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节度
作者:丹东大米汤
天意
82大战4 83说客1 84说客2 85说客3
86说客4 87陷阱1 88陷阱2 89陷阱3
天意 82大战4
    王彦章站在河岸,对岸传来阵阵不祥的枪炮声,显然梁军夜袭夺取渡口的企图已经失败了他回头看了看正在江岸边随着江水起伏的近百木筏,沉声道:“准备强渡”

    天色已经大亮,江面上数十条梁军木筏载沉载浮,正向渡口处行来他没有在渡口部署守兵,原因很简单,渡口一片开阔,没有任何屏障,一旦梁军冲上岸来,便会陷入白刃战,无法发挥吴军的火器优势吴璋将手中的主要兵力都部署在了以废庙为中心的防御阵地上,包括所仅有的四门短炮,剩下的一门长炮部署在山顶在寨子中,从那里长炮就足以轰击渡口了吴兵拆除了部分废弃房屋,用这些材料堵塞了那些废弃房屋之间的空隙,形成了一道壁垒,房屋的窗户就成为了天然的射孔,而火炮则部署在房顶等地势较高的位置,火药桶都已经打开,弹丸和药包也已经装入炮膛,一切就绪,就等待着战斗的打响

    吴璋略微估算了一下距离,确认梁兵的木筏已经进入了火炮的射程,对身后的牙兵做了一个开火的手势随着指挥旗的摇动,火光依次从炮口喷射出来,浓厚的白烟笼罩了吴军的阵地

    随着一声尖啸,一发铅弹划过木筏的上空,狠狠的砸入江面,溅起了三丈多高的水柱,铅弹落水带起的冲击力让临近的一只木筏剧烈的摇晃起来,上面的梁兵们惊惶的喊叫起来,拼命的抓住一切可以木筏上抓住的东西,以至于自己被散落的江水淋得浑身透湿都没有察觉道

    “吴狗这炮也就听个响,吓吓人而已,打不中的大伙儿在加把劲,快些划上岸,把他们全部剁成肉泥”最前面那只木筏上,梁军校尉大声的喊叫着,激励着手下的士气在军官的鼓动下,木筏上的梁兵们加快了划桨的频率,木筏前进的度明显加快了突然,空气中传来一阵尖锐的声响,就好像被什么高运动的物体撕裂了一般,那名方才还在大声叫喊的梁军校尉所在的木筏突然变成了漫天的碎片,它被一发从长炮发射的八斤重的铅弹直接击中,挡在铅弹前进道路上的一切——无论是木材还是人体都被撕碎,漫天飞溅,这一情景是如此的恐怖,以至于发生了十余秒钟后,惊呼和惨叫声才从四周的梁军丛中爆发出来

    这发铅弹的命中就好像一个信号,第二次齐射中又有一条木筏被击中,这些临时制成的木筏在火炮面前显得十分脆弱,哪怕只是被铅弹擦过,也会散列开来,上面的梁兵都有披甲准备登岸后便临阵厮杀,这些本来用来保护士卒的盔甲在水中却变成了可怕的索命无常,那些落水的梁兵就算没有被铅弹以及四溅的碎片所伤,沉重的盔甲也会把他们拖入水底溺水,只有极少数幸运儿才在沉入水面前被同伴捞起,幸免于难尽管如此,那些没有被炮弹击中的梁军依然奋力划着桨,向不远的渡口冲去,水面上毫无屏障,他们掉头逃跑的话,划桨划的再快也快不过吴军的炮弹,就算逃回去也逃不过严酷的军法,还不如拼死冲上岸,好歹也能脚踏实地,死也死的踏实

    在梁兵疯狂的努力下,木筏和岸边的距离在飞快的缩短,待到还有六七丈距离的时候,不少梁兵便跳下木筏,在鼓声中稍一整理队形,便向那大庙冲去,这些选锋无一不是梁军中的精锐,此时一脚踏实地,士气便凭空涨了三分虽然不过七八百人,但队形整齐,长枪如林,如墙而进,竟好似千军万马一般

    看到梁兵登岸了,矮墙后的吴军火绳枪手们赶紧向其开火,但梁兵行列中虽然不断有人中弹倒下,但依然保持着队形前进,当距离缩短到只有四十步左右时,梁军也开始还击,箭矢和铅弹如雨点般落下,甚至还有点着的引火物被投掷过来,吴军搭建壁垒的材料很多本来就是从废街中拆下来的,很多都是干透了的易燃物,此时着了火,顿时便着了起来,一缕缕烟火从吴兵的防线上升起,甚至还有两个没有看管好的火药桶也被点着了,引起了几次小爆炸,眼看梁兵便要突入了

    “换霰弹,放”随着一声号令,已经停止了好一会儿的火炮又突然轰鸣了起来,一团夹杂着无数小铅弹的火光从炮口喷射出来,十几步开外的梁军阵中立刻传来一阵凄厉的惨叫声,被击中的人丢下武器,扑倒在地,身体垂死的抽搐着,平整的梁军阵线扭曲起来,出现了数个缺口

    “反冲”已经将手中的刀柄攥出了水的吴璋大吼了一声,猛的挥刀虚劈,紧张到了极点的他的右手小指已经被削去了一块皮肉却全然未觉,早已在废街内排成纵队的三队吴兵立即推倒一段胸墙,猛冲了出来,遭到突然打击的梁兵首尾不得相顾,被截成三段,终于崩溃了,纷纷渡口处逃去,途中不断有梁兵因为体力耗尽而失足跌到,被从尾随追击的吴兵轻易的杀死,砍下首级,披着黑色号坎的尸体七零八落的散落在汉水南岸

    北岸,江风将一阵阵喊杀声传来,王彦章踮起脚尖,向对岸望去,不时回头看正在赶制木筏的手下,可是赶制而成的木筏却寥寥无几,毕竟周围可以用来制作木筏的材料都已经用的差不多了,可是四出去搜集渡河船只的游骑还没有一人回来,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对岸的喊杀声渐渐平息了,显然又一次强渡行动失败了,难道这次自己由上游渡河,夹击吴军的策略就这样失败了?想到这里,王彦章不禁颓丧的低下了头

    “都督,外出搜集船只的胡羊儿校尉回来了,说有要事禀告”

    “哦快领他上来”王彦章赶忙收敛心情,表露出一幅成竹在胸的模样,作为一个统帅,个人的情绪随时都会影响到军心,尤其是眼下这个紧要关头很快那胡羊儿便快步疾趋了上来,身旁还有一名青衣汉子那胡羊儿对王彦章叉手行礼罢道:“都督,末将方才沿河北上,寻找渡河的船只,碰到此人,他自称是本地的一个团头,说有办法领大军渡河”

    王彦章闻言,赶忙对那青衣汉子问道:“兀那汉子,快将你姓名报上,若当真能引大军渡河,本都督当不吝重赏”

    那青衣汉子赶忙拜了一拜,恭声答道:“小人姓车名明,家父本是当地长老,前些日子吴贼进犯,守官四散,前些日子吴贼下令各乡将船只击中上缴,家父便让乡民交了十几条船上去,却将剩下的百余条隐藏在上游的一个湾子中,小心看管今日得见王师,赶忙遣小人前来带路,大军若要渡河,便快随小人往上游去再行个二十里便是了”

    王彦章听到这里,便好似绝处逢生一般,不由得向天默祷道:“今日得圣天子护佑,百姓相助,渡得河去,大破吴贼,弟子自当施舍钱财,修缮丛林,若有食言者,天地神明,当共弃之”默祷到这里,王彦章对那车明道:“你且去带路,此番事成之后,某自当禀明天子,大加赏赐”

    已经是午饭时分,南岸的吴军击破了那次梁军的进攻后,便加紧修缮壁垒,准备火器以迎击梁军接下来的强渡行动,但出乎吴璋意料的是,梁军并没有如他意料之中的那样连续发起猛攻,江面上空荡荡的,连一条渔船都没有,看上去诡异的很感觉到不对劲的吴璋派出几条小船前去打探对岸的动静,报回来却是对岸的梁军正在收集木材,赶制木筏,做强渡的准备感觉到一丝欣慰的吴璋心中虽然仍有几分怀疑,但他手中的兵力有限,此时梁国大军已经直逼江岸,得到这个风声之后,本来就很不稳的房、均两州的情况只会加糟糕,自己去分兵巡防也是无济于事,还不如老老实实的守住武当城渡口这个要点,等到襄州那边的援兵赶到再做主张

    樊城,吴军大营

    帐中吴军大将罗列,只见主帅吕润性端坐在当中,对身旁的那人沉声问道:“陈公此番从建邺来,却不知父王有何旨意,还望告知”

    与吕润性说话那人身着绯袍,皮肤黝黑,,双目精光四溢,约莫四十多岁,正是男人一生中精力最为旺盛的年纪,正是吴军大将陈璋只听其笑答道:“临行之前,大王在臣下面前只说了一句话:‘将从中御,兵无选锋者必败’此番出兵之前,大王对经略荆襄之事未置一词,想必就是为了让殿下无有制肘,全力用兵破敌”说到这里,陈璋站起身来,对吕润性深深做了一揖肃容道:“殿下,陈某今日在这里也是麾下一将,只管随意驱策,某自当效犬马之劳”
天意 83说客1
    “父王扫国内之众,悉数与我,两国盛衰,决于一役,润性德能浅薄,岂敢专断,还望陈公在兵事上提点一二”

    陈璋本就是不顾猜忌,敢于任事之人,当年武勇都之乱时,杭州为田覠与吕方联军包围,形势危急泡*书*(www.paohu8.com钱缪悬以重赏选拔出战之人,诸将皆无人敢接命,唯有本为陈蔡之众的他敢于领兵出战,击破宣州军营垒,险些便解了杭州之围如今他虽然已经年过四旬,但姜桂之性,到老愈辣,他见吕润性言辞恳切,并非作伪,便慨然笑道:“既然殿下不以老臣无能,屈尊下问,老臣便斗胆献芹了”说罢陈璋来到悬挂的地图前:“兵法有云:‘战势不过奇正’,殿下此番围襄城,据高沟深垒而守,以逸待劳,便已经占了先手,在这‘正’上是不缺了然梁乃中原大国,天子亲征,良将精卒荟萃,若无奇计如何能破之?”

    “此言甚是,只是如何出奇却不知,还请陈公教我”

    “说穿了倒也简单,最毒莫过断粮,梁兵有十万之众,加上辅兵役夫只怕不下十五万,如今正是冬春之际,粮草皆需由南阳转运而来,兵法有云”千里转输,士一日不得再食”若殿下坚壁勿战,另遣精骑出宛、穰之间,残均陵,塞黾隘,入方城之郊,焚其积蓄,断其粮道,不出月余,梁兵必不战而败”

    “好”吕润性闻言猛拍了一下大腿,脸颊已经满是兴奋的绯红色他在淮上寿州当观察使的时候用兵风格本就颇为主动,当他得到下蔡城的豪强即将投靠敌国的消息时,身为一州观察的他竟然冒雨急袭,一举将这颗钉子拔掉,从而兵不血刃的解除了一次梁军大举入侵的危险但如今统领大军之后,面对这种大规模决战反倒有些患得患失起来,此番听了陈璋这么合乎自己脾胃的建议,不由得失声称赞起来吕润性正欲向陈璋说些什么,帐外突然进来一人,快步走到吕润性身旁,附耳低语了起来,吕润性脸色顿时大变,本来红润的脸颊立刻变得苍白了起来

    吕润性沉声下令道:“来人,令殿前司丙、丁二营立刻准备,听侯调遣”他下完命令后,站起身来,脸色凝重:“粱贼已经抢先了一步,有消息传来,贼将王彦章已经强渡汉水,占领了武当城”

    邺城上元节

    每年正月十五之时,本名为元宵节,由于唐时皇帝为李姓,奉道祖李耳为宗,所以开国时数任皇帝都笃信道教,依照道教的教规,将每年的正月十五称为上元节,七月十五为中元节,十月十五为下元节,合称“三元”而道教中又有尊崇天官、地官、水官三神,说天官赐福,地官赦罪,水官解厄,并以三元配三官,于是这上元节变成了天官赐福之日,无论是官府百姓都特别看重盛唐之时在长安城中,每年上元佳节之时,无论是达官贵人还是黎民百姓都张灯结彩,天子也金吾不禁,与民同乐如今盛唐时的繁盛气象早已化为灰烬,但由于今年六月之后,晋军与梁军未曾交锋,邺城的局势也就缓和多了,连这一年一度的上元灯节也又开始了

    西从东安门外起,东到现在灯市口大街的东口止,约摸里许长,全是灯市从正月初八日便开始,到十六日结束,共有十天白天是市场,晚上看灯,李继岌继大位,为了收买人心,也免去了这块税收在灯市场上,会集着全国各地商人,南至交趾、北至契丹、东至倭国,西至吐蕃,都有商人各省的、以及外国的各种货物从年代和范围上说,有两京焚毁后宫中和达官贵人败落后流失出来的各种古董以及珍贵器皿,也有有时兴的锦缎、绫罗、刺绣、布匹、手工艺品、家常用具,还有从南方运来的各种稀奇玩艺儿,商肆按行业分类,各占一段街道一吃过朝食,大小街道都涌着人流,到巳时后就拥挤不堪人们有买东西的,有看热闹的,有看稀奇开眼界的,也有专为着看人的人们有时被踩掉了靴、鞋,有时被挤散了同伴或孩子,叫叫嚷嚷,呼呼唤唤,像锅滚似的邺城的百姓们尽情的享受着一点点和平时光带来的快乐,仿佛将不久前的战乱遗忘了

    正月十四日是灯市进入高潮的第二天这天上午,有一个相貌不俗的壮年男子,生着疏疏朗朗的三络胡须,腰杆挺直,一件七八成的圆领羊皮袍穿在身上,也掩不住宽阔的肩膀和厚实的胸脯,头上戴着纀头,眉宇间满是好奇的意味,胯下骑着一匹健马,身后跟着六七个伴当,赶着驼畜或挑着担子,一副外来殷实商人的模样他这一行人一路从东门进来,一路沿着坊街下了,在客栈门前下了马,自有伙计牵去喂食,那汉子便肚子慢慢地往灯市走去一边走一边颇有感慨地叹道:“某只在书上读过这‘铜雀三台’、‘建安风骨’却想不到今日却有机会亲身游览此地”

    此人便是吕方的部将薛舍儿,此人本是广陵大豪,当年吕方攻伐徐温,此人与吕方其间颇有战功,其后便在吕方麾下行事,这些年来已经积功至判点职方司诸事一职此次来到这邺城却是受了吕方的密旨,来这边执行一个秘密使命他到了邺城之后,依照习惯,先在这河北名城中游览一番

    薛舍儿越走人越挤,生意越热闹,一时间不知道看什么好有时他想站在一个店铺前仔细看看,但正在看着,又被人潮推向前去,他走到一个店铺前,随便进去一看,只见一名颔下无须的男子真个尖声尖气的举着一枚很大的珍珠向一名顾客兜售,几尺之外,光耀人目薛舍儿在广陵时也做过不少没本钱的买卖,也有些见识,心知这就是古书上所说的“径寸之珠”,他不敢走近,也不敢问,只是在一旁侧耳细听只听那客人问道:“一千贯不能再少了?”

    “半贯也少不得了,先生是王府中人,又岂敢多买了?这本是长安宫中的事物,流落到民间,您看看这光泽,这形状,若是太平年间,便是三千五千贯也是便宜了,今日这个价卖给先生,便算是一点孝敬了”那尖声男子对说话的客人态度恭敬,一旁的薛舍儿听到“王府”二字,心中不由一动,态度又便注意了三分

    那客人又把珠子端详一阵,说:“好,我留下这颗珠子着实还不错,正好送给我们王爷嵌在帽子上,倒是很好”

    薛舍儿见那客人定下了珠子,便装作闲逛,缀在后面,一路尾随其到了一处府邸外,记下了地址方才向住处走去,脑中却在想着如何才能将吕方交给他的使命完成了正想事间,突然有人从背后在薛舍儿肩膀上猛拍了一下,倒把他骇了一跳,本能的跳到一旁,回头一看,颇觉意外,又惊又喜“啊呀原来是你”

    “正是在下,想不到能在这里碰到恩公,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呀”说话那人一身褐色圆袍,浑圆脸庞,头发微曲,一双眼睛里便是平日里也带着三分笑意,却是一个粟特人,正满脸笑容的看着薛舍儿

    “不错,不错却不知你如今……?”

    薛舍儿正问道这里,一阵人流涌了过来,将两人挤得站立不住,那粟特人皱了皱眉头道:“这里人太挤,咱们出去找个地方畅叙”薛舍儿点了点头,两人便一起用力向外挤去,看到一旁的胡同里行人稍微稀少,便挤了出去,又转了几个弯子,到了东街那粟特人笑道:“小人自从离开广陵之后,某便在北方做些生意,这几年来也积累了些钱财,正好有同族在李横冲麾下做事,便投了去,做些转易买卖却不知恩公现在如何,还在广陵吗?今日为何来邺城?”

    原来这粟特人名叫安护陈,十年前行商经过广陵,为当地豪强所欺,不但钱财被尽数劫走,连自己都被绑了去,有杀身之祸正好被薛舍儿撞见,觉得可怜,便杀了那豪强救了他一命,连财货都夺回了,尽数还与他这粟特人本是胡人的一支,以善于经商闻名,与也是胡人的沙陀人关系颇深,河东军中整理军资之人中便有不少是粟特人薛舍儿正想着如何才能打通前往晋军高层的通道,好完成吕方的使命,却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便笑道:“想不到你如今竟然已经为名满天下的‘李横冲’做事,当真是了得我这次来邺城是替我家主上做一桩事,却是有劳烦安兄弟的地方”

    安护陈闻言,连忙猛拍胸脯道:“某家这条性命都是恩公所赐,若无当年恩公仗义相助,安某岂有今日,只管开口便是”两人说话间,已经到了一间小酒肆旁,薛舍儿灵机一动,笑道:“某家逛了半天灯,腿脚也有些倦了,不如你我去那边歇会脚可好?”

    韦伯休假了,回老家看妹子去了,停到23日,请大家看在韦伯这个老光棍的份上,见谅一下
天意 84说客2
    “那酒肆邋遢的很,不如恩人来某家中饮酒叙旧便是”安护陈突然遇到久别恩人,赶忙殷勤延引,却是正和薛舍尔之意,假作推脱了两下,便随其而去,两人穿过了两条街,到了一个僻静巷子,进得一间三进的院子来、那院子虽然也不大,但装饰的倒是精致的很,胡人也没有当时汉人那么多礼法,薛舍儿刚刚坐下,安护陈便唤来妻子儿女对其一同下拜,感谢当年的救命之恩*w.aoshu8.com*泡!书*薛舍儿见其妻儿身上服饰多为皮毛绸缎,贵重的很,随口笑道:“看样子你在那“李横冲”麾下过得很是不错呀”

    “这也是多亏了当年恩公的洪福”安护陈一面吩咐妻子去整治酒肴,一面笑道:“这些年南北交兵,交通断绝,小人未曾前往广陵探望恩公,着实罪过,想必恩公家业是生发了?这次得见,恩公若是不嫌弃鄙宅简陋,不如便在鄙宅住上些时日,拙荆虽然笨手拙脚的,但也好早晚侍候些,整治的汤水饼饵也还吃的”

    薛舍儿来的路上在腹中早就想好了由头,此时听到安护阵的问话,脸上早装出愁容来,摇头叹道:“还谈什么生发了,某家也不瞒你,我此番来邺城说是替人做事,其实是逃祸出来的,否则我在广陵偌大家业,在家中一呼百诺的如神仙一般,何必背井离乡的熬这番苦楚”

    此时安护陈妻子已经暖了酒上来,安护陈闻言一惊,赶忙替薛舍儿倒满了一杯,双手呈上道:“恩公先满饮了此杯,到底是何事,若是无甚重大干系,便说与某家知晓,也好派遣一番”

    薛舍儿将杯中酒饮尽,便将自己方才在来路时在府中编好的来由倒了出来:吕吴吞并淮南之后,他便投入军中,十年来也积功至指挥使一职,麾下也有五百余人,只是两年前在市中路见不平,与人相斗,却失手杀了人,却不想那人竟然是吕家子弟,算来还是大将军吕雄的一个侄儿,薛舍儿只得收拾细软,弃了家小逃出广陵,这两年只是在山东做行脚商人过活

    安护陈听到这里,赶忙安慰道:“想不到这些年来恩公竟然有这么多遭遇,不过天下之大,也不是他们吕家一家的天下恩公若是不弃,便留在邺城,定然有报仇雪耻的一天”

    “你也莫要安慰我了”薛舍儿摇头苦笑道:“我也是在吕吴军中做过的,这些年来吕吴开疆拓土,南方已然一统,精兵二十万,战船如云,那吕雄乃是吕方亲信大将,要收拾我不过同碾死一只蚂蚁一般,说什么报仇不过是说笑罢了”

    “话也不能这么说天下事又如何说的死的,你说吕吴二十万大军,战船如云,势大难敌可我家主上麾下也有铁骑十万,也不差于吕吴了”

    薛舍儿听到这里,心中不由得暗喜,赶忙收敛心神,装出一副犹豫模样:“你说的倒也不错,可‘李横冲’虽勇,却也只是晋王麾下一将罢了,如何做得自己的主再说他也未必要我呀”

    “恩公莫要担心,我家主上虚怀若谷,绝非寻常庸碌之人,你在吕吴军中做到了指挥使,深悉敌方军情,我家主上又如何会亏待了?再说我家主上乃是先王义兄,军中首将,又岂是那些阉竖能够制肘的恩公且宽心在我家中住下,定有晋身之阶”

    薛舍儿心中大喜,脸上装出一副半信半疑的模样安护陈又劝解了几句,两人便痛饮了起,薛舍儿一副心事重重模样,杯到酒干,很快便酩酊大醉,倒了下去安护陈吩咐家人将其梳洗安置不提

    已经是初时分,屋外的院子越发显得寂静,只有坊外远处传来的一下下沉闷的梆子声薛舍儿躺在榻上,双目圆瞪,双目中并无半份醉意原来他本来酒量便颇豪,寻常人所饮用的那些薄酒根本醉不到他,方才醉倒不过是假装罢了此时薛舍儿不禁回忆起临行前在吴王宫中的那一幕:

    薛舍儿跪在地上,面孔紧贴地面,他保持这个姿势已经很久了,这让背部肌肉有些发酸发紧,一股股寒气也从膝盖下面的青石地板上传了上来,这让他觉得很不舒服,可是上首还是没有一点声音传来薛舍儿几乎都要偷偷抬头看看上首年迈的吴王是不是已经睡着了,忘了还有自己这个跪在下首的小人物正当这个时候,上首传来了一身低沉的咳嗽声,这让薛舍儿的面孔重贴紧了地面,恢复了旧有的姿势

    “薛舍儿你现在已经是殿前龙武军右厢指挥使了?”堂上传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这让薛舍儿全身的肌肉立刻绷紧了,他用尽可能恭谨的声音答道:“正是”

    “你是天启七年投入我麾下的,算来也有七八年了,便做到了殿前龙武军右厢指挥使,不少淮上、丹阳便在我手下的,也不及你呀虽然破广陵时你立下了大功,升迁也算得快得了”

    吕方的声音十分平淡,便仿佛在朗读一篇叙述文一般,这让薛舍儿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到最后只得低声回答道:“这都是大王的恩典”

    从上首传来一阵翻*弄纸张的声音:“天佑九年,洪州城下,破阵,斩首七级,俘旗帜一面;十一年,楚州,焚粮七百石,获男女三百,牲口五百;十二年,深入梁军腹地,探察军情一次……”念到这里,吕方笑道:“这是你积功而至,倒也不是我的恩典只是你的资格太浅,又无什么奥援,只怕在殿前龙武军这等地方过得不太如意”

    薛舍儿听到这里,心底不由得一沉,他所在殿前龙武军便是吕吴的军中也是翘楚,其中的指挥使,虞候许多都是军中的青锐,不少人干脆就是天家子弟或者在淮上或者丹阳时便已经投到吕方麾下的人,像他这等天启七年破广陵时才加入的家伙在一堆贵戚子弟中间,显眼无比,自然平日里暗亏没少吃,只是这些话在吕方面前如何说得开的薛舍儿脑子中正想着如何将这个尴尬的话题推开了去,却听到吕方自顾说了下去:“其实这日子我倒是熟悉的很,当年弘农王西征,我用反间计破了濠州,投入淮南,虽然弘农王依功赏了我,但淮南诸将对我也不太看得起,想必那滋味便和你现在差相仿佛”

    薛舍儿听到这里,已是满头大汗,他自然是知道当年吕方的故事,后来可是取淮南而代之赶忙连连叩首道:“死罪,死罪微臣如何敢和大王相比”

    “这又是什么罪我提起旧事其实是想告诉你,在这种情况下,要么就立下大功,让那些说闲话的家伙无话可说;要么离开殿前诸军,去找个闲散位置去养老,自然就没人为难你了,无人妒忌是庸才两条路摆在你的面前,你自己选”

    薛舍儿这才渐渐明白吴王招自己过来是因为有一桩事要自己去做,精神一振,低声答道:“殿前司濒临天颜,微臣不愿远离”

    “很好”吕方的声音中流露出掩饰不住的满意:“你要做的很简单:你乔装打扮,前往邺城,无论你用什么办法,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只要让晋军尽快南下即可”

    听到吴王的命令,薛舍儿茫然的抬起头,在昏暗的烛光下和冉饶的香烟下,身着紫袍金冠的吴王身影有些模糊,声音也显得颇为遥远,不像是个凡人,倒有些像是天上的神明薛舍儿胆怯的吸了口气,鼓足勇气道:“大王,杨刘一战,李存勖战死,王即位不久,自保不暇,如何还能南下?请大王明示”

    上首传来一声轻笑,薛舍儿听了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吴王从接下来的话语中中获取了莫大的乐趣“晋军的核心实力乃是沙陀铁骑,其本源来自塞外苦寒之地,所求者不过夺取富庶的中原,无论是李克用还是李存勖都不过是率领他们攻袭抢掠的头领罢了,无论是哪一个人当上他们的头领,都必须足够强悍,以能够带着他们南侵,否则就会被下一个足够强悍的首领代替李存勖死后之所以晋粱之间战事平息,只不过是因为晋军高层内部相持不下,谁也无法掌握最高权力来主持南侵战役罢了你去了河北之后,只要找到一个你认为最强的,然后告诉他只要能带领沙陀杂胡们南下,获得足够丰富的战利品,就能够赢得他们的支持,登上最高权力的宝座就可以打破这种平衡”说到这里,吕方微微停顿了一下,沉声问道:“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也许是因为说了太多话的原因,到了后来吕方的声音有些嘶哑,但是听在薛舍儿的耳中却有一种奇怪的魅力他小心的抬起头,向上首的那个人影望去,华丽的金冠已经遮掩不住头颅上苍白的两鬓往日丰满的两颊此时也布满了老人斑和深深的皱纹,宽大的紫袍下身形也有些佝偻,但在这个看起来苍老无力的老人身上,却潜藏着一种可怕的东西,无论你是什么人,他都能用这种或者那种东西驱赶着你向着他的目标前进,世界上的一切在他眼里都不过是棋盘上的棋子,而他就是一名棋手

    薛舍儿竭力将压下胸中那种奇怪的感觉,俯身跪拜,答道:“微臣明白”

    “很好,事成之后,你便是殿前上四厢都指挥使”此时吕方的声音又重变得低沉而又无趣,方才那种奇怪的魅力一下子从这个老人身上消失了,就好像被什么精灵一下子给吸走了一般

    薛舍儿从榻上坐起身来一连串回忆让他的喉咙干渴的很,皮肤上多了一层黏黏的汗,这让他觉得很不舒服他站起身来,大声对外间喊道:“有人在外面吗?”

    “郎君有事吗?”一个婢女从外间进来了,从她的衣着看应该是安宅中的内宅女

    “有热汤水吗?我想擦洗一下”

    “郎君请稍候”那婢女对薛舍儿敛衽行了一礼,便要转身去取汤水,昏暗的灯光下,那女子的曲线映在薛舍儿的眼帘里,他本能的伸出手扯住了对方的手臂,用力一拉,便将其扯入怀中那婢女的挣扎很软弱,口中发出不清楚的细微呻吟,这软弱的挣扎和呻吟反而激起了薛舍儿心底的压抑着的欲望,他低吼了一声,便将那婢女按到在榻上,翻身压了上去

    休假结束,继续,晚上还有一!
天意 85说客3
    次日清晨,薛舍儿站在房檐前,活动着腰腿,经过昨晚的剧烈运动,他的腰背肌肉有点发麻,但精神却好的出奇这时安护陈从后院走了出来,看见薛舍儿,拱手笑道:“恩公昨夜休息的可好?”

    薛舍儿脸上微微一红,想起了昨夜的事情,赶忙拱手笑道:“这般‘恩公恩公’的也不好说话,不如你我便兄弟相称如何?”

    安护陈笑道:“也好,既然如此,某家便也不矫情了薛兄你在吕吴军中多年,对于火器定然熟悉的很,我也不瞒你,现在晋军中火器倒也还有点,但熟悉火器使用编队的人才却是半个也没,稍微懂一点的便受到重用安兄不如将那生意的事情了了,便住在我这里像你这等做到指挥使的,我寻个机会禀告上去,少则十日,多则半月,定当重用”

    薛舍儿听到这里,心中大喜,想不到自己苦心寻觅的机会这么容易便到了自己面前,赶忙笑道:“甚好,那我先去客栈里和伙计把帐结了,再给那东家写封书信,交代一番才好”说罢便要出门,却被安护陈上前拦住道:“何必这般麻烦,不如你在我这里将书信写好,让我派个伙计带去,再将薛兄的行李取来,你我兄弟只在家中吃酒便是”说罢便招来一个仆人,薛舍儿无奈,只得回到屋中手书一封,只说自己在这边遇到故交,一切妥当,便寄居此地了,汝辈售卖货物完毕后只管回去,替自己拜别东家,并将寄存在东家处的资财细软一起运来他害怕有人半路上察看自己书信的内容,所以在书信中也未曾留下什么关键话语,他此次同行的副手是个精细的,想必看了信中内容便知道该如何应对

    自此薛舍儿便留在安护陈宅中,一时间也没有什么事情他每日里在邺城中闲逛,倒在酒肆中得来了不少消息原来李存勖亡故后,晋王之位由其嫡子李继岌继承,继位之后便返回北都晋阳,只留下其老臣张承业为权知观军容使呆在邺城,与身为晋军守将、统领河上大军的李嗣源隐然间成了一种分庭抗礼的局面只是张承业和李嗣源二人都是识大体的,而且张承业虽然身为监军,但立身极正,凡事皆从正理出发,对李嗣源并无制肘之处,是以二人自李存勖重创之后,内心中早有芥蒂,但表面上还是一团和气,这邺城之中表面上还是一片平和,只要稍微有点见识的,早就感觉到了平静的表面下的湍急的潜流

    这天薛舍儿刚刚走到安宅巷口,便看到安护陈站在那里东张西望,一副心神不灵的样子,他还来不及开口招呼,便看到安护陈快步想自己跑来,连声道:“左等右等总算把你这个活祖宗等回来了,快随我去换衣服”说话间便扯着安护陈胳膊向院内跑去

    薛舍儿见状心中一动,表面上却装出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安兄你这是作甚?”

    “快替薛郎君换衣服”安护陈一边招呼奴仆,一边解释道:“还能有啥事,今日正式总管召见的日子,我找到个机会将你的事情禀告上去,想不到竟然立刻就要见你,回来却说你出去外面了,还不急煞人了”说话间早有仆役将袍服纀头送来了,替薛舍儿打扮好了,又换上一双乌靴,这才上马一路往李嗣源府上去了

    二人进得府门,一路上薛舍儿小心观察,只见李嗣源这个晋军首将,邺城中的实际最高权力者所居住的府邸虽然面积很大,但装饰却十分普通,甚至到了一种简陋的地步待到了一处院落外,安护陈便让薛舍儿在外间等候,自己进院中通传,薛舍儿注意到虽然这院落守备森严,但进出的将佐文吏礼节却十分简单,显然这里的主人还保持着草原上游牧武士的那种诚朴刚毅的作风薛舍儿正考虑着要如何才能完成吴王交给自己的任务,安护陈已经从里间出来了,对薛舍儿低声道:“快随我来,总管要立刻召见你”

    薛舍儿进得院中,只见院中站着十七八条汉子,正围作一团,看身形气度应该都是河东军中的中高级将领,当中一人生的体型矮壮,五短身材,但气度森严,手中正摆弄着一支火绳枪,便是晋军蕃汉内外马步军总管李嗣源那李嗣源似乎感觉到了薛舍儿的观察,突然抬起头来,向薛舍儿这边扫视过来,便如冷电一般薛舍儿本能的避开双眼,敛衽下拜道:“男女薛舍儿拜见总管”

    李嗣源排开众人来到薛舍儿身前,饶有兴趣的打量了一会跪在地上的对方,突然问道:“你为何知道我便是总管?莫非你见过我不成?”

    薛舍儿额头上立刻渗出一层冷汗来,他来之前的确察看过职方司中晋军几个重要人物的资料,知道李嗣源身形矮小,是以才一下子认出了此人,却被想到露出了马脚,情急之下答道:“总管威严深重,是以小人才一下子认出来的”

    “哦?当真如此?”李嗣源却是不信,他自知自己体型矮小,行伍出身,骨节粗大,粗粗看去不过是一个普通沙陀奇兵,方才自己也不过穿了件寻常袍服,此人一下子认出了自己的确十分可疑

    薛舍儿见李嗣源还是不信,心知自己生死已经系于一发之间,一咬牙答道:“总管虽仪容不足以威远国,然床头捉刀人,方是真英雄”

    薛舍儿话音刚落,院中顿时一片哗然,众将脸上都现出一片怒容,不少人已经拔刀出鞘,要将这个出言不逊的家伙一刀斩杀了正当这个节骨眼上,却听到李嗣源笑道:“汝以魏武比吾,某家如何当得”原来薛舍儿方才话语中的“捉刀人”却是出自《世说语》中记载的一桩轶事:三国时曹操即将接见匈奴来使,由于曹操自己身材矮小,恐怕为使节所轻视,便让身形伟岸美须的手下崔季珪代替自己坐在魏王的位置上,自己则换作卫士打扮,捉刀站在床头侍候接见完毕后,曹操使人询问匈奴来使魏王如何,结果匈奴使节回答:“魏王雅望非常,然床头捉刀人,此乃真英雄也”薛舍儿这般说却是辩解李嗣源虽然身形矮小,但却掩不住真英雄气概,自己才能如同那个匈奴使节一般认出对方,却没想到晋军众将多为沙陀胡人,质朴不文,哪里看过《世说语》,险些丢了性命

    俗话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不要说是这么有水准的马屁李嗣源被拍了这一下,脸上的神色顿时好看了许多,他伸手扶起薛舍儿笑道:“薛壮士,安衙推说你在吴军中做到指挥使,对于火器精熟的很,今日招你来便是让你为我等演练一番,若是得宜,便在我帐下行走”

    薛舍儿随着李嗣源手指的方向看去,直接院中地上摆放着十余种各种各样的火器,从单兵使用的火绳枪到短炮都有,旧程度,制作质量也是参差不齐,显然这些都是晋军从各种渠道弄到的,这时他脑海中闪现出临别前吕方对他说的那句话:“只要能引得晋军南下,先破梁国,你什么都可以告诉他们”

    想到这里,薛舍儿深吸了口气,从李嗣源手中接过火绳枪,轻声解说道:“小人是在吴军中当过指挥使,但对于这火器之道也不敢说精熟,今日解说于诸位听,若有不对之处还望海涵”说到这里,他先将那火绳枪放在地上,又从怀中取出一个小木盒子,放在地上打开了,从中取出几样简单的工具,将那只火绳枪拆解开来,将铁锈和污秽处一一清理干净之后,方才又重安装起来,待到完毕之后,才一边解说一边按照吴军火绳枪发射的流程准备起来:“这火绳枪乃是吴军中普通士卒所用,可以射杀五十步内的批铁甲之人,若是齐射,八十到一百步也有效不过这枪还少了不少部件:装弹丸的皮盒,定装药瓶通棍和支架做的不好,火绳燃烧的度也不均匀……”薛舍儿一边解说一边装弹,准备完毕后对准约莫四五十步外作为靶子的一块木牌瞄准,扣动了扳机,最后闭上了眼睛那火绳枪发出了巨大的声响,一股浓密的白烟将众人笼罩了起来,引起了一阵咳嗽声待到白烟散去,众将们惊异的看到那块作为靶子的橡木板已经缺了一个角

    “好生厉害这可比弓弩厉害多了,便是披了铁甲也挡不住的”

    “也没啥,你没看见那厮准备了多长时间,有这么长时间,十条性命也给射死了”

    “嗯,原来有那么多窍门,感情这火器也不是点着了放出去就行了的”

    晋军的将领们兴奋的交谈着,作为在生死间挣扎的武人们,其实他们并不保守,毕竟李存勖已经用自己的生命为这种武器的威力打了广告而身为晋军主将的李嗣源从薛舍儿的一系列行动中看到的要多得多当薛舍儿看到对方脸色的凝重的看着放在地上的那支火绳枪,心中不禁松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赌对了
天意 86说客4
    “薛壮士,这火器在吴军中也是这般使用?”李嗣源察看了火绳枪之后,沉声问道

    “不错,这火绳枪从装弹到射击一共有四十三个步骤,吴军中的射手都是练习精熟之后方才上阵的”

    薛舍儿的回答在围观的晋军将领丛中引起了一阵吸气声,作为在久历行伍的将领,他们自然知道自己手下都是些什么货色,要让这些愚钝不堪的农夫学会操作如此复杂的武器,这简直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一个嘴快的抢先问道:“四十三个步骤?我也见过粱贼用过这家什,也没有这么繁琐?那岂不是半盏茶功夫才能发射一次?吴兵竟然用这等家什打仗,还能一统南方,当真是奇怪也哉”

    薛舍儿笑道:“将爷有所不知,你所说的梁兵装弹迅捷大概是守城之时,有人替其专门装弹这四十三个射击步骤乃是吴王亲自订立而成,绝无半个浪费的动作,经过严加训练,吴兵每四十息便可发射一次,动作快的甚至可以三十息临阵之时火器射手有长枪兵掩护,可以专心射击别看这火器虽然使用繁琐,但威力远胜弓弩,便是百战之士,身着数重铁甲,五十步内也当不得这火器一击,吴军南征北讨,所向披靡,与此物的确颇有关系”

    此时已经有人去看过那木耙回来了,正好听到薛舍儿的介绍的最后两句,接口道:“那厮说的不错,两指多厚的橡木板,被打了个对穿,便是床弩也不过如此,这玩意再麻烦能麻烦过床弩?”

    众将闻言顿时哗然起来,相比起占据中原的梁国,位处河东的晋军在人力物力上都远远不如,自然在盔甲还是兵械上都一直处于劣势双方交起手来,晋军没少吃梁军床弩的苦头,对这等利器的威力和弱点也了解的很,与这火器一比较,威力和射程也许占些优势,但这火器只需一人便可操作,又不用牲畜上弦,优势自然是大的不知到哪儿去了想到这里,众将投向薛舍儿的目光立刻热切了起来,已经有人七嘴八舌的让其再演示一番,也好看个究竟

    “薛壮士”李嗣源提高了嗓门,压下了众将的嘈杂声,他走到薛舍儿面前,问道:“你方才说吴兵的射手都将要将这四十三个步骤练的精熟,还能在战场上依照号令前进后退,操作自如?”

    “不错”薛舍儿不假思索的点了点头

    李嗣源脸色微变,继续问道:“那吴军中这等射手只怕不在少数?”

    “依照吴军编制,每营共有射手八百人吴军军现在有多少营小人也不知晓,不过应该不会少于二十五营,至少有两万人”薛舍儿说到这里,稍一犹豫,还是将现在吴军军的营数少报了些

    “这么多?”李嗣源黝黑的脸庞变得有些苍白,显然他被薛舍儿口中的数字给吓住了,一旁的李从珂有些不明所以,笑道:“义父不用担心,不过两万射手,一阵便可荡平了”

    “小儿懂得什么?”李嗣源冷哼了一声:“你想想,用这等火器可不像是长枪横刀,没有年余苦练只怕根本就上不得阵薛壮士,你可知道吴军中一个火绳枪射手一年可有多少薪饷?”

    “每月足钱四贯,粮二石,冬夏二季有四匹麻布,两匹青绢的衣赐”

    薛舍儿的回答让晋军众将立刻睁大了眼睛,晋军中除了从马直等少数侍卫亲军之外,大部分军中士卒除了口粮和酱菜钱是没有薪饷的,冬夏二季的衣赐要靠人品,简单的说,大部分士兵的如果想要手头活络些,最现实的办法就是在敌人的土地上抢一把,这对于还未脱杂胡气息的晋军将领来说,手下士兵自己给自己发饷是理所当然的事情,陡然听到吴军一个射手就能得到这么多薪饷,一下子晋军诸将居然失声了

    李嗣源却没有多么惊讶,显然薛舍儿的回答是在他的意料之中的,他继续问道:“那这火绳枪射手的薪饷只怕要比其他士卒多?”

    “总管所言甚是,吴军中矛手的薪饷只有火绳枪射手的一半,骑兵略多一点,最多的是长,和火绳枪手队头相当”

    薛舍儿的回答引起了将领们的争论,在他们看来,在一支军队中骑兵的薪饷应该最多,因为在古代军队中他们往往就是一军的精锐,两军的胜负往往也是骑兵战斗的胜负决定的没有了骑兵的掩护,即使一方的步兵还占有优势,也会在接下来的战斗中被侧背突击的敌方骑兵所击败,并且在溃败中死伤无数;其次则是第一线厮杀的步卒,毕竟他们必须面对敌方密林般的长矛,白刃相交,浴血厮杀;最后才轮到躲在阵线后面放箭的弓弩手们吴军这样发放薪饷,岂不是亏待了那些突入敌阵的骑兵和步卒,颇为不合乎兵法

    “吕方这般做自然有他的道理,看来吴兵是一只主要依靠火器的军队,骑兵只是起到辅助的作用不说别的,只看他每年花这么多钱粮养了这样一支军队,就可以知道这厮绝不会偏安一隅,不然光是这些薪饷就能把他压垮了,早晚会与之一战”李嗣源心中暗忖道由于古代交通技术条件的局限,像吕方这种远居江南的对手,李嗣源所能获得有效信息是很少的,但凭借多年的军政经验和敏锐头脑,他还是立刻从有限的信息中得到了很多有价值的东西立即便做出了决定,李嗣源抬起头来,对薛舍儿问道:“薛壮士,安推衙说你现在并无主上,我府中现在还缺一个押衙,你可愿屈就?”

    薛舍儿心中暗喜,自己花了这么多功夫就是为了潜伏在这河东首将身边,他竭力让自己的面部表情表现出恰如其分的惊喜,敛衽下拜道:“得总管收留,小人敢不尽心竭力,效犬马之劳”

    汉水流经丹江口后,便与其最大支流丹水汇合,虽然水量大增,但由于地势平缓,流反而陡减平缓的江水滋润着两岸肥沃的平原,这便是荆楚文化的发源地——江汉平原此时已经是暮春季节,蒙蒙的细雨滋润着松软的土壤,岸边的杨柳已经生出了指头宽窄的叶片,在小丘上,偶尔还能看到些许红色,那是晚开的桃杏,成群的野蜂和彩蝶,就在这些红色上面飞舞

    若是在往年的这个时候,平旷的汉水两岸早已满是忙碌的农夫,田野里也会种满各种各样的谷物和蔬菜——但是天佑十五年的这个春天就不一样了昔日肥沃的土地里一片荒芜,往日人烟稠密的市镇已是空无一人,天空中不时升起一道道烟柱,空气中弥漫着火药和尸臭夹杂的味道,那是吴、粱两军鏖战的结果吕润性在得知梁军遣偏师由上游渡过汉水,攻克武当城之后,立即派出舟师逆汉水而上,发起突袭,焚烧摧毁了梁军的横跨汉水的浮桥,切断了已经渡河的王彦章和北岸梁军主力的联系吕润性本以为别切断了后路的渡河梁军要么想方设法返回汉水北岸,要么全力恢复浮桥,重和北岸的主力建立联系但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切完全出乎了吴军首脑的意料均、房、襄三州那些畏惧吴军的地方豪强们看到渡河的梁军,感觉到风向转了,纷纷起事,聚集部曲部属并斩杀县城中的少量吴军守兵,并向王彦章所领的梁军别部输诚送款从中得到了粮食、民夫还有向导的王彦章并没有急着向襄州靠拢,解襄州之围,而是对前来投诚的豪强大发告身,且分兵向南,兵锋一度逼近襄州和荆南之间的重要关隘——荆门军,吓得留守江陵的韩家进连连向吕润性发出告急文书,后方不稳的吴军只得从邓城前线抽出部分兵力,由陈璋统领,想要先将渡河的梁军别部消灭——至少是将其驱逐回北岸,扑灭侧后方的叛乱,但此次的王彦章一反往日剽悍勇猛的作风,只是派出部分轻骑与吴军交锋,主力却始终飘忽不定,身处四周充满敌意的环境,缺乏足够情报信息的吴军陷入了进不得战,退不得守的窘境

    “都统制我军前部已经占领了前面两个村落,但百姓都已经逃散光了,也没有找到梁贼足迹向西去了,应当如何处置?”军帐中李复民对坐在上首的陈璋禀告道,此次出兵,屡立战功升迁极快的他已经是陈璋手下的骑将了,他刚刚领着踏白骑队占领了位于十余里外的村落——根据情报和足迹,有一支大约三百人的梁军骑兵昨夜留宿在那村落中这支骑兵刚刚在两天前突袭过一个吴军运粮队,焚烧了三千余石粮食还有很多的干草,还杀死和俘获了三百多民夫和许多牲畜,这对于后方已经是春耕季节,人力物力渐渐吃紧的吴军来说是切肤之痛

    “嗯”陈璋的脸上一片木然,仿佛方才李复民口中说的是:“吃了吗?热吗?”之类的闲话,只是静静的看着眼前的地图李复民也不多言,只是恭谨的站在一旁,等待着陈璋的命令
天意 87陷阱1
    “顽石”此时帐中只有陈璋与李复民二人,于是陈璋便以字称呼对方:“自出兵以来,粱贼飘忽不定,既不返回汉北,又不解襄州之围,只是分兵四出,集犬羊之众,到底有何意图呢?”

    “以末将陋见,粱贼这般做是因为彼后路被断,军食不足,是以才分散就食,袭击我之粮队也是为了获得粮食罢了”李复民的语气十分有力,显然不久前运粮队遭遇突袭的挫败并没有影响他的心情

    “嗯那依你所见,粱贼袭击运粮队,召集乱民,都并非敌将事先预定好的计谋,而是不得已的选择;他们不解襄州之围,也并非力所不及,而是不为?”

    “不错,众所周知,我军的军食大半都是走汉水水路,走陆路的只有很少一部分,这点粱军不会不知道粱贼若要断我之粮道,就应该夺取襄州和夏口之间汉水上的某个要点,而非由襄州上游的武当城济汉那等乱民虽然声势颇大,但未经训练,不过是些乌合之众,虽然声势不小,但在精兵面前不堪一击,只不过徒然浪费粮食而已,粱贼当日济河之兵少说也有七八千人,每日耗费的军粮不在少数,现在他们粮道被断,只有四处抄掠,才能维持下去,那些乱民不过是被他们抢走粮食的饥民罢了”

    “哦”陈璋微微点了点头:“那依你所见,应当如何行事呢?”

    “如今已是暮春,若是让那些家伙糟蹋下去,只怕襄、房、均三州皆会糜烂,江陵那边被饥民冲击,也会不稳,到时候韩家进那个大头巾定然要上一堆折子弹劾,殿下面前也不好看以末将所见,当以兵西向,直指郧县,断其归路粱贼分散就食,为我大军所逼,定然不战而溃”

    陈璋并没有立即对李复民的建议作出评价,他只是静静的看着悬挂在一旁的地图李复民方才提到的郧县位于武当城的西北方向,位于汉水上游南岸其地位于《禹贡》中划分的粱益二州的边界之上,正好处于狭长的汉水谷底之中,向西可以沿着汉水谷地进入汉中,向北可以进入南阳盆地,南面则是连绵不绝的巴山山脉李复民建议占领此地的意图是一来切断阻止渡河梁军向西面和北面撤退的方向,二来也可以将其向乏粮的南面山地驱赶在他看来,现在房、均、襄三州虽然民变四起,但最主要的根源是渡河的梁军,只要除了这个祸根,那些占据州县的地方豪强只要一纸檄文就能解决掉

    约莫过了半盏茶功夫,陈璋终于从地图上转过头来,问道:“李将军,如今正是暮春,汉水水浅,过武当之后只怕行不得大船,以陆路行粮,山路崎岖,军情也不知晓,你还是以为应答进取郧县?”

    李复民咬了咬牙,挺胸答道:“我们难,粱贼难,狭路相逢勇者胜如今殿下与粱帝正相持不下,王彦章乃梁军名将,若能将其生擒或者斩杀,我军定能士气大振”

    “好一个‘狭路相逢勇者胜’”陈璋击掌赞道:“既然如此,我便不多说了,李将军,我与你军一营,另加骑兵五百,为大军先锋,我领大部为后继,明日便前往郧县”

    古塞山,位于郧县以南八十里,战国时楚国曾在此地筑城以抵御秦军,据山为城,高峻险峭,又有讹传为古寒山千余年前的古城早已只剩下一堆长满了树木杂草的石堆,只有玩耍其间的孩童偶尔捡到形制古朴,生满铜锈的箭矢头,才能证明乡老的传说并非虚言

    王彦章站在帐中,魁梧的身体一动不动,静静的看着舆图此时的他显得沉静而又稳重,让人很难想象他便是过去那个勇猛盖世,十荡十决的“王铁枪”,自从梁军在武当城的浮桥被吴军截断之后,他并没有像手下建议的那样退往上游返回汉北,也没有直扑襄州结尾,而是分兵四出,大发空头告身,将均、房、襄三州闹得天翻地覆,他自己却带着大约五千兵屯扎在这古塞山,待机而动

    这时帘幕晃动,从外间进来一名押衙,沉声禀告道:“都统,均县那边来人来,送来了六百石粮食,还有四十头骡马”

    “嗯”王彦章应了一声,身形不动,还是自顾看着舆图

    那押衙却没有退下,稍一犹豫,还是继续说道:“都统,均县的来人还没有走,听他话的意思是希望都统分些兵与他们,帮他们守城,抵御吴贼的侵掠”

    “不行”王彦章立即做出了回绝,他转过身来道:“你告诉来人,让他们小心防备,吴贼若是进犯,我自当驰援,不用担心”

    “喏”那押衙应了一声,却没有立即退下,咬了咬牙继续道:“都统,我们屯扎在这里已经有不短时日了,粮食吃紧的很,军心也有些浮动,不如便应了那边的要求,分屯各城就粮便是,不然送来的粮食越来越少,这般下去也不是办法”

    “分屯各城就粮?这是你的想法?”王彦章问道,他的声音虽然不大,语气也淡漠的很,但积威之下那押衙还是吓得跪倒在地,颤声道:“小人妄议军机,罪该万死”

    王彦章倒并没有发怒,扶起那押衙问道:“起来军中还有多少粮食?”

    那押衙见状胆子大了些,小心答道“粮食大概还够半个月,但草料却是不够,不少战马已经掉膘了,在这般下去,那骑兵可就废了”

    王彦章点了点头,道:“你下去,军粮之事不得妄传,否则饶你不得”

    “喏”那押衙赶忙退出帐外,此时帐中只剩下王彦章一人,他坐回几案旁,抚摸着其上的铜符,不由得喟叹了一声,自从强渡汉水以来,他之所以身居汉南这个险地,恋栈不去,就是因为已经看穿了吴军的方略,他很清楚吴军统帅就是打定了利用补给上的优势拖垮梁军,梁军想要获胜,就得开辟第二战场,迫使吴军从正面抽调大量的兵力,如果自己退回汉北,就重回到了原先那种不利的局面但在他以偏师渡汉水之后,吴军快的派出水师,截断了浮桥,使得自己所部成为了一支偏师,于是他便随机应变,分兵四出,并联络那些不满于吴军的本地豪强和梁国的残余势力,起事叛变,把水搅浑,而自己却领主力潜伏在郧县以南的丘陵地带中,等待机会他相信吴军将领可以从情势中得出自己缺粮,分散就食的情报,在这种情形下,吴军很有可能分兵前来攻击兵力分散的梁军,以平定后方和侧翼,而自己就可以乘机消灭这一部分吴军,从而扭转整个局面在他看来,只要吴军出动,自己这个计划得逞的机会还是很大的,而现在的问题是:现在军中的粮食是否能撑到吴军出动的时候呢?想到这里,王彦章抬头看了看顶部朱红色的牛皮帐篷,苦笑道:“七分人算,三分天命,能做的我都已经做完了,剩下的就要靠陛下的运气了”

    正当王彦章在帐中苦心思忖的时候,吴军的前锋已经从到达了武当城,汉水再往上河床就会变得很浅,且颇多礁石浅滩,吴军的水军船只无法通行吴军前锋士卒只得将最沉重的火炮留在武当城中,然后沿着狭长的汉水谷地向郧县前进,沿途糟糕的道路和毫无人烟的村落给他们带来了很大的麻烦,百姓们对这支陌生的军队十分恐惧,还没等吴兵到达那里,他们就跑的一干二净了,而且这里崎岖的地形和失修的道路让大车无法通行,又没有地方征集到足够的骡马和民夫,吴军士卒不得不背负一部分辎重,并在每隔一天的路程的村落留下五十名士卒,作为存储转运军资的兵站,但即使如此,经过三天的行军,吴军前锋还是占领了齐兴城,也没有遭到预料中的梁军有力抵抗,相距郧县不过还有两三日的路程了

    “好舒服呀”李复民将双脚放入装满热水的木桶之中,脸上满是惬意的表情,虽然他已经初步迈入了吴军高级将领的行列,但在野战行军过程中,他的待遇也就比一般的士卒强不了多少,粗陋的食物,让人疲惫之极的负重行军,都足以摧垮一个健壮的汉子,不要说为了不让敌人有时间将分散就食的军队重集中起来,李复民还发出了急行军的号令,虽然还没有遭遇到大规模的抵抗,但扭脚和伤病已经让吴军损失了一成半的兵力了不过在李复民看来,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只要能够占领郧县,封锁梁军向西和向北的退路,光是饥饿就能让渡河的敌军不战而溃,比起这样巨大的胜利果实,眼前的这一点牺牲又算得了什么呢?
天意 88陷阱2
    正当此时,帐外传来一阵嘈杂声,李复民厌烦的皱了皱眉头,对在一旁侍候的心腹命令道:“出去看看,外边哪个不开眼的,先拉下去打二十军棍再拖上来问话”

    那心腹应了一声出外,片刻之后又进来了,脸上微有慌乱之色,对李复民附耳道:“禀告都督,是役卒闹事了,先到的军将房子全占了,没有给他们留下地方,两便吵起来了,眼看就要动手了”

    “娘的”李复民骂了一声,水淋淋的便从木桶里站了起来,也顾不得擦脚,直接往麻鞋里一插,便快步向帐外冲去原来此次吴军到达武当城后,才发现当地的百姓都跑的差不多了,不要说征集牲畜吴军的军进行改革之后,虽然战力大增,但是士卒的装备和辎重也增加了不少,如果没有水路或者良好的道路,机动能力就会受到很大的限制于是李复民只能将部分重炮留在武当城,并将同行的八百名旧军当做民夫使用,结果今天到达齐兴城后,先到的军士卒便将城内的所有房屋全部占了,后到的旧军到了就只能住在野地里,本来军在薪饷,装备上就优于旧军,多有矛盾,此番出兵旧军士卒被当做民夫使用有积怨,发作起来,只怕会引起内斗,也无怪李复民如此慌张

    李复民出得帐外,跳上坐骑,在帐外宿卫的百余亲兵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还是本能的跟了上来一行人朝着人声来处赶去,离着东门还有百余步远,便听到人声鼎沸,不时有三五成群的军士卒向那边跑去,李复民看在眼里,心中越发烦躁不安起

    东门外的空地中,数百人分作两边,对圆而立,数十只火把将当中照的宛如白昼一般,两边的人相互怒目而视,各种各样的污言秽语雨点般的对喷,倒是两边当中两个为首的倒都是沉默不语,只是一人满脸愤懑,而对面那人则是不屑的笑容

    那个满脸烦闷的汉子伸手做了个下压的手势,示意身后的同伴噤声,沉声问道:“齐头儿这么说来,你今日是不让我们进城了”

    “呼舍儿,你这说的甚话?哪个不让你们进城,只是今夜城中已经住的满了,装不下那么多人,某家便是让你们进去了,也没地方给你手下弟兄们住呀”对面那汉子笑答道,脸上满是讥诮之意

    呼舍儿听到这里,黝黑的脸庞几乎胀成了紫色,他强压下胸中的怒气,道:“你只管让开路,让我等进城,找不找得到住处使我们自家的事情”说罢便要向前走去,他身后的旧军士卒早就等得不耐了,见状立即涌了上来

    那姓齐的军汉见状,脸色一变,赶紧上前拦住呼舍儿,冷笑道:“怎的?要硬闯呀,你当这里是乡下的墟市,随着你牵着叫驴到处走?这可是辕门,聚众闹事,擅闯辕门是要杀头的”

    呼舍儿闻言犹豫了一下,他自然知道对方口中所说的并非虚言恫吓,如果说自己身后那些同伴还可能法不责众的话,如果事发了,自己这个领头的必死无疑正犹疑间,身后一紧,却是被身后挤上来同伴们推了上来,待要说些什么,却已经来不及了那些旧军士卒们搬运了一天却要住在城外的野地里,早已怒火中烧,此刻鼓噪起来,个把人又如何拦得住

    那齐姓军官见状,也不禁脸色惨白,他也没想到会是这种后果,事情若是闹大了,对方固然是死路一条,自己也未必讨得好去,最少也是个插箭游营,撸到最低,然后扔到选锋队去送死,早知如此,还不如让这帮子旧军进城就是,总比那种下场好

    两边的兵士虽然手中没有长矛火铳等军器,但佩刀棍棒却还不少,眼看就要发生一场流血殴斗斜刺里却冲出一队骑士来,从当中猛冲过来,为首那人正是李复民,只见其挥舞马鞭,对两边的人劈头盖脸的抽了过去,身后的随从也大声呼喊,众人还不明白什么回事,便被分了开来几个眼快的已经认出了来者何人,赶忙抽身逃走,眼看一场流血的殴斗便被制止了下来

    “尔等好大胆子,军中私斗者死难道不知道吗?还不给我跪下,听候处置”李复民跳下战马,厉声呵斥道,看到后来的亲兵将两边分开了,他才松了口气,若是自己来晚了一步,这种殴斗下来,死伤个四五十人是跑不脱的,一旦被捅到上峰那里,自己一个“治军不严至军中私斗”的罪名是绝对跑不掉的自己先前拼死在殿下那里留下的一个好印象可全完了到了这个时候,李复民才发现自己背上衣衫已被冷汗浸透了,湿冷一片

    在李复民的积威之下,场中人皆跪伏在地,不敢回答,李复民目光扫过众人,随手对一个眼熟些的一指,喝问道:“你起来说说,到底是什么回事?”

    被李复民点到的正好是那齐姓军汉,他爬起身来,脸上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笑容,旋即便被诚惶诚恐的表情所掩盖,他对李复民唱了个肥诺,恭声道:“禀告将军,并非小人敢于私斗,只是这些家伙”他伸手指了指对面的旧军士卒,继续说道:“硬要进城来,小人有把守城门之责,所以——”那齐姓军汉说到这里,看到李复民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赶紧停了下来

    “是这样吗?”李复民转过头去,从他的语气中不难感觉到被强压下的烦躁呼舍儿小心的答道:“禀告将军,事情不是这个样子的,依照军中法度,输卒民夫都应该由先至之军划定营地他们将城内房屋全部占据,只让我们在城外扎营,可城外泥沼遍地,芦苇丛生,实在不是宿营之地,我们要进城,却被他们拦住,所以才争吵起来,请将军明鉴”

    李复民听到这里,心下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本来依照军中法度,民夫的营地一般都在老营等比较安全的所在,以免遭到敌军的袭击,产生混乱,造成不必要的损失而这次军倚仗自己势大,便抢先占据了城内房屋,而将担任民夫任务的旧军堵在城外,而旧军士卒看在眼里,也不甘愿,于是便起了冲突想到这里,李复民抬起头来,冷声问那齐姓军汉:“城内就没有多余房屋了吗?”

    那齐姓军汉心下一虚,低声答道:“应该还有些,不过——”

    “没什么不过”李复民截口打断对方的回答,沉声道:“开门,让他们进城早些休息,若是不够,便将我的亲兵营地空出来,我今夜便在这东门上休息了”

    “喏”那齐姓军汉哪里还敢多言,只得躬身领命,一旁的旧军士卒听到可以进城的消息,不由得齐声欢呼起来李复民转过身来,对呼舍儿道:“你与那厮聚众闹事,罪当不赦,现在天黑了,明天你们伙长以上吏士都到军吏那里去领罪知道了吗?”

    齐兴城数里外的一个谷地中,刀枪如林,大队的梁军士卒正口衔木枚,屏住呼吸,等待着命令王彦章站在谷口旁的小丘上,目光凝视着天上的明月,估算着时间自从他得到吴军出兵的消息,便一面发出消息,让四出的游兵重集中,一面通过当地豪强,注意着敌军的动向当得到吴军分作前后两队,沿着汉水南岸前进,指向郧县的时候在梁军诸将之中有两种不同的作战意见:其一为先攻击前队,胜利之后然后趁势攻击后队,达到逐个击破的目的;而另外一个意见则要冒险的多,利用吴军对当地情况不了解,情报获取能力差的缺点,绕过敌军前队,直接攻击后队,然后再攻击前队相比起来,第二个方略要冒险的多,因为吴军的后队大约有一个半满编的军营加上四千名旧军,足有九千人;而前队数量则只有一个缺编颇多的军营加上六七百担当民夫的旧军,总共还不到三千人一旦相持不下,吴军的前队掉过头来,梁军便会陷入前后夹击的窘境,但第二个方略也有它的好处,因为身处后队的吴军往往会有一种虚假的安全感,虽然兵力强大,但警惕性却与担当前锋任务的前队相差甚远,突袭很有可能成功;而当前队的吴军得知身处自己后方,兵力远比自己雄厚的后队已经被打垮,这种精神上的打击是极其巨大的,甚至可以不战而胜经过长时间的比较后,王彦章最后还是决定选择第一个方略,毕竟身处敌军后方,迫切需要一场胜利来改变局面的他,实在是经不起一次失利了,不过在此之前,他还是先对吴军的前队耍了一个小花样

    李复民坐在城头上,经过方才的一番折腾,他早已睡意全无,不过方才的事情得到这样的解决,也不能不说是一场幸事,不过次日还是要把这些刺头好生收拾一下,不然再闹出什么事情来,可不是开玩笑的李复民正在想着他的那些心事,城下传来一阵急促的说话声,他微微的皱了皱眉头,站起身来,正准备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一名虞候跑了上来,附耳低语道:“将军,城外的‘夜不收’逮到了个可疑的家伙,要不要带上来给您看看?”

    李复民点了点头,站起身来,现在他身临敌前,这个节骨眼上可马虎不得不一会儿,一个黑衣汉子便被两名亲兵押了上来,李复民打量了一下来人,只见那人身材并不高,脚上穿了一双当地百姓常穿的麻鞋,目光闪动,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那虞候看了李复民一眼,便上前厉声问道:“说,你这厮这么晚还在城外躲着作甚?要是不说实话,老爷便在这里活剐了你”

    那汉子看了那虞候一眼,并没有立即回答,过了一会儿才低声答道:“小人是便是城中人,为了躲避兵火才逃了出去,也不敢走远,方才被那两位军爷抓住了,这便是实话,还请开恩”听到这里,李复民警惕的注意到那汉子虽然是本地口音,但结尾处还带着一点洛阳口音,若是不注意根本发觉不了

    “狡辩看来不让你吃一番苦头,你是不会说实话了”那虞候根本不信那汉子的话,立刻那两名亲兵便将这汉子拖到一旁,狠狠的用皮鞭抽打起来,只是那黑衣汉子十分硬气,竟然硬生生忍住,并不呼痛那虞候恨恨的说道:“将军,这厮定然是梁军的探子,普通百姓哪有这般硬气,挨了打连喊都不喊一声的”

    “不错,这厮还有点洛阳口音,等会你好生搜查一下他的身上,看看有无夹带东西,我看只怕这厮在梁军中的地位不低,王彦章将他派在城外,只怕有所图谋”

    “是”那虞候充满自信答道:“这厮便是铁打的,末将也能把话从他的肚子里给掏出来”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那虞候满脸兴奋的来到李复民身前,两手满是血迹,躬身道:“将军,这厮终于开口了,他是梁军的别部司马他这次在城外乃是奉命统和当地的几个土豪,监视我们前队还有一个重要情况”说到这里,那虞候得意的停顿了一下,低声道:“昨天傍晚,粱贼头目王彦章已经率领主力绕过我军向东去了,看方向应该是朝后队去的”

    “什么”李复民霍的一下站了起来,脸上满是惊色
天意 89陷阱3
    “那家伙招认,粱贼头目王彦章已经率领主力绕过我军向东去了,看方向应该是朝后队去了”那虞候以为李复民一时没有听清楚自己方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ww.pAosH8.cOM_泡&书&

    李复民焦躁的在帐内转了两圈,突然停住脚步,厉声道:“将那家伙带上来,我要好生讯问一番”

    “喏”那虞候应了一声,转身跑了下去,不一会儿,两名亲兵便拖了一个人上来,遍体鳞伤,鲜血淋漓,发髻散乱的头颅低垂着,一动不动,显然已经昏死过去了李复民恼火的瞪了手下一眼,那虞候赶忙找了一壶水冷水来,泼在那人头上,这般一激,那汉子才醒了过来那虞候一把抓起头发,将其头提起,厉声道:“我家将军要问你的话,你若不想皮肉吃苦的话,便实话实说”

    那汉子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也不知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那虞候的威胁,李复民上前一步,走到那汉子面前,沉声道:“我便是大吴侍卫亲军马军羽林右厢都指挥使,你方才说梁军主力已经绕过直扑我军后队,是真是假?”

    “你若是不信,大可自己去查证,又何必来问我”那汉子低声答道,一旁的虞候听他言语不逊,刚要上前抽打,却被李复民制止了,稍一沉吟便下令道:“且将他压下去,小心看管”那虞候领命正要退却,却听到李复民补充道:“给他些吃的,敷上伤药,莫要让他死了”

    待到虞候压着那梁军探子退下,李复民在城头上独自思索了起来,从那个探子口中得到的惊人情报破坏了他的好心情,显然那个梁军将领王彦章并不打算呆在郧县坐以待毙,采取了相当冒险的行动只是现在已知的情报还太少,难以判断那探子说的真伪,不过从那王彦章过往的行动来看,此人刚勇自信,果敢勇决,这般行险倒是他的用兵风格

    很快李复民就做出了决定,首先他派出急使赶往后军,将这个情报通知陈璋,提防梁军的偷袭,虽然从那探子口中的情报来推测,这个急使赶到的后军的时候多半战事已经爆发了,但这起码可以证明自己已经尽力的做了自己能做的一切了随后他便下令城中一千六百名军立即停止休息,准备出发,最后他派出四十名骑兵,连夜出城探察附近的一个隘口有无大量军队通过的痕迹待到天明时分,李复民终于得到了确定的情报,果然那个隘口附近有大量鲜的人马足迹,显然不久前有大量的军队通过此处

    “我带领这一千六百名军前往增援后队,准备夹击王彦章你率领这里的五百人还有旧军坚守这齐兴城,记住,所有的辎重都在城中,你这里千万不能有失”李复民东门城楼上,大声对一旁的副将叮嘱,作为一个久经戎行的将领,他清楚在战场上什么都可能发生,所以他还是将部分军队和辎重留在了城中,反正如果梁军真的去袭击后队,自己这部分兵力也足以扭转战局了,也不用担心辎重不足;如果情况有变化,只要齐兴城还没丢,自己只要逃回城中,就还有翻本的机会

    梁军隐藏的那个谷地,天色已明,经过这一夜的折腾,梁军士卒已经颇为疲惫,不少人已经解下头盔和部分盔甲,在地上或坐或卧,有的还从怀中出去干粮和装水的容器慢慢的饮食,军官们也没有干涉他们,无数道带着疑虑的目光投向小丘上的那个笔直的身影

    王彦章站在丘顶,腰杆笔挺,他几乎已经有一个多时辰没有挪动位置了,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小丘上除了战马偶尔的嘶鸣声,没有半点声音,显得分外寂静,在这个节骨眼上,可没有人敢于开口去触他的霉头

    终于,远处的传来一阵马蹄声,一名骑士向这边飞驰了过来,随着距离的靠近,众人都已经认出了是己方的探子,所有人都表现出了或多或少的紧张,唯有王彦章还是那副冰冷模样

    那骑士到了土丘脚下,滚落马鞍,连滚带爬的冲到丘顶,急声道:“吴贼出城了”

    这个声音就好像一把利刀,割断了所有人脑海中紧绷的那根弦,梁军将佐们脸上都现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这次总算没有赌错剩下该做的就是一口将到口的美食一口吞下了

    “吴贼有多少步卒,多少骑兵?”王彦章问道,声音没有什么起伏

    “步卒约有千余人,骑兵有三百余人”

    王彦章转过身来,身前的梁军将佐们本能的挺起了胸脯,目光炯炯的看着他们的主帅

    “传令下去,全军出动,除了后军千人留下监视城中吴贼,其余追击出城的贼军”

    李复民跳下战马,在他前面约莫两箭远近的地方,出现了一条深深的山谷,官道在进入山谷之后变得狭长起来由于地形的变化,队伍的行军行列变得有些混乱了,不少人在谷口挤成一团,仿佛一个大肿块李复民有些恼怒的皱了皱眉头,正准备前去呵斥一下,整理一下队形,身后却传来了一阵可怕的惊呼声他转过头来,脸色立刻变得惨白了起来在身后的地平线上,一面白色大旗正在缓缓升起,越来越多的梁军骑兵从地平线下涌了出来,向自己这边猛冲过来

    “你到后面的步队去,让他们加快步伐,准备接战”王彦章接过一旁亲兵呈上的朱枪,拉下自己的面甲,对一旁的小校下令道

    太阳升得高了它照着岗头上的白色“王”字大旗旗枪的银光闪烁,大旗呼啦啦卷着罡风它照和王彦章和他的坐骑,战马在转动着竹叶双耳,听着远处的马蹄声和马嘶声,好像它预感到就要投入战斗,兴奋地喷喷鼻子,发出来萧萧长嘶

    王彦章用马刺轻轻的踢了一下坐骑后股,带着张鼐等一群偏将和亲兵们驰下岗头,向不远处吴军的后卫冲去,在他们的前面,梁军的数百名前锋骑兵已经展开队形,从吴军的后卫行列中传来一阵密如连珠的枪声,一团团白烟喷射出来,掩盖了道路两旁的空地

    “让一切开始!”王彦章小声的自言自语了一句,铁灰色的眉毛轻轻一耸,随即在坐骑的右股上猛抽了一鞭,举起手中的朱枪,提猛冲了起来十余名将佐和三四百名身经百战、犷悍异常的骑兵紧紧地跟着他举在手中的刀和剑在阳光下闪着寒光千余只马蹄猛烈地踏着山石和坚硬的红色土地,将泥土和碎石像雨点般向四周溅射,蹄声像海潮,又像狂风暴雨…….

    “敌袭”

    “骑兵”

    “开火“

    惊惶的喊叫声立即充斥了吴军的行列,军官们大声的呵斥着部属,企图将他们由行军的队列转变成防御的横队,不少吴军士卒也忙乱的向突然而来的敌军骑兵开火射击,但效果却很差,不少人甚至连基本的射击步骤都忘了,只知道胡乱的扣动扳机,却连火绳都忘记点燃梁军的骑兵只受到少量微乎其微的损失,这些精锐的骑兵,或者用长枪和弯刀,或者左右弯弓驰射,将后队的吴军冲的支离破碎,只有少量的吴军完成了队形的变换,组成了空心方阵但还是有很多吴军绝望的丢下武器和盔甲,向四处的旷野逃窜,企图拜托这些敌人的追击

    王彦章并没有理那些四散奔逃的吴兵,他的目标只有一个,吴军大旗所在的那个小土丘,三百多名吴军骑兵已经集中在了那里,在他们的后面,还有数百名在谷口的吴军正在调换行军队形,向这边赶回来王彦章的战术很简单:直接斩将夺旗,击垮吴军的抵抗意志,以尽可能少的损失解决这次战斗,为下一步的行动做好准备在这点上,他对于自己的勇气和武艺都有着充分的自信眼看双方相距只有不到七十步了,王彦章将手中的朱枪斜指向天空,看到这个信号,梁军的骑士们放缓了度,在前进中形成了一个密集的锋矢阵,有着丰富经验的他们使得胯下坐骑几乎是一一个节奏撞击着地面,这种整齐的马蹄声仿佛要将人心踏碎一般

    李复民站在丘顶上,胯下的坐骑不安的打着喷嚏,看到最前面的那名体格尤为出众的骑士,他几乎可以确定那边是敌军主帅王彦章他现在已经完全明白从一开始那就是一个圈套,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有两条路:冲下土丘和敌军死战一场,其结果几乎可以肯定是必死无疑;还有一条路是逃回齐兴城,这说不定还有一条活路此时他的额头上青筋暴跳,终于他咬了咬牙,大声喊道:“全体上马,向东”

    小丘上的吴军骑兵们顿时大乱,李复民带着数十骑心腹脱离了大队,背对着梁军冲下土丘,接着向南疾驰而去,那边还有一条小路可以通往齐兴城几乎是下一瞬间,梁军的骑士便冲了上来,密集的锋矢队形将吴军阵型撞的四分五裂,小丘上顿时一片人嘶马鸣,乱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