄金阁阎家有关,先是山西数家富贵世家满门被屠,幕后凶手阎大公子阎玉麒则被暴雨梨花钉射杀灭口,接着不久阎二公子阎玉麟娶风飞,当晚阎一本神秘暴亡,古风将三手帮帮主之位交给风飞,江湖中人都猜测其中必定经历了一次巨变。
只是,江湖中人对阎玉麟只闻其名,却很少知道他的事情。
阎玉麟目光闪闪,笑道:“这位姑娘一直在替秋兄说话,莫非是秋兄的新相好?”
等到三百弓骑手踪影现在在远处,赤初彤才从土坑中站起来,路中间的灰衣青年早已策马冲开满地箭杆飞奔向大明村城。
小顾冷哼一声,看着满地整齐的箭杆,又不禁轻轻叹了口气。
黑衣弓骑手放箭是在向日月教众示威,虽说日月教势力庞大,但朝廷十万精锐大军也是训练有素能征惯战,决非日月教能轻易抗衡,而且还有来自江湖各种力量在助他们。
赤初彤道:“是巴博特。”
小顾道:“他是来找你的,你快回去——”
赤初彤转身看向小顾,有些忐忑不安地道:“你刚才——刚才说要我跟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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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顾面对赤初彤,眼神中慢慢现出一丝惊恐之色,眼前的赤初彤仿佛变成莺莺的模样,他转过身道:“我瞎说的。”
赤初彤咬牙道:“你能带我走吗?”
小顾嘴角抽搐一下,冷声道:“跟着我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赤初彤跪倒在地,道:“少爷,你带我走,我会伺候您的。”
小顾摇头道:“我不要人伺候——”
说完他大步向前走去,高大的身形有些踉跄。
赤初彤望着小顾远去背影,双目泪珠夺眶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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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顾走出十几步又再度停下,他默然片刻,沉声道:“你真的愿意跟我走?”
当他面对赤初彤时他会想起莺莺,而当他转身时却想起自己的母亲——他看着母亲的死而无能为力,而赤初彤留下来只怕也是凶多吉少。
赤初彤愣了一愣,颤声道:“是——是的。”
小顾站立半晌,冷冷道:“你不要后悔。”
赤初彤含泪摇头,道:“我不会后悔的。”
小顾嘿然冷笑一声,再度走向前方,这次他走得并不快,赤初彤止泪起身跟在小顾身后已能跟上小顾步伐,但一路上小顾再也没有说过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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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此刻静月庵外小兰正陪着小雪沿着山坡小道慢慢走下,小兰穿着普通的粗布蓝布裙,腰间插着窄身古纹青冥剑,小雪则身穿粗布白衣裙,双肩罩着一件灰色厚布披肩,她们脚步轻慢,神情中都带着深深忧虑。
小兰道:“我不该让他一个人去的。”
小雪道:“小兰,你是应该先回来的。”
小兰道:“我想去找他。”
小雪默然片刻道:“我们还是一起等他吧,不要再走散了——我相信他会平安来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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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兰轻轻点头,眺望向很远的地方,道:“苏公子和唐姑娘在那里。”
远处苏冠群和唐瑄就象两座石像般保持着六七步的距离纹丝不动,唐瑄背对着苏冠群,苏冠群低着头一言不发。
小雪叹道:“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
小兰道:“我想苏公子也一定很痛苦。”
小雪道:“是的,他不得已亲手杀了唐姑娘的哥哥,现在又在代替玉冠华在照顾唐姑娘,他也不容易。”
小兰道:“如果知道这些,唐姑娘是不该恨苏公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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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瑄的面色苍白得可怕,旷野中她高挑的身子越发显得挺直苗条,但晨风之中她的身形也开始发出阵阵摇晃,一身雪白衣裙被冷风吹起,断臂之处的衣袖更是在风中飘扬舞动。
苏冠群道:“回去吧。”
唐瑄没有理睬他。
苏冠群有些尴尬,道:“唐姑娘,你恨我吗?”
唐瑄冷冷地道:“我恨你——”
她眼圈一红,道:“我恨你为什么不让我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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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冠群抓了抓头皮,道:“也许——也许冠华他有他的苦衷——”
唐瑄大声道:“住口——不要再提他名字。”
苏冠群诺诺道:“是——好——”
唐瑄神色凄楚,身形又是一阵摇晃,小兰来到她身边轻
轻扶住她。
看到小兰和小雪,唐瑄更是悲伤。
之前小雪用飞刀从她师傅若尘剑下救了她,小兰也曾要代唐瑄去接若尘的灭绝三式,那时唐瑄渴望活下去,活下去陪着玉冠华,但如今她已完全不知道该为了什么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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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兰柔声道:“唐姐姐,你的伤还很重,回去躺会吧。”
唐瑄含泪道:“小兰——”
小雪也是心中不忍,她耳朵远比常人灵敏许多,听到远处传来声响,道:“前面好象有人在交手。”
小兰吃了一惊,抬头望向远处却什么也看不到,但她知道小雪不会听错。
苏冠群大声道:“哪个方向,我去看看。”
小雪稍稍侧转身子,道:“是这边。”
小兰道:“我也去看看,小雪姐姐你来看下唐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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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冠群和小兰沿着小雪面对方向走出一百多步,果然看到前方有两个人在向这边靠近,其中一个灰衣中年人正被一个持刀黑衣人追杀,灰衣中年人边战边退身形有些阻滞,显然带了伤,他刀法也算不弱,但追击他的黑衣老人手中一把窄身长刀使出的刀法更为了得,这时一刀重重砍在灰衣中年人右肩,灰衣中年人倒在地上向前滚翻了几下。
黑衣老人冷笑一声,持刀来到灰衣中年人身前。
灰衣中年人连滚带爬地再度站起来,手中扬出一把泥沙,出手更勉强,这次不过三招肋下又中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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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衣中年人刀法越发乱得不成章法,他狠劈两刀,大声道:“你是谁?”
黑衣老人冷声道:“李四。”
灰衣中年人愣了愣,道:“那还有个张三呢——”
李四道:“张三倒没有,张四倒有一个。”
他嘴里说话出手没有丝毫放松,又一刀砍在灰衣中年人左臂上,不过他并没有存心取对方性命,伤的都不是要害。
灰衣中年人胡乱挥出两刀,道:“我不认识你——”
黑衣老人冷然道:“我不是来给你认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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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苏冠群抢先冲到,他之前已拔剑在手劈向李四,李四听到一侧长剑破空声强劲,连忙挥刀相迎,长刀划出道弧线将苏冠群剑势带过一旁,但苏冠群剑势立刻变直砍为横扫,刀剑搅在一起,劲力推出彼此退开数步。
李四站稳身形,打量了苏冠群一眼,微微变色。
小兰赶到看了眼中年灰衣人,见他外伤颇重,只是此人相貌猥琐,嘴边留着两撇山羊胡子,一双鼠眼不停转动看似十分狡诈。
李四冷声道:“不要多管闲事。”
苏冠群道:“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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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四冷哼一声,手中长刀已摆在身前。
小兰看着李四手中长刀,心中暗自惊异——宇文双城曾经托人打造过一把和李四手中所用的类似长刀,也知道这种长刀出自一个神秘的江湖组织。
她冲李四问道:“你为什么要伤人?”
这是宇文双城的习惯,他出手前总会给人说话解释的机会。
李四嘿然冷笑没有回答。
苏冠群见李四不答话,大喝一声挥剑击向李四——这几天来苏冠群委实憋了一肚子的火,这时很有和人交手的冲动。
听阎玉麟出言不逊,不少人都神色一变。
余从嫣脸一红,也不敢再出声。
阎玉麟淡淡一笑道:“对不起,在下无礼了。”
他转身走向镇口,向军营处走去。
公羊赤杀依然一副对众人不屑一顾的神情,唯有看向余从嫣时,灰色的双目中才隐约亮过些光芒,跟着阎玉麟而去。
符秀山笑着冲众人拱手道:“告辞。”
背负长刀的白衣青年神情犹如木偶,目光更不看众人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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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他们一行走远,傅仲平吐出口长气。
余从嫣低着头轻声对秋笙道:“对不起,让你给人误解了。”
秋笙轻声道:“没什么。”
丁郎目光闪烁,沉声道:“江湖儿女只求问心无愧,别人说什么不用理会。”
秋笙道:“是。”
傅仲平皱眉道:“看来龙三少也在接触三手帮。”
慧心道:“青衣楼和黄金阁的首领都到了。”
玄月道:“我看三手帮一定会站在龙三少那边。”
******
秋笙缓步回到客栈房间,沐无双坐在熟睡的小梅身边刚喂小梅喝了点水,见秋笙进来,起身放下小碗和汤匙道:“出什么事了?”
秋笙道:“军营那边被袭击了。”
沐无双道:“是日月教吗?”
秋笙道:“还不清楚。”
沐无双道:“刚才响声好可怕——”
秋笙道:“是的。”
沐无双看向小梅,黯然道:“如果找不到解药,小梅师姐就这样一直睡下去吗?”
******
秋笙心中一颤,道:“不会的,一定能找到解药。”
沐无双看向秋笙,道:“秋盟主已经为小梅师姐一夜未睡了。”
秋笙道:“你也是。”
沐无双道:“我是应该的,小梅师姐救过我很多次,一直都非常照顾我。”
秋笙“嗯”了一声,觉得心中有些乱。
沐无双淡淡笑道:“其实我刚才那么说倒也见外了——你陪下小梅师姐,我去隔壁看看那两个人。”
她口中说的那两个人是日月教的金泉和舒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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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泉还在沉睡,舒蓉已醒来,睁大着眼睛无神地望着上方。
沐无双来到床边探了下金泉的鼻息,金泉的鼻息还是很微弱。
沐无双轻叹道:“好可怕的毒药。”
舒蓉望向沐无双,神色变得有些古怪,低声道:“你是——沐无双?”
沐无双道:“是的。”
舒蓉轻声道:“真象。”
沐无双道:“你见过慕容月?”
舒蓉细声道:“光明顶——我经常能见到圣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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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无双道:“她好吗?”
她和慕容月只在连家花园见过一次,那次她看到慕容月,感觉就象自己对着照镜子一般,她们无论相貌、身材和气质都十分相似,犹如孪生一般。
舒蓉道:“她很好。”
沐无双道:“这就好——不知道她把孩子生下来没有。”
舒蓉低声道:“是个女孩。”
沐无双轻轻吐出口气,脸上淡淡地露出一丝难得一见的笑容,却又差点流下眼泪,微微颤声道:“那太好了——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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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之所以离开慕容月,就是为了让慕容月能顺利生下孩子,在泰山之上不知内情的沐无双甚至一剑差点杀了古风,如今江湖传言古风已死,听到慕容月生下一个女儿,沐无双更是感到阵阵伤心,又感到有些欣慰。
舒蓉看着沐无双,轻声道:“古风——真的死了吗?”
沐无双全身一震,面色变得惨白。
舒蓉微弱地叹了口气,道:“也许——圣女也知道了——”
沐无双神情黯然,颤声道:“她一定伤心死了——不过好在有个孩子——我想她不会轻生的——”
舒蓉低声道:“但愿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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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无双沉默片刻,望着舒蓉道:“怎么能把一个人的血变成毒药?”
舒蓉低声道:“我不知道——等我知道时就已经是这样——”
沐无双道:“你怎么知道的?”
舒蓉嘴角微微抽搐,道:“我十岁那年和一个男孩玩——我流了血,他吸了一口我伤口的血就——”
说到这里舒蓉闭上眼睛,一颗泪珠涌出。
沐无双心中惊惧,道:“他后来怎么样了?”
舒蓉细声道:“他死了——”
她闭着的眼睛泪珠滚落,喉咙用力咽下了一口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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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无双轻呼一声道:“那你岂不是不能——”
她感到阵阵心寒,再也说不下去。
舒蓉睁开眼睛,有气无力地道:“是——我不能有男人——不能生孩子——”
沐无双寒声道:“为什么这样?”
舒蓉胸膛一阵剧烈起伏,轻声道:“神女宫的女子都是圣火之奴,她们终其一生都将将自己的身子祀奉圣火。”
沐无双道:“我不信这鬼话——”
舒蓉双目闪过冷光,望着沐无双,厉声道:“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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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无双道:“我说这些都是鬼话——是骗人的——”
舒蓉瞪着沐无双,喘了口气道:“如果我能动,我要杀了你——”
沐无双毅然道:“你就算杀了我我也要这样说,这般残害你们身体,绝不是人该做的——”
舒蓉道:“我们侍奉的不是人,是圣火,是神灵。”
沐无双摇头道:“如果真的有神灵,就更不该这么做。”
舒蓉有些发呆地看着沐无双,没有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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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心走进房间,沐无双连忙起身施礼道:“慧心大师。”
慧心微笑着道:“无双,这一晚你辛苦了。”
沐无双道:“不算辛苦。”
慧心道:“是不是忙着照顾别人,心里也会好受一些?”
沐无双微微一愣,已知道慧心话中含意,轻声道:“是的。”
慧心道:“如此就好,这世间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去做,说不定也有人会等着你去照顾。”
沐无双心中一颤,低头道:“多谢大师关心。”
慧心微笑着点头,道:“坐下说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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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无双在床边坐下,道:“大师,您能——能和我说些我娘的事吗?”
慧心脸上笑容渐渐消失,神情变得伤感,道:“沐大侠很少和你提及你娘吧?”
沐无双道:“是的。”
慧心道:“你娘若冰美丽聪明、性情率直、心灵手巧、剑法也很好,当年不知有多少江湖少年倾慕她,可她心里就喜欢你父亲沐大侠——那次她直接去武当当着许多武当前辈面问你父亲喜不喜欢她——后来天黄子大师告诉我,当时你父亲尴尬得脸红得象庙里的关公,半天说不出话。”
沐无双含泪一笑,道:“我娘胆子真大。”
慧心道:“这点你很象她。”
沐无双轻声道:“是——”
慧心叹道:“可惜那次我没有看好她,她倒不是死在唐门弟子之手,而是死在日月教一个中年人剑下,他用的剑和中原长剑不同——”
李四的刀法着实精妙,长刀在他手中带出一道光华如水银一般流动,和苏冠群斗在一起一时难分高下,片刻功夫苏冠群和李四斗了三十多招,二人心中都感到有几分惊奇。
随着响起一声刺耳的金属撞击声,李四挥出的一刀被苏冠群硬生接住,二人同时后退三步,苏冠群咬了咬牙,身上数处伤口传来阵阵剧痛——之前他和佟影慧交手十招,留下了多处不轻的伤口,这时隐然发作。
小兰道:“等我来。”
她拔出青冥剑上前一步挡在苏冠群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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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四看了小兰一眼,神色更是感到惊异。
他和苏冠群交手三十多招,清楚彼此的武功在伯仲之间,此刻见小兰欲出手替下苏冠群,可见决非泛泛之辈。
小兰缓缓平举起青冥剑,剑身微微轻动,发出一声轻吟。
晨曦之下,寒风中隐然传出一声低沉的哀声。
看到小兰手中青冥剑,李四知道这是一把宝剑,心中凛然,连忙后退一步横着持刀在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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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冠群知道小兰剑法武功要比自己高明许多,而自己满身是伤也实在难以和对方长久硬拼斗狠,当下也不再逞强,后退了两步。
小兰目光不经意地望向李四腰间,长剑微动跟着指向那一处——这并非是李四当前身法破绽,而是对方长刀最难顾及处。
李四心中警觉,目光已有几分怯意。
小兰长剑轻轻击向李四胸膛,出手不着半分气力。
李四每头轻轻皱起,大喝一声挥刀劈向小兰头顶,他的刀比小兰的剑足足长了一尺,出手也比小兰快,虽然后发制人但刀锋已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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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是小梅的快剑,还是小菊的重剑,在和小兰交手时都会发现很难捕捉到小兰的身形变化,此刻小兰身形向一侧闪过,身形婀娜犹如晨风舞动,李四那一刀已落空,而小兰手中长剑随着身形变化,剑锋继续攻向李四身侧。
李四出刀虽快但招式并没有用老,刀上余势护住身侧,与小兰手中青冥剑相交在一起,而小兰手中青冥剑轻轻摆动,李四的长刀虽然荡开小兰这一招,但长刀锋刃三寸处已被青冥剑划出一个缺口。
小兰身形再度轻轻舞动,犹如一阵风在拂动落叶,青冥剑发出轻吟,横着飘向李四右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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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四跟着同样闪身挥刀劈向小兰右肩,小兰身形向前迅速蹲下,青冥剑已触及李四右肩,李四知道小兰手中长剑锋利无比,连忙后退躲闪,小兰身形却借势跃起长剑挽出一朵剑花直刺李四胸膛。
李四心中骇然奋力挥刀挡住,刀剑再交,长刀锋刃再度被小兰的青冥剑砍出一道深深的缺口,这次小兰剑势余势未尽,剑尖插入李四胸膛衣衫,斜划出一道一尺长的口子。
苏冠群看得有些发呆,小兰出手轻描淡写,身形犹如舞蹈般轻盈,但数招之间已完全占据上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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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交手不过十来招,李四被小兰逼得手忙脚乱不住后退,攻守之间不知如何出手,再过数招虚扬一刀转身就逃。
小兰没有追赶,轻轻垂下手中青冥剑站住身形。
苏冠群上前两步道:“就这样让他走?”
小兰道:“让他去吧,杀人是不对的。”
这是云飞时常所说。
苏冠群一愣,摇头苦笑道:“想不到你这么简单就击败了他。”
小兰道:“他刀法后发制人,和我交手太吃亏。”
******
看李四和苏冠群交手,小兰就看出李四刀法类似太极剑借力反击,故此毫不惧怕苏冠群的刚猛剑法,而小兰出手平淡,李四无从借力,只能抢攻,但他内力修为招数变化以及交手经验都不如小兰,尤其被小兰
手中削铁如泥的青冥剑逼得狼狈不堪,故此才十数招后就大败。
苏冠群道:“云公子也经常指点你剑法吧?”
小兰轻声道:“是的。”
提及云飞小兰不由得有些心慌意乱,随手将青冥剑插回剑鞘。
苏冠群想起云飞也想起佟影慧,更觉得全身伤口在作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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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衣中年人随身带着伤药,他利索地包扎好数处伤口,勉强站直身子道:“多谢。”
苏冠群道:“他为什么追杀你?”
灰衣中年人狡黠地笑了笑,道:“看来是我欠了他不少银子。”
苏冠群一愣。
小兰淡淡地道:“我们走吧。”
她心中觉得追杀眼前灰衣中年人的那个李四并非好人,而这个灰衣中年人说话也是不尽老实,神色充满奸诈,只怕并非善类。
******
灰衣中年人怪笑道:“二位可是由静月庵而来?”
苏冠群奇道:“你怎么知道?”
小兰淡然道:“我们没有带随身行李,这里附近方圆十里没有栖身之处,他是由此猜出。”
灰衣中年人赞道:“好聪明的女娃娃,你男人却笨得象猪。”
小兰轻叱道:“别乱说——”
她不再理会灰衣中年人,转身就走。
******
灰衣中年人笑道:“听口音女娃娃来自江南,男娃娃好象是来自西边——”
他盯着苏冠群腰间葫芦,又道:“娃娃,有酒吗?”
苏冠群点点头。
灰衣中年人双目放光,道:“给我喝一口。”
苏冠群摇头道:“你刚才说谁笨得象头猪?”
灰衣中年人也是一愣,苦笑道:“是我——我是说我笨得象头猪。”
苏冠群瞪了灰衣中年人一眼,面露得意,转身跟上小兰。
******
灰衣中年人脚步踉跄着跟在苏冠群后面,道:“小兄弟,你很喜欢喝酒吗?”
苏冠群不出声。
灰衣中年人道:“你先给我喝几口,等到了静月庵我帮你找酒,那里藏着不少酒。”
苏冠群道:“我已经把那里的酒都喝完了。”
灰衣中年哈哈一笑,笑得有几分邪气,道:“看来妙紫小尼姑对你不错,居然偷拿她师傅藏着的酒给你喝。”
苏冠群哼了一声,脚下加快步伐。
灰衣中年人笑道:“莫非你这小子和妙紫小尼姑有什么勾勾搭搭的事?”
******
苏冠群大怒,转身喝道:“别胡说八道。”
灰衣中年人又是一阵哈哈大笑,笑得扯动伤口,不禁变得愁眉苦脸。
苏冠群怒声道:“你要敢败坏妙紫大师名声,我饶不了你。”
灰衣中年强忍痛楚,笑道:“妙紫大师——你这娃娃心里对她也不错啊——”
苏冠群冷哼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又继续向前走去。
灰衣中年人依然紧跟在苏冠群身后,道:“其实静仪师太也并不想妙紫小尼姑年纪轻轻就守佛灯,可这小尼姑虽然年轻,却颇有佛性慧根——”
******
苏冠群道:“你到底是谁?”
灰衣中年人笑道:“你先说你是谁?”
苏冠群道:“在下昆仑苏冠群。”
灰衣中年人道:“昆仑苏冠群——这名字好熟悉——”
他忽然大声地说道:“对了,我想起来了——妙紫小尼姑娃娃曾经提起过,她的救命恩人就是昆仑苏冠群——”
苏冠群脸微微一红,道:“不是。”
灰衣中年人笑道:“那就奇怪了,难道昆仑派有两个苏冠群,还都是你这般年纪?”
房间靠墙桌子上摆放着一把剑身细长的长剑,长剑吞口呈十字形,剑柄剑身浑然铸成一体,剑上银光闪烁,却是舒蓉的用剑。
沐无双低声道:“杀我娘的人也死了吗?”
慧心点头道:“你爹使出同归九式重创了他,他最后死在我剑下。”
说到这里慧心看着舒蓉,面色也有些伤感。
舒蓉轻轻哼了一声,盯着沐无双道:“你不想为你娘报仇吗?”
沐无双含泪摇头,道:“不——”
慧心点头道:“好孩子,别轻易让自己手沾上鲜血,那会让你痛苦一辈子的。”
沐无双低声道:“我知道——”
******
慧心道:“那一战之前你娘也没有杀过人,但当时所有人都疯了——”
舒蓉奇怪地轻声道:“都疯了?”
慧心道:“是的,当你看到身边姐妹和亲人一个个倒下,身上伤口在流血,闻到那股浓浓血腥味,谁都会变得疯狂的。”
沐无双道:“如果这次我们和日月教冲突,也会是这样——是吗?”
慧心道:“是的。”
沐无双道:“所以秋盟主才想避免这场冲突。”
慧心道:“他不想用大家的鲜血趁人之危,来换取他的声名。”
舒蓉看着慧心和沐无双,双目之中有一丝泪光闪闪。
******
这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进入秋笙房间,沐无双连忙起身过去。
来的是文牧野、贺正凯和连夫人,之前连夫人和段起明一同去到军营求见太子文牧野,文牧野立刻传见,他们谈及秋笙和小梅,连夫人说到小梅中毒,文牧野立刻再度赶来镇上。
沐无双在泰山几次见过文牧野,知道这个青年并不普通,见他在此出现也不禁心中惊奇。
文牧野在床边帮小梅把脉,沐无双轻轻站到连夫人身边。
秋笙站在文牧野身边,神情显得有几分紧张,也有几分感动。
******
过了一会文牧野皱眉道:“奇怪——”
他看向贺正凯,道:“看迹象象是中了宁和七日散和天一霜露。”
贺正凯吓了一跳,神色顿时有些苍白。
沐无双道:“是麻药和毒药吗?”
文牧野道:“是的,宁和七日散是一种能让人长久昏迷的麻药,天一霜露则是一种无色无味的慢性毒药。”
沐无双道:“余夫人果然没说错。”
秋笙道:“可有解法?”
文牧野沉吟片刻,道:“先不要急,小梅姑娘暂时没有性命之忧。”
******
连夫人道:“如果小梅一直昏睡,怕会对她有所损伤。”
文牧野道:“还没有超过十二个时辰吧?”
秋笙道:“大概五个时辰了。”
文牧野道:“如果只是中了宁和七日散或天一霜露的话都不难解,但同时中的话解起来就要废一番周章——而且我看症状之中另有古怪,似乎有人将这两种毒药麻药重新配过,药性和之前我知稍有不同,故此不能贸然行事——”
秋笙躬身施礼道:“有劳太子殿下费心,秋笙感激不尽。”
文牧野摆手道:“秋少侠客气了。”
******
沐无双吃了一惊,轻呼道:“您是太子殿下?”
泰山之上沐无双和连忆婉、程曼霜、赵纤华等几个华山剑派女弟子曾救过自称木公子的文牧野,其后连忆婉几次三番对文牧野甚是无礼,这时沐无双才知道木公子就是太子,也不禁感到一阵心慌。
文牧野淡淡一笑,道:“华山剑派沐姑娘,别来无恙?”
沐无双连忙躬身施礼,道:“我——小女子很好——”
连夫人一旁微笑着道:“无双是臣妾的干女儿。”
文牧野道:“原来如此。”
******
连夫人道:“峨嵋于夫人之前所说也和太子殿下相同
,看来绝无差错。”
文牧野道:“宁和七日散和天一霜露的药性都很慢,要解小梅姑娘身上的毒我想还是分几步——这里找药材应该不难吧?”
沐无双道:“青城余夫人说除了特贡极品,这里什么药材都有。”
文牧野道:“那就好,我先写个方子试下,虽然初初效果不会太好,但也绝不会让情形变得更糟,等用完这个方子,我看下结果再写第二个方子。”
秋笙道:“多谢。”
沐无双心中欢喜,道:“那太好了。”
******
这时客栈楼梯处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人来到秋笙房间门口,却是阎玉麟,他在门外张望了一眼房间内,微笑着道:“请问小梅姑娘是在这里?”
秋笙来到门边,道:“是的。”
阎玉麟笑道:“可否容在下进来看望一下她?”
秋笙道:“请进。”
阎玉麟进到房中看了床上沉睡的小梅一眼,双目闪过一道奇异的光芒,他看到文牧野也在,又不由得神色微微一变。
文牧野看着阎玉麟,目光也有些不自然。
******
片刻功夫阎玉麟脸上神色又恢复原样,微笑道:“看来大家都很关心小梅姑娘。”
沐无双心中奇怪,虽然她不曾见过阎玉麟,但在泰山之上有晚一个神秘青年找小梅,言语情义浓浓大胆露骨,当时林心雨在场听到几句,事后和沐无双她们几个师妹提及那青年明显的特征就是头发半白,和古风相似,故此沐无双也是一直对此事留有印象,问道:“公子也是小梅姑娘的朋友?”
阎玉麟淡然笑道:“萍水相逢。”
他来到床边又道:“在下也学过点药石,不知可否让在下看下小梅姑娘?”
秋笙犹豫了一下,文牧野道:“请——”
******
阎玉麟在床边坐下,伸手搭在小梅白皙的手腕上,他深深吸了口气,定下心神仔细聆听着小梅的脉搏,他的目光出现了一层淡淡的迷雾,让人无从看出他此刻丝毫心思,过了半晌他淡淡地道:“这是中了七日霜的毒。”
文牧野道:“七日霜?”
阎玉麟道:“正是,症状看似是中了宁和七日散和天一霜露,其实是七日霜。”
文牧野道:“可知这七日霜的来历?”
阎玉麟道:“不知,但在下正好有解药。”
听阎玉麟这么说,房间中的人都吃了一惊。
******
文牧野道:“何处来的解药?”
阎玉麟笑道:“买的。”
他说着从怀中拿出一个玫瑰色小瓷瓶。
文牧野望着阎玉麟,淡淡地道:“太巧了。”
阎玉麟微笑着道:“我也觉得实在太巧了。”
他起身来到秋笙面前将小瓷瓶递给秋笙,淡淡地道:“秋盟主——你真的和那个女孩没有私情?”
秋笙一愣,见阎玉麟目光中带着一丝讥讽的寒意。
阎玉麟又对文牧野和沐无双淡淡笑了笑,他走出房间,守候在房外的一个白衣青年背负长刀跟着阎玉麟下楼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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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无双看着阎玉麟背影,又看向秋笙手中的小瓷瓶,道:“他是谁?”
秋笙回过神来道:“太原城阎玉麟。”
沐无双惊道:“他就是阎玉麟——”
太原城黄金阁新首领就是阎玉麟,也是三手帮帮主风飞的新婚丈夫,这个名字如今早已名闻天下江湖。
文牧野也看着秋笙手中的小瓷瓶,轻声道:“看来他是答应庭君了。”
沐无双道:“答应什么?”
文牧野道:“答应助庭君剿灭日月教。”
小兰一直暗中留意苏冠群和灰衣中年人对话,灰衣中年人虽看似说话粗鲁但城府极深,只是听他说话,又似乎的确对静月庵中十分熟悉。
苏冠群正被灰衣中年人问得不知该怎么回答,看到前方小雪搀扶着唐瑄还站在原地,她们身边又多了容少妍和妙紫两个——容少妍见小兰、小雪、苏冠群和唐瑄久久不回,故此前来看看这里出了什么事。
看到容少妍等人,灰衣中年人放慢脚步,神色之间露出几分不安。
容少妍看到灰衣中年人,也感觉曾经见过此人,但一时想不起是谁。
******
妙紫看到苏冠群回来顿时松了口气,看到灰衣中年人更是面露惊喜之色,见他受伤也是心中吃惊,迎上来道:“黄叔叔,你怎么啦?”
灰衣中年人勉强笑道:“没事,被狗咬了几口。”
他一瘸一拐地走到众人身旁,眼睛四下乱看,看到小雪时不由得有些吃惊。
容少妍忽然想起什么,道:“你是王账房?”
灰衣中年人笑道:“姑娘认错人了。”
容少妍轻轻摇头,道:“我记得小时候你曾来我家当过账房——”
灰衣中年人相貌独特,当时容少妍虽然年少,但还是留有印象。
******
容少妍道:“你到底是谁?”
妙紫也感到奇怪,道:“少妍师叔,黄叔叔是中州七侠之一。”
容少妍全身一震,后退一步,手已按住腰间长剑。
小兰也盯着灰衣中年人,道:“莫非你就是中州七侠之一的黑白神算黄百万?”
灰衣中年人脸上笑容更是尴尬,道:“在下的确是黄百万,至于中州七侠什么的实在是愧不敢当。”
苏冠群怒道:“原来你就是曾经想在黑风寨劫镖的黄百万?”
黑风寨宇文双城大战吕大先生一战名震天下,而那晚中州七侠几乎同时露出邪恶的真面目,事后也是惊动江湖。
******
黄百万苦笑道:“那是黄某被大家误会了?”
苏冠群沉声道:“误会什么?”
黄百万道:“其实黄某也和姚大侠一样,加入对方组织只为了弄清对方底细。”
苏冠群冷声道:“为什么我没听姚大哥提起?”
黄百万道:“姚大侠是铁血大旗门下子弟,在下是另有重任。”
苏冠群道:“什么重任?”
黄百万嘿然笑道:“这些可都是大人的事,怎么能随便和你们这些小娃娃说。”
******
苏冠群道:“你不肯说吗?”
他手按向腰间长剑,摆出一副凶狠模样。
黄百万笑道:“我知道各位都是侠义中人,不会为难在下的。”
他一双鼠眼滚动,脸上笑容十分虚假。
容少妍大声道:“黄百万,容家被灭门,和你有什么关系?”
听容少妍这么问,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黄百万全身一震看向容少妍,脸上想挤出笑容却嘴角抽搐了一下,连忙扭头看向一边,道:“没——没关系。”
******
见黄百万神情变化,容少妍更是起疑,她面带寒霜,道:“我知道你就是屠杀容家的主谋之一,是不是?”
这是慕容冰让孔雀部文素对容少妍说的话。
黄百万摇头道:“不是——不关我的事。”
容少妍道:“那关谁的事?”
黄百万道:“在下听说是太原城阎玉麒让人干的——”
他眨了眨眼睛,又道:“听说当朝三皇子文庭君也与此事有些牵连——其它的我就不知道了。”
******
就在这时,西北边远处依稀传来数声狗吠,黄百万神色一动,道:“妙紫,你师傅在不在?”
妙紫道:“师傅出游了。”
黄百万叹了口气,道:“她不在,我就走了。”
说完他四下张望了眼,向南
走去。
容少妍喝道:“站住。”
苏冠群已大步拦在黄百万面前。
黄百万停下脚步,回头苦笑道:“容女侠,还有什么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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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吠声越来越近,天际也传来一声苍鹰鸣叫声,淡淡晨光下一只雪白的苍鹰在众人头顶上盘旋飞过,又向西北方向飞去。
小雪道:“有人来了。”
西北道路随后传来一阵马蹄声,依稀有十多匹各色骏马象阵风般靠近着,前面则有两只小牛犊般大的獒犬引着路。
黄百万皱起眉头,神色更是紧张。
苏冠群道:“莫非他们也是来找你的?”
小兰道:“看来他真欠了不少人银子。”
黄百万神色尴尬,眼珠转个不停,额头已渗出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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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少妍道:“是什么人?”
小兰望着靠近马队,道:“有些人象是朝廷官府的人。”
容少妍也渐渐看清来人,轻呼道:“妙音也在。”
不久十二骑骏马来到小兰等人身前,其中六骑两边散开成一个半圆扇形将小兰等人围住,马上分别是一个身着淡黄色衣衫的佩剑青年,中间一字排开六匹马,有两个华服佩剑中年人相貌相似,一个穿黑衣,一个穿黄衣,腰束银丝玉带,他们看着众人的目光最后都落在小雪身上,脸上露出惊异之色,二人忍不住又一起看向中间一个穿着淡黄色衣裙的少女,少女正是恒山剑派杜妙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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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妙音也是美丽娇柔姿色过人,但此刻和小雪相比却也有所不及,她也暗自惊奇于小雪的容貌,下马快步来到容少妍身前。
华服黑衣中年人刚想出声制止,华服黄衣人道:“无妨。”
容少妍认识眼前的华服黄衣人,有几次是他送杜妙音回恒山,他自称是杜家管家宫明理,但今日宫明理穿着虽和之前一般富贵,但这种黄色华服却不是普通百姓家能够随便穿着,她看着宫明理道:“宫先生?”
宫明理微笑道:“容女侠也在。”
和宫明理容貌相似的华服黑衣人道:“这里不见有黑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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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杜妙音神色带忧,容少妍心中犯疑,道:“妙音,怎么啦?”
杜妙音轻声道:“容师叔——我——”
见杜妙音说话吞吞吐吐,容少妍望向来人,暗自警惕。
华服黑衣人身侧是一个佩刀白衣老人,老人自始至终紧盯着躲到苏冠群身后的黄百万,黄百万则冲白衣老人笑了笑。白衣老人身旁是一个红衣中年汉子,他的马上挂着一个独脚铜人,目光从容少妍、小雪、小兰、唐瑄、妙紫面上一一扫过,笑道:“好多漂亮女人——这个小尼姑也很美——不过——”
他看着小雪目光有些淫邪,道:“还是这个最美——”
华服黑衣人面露不悦之色,道:“原先生,不得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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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老人沉声道:“黄百万,不用藏了——”
宫明理身边一个黑衣青年人身着捕头差服,朗声道:“我等奉晋州州台之命捉拿河西巨案疑犯黄百万,不关事者不要介入。”
妙紫更是吃惊,看向黄百万。
黄百万叹了口气,道:“原来伍老庄主、原二少爷都已经投身官府了。”
白衣老人道:“河西发生惊天惨案,老夫也是受州府竺大人之邀前来追查元凶。”
听黄百万说出白衣老人和红衣汉子来历,小兰心中也是惊奇,河西神刀山庄庄主伍白雨已经封刀十年,名字只记录在一些江湖故事中,而在江湖十七般奇门兵器谱中名列第二的原飞龙退隐江湖之后在河西长原城老家住下,近年来他的二儿子原沙净同样以一把独脚铜人在河西挣下不小名头。
沐无双不知文牧野话中含义,心中更觉奇怪。
文牧野望向秋笙道:“秋少侠难道没有看出庭君的用心吗?”
秋笙沉默片刻,道:“泰山剑派郭瑜郭少侠之前说过,小梅可能是被三少手下下毒,好以此要挟在下答应助三少剿灭日月教。”
文牧野轻轻点头道:“郭瑜人称小诸葛,名不虚传。”
贺正凯一旁叹了口气,道:“过分了。”
文牧野神色有些深沉,道:“秋少侠,庭君夫妇也是好大喜功过于心急,让在下甚感惶恐,他得罪你的地方在下代为致歉。”
秋笙忙道:“太子殿下不要这么说。”
******
文牧野道:“只是此事事关重大,还请各位尽量帮忙隐瞒。”
秋笙道:“在下知道。”
连夫人道:“妾身谨记。”
沐无双道:“我会守口如瓶的。”
文牧野起身道:“既然已有解药,就不用在下另行开方,先此别过,中午过后营中会摆下大宴,还望秋少侠前来把酒共商大事。”
秋笙躬身抱拳道:“是。”
文牧野又对连夫人和沐无双微笑致意,和贺正凯出门离去。
******
沐无双小心地从秋笙手中接过小瓷瓶,道:“不会有假吧?”
秋笙道:“应该不会。”
沐无双拔开小瓷瓶盖子,闻到一股浓浓花香扑鼻而来,她连忙将瓶盖封住,轻声道:“里面是药粉。”
连夫人道:“先让小梅服下解药——我去拿水——”
她拿来水和沐无双一起帮昏睡中的小梅一点不漏地服下小瓶中的药粉,秋笙不觉心中又感到一阵紧张和期盼。
连夫人坐在床边伸手搭在小梅脉搏上,房间中一时静得出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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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一阵紧促脚步声传来,一个少女在门口冲过去又转回来来到房中,却是连忆婉,她满脸倦意,头发散乱,青色衣裙和脸上沾满尘泥。
沐无双又惊又喜,道:“婉儿——”
她说着看向连夫人,连夫人也是面有喜色,又强自沉下脸。
连忆婉眨了眨眼睛,怯声道:“妈,无双姐、秋大哥——秋表叔——”
连夫人哼了一声,没有理财她。
沐无双喜道:“婉儿来了,娘一路上担心死你了——”
连夫人又哼了一声,道:“我才不为她担心,我就当没这个女儿了。”
******
连忆婉扮了个鬼脸吐了吐舌头,来到连夫人身边坐下,撒娇道:“好妈妈,我知道错了,原谅我这次吧——”
她又看到熟睡中的小梅,惊道:“小梅师姐——小梅师姐怎么啦?”
沐无双道:“小梅师姐中了毒,刚服了解药?”
连忆婉愣了愣,眉毛竖起,大声道:“谁暗算小梅师姐?”
沐无双道:“婉儿,这事你就别多问了——你先说说你自己的事吧。”
连忆婉又愣了愣,轻声道:“我——我没什么好说的。”
连夫人哼声道:“你不用说,我也不会问。”
******
沐无双道:“娘,你就饶婉儿这次吧。”
连夫人恨声道:“这丫头太不象话,这次决不饶她。”
连忆婉用力点头道:“是不能轻饶——等我回华山我就让掌门师伯罚我去思过崖面壁三年。”
沐无双忍不住微微一笑。
连夫人道:“三年太短,最好三十年,这样你就不会再惹祸,也不会再来气我。”
连忆婉笑道:“三十年就三十年,说不定我在思过崖能领悟出绝世剑法,成为一代剑术宗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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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夫人忍俊不住,差点笑出声来,她狠狠瞪了连忆婉一眼道:“剑术宗师——你还真不知羞。”
连忆婉笑道:“妈,其实我是不是你亲生的?”
连夫人道:“不是,我没生过你这个女儿。”
连忆婉笑道:“我也觉得不是,要不怎么我和你一点都不象。”
连夫人一把揪住连忆婉耳朵,恨恨道:“那是因为我从小把你宠坏了。”
连忆婉嗷嗷叫了几声,道:“无双师姐,快救我。”
沐无双微微一笑,心中感到一阵羡慕,又感到一阵失落,自从她懂事之后就没有享受过一天和生母在一起的日子,道:“娘,你就饶了婉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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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小梅喉中轻轻发出一丝声音,连夫人连忙松开揪住连忆婉耳朵的手,又搭住小梅脉搏,脸上慢慢露出欢喜之色。
秋笙来到床边,神情更是紧张。
连忆婉和沐无双也看着小梅,不再说话。
过了一炷香功夫,小梅微微张开眼睛,目光有些迟钝地在连夫人、秋笙、沐无双和连忆婉脸上扫过,朦胧想起昨晚的事,轻声道:“我怎么啦?”
连忆婉喜道:“小梅师姐,你中了毒——我——也不知道怎么啦。”
小梅又想了想,低声道:“我好象睡了很久。”
******
秋笙松了口气,微笑道:“也不是很久,就是一晚。”
沐无双道:“秋盟主他守了你一晚。”
小梅望着秋笙轻声道:“谢谢。”
秋笙道:“没什么,其实是沐姑娘和连夫人一直在照顾你。”
连忆婉道:“小梅师姐中的是什么毒?”
沐无双道:“七日霜。”
连忆婉道:“我怎么没听说过这种毒药。”
沐无双道:“是一种麻药和慢性毒药混合在一起的毒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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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夫人道:“小梅,身体感觉如何?”
小梅道:“还有些手脚无力。”
连夫人道:“麻药的药力还没散尽,你再好好躺会。”
小梅道:“昨晚有没有出事?”
连夫人看向秋笙,秋笙道:“出了不少事,我慢慢告诉你。”
秋笙将昨晚这里出现一些神秘白衣女人以及军营被袭击的事大致说了遍,又说到青衣楼主公羊赤杀和阎玉麟同时出现,太子文牧野也来过这里帮小梅诊断,最后是阎玉麟拿来了解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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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有些发呆,神情也有几分苦涩。
秋笙道:“小梅,你认识阎玉麟吗?”
小梅迟疑了一下,轻声道:“见过两次。”
秋笙点了点头,他看着小梅,没有再出声问下去。
沐无双道:“婉儿,原来泰山上那个木公子是太子殿下。”
连忆婉道:“我早就知道了,我碰到过他。”
沐无双道:“想想你在泰山还真对他太无礼了。”
连忆婉撅嘴道:“谁让他偷偷摸摸的装神弄鬼。”
******
连夫人皱眉道:“婉儿,你对太子殿下无礼了?”
连忆婉道:“嗯。”
连夫人苦笑道:“你这个丫头,真拿你没办法——这次你闯下大祸,就是太子殿下出面为你求情,才没有再追究。”
沐无双淡淡一笑,道:“虽然婉儿对太子殿下无礼,不过我看得出来——太子殿下还是很喜欢婉儿的。”
连忆婉脸一红,大声道:“才不是呢。”
连夫人又是一愣,她呆呆地看着连忆婉,神情满是诧异。
宫明理微笑着道:“容女侠也在追拿黄百万?”
容少妍轻轻摇头。
小兰道:“我们看到他被一个黑衣刀客追杀。”
华服黑衣人道:“原来如此,在下晋州州府刑司四品刑官宫明道,我的一些手下正在这里追拿黄百万,有几个人在附近被一个黑衣老人所伤——那黑衣老人是被各位赶走的吧?”
小兰道:“是。”
宫明道看着黄百万,目光冷然道:“黄先生身负数家河西屠杀血案干系,麻烦你跟我们去晋州州府邢司走一趟。”
******
黄百万额头更多汗水流下,他后退两步一屁股坐倒在地。
容少妍大声道:“且慢。”
她面色惨白,道:“妾身是代县容家的人,有些话想要在这问他。”
宫明道有些诧异地看向容少妍,道:“明理,她就是容少妍?”
宫明理道:“正是。”
宫明道轻轻点头,他微一沉吟,道:“这里人多眼杂不方便问话,容姑娘如果想知道详情,不妨和我们一同去趟州府——听说容家就只剩下你一个人了吧?”
容少妍惨然道:“是的,只是妾身此处还有病人要照顾,无法前去。”
******
红衣汉子原沙净冷声道:“别和他们啰嗦,把人带走就是。”
他说完看了下两边,见没有人附和,不觉觉得有些无趣。
杜妙音道:“让师叔问——”
她说话细声柔语,看着宫明理,脸微微泛起一层红晕。
宫明理道:“是。”
他说话间对杜妙音态度极为恭敬,下马上前一步来到她身边。
黄百万大声道:“容女侠,你答应别把我交给他们,我就什么都告诉你。”
容少妍一愣。
小兰道:“容大姐,提防他耍计谋。”
******
宫明道嘿然道:“黑白神算果然能算,居然想让容女侠来护着你。”
黄百万大喊道:“伍白雨、原沙净,你们不也一起参与屠杀容家?”
容少妍和小兰等人都吃了一惊。
伍白雨神色不变,沉声道:“黄百万,你是挑拨不成又想栽赃。”
原沙净怒道:“放屁。”
宫明道淡然道:“容家发生血案那晚伍老就在下家中吃饭,下官夫人正好就是伍老先生的三女儿,宫某和不少在座的可以替他作证。”
容少妍冷冷看着黄百万道:“你还在胡言乱语?”
******
黄百万眼珠溜溜地转着,过了一会他长叹口气,道:“也是,想我这辈子说话都是假多真少,现在未必会有几人会信我说的话。”
青年捕快冷声道:“象你这样的江湖败类就该在大刑下让你说话,我保证那时你说出来的话才是真话。”
黄百万轻轻摇头,道:“那种地方我是不会去的——”
他忽然嗤笑一声,压低嗓音道:“既然这样今天就不妨说点真事给你们听,不过这些事都是大人的事,小娃娃最好不要听——”
一阵冰冷晨风吹过,在场每个人都感到心中升起一股寒意。
******
小兰道:“妙紫师傅,你先送唐姑娘回去歇下。”
黄百万看向妙紫道:“这样最好。”
妙紫迟疑着看向唐瑄,心中一阵犹豫。
唐瑄轻声道:“好的。”
她虽然心中也有些好奇,但毕竟事不关己,而且自己和妙紫几乎没有与人交手能力,留下万一发生什么变故,反而成累赘。
看着妙紫和唐瑄离去,宫明理道:“这位姑娘和小师太都受伤不轻。”
容少妍道:“是的。”
******
宫明理转身冲黄衣青年们道:“你们也退开。”
黄衣青年们在马上齐声答应一声,一同策马而去,两只獒犬跟在他们之后。
黄百万指向苏冠群腰间,道:“给我酒。”
苏冠群一愣
,还是解下腰间酒葫芦递给黄百万。
黄百万喝了一口酒,脸上狡黠的神情淡去不少,怪笑道:“你们不用问我,我想对容女侠说点事情。”
他看向容少妍,叹了口气道:“容女侠、容姑娘、容小姐,你说得不错,十五年前我的确曾在你家做过账房,那时我化名王川,也的确是有所图谋。”
******
容少妍厉声喝道:“你图谋什么?”
黄百万神秘地笑了笑,道:“我是来查账的。”
众人心中不觉奇怪。
黄百万又喝了口酒,道:“百年前盘龙之战燕丹太子兵微将寡,终于不敌文重武而惨败,退守蒙城——”
宫明道喝道:“放肆,竟敢冒犯德正大帝名讳!”
黄百万晒然冷笑,也不理睬他,道:“当时燕丹太子手下只剩三千部众,燕丹太子知道已无力回天,便将燕家国库最后六十万两库金和珍宝悉数拿出来分给这三千部众,让他们各自逃生,只是这三千部众无一人肯离开燕丹太子,最后燕丹太子便令他们之中十名文武将臣携带这笔巨金和名册逃走,让他们在战后将这些珠宝黄金分给这三千部众的后人——”
******
宫明道大声道:“等下——”
他看向宫明理道:“这等国家机要大事,不能让太多人知道。”
宫明理神情也有些紧张,轻轻等了点头。
黄百万嘿然一笑,又喝了口酒道:“我已经服下穿肠毒药,最多还有半个时辰的命——你以为迟些我还能说话吗?”
宫明道和宫明理等人顿时大吃一惊,一时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什么。
容少妍也吓了一跳,颤声道:“你——”
黄百万苦笑一声,道:“容姑娘,我知道你精通药术,可我服下的毒药药性虽然不快,但绝对是没有解药的,而且我还喝了酒——”
******
苏冠群看着黄百万手中的酒葫芦,面色也是一阵苍白。
黄百万仰头将酒葫芦中最后的酒喝下去,道:“屠杀容家的确太过残忍,但这恐怕也真应了冥冥之中的报应,百年前容家先祖在蒙城在燕丹太子面前许下血誓——有违此誓,断子绝孙!”
看到黄百万有些狰狞和恐怖的神情,容少妍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小兰道:“五台王家、大同寇家、离石农家、代县容家,他们都是当年受托带着黄金珍宝逃生的燕丹太子将臣。”
黄百万微笑道:“好聪明的女娃娃。”
******
容少妍颤声道:“你有什么证据?”
黄百万道:“人命关天,我化了整整二十五年出入王、寇、农、容四家以及和他们有过交易的许许多多人家中做账房,在各种账目中寻找蛛丝马迹,确信绝不会弄错——这四家正是当年背叛誓言的那四位将臣。”
容少妍全身一颤,后退一步,面色惨白地道:“我不信——”
黄百万道:“不知道你有没有见过这东西?”
他手中多了一块三指宽一指厚的小元宝金锭,金锭在晨光之下闪闪生辉,中间赫然刻着一个飞燕标记。
******
容少妍摇头道:“没有。”
黄百万叹道:“事情已过百年,很多证据被掩盖过去,只是容家数十年年年账目亏损数额超过上百万两白银,但家道依然富贵,靠的是变卖珠宝填补差额,我先后查出容家卖出的三十七件珠宝全部出自燕家国库,前年容家将一块无名之玉以六百万两白银价格卖出,至今我都查不出卖的是什么和买的人是谁——只是如此众多的稀世珍宝,容家从何而来?”
他又是狡黠地笑了笑,道:“账目也是会说出很多真相的——”
宫明道喝道:“谁指使你这么做的?”
沐无双看着连忆婉道:“我听青城从嫣姑娘说,太子殿下昨夜在此立了一个乡村女子做西院淑娣,他还没有正室,要是——”
连忆婉脸更红,急道:“不会的,我才不会搭理他呢。”
连夫人心中更有些惊疑不定——沐无双所说让她觉得不可思议,但万一真的如此,一旦君命下来也由不得连家拒绝。
太子侧室可以不用过于考虑出身,只要身世清白即可,而正室却必需名门望族文武将臣之后,连忆婉性情顽皮,但到底也是统领两江一品大员家的女儿,连家先祖曾做过当今皇帝老师,也算相配。
******
连忆婉轻轻扯了扯沐无双手心,道:“妈,我饿了,我去找点东西吃。”
说完她飞快跑出房间。
沐无双心中一愣,知道连忆婉有事,道:“娘,我去看看婉儿。”
她们二人跑出房间,连夫人满腹心事,没留意到连忆婉小动作,二人来到客栈外面,连忆婉拉着沐无双的手跑向镇内小巷,一直跑到一个围墙角落才停下,四下张望了一眼。
沐无双奇道:“婉儿,干吗鬼鬼祟祟的?”
连忆婉用手掩着嘴巴在连忆婉耳边低声道:“无双师姐,古风没有死。”
******
沐无双全身剧烈一震,仿佛被闪电击中般,一时不敢相信耳朵听到的话语。过了一会她苦笑一声轻声道:“婉儿,你不用骗我——你放心,我不会寻死寻活的——你骗我,我反而会——会更加难过——”
说着沐无双眼圈一红,眼角泪珠涌出,这些日子她也幻想过古风尚在人世,但始终觉得这只是她一番痴心妄想。
连忆婉急道:“是真的——真的——少妍师叔姐姐和甄师叔都在他身边,还有小雪姐姐和小兰姐姐都在,他真的还活着,只是——只是——”
沐无双呆呆地看着连忆婉,含着泪颤声道:“只是什么?”
连忆婉叹道:“他伤得很重,听说他脸给烧焦了,不过没生命危险了。”
******
沐无双踉跄着后退两步,背靠墙才勉强站稳,闭上眼睛泪水不停涌出滚落,脸上却缓缓露出一丝淡淡笑容——不管如何,只要古风还活着,对沐无双来说就已经足够,她神情虽然还算平静,心中确已悲喜万分。
她忽然挣开眼睛,双手抓住连忆婉双肩,道:“快——快带我去见他。”
连忆婉叹道:“我就知道你等不及。”
沐无双道:“远不远?”
连忆婉道:“不远,不过我找你可找得好辛苦。”
她昨夜一晚四处打探沐无双下落,最后才找到这里。
******
沐无双道:“我们现在就去。”
连忆婉道:“要不要和妈说声?”
沐无双想了想道:“还是说声吧,娘也一直都很帮他。”
连忆婉道:“好吧,我们去把妈叫出来,悄悄告诉她。”
她们两个回到客栈秋笙房间,见小梅已坐起来,秋笙坐在床边和她说着话,却不见连夫人的踪影。
连忆婉道:“我妈呢?”
秋笙道:“刚才军营来人,说太子殿下有要事要与连夫人商谈。”
******
连忆婉皱眉道:“会有什么要事呢?”
沐无双道:“莫非真的是太子殿下要娶婉儿?”
连忆婉脸一下涨得通红,道:“无双师姐,你别乱说。”
小梅稍稍恢复几分精神,看着连忆婉也忍不住淡淡一笑,轻声道:“婉儿莫非真的要成为皇后娘娘?”
沐无双摇头道:“我是实在很难想象婉儿母仪天下的模样。”
她知道古风没有死,虽知他伤势奇重,但心中快乐毕竟多过伤感,心情已放松许多,忍不住又拿连忆婉来说笑。
******
连忆婉红着脸道:“
才不呢。”
沐无双正色道:“婉儿,这事你还真的要有准备,抗旨可是大罪。”
连忆婉愣了愣,一时也沉默不语。
她虽然生性顽皮天不怕地不怕的脾气,但知道帝王旨意连家很难抗拒,否则牵连父母不说,连家男女老少都难逃大劫。
小梅轻轻点头,道:“连家始终都是朝廷官家,婉儿你要想清楚。”
连忆婉嘟嘴道:“他要是真的敢逼我们连家,我这辈子都和他对着干,让他在金銮宝殿上都坐不安稳。”
******
沐无双微微一笑,向连忆婉打了个眼色,连忆婉点点头,二人又一起走出房间下了楼梯。
小梅望着她们离去有些走神,过了一会轻声道:“不知道有没有这个可能?”
秋笙道:“你是说连姑娘成为太子妃?”
小梅道:“是的。”
秋笙道:“情感的事情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小梅一愣,又是沉思半晌,轻声道:“是的。”
她想起杜玄铁、阎玉麟和自己的情感纠葛,知道秋笙说得没有错。
******
望着小梅秋笙不知为何心中也是一再出现余从嫣身影,纵然他一再试图将余从嫣的身影驱走,却发现只是徒劳。
他们沉默了很久,小梅道:“你会因为我中毒的缘故答应龙三少吗?”
秋笙轻轻摇头。
小梅轻声道:“很好。”
秋笙黯然道:“对不起。”
小梅道:“你不用说对不起——你这样做是对的。”
秋笙道:“那他错了吗?”
******
秋笙口中的他说的是阎玉麟。
小梅道:“他也没有错,你们不一样。”
秋笙道:“怎么不一样?”
小梅轻声道:“你活在光明之下,他是活在黑暗之中——”
说到这里小梅已说不下去,这番话是阎玉麟自己说的,那天细雨朦朦,阎玉麟说的每个字至今依然萦绕在她心中。
秋笙道:“阎玉麟——”
他想起那次小梅从华山赶去太原城,一度曾坚持要一个人出去,而阎玉麟正是住在太原城——那时阎玉麟刚娶了风飞,轰动整个江湖。
******
秋笙又道:“你和他——”
他停住口,心中感到一阵羞愧,轻声道:“对不起。”
小梅心中也有些异样,她望着秋笙,发现秋笙脸色有些红又有些苍白。
秋笙感到惭愧不是因为他不信任小梅追问小梅往事,而是他忽然发现自己是因为余从嫣的缘故才追问小梅这些往事,是自己在试图平衡自己——他不知道自己为何突然会对余从嫣如此心存牵挂。
小梅犹豫片刻,轻声道:“他的确喜欢我。”
听小梅坦白说出事实,秋笙更感惭愧,低下头不敢看小梅。
******
又过了一会,秋笙道:“你也喜欢他吗?”
小梅道:“我不知道,我很感激他。”
阎玉麟可以说是世上最了解小梅的男子,也丝毫不掩饰对小梅的爱慕。
秋笙道:“是这样——”
小梅轻轻叹了口气,道:“我不想欺骗你——”
虽然小梅了解秋笙,敬重他的人品人格,但她知道那不是真正的爱,宇文双城在楼家喜宴摘下花球拿给张婉霞并紧紧拥抱在一起时,小梅就在一旁,白云山庄的喜宴上宇文双城和张婉霞为情抛弃一切而无所畏惧,又如杜玄铁为自己刺杀白天城杜玄霜为宇文双城拼死和宇文双城相斗,这些才是真正的爱。
黄百万摆了摆手中的酒葫芦,大声地咳嗽着,赫然咳出一口鲜血,叹道:“可惜没酒了,真他妈的想再喝几口。”
宫明道看着他,神情变得更为冰冷。
黄百万冲他笑了笑,道:“百年前蒙城一战,文重武折箭盟誓,但燕家三千男儿没一人投降文家,没一人被文家俘虏,你说我怎么会去文家的府门。”
看着黄百万模样,听到他说话,杜妙音忍不住全身哆嗦一下。
黄百万又看向容少妍,神情黯然道:“开始我们并没有想要屠杀你们,而是由我出面向你们四家家长来追讨这笔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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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明道冷哼道:“你们追讨这些钱财,莫非还想图谋造反?”
黄百万不理睬他,道:“开始时他们每年秋天都能按时到太原城支付约定的银票给我,但今年延迟了个把月,那晚我们有人看到他们一起在红艳阁出没,而且都醉得不轻,他们不知道红艳阁是阎玉麒专门用来收集江湖情报的场所,想必说了许多不该说的话,让阎玉麒听到风声——”
说到这里黄百万仰天苦笑一声,又道:“这些日子我也投身在阎玉麒手下,他追问我细节,我也是敷衍应付,慌乱中不知是否鬼迷了心窍想借阎玉麒的手灭口,就说不如趁机屠灭四家,想不到阎玉麒立时就着人安排了,我后悔之于也曾想过立刻通知你们,但却没有这样做——如果你觉得看着我这样死还不够解恨,不妨趁我还没有断气,用你的剑把我身上的肉一块块割下来去祭奠他们——”
******
容少妍咬紧牙关,含泪颤声道:“是哪些人屠灭了容家?”
黄百万摇头道:“这个我也并不知道,阎玉麒从来都不会同时找我们两个以上的人说话,我知道我们之中有一人参与其中,但我不会说的。”
他将酒葫芦掷还苏冠群,挺身跪直身子,右手扯开胸襟衣衫,露出瘦得可见肋骨的胸膛,道:“来。”
容少妍手一哆嗦,缓缓拔出腰间长剑,指向黄百万胸膛。
杜妙音轻轻发出一声惊呼。
小兰看着容少妍和黄百万,心中震惊之余也感到一阵悲凉和无奈,她轻声叹了口气,道:“真是孽债。”
******
宫明道大声冲容少妍道:“容女侠,不要杀他——看看还能不能救他?”
原沙净奇道:“救他做甚?”
伍白雨冷哼一声,道:“他背后残余的燕家同党,那六个携金之人,还有三千人的名册,这些都应该能在他口中得到——”
黄百万笑道:“你们得不到了,想说的我都说了——”
说完他奋力向容少妍手中长剑扑过去。
容少妍想收剑已来不及,黄百万心口重重压进她手中长剑剑尖,脸上依然是一副狡黠的笑容,轻声道:“真的很抱歉——”
******
杜妙音吓了一跳,闭上眼睛扭过了头。
黄百万身子又向后慢慢挣开长剑剑锋,颓然倒下。
容少妍看着手中长剑剑锋不停滴下鲜血,持剑的手剧烈颤抖了一下。
宫明理道:“他无法再开口了。”
宫明道道:“可惜。”
原沙净道:“看不出这家伙贼头贼脑,死得还算有点样子。”
宫明道走到黄百万尸体旁,道:“请各位姑娘回避一下不要看,在下要砍下此逆贼的人头回去交差。”
******
杜妙音心中害怕,连忙转过身。
小兰也不忍再看,和小雪一同走到杜妙音身边,她们耳边听到刀锋声,都是感到一阵心寒。
苏冠群大声道:“人已经死了,何必还要这样对他?”
宫明道哂笑道:“上命差遣,我等奉公行事,各位如果心中不忍,不妨将他的尸身埋了,免得葬身野狗腹中。”
原沙净打了个哈哈道:“奶奶的,一宿没睡,总算了了这件事。”
宫明理对杜妙音温颜道:“姑娘,我们该走了。”
******
杜妙音迟疑着,低头轻声道:“我不想和他们一起走。”
宫明理微微一笑,对宫明道道:“大哥,你们先走吧。”
宫明道也笑了笑,上马道:“如此我们先行一步,多谢二弟借鹰犬相助,惊扰姑娘之处还望多多担待。”
说完他策马而去,伍白雨、原沙净和青年捕头跟着他而去。
小兰看着杜妙音,心中一时满是疑惑。
容少妍望着杜妙音也微微有些发呆——宫家兄弟对杜妙音的恭敬态度着实让人感到奇怪。
******
这时妙紫突然惊慌失措地跑过来,人在远处就大声道:“不好了——”
容少妍和小兰等人吓了一跳,连忙迎上去。
妙紫跑到众人身前上气不接下气地道:“甄师叔被人点了穴道——那个女孩和病人都不见了——”
容少妍和小兰更是吃惊,一起快步向静月庵赶去。
妙紫看到不远处地上躺着黄百万的无头尸体,不由得全身一震,她心中悲痛来到尸体旁边,闭目双手合掌默默念起经文。
杜妙音跟着容少妍等人走了几步,停下来回头看向宫明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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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明理道:“鲁地大战在即,不宜久留。”
杜妙音轻声道:“我不想回长原城,也不想去东都。”
宫明理道:“那送您回恒山吧。”
杜妙音道:“好的。”
她又看了眼黄百万的尸体,心中砰然害怕,不敢多看,来到妙紫身边道:“师妹。”
妙紫停下诵经张开双眼,道:“杜师姐——是谁杀了他?”
杜妙音道:“他自己。”
她又对宫明理道:“让人把他埋了——我和妙紫师妹为他超度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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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少妍、小兰、小雪和苏冠群冲回静月庵,见庵堂殿前甄少游躺倒在地,全身一动不动也不能出声,只有眼珠能转。
唐瑄半跪在他身边,抬头望向容少妍等人道:“很奇怪的点穴手法,我解不了。”
小兰道:“等我来。”
她来到甄少游身旁俯身五指在甄少游胸膛轻轻划过,食指、中指和无名指快速点中那里七处穴道,甄少游咳了一声,手脚顿时可以动弹。
容少妍松了口气,道:“出什么事啦?”
甄少游道:“那女孩把他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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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冠群奇道:“是那个脏兮兮的女孩吗?我还以为她不会武功。”
甄少游道:“她暗算我后跪下说——说多谢我和少妍救了他,她要带走他去一个地方,那里有人会照顾他的。”
苏冠群愣了愣,苦笑道:“这么多她他她——我怎么听不明白。”
容少妍稍一思索,叹道:“那女孩也是喜欢他吧?”
甄少游道:“应该是。”
小兰急道:“他伤势怎么办?”
容少妍道:“最艰难的时刻已经熬过去了,剩下就是养伤——有我和少游照顾他会好得快很多,没有我们他也会慢慢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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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兰道:“下面马车已经不见了,旷野那里有一匹白马和红马。”
苏冠群道:“那是冠华的银龙电和我的火烧云。”
听到于冠华的名字,唐瑄微微皱起眉头,小雪扶着她在台阶处缓缓坐下。
小兰道:“我去追他们,他们用马车的话我跟着车轮痕迹就可以追上他们。”
苏冠群道:“我也去。”
容少妍道:“你们两个要小心。”
小雪道:“小兰、苏公子,你们千万不要走散。”
苏冠群道:“我知道。”
说完他看了唐瑄一眼,大步冲出庵堂。
此刻云飞正策马越过一座木桥,木桥下浅浅的河流水势缓慢,河岸四周稀疏树林顺流伸展,笔直的树干在冬天下显得颇为幽静,之前几天阴雨不断,道理泥泞初干布满马蹄印,木桥上也有许多泥土车轮碾压痕迹。
过桥跑出数十步,云飞突然听到路边南侧树林深处传来一阵孩子的哭声,他连忙止住马,寻着哭声进入林中。
发出哭声的是个七八岁的乡村男孩,穿的是普通农家常见的粗蓝布衫,他跪在一个面朝下趴卧在地的女子身旁,一边哭一边不时用手轻扯女子衣衫,女子穿的也是打着补丁的粗白布裙,背上背着一捆还有些潮湿的细木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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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男孩听到马蹄声来到,抬头看到云飞,哭道:“快来救我娘。”
云飞连忙下马扶转女子身子坐起,女子二十五六岁,脸上虽沾满泥土,但相貌颇为秀美,皮肤粗糙有些发黑,却并不完全象是普通农家女子,她面色苍白,嘴唇有些发紫,好在心跳气息还算正常。
小男孩渐渐止住哭声,瞪大眼睛看着云飞。
云飞道:“小弟弟,你娘怎么啦?”
小男孩带泪摇头道:“我不知道——”
云飞道:“你们住哪?”
小男孩道:“东坡村。”
******
云飞解下女子身上背着的木柴,横抱起女子起身道:“你家远吗?”
小男孩跟着起身,小手指着西边道:“就在那。”
云飞道:“我先送你们回家。”
小男孩点头道:“好的,谢谢你。”
云飞让女子骑坐在马鞍前,自己也上了马鞍,又伸手提起小男孩坐在自己身后道:“小弟弟,抱紧我,小心别摔下去。”
小男孩双手抱住云飞的腰,应了声道:“噢。”
云飞轻喝一声双腿发力,白马穿过丛林向西边跑去。
******
感觉到小男孩抱着自己的手指十分用力,云飞道:“第一次骑马吗?”
小男孩道:“是的。”
云飞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道:“我叫公良有恒。”
云飞道:“这名字不错。”
公良有恒道:“这是我外叔公给起的名字,他在城里教书,我爷爷和我爹娘也说这个名字起得好。”
云飞道:“你娘带着你在拣柴吗?”
公良有恒道:“是的,他们把咱们家里的木柴都拿光了。”
******
云飞道:“他们是谁?”
公良有恒道:“是城里来的官军,我爹和村里的很多叔叔伯伯还有阿姨都被他们带走,说是要他们去运东西和煮饭洗衣。”
云飞心中叹了口气,大军云集齐鲁之地,已给当地百姓带来很大惊扰。
公良有恒恨声道:“有个军官最可恨,老是想欺负我娘。”
云飞道:“你娘不是村里的人吧?”
公良有恒奇道:“你怎么知道?”
云飞道:“你刚才说过你外叔公在城里教书。”
******
公良有恒道:“是的,我娘来自城里——她没事吧?”
云飞道:“没事,只是昏过去了。”
公良有恒道:“我娘一直身体不好,我爹一直说太辛苦她了。”
云飞淡淡一笑,数年前他带着小雪和小兰离开江南来到泰和村,也一度觉得太辛苦她们,尤其是小兰,但如今想来,大家就这样在一起过着最平凡的生活,又何尝不是他们向往的最大幸福。
公良有恒道:“我还听说我爹救过我娘,不过我爹娘都说没这回事。”
云飞心中一动,道:“你爹会武功吗?”
公良有恒道:“什么是武功?”
******
云飞一愣,想了想道:“我也说不太清楚。”
公良有恒道:“是不是和人打架的本事?”
云飞道:“也不全是。”
他之前经过的河
流有一条支流在西南边延伸,支流前方出现一片村庄,村庄规模十分大,但此刻望去不见人烟。
云飞策马上了一条村路,道:“那就是东坡村吗?”
公良有恒道:“是的。”
云飞道:“你家里还有谁在?”
公良有恒道:“我爷爷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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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口有几个小孩在玩耍,他们看到云飞策马来到都觉得有些奇怪,停下玩耍跑了过来,其中一个男孩大声道:“小公良,你娘怎么了?”
云飞看了眼村中,不及出声,一个小女孩从村中跑了过来,道:“小公良,刚才又有一些官军去你家了——”
小女孩话音刚落,前方一间农房门前大树旁传来一声马的嘶鸣,云飞看到大树之处拴有三匹各色的战马,农房中已走出四个人,其中一个衣着粗陋的白发老人拄着一根老树根杖,步履阑珊,还有三人都是身穿甲胄的军人,中间青年头戴玉冠容貌英俊,软甲鲜明衣袍华丽,腰束豹头银扣牛皮带,佩着把银鞘长剑,他身边两个青年军卒相貌一个斯文一个凶悍,都身穿硬甲腰佩腰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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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帮公良有恒跳下马,自己跟着下马抱下女子。
青年军官看到云飞等人情形,神色一变大步走来,道:“春芳——”
他来到云飞面前伸手想从云飞手中接过女子。
公良有恒抢着来到云飞身前拦住青年军官,大声道:“你别碰我娘。”
青年军官愣了愣,在公良有恒身前停下,尴尬地缩回双手。
公良有恒瞪着青年军官,道:“我娘说不许你碰她一根手指头。”
相貌凶悍的青年军卒喝道:“我们尤大人一番好心,你这小家伙捣什么乱,快让到一边去。”
公良有恒虽年少身小,但此刻却没有丝毫害怕,目光尤为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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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来到云飞身前,神情有些黯然,看了云飞一眼道:“春芳她怎么啦?”
云飞道:“她昏倒在树林中。”
老人叹了口气,道:“先送她回去躺下吧。”
云飞抱着女子跟着老人进入大树旁屋宅中,屋宅虽然简陋但却整齐干净,里面有三间小房,老人带着云飞进入西边一间,房内除了床坑外就只有一个木箱,云飞将女子轻轻放置在床抗上。
青年军官跟在身后,公良有恒挡在小房门口,大声道:“不许你进来。”
青年军官道:“我看下春芳。”
公良有恒道:“不给看,就是你们抢光了我们家柴米,我娘才会累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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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貌斯文的军卒冷声道:“朝廷圣旨令齐郡全郡戒严,郡中各县村都要为大军提供军需人员,如有怠慢者严惩——你们这些百姓平时受朝廷恩禄,如今要你们出点东西出点力就怨声载道,真是可恶。”
公良有恒道:“什么一点,我们存来过冬的粮食木柴都没了,娘养了几年的猪也给你们抢走,昨晚我娘冻了一晚——是你们害成她这样的——”
相貌凶悍的军卒怒道:“东坡村已被郡府征用,如不是我们尤大人看在往日情分上,你娘昨晚就该跟我们去军营服役。”
公良有恒大声道:“我爹已经去了,我不会让你们带我娘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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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卒上前一把扯开公良有恒,将他推倒在地。
青年军官沉声道:“许戈,不要为难孩子。”
许戈应了声,恨恨瞪了公良有恒一眼,扭头吐了口唾沫。
公良有恒也狠狠瞪着许戈,咬紧牙关没有哭出声。
老人走出门外,沉声道:“有恒,去给你娘倒碗水来。”
公良有恒爬起身,跑去另一间房间。
老人望着青年军官,道:“尤大人,我儿媳体弱多病,您就放过她吧。”
经过几天阴沉多雨的天气,今日终于是晴空万里。
这次齐鲁之地摆开战场,十万朝廷精锐大军频繁调动,西边来自中州、晋州和东都三地支援大军的补给运输队伍也是川流不息,加上无数江湖人来回奔波,随处可见成群结队的队伍走动。
宫明理找来四个青年剑手用剑刨开黄土埋葬了黄百万,还有两个青年剑手则带着两头獒犬在远处路上留意着两边动静。
突然,他们看到东北方向一群人马快速地向这里靠近,带头的是五匹黑色的高头大马,两个青年剑手互相看了眼,暗自心中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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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之中当先开道的一骑是个壮年大汉,方方正正的脸,身如铁塔,狮口豹眼满腮钢须,背后斜插着一把黑色双刃巨斧,巨斧形状奇怪,一边薄刃如巨扇,另一边厚重如半轮小月,正是中州七侠之一的开山神将孟天霸。
孟天霸身后四骑黑马上四个黑衣虬须大汉仅仅跟随,每个黑衣大汉腰后都插着一把小一些的风雷斧,奔走之间虎虎生威。
他们后面远处又有一黑一白两骑骏马,黑马上的黑衣大汉容貌和孟天霸几乎一模一样,不同的只是须发眉毛皆白,额头满是皱纹,任何人一看他就知道他是孟天霸的父亲,在江湖十七般奇门兵器谱中排名第一的孟长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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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孟长野并驾齐驱的是一个白衣老儒生,老儒生两鬓苍苍身形枯瘦——崆峒派无影剑卓玉楼在一度名动江湖的十大剑客中排名第三。
此刻卓玉楼和孟长野都是心事重重,二人身后数十步外有一骑青骢马,马上一个白衣青年人身材高大气度不凡,他是曾在泰山江湖少年比武会上露过面的崆峒剑客凌绛霄,也是卓玉楼的弟子。
凌绛霄身后又有八骑腰插风雷斧的黑衣大汉,这些人如风一般策马而来,最前面的孟天霸已距离两个黄衣青年不到五十步。
两个黄衣青年旁的两只獒犬开始发出吼叫,看似极为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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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青年一直留意着靠近的孟天霸、孟长野和卓玉楼一行,其中一人策马上前冲孟天霸大喝道:“停下。”
孟天霸并没有停下的意思,将身后风雷斧抓在手中,喝道:“滚开。”
他声音犹如炸雷,上前拦阻的黄衣青年座下坐骑吓得乱跳着跑开一旁,孟天霸已在他身边冲过冲向静月庵方向的旷野。
另一个黄衣青年人也被孟天霸的吼声吓得魂飞魄散,一只獒犬吼叫着向孟天霸坐骑扑了过来。
獒犬凶狠异常,孟天霸的坐骑嘶鸣一声高高跃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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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天霸一把扯住马缰,手中风雷斧已挥出。
一阵疾风呼啸声扬起,风雷斧旋转着犹如风车般砍在扑来的獒犬身上,一道血箭四下飞溅而出,壮如牛犊的獒犬已被砍成两截,风雷斧余势不减,如巨扇的一面重重插在黄土地上,一半几乎没入土中。
孟天霸身后四个黑衣大汉一起止住马呐喊一声,更是声势夺人。
两个黄衣青年看到孟天霸如此凶悍,更是退得远远的,剩余一只獒犬顿时发出数声哀叫跑开一边。
孟天霸跳下马来迈开大步,从黄土地上提起自己的风雷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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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土堆成坟丘,妙紫和杜妙音之前一直在黄百万坟前合掌念着经文,听到第一声犬吠声宫明理已是心中警惕,当獒犬哀叫声传来他面色一变,连忙止住杜妙音诵经声,沉然道:“不好。”
杜妙音看向远处传来犬吠声的方向,看到不少人影在动。
宫明理道:“你先去找你容师叔——快——”
他转身冲身边四名佩剑青年道:“上马跟我走。”
四名佩剑青年整齐地应了一声,跟
着宫明理上马向西边策马而去。
杜妙音还有些发呆,妙紫一把拉着她就向静月庵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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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功夫之后孟天霸带着四名黑衣大汉来到新堆起的黄土坟丘前,他看着杜妙音和妙紫上了小山坡,这时孟长野和卓玉楼也带着其他人策马来到。
孟长野看着坟丘皱眉道:“是刚掩埋的。”
孟天霸道:“难道是黄算子?”
卓玉楼道:“小黄不是说要来静月庵吗?”
孟天霸道:“是的,他让人告诉我说被人追得急,要我来这里接应他。”
孟长野道:“挖开来看看。”
他话音一落,六名黑衣大汉飞身下马用风雷斧挖开了丘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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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明理他们没有铁铲类的器械,埋葬黄百万的坑挖得很浅,看着里面黄百万的无头尸首,孟天霸虎目带泪,颤声道:“真的是他。”
卓玉楼下马俯身摸了下黄百万放在前胸的双手,发现他双手之间摆放着一块刻着飞燕图案的金锭,卓玉楼拿起金锭,叹了口气,道:“就是刚才发生的事情——我们来晚了一会——”
孟天霸看向远处小山坡上的静月庵,道:“有几个人骑马跑了,还有一个女孩和一个小尼姑去了庵堂。”
卓玉楼道:“那小尼姑是妙紫吧,也许是她掩埋的尸体。”
孟长野沉吟片刻,道:“我和天霸去追那几个人,卓老去庵堂等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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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苏冠群和小兰离去之后,容少妍帮唐瑄、小雪和妙紫换了一次伤药,便和甄少游一同来到静月庵门外,她望看着四周荒凉的旷野,看到小雪一个人伫立在山坡下面,似乎在等待着谁。
容少妍看着小雪身影良久,神情也是异常苍凉,慢慢将黄百万说的那番话对甄少游说了遍,道:“难道真的是上天的惩罚吗?”
甄少游心头黯然,道:“我也不知道。”
容少妍道:“为名为利为情,人就是因种种贪念而沉沦。”
甄少游轻轻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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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少妍又是苦苦一笑道:“我曾问师傅,如问心无愧,如何看待名利,师傅说求名可恕,求利可怜,我却没问求个情字又如何——”
甄少游侧身看着容少妍,轻轻将她揽在怀里。
容少妍全身一颤,把头埋在甄少游怀里,大颗泪珠滚落,轻声道:“你很少——很少这样抱我。”
甄少游道:“也许是因为我们以前都太注重礼节,说是相敬如宾,只是这些日子我每天都担心会失去你,也怕自己会离开你,所以——所以想想也就没必要太注重那些——我想就算你再坚强,也还是需要我来安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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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少妍低低泣声道:“是的,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坚强,我有时也会想——想万一失去你我会怎么办,如果没有你在我身边,我心中也就对这世间一切再也没有任何牵挂——”
甄少游轻声道:“我也是。”
容少妍慢慢止住哭泣,轻声道:“我以前真傻,居然会羡慕无双对古风爱得那么死去活来,我以为那一定会让人痴醉癫狂,是一个女子生命中应该去承受一次的痛苦,但现在我已经不这么想了——”
甄少游道:“这些年来我们已在情中,只是我们自己不曾留意到。”
容少妍含泪抬头,淡淡一笑,道:“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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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小雪带着妙紫和杜妙音一同跑上来,妙紫和杜妙音都是神色惊慌,妙紫更是喘着粗气。
甄少游松开容少妍,道:“出什么事了?”
妙紫喘了口气,道:“不知道,那位宫先生让妙音师姐来找容师叔。”
容少妍抹去泪痕,道:“妙音,怎么啦?”
杜妙音轻声道:“我也不知道。”
容
少妍沉默片刻,道:“妙音,你到底是谁?”
杜妙音神情一变,红红的小嘴动了动却没有出声。
容少妍道:“我知道你决非普通女子,你能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吗?”
杜妙音低下头,道:“我是——我是晋王家的女儿——”
青年军官面色有些苍白,道:“军营里有不少从城中征调的大夫,其中有几个也算是当地名医,可以帮她医治——www7kankancn——”
老人道:“多谢了,只怕我们给不起药钱。”
青年军官沉声道:“我给。”
老人道:“不是沾亲带故的,不敢劳烦大人。”
青年军官道:“我和春芳也算少时相视一场,这点忙我会帮的。”
他看着公良有恒小心地端着碗水进了小房间,又道:“我昨晚回去再三想过,今天不管如何要把她带走,她要是继续留在这里,只怕活不了多久。”
******
老人默然片刻,道:“她这病儿时老下,很难治根,尤其怕累着。”
青年军官道:“小时候她冷暖无忧时这病还不时发作,如今百般辛苦操劳还不得温饱,只怕更是变本加厉。”
老人叹了口气,道:“我这儿媳虽体弱多病,但性子刚烈,去到营中就算尤大人想对她另加照顾,她也万万不会承你这份人情,我是担心她执意和众人一同忙碌,反而会更令她劳累。”
青年军官没有出声,他目光变幻不定,显得心事重重。
******
云飞走出房门道:“她已醒了。”
老人道:“小兄弟,多谢你了。”
云飞道:“没什么。”
老人道:“小兄弟叫什么?”
云飞道:“云飞。”
老人又打量了云飞两眼,道:“云飞小兄弟是过路的吧?”
云飞道:“是的。”
老人道:“不知是否耽搁小兄弟赶路,如果不急,吃点粥再走。”
云飞道:“多谢老人家,不必了。”
******
青年军官从老人和云飞身边走过进入房间。
房间里女子惊呼声,道:“你进来干什么?”
公良有恒大声道:“不许你进来——www7kankancn——”
老人神色有变,想进入房间却被两个军卒拦住,随后里面传来一声响,公良有恒已哭出声来。
云飞心中也有几分气愤,他体内内力已恢复三成,当下凝神留意房内动静。
房内青年军官道:“你别这样,当年是我对不住你,这些年让你受了苦,但我真的一直在后悔,昨天看到你这副模样我一晚都心疼得睡不着——我爹三年前已经去世了,杏娟去得更早,你就原谅我吧。”
******
女子恨声道:“我不会原谅你的,你到底想干什么?”
青年军官沉默片刻,道:“我要带你去军营。”
女子道:“我去就是,但你不要伤害我孩子和家人,不要对我有任何非分之想。”
公良有恒哭道:“娘,我不让你去。”
青年军官又沉默片刻,冷声道:“那你跟我走。”
说完他重重推门而出,小屋破陋的房门被推得发出一声怪响。
老人躬身道:“尤大人,你就放过她,我老头子跟你们去。”
相貌斯文的军卒道:“这次征调村民服役,上面严令役人老不得过五十,幼不得少十五,算是对你们格外仁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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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军官面色铁青着,任由老人百般哀求只是一言不发。
云飞更是心中一阵无奈,虽然发生在他眼前的事是有不平,青年军官有意以公行私,但说让他用武功将对方打跑,却并非就能解决此事,自己走后只怕对方还会带更多人前来,更说不定会给全村引来天大灾祸。
江湖人行江湖事,但这里并不是江湖,王法所致之处,纵然云飞武功再高此刻也感到有些无能为力。
小房中女子慢慢走出房间,她面容憔悴,目光有些灰暗,身边公良有恒含泪拉扯着她衣角道:“娘,我跟你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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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对公良有恒轻声道:“有恒乖,在家照顾爷爷,我去军营看你爹。”
许戈在腰间拿出绳索来到
女子面前,将绳索一头套住女子双手手腕扯紧,怪笑道:“你丈夫已被派去前线运粮,希望他能有命回来吧。”
女子全身一颤,面色更是惨白,看向青年军官的目光已全是怒意,颤声道:“尤高鹤,你好狠毒——”
尤高鹤面色更冷,道:“带走。”
许戈扯了一下绳索,女子踉跄着向前迈出一步差点跌倒,公良有恒一旁更是急得哭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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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上前道:“军爷,这位大嫂身子真的很虚弱,不能带她去军营服役。”
尤高鹤冷然打量云飞一眼,相貌斯文的军卒道:“你是哪来的?”
云飞道:“我是泰安镇泰和村的,路过这。”
许戈怪声道:“你们那边没有被战事波及,这里可没有你们那边那么幸运,快回家抱老婆孩子去,别在这里多管闲事。”
云飞迟疑着,公良有恒松开扯住女子衣角的手,来到云飞身边哭道:“叔叔救救我娘——叔叔救救我娘——”
云飞心中更觉感伤,老人沉声道:“有恒,不要哭,不要难为这位小兄弟。”
******
听到老人说话声音中有一股威严,公良有恒止住哭声,看着自己娘亲被军卒用绳索拉扯出小宅门外,门外这时已围来不少老人小孩,之前那个向公良有恒报信的小女孩已哭出声,不少老人都纷纷摇头叹气。
一个灰衣白发老人上前道:“军爷,公良嫂一直身子不好,请军爷开恩。”
他身旁一个白发婆婆也跟着弯腰俯首,道:“是啊,让我代公良嫂去吧,我这身子还算利索,比她好使多了。”
看到更多村中老幼围上来,许戈大喝道:“你们干什么?想造反吗?这里集结了十万大军,跺跺脚就能把这里踏为平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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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良家的老爷爷也跟了出来,村中不少老人望向他,个个神情都有些古怪。
尤高鹤等人上了马,他从许戈手中接过绳索将一头系在自己马鞍上,看了女子一眼,目光有几分痛惜,转眼又变得狠毒。
女子更不再看他一眼,神情动静犹如木偶一般。
公良有恒拉着云飞衣衫站在门外,眼角全是泪水,但这次呜咽着却没有再发出哭泣声。
尤高鹤缓缓策马冲开人群,女子跟在他们马后一步深一步浅地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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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轻声道:“要走多远?”
老人道:“十五里。”
云飞摇头道:“她不可能捱得到的。”
他看了一眼自己骑来的马,又道:“她身子弱得就算骑马都很难赶路。”
老人长叹口气,道:“我这儿媳原本也是城中有钱人家女儿,和这个尤高鹤曾是娃娃亲家,后来他们家门衰败,常老爷被债主逼得自杀,尤家也悔了婚约,春芳差点落入青楼之中,幸好她二叔倾家荡产救下她,把她嫁到我家,这些年的确辛苦她委屈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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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老人眼圈微微一红,四周不少老人都望着他,脸上露出不平之色。
似乎是不忍再看自己儿媳被人带走情景,公良老爷爷拉着公良有恒进了自己的小宅把门关上。门外不少老人也是双目含泪,望着公良家关上的大门,他们长长地叹了口气,互相看了眼。
就在这瞬间云飞体内内息再度运转了一个周头,心头更是一片空明,随即却感到四周许多地方传来阵阵浓烈的气息,顿时吃了一惊。
他再看向四周围着的那些老老少少,其中不少看似不过普通农家老人的身上都流露出一股练武人才有的凌锐气息,这股气息被刻意隐藏,但随着云飞体内内力的逐渐恢复,已让他感觉到其中异样。
听杜妙音说出她是晋王家女儿,容少妍顿时勃然变色,轻呼道:“你是——你是长原瑞公主——殿下?”
她家在河西晋州辖内,晋州是当朝唯一的王族领地,晋王府就坐落在晋州州城长原城内,容少妍对此知道得十分清楚——www7kankancn——
甄少游、妙紫和小雪同样是吃惊不小。
杜妙音抬头看向容少妍,不安地道:“我不是存心骗师叔——”
在恒山剑派容少妍辈分高年纪小,平时大都和杜妙音这一辈弟子一起,其中杜妙音生性腼腆害羞,如同容少妍初上恒山时,故此容少妍对她也格外关爱,杜妙音更把容少妍看成大姐姐一般。
******
容少妍道:“师傅师叔们都知道吗?”
杜妙音道:“她们知道的。”
容少妍轻吐一口气,道:“想不到公主殿下竟会入得恒山剑派。”
杜妙音轻声道:“我家几位兄长都年幼夭折,我娘怕我长不大,就在我出世后上恒山求菩萨收留我,我七岁那年我娘送我去恒山带发修行,让我念经诵佛来化解前生罪孽。”
容少妍苦笑一声,低声道:“前生罪孽——”
小雪道:“我们先进去吧。”
容少妍点头拉杜妙音进入庵中,又觉有些失礼急忙松开,妙紫最后进来,将大门掩上,插上了门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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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妙音一眼看到佛堂木观音像,连忙走入佛堂在蒲团跪下,合掌在胸前。
看到杜妙音虔诚的神情,容少妍也有几分心伤,她也在妙紫身边跪在蒲团上跟着杜妙音轻声念诵经文。
甄少游叹了口气,百年前杜妙音的先人和容少妍的先人也曾交战,如今她们二人一同在佛像下祈祷,而彼此命运依然无法摆脱百年前梦魇的困扰。
小雪道:“我去看下唐姑娘。”
她来到唐瑄房间,见唐瑄躺坐在床头,道:“小雪,又出事了吗?”
小雪在床边坐下,道:“没什么——www7kankancn——”
唐瑄面色惨白,轻声道:“现在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在乎了。”
******
过了一会,庵堂门外轻轻传来敲门声。
妙紫一直站在门边,神色有些惊慌,看向甄少游。
甄少游也有些犹豫,不知道是该开门还是不开。
容少妍起身道:“开门吧。”
妙紫应了声打开门闩,看到门口是一个白衣老年儒生和一个身材高大的白衣青年,正是卓玉楼和凌绛霄师徒。
妙紫惊喜道:“卓老爷,凌公子,你们怎么来了?”
卓玉楼淡淡一笑走入庵堂内,道:“妙紫师傅,静仪不在吗?”
妙紫道:“师傅出游了,还没回来。”
******
凌绛霄一眼看到背对着自己跪在佛堂的杜妙音,脸上神情也是又惊又喜,他快步上前两步,又觉得有些唐突,连忙止住脚步。
容少妍迎向卓玉楼,道:“您是静仪师姐的父亲卓老先生吧?”
刚才妙紫称卓玉楼为卓老先生,容少妍知道静仪出家前的姓是卓姓。
卓玉楼道:“是的——你是静仪哪位同门?”
容少妍道:“在下恒山剑派容少妍。”
听容少妍报出名字,卓玉楼慈和的面上也现出诧异,轻轻点头道:“原来你就是静仪的小师妹容女侠——静仪时常提起你。”
******
甄少游也上前抱拳向卓玉楼躬身致礼,道:“卓老。”
卓玉楼微笑道:“是少游啊——差不多十年没见天城,也就十年没见你了,江湖处处都在说华山剑派甄大侠和恒山剑派容女侠结为伉俪,针药之术天下无双而且宅心仁厚,老夫也是替你高兴。”
甄少游道:“多谢卓老关心——卓老过奖了。”
容少妍也向凌绛霄致意,泰山江湖少年比武大会上凌绛霄击败杜妙音,随后败在容
少妍手下,但容少妍知道凌绛霄并未尽全力,加上杜妙音的缘故,对他一直心有好感。
******
杜妙音也站起转身来到庭院,看到卓玉楼和凌绛霄,一时呆在原地。
凌绛霄对杜妙音微微一笑,神情充满欢喜,杜妙音也对他淡淡一笑,脸上升起一朵红晕,稍稍低下了头。
容少妍看在眼里,道:“妙音,快来拜见卓老先生。”
杜妙音上前躬身抱拳,道:“恒山剑派杜妙音拜见卓老先生。”
她说话声音细柔,身姿优美,神情带羞,让人看着格外心动。
卓玉楼微微点头道:“你就是杜姑娘。”
他看了凌绛霄一眼,淡淡地道:“绛霄没有少提起你。”
杜妙音更是脸红,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凌绛霄微笑道:“师傅,杜姑娘很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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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玉楼又是轻轻点头,他大步来到佛堂,双手合什跪在蒲团上,神色肃穆地向佛堂观音像磕了三个头。
见卓玉楼如此,凌绛霄跟着一旁跪拜了三拜。
卓玉楼起身道:“你们可知这座庵堂的来历?”
妙紫道:“听师傅提起过,这里西边十里是赤具城废墟,百年前战火中赤具全城百姓被屠杀,这座庵堂就是建来超度他们的。”
卓玉楼道:“是的,当年文重儒攻城不下,承诺三军得城后任由他们屠城,结果赤具城最终陷落,城中十万生灵包括妇孺老幼无一幸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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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卓玉楼森冷的语气,所有人心中升起一股寒意,杜妙音更是全身剧烈哆嗦了一下,躲在容少妍身后一侧。
卓玉楼看着佛堂观音像,道:“那十万人被驱逐在一起,他们临死前诅咒文重儒不得好死,诅咒他这一族必亡,过了半年文重儒果然在攻石坚城时中流箭而亡,前年晋王文匡义去世,他这一族如今只剩下一个女儿,算来已是整整一百年——不知道这十万亡灵是否可以得到安息。”
容少妍全身一震,颤声道:“文重儒就是晋王先祖?”
甄少游面色沉重,道:“文家起兵称帝,文重儒是晋王,文重武是齐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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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玉楼又看向杜妙音,目光平静地道:“说起来晋王一族除了文重儒,他的后人还流着燕丹太子一族的血。”
甄少游道:“文重儒的妻子是燕丹太子的嫡亲妹妹。”
卓玉楼点头道:“当年文家被指谋反,结果就真的造反,留在京城的文家族人全被屠杀,燕丹太子只救出文重儒夫妇,谁想到后来文重儒为了表明和燕家势不两立杀死燕家公主,又要杀他和燕家公主所生的儿子文敬业,那年文敬业六岁,有两位剑客受燕家公主临死前所托,带走了文敬业送去文重武处,文重儒死后文敬业就承袭晋王王位,也承袭了这十万亡灵的诅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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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卓玉楼说出这番话,容少妍也是心中阵阵难过,她转身看向杜妙音,见杜妙音早已吓得面色苍白,她轻轻将杜妙音揽在怀里,更觉杜妙音全身不停颤抖着,容少妍心中不忍,轻声道:“你知道这事吗?”
杜妙音轻轻点头,美丽的双眸泪珠滚落。
甄少游也是心带悸怕——杜妙音虽贵为公主,但她一生下来就承担着这恐怖的诅咒,只怕也是时常会做噩梦。
见杜妙音如此难过和惧怕,凌绛霄有些奇怪,他想上去安慰两句,却见卓玉楼望着自己的神情变得有些残酷,不觉心中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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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少妍含泪轻声道:“我也曾听静仪师姐和少游提及赤具城的屠杀,当时我心中还没什么感觉,只是如今——如今我才知道会有很多很多人会因此悲伤难过——难过得恨不得也一同死去——”
她强忍泪水吐出一口气。
卓玉楼黯然道:“是的,十万人生命一夜化为灰烬,人间最惨的莫过于此,这里方圆数十里百年来寸草不生,只怕也是因为如此——”
他说话语气有些冰冷,又道:“绛霄,百年前你先祖就镇守此城,他们全家百余人惨死在屠城中——这次泰山归来,你说你想娶妙音姑娘——”
江湖中除了南海大周天等少数几门内功心法能让修炼之人深藏气息,其余的内功心法就算修炼之人刻意隐藏,也会显露出气息痕迹,而随着内力修为提高,这股气息会隐藏得不易被人察觉,但面对内力修为极为高深之士,隐藏的气息痕迹依然会随着呼吸举止显露出来,此刻云飞体内内力正不停加强,这才发现前所见村中这些相貌平凡的老人之中不少都有相当火候的内力修为,但他们都只是眼睁睁地看着那女子被尤高鹤等人带走而没有出手——www7kankancn——
更让云飞惊疑的是这些老人透露出来的内力气息特征几乎完全一样,但又绝非任何江湖中常见门派所修炼的内功——他想起之前江东独帆对他说过紫衣侯的泰山书院一度有三千剑客的规模,想到这里更是心中凛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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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在公良家门口的老老幼幼纷纷散去,其中一个还算健壮的黑衣老人用力跺了跺脚,他脚下大地传出一股无声地震动,另一个白衣老人一把扯住他衣襟,目光严厉地瞪着他。
黑衣老人脸涨得通红,双手握紧的拳头缓缓松开。
白衣老人斜看云飞一眼,松开手对黑衣老人沉声道:“回去。”
黑衣老人咬了咬牙,转身走开。
云飞看着白衣老人最后一个离去,又回头看了眼紧闭的公良家大门,随后走到自己骑来的马旁上马向尤高鹤等人远去方向追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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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口一条窄窄迂回的小路连着大路,足足有一里多长,尤高鹤一行刚走到大路路口,那女子一下摔倒在地,差点昏过去。
尤高鹤停住马,看着女子在地上挣扎着,沉声道:“春芳,你还要不要命?”
女子双手撑地吃力地扬起头,双目满是怨恨,喘着气道:“你想要我的命,我给你——要是知成不在,我也决不会活下去。”
尤高鹤怒道:“一个乡野村夫,他有什么好?”
女子咬牙道:“他决不会抛弃我——www7kankancn——”
尤高鹤冷然道:“那现在呢?现在他不是一样顾不上你?”
女子轻轻摇头道:“不一样,他是在为朝廷出力,你却在公报私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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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高鹤脸一红,大声道:“我也只是奉公行事。”
女子挣扎着站起来,尤高鹤扯紧绳索,将女子扯到自己马的一侧,大声道:“春芳,就当是我求你,你就依了我吧。”
女子面色惨白,颤声道:“当年我跪在面前求你,你不敢为我说一句话,如今你也来求我了?”
尤高鹤道:“我当时只是一时糊涂——”
女子摇头道:“不是,我被他们带走关了十多天受尽凌辱,而你退了婚张灯结彩地娶了杏娟,你根本就没有再理会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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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高鹤面色也有些苍白,过了片刻道:“不错,我是想过把你忘掉,可这么多年来忘不掉,我要娶回你。”
他跳下马伸手拉住女子被绑在一起的双手手腕,道:“来,我抱你去军营。”
女子双手挣扎开退后一步,大然道:“你别碰我,我有丈夫的。”
尤高鹤双目露出一丝凶光,冷声道:“你要是执意如此,我一定不会让公良知成活着回来。”
女子全身一颤,神情更是惊恐,看着尤高鹤,目光有了杀意。
尤高鹤上前一步,伸手道:“别再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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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女子被绑双手中露出一截一寸长的粗银针,她奋力将粗银针向尤高鹤咽喉处插了过去。
尤高鹤看到眼前银光一闪知道不好,他虽然只是郡城普通的武官,也练过些拳脚功夫,当下闪身让开才堪堪避过女子插过来的银针,银针重重插在尤高鹤的战马后股上,战马发出一声嘶鸣猛然向前疾奔而去,
顿时将女子身子拖倒在地,尤高鹤心中惊慌,伸手想扯住马缰已晚了一步。
那两个军卒大吃一惊互相望了一眼策马追上,但那匹受伤的战马狂奔之下一时根本无法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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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前方远处西边大路一辆两匹马拉着的马车迎面而来,马车前坐着一个中年马车夫,这个马车夫白色衣衫齐整,淡蓝色衣襟淡蓝色腰带,腰间插了把银鞘长剑,看样子就是官府当差的。
他也看到受惊的马拖着一个女子,连忙带住马跳下马车。
就在这时惊马前面一侧一个瘦小的身影窜了出来,却是公良有恒冲上大路,他哭着伸开双手挡在惊马前,惊马离他已不过数十步。
几乎同时两声尖锐的风声响起,绑住女子双手手腕的绳索已断成三截,她身子向前滚翻出十数步,然后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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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来到村口看到马惊连忙下马捡起一块石子急追十数步发出飞石,他看到路边一侧同时有人发出飞石,也看到前方公良有恒拦在惊马之前,连忙深提一口气飞身扑了过去。
虽然云飞此刻体内内力不过恢复了三成,但他施展出八步赶蝉的轻功绝技身形还是比惊马还要快得多,他听到附近一个老人叫了声有恒,随后他一下扑在公良有恒身上将他压在身下,惊马就在这一刻从他身上践踏而过。
大路前方中年白衣马车夫看到眼前这惊心动魄的一幕也是心中震惊,他大喝一声上前数步等到惊马来到时一把扯住马缰,脚下跟着惊马冲出十多步,才慢慢让惊马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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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两个军卒飞马来到云飞身旁停住,呆呆地看着眼前电光火石间所发生的一幕情形,他们甚至都不曾看清云飞是如何扑倒公良有恒的。
尤高鹤跑到女子身边,见女子身旁站着一个手持老树根杖的白发老人,正是公良有恒的爷爷。
老人呆呆地看着同样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云飞,双目已有一丝泪光,他之前和云飞同时用飞石打断绳索,但他来不及救自己的孙儿,就在他肝胆惊惧之时看到云飞扑了过去,虽然他知道以云飞出手的身手,未必会伤在马蹄下,但也不由得他又是感激又是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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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慢慢地从地上爬了起来,马蹄重重在他身上踩过,但并没有给他带来任何损伤,只是尽管他全力支撑住后背,但也怕伤及公良有恒,这时看到公良有恒正睁大着眼睛望着自己,这才放下心来。
公良有恒觉得自己宛如在梦中,轻声道:“这是武功吗?”
云飞淡淡一笑,道:“是的。”
公良有恒道:“武功不是用来打架的吗?”
云飞轻轻摇头,道:“不是。”
公良有恒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起身朝自己母亲身边奔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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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良老人轻轻叹了口气,转身看向尤高鹤,他的神情和目光依然平静,但全身上下已凝聚着一层无形的杀气。
尤高鹤也似乎感觉到这股杀气,忍不住后退两步,大声道:“你想干什么?”
公良老人轻声道:“我想求尤大人放过她吧。”
他说话语气还是极为平静,但云飞却知道这个老人绝非普通农家老人,老人的内力修为绝不在江湖名门大师高手之下。
尤高鹤额头有汗珠,恨声道:“她竟想谋害本将,我决不放过她。”
公良老人默然片刻,轻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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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小马车内有把苍老的声音文绉绉地念诵道:“先孝后忠,遵义循礼,亲仁重节,用智承信——老师之言,永不敢忘。”
话音落时车帘掀起,一个老儒生缓缓下了马车,他白发白眉,身穿淡紫银边白布衣,腰
束玉带,神态慈善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但目光自有一股威严。
中年马车夫躬身让在一旁,跟在老人身后。
许戈大喝道:“你们是谁?”
中年马车夫神情肃穆,朗声道:“前礼部尚书、当今东宫太子太傅、东鼎公冒大人在此,不得无礼。”
凌绛霄点点头,心中奇怪卓玉楼为何要将这两件事一起说——www7kankancn——
杜妙音更觉伤心,已在容少妍怀中低声哭出声音。
卓玉楼面色冷漠地看着杜妙音,道:“杜妙音姑娘就是晋王文重儒这一族最后一个子女。”
凌绛霄吓了一跳,高大的身形后退一步,仿佛被雷电击中一般。
卓玉楼大声喝道:“你现在还有想娶她的念头吗?”
凌绛霄呆呆望向哭泣着颤抖着的杜妙音,心中一时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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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玉楼指向观音像,厉声道:“这里供奉着你先祖的亡灵,当着他们在天之灵你告诉我——你是要她,还是杀她?”
说完他手已按向腰间长剑。
凌绛霄又是全身一震,神情惊骇,过了半晌却缓缓低下头。
妙紫不忍再看,她闭目合掌心中默念经文,依然觉得心中阵阵伤感。
甄少游叹道:“这已是百年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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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玉楼看着凌绛霄,严厉的神情稍稍有些放松,道:“绛霄,当你说要娶妙音姑娘时,我就在想要不要告诉你这些事?”
他苦笑一声,又道:“可这些事能瞒住你们一辈子吗——等你知道她是晋王家的长原瑞公主时,你就会知道你们天生就是仇人,与其到时彼此痛苦,不如现在就在这里来个了断。”
说完他大步来到容少妍和杜妙音身边,身上升起一股杀气。
容少妍吓了一跳,连忙侧身紧紧护住杜妙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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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瑄在房间内也是双目含泪,那晚玉仲刚也一度苦逼玉冠华,玉冠华那时说的话曾让唐瑄觉得为他去承受任何报应都心甘情愿,那番话至今还萦绕在耳,萦绕在她的梦魂中。
小雪低声道:“一百年——”
唐瑄黯然神伤,苦笑道:“不知道他们的结局会不会也象我一样?”
小雪轻声道:“如欣——”
唐瑄全身一颤,打断小雪道:“我是唐瑄——www7kankancn——”
小雪道:“唐瑄姑娘,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玉少侠真的有说不出的苦衷,他此刻独自一人又会如何伤心难过?”
唐瑄整个人一下呆住,神情已凝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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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雪轻叹一声,道:“一百年前的仇恨至今还能留在很多人心里,我想——我想玉少侠可能也正承受着什么可怕的秘密——如果真这样,我都不敢想下去——”
她眼圈一红缓缓站起来。
唐瑄全身剧烈颤抖一下,大颗泪珠无声无息地滚落。
小雪微微颤声道:“我丈夫常说——想想别人或许另有苦衷,你就会发现很多事情就算真的在你眼前发生了,它还是隐藏着不为人知的一面。”
说完她走到房门边推开门走了出去,又将房门轻轻掩上。
一阵冷风挤进房间,唐瑄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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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妙音已从容少妍怀中挣开,她满面挂满泪痕,不敢再看凌绛霄,也不敢面对卓玉楼,只是低头缓缓走到佛堂跪在蒲团上合掌闭上眼睛轻念经文——她此刻知道这座佛堂来历,心中哀伤神情更是虔诚。
卓玉楼按剑来到杜妙音身后。
容少妍心中更是紧张,连忙看向甄少游。
甄少游道:“少妍,卓先生是不会伤害妙音的。”
凌绛霄也望着卓玉楼,颤声道:“师傅——”
妙紫已停下诵经,她睁眼看着卓玉楼,感觉自己连气都透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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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妙音仿佛全然不知卓玉楼已在她身后。
卓玉楼望着杜妙音柔弱的身子,目光变得很冷,道:“你身上虽然流着燕丹太子一族的血,但十万人流的血比它更浓——”
剑光闪现,卓玉楼拔出长剑,上前一步劈向杜妙音颈后。
容少妍大吃一惊,但卓玉楼的崆峒剑法出手若狂风
,自己根本来不及相救,甚至连惊呼声都来不及发出。
凌绛霄大叫一声心中惊恐至极,向佛堂冲过去扑向杜妙音。
杜妙音依然全身纹丝不动,犹如老僧坐定一般。
******
就在这时一道银色刀光在众人眼前一闪而过,小雪右手扬起,一把飞刀射向卓玉楼身前。
小雪使用的飞刀长不过二寸五分,刀身窄不过一指宽,飞刀薄不过半分,刀身笔直就象一段铁片,刀身并无任何装饰,用来锻造飞刀的金属相当奇特,飞刀通体散发出白银般的光芒。
飞刀贴着卓玉楼身前衣襟擦过,重重射在佛堂一侧墙上。
几乎同时卓玉楼手中长剑在杜妙音颈后掠过,将她身后长发削下一缕。
紧接着凌绛霄已扑在杜妙音身上,将她扑倒在佛堂石板上。
看到眼前惊心动魄的一幕,甄少游、容少妍和妙紫都心中一阵狂跳。
******
卓玉楼提剑转身面带惊异地打量着小雪,过了片刻,他沉声道:“如果我这剑再往前一些,你的飞刀就会射中我。”
小雪躬身道:“我想前辈绝无伤害杜姑娘的意思,实在无礼了。”
卓玉楼点头道:“不错。”
他紧盯看着小雪美丽的脸庞,又勃然变色,轻呼道:“你是个盲女?”
小雪道:“是。”
卓玉楼呆立片刻才吐出口长气,来到佛堂墙边将钉在墙壁上飞刀拔下,他看着飞刀道:“我见过这样的飞刀。”
******
想到施放出出飞刀的小雪,甄少游、容少妍和妙紫此刻也是心中震骇,他们全然无法想象这个美丽之极的盲女是如何发出这样的飞刀。
卓玉楼来到小雪面前,双手捧起飞刀,神色已带着恭敬之意。
小雪虽然看不见,但还是伸手就从卓玉楼手中取回了飞刀,飞刀顷刻消失在她纤细小手中,她轻声道:“谢谢老先生。”
卓玉楼认出这飞刀的来历,更感慨小雪天残双目居然能得此真传,他又转身望向凌绛霄,见他紧紧地将杜妙音抱在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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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妙音出奇地平静,任由凌绛霄抱着,没有流泪,也没有欢喜之色。
小雪道:“杀了杜姑娘,就能完全化解这百年仇恨吗?”
卓玉楼轻轻摇头,道:“不能。”
小雪颤声道:“我不知道世间为什么这么多仇恨?也不知道为什么世间有这么多仇恨经过那么多年都无法化解?”
卓玉楼淡淡地苦笑着,他无法回答小雪。
小雪道:“我丈夫说——把刀剑放下,把仇恨放下——这样不好吗?”
容少妍看着犹如仙子一般的小雪,双目已有泪光,轻轻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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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卓玉楼道:“绛霄,你要是已下了决心,就快点带她走——老孟父子还有很多叔伯就快来了。”
凌绛霄轻轻扶起杜妙音,道:“妙音,我们走。”
杜妙音呆呆地望着凌绛霄,道:“我们去哪里?”
凌绛霄道:“随便去哪里,哪里我们都能去。”
杜妙音沉默片刻,美丽的双目也有泪花,她忽然全身剧烈一震,双目中现出一丝恐惧,轻轻摇了摇头。
凌绛霄一愣,道:“你不愿和我一起走?”
杜妙音低下头,轻声道:“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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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绛霄缓缓松开双手,后退一步,面色有些苍白。
杜妙音走到容少妍身边,红着双眼低声道:“我想回恒山。”
见杜妙音这般模样,容少妍更觉心疼。
卓玉楼看向杜妙音,道:“之前你独自一人去到二口村找绛霄,绛霄不在,我没有和绛霄说——那时你难道不是想和绛霄一起吗?”
凌绛霄又是一愣,大声道:“是吗?你找过我?”
杜妙音头把低得更低,把
头埋在容少妍怀中,象个做错事的孩子。
容少妍怜惜地揽住杜妙音,道:“凌公子,先给妙音一点时间冷静下。”
许戈闻言大吃一惊,他一介武夫没有听说过什么冒大人,但对礼部尚书、太子太傅和东鼎公这些官衔爵位还是略知一二,尚书是宰相级的一品高官,太子太傅是三公之一,东鼎公爵是最高的爵位,这些官爵比他见过的所有郡城官员都还要大得多得多,脸上顿时露出几分惧意——www7kankancn——
另一个军卒刑可严是读书人出身,数度科举不中才投军在军中执掌文书,他少年时有一年开科上京曾见过当时担任副主考的前礼部尚书冒天疆,后来也知道他辞官后被任命为太傅,享二等公爵爵位,此刻看到眼前白发老人,吃惊之余连忙下马单膝跪地低头抱拳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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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戈看了刑可求一眼,道:“不会是假的吧?”
刑可求低声道:“我见过冒大人,就是他。”
许戈急忙下马跟着刑可求单膝着地跪在一边。
尤高鹤远远听到中年马车夫报出冒天疆名号,也一时呆在当场,文家王朝百年太平,文武并重,吏制选拔提升已成规矩,下属大都敬畏长官,平时一个普通郡城留守军中低级小军官可以横霸地方,但就算上司也不过从五从六品官员,难得有机会面对朝廷高官,如今突然遇到冒天疆这样身份的人,着实让尤高鹤等人感到有些不知所措。
尤高鹤看了眼昏迷中的女子,心中更觉得有几分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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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良有恒已用力翻转扶起自己母亲,见她口鼻还有呼吸,但脸上手上满是擦伤的血痕,忍不住流下泪低声抽泣起来。
云飞站起身来,冒天疆正经过他身边,他感觉到冒天疆身上隐藏着股很淡很淡的内息,知道这位朝廷高官竟然也有武功,而且修炼的是武当玄功内功心法,武当玄功内功心法老而弥坚,眼前冒天疆呼吸间显露的内功火候内息平淡之极,如同刚入门修炼三两个月的武当弟子一般,但这也是一个武当内功修炼到极致时才可能出现的情形——www7kankancn——
冒天疆停下脚步打量着云飞,云飞起身特意用潮湿的泥土涂抹了脸,看上去更象是一个普通的山野村夫,冒天疆心中惊疑,默然片刻淡淡地道“这位小兄弟好了得的身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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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良老人俯身检查了一下女子脉细,知道她性命无恙,老人轻叹口气站起来望着冒天疆和云飞,目光微微闪烁,露出一丝锋芒。
云飞退后数步,转身想走。
公良老人迟疑了一下,大声道:“小兄弟留步。”
云飞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公良老人。
公良老人道:“老朽公良千树,小兄弟可曾听人提及?”
云飞轻轻摇头,又不觉心中一动。
公良千树道:“多谢小兄弟两度援手,可否请小兄弟来我家坐坐,老朽想向小兄弟打听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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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公良千树目光中闪过一道惊芒。
云飞默然半晌,道:“好。”
他知道如果公良千树以及村中这些老人来自泰山书院,那么必定认识自己父亲云中龙,对方想打听的也可能就是云中龙。
冒天疆早已来到公良千树身旁,道:“千树,六年不见了。”
公良千树后退两步到路边,跪倒在地道:“草民拜见冒大人。”
冒天疆轻叹口气,没有搀扶公良千树,看向尤高鹤道:“出什么事了?”
尤高鹤一时也看不出冒天疆和公良千树的关系,但知道他们一定相识,见冒天疆问自己,连忙躬身抱拳行礼,道:“末将奉命征调村民前去军营服役,常春芳——这个女人不但抗令,还袭击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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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天疆摆手道:“春芳自小就体弱多病,不堪征调,你是哪城的军官?”
尤高鹤道:“小人荷城牙门尉尤高鹤。”
冒天疆点头道:“荷城郡守高文清曾在京师礼部任从五品执事——雨辰——”
中年马车夫一旁躬身道:“在。”
冒天疆道:“你和文清也熟,去告诉他这里村中的常春芳体弱不便服役,请他网开一面免去征调。”
中年马车夫道:“遵命。”
尤高鹤偷偷看了中年马车夫一眼,见他腰间一侧挂着块金玉腰牌,其中一面赫然有红色的四品字和银剑图案,更是心下骇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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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马车夫将马车停在路边,解下一匹马,上马道:“请带路。”
尤高鹤不敢多说话,也不敢多停留,已和许戈、刑可求匆匆上马而去。
此时公良千树缓缓站起,抱起常春芳的身子,见她眉毛轻轻跳动了一下,不觉神情有些黯然。
冒天疆道:“这里大军云集,想必也惊扰乡邻了。”
公良千树道:“为国家出力是应该的。”
他看了云飞一眼,轻声道:“小兄弟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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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一直静静地看着公良千树和冒天疆,公良有恒来到他身边扯了扯云飞衣襟含泪道:“叔叔,你能教我武功吗?”
云飞道:“你要学武功干什么?”
公良有恒道:“会武功,就没人能欺负我娘了。”
云飞轻轻一笑,拉住公良有恒的手,没有出声。
公良有恒道:“刚才是叔叔你弄断绳子的吗?”
云飞点点头,他望着公良千树的背影,心中也有几分感慨,以公良千树的武功要对付尤高鹤等人不过举手之劳,但他却迟迟都没有出手。
******
冒天疆跟在公良千树身后,道:“那个尤高鹤对春芳无礼了?”
公良千树道:“他就是春芳年少时定下娃娃亲的那个。”
冒天疆点头道:“噢,我听知成说过春芳的往事,可怜的孩子——看来那个尤高鹤心术不正。”
公良千树道:“善恶不过一念之差而已。”
冒天疆道:“你真能忍,我刚才也吓了一跳,好在——”
他回头看着云飞,道:“小兄弟,多谢你出手。”
云飞道:“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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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天疆道:“看小兄弟武功非同寻常,不知师承何门何派?”
云飞道:“在下无门无派。”
冒天疆笑道:“江湖果然藏龙卧虎。”
公良千树淡淡地道:“这位云小兄弟我看着有些眼熟。”
冒天疆脸上笑容已然凝结,他又打量了云飞一眼转过脸,语气平淡地道:“小兄弟姓云?”
云飞道:“是的。”
冒天疆轻轻点头,没有再问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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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良千树道:“有恒,你出来干什么?”
之前他让公良有恒留在家中,然后自己跟在尤高鹤身后,却不想公良有恒偷偷从另一条捷径跑到大路前面,差点被惊马冲到。
公良有恒轻声道:“我担心我娘。”
公良千树道:“你刚才差点害了这位小兄弟。”
公良有恒道:“我知道错了。”
公良千树哼了一声,道:“回去我送你娘和你去汪大婶处躺会,我和冒爷爷还有这位小兄弟有些话要说。”
凌绛霄默然半晌,道:“妙音,我送你回恒山——www7kankancn——”
容少妍点头道:“这样最好。”
卓玉楼沉吟片刻,道:“少游、容女侠,老夫和一些老朋友相约在静月庵会面商讨些事情,各位在的话会有诸多不便,想请各位移步他处。”
甄少游道:“我们也在这里等人。”
小雪面色微微一变,道:“西北边来了很多人。”
卓玉楼道:“可能是孟家父子回来了——”
小雪道:“象支大军,有好几千。”
卓玉楼面色也变了,他仔细倾听,道:“真的是支大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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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都吓了一跳,过了一会西北方向已传来一片沉雷般声响。
卓玉楼走出庵堂远远望去,只见西北旷野尽头旌旗招展,数不清的铁骑犹如海潮般向这里冲了过来。甄少游和容少妍也走出门外,他们在山坡上远远看到如此阵势也不觉为之震惊。
卓玉楼道:“是龙骑营龙骠军和虎卫营虎定军。”
甄少游看着旷野尽头源源不绝的铁骑涌现,道:“这有多少人?”
卓玉楼道:“大概五六千。”
凌绛霄和妙紫等人也是第一次看到这般景象,不由得心中砰然乱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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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家建朝百年已算是太平盛世,国富民足军备精良,龙骑营十二军是天子统御的御林禁军,所有军卒都是金盔金甲手持金戈,虎卫营十军由太子统领镇守东都洛阳,军卒俱是银盔银甲手持银戈,此时两军出现在晴空之下,犹如两片金银色的海浪在旷野中蔓延而至。
容少妍吐出口长气,微微颤声道:“这就是大军。”
两支大军行进速度并不算快,处初远看密如鱼鳞光芒耀眼,近看才发现军卒彼此错落齐整,两个方阵慢慢靠近着,大军前锋冲出十骑骏马向静月庵飞奔而来,随后两片金色银色波浪化为两条金银色的游龙向两边层层盘旋,似乎要将静月庵团团围住——www7kankan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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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绛霄心中紧张,道:“他们在包围我们。”
卓玉楼看了他一眼,道:“怕吗?”
凌绛霄面色惨白,咬牙道:“不怕。”
卓玉楼轻轻点头,道:“再怕也不过是个死。”
容少妍道:“他们会不会是来接妙音——瑞公主的?”
杜妙音站在容少妍旁也是面色苍白,她轻咬嘴唇,颤声道:“好多人。”
面前六千大军的阵势已是排山倒海般,十万人的尸骨更是堆积成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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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骑骏马来到小山坡下停了下来,只有一黑一白两骑冲上了山坡,前面的是宫明理,他远远看到杜妙音在,原本紧张的神情顿时放松下来,来到庵堂门口飞身下马道:“姑娘还好吗?没有人来为难你吧?”
杜妙音轻声道:“没有。”
另一骑黑色高头大马上是一个黑衣老道人,道人紫冠玉带,黑缎锦衣,背负一口玉鞘长剑,五柳长须飘然颇有些仙风道骨。
卓玉楼看到黑衣老道人也是神色诧异,上前拱手作礼道:“石虚真人。”
石虚真人下马道揖,笑道:“卓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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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明理也向卓玉楼施礼道:“卓老。”
卓玉楼点头,看向四周将小山坡围得水泄不通的大军道:“好大的阵仗。”
石虚真人道:“犬子说有悍匪追杀,又说杜姑娘遇险,正好平老侯爷和晏老侯爷领军在近狩猎,故此邀他们一同来救援。”
宫明理脸上一红,道:“在下小题大做,惊扰大家了。”
石虚真人道:“明理,请平晏二位侯爷撤阵吧,我和随从自己回濮城。”
宫明理道了声是,上马下了山坡。
石虚真人又对杜妙音笑道:“杜姑娘,受惊了。”
杜妙音轻声道:“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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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虚真人望向四周,道:“这里以前曾是战场,如今齐鲁之地又起战火,姑娘还是尽快离开这里。”
杜妙音道:“是。”
石虚真人道:“我要去西边濮城,现在动身的话晚上前可以赶到,不如杜姑娘就和老道一起前去濮城落脚。”
他又看向甄少游和容少妍,道:“容姑娘也在。”
容少妍上前施礼道:“道长。”
石虚真人是洛阳城重阳宫道观主持,重阳宫是当今帝王祈天之处,当今佛门道家中人无人不知石虚真人名号,他曾上恒山拜访,那次容少妍在旁侍候,后来朗月回访重阳宫,也只是带容少妍一人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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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少游少年时跟随白天城云游四方,也曾去过洛阳城重阳宫道观数次,当下跟着容少研上前行礼。
石虚真人看着容少妍,双目之中有一丝感伤,河西容家等数个富贵人家一夜被屠震惊天下,他微笑着道:“不如请容姑娘同行,也好陪陪杜姑娘。”
杜妙音望向容少研,神情已带着盼求。
容少研想了想,向甄少游打了个眼色,道:“少游,我们尽快离开这里。”
甄少游点头道:“好。”
之前卓玉楼已说要她们离去,听卓玉楼言行容少妍和甄少游等人都知道卓玉楼等人定与前朝燕丹太子有牵连,此刻静月庵附近出现大量朝廷精锐铁骑,容少妍也怕他们会有冲突,故此同意跟石虚真人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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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少妍对妙紫道:“妙紫,冠群和小兰回来你让他们去濮城找我们。”
妙紫道:“是。”
她见众人要走,心中阵阵不舍。
容少妍对小雪道:“小雪,你和我们一起走,他们找起来也方便。”
小雪想了想,她明白容少妍说要走的缘故,道:“好的。”
她对妙紫道:“妙紫师傅,要是有人来找我和小兰,你让他去濮城找我们,我们会在濮城等他。”
妙紫眼角渗出泪花,道:“我知道——唐姑娘呢?”
容少妍道:“我们先把她带上,我会照顾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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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雪道:“可能无双和婉儿也会赶来。”
容少妍道:“不管谁来找我们,都让他们去濮城,我们在那多呆点时间,一边帮你们几个疗伤,一边等他们来。”
凌绛霄道:“那我也和你们一起去。”
容少妍道:“那就劳烦公子了。”
听凌绛霄这么说,杜妙音不觉娇躯一震,轻轻低下头。
山坡四周大军已解开包围,分别向南北向折去西边,两支大军保持一定距离汹涌而去,马蹄声如同震天鼓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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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玉楼面色深沉,轻轻叹了口气。
石虚道人微笑道:“看,这是有百万第一军之称的龙骠军,平景侯爷操练的铁骑果然是人强马壮。”
卓玉楼道:“龙骠军为何会出现在此?”
石虚道人笑道:“这个我也不知。”
卓玉楼道:“那你怎么会在这里的?”
石虚道人微微笑道:“不可说。”
他看向杜妙音道:“姑娘稍等一会,我的马车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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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玉楼道:“你用的马车可是御赐的那辆?”
石虚真人笑道:“是的,贫道一辈子骑惯马,真坐不惯马车,只是圣旨说要贫道出入使用,所以不能供在道观,只能让人赶着在旁备用。”
卓玉楼道:“当今天子重道,重阳宫也该当富贵之时。”
石虚真人笑道:“一朝天子一朝富贵,昭文好佛,宣武重道,说不定下一个皇帝独尊儒家——富贵本无常,顺其自然是有常。”
卓玉楼忍不住大笑,道:“你这个假道士,居然也满口道德自然。”
汪大婶是个眉目慈祥身材矮胖的老婆婆,她看到常春芳的模样和身上伤痕又是心痛又是焦急,皱眉道:“造孽,怎么搞成这样?”
她身旁站着之前制止黑衣老人出手的那个白衣老人,白衣老人神色沉重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对冒天疆轻轻点头。///7kankancom///我看书^斋
公良千树在简陋小屋的床上放下常春芳,一手按住公良有恒的肩膀,一手拿起拐杖道:“千舟,帮我看住有恒,别让他乱跑。”
白衣老人汪千舟道:“好。”
公良千树和冒天疆走出小屋,对等在门口的云飞道:“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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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缓缓穿过村庄,村中不少老人看着他们,躬身向冒天疆施礼,神色颇为恭谨,冒天疆也向他们一一点头致意。
东坡村虽然残破不堪,但住户人家很多,村后有一条小路蜿蜒到河边。
冒天疆道:“千舟也七十了吧?”
公良千树道:“他小我三岁,今年正好七十。”
冒天疆叹道:“前年千穹去世,我身边又少了个说话的人。”
公良千树道:“我们都是一只脚已在黄土,也早已想开了,死不过早晚事,何况死者什么都不知,活着的人却要时刻牵挂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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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他们来到河岸边一片平地,平地长宽各有八丈,一些稀疏散乱的草杆在地上不时被风吹得四下飘动。
冒天疆皱眉道:“村中不闻牛羊鸡鸣,难道都被他们拿走了?”
公良千树道:“是的。”
冒天疆面有怒意,道:“朝廷严命不得扰民,这太过分了。”
公良千树道:“十万大军开出,供需自然落在下面官府统筹,最后还是落到村镇来承担,不过这些也都罢了。”
冒天疆道:“千年以来,也只有一支大军一食一布都靠自己。”
公良千树轻轻点头低头看向脚下,脚下平地泥土中隐约露出深埋碎石组成一些线条,线条依稀形成八卦图案,正中有一个师字。我看_书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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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轻声道:“师——”
冒天疆道:“三人行必有我师。”
他说话声音不大,七个字由他口中念出忽然化为一片低沉之声,犹如千百个人同时在四周念诵。
公良千树抬头看向云飞,神情更是凝重,他转身拄着老树根拐脚步蹒跚地从平地走向小河岸边,河中河水很浅,中间有碎石垒成一道半人高的堤坝拦住大部分顺流而下的河水,堤坝中间有数尺宽的泄水口水流涌出。
老人踩上堤坝,堤坝每隔一步有一木桩落脚,虽然平时公良千树看起来走路都有些费力,但走在堤坝木桩上每一步都稳如磐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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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在中间,冒天疆在最后,一起过了小河。
小河对面是一片连绵不断的黄土小山丘,一眼望去颇为荒凉,公良千树沿着河岸向走到一座山丘脚下转入谷口,谷口内数百步处向东一面山坡是一排排坟丘,每一个坟丘都用采集河床的巨大白石打磨堆砌而成,显得格外庄重。
公良千树脚步有些哆嗦,来到最西边一片坟丘前停下脚步,那一片坟丘之中有五座坟丘露出的碑石三尺高一尺宽半尺厚,白色石质虽非上等名贵,但看似沉重和坚硬,五座墓碑上刻的墓铭很深,新涂的浓黑字迹象是出自一人之手,每个字如利剑舞动,锋锐夺人,书写着墓中人的名字。
公良定满、公良定安、公良素娥、公良刘素嫦、公良知谦。
而在五座坟丘墓碑附近赫然有把生锈发黑的铁剑直插在地上,入土足有半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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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吹声入峡谷,河水流响隔层山。
虽不知这些名字来历,云飞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五座坟丘碑石前有一些香火痕迹,公良千树身子一阵发抖,
手抚公良刘素嫦的墓碑轻声道:“前些天一直在下雨,昨天拜祭他们我又描了一遍字。”
冒天疆也是神色庄重恭恭敬敬对坟头墓碑一一躬身行礼。
公良千树看向云飞,道:“公良定满是我大伯,八十年前阵亡。”
云飞躬身向公良定满的碑石行了一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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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良千树又道:“公良定安是我爹,他和我大伯一起打了那一仗,侥幸活下来但也断了一条胳膊一条腿,我二十岁时他故去。”
云飞又向公良定安的坟丘躬身行礼。
公良千树道:“公良素娥是我小妹,三十五年前死去,那年才不过十九岁,她是自杀的,因为有人辜负了她——”
说到这里公良千树的声音一阵颤抖,语气已有怨恨。
云飞心中吃惊,升起一丝寒意。
公良千树声音伤感,道:“刘素嫦是我妻子,她长素娥十一岁,嫁到公良家后一手将素娥带大,三十四年前素嫦在村中生知成时得知素娥去世,她因为过度伤心生下知成后就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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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天疆叹道:“可惜了——”
公良千树满是皱纹的脸上怨气更浓,目光带着重重寒意,沉声道:“十七年前我长子知谦在云滇之地也死在那个辜负我小妹的男人剑下,那个男人曾经也是我们的同窗兄弟,你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吗?”
云飞心头一震,神色已也变。
虽然他修为早已泰山崩于面前都不会动心,但他听到公良千树一一说出这些名字的命运,心头想起贺正凯和佟影慧曾对自己提及当年他父亲离开泰山书院后,有一个少女为此负疚自杀,而她只怕就是眼前黄土中的公良素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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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天疆的目光也有些冷,望着云飞道:“云中龙是你什么人?”
云飞道:“家父。”
公良千树的双手哆嗦了一下,道:“我果然没有猜错。”
云飞上前屈膝在公良素娥坟头碑石前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然后起身又在刘素嫦坟前下跪磕头,最后是公良知谦——他没有想到自己父亲当年离开泰山书院会给这么多人带来灾难,此时也是心中难过和负疚。
公良千树双目含泪,一时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冒天疆冷声道:“云中龙果然尚有后人在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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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起身道:“二位老人家想必也和家父一样来自泰山书院?”
冒天疆道:“老夫北院监事,千树是后院监事。”
公良千树嘴角抽搐了一下,道:“你爹——曾是右院监事。”
云飞道:“你们可知道家父当年为何要离开泰山书院?”
冒天疆道:“你爹没有告诉你吗?”
云飞道:“我出生不久就被送去别处,不久他就故去。”
公良千树盯着云飞道:“你不是特意寻到这里?”
云飞道:“我只是凑巧路过,几天前我才知道世间有泰山书院,而家父是从那里逃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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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天疆道:“他是叛逃。”
云飞道:“我知道二位老人家会这么以为,但我总觉得当年家父离开泰山书院一定有他的原因。”
公良千树道:“谁和你提及泰山书院?”
云飞道:“葛乾葛坤二位前辈。”
冒天疆微微一愣,道:“你见过他们?”
云飞道:“是。”
冒天疆道:“他们没有动手吗?”
云飞道:“我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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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良千树望着云飞双目凶光闪动,他长长叹了口气道:“十七年前老先生亲自送知谦骨灰回到这里,老朽在这里在老先生面前发下毒誓,云中龙家和公良千树家的人誓不同立于世——”
说着他重重将老树根拐插入地下黄土,一股无形气流四下激荡开,他缓缓走
到插在黄土上的那把满是锈铁的长剑前,将长剑拔了出来。
石虚真人怃然大笑道:“做了三十年道士,多少算是有点长进,你这个儒生这些年来清心养生,难道真的已能完全放得下手中剑?”
卓玉楼凝住笑容,轻轻叹了口气。///7kankancom///
石虚真人道:“哪一天等你真能看破,不如来我这里做个道士吧,和我一样每天喝茶下棋酒肉不离,岂不快乐。”
卓玉楼神色稍稍放松,轻笑道:“有你一个假道士就已经够了。”
石虚真人笑道:“我这个道士虽然假,不过笃清师尊偏偏说我有道根,将重阳宫衣钵交给我,否则我会更逍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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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少游、容少妍和妙紫回到庵堂开始忙碌行装,小雪默默地陪着杜妙音,凌绛霄站在她们附近十步处,呆呆地看着她们,目光带着怜惜和几分忧愁。
卓玉楼看了杜妙音一眼,向小山坡下走去,轻声道:“晋王家当今就剩下这个女娃了。”
石虚真人道:“是啊,明理算是事事小心了。”
卓玉楼道:“百年来多亏你们,晋王家才能延续至今。”
石虚真人道:“先人嘱咐,后人不敢怠慢,刚才贫道也是担心杜姑娘会落入匪人手中才请平晏二位侯爷率军将这里围住,真要有什么差错,只要杜姑娘能平安就万事可化了,早知卓先生在,我就不用操这份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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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玉楼目光一闪,道:“何为兵?何为匪?”
石虚真人道:“史书上写的是——胜者兵,败者匪。”
卓玉楼道:“我怎么没在书中看到?”
石虚真人淡淡一笑道:“因为这不是写在文字表面,而胜者不会这么写,败者根本就没有机会去写。”
卓玉楼默然片刻,怅然道:“你我先祖同门异路,如兄弟般生死荣辱共担,重的就是一个信字,玉楼不敢背信,先背信的并非是玉楼。CCNET”
石虚真人道:“我知道你祖上曾与德正大帝和诸葛先生有约,文家永不再追究燕家后人和其随从后人的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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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玉楼沉声道:“既无信,放下剑,等于死。”
石虚真人面色也变得凝重,道:“此次大动干戈我也觉得蹊跷,以十万精锐大军去剿杀日月教,就像用铁锤去追打飞鸟,弄不好砸的都是自己家当,当今圣上精明果敢简朴重民,下这么大的决心一定另有打算。”
卓玉楼道:“莫非剿灭日月教只是明修栈道?”
石虚真人点头道:“有此可能。”
卓玉楼道:“就算另有图谋,也可能是一石二鸟。”
石虚真人又轻轻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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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玉楼道:“据说文家皇帝并不想让晋王家绝后。”
石虚真人道:“我也听宫里有消息传出,圣上打算让妙音的夫婿承继晋王王爵。”
卓玉楼道:“不知是哪家大臣公侯之子?”
石虚真人道:“据闻圣上有意为平家二少平越主媒。”
卓玉楼愕然道:“是他——听说平越人品尚好,文武兼修,年纪轻轻就因战功得封西远列侯。”
石虚真人道:“我曾见过他,的确是个不错的少年。”
卓玉楼道:“如果是御赐姻缘,平家和妙音当然不敢拒绝。”
石虚真人道:“平家是不敢,倒听说前不久太子殿下问过妙音,被妙音拒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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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玉楼一愣,叹了口气。
石虚真人微微一笑,道:“是绛霄吧?”
卓玉楼道:“是。”
石虚真人道:“绛霄知道了?”
卓玉楼道:“知道了。”
石虚真人点头道:“百年前文燕两家争天下,不知多少兄弟为此反目成仇,多少家庭妻离子散,如今也该了结了,不要再难为这些孩子。”
卓玉楼点头道:“是的,对他们来说这些事太遥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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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虚道人手指远处,笑道:“贫道的御赐马车来也。”
在他手指方向一辆庞大的白色马车在八匹黑色骏马牵引下飞驶而来,黑色骏马金套金铃,白色马车银锁银边,远看闪闪耀眼,四周有四个道士策马相随,道士二人黑衣,二人白衣,二人执尘,二人负剑。
卓玉楼道:“好气派。”
石虚真人笑道:“气派是虚。”
卓玉楼道:“不知草民能不能用这样的马车?”
石虚真人道:“当然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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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马车如同宇文双城之前行走江湖时所用的马车一般豪华宽敞,容少研看到也是心中忐忑,倒是杜妙音开口让小雪和唐瑄上了马车,她又看向容少研,容少妍道:“妙音你坐马车吧,我骑你的马。”
杜妙音轻声道:“弟子无礼了。”
她又冲妙紫施礼,道:“妙紫师妹,告辞了。”
妙紫心中难过,一时什么也说不出口。
杜妙音又看了凌绛霄一眼,低头钻进了马车。
凌绛霄对卓玉楼抱拳躬身行礼,一言不发上了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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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玉楼看着容少妍,这时淡淡地道:“容女侠,黄百万虽然被恒山剑派的长剑刺中心口,但他早已服下毒药,是吗?”
容少妍轻轻点头,道:“是的。”
卓玉楼道:“他可曾和你说了容家的过去?”
容少妍道:“说了。”
卓玉楼道:“冤有头债有主,容家那么多死难者都太无辜,但老夫也只能在此向死难者聊表一句慰问。”
容少妍眼圈微微一红,道:“多谢卓先生。”
卓玉楼躬身抱拳道:“就此道别,不远送了。”
******
众人车马一行刚起动,西南边十数骑黑马黑压压一片来到山坡下,为首的是孟长野父子,他们被宫明理引开随后遇到大队铁骑,孟长野父子纵然再彪悍十倍也不敢招惹,只能掉头绕道回到这里。
孟天霸见到车马中有宫明理,刚想策马向前,已被孟长野挥手拦住,孟天霸一愣道:“怎么啦?爹——”
孟长野沉声道:“由得他们去吧。”
他看到卓玉楼送走这队车马,他老于江湖,知道其中必有缘故,而且此刻四周无数大军出没,实在没必要去惹是非。
******
孟长野下马缓缓来到卓玉楼身边,道:“是石虚那个牛鼻子?”
卓玉楼道:“是的。”
孟长野道:“他来这里干什么?”
卓玉楼道:“他没说。”
孟长野道:“据说他如今是圣上跟前红人,一年总要被招见几次。”
卓玉楼道:“是的。”
孟长野冷然道:“他祖上宫思问曾是燕丹太子重卫,也是文重武心腹。”
卓玉楼道:“虽然如此,宫思问也算无愧燕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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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紫看到孟家父子凶神恶煞的模样,心中有些惶恐,寒风中她感到身上伤口隐隐传来痛楚,连忙低头转身走向庵堂。
孟长野看着妙紫的背影,道:“是静仪的弟子?”
卓玉楼道:“是的。”
他等妙紫去远,又道:“那边传来的消息是真的吗?西门无奇真的是燕丹太子的后人?”
孟长野道:“**不离十。”
卓玉楼长叹口气,轻轻摇了摇头。
公良千树看着手中长剑上锈迹斑驳,目光变得更为黯淡。///7kankancom///——手机阅读小说wapdztcc——
冒天疆道:“这把剑好久没有磨过了。”
公良千树轻声道:“三年没有磨过。”
冒天疆道:“有些事情始终还是无法放下。”
他望向云飞道:“你知道公良素娥和你爹的事吗?”
云飞道:“我听葛老先生提起家父离开泰山书院后有个女子自杀了。”
冒天疆点头道:“素娥是个很善良的可爱女孩,有练武天赋,她喜欢你爹,老先生亲自做媒将她许配给你爹,可你爹却辜负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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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良千树握剑的手发出一阵颤抖,神情满是哀伤。
云飞道:“公良知谦前辈也是死在家父手中。”
冒天疆道:“是的,知谦十岁来到泰山书院,算是其中佼佼者,十七年前跟随老先生前去云贵,死在云中龙剑下——”
云飞轻声道:“那一战家父也死了——”
冒天疆黯然道:“说来我和你父亲也相处过段日子,我也佩服他对武学剑法的种种见解,只是泰山书院从来没有出现过叛变之人,老先生当年对云中龙下了灭门的追杀令,也是这一百年来唯一一次。我看书_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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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道:“想必家父知道老侯爷发出的灭门追杀令令出必行,故此为了救家母才拼死和书院同门中人厮杀。”
冒天疆叹道:“三思后行,行而不悔。老先生教谕下的子弟一旦决意出手,自然就已决心拼个生死——千树,虽然老先生下了对云中龙灭门的追杀令,但你我依然是书院子弟,除非得到侯爷命令,是不该理这事的。”
公良千树怅然道:“我知道,今日我破戒出手只为私仇,你千万不要干预。”
冒天疆望着公良千树没有立刻出声,之前他在马车中看到云飞在狂马的马蹄下飞身救出公良有恒,知道云飞武功之强生平罕见,公良千树这么说是不想自己出手相助以免被云飞所伤——手机阅读小说wapdzt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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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躬身抱拳朗声道:“家父当年辜负老人家的妹妹,杀死老人家的长子,云飞在此替他向您道歉。”
公良千树晒然道:“这么简单的道歉就能了结?”
云飞道:“老人家打算要云飞如何做来补偿?”
公良千树冷声道:“你我决一生死。”
云飞道:“不。”
公良千树沉声道:“为什么?”
他双目闪烁精光,道:“你武功比我高明许多,莫非你看不起我?”
云飞摇头道:“不,在下不想和任何人决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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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良千树盯着云飞,道:“你怕死?”
云飞道:“是,在下家中有妻子要照顾,请老人家放在下一条生苍苍衣衫破旧,但每个人手中都握着把出鞘的普通青锋长剑,有些人的长剑同样满是锈迹。
公良千树大吃一惊,握剑的手缓缓垂下。
来的一共是十七个老人,这些老人行路看似缓慢沉重,但脚步整齐仿佛带着某种合拍的节奏,彼此距离也是错落有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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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这些老人三三两两地散开着将云飞围在核心,冒天疆神色已变得极为凝重和肃穆,公良千树额头也渗出汗珠,云飞比冒天疆更早知道这些老人来到,此刻心头也是暗自凛然。
公良千树大声喝道:“千舟,谁让你们来的?”
汪千舟挥手止住老人们靠近,和黑衣老人上前来到公良千树前,他斜眼打量了云飞一眼,淡然道:“是我。”
公良千树怒道:“你们来干什么?”
汪千舟道:“有恒说这位小兄弟姓云。”
公良千树沉声道:“世上姓云的何止千万。”
黑衣老人一旁冷声道:“我看他肯定是云中龙的后人,怕大哥吃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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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良千树狠狠瞪了黑衣老人一眼,黑衣老人对公良千树十分惧怕,神情间顿时露出惊慌之色,连忙低下头。
汪千舟道:“千耕和云中龙很熟,应该决不会看错。”
云飞淡淡地轻声道:“在下的确是云中龙的儿子。”
汪千舟道:“果然。”
公良千树怒声道:“这是我家事,和你们无关,全给我回去。”
见公良千树发怒,老人中不少人面露惧色,但没有人动。
汪千舟平静地道:“大哥,我们这些老骨头也活不了多少年,这么多年来大哥的话书院的节律我们从来都没有违背过,今天就破例一次——冒监事也在这里,过了这事任由大哥处罚。”
此刻苏冠群和小兰正追踪马车车轮痕迹一路向北,日月教安仙儿给容少妍安排的马车由四匹高头大马牵拉,被人急催之下饶是苏冠群和小兰的坐骑都是千里挑一的宝马良驹,一时也追不上,好在马车颇大,只能行驶在大路上,一路之上都留下清晰的车轮马蹄印。///7kankancom///我_看书斋
苏冠群大声道:“小兰姑娘,你知道那个病人是谁吗?”
小兰道:“不知道。”
之前容少妍对小兰等人交代暂时不要说出重伤之人就是古风,只因古风是武当弃徒,一度被江湖正道同盟追杀,故此小兰说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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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冠群在马上叹了口气,他原本豪爽之人,很少唉声叹气,但这几天发生太多事情,更是几天几夜不曾好好睡过一会,加上身上伤势不轻,此刻忍不住叹气,眼前更觉得有些恍惚。
小兰道:“看,马车在前面。”
苏冠群激灵一下回过神,看到前方远处路边果然停着那辆马车,靠近些看到马车前牵拉马车的四匹高头大马还在喘气。
小兰策马来到马车旁停下,道:“里面没人。”
苏冠群也止住马道:“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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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兰四下看了眼指向路边旷野道:“那里有脚印。”
苏冠群随着小兰手指方向,看到两串杂乱脚印在旷野中向西北方向延伸,前方半里多地有一条小河流,小河流对面是层层叠叠的山陵。
小兰道:“他们有人接应,看脚印应该是有人用门板抬走了伤者。”
两行脚印彼此距离始终一致,小兰知道那是因为用木板抬人行走的缘故。
苏冠群噢了一声道:“还追吗?”
小兰点头策马冲下旷野跟着脚印跑向小河边,苏冠群连忙跟上。
小河边那两串脚印消失在河水中,又在对岸岸边出现,显然那些人淌过小河去到对岸,对岸有一条小路,那些脚印沿着小路山壁一侧向北而去。我看书^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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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兰道:“对面脚印里还有一些水,他们并没有走多久。”
她轻叱一声驱马过河,河面虽不窄,河水也很急,但很浅,只过马小腿。
苏冠群又噢了一声,跟上道:“小兰姑娘,你和小诸葛真有得比。”
小兰微微一笑,道:“你是说郭瑜郭少侠?”
苏冠群道:“是。”
小兰道:“我在白云山庄见过他,小菊夸他足智多谋,他有本事管住小菊,就已经让我们几个姐妹对他另眼看待了。”
苏冠群轻叹道:“他有他的本事,你丈夫也了得,就我是个废物。”
小兰道:“苏少侠不要妄自菲薄,每个人都有自己长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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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冠群抓了抓头皮,苦笑道:“可我自己一点都没看出自己有什么长处。”
小兰淡淡笑道:“如果你真的一无是处,妙紫姑娘、唐瑄姑娘,还有红莲花她们看你的眼神怎么会那么奇怪。”
苏冠群全身一颤,呆呆地看着小兰,微微颤声道:“你——你——”
小兰看了他一眼,目光有几分黯然,轻声道:“我是过来人,我看得出,小雪姐姐虽然看不到,但也能感觉得到。”
说话间他们跟着脚印来到一处山道前,山道一尺宽,颇为陡峭,那一串脚印沿着山道而上,山道口旁山壁上依稀刻有两个斗大的隶字——迷途。
苏冠群定下心神道:“他们上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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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兰下马看着山道,有些出神。
苏冠群道:“怎么办?”
小兰轻声道:“我也不知道。”
苏冠群奇怪地看了小兰一眼。
小兰道:“我想让你先回去,你不会答应的。”
苏冠群道:“当然。”
小兰道:“他们有接应,我们跟下去会很危险。”
苏冠群道:“我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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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兰道:“那我们上去看看。”
苏冠群点头道:“好。”
他跳下马大步带前上了山道,山道虽然陡峭,但苏冠群反而抖擞精神笑道:“我喜欢登山,小时候有次我和冠华比走昆仑山道,结果我赢了,此后冠华天天找我比走山道,三年后我就比不过他了。”
小兰道:“走山道可以练平心静气。”
苏冠群笑道:“是这道理,不过我那时以为练的是身体,不想冠华身子单薄却能随便拉下我一大截,那时我就对他真的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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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兰轻轻点头,苏冠群心无城府,对人赞许敬佩出自真心,单只这点世间就不知有几人能真正做到。
苏冠群虽然走得快,但小兰一直紧紧跟在他身后,山道高低起伏蜿蜒,不久他们已置身在山中,山道一边虽不算如何惊险,但斜坡处尖石如锋,陡峭处平如刀切一般,走了一会苏冠群已听到自己喘息声,他回头看小兰面色不改,心中又是惊奇又是佩服,脚下一滑差点摔倒,连忙停下脚步。
小兰跟着停下脚步,她看着山道前面脚印,轻声道:“看脚印深浅,他们都是会武功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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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冠群喘了几口气道:“看来追上也是一场苦战。”
小兰轻轻摇头道:“并非什么事都要靠动手解决的。”
苏冠群笑道:“那靠什么?靠智谋?”
小兰道:“我丈夫说大部分事情其实都能说清楚的。”
苏冠群道:“以你丈夫武功,天下应该没有他解决不了的事吧?”
小兰道:“不是的,很多事他都没法用武功来解决,他说过如果大家都尝试不用武功来解决问题,这些问题最终都能圆满解决。”
苏冠群长吐口气,笑道:“我这人武功一般,又笨,没办法,什么事情只想能不能靠武功来尝试,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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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苏冠群面色一变,神情有几分哀伤,他苦笑一声又道:“你丈夫说得很对,很多事情应该先说清楚的。”
说完他大步向山道上走去。
看到苏冠群神情变化,看着他高大背影,小兰心中也有一些伤感。
山道又开始辗转向下,前方出现一上一下两条岔道,苏冠群停下脚步皱起粗眉道:“两条岔道都有脚印,怎么办?”
小兰看了眼岔道,没有立刻出声。
苏冠群道:“小雪姑娘说不让我们分开,否则我们可以分头去追。”
******
小兰忍不住扑哧一笑道:“那如果前面再有岔道呢?”
苏冠群一愣,抓了抓头皮笑道:“我还真的没想到这处。”
小兰道:“一共有六个人的脚步,三个人走上山的路,三个人走下山的路,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两条路前面的岔道还会再分。”
苏冠群道:“那我们怎么跟?”
小兰道:“我一直在观察脚印,有个人的脚印特别小,应该是女子,也许就是偷袭甄先生的那个女子,但山路上并没有出现她的脚印,而且如果六个人抬着一个人走山道,应该不时停顿换人,而刚才一路上也没有这样的脚印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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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小兰转过身,轻声道:“那女子和伤者并没有走这条山路。”
苏冠群呆呆地看着小兰,这时打了个冷战,道:“那他们去了哪里?”
小兰道:“我也一直在想,现在我想通了,他们走的是水路。”
苏冠群奇道:“水路?”
小兰道:“是的,刚才小河有木筏小船等着,他们用木板把伤者抬到岸边放上小舟木筏就顺流而下,那女子也一定也在木筏上。”
苏冠群抓了抓头皮,道:“小兰姑娘,你真厉害——”
小兰淡淡笑道:“我也是给他们带入迷途,好在知
返。”
公良千树望着汪千舟,脸上严厉的神色慢慢褪去,又缓缓低头望着手中布满锈迹的铁剑,神情已变得更为伤感。///7kankancom///我看书^斋
汪千舟面色凝重,后退数步,手中长剑平指向云飞,沉声道:“阵。”
他话音一落附近四周所有老人一起移动脚步,其中两个老人来到他身侧,另有两个老人来到公良千树身旁,其余老人每三人站在一处,十七把长剑从各个方向平指向云飞所在,每个老人双目此刻都闪耀出森冷的光芒。
云飞面色依然平静,他看着四周长剑剑锋知道这是剑阵,他曾经亲眼目睹慕容月破武当七星剑阵的过程,也见过少林十八罗汉阵,如今他所面对的只怕更是江湖中难得一现的剑阵。
******
公良千树抬头对云飞道:“你为什么要跟我来这里?”
云飞淡淡地道:“我想知道事情真相。”
公良千树道:“你现在知道了,又打算怎么做?”
云飞道:“我想请老先生能原谅家父。”
公良千树持剑的手微微颤抖,咬牙道:“我无法原谅他。”
云飞神色也有些黯然,轻声道:“他已经故去了。”
公良千树恨然道:“他虽然死了,可你——可你——”
云飞轻轻点头,道:“我是他儿子,他的债我会承担。”
公良千树面色有些涨红,道:“可你也救了有恒——如果你知道云家和公良家的这些恩怨,你还会出手救他吗?”
云飞轻声道:“会。”
******
公良千树又沉默片刻,长叹道:“既然如此,我就照江湖规矩划个道,如果你能击败这个剑阵,我们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
说到一笔勾销四个字时,公良千树握剑的手忍不住一阵剧烈颤抖。
云飞目光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些老人,心中叹了口气道:“假如我不会武功,难道您就会将我斩尽杀绝吗?”
公良千树愣了愣。
云飞道:“我并不想和各位老人家动手。”
汪千舟沉声道:“你自恃武功了得,不把我们这些老家伙放在眼里吗?”
云飞摇头道:“不是,只是在下厌倦和人用武功来解决事情,这些年来我越发明白,武功是解决不了很多很多事情的。”
冒天疆一旁轻轻点了点头,仿佛极为轻声地说了声“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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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千舟冷声道:“我想也由不得你来决定,当年千耕和你爹是同乡,对你爹推崇备至,我却觉得他只会纸上谈兵,但他在书院地位很高,象我这样的难得有机会领教他的本事,今日我真的很想见识一下他儿子的武功。”
说完他手中长剑直刺云飞胸膛,几乎同时云飞四周有五把长剑从另外五个角度一起刺向云飞,只是他们出手方向都并非云飞身体,而是各有几分偏差,而且高低不同,却将云飞所有身形变化都封住。
云飞听到四周剑风轻响,却大步向汪千舟处跨出一步迎向汪千舟的剑锋,剑锋尽在咫尺他却仿佛没有看到一半。
汪千舟神情一变,剑势已然收住身形向后急退。
******
云飞看到汪千舟的长剑剑光在眼前消失,但前方左右又有两道剑光犹如剪刀一般向自己身前两侧切来,而先前出手的五名老人一起停住身形和剑势,另有四名老人挥剑从各个奇怪角度击向云飞身后。
这些老人看似年迈,但脚步移动迅捷熟练,出手沉稳果断,剑风不扬,就算在江湖之中都算是真正用剑的好手,更难得他们剑法武功虽有强弱,但此刻每个人出手劲道拿捏得极为精准一致,显然他们在次剑阵上有过数十年的酷暑演练,才有这般齐整和火候。
就在这一瞬间,云飞身形如同陀螺般转了个圈,双手手指已将六把
来到身前的长剑剑刃一一弹开,发出六声急促的铿锵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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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云飞看似信手弹出六指,但六个老人手中长剑却都犹如被大锤击中一般震得他们手臂一阵发麻,他们个个心中震惊,手中长剑剑势纷纷变乱,但他们身旁又有一个老人挥剑出手帮他们封住门户。
五把长剑在云飞身边四周闪现而过,犹如游龙盘身却没有攻向云飞,云飞背对着公良千树也没有趁势出手,他已知道对方剑阵每次出手是六把剑,剑招虚实可攻可守,这轮唯一没有出手的就是公良千树。
汪千舟面色有些苍白,剑指云飞没有再动。
他不动,这个剑阵也暂时停了下来。
******
公良千树望着云飞背影,手中的剑没有出手。
冒天疆轻声道:“这个三才**剑阵是老先生用一生心血创下,和两仪九宫剑阵并称泰山书院两大剑阵,但更为难练得多。”
云飞道:“人越多,剑阵就越难发动。”
冒天疆道:“这剑阵开始时有二十四个人合练,名为三才八卦剑阵,但你爹坚持要改成十八人剑阵才更有威力,后来居然说服了老先生,你可知此事?”
云飞道:“不知。”
冒天疆道:“诸葛世家名成八阵图,当年据说为此事着实让老先生很不高兴。
******
云飞道:“家父一定有他道理。”
公良千树沉声道:“你爹说对同一目标合击,六个人是最合理的,少一人少一份周密,多一人多一份阻滞,多两人自然就多两份阻滞。”
云飞轻轻点头道:“原来如此。”
公良千树道:“我不知道你爹怎么得来这说法,但他最终倒是说服老先生将三才八卦剑阵改成如今的三才**剑阵。”
云飞道:“相信老侯爷是真的认可了家父说法。”
公良千树苦笑道:“如果今天你死于此剑阵中,不知道你爹在九泉之下是会哭还是会笑?”
******
说完公良千树跺了跺脚,手中长剑一声呼啸疾刺向云飞后心。
见公良千树出手,之前最后一轮出手的五个老人手中长剑也同时攻向云飞,此番剑阵由公良千树发起,所有老人心中再无犹豫,而且知道云飞了得,出手已是十足功力,六把长剑穿梭织成剑网从各个角度击向云飞。
云飞身形又是转了一圈,双手手指将六把长剑弹开,随即又是六把长剑紧随着攻来,而公良千树这一波出手之人一同退开,另有六把长剑轻摆将此轮出手之人的门户封住。
又是六声清脆的指弹剑刃之声,汪千舟带头的这一轮攻势被化去,那个黑衣老人已挥剑斜飞变招攻向云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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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十八个老人每三人为一组,一组进,一组护,一组退,循环出每轮六把长剑的攻势,他们身形招式衔接无缝,剑势交错致密,脚下原本有些泥泞的黄土地很快被踏干,下面的泥沙纷纷扬起,将他们身形笼罩在其中。
云飞此刻才知道这个剑阵的真正威力,攻的人固然倾尽全力势若猛虎,守的人也是招数严谨仿若盘龙,十八人宛如一个三头六臂的人在自己四周出手,很多变化是他不曾想到过的,而更神奇的是每一轮出手的十二人人内力运用如同一人般,自己纵然可以轻易打破其中两三人攻势,但其余的人就会乘虚而入,即使是封锁门户的人同样出招倾注内力,铸成一道铜墙铁壁之余酝酿着攻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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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土扬起的尘雾越来越浓,片刻功夫剑阵已向云飞攻了三十六轮,这些老人剑招攻守看似随意组合,变化却放佛无穷无尽一般。
突然间响起十八声急促响亮的指弹剑锋声,十八个老人纷纷
后退出五六步,公良千树随着后退老人们退开,每三人呈扇形站在一起,三把长剑由下向上斜指向阵中的云飞,不少老人已发出喘息声。
公良千树面色有些苍白,心中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看着云飞,发现云飞额头也已全是汗珠,身形正微微发出颤抖。
小兰和苏冠群一路冲下山,来到上山处苏冠群已累得气喘吁吁,却见各自的马还在,苏冠群拉住马缰刚喘了口气,小兰已上马沿着河流顺流方向冲去,苏冠群连忙上马轻叱一声策马跟在小兰身后。///7kankancom///我&看书斋
沿着山壁河流的小路十分狭窄,还有不少碎石,但小兰和苏冠群的坐骑都是神骏之品,一路疾奔犹如平常,前方河道越来越宽。
苏冠群大声道:“耽搁了这么久,不知道还追不追得上。”
小兰道:“船不及马快,就怕前面河流有分流。”
苏冠群道:“那怎么办?”
小兰道:“我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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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话音刚落,看到前方依稀有人影,于是稍稍放慢马速。
等到靠近时,小兰看清前方有四个黑衣老人,其中两个老人坐在小路两侧,面前放着一块一尺四方的大石在路中央,二人盘膝坐在地上对着大石下着棋,另一个老人则背对着小兰在旁观棋,不远处河岸边还有一个老人在钓鱼,四个老人身穿衣衫袖仅过肘,裤仅过膝盖,赤着脚,身上肌肉结实皮肤黝黑粗糙如村农樵夫,但个个须发皆白,神态举止间却又有几分文人墨客风采。
看到这些老人,苏冠群苦笑道:“他们倒会找地方。”
小兰轻声道:“小心,他们不是普通人。”
苏冠群愣了愣仔细打量这些老人,心中顿时升起一股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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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下棋老人面对大石上并无棋盘棋子,平滑石面上赫然刻着条条横竖线犹如棋盘,一个老人沉思片刻,右手拇指在一处横竖线上轻轻按下后吹了口气,灰色石面赫然出现一个泛白指印,他对面老人淡淡一笑伸出左手食指也在一处横竖线上划了个叉线,虽然指印和叉线并不算深,但他们信手而为,眼前巨石坚硬的石面在他们指间宛如薄纸一般。ccNet
一旁观棋的老人面色淡定双手负在身后,全神贯注地看着眼前棋局,河风疾吹他全身衣衫微微摆动不动,人如雕像一般。
河边钓鱼老人头戴蓑帽,对身边棋局和小兰苏冠群的到来全不理会,小兰眼尖看到他钓竿之上并无鱼钩,只是垂着一根银色的针,针尖贴在河面随着河面起伏轻轻摆动,始终没有点起一丝波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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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冠群心中倒吸口凉气,知道眼前四个老人绝非泛泛之辈,昆仑派外家武功闻名江湖,昆仑铁指神功是昆仑绝技之一,苏冠群曾炼过这门武功,此刻看到下棋两个老人显露指力,自知自己远远不如。
小兰道:“各位前辈,你们是在这里阻拦我们吗?”
她说的官话带着很浓的江南口音,即使出声询问也甚是悦耳轻柔。
下棋的两个老人依然专心棋局,观棋老人回头看了小兰一眼,神情间露出一丝奇怪的淡淡笑意,道:“等棋局结束你们就可以过去。”
说完他又回头继续看棋局。
苏冠群看了眼棋盘,他通些棋艺,见棋盘彼此落了三十多个回合,只是他全然看不懂这两个老人落棋的深意。
******
看到两个老人又划出几个指印和叉线,小兰轻声道:“劫后逢生谱。”
听小兰这么说,苏冠群又是一愣。
观棋老人转过身,微笑道:“姑娘可知此谱来历?”
小兰道:“当年孔圣遇劫逃出生天,多次将此事告诉后人,孔圣的孙子有次曾与他人下棋,开始处于劣势,经过八十七手扭转棋局赢了对方,他后来就将那局棋比作孔圣遇劫之事,成为劫后逢生谱。”
观棋老人点头微笑道:“姑娘好见识。”
听小兰说破棋局来历,两个下棋老人也停下手,一起看向小兰。
小兰道:“前辈是想借棋局告诉我们,你们对他并无
恶意?”
观棋老人笑道:“姑娘机智无比,一切都瞒不过姑娘。”
******
苏冠群大声道:“你们是谁?”
观棋老人眼中精光闪烁,道:“老朽管棋韧,下棋的二位栾世生和盛世隐,钓鱼的是崔钓余,不知你们听过这些名字?”
苏冠群摇头道:“没听说过。”
观棋老人哈哈大笑,道:“那就对了。”
苏冠群哼声道:“这些根本不是你们的真实姓名。”
管棋韧摇头道:“你错了,这些真是我们的姓名。”
下棋老人栾世生打量了苏冠群一眼,沉声道:“二位请回吧。”
******
苏冠群心中有几分不快,看向小兰,见小兰神色也有几分茫然。
盛世隐看着小兰腰间,道:“青冥剑。”
小兰道:“前辈认识此剑?”
盛世隐道:“之前用此剑的前辈只怕已不在世了。”
小兰轻声道:“是的。”
青冥剑传自东方长之,东方长之对小兰恩重如山,每次想起东方长之或听人提及东方长之,小兰都不觉会心中难过。
盛世隐叹道:“他老先生的风采我们也只见过一面。”
******
栾世生道:“你们尽可放心,人在我们这里远比在你们那里安全得多,也正因为如此我们才不想被人打扰,其中原因姑娘定会知道,日后等他伤势痊愈,出或隐任凭他自己选择。”
小兰轻轻点点头,下马跪倒在地道:“那小兰代很多人多谢各位前辈。”
盛世隐连忙起身扶起小兰,道:“姑娘不必多礼。”
栾世生双目闪动,道:“姑娘叫小兰?”
小兰道:“是。”
栾世生道:“你家公子是宇文双城?”
小兰道:“是。”
******
栾世生点头道:“久仰双城公子大名,就算山野深谷也能闻其名。”
说完栾世生起身向前方走去,盛世隐淡淡笑道:“我们就此别过。”
管棋韧淡淡一笑也跟着离去。
最后是钓鱼老人收起鱼竿站起身,他面目远比那三位老人凶狠许多,额头脑后一条麻绳固定着一个眼罩斜罩住左眼,更显几分狰狞,双目精光四射在苏冠群和小兰身上扫过,随后缓缓离去。
苏冠群被独眼老人的目光注视得全身哆嗦了一下,他座下坐骑也感觉到独眼老人身上那股杀气,连连后退数步。
******
看着四个老人身影越来越远,苏冠群道:“还跟吗?”
小兰摇头。
苏冠群哦了一声,道:“那我们回去吧。”
小兰轻叹道:“好,好在事情也算有个着落。”
苏冠群道:“你知道那个受伤的人是谁吧?”
之前小兰为伤者跪谢老人,苏冠群纵然再愚笨也知道小兰清楚伤者身份。
小兰道:“是的,对不起,我答应别人不说的。”
苏冠群摇头道:“没什么,我也知道我这人守不住什么秘密。”
******
小兰上马轻笑道:“之前红莲花找你,她人呢?”
苏冠群全身一震,喃喃道:“她——她去找冠华了。”
小兰微微皱眉道:“为了唐姑娘?”
苏冠群低下头,道:“是。”
小兰道:“以她的脾气,不要闹出什么事就好。”
苏冠群嗯了声道:“小兰姑娘,你见多识广,可看出这些老人来历?”
小兰道:“我还真看不出他们来历,不过他们不象是坏人。”
苏冠群看着那块方石,叹道:“江湖真是处处藏龙卧虎,我算是领教了。”
冒天疆早已勃然变色,他十分清楚这个剑阵威力,眼见剑阵三十六变之后云飞毫发无损,心中不由得再度为云飞的武功所震撼,他目光敏锐,眼见在场这些老人倾力出手后已露出一丝疲态,知道他们毕竟都年过花甲,体力有所不支,却又见云飞也露出后力不济之色,转念间已知云飞体内必有内伤。///7kankancom///我看_书斋
公良千树默然片刻,道:“你有伤?”
云飞淡淡一笑,脸上肌肤微微有些抽搐,之前他挡住对方剑阵发动的这三十六式变化,体内逐渐恢复的内力仿佛疾速冲过一个山峰,却再度滑向山谷,体内积蓄的内息渐渐变得无法控制意图宣泄,丹田处也开始变得空荡荡,同时体内多处内伤之处开始作痛,这种痛楚虽不象之前内力反噬时那么猛烈和可怕,但此刻他身边还要面对十八把长剑围成的一个绝世剑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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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良千树面色肃然,道:“此剑阵分天地人三变,每变三十六式,之前这三十六式名为天动,据说是根据天上星象变化所创下。”
云飞道:“的确奥妙无比,我看不出虚实变数,故此只能守。”
公良千树轻叹道:“你只守不攻,这天动三十六式的威力就只能发挥出六成。”
云飞道:“想必接下来的地变三十六式会犹如地动山摇。”
公良千树摇头道:“你错了,天动地静——纵然山崩地裂水涨潮落,都有静下来之时,万物静时才是返璞归真。”
说完他手持长剑向云飞处缓缓踏出一小步,而同时另有五个老人从五处剑扇阵中也各自跨出一小步,他们手中长剑不动,脚步异常沉稳缓慢,和公良千树同时踏稳住脚步,长剑指向各自有略微变化。
******
等到公良千树等六个老人踏稳脚步,汪千舟也带领五个老人稳稳地在之前迈出步伐的老人身旁踏出一小步,随后是黑衣老人等六个老人跟着向前踏出一小步。
云飞凝视着公良千树手中长剑剑锋,身形纹丝不动,额头渗出更多汗珠,背后也全是汗水。CCNET他此刻才知道地静三十六式是以进为守,以守为攻,三国时定军山黄忠斩夏侯渊,用了法正步步为营之计,此刻地静三十六式初看平淡无奇,但云飞耳边聆听十八把长剑的变化方向以及十八个老人的脚步所在,已对这剑阵能发动的变化大致了然于胸,知道自己纵然有无数出手攻击的方式,但这些方式无一不在对方剑阵反击变化中。
四周静得出奇,甚至能听到山谷外潺潺的河水声。
就这样公良千树率领老人们一步步将云飞困在核心,剑阵范围越来越小。
******
冒天疆额头一样渗出冷汗,云飞的不动固然高明和冷静,但随着剑圈缩小也预示着双方要在瞬间爆发中决出胜负,甚至决出生死。
虽然没有任何交手,公良千树等老人的目光同样越发锐利,不少老人的神情也变得极为紧张,胸膛更是在起伏着,他们走出的每一小步和手中长剑移动的每一寸都要用全部内力修为来使出,也正因为如此,他们的合围即使在云飞这样的绝世高手眼里都是无懈可击。
云飞心中暗自点头——这静果然比动还要可怕。
他心中不禁感到一些惋惜——如果没有受伤,如果可以自如运用全部内力,他一定会尝试主动出击来触发这剑阵静中反击的那些变化,他相信看到这些变化一定能让他的武学修为再向前迈出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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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公良千树迈出第十二步时,他手中长剑剑锋已到云飞胸前三尺处。
等到黑衣老人迈出最后一步,所有老人长剑剑锋都已在云飞身旁三尺处,云飞能感到四周密密麻麻不时
传来阵阵寒气,但他依然不为所动。
公良千树望着云飞脸庞,苍老的双目更显得哀伤,轻声道:“想当年老先生也是象你这般一动不动。
云飞道:“最后三十六式了。”
公良千树嘴角微微颤抖,沙哑着道:“人行。”
他说出人行二字,脚下和手中却没有丝毫动作,只是紧紧注视着云飞。
冒天疆心中更是紧张,微微颤声低低道:“人行善,人行恶,重生善,轻生恶。”
******
听到冒天疆说出这番话,云飞全身突然一下放松下来,他望向冒天疆道:“这是诸葛老侯爷说的?”
冒天疆道:“是的。”
云飞点头道:“我明白了。”
冒天疆愕然道:“你明白了什么?”
云飞道:“持守之度。”
冒天疆面露惊异之色,他呆呆地望着云飞,过了半晌缓缓点了点头。
云飞身子在原地转了一圈,回望公良千树手中长剑剑锋,淡然道:“六人合击固然是最合理的,而此刻这三尺距离也是合击最合理的。”
******
公良千树、汪千舟同时面色一变,公良千树沉声道:“你看出来了?”
云飞淡淡笑道:“是。”
公良千树沉声道:“不错,再往前半步的确会影响剑阵威力,但老先生早已知道会有此刻情况,人行之变一样可以发动。”
云飞道:“此刻我若出手,是我轻生,如果你们向前,是各位前辈轻生。”
汪千舟喝道:“我等弟子无人会怕死。”
云飞摇头道:“轻生是恶,怕死却非是恶,。”
公良千树颤声道:“是恶我也认了。”
说完他往前踏出一步,手中长剑犹如电芒一般击向云飞胸膛,同时五把长剑也一起击向云飞全身各个位置。
******
之前十八个老人已将云飞逼到一个极其狭窄的剑圈中,此刻六把长剑的攻势迅疾锐利全是云飞身上致命处,剑风扬起破空呼啸,显然每把长剑的出手都已是倾尽全力毫不留情。
也就在这瞬间云飞身形一转双臂伸展出,双手竟然将两把两侧而来的长剑剑尖紧紧握住,然后蹲下身子象陀螺一般旋转身子将两把长剑向两侧扯动。
如果不是公良千树发动剑阵时和所有老人都跨前半步,云飞双臂伸展是绝不可能握得到那两把长剑剑尖,又如果不是因为云飞早就留意到有几把长剑的锋刃早已生锈,云飞这么做也一定会双手受伤,但就因为这半步距离和两把生锈长剑,云飞抓着剑尖就如同抓着铁棒的一头,他体内内力汹涌而出,双手舞动之间已打乱了整个剑阵。
******
冒天疆轻呼一声:“糟了。”
云飞此刻出手根本没有任何招式可言,甚至有点象全然不会武功的人最后迫不得已使出的招式,但等到那两个老人意识到要松开长剑时,他们的身形早已被云飞扯动得撞倒另外几处的几个老人,不但之前地静三十六式所逼迫出来剑圈合围之势一下荡然无存,整个剑阵也变得散乱不堪。
云飞避开数把长剑的攻势,身形弹起快步冲向谷口,手握两把长剑剑尖挥出将剑阵缺口处封堵的数把递来的长剑击向一边,体内内力几乎不受控制地涌出,封堵缺口的长剑纷纷被他重重击开在两旁,直震得那几个出手的老人一阵气血翻滚。
剑阵阵形更是大乱,公良千树望着云飞背影,身前却被一个老人踉跄着挡住自己出手,心中一时茫然已不知所措。
******
云飞飞身冲出剑阵,双手两把长剑离手后又被他握住剑柄,将两把长剑轻轻插在脚边黄土地上,道:“得罪了。”
说完他冲向山谷口前,身形快如疾风。
突然,汪千舟大喝一声
道:“天罗地网。”
他话音未落,手中长剑抢先脱手掷出,带着尖啸飞向云飞后心。
同时又有十把长剑飞出,长剑在空中有旋转如风车,也有直飞如标枪,加上汪千舟那把长剑,每把长剑都势如猛虎恶龙一般。
虽然在江湖之中也有人会掷剑伤人,但却很少有这种剑法招式,而在两军交战之中投掷长矛飞斧却是很常见的一种攻击方式,此刻汪千舟等老人投掷出长剑正是这个剑阵的一个变化,由两军激战中变化而来,虽然出手只有十一把长剑,但却密集地罩向已到谷口的云飞身后。
也就在这一刻,谷口外闪入一个瘦小身影。
很长一段时间,秋笙和小梅都没有再出声说话,余从嫣端着盘子为小梅送来了肉粥,但她也不敢多看秋笙和小梅,只是在床边低头坐着。///7kankancom///cCneT
听到小梅醒来,华山丁郎、峨眉慧心、青城林婕溪都来看望问候,他们都没有多逗留,很快就离开了房间。
小梅吃完粥,挪动一下身子道:“无双和婉儿呢?”
余从嫣起身道:“我去找她们。”
她收拾好碗匙快步走出房间,秋笙忍不住望着她背影消失,目光之中露出一丝奇怪的光彩。
******
小梅轻声道:“是妹妹吧?”
她昨晚初见余从燕和余从嫣姐妹,还不能完全区分开。
秋笙连忙回过神来,道:“是妹妹。”
小梅嗯了一声,她觉得余从燕姐妹很像一个自己常见的人,但一时偏偏想不起是谁。
秋笙定下心神,道:“好些了吗?”
小梅轻轻点头道:“好很多了。”
秋笙道:“那我就放心了。”
******
这时一阵急促脚步声传来,随后小菊冲进房间大声道:“小梅姐——”
小梅望去见小菊满脸倦意,发髻散乱,知道她又是奔波了一夜。
小菊一直来到小梅床边坐下,见小梅醒来,欢喜之余眼角渗出泪珠,道:“小梅姐,你好了吗?”
小梅道:“好了。”
郭瑜跟在小菊身后走进来,他对秋笙微微躬身抱拳施礼,道:“小菊,你别大呼小叫的,很多人还在睡呢。”
小菊鼓嘴道:“都大天光了,还睡什么睡,我都一宿没睡了。”
郭瑜淡淡笑道:“也不止是我们一宿没睡,很多人都忙碌了一晚——我想秋兄也一定整夜都没合过眼了。我看书^斋”
******
秋笙道:“我没什么,郭兄辛苦了。”
小梅道:“小菊,你去哪了?”
小菊道:“都是笨铁锅说你是被那个马夫人用毒箭射伤,那个龙三少就能以此要挟秋笙帮他剿灭日月教,所以我们去找那枝箭了。”
秋笙道:“可曾找到?”
小菊撅嘴道:“没有,那里什么都找不到,我说找错地方,笨铁锅还死不承认。”
郭瑜微笑道:“可我还是跟着你去了你觉得对的地方。”
小菊瞪了郭瑜一眼道:“虽然都不对,可你这个笨铁锅平时号称小诸葛,这次不也和我一样错了?”
******
秋笙轻叹口气看向小梅道:“昨晚你刚中毒,郭兄就猜测与龙三少有关,这些伎俩果然是很难瞒过郭兄。”
小梅道:“是的。”
小菊愣了愣,看着郭瑜道:“那为什么我们找不到那枝毒箭?”
郭瑜淡淡一笑,没有出声。
小梅轻声道:“是因为有人抢先拿走了毒箭。”
小菊道:“他为什么要拿走毒箭?”
小梅忍不住笑道:“是怕有人去找。”
小菊道:“怕谁去找?”
******
说到这里小菊才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是怕我们去找——”
郭瑜微笑着道:“正是,如果那枝箭没有毒,他们为什么怕被我们找到?这就叫做欲盖弥彰。”
小菊狠狠瞪了郭瑜一眼道:“这么简单的道理,为什么回来路上你这个笨铁锅不和我说清楚?”
郭瑜笑道:“就因为太简单,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
小菊跳起来一拳打向郭瑜肩头道:“什么叫太简单?”
郭瑜闪身躲开,笑道:“我不说是因为我一直在想事。”
******
小菊收住拳头道:“还有什么事情没想明白吗?”
她虽然脾气暴躁,但也知道郭瑜思虑周密智慧过人,很多时候郭瑜思考的事情远比一般人要深要远。
郭瑜道:“是的,比如那个马夫人的来历。”
小菊道:“她有什么来历?”
郭瑜摇头道:“我不知
道,但我知道她真实武功未必比小梅姑娘差多少。”
小梅道:“我和她真正交手了两招,她内力修为和招数变化都不在我之下。”
郭瑜面色有些凝重,道:“如此可怕的身手,到底来自何门何派?”
******
说到这里郭瑜双目闪烁出一道光芒,道:“还有,她穿的是白衣,头上戴着一朵很小的白花,我突然想起我曾在一个村庄见过一些人如此穿着。”
小菊打了个冷战,道:“你是说未亡村。”
郭瑜点头道:“未亡村都是女子,有老有少,但就算女童,平时也都是身穿麻布白衣,头上戴一朵小白花。”
小菊轻轻点头道:“是啊,那里好恐怖。”
这时秋笙全身一震,微微颤声道:“原来——原来她们都是来自未亡村。”
昨夜沛霜和卉月来到青石镇时,卉月一度带给秋笙极大压力,随后一夜白衣女子不断出入镇中,令众多江湖人无不为之注目。
******
小菊道:“谁来自未亡村?”
秋笙将昨晚自己所知所见的事大致说了遍,只听得小菊瞠目结舌,郭瑜更是紧锁双眉,半天不曾出声。
小菊看向郭瑜道:“铁锅,那个太监立牌坊带去的圣旨不是还有封什么夫人的?”
郭瑜道:“是封五位诰命夫人——清竹夫人、清蒲夫人、清瑶夫人、清月夫人和清敏夫人。”
小菊道:“那无忧君是什么?”
郭瑜道:“君是比诰命夫人更高一级的女子爵位,可比公侯。”
小菊道:“那个村中女子到底有什么功劳,能封这么高的爵位?”
郭瑜道:“圣旨只是提及她们先祖曾为国捐躯,故此追封。”
******
小菊想了想,道:“那就是说他们的父亲都死光了?”
郭瑜道:“应该是这样。”
小菊道:“这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郭瑜道:“有。”
他看向秋笙道:“如果只是因为她们父辈祖辈功勋,朝廷大可追封她们父辈祖辈一个爵位,再给一些抚恤金银即可,但象现在这样封他们后人女子如此高爵位,则年年都要支付俸禄,其中定有缘故。”
小菊道:“什么缘故?”
郭瑜肃然道:“如果她们个个都是高手呢?”
******
小菊面色一变,又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小梅看向秋笙道:“昨晚你所见那些女子,可能看出武功深浅?”
秋笙道:“虽不见她们出手,但我相信她们都是真正的高手,那个叫卉月的女孩极为了得,她经过我身边时我能感受到她内力修为远在我之上,而且她所修炼的内功心法和天山剑派的内功心法十分接近。”
小梅微微皱眉,奇道:“天山剑派大乾坤内功心法不是只有男子才能修炼?”
秋笙道:“是的,我也感觉很奇怪。”
小菊看着郭瑜,道:“你还能想到什么?”
郭瑜道:“我还在想,会不会这些女子都曾是官宦人家的夫人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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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来到山谷口时已发现有人正从山谷口外跑来,听来人脚步声云飞知道来人是个不会武功的孩童,他心中一沉,看到面前出现公良有恒的脸庞和身影,身后飞掷而来的长剑也已紧追而至。///7kankancom///转载自我看書齋
公良有恒母子之前留在汪千舟家,汪千舟带着一些村中老人出门,公良有恒暗中看到觉得奇怪,于是找个机会偷偷溜出来,村边小河对岸的坟地公良千树时常带他来拜祭,他慢慢走过小堤,这时正好赶到谷口。
他看到山谷口出现云飞,心中感到欢喜,但随即听到前方传来尖锐的呼啸破空之声,也看到数道剑光如暴雨般跟在云飞身后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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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良有恒心下骇然,他甚至来不及发出惊叫已被云飞重重扑倒在地,云飞身子整个覆盖在公良有恒瘦小身子上,抱着他往前冲出数尺又猛然停下,公良有恒耳边听到那些变得沉闷的破空声重重射在四周黄土上,发出铿锵金属声响,随后一切归于平静,他吓得只听到自己的心在猛烈跳动,想哭又哭不出来。
有人大喝道:“住手。”
呼声早已发出,犹如响雷,但此刻才炸响。
冒天疆呼喝声停,双手握住拳头,全身全是冷汗,大步冲向山谷口。
公良千树此刻手中长剑半举空中,长剑颤巍巍地由他手中跌落,他面色苍白得可怕,张开嘴一时什么也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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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良有恒被云飞一动不动的身子压得太紧,他用力扭头看到一侧有鲜血由云飞身上淌下,再看是一段长剑剑尖洞穿了云飞身子,露出一截短短的剑尖,公良有恒再也忍不住失声哭叫起来。
听到公良有恒发出哭声,公良千树全身一震,呆呆望着山谷口,踉跄着一下坐倒在地,忍不住老泪落下。
冒天疆已来到云飞身旁,云飞压住公良有恒处四周黄土插着十把长剑,每把长剑入地过尺,还有一把长剑深深地从云飞右侧后背插入。转载自我看書齋之前云飞扑倒公良有恒在地前冲急停看似简单,却耗尽云飞所能控制的所有内力,他知道这把长剑自己无法躲开,唯有用血肉之躯来硬抗,他体内残余的几分内力本能地在他全身形成一道无形护罩,但长剑还是将他重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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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天疆半跪着扶起云飞,见云飞尚有几分神智,好在长剑插入处并非致命,这才稍稍放下心,连忙伸手封住云飞身前身后数处穴道止住流血。
云飞只觉得眼前景象有些朦胧,之前体内内息顺着伤口流血快速消散,耳边声音也越发模糊,他用力吸了口气,全身剧烈颤抖一下,这时一股沉稳厚重的内力由他丹田处传入,将他体内散乱内息导入经脉之中。
武当玄功内功心法千百年来就是各派内功心法的根基,纵然是天山大乾坤内功心法和南海大周天内功心法也是由此发源,冒天疆内力修为精深,同时也熟知内功疗伤之法,知道此刻云飞外伤并不堪忧,怕的反而是因为大量失血而加重内伤,同时他也能感觉到云飞体内内息极为紊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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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良有恒已止住哭声坐起身子,他看着冒天疆跪坐在地扶住云飞,双目含泪止不住低声抽泣。
汪千舟等老人也都被眼前一幕惊呆,黑衣老人神情悲伤地来到云飞身边,他手中还握有长剑,枯瘦的握剑之手也是一阵颤抖。
黑衣老人沉声道:“还好吧?”
冒天疆轻叹口气道:“他身上内伤很重。”
黑衣老人道:“现在如何?”
冒天疆道:“应该没有性命之忧——”
他苦笑一声又道:“以他身上这样重的内伤还能和你们交手,真不敢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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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老人看着云飞半开的眼睛,
颤声道:“小兄弟,你不能这样死,你爹是对不起侯爷和素娥,可你也不能这样死——”
云飞耳边依稀听到这些说话,努力地淡淡一笑。
公良千树也站起缓步走来,他面有泪痕举步踉跄,汪千舟连忙扶住他。
冒天疆沉声道:“千舟,拉开有恒,千耕,帮我起剑。”
说完他伸手又封住云飞胸口后背数处要穴,汪千舟连忙上前一把抱起公良有恒将他的脸对着自己胸膛。
公良有恒挣扎了几下回头看到公良千树正眼睁睁地望着自己,他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爷爷的目光这么可怕,不由得全身哆嗦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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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老人将自己手中长剑插入身边黄土中,随后伸手握住那把插在云飞背后的长剑剑柄,咬牙迅速拔出长剑,一道血光从云飞背后伤口处飞溅出,云飞脸上抽搐了一下,显得极为痛苦。
冒天疆心中不忍,再点云飞胸膛头顶两处晕穴,让云飞昏死过去。
黑衣老人颤声道:“好硬的孩子。”
冒天疆轻声道:“是。”
汪千舟神情也有些黯然,轻叹口气道:“想不到他会救有恒。”
冒天疆道:“他已是第二次救有恒了——”
他看向公良千树,见公良千树目光闪烁变化不定,不由得心中惊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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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片刻,公良千树全身猛然一阵哆嗦,连连大声咳嗽,咳得他弯下腰,最后咳出来的已是鲜血。
汪千舟大吃一惊,道:“大哥,你——”
公良千树单膝跪地,手中长剑拄地,止住咳声道:“我恨——我恨自己——”
汪千舟急道:“大哥,都是我不好。”
公良千树用力摇头,沙哑着声音道:“不关你事,是我——”
冒天疆道:“千树,你也不必太自责,云家欠你很多,你恨他也是天经地义。”
公良千树含泪道:“当年老先生送知谦回来,题下墓碑后对我说——说千树,云从龙已死,可害死素娥、素嫦、知谦的也有我——老先生问我恨不恨他,我说不敢——老先生又说,如果你不敢恨我,就很难放下仇恨,如果你真的恨我,你可以恨我到死——可我怎么敢——怎么敢恨他老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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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公良千树已满头是汗。
冒天疆沉默片刻,轻叹道:“所以你越发恨云家的人。”
公良千树又是咳了数声,喘息道:“是。”
也许在他内心深处对他口中的老侯爷也是有几分怨恨,只是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怨恨存在,却将这些怨恨全归在云从龙身上,当他看到云飞出现时,就再也无法按捺这股怨恨。
冒天疆看着昏迷中的云飞,苦笑道:“不管如何,你不该恨这个孩子,就算他没有救过永恒,你也不该恨他。”
云飞数度出手,心中无恨无畏无我,但只这份胸襟,也让冒天疆为之折服。
公良千树望着云飞,颤声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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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们纷纷围过来,脸上都露出愧疚之意,但谁也没有出声。
冒天疆抱起云飞道:“我们先回去吧。”
公良千树稍稍回过神来,轻轻点头。
公良有恒从汪千舟怀中挣开,跑到冒天疆身旁,伸出小手拉了拉云飞无力垂下的手,不觉又流下泪。
冒天疆道:“有恒不哭。”
公良有恒泣声道:“云大哥说武功不是用来打架的,你们为什么要伤害他?”
面对公良有恒的问话,公良有恒和冒天疆一时都不知该如何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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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一个灰衣老人由村中快步来到众人跟前道:“大哥,有钦差大人到,说是有圣旨要赐封大哥。”
公良千树面色一变,望向冒天疆,微微皱起眉头。
冒天疆也是神色有异,沉声道:“
奇怪。”
公良千树道:“我们在此居住只有老先生和很少人知道,怎会被朝廷知晓?”
冒天疆道:“我也不知,先去接旨听下究竟。”
公良千树轻轻点头,又看了一眼昏迷中的云飞,神情难过,道:“千耕,你陪冒监事先去你家,我去接旨。”
汪千舟道:“大家速速散去,我陪大哥一起去。”
小菊眨了眨眼睛,觉得有些不可思议。///7kankancom///cC
郭瑜轻轻点头,又道:“她们之中大都居住在一起,又有大量先人为国捐躯,我想她们可能都是军中将领遗孀遗孤,之前暗算小梅的马夫人也是将官妻子。”
秋笙道:“莫非这些女子都听命于朝廷?”
郭瑜摇头道:“未必,朝廷是最近对她们连连加封名爵,目的显而易见是想利用这股力量,但至今并未完全能用。”
秋笙道:“何以见得?”
郭瑜道:“听秋兄所言,昨夜赶来后不幸身亡的那位无忧君很可能就是这些女子首领,她至死都没有踏足军营,可见她们还没有完全听命于三少,而朝廷和三少种种行为依然是在不停地对她们施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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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笙沉默一会,道:“郭兄所言有道理。”
郭瑜道:“如果中原江湖无意与日月教冲突,那么三少很可能要仰仗这股江湖力量,还有——”
他看向小梅道:“还有三手帮的力量。”
小梅微微一震,轻轻点头,她也已知道阎玉麟为了帮自己拿解药,答应了龙三少提出的条件,那条件无疑就是帮朝廷剿灭日月教。
秋笙道:“可有什么办法来阻止?”
郭瑜摇头道:“我也想了很久,想不出什么办法,而且我总觉得此次朝廷如此大动干戈,其中只怕还有一些我们并不知道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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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昆仑傅仲平、华山丁郎和峨眉慧心一同走了进来,傅仲平手持一份金色拜帖道:“龙腾太子和龙庆世子已联名发帖,请秋盟主和我们过去商议大事。”
他将手中拜帖递到秋笙手中,秋笙打开看了一遍道:“我知道了。”
小梅道:“是现在去吗?”
慧心道:“贴上说巳时恭候,午时开宴,现在已是巳时过半。”
秋笙看向小梅,道:“那我这就前去。”
他将拜帖递给小梅,小梅打开观看,小菊凑过来道:“秋盟主、傅先生、一难大师和慧心大师、李长老、丁先生、玄星玄月道长,若尘大师,小梅姐也有,咦——铁锅,上面没有说请你。cCnEt”
郭瑜微微一笑,没有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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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道:“郭公子一起去吧。”
她和郭瑜一起共过患难,虽然郭瑜武功不算如何了得,但智慧过人性情刚正又有胆略,此次赴会固然可能有动手之处,但也一定会彼此斗智,郭瑜自然能助秋笙一臂之力。
秋笙点头道:“小梅,你别去了,劳烦郭兄一同前往。”
郭瑜微笑道:“遵命。”
小菊道:“我也去。”
郭瑜摇头道:“小梅姑娘不去的话,小菊你一定要留下陪她,镇中如今除了你也没有几个高手留下了。”
小菊愣了愣,又看看小梅,嘟起了嘴没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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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从嫣正来到门口,见房间内众人个个面色凝重,知道有事发生,随后秋笙和郭瑜等人一同离开房间走下楼梯。
当秋笙从余从嫣身边走过时,余从嫣看到秋笙望了自己一眼,心中不由得剧烈颤动了一下,她连忙伸手扶住门槛让开路,慧心慈祥地对她交待了些话,余从嫣只是下意识地点头,她目送秋笙和众人离去,双眸中突然涌出一滴晶莹的泪珠,心中一阵说不出的难过。
小梅也是看着秋笙离去,心中也感到失落,她又看到余从嫣身影,心头升起一丝奇怪的感觉,她从小到大都是一群女孩的大姐姐,虽然她性情严厉冰冷,但对小菊小竹她们也是百般照顾,她们有什么心事很难瞒过她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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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秋笙等人骑马离去,小梅道:“小菊,你饿了吧?”
小菊笑道:“是,我真饿坏了,得去找东西吃。”
小梅道:“你去吧,
我这里没什么事。”
小菊道:“我很快就回来。”
说完她快步走出房间,风风火火地跑下楼梯。
小梅望着余从嫣的身影,道:“从嫣姑娘,找到无双和婉儿了吗?”
余从嫣低声道:“没有——”
她努力让自己说话声如同平常,但还是有一丝不自然,又道:“我去隔壁看下舒姑娘他们。”
说完她走向隔壁房间,伸手用衣袖抹去眼角泪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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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泉和舒蓉依然在熟睡,他们一个头在床头,一个头在床脚,面色都是异常苍白平静,呼吸时而急促时而平缓。
余从嫣望着他们,心中感到阵阵难过——爱一个人不能和他在一起,这其中滋味她已开始渐渐知道,让她忍不住想落泪。
小梅身披白衣赤脚悄然来到余从嫣身后,轻声道:“你哭了?”
余从嫣微微颤声道:“他们——他们很可怜——”
小梅道:“我听说这女孩全身的血都是剧毒。”
余从嫣点头道:“是,无双说她无法和男子有肌肤之亲,也无法生儿育女——我知道他们真心相爱,真心相爱的人不怕死,但不怕死却解不开很多死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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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默然,心中暗暗诧异余从嫣思维的成熟大胆,而从外表看余从嫣又是那么腼腆柔弱,她此时想起秋笙之前异样,心中更是感到迷惑。
突然,余从嫣咬了咬牙转过身,含泪道:“小梅姐姐,我知道你和秋笙都能为对方牺牲自己生命,可你愿意为了爱他一次去死吗?”
小梅全身一震,忍不住后退一步。
余从嫣颤声道:“我想来想去知道那是不同的,为他牺牲,和为爱他去死是完全不同的,我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这么想,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对他——但是我没法让自己不去想——想这个——想那个——”
说到这里余从嫣再也忍不住,大颗泪珠如断线珍珠般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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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刚恢复几分元气,面色还是十分苍白,此刻变得更有些发黄,她虽然猜到一些,却没有想到余从嫣表白得如此尖锐直接,她一直清楚自己对秋笙的感觉谈不上刻骨铭心,但多日相处让他们能够彼此信任依赖,而余从嫣的这番话却彷佛深深击中她要害,让她感到困惑迷茫,甚至感到一丝无助。
就在这时门外余夫人林婕溪冲进来,怒喝道:“嫣儿,你疯了,说什么疯话?”
余从嫣看到母亲,脸上顿时露出羞愧之色,低下头依然流泪不止。
于如卿跟在林婕溪身后,在门口也听到余从嫣之前说的那番话,等她明白过来其中含意不由得耳根发红,心中阵阵忐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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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从嫣一下跪在小梅身前,泣声道:“小梅姐姐,你杀了我吧——”
小梅呆呆地望着余从嫣,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踉跄一下勉强站稳身形。
林婕溪连忙扶住小梅,急道:“小梅,这丫头太不懂事,你别把她说的疯话放心里去,等我好好管教管教她,让她再向你赔罪。”
小梅苦苦一笑,沉默片刻轻声道:“她没什么错,夫人不要怪责她。”
此刻小梅说话有气无力,和平时截然不同。
林婕溪又望向余从嫣,心中又气又急,怒叱道:“你这死丫头,秋掌门已在华山向岳掌门提亲,秋盟主和小梅姑娘也是情投意合,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添乱?”
余从嫣被母亲责骂没有出声,只是低头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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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婕溪又道:“小梅,我先扶你回去躺下,你别太动肝火。”
说着她扶着小梅慢慢离开,她们刚一踏出门口,就听到身后传来余从嫣嚎啕大哭的声音。
小梅一阵心酸,差点落下泪来。
林婕溪也是心头难过,细
想之下也知余从嫣很委屈,但她爱上秋笙并向小梅这般表白实在过于胆大妄为,她这个做母亲不但无法帮她丝毫,而且还得担心因此同时得罪天山剑派和华山剑派。
小梅回到在床上躺下,林婕溪帮她盖上厚厚被子,小梅依然全身不住地发出一阵哆嗦,犹如大病初愈,她突然想起自从她懂事以来,这种虚弱害怕的感觉只在年幼时被卖身到青楼的那几天才有过。
秋笙一行骑马来到军营,军营虽然遭遇袭击,但此时四周无数旌旗招展,所见军卒个个甲胄鲜明精神抖擞,仿佛之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军营门口徐庭如身着白色锦衣带着两个白衣青年剑客正骑在马上等候,看到秋笙等人来到,徐庭如策马迎上来,抱拳微笑道:“秋盟主,各位前辈,在下恭候多时了。///7kankancom///ccNet”
秋笙抱拳回礼道:“有劳徐公子久候。”
徐庭如道:“各位请跟我来。”
他领先策马进入军营大门,秋笙一行跟在他后面,看到军营内大路两旁都竖着军旗,虽然眼中所见军卒不多,反而让人心中有所戒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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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策马前行三百步,看到有数层鹿角栅栏架在大路上,数百个全副武装的军卒簇拥着两个军官站在路口,其中一个军官大声道:“请各位来宾下马。”
徐庭如下马回头笑道:“今日来客很多,进出中军重地不得不格外严密。”
秋笙下马道:“理当如此。”
见秋笙下马,傅仲平、丁郎、慧心、李大脚等人也纷纷下马。
有军卒上前将他们的马匹牵走。
玄月仰头道:“不知是不是不能携带武器入内?”
徐庭如笑道:“不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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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跟着徐庭如穿过栅栏,只觉得两边军卒所持矛戟寒光闪闪,透露出重重杀气,同时冷风之中已有一丝淡淡的血腥气味。
众人沿着大路向前走出三百步,军营中央有一座栅栏围成的营寨,营寨每隔十步就有军卒持戈而立,徐庭如带着众人进到里面,看到里面有二十多个帐篷沿着营寨围成一圈,其中正中间两个帐篷和其余帐篷相隔五十布的距离,一个帐篷旁树着一面金色飞龙旗,另一个帐篷旁树着一面银色白虎旗,所有帐篷面对中央的一面帐幕挂起,帐中摆放着一张长方桌和四张椅子。
已有不少人入席,一张桌子旁坐着昨夜来到的雪山尼尔国大国师西域密宗红教掌门龙象法王密罗阿多和他的弟子帝加,护送他们前来的南平督护三等侯爵李延宗也与他们同桌。我_看书斋
在他们旁边帐篷坐着大理国皇叔段起明和随从大臣和正,还有一个相貌古怪的中年人,褐色卷发,身形枯瘦,皮肤黝黑,左鼻右耳各带着一个指圈大小银环,穿着粗布白袍,双目低垂仿佛如老僧入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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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秋笙等人来到,段起明起身拱手致礼。
众人也纷纷向段起明回礼。
徐庭如笑道:“世子殿下吩咐,来客不分尊卑,请随便坐。”
秋笙点头,便在身边帐篷处的座位坐下,郭瑜、傅仲平、丁郎跟着他坐下。
李大脚来到段起明附近帐内坐下,玄星和玄月也跟了过去。
若尘陪着慧心在秋笙旁边帐内座位坐下,段起明已起身来到一难面前寒暄了几句,大理向来重禅敬佛,皇家子孙更是如此,一难来到段起明所在席位,那个中年怪人睁眼起身向一难行礼问候,他说的是梵文,一难是少林高僧,梵文造诣也是不低,故此能和对方交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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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众人坐下,营寨一侧已有八名白衣少女端来美酒凉菜,这些少女个个衣衫朴素简洁,脸上略施脂粉,长发垂在身后不见佩戴金银玉器,但或清丽或娇艳,看她们个个身手矫健,显然会武功,柔美的目光也隐藏着一股锐气。
玄月闻到酒香,笑道:“好酒。”
两个少女帮他们席位斟满了三倍酒,酒香飘逸,玄月已是一口喝干自己杯中的酒,又将玄星杯中的酒喝干,赞道:“真的是难得能品尝到的好酒。”
玄星正色道:“师弟,不要贪杯。”
李大脚品了一口酒笑道:“玄月老弟有酒必醉,好
在酒品还算可以,喝醉了自然会找个角落去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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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四个中年白衣女子一起走入,为首的是连夫人云倩儿,她身侧是平越母亲绛霜,后面是沉霜和玉霜,平越曾在江南担任武职,绛霜几次去江南看望儿子也去连家拜见过连夫人,连夫人知道绛霜闺名司徒佩容,沉霜和玉霜的丈夫都在中州军中任职,职位不过千人校官,她们都是官宦人家夫人,在大庭广众之下一起自有法度,连夫人和司徒佩容都有爵位在身,走在前面,沉霜和玉霜跟在后面举止颇为恭谨。
她们之中连夫人固然没有携带任何武器,司徒佩容、沉霜和玉霜也没有象之前背负长剑,她们三个都是素布长裙,头插小白花,面带几分悲伤,和连夫人一起在一处靠外帐篷中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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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片刻一个老妇人在三个中年白衣女子陪同下来到,老妇人神色威严,双目精光四射咄咄逼人,正是长谷君帅老夫人,陪在她身旁的分别是之前和小梅交过手的马夫人以及和小顾交过手的冷霜,还有一个中年女子容貌娇艳无比,神色冷漠如寒冰,虽然她也和其他女子一般身穿素色长裙头插小白花,但脸上没有丝毫悲伤之色,腰间佩着一把玉鞘短剑。
看到帅老夫人来到,连夫人、司徒佩容、沉霜和玉霜同时起身,连夫人和司徒佩容行的是屈身礼,沉霜和玉霜行的是跪礼。
帅老夫人来到连夫人身前,淡淡地道:“各位夫人不必多礼。”
她说话声音苍老没半分中气,但四周不论远近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不少江湖中人纷纷望向她,心中暗自惊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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帅老夫人道:“倩儿,好久没见到你了,也就是每年做寿开春收到你们夫妇送来的年糕,偶尔也有江南回来的人提起你,都夸你贤淑谦和勤俭持家,为廷纲分担了不少,也是有功于朝廷和百姓。”
连夫人道:“老爷公务繁忙,家中琐事少不得要操心一下,这些是臣妾该做的本份之事,不敢说有什么功劳。”
帅老夫人点头道:“你们夫妇每隔三年才来京一次,记得上次见到婉儿已是六年前的事了,想必已经出落成花一般的容貌了。”
连夫人道:“臣妾无能,此女顽劣,贻笑大方了。”
帅老夫人道:“老身倒听说婉儿文武双修,天真无邪,颇讨人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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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夫人心中一动,笑道:“她是学文不知修身养性,学武不知天高地厚,说是天真无邪却时时捣蛋惹祸,之前刚犯下弥天大罪,我也听闻葶儿知书达礼文武琴画无一不精,容貌美丽若仙,刚才在太子殿下处看到,果然名不虚传。”
帅老夫人默然片刻,轻叹口气道:“老身也算儿孙满堂,其中长旗和葶儿算是最让老身痛惜,可惜——”
她顿了顿又道:“为人母亲的少不了要为儿女操心,纵然他们犯下弥天大罪,总不能见死不救。”
连夫人道:“是的。”
帅老夫人又对司徒佩容轻轻点头,走到一处帐中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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帅老夫人坐下不久,帐外又走入三人,看到他们,在座大部分江湖高手都心中打了个冷战,就连帅老夫人也不禁皱起眉头,进来之人为首是一红衣老人,红衣老人全身弥散着一层浓浓杀气,那层杀气在潮湿空气中竟化为一层很淡的红色气雾笼罩着红衣老人全身,正是公羊赤杀。
公羊赤杀身后是阎玉麟和符秀山。
符秀山快步来到离黄龙白虎旗最近帐中,然后转身躬身等公羊赤杀入座,但公羊赤杀却停下脚步,望向连夫人。
连夫人也是心头一震,脸上却不露声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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埋剑山庄一十三把剑公羊赤杀名列第十,云倩儿名列最后,公羊赤杀到埋剑山庄时云倩儿在庄中只是林婉湘侍女,但云庄主待她如女儿,林婉湘待她如姐妹,在武学上尽心传授,云倩儿天赋过人,意志坚强冷静果敢,在山庄之中武学修为突飞猛进,即使慕容冰、公羊赤杀、阎一本这样来到山庄时已是名动江湖的高手,但也丝毫不敢小觑这个侍女。
不过云倩儿武功从来都是由云庄主传授,林婉湘陪练,云庄主也规定云倩儿不得和来到庄中的江湖中人交手过招,云倩儿不敢有丝毫违背,故此也从来没有和慕容冰、公羊赤杀、阎一本他们比试过剑法武功。
公羊赤杀离开埋剑山庄已有二十年,云倩儿容貌依然如同往日,只是少女的青春俏丽变成了妇人的成熟恬美,此刻一眼被他认出。
公羊赤杀稍一停步已将目光从连夫人身上离开,他没有去到符秀山所到之处帐中坐下,而是在连夫人对面靠近营门角落的帐中桌旁坐下,阎玉麟微笑着跟着公羊赤杀就坐,目光有意无意地望向秋笙,秋笙也在看着他。///7kankancom///我看&书斋01Xscom
符秀山也不觉得尴尬,笑着回到公羊赤杀身边坐下。
公羊赤杀嘴角微微蠕动,连夫人耳边清晰地听到他苍老沙哑的说话声,道:“可是倩儿姑娘?”
连夫人嘴角也微微一动,道:“是,公羊先生。”
他们内力修为都已登峰造极,用的是密宗传音入密的绝世武功在对话,此刻在座就他们能互相听到对方说话。
埋剑山庄之变由阎一本策划,公羊赤杀参与其中,此刻公羊赤杀不知连夫人是否知道此事,心中暗生警觉,身上杀气更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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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象法王密罗阿多也望向公羊赤杀和连夫人,神情微微一变,传音入密是西域密宗武功,他虽然听不到公羊赤杀和连夫人所说的话,但也感觉到他们在用这门武功交谈。他向帝加说了句藏语,帝加用生硬的中原话问一旁的李延宗道:“大国师问红衣老头子和中年女人是什么人?”
李延宗愣了愣,他不认识公羊赤杀,也不知帝加所问中年女人是谁,心中更是对这些江湖人不满,摇头道:“不知道。”
帝加面露不屑摇摇头,看向公羊赤杀,见公羊赤杀阴森目光正盯着自己,彼此目光接触帝加全身一震,只觉得公羊赤杀的目光犹如两把寒冰之剑,一股凛冽冷气已渗入他经脉,令他四肢无法动弹,他想张口呼叫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心中惊恐黝黑面色也变得一半发紫一半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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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夫人心中吃惊,龙象法王密罗阿多也面露惊惧,连忙起身大步来到帝加和公羊赤杀之间,冲公羊赤杀合掌道了一声:“失礼了。”
他说的是藏文,在场中没几个人听得懂,只见他身上红袍展开,放佛正好有一阵疾风在他身前冲过。
公羊赤杀似剑般的冷目寒光化为一团白雾散开,沉声道:“小子放肆。cCNet”
他说的也是藏文。
密罗阿多听公羊赤杀会说藏文,更是心中惊奇,道:“请教先生是谁?”
公羊赤杀冷声道:“公羊赤杀。”
密罗阿多轻轻点头,转身双手在帝加双肩重重推了一把,帝加全身剧烈颤抖一下重重吐出口气,面色逐渐变为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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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座中人都知道无形之中公羊赤杀给了帝加一个下马威,秋笙因为父亲武功卓绝的缘故倒也并不如何惊奇,但不少人想起昨晚帝加和一难大师对掌情形,不由得对公羊赤杀更是心生惧意。
帅老夫人双眉紧皱,双目露出诧异之色。
帝加连连喘息数声,额头大颗汗珠渗出,仿佛之前刚和人交过手,他又望了一眼公羊赤杀,这次不敢多望连忙低头,全身又一阵颤抖。
连夫人暗自点头,公羊赤杀施展的摄魂**原理和凝聚剑气一般,不同的仅仅是距离远近,公羊赤杀和帝加内力修为相差悬殊,帝加事先没有堤防,故此被公羊赤杀一下击垮,如不是密罗阿多起身化解,帝加魂飞魄散就算留住性命,一身武功也会被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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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公羊赤杀如此凶悍了得,中军营寨一时静得出奇,只听到冷风吹得军营旌旗飞扬,发出呼啦啦的声音。
此后不时阵阵铠甲声响传到,十多位中年青年将领全身披挂陆续结伴来到中军营帐,韩世文以及那个马将军都在其中,看到中军营帐就坐之人形形色色,有些更是稀奇古怪,他们心中惊奇,坐下后也不敢随意说话。
正好白衣少女上酒菜时,红须武将苏尚志
和那个叫珍月的少女也来到,珍月也是身穿素麻布长裙,头戴白色小花,他们一起来到帅老夫人身前屈身行礼,苏尚志神色敬畏地道:“末将和珍月拜见帅老夫人,祝老夫人身体安康。”
他之前由车前公夫妇做媒娶得珍月,对帅老夫人心存感激。
帅老夫人轻轻点头道:“尚志,珍儿,免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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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月又来到连夫人和司徒佩容身前,不等她行礼,沉霜和玉霜已一起起身屈身向珍月行礼,口称:“臣妾拜见将军夫人。”
她们丈夫和苏尚志都属中州鹤列营,苏尚志是将军,她们丈夫是校官,女子以夫为贵,故此她们要向珍月行礼。
珍月吓了一跳,美丽的脸庞露出不安之色,连忙跪倒在地,道:“沉霜阿姨玉霜阿姨,珍月不敢——”
司徒佩容起身拉起珍月轻声道:“珍月,这里是军营,虽然我们都是世子殿下和世子妃请来的,但官家礼数不可乱。”
珍月黯然点头,官家有官家礼数,而在她长大的村庄,长幼之礼她们也是时时谨守,眼见自己长辈向自己行礼,她一时还无法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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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苏尚志、珍月夫妇在一帐中坐下,郭瑜再无怀疑,知道这些女子都是来自同一个地方,而且那地方一定就是未亡村。
这时又有一个青年将领和一个青年女子一同来到,却是平越和庞夫人芙月。
看到平越,在座所有将领同时起身躬身向他抱拳行礼,平越虽年纪轻轻,但已是京城禁军统领之将,又有侯爵爵位,故此地位在这里所有来到武将之上,不过平越脸上没有丝毫得意之色,微笑着向众将一一抱拳致意。
他直接来到司徒佩容身前,跪下道:“孩儿拜见娘亲。”
司徒佩容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笑意,她嫁给平景时平景不过是一个尉级的青年军官,如今丈夫世袭封侯,平越也是散侯,同为禁军统帅,平家父子双侯一榜眼在京师被人传诵至今,她也一直引以为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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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越向司徒佩容行大礼后,又起身躬身向连夫人行礼,道:“连夫人。”
连夫人微笑起身,点头道:“平侯爷已不在江南道,如此行礼折杀臣妾。”
平越道:“滴水之恩尚不敢忘,平越在江南多得连大人和夫人照顾,此恩情永不敢忘。”
说完他又对起身的沉霜、玉霜抱拳道:“二位阿姨不要多礼,平越小时候就当诸位阿姨如娘亲一般,如今礼来礼去反倒显得生疏了。”
司徒佩容早已起身止住沉霜和玉霜向平越行礼,道:“越儿说得是。”
她又看向帅老夫人道:“还不快去见过帅老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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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越来到帅老夫人身前,跪下微笑道:“老夫人,万事以孝为先,故此越儿先给娘亲叩头再来给老夫人请安,老夫人不要怪越儿。”
帅老夫人庄重漠然的神情舒展几分,道:“你这小猴子就会说话,讨你娘欢心又想来讨我欢心——起来吧。”
平越笑着起身对马夫人、冷霜等人施礼,马夫人、冷霜等也起身屈身回礼,只有那个神情冷漠的女子并没有动。
冷霜一直都是满脸悲伤,看到平越才稍稍回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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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中军军营众多女子出入,傅仲平、丁郎、慧心、李大脚等都心生疑惑,知道这些女子来历不凡,她们都是官宦武将人家妻子,但又个个都有武功,而且彼此相识长幼有序犹如一个江湖门派一般,但偏生在座的这些老江湖们全然看不出她们来历。
平越又来到一难面前,脸上笑容消失,神情庄然地向一难抱拳躬身行礼,朗声道:“弟子平越拜见师叔。”
一难轻轻点头道:“不必多
礼。”
众人这才知道平越师从少林,更是心中惊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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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夫人芙月也分别向帅老夫人等人施礼,她丈夫庞天佑是京师万骑将官,在平越麾下担任左副职,官位更在苏尚志、韩世文等将领之上。
司徒佩容拉着芙月来到珍月旁,道:“一路辛苦吧?”
芙月轻轻摇头道:“不辛苦。”
她见司徒佩容、沉霜等村中阿姨和珍月甚至帅老夫人都身穿麻布素衣,心中一阵疑惑,道:“听说老夫人也从村中赶来这里,她们可曾到了?”
司徒佩容神情一下又变得伤感,一时说不出话来。
珍月刚一起身,听芙月问老夫人的事,不觉身子一颤,她低下头,大颗泪珠从美丽双目中涌出。///7kankancom///我看*书^斋
见情形芙月心知不妙,心中更是紧张。
帅老夫人怅然道:“玉瑾夫人刚过世了。”
她口中的玉瑾夫人就是之前在镇中去世的老夫人无忧君,未亡村中玉瑾夫人要比帅老夫人还要高出一辈,主持村中大小事务数十年,地位尊崇,待人和蔼,深得小辈们喜爱和敬重。
芙月身子一晃,失声道:“她怎么去世的?”
司徒佩容含泪道:“她老人家年事已高,日夜赶路——”
说到这里她声音哽咽,已说不下去。
冷霜猛然站了起来,她也是刚知此事,心中难受,双目带怒,道:“我就说过此事先不要对老夫人说——”
帅老夫人沉声道:“冷霜——”
冷霜停住口,强自将要说的话咽下去。
马夫人轻叹道:“我们也想不到老夫人会这么急着赶过来。”
沉霜道:“沛霜大姐呢?她不来吗?”
司徒佩容道:“她是不能踏入军营的。”
苏尚志道:“世子不是已经给给位夫人金龙箭牌了吗?”
司徒佩容道:“金龙箭牌只是允许我等臣妾能破例进出军营,但老村自有规矩。”
冷霜道:“沛霜姐怎么说?”
沉霜低声道:“她让我们回去,她自己也已送老夫人回去了。”
冷霜面色惨白,一时没有出声。
司徒佩容道:“她说这也是老夫人的意思,但我们可以不听。”
帅老夫人微微点头,道:“玉霜,你家行远可是前锋?”
玉霜一直面带忧愁之色,轻声道:“臣妾不敢确定。”
见帅老夫人望过来,韩世文起身躬身道:“是,刺山军由董骑校统领前锋。”
虽然朝廷十万大军云集,但面对日月教每个人都知道一旦交战凶险万分,身为前锋更是生死难卜。我看_书斋
沉霜咬牙道:“魔剑中人武功高强,我远非他对手。”
她刚和小顾交手,又被厉千书轻易击败,知道对方武功了得。
听沉霜这么说司徒佩容和沉霜等人都大吃一惊,玉霜更是焦虑于色——沉霜剑法武功如何她们极为清楚,她说远非对手,可知对方强悍。
马夫人道:“昨晚玄武营前锐军派出前哨,我看到宁月跟着去了。”
帅老夫人一愣,皱起眉头。
马夫人又道:“她想必是不放心她新婚丈夫吧。”
芙月轻轻抽泣一声,颤声道:“宁月她受了重伤,左手被砍断,我离开平——平将军军营时,她还没有苏醒过来。”
在场所有来自未亡村的女子闻言都勃然变色,帅老夫人脸上一阵抽搐,双目带着一丝悲凉,又有一股怒意升起。
马夫人望向秋笙道:“这位是否就是天山剑派秋笙?”
秋笙道:“是。”
马夫人道:“不知秋盟主是否已下决心助朝廷剿灭魔教。”
秋笙摇头道:“在下想平息这场干戈。”
马夫人道:“如何平息?”
秋笙道:“请世子殿下撤围。”
马夫人冷然笑道:“世子奉旨除魔,万万不会中途而废,依臣妾看来,中原江湖倒象是想袖手旁观。”
听她如此说话,玄月重重将端起酒杯放下。
玄星看了玄月一眼,目光示意玄月不要妄动妄言。
秋笙道:“冤冤相报何时是头,干戈一起势必无数人家破人亡妻离子散,这是秋笙最不愿看到的。”
一难、傅仲平、慧心、丁郎和李大脚都微微点头,这道理虽然简单,但真的做起来却并不容易。
帅老夫人身边那个神情冷漠的中年女子突然冷声道:“秋盟主是想眼睁睁地看着一群孤寡女
子去和魔教拼命?”
秋笙道:“秋某绝无此意。”
女子道:“八十年前魔教进袭中原江湖,这里各位夫人的先祖先辈都为拯救中原江湖这场劫难死在魔教手中,如今难道还要她们再去牺牲?”
秋笙面色一变,郭瑜轻声道:“这就是未亡村的来历吧?”
女子道:“是的。”
郭瑜道:“如果在下没猜错,各位夫人先祖先辈都是紫衣侯诸葛先生麾下将士。”
听郭瑜这么说,在场所有江湖中人和不知就里的将官都大吃一惊,一百多年以来紫衣侯诸葛先生不但威震三军,也名藏江湖,尽管极少有人知道紫衣侯势力的动静,但依然相信他们一直存在。
帅老夫人沉默片刻,轻叹道:“我等虽和侯爷有渊源,但并非侯爷手下。”
郭瑜道:“虽然如此,但以你们和诸葛家的渊源,龙庆世子妃诸葛筠请你们来助她一臂之力,你们是不会不答应的,更何况你们夫君子孙不少都在军中,都在此番剿灭日月教的大军中。”
帅老夫人面色凝重,道:“是。”
郭瑜点头道:“那在下已明白各位夫人的为难之处。”
在座如司徒佩容、沉霜、玉霜、芙月、珍月等丈夫儿子即将要与日月教展开一场生死激战,身为他们的妻子母亲岂能袖手旁观,更何况她们的先祖都死在日月教众手下。
秋笙也明白其中原委,见这些女子都望着自己,心中感到一丝不安。
慧心叹道:“往日深仇纵然可放,今日亲情难以不顾。”
一难合掌道:“阿弥陀佛。”
傅仲平怅然道:“原来当年魔教突袭中原江湖,背后还有这么一段往事。”
女子冷声道:“当年如不是老侯爷出手,付出一千七百多条性命和一千二百多伤残的代价,中原江湖早已荡然无存。”
傅仲平点头道:“那时昆仑首当其冲,一场血战死伤二百多人。”
一难道:“少林也是突遭袭击,猝不及防,僧众伤亡三百多。”
慧心黯然道:“峨眉很惨,山上五十多名弟子且战且退,一直退到舍身崖,没有死的都跳下悬崖,最后只有七人活下来,如不是峨眉俗家弟子广布四处,这一战下来只怕峨眉已不复存在。”
玄月大声道:“武当何尝不是,从解剑池传来示警钟声起,不过半个时辰武当六百多弟子就只剩下一半。”
那女子沉声道:“既然如此,这等血海深仇奇耻大辱,难道你们就不想报?”
一难、玄月、傅仲平和慧心神色已有几分悲凉,不约而同一起望向秋笙。
秋笙也是心头凛然,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如今他的决定代表整个中原江湖同盟中所有人的决定,他之前反复思考相信自己的决定是对的,但此刻面对这些往事也不禁又感到有些动摇。
女子又道:“我知道天山剑派修的是无名之剑,秋盟主不想让中原江湖人的鲜血来成就自己声名,可这么做又何尝不是沽名钓誉?”
秋笙心头一震,帅老夫人轻声道:“琴儿,你言重了。”
女子道:“我自知有些失礼,但我诸葛琴与秋盟主尚有一丝血缘关连,勉强算是秋盟主的远房表姨,才说话这么放肆。”
听女子自称诸葛琴,众人知她定是紫衣侯诸葛家后人。
秋笙惊道:“你就是琴表姨?”
诸葛琴点头道:“我大哥去世时你跟你父亲前来拜祭过他,那次正好我丈夫也重病在床,令我无暇分身,没有见到你。”
秋笙道:“是。”
诸葛琴道:“如今战事迫在眉睫,中原江湖如能助一臂之力,不但能一雪当年耻辱和仇恨,更能永远除
去魔教这个祸害,此事利于国家利于江湖,你又何必过多去想个人声名得失?”
秋笙心中想着诸葛琴的这番话,面对四周望过来的种种期待目光,忍不住心头升起一股无名恐惧,他一直在尝试抛却一个“名”字,但如今才发现无论自己怎么做都已无法摆脱——也许从他决定接受江湖同盟提议当江湖同盟盟主开始,就会注定是如此。///7kankancom///我看书_斋
郭瑜道:“各位夫人先辈为天下江湖抛家舍身,八十年来默默无名,实在为我等敬佩感激,而当年天山剑派秋梧叶前辈创下铁血大旗门,一番轰轰烈烈为后世留下不朽侠名,难道又只是为了名吗?”
秋笙心头一震,知道郭瑜这番话是在告诉自己,行事留名无名并非紧要,关键是看所作所为是否对得起天地公理。
诸葛琴道:“秋盟主如今的决定不知是否也是各门各派的决定。”
一难道了声阿弥陀佛道:“此事老衲苦思良久,无奈修行太浅妄念频生,方丈已示一切由秋盟主裁决,贫僧没有异议。”
慧心道:“峨眉也是这般意思,贫道觉得秋盟主宅心仁厚,如此处置也是妥当。”
玄月忍不住道:“要我说我倒真的赞同把魔教给灭了。”
玄星沉声道:“师弟,你又来了,你忘记之前正道同盟曾和日月教有和议,还是由玄羽掌门师兄主持签下的。”
玄月嘿然道:“他们自毁和议,今天这也是报应。”
李大脚道:“我虽然是一个粗人,也知道战与不战都有道理,帮主说这里听秋盟主决断,丐帮不会含糊。”
丁郎一直沉默不语,此刻沉声道:“华山也是。”
傅仲平叹道:“此番华山各派掌门聚会,昆仑派贺掌门因故不曾出席,我刚得到消息,前日贺掌门在附近被昆仑逆贼所害,如今昆仑何仲起、苏仲星、路仲达和冠华正赶来这里,我想他们一定也会听从秋盟主决定的。”
昆仑掌门贺兰谷遇害之事在座各派前辈也都刚听说,但并没有在江湖中张扬开去,丁郎、慧心等听到提起也不由得感到伤感。我看*书^斋
诸葛琴点头道:“百年来天山剑派就是江湖中流砥柱,大家都如此信任天山剑派和秋盟主,秋盟主可不要让大家失望。”
她目光紧盯着秋笙,闪烁着针芒。
秋笙神情更有些茫然,望着自己面前的酒杯伸手去拿,这才发现自己握着酒杯的手微微发出颤抖。
这时有把苍老的女子声音说道:“琴儿,不要再说了,八十年前大河渡之战,几代侯爷都是再三叮嘱不得和外人提起。”
出声的是一个素衣老妇人,正由中军帐门走来,如果在其他任何处看到这个老妇人,绝没有人会留意她,她看似比帅老夫人还要老得多,身材矮小,容貌早被岁月腐蚀,显得丑陋和沧桑,行走举止也十分缓慢。
老妇人身旁跟着一个白衫老人和一个绿衫老人,两人面色白净没有胡须,衣衫华丽腰束玉带,头戴亮银镶金冠,神态带着傲意,其中绿衫老人是之前和冷霜一同追小顾并和他交过手的刘公公。
看到老妇人,所有未亡村女子连帅老夫人、诸葛琴一起站起身。
帅老夫人道:“大姐,你来了。”
司徒佩容屈身道:“臣妾拜见长丰君、邹公公。”
沉霜、玉霜、马夫人、芙月、静月跟着向老妇人行了跪礼。
连夫人心中惊异,跟着起身屈身行礼。
随后在座所有武将也都纷纷起身向来人躬身抱拳。
虽说大部分人都不知这个老妇人来历,但那两个老人一看就知道是来自宫门的太监宦官,文家王朝严禁宦官干涉政事,宫中内务同样不为文武百官管辖,因此文武官员对宦官都多少心存敬畏。
秋笙回
过神来看着眼前老妇人和邹公公、刘公公,奇怪这老妇人竟和长谷君帅老夫人一般享有君爵,帅老夫人丈夫车前公因女儿惠妃为当今天子宠爱而家门富贵兴旺,惠妃诞下龙庆世子同为圣上喜爱,帅老夫人得封长谷君的爵位,却不知眼前这老妇人如何得到封爵。
阎玉麟之前在座一直似笑非笑地听着众人说话,全然事不关己的样子,此刻也神色庄重起身向老妇人躬身行了一个大礼。
诸葛琴一边行礼行事,一边轻声道:“我实在是忍不住,不忍心让这么多姐妹侄女再去牺牲,才提起往事。”
长丰君面色凛然道:“老身不管他人怎么说怎么想,只知道凡是侯爷交待下来的事就一定要做到,你也知我脾气,该说的藏不住。”
帅老妇人轻轻点头道:“大姐,我们这辈承蒙老侯爷、老祖宗、老夫人她们苦心养育,绝不敢有违侯爷,霜儿们大都有家有小,月儿们也都嫁人,连我都不忍看她们丧夫丧子。”
长丰君沉声道:“老侯爷有军令严禁女子入营,说妇人之慈和妇人之悲都是败军之相,如今大战在前,你们个个悲怜丈夫子孙,此战如何能战?”
帅老夫人已面露愧意,司徒佩容、沉霜等也纷纷低下头。
长丰君道:“侯爷说,战者,求死者生,求生者死,狭路逢,勇者胜,中原江湖愿战则大家齐心协力而战,不愿战也不必勉强,难道你们都已享惯富贵,不愿再回老村过清贫日子?”
听长丰君这番话,司徒佩容等更是心中难过,玉霜走出帐中在长丰君面前跪下流泪道:“玉霜不怕死,玉霜愿去做前锋。”
珍月看了韩世文一眼,含泪道:“珍月已准备好了。”
韩世文红脸涨成紫色,大声道:“请老夫人放心,我等必定奋勇杀敌,以死报效国家。”
一时间在场武将纷纷喝干杯中的酒出声呼应,这些声音听在秋笙耳中更让他感到如坐针毡,心中一片迷茫。
长丰君扶起玉霜道:“我知道玉霜你心意,也知道你们都想和自己丈夫儿孙同生共死,但我丑话说在前面,如果侯爷要你们回去,你们谁不回去,休怪我老婆子这把年纪和你们翻脸动手。”
玉霜抬头见长丰君神色严厉,心中也有惧怕,泣声道:“是。”
诸葛琴轻声道:“您老告诉轩儿了?”
长丰君冷哼道:“把我们叫来,难道筠儿没有告知侯爷?”
诸葛琴默然片刻,道:“应该有说的吧。”
长丰君冷哼一声,道:“如不是佩容出发前来和这老婆子说声,我还真不知道筠儿找了这么多阿姨姐妹来帮手,却唯独没有找我这老婆子。”
诸葛琴道:“她也是不想您老劳累。”
长丰君道:“我这把老骨头的确不行了,不过要说动手未必比你们差——”
说到这里她神色也有些黯然,道:“可惜玉瑾夫人了,我也是刚得知消息在路上见了她最后一面。”
说完她在玉霜搀扶下在一帐中坐下。
那两个老宦官虽然神色傲慢,但对长丰君极为恭谨,等她就坐他们才一起在一处帐中坐下。
众人见长丰君来到一顿呼喝,知她性情甚为刚烈,此刻她不说话,一时间也没有人敢出声,各自在座位坐下想着自己心事。
连夫人低声对司徒佩容道:“这位老夫人我几次上京不曾见过。”
司徒佩容轻声道:“琼花阿姨是大内颜总管的娘亲。”
连夫人微微变色道:“原来是她。”
她知道京城大内从一品总管颜牧鱼的名字,但几次跟随丈夫上京述职都没有见过他,颜牧鱼执掌内宫已有二
十年,传闻他为人谦让品行刚直行事谨慎,从不结交外官,深得当今宣武帝信赖。
司徒佩容轻声叹道:“琼花阿姨五个儿子之中长子在宫中当差,其余四个儿子都是年少遭遇不幸,十年前圣上怜惜颜家无后,册封颜总管公爵爵位,颜总管竭力推辞,后来就册封了琼花阿姨君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