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丹东大米汤
经过数月在病榻上的挣扎,晋王李存勖终于没有逃过死神的魔爪,于半个多月前撒手人寰,在此之前,他已经遣人从幽州调回了大将周德威,还将其嫡子李继岌也接到了魏州,并将自己死后的晋国的军政权力做了相应的划分。*w.*泡!书。吧*这样做固然确保了自己死后其大权不为手下大将所篡夺,但同时也使得秘不发丧,隐瞒死讯的做法变得不可能,毕竟像这样将本来留守晋阳的继承人和几乎所有大将一下子集中在一起这本身就可以说明很多了。
“奏乐!”随着略带尖利的命令声,沉重的鼓吹声打破了天地间的寂静,道旁的河东士卒们举起了手中的长枪,无数只雪亮的矛尖指向天空,向自己的统帅和君王做最后的道别。在大车两旁的护送的晋国大将们身着丧服,脸上满是悲戚之色,部分胡族出身的将领依照他们的民族风俗,脱帽跣足,身着破衫,行走在雪地里。道路两旁的魏州百姓跪伏在地,这种压抑悲痛的气氛也感染了他们,他们其中不少人都是魏博镇牙兵的亲属,从当年朱温对魏博牙兵的屠杀和后来的分镇来看,他们中很多人都对梁国有着刻骨的仇恨,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就喜欢这些沙陀人,毕竟晋军在攻略相、贝诸州的时候,也对抵抗的河北百姓进行了残酷的屠杀,更不要说塞外民族和他们之间的那种巨大的差异,这一切都加深了两者之间巨大的鸿沟。但这些魏州百姓更知道李存勖的死就意味着粱晋两国之间的天平会重新向梁国倾斜,这就意味着很有可能数年前分镇引起的血腥战争很有可能会重现,由于这个原因,人群中不时传出压抑不住的哭泣声。
经过一个多时辰的行进,送丧车队来到了城外的紫陌,此地位于故邺城西北五里,行旅往来,必经之地也。漳水东出山,过邺,又北径祭陌西。战国时,俗巫为河伯娶妇,祭于此陌。后田融以为紫陌,故以此得名。石赵时,建浮桥于此地,通往晋阳的官道便经由此地。由于魏州离晋阳路途遥远,虽然此时天气寒冷,要将李存勖尸首运回晋阳,只怕半路上便会腐坏,于是张承业便决定在这里焚化尸体,然后将骨殖运回晋阳,安葬于李克用的坟墓旁。待到了葬仪所在地,将领们便将李存勖的用白布包裹好的尸体抬到事先准备好的柴堆旁,又将他平日里心爱的武器盔甲、以及服侍用具尽数堆放在他身旁,还将他喜爱的战马在一旁宰杀了,仿佛生时一般,点火一起焚毁。待到火起了,众将围在火堆旁,不少出身胡族的将领便依照胡俗,一面大声哭泣,一面拔刀割破自己的脸颊,让血流满满面,以示自己的悲戚。直到柴堆烧尽,侍从才上前从火堆中收拾骨殖,放入事先准备好的骨坛中,准备带回晋阳安葬,就这样,晋王李存勖在魏州的丧仪结束了,但是对于他手下的那些大将来说,一切才刚刚开始。
邺王宫中,灯火通明,二十余名刚刚参加完丧仪的晋国大将们分两厢坐下,坐在上首的却是李继岌,只见他长得修眉长目,皮肤白皙,面容间倒颇有几分像其父生前,只是神情柔弱,却无李存勖那股子举天下英雄莫能与之抗衡的英气,比起下首那些虎狼之将来,虽然位居上位,显得有些不对称。
“先王丧仪已毕,新君即位,军中将佐皆升爵一级,赏赐有差!”张承业尖声诵道,他站在李继岌身前,高大魁梧的身体就好像一具屏风,将其护在其后。
众将闻言纷纷下拜,依照惯例行礼谢恩。这时却有一个突兀的声音打破了礼仪的进行:“臣有过无功,不敢受赏!”
屋中所有的目光一下子集中在了说话那人的身上,却是晋军首将,蕃汉内外马步军总管李嗣源,只见其跪伏在地,沉声道:“某随先王出征,不能克敌制胜,却让先王受重创以致弃世,实乃有过无功,如何还敢受赏。”
李继岌的目光和张承业稍一交错,随即说道:“战场上刀剑无眼,先王弃世实乃天意,总管何过之有,快快起身。”诸将也上前将李嗣源扶起,低声劝慰,此人在李存勖受创之后,实际已经掌握了魏州城内外晋国最精锐的一支军队,莫说李存勖之死他没有什么责任,就算当真有干系,又有哪个敢开口说呢?
李嗣源勉强的站起身来,躬身道:“纵然无过,亦是无功,邈佶烈长于行伍之中,无功而受赏,便是无法,无法之军,何以制敌?请大王三思!”
听李嗣源这般说话,屋中气氛立即变得微妙起来。在历史上,这种新即位的帝王往往会给大赦天下,遍赏将士,这固然是一种庆贺,同时也是一种对自身权利的一种宣示。毕竟皇帝只能对自己的臣子赏赐,接受赏赐本身也是对对方身份的一种承认,李嗣源的拒绝举动是针对李继岌继承大业还只是不愿意无功受禄,这之间的区别可就是天差地别了。
“邈佶烈,你这是什么意思?莫非你是要抗命不成?”对面立刻传来一个浑厚的声音,众将立刻让开来,露出一个人来,只见那人生的身形高大魁梧,丰满的脸颊甚至有点肥胖,正是刚刚从幽州赶至魏州的检校侍中、卢龙节度使周德威。此人勇且多谋,屡建战功,领兵镇守幽州,抵御契丹人的进攻,平日里与李嗣源不和,李存勖生前让张承业将此人由幽州召回,便是为了与李嗣源相互制衡,使其无法夺取其子的权位。
周德威的话语撕破了李存勖死后那层貌似平静的画皮,屋中的气氛立即紧张了起来,诸将纷纷和平日里交好的同伴靠拢,手扶刀柄,目光闪动,寻找出路。李嗣源脸上神色还是平静的很,沉声答道:“阳五说差了,某并无他意。正好今日诸将皆在,邈佶烈并无非分之想,只是不欲无功而受赏罢了。只有一件事情,想要请大王应允!”
周德威闻言,冷哼了一声,也不再说话。上首的李继岌听了,这才松了一口气,赶忙笑道:“总管有何事,只管说便是,只要是本王做得到的,绝不会拒绝。”
“邈佶烈所求无他,请大王统领六军,渡河击贼!”
如果说方才李嗣源的话语是在室中扔下了一只碟子,那此事就是投下了一枚炸弹,惊得众人目瞪口呆,他们万万没想到李嗣源会在这个时候要求李继岌统兵攻梁!
李继岌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起来,他侧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张承业,仿佛要向这个熟悉的老人寻求帮助。张承业低咳了一声,答道:“总管此言差矣,先王尸骨还未曾下葬,又是冬季,并非进兵的良机呀!还是修养年后,再寻机进兵吧!”
李嗣源抬起头来,两颊数道伤痕露出血迹来。他亢声答道:“昔日先王继位之时,内外交困,粱贼围攻夹城经年,形势恶劣于今日百倍。然先王却以丧服治戎,引军长驱,大破粱贼于粱贼,老贼由此丧胆。今先王弃群臣而去,士卒疲敝,盟国离心,正当渡河击贼,以定人心。粱贼良将精卒皆已南下,余者不过老弱庸碌之辈罢了,所持不过河险罢了,如今天寒封冻,正是我铁骑击敌的良机。先父辞世时,以三矢相赠,言报得仇傂之人方为子孙,如今二矢已报,尚有粱贼未曾授首,先王言及此事,无不痛哭流涕。望大王勿忘大仇,渡河击贼!”
李嗣源言至于此,张承业也不禁哑然。原来当年李克用病死,李存勖继位之时,内有叔父李克宁企图夺位,外有梁军包围了河东屏障的上党潞州,形势万分险恶。而李存勖不愧为当世英杰,其刚刚办完丧事便在张承业的帮助下设计杀死了李克宁,然后立即领兵出发,救援潞州守兵。当世梁军已经包围潞州经年,修筑了两道长围,一道对内,一道对外,驻军其中,是以称之为夹城,持其坚固,又以为李存勖刚刚继位,权位不稳,不可能出兵援救。结果被晋军乘大雾突袭惨败,自此粱晋之间的局势为之一变。朱温得知后大惊,说:“生子当如李亚子,克用为不亡矣!至如吾儿,豚犬耳!”张承业也是亲身经历此事之人,想起先王李存勖的刚勇果决,再看看一旁唇青脸白的李继岌,心下不由摇头。
“李总管所言虽然有理,但如今形势已变,岂可一概而论?”周德威眼见的李嗣源的话语打动了场中大部分人,赶忙开口道:“当年潞州被围,先王也是不得不行险,如今晋军已经兵临河上,已居地利。如今士心摇动,若是行险渡河,战况不利,只怕河北诸州分崩离析,先王百战而得的州郡也会不复为我所有了。”其实周德威反对进兵的最重要两个理由却没有说出口,其一是他不认为李继岌有其父那样的指挥才能,在这样一个统帅下行险渡河,在军事上实在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其二便是一旦渡河,军队中实际上的统帅便是身为晋军首将的李嗣源,这样李继岌就会落入对方的控制之中,成为一个傀儡。而且如果真的打赢了梁国,从中获利最大的也是李嗣源,从这个角度来说,梁国这样一个外敌的存在对于李继岌来说是非常有必要的。
屋中众将见周德威出言反对,一下子便轰然争吵起来,这些人平日里本就有些嫌隙,如今李存勖去世,主暗弱,看到身为首将的李嗣源与周德威争吵,自然是分边站开,有仇的报仇,有冤的伸冤,吵做一团,几个脾气暴烈的干脆攘臂捋袖,几欲要动手起来,一时间这军议场所几乎要演起全武行来李嗣源看在眼里,心下越发冷了
“噤声”张承业厉喝一声,,这张承业虽然身为阉人,但平日行事刚正,清廉自奉,又久居监军之职,在河东诸将中颇有威望诸将见其脸罩寒霜,森然可畏,心下倒也怯了三分,屋中顿时静了下来张承业见诸将这般模样,暗自叹了口气,转身对李继岌躬身行礼道:“大王,时候不早了,今日便议到这里”
李继岌早已被众将的争吵吓得呆住了,此时眼前有了根救命稻草,赶忙一把抓住,连声道:“好好明日再议,今日便到这里”说罢便起身向堂后退去,背影竟给人一种惶惶逃走的感觉
堂下,李从珂身披铠甲,站在宿卫的牙兵前,一副惶惶然的模样,他官职资历都不够资格到堂上去参加方才的军议,正好当日负责宿卫的正是他所在的从马直,他便抢着前来宿卫,想到探听到点风声,可在阶下什么也听不到,想要上去听听墙根却被张承业从晋阳带来的侍卫挡住了,只能依稀听到里间传出的争吵声,心下越发焦急终于等到李嗣源从堂上下来时,李从珂赶忙走到身旁,低声问道:“阿耶,过河亲征之事如何了?”
李嗣源冷哼了一声,却不回答,脚下却加快了三分李从珂心知义父的习性,也不敢多问,只是跟在身后两三步的位置待到出了邺王宫门,李从珂赶忙牵来坐骑,侍候李嗣源上马李嗣源上得战马,却没有立刻驱马前行,而是回头静静看邺王宫半响,突然策马而去,李从珂从风中依稀听到一句低语:“竖子无谋,观之不似人君”
襄州,已经是天佑十五年的一月了,连续两天的大雪下来,城外的已是皑皑一片,只有露出几颗老树来,点缀在漫天大雪之中,让人听了心底越发生出寒意来
孔勍骑在马上,为了抵御刺骨的寒风,他在铁甲里面塞了两层羊皮袄子,显得有些臃肿,加之路上的积雪经过多人踩踏,早已成了冰,马行走在上面越发难行,孔勍坐骑突然蹄下一滑,若非身后的易戎一把扯了一把,孔勍险些便从马上跌了下来孔勍喘了两口气,苦笑道:“娘的,这地着实滑了些”
易戎赶紧答道:“相公说的是,末将立刻让人将这冰铲了去”
孔勍本不过是随口说说,却没想到对方如此接茬,这雪下得如鹅毛一般,便是铲去了,不过一个晚上便又是厚厚一层,又有何用孔勍也不再说话,一行人又走了十几步,只见前面不远处数十只寒鸦正在雪地里啄食些什么,看到有人上来,便一哄而散,溅起满天雪粉来,被扒开的雪层下,血迹斑斑
“那边是什么东西?”孔勍沉声问道早有卫兵上前察看,片刻之后回来禀告说是进城逃难的饥民,冻死在街头孔勍闻言皱了皱眉,低声道:“你且去征发些丁壮,将街头的这些尸首收拾掩埋了,这般被鸟兽啄食有损阴德,再说雪化了也会有疫病”那卫兵躬身领命而去,一旁的易戎恭维道:“相公菩萨心肠,他日必得福报”
“福报?”孔勍苦笑了一声,随手将长鞭划了一个圈,叹道:“这襄州城中军民有八万有奇,算上逃进城中的百姓只怕有十二万有余当年张巡守淮阳,最后城中所余兵卒百姓不过数百,不知这襄州城中最后还能剩下几人”说到这里,孔勍心下恻然,也没有继续巡城的欲望,做了个手势制止住部属的劝慰,便回府去了
孔勍回到府中,刚刚解下盔甲休息片刻,便有部属进来禀告,说东城有饥民哗变,想要打开城门逃出城外去求食,已经被守兵镇压下去,拘捕了为首的数百人,问当如何处置孔勍闻言稍一犹疑,叹道:“罢了,他们出城也不过是为了求一条生路罢了,传令下去,那些愿意出城的便打开东门让他们去,积些德行,也能省些粮食”说到这里,孔勍稍一犹疑,继续说道:“只怕纵然放他们出城,吴兵也未必会放他出去,他们筑长围困城,明显打了想要饿死我们的打算,岂会让城内这么容易省下几百张嘴?唉早知如此,便应该出兵援救高季昌那厮,岂不远远胜过这般困守孤城”
一旁的掌书记赶忙劝慰道:“相公也莫要过虑了,天子已经亲领大军救援,大军一到,便能破围,相公宽心等待便是”
孔勍苦笑道:“你也莫要安慰我,这些日子来,吴贼筑长围,建壁垒,汉水上的援兵越来越多,王师也到了十余日了,江北那边炮声整天,双方前锋交手了十余次,可听炮声却王师却未进一步,只恐情形不妙呀”
掌书记此时也是哑然,他也是知兵的人朱友珪此番兴举国之师,分兵两路,一路出鲁阳关,一路出南乡,共指向襄阳而吴军则分兵屯守邓城、樊城、偃城,修筑了利用发挥火器优势的多面堡垒,囤积粮食火药,吕方在得到吕润性的请求增加兵力书信后,也遣殿前司六营并庐州、洪州共四万人入援,梁军前锋与吴军交锋十余次,但皆没有多大进展,连日大雪来,只等歇兵待天晴再战本来梁军内有坚城,外有强援,从战略上是处于很有利的位置,但由于襄州城中经过数月的围困,钱粮皆乏,士卒不得饱暖,并无力出城突击而吴军对襄城已经修筑了长围,又有浮桥可以跨越汉江,反倒处于有利的内线地位这样下去,梁军兵多,吴军兵少,又有汉水转运粮食,自然处于有利的位置想到这里,那掌书记叹道:“相公也不必多虑了,胜负自有天定,我等再怎么劳神也是无济于事的”
邓城,位于襄阳城西北方向,相距二十里,南临宛口,阻一小山而建,号曰邓塞,是襄州城北面重要的屏障,同时也是北侵大军发起进攻的发起点,历史上多次成为南北交兵的战场乾宁五年,朱全忠侵忠义帅赵匡凝,败襄州兵于邓城,其后便吞并山南吴兵攻克樊城后,便分兵北掠,所获州郡甚多得知梁军北下后,便集结兵力于邓城,准备在此地迎击梁军,一时间这邓城便两军对垒,旌旗云集,重成为天下瞩目的战场
山都城,位于襄阳城西北八十里,本南阳之赤乡,晋时改入襄州,其后因之梁帝朱友贞便驻驾于此地粱军抵达后,对邓城发起了几次试探性的进攻,但并未获得很好的效果,正好这几天连降大学,大规模军事行动变得很困难,朱友贞便召集诸将进行军议,商议下一步应当如何行动
朱友贞的行宫设置在山都城中的一家大户人家中,经过随驾侍从们的努力,这个土财主的家也勉强有了几分模样只是侍从们的苦心并没有引起屋中众人的注意,一双双沾满了血水的靴子践踏在华美的地毯上,留下一个个显眼的印迹
“圣人至,诸将接驾”随着一个尖利的声音像唱戏一般说道,众将站直了,躬身行礼,屋内立刻传来一阵甲片碰击的铿锵声朱友贞快步从里间走了出来,这时的他只是穿了一件明黄色的紧身夹袄,这是他平日里出外射猎时候穿的,仿佛是为了应此时军前的景他快步走到自己的座位前坐下,微抬右手,低声道:“众卿免礼坐下,军前礼仪便简单些”
众将闻言纷纷分两厢坐下,朱友贞对坐在左首第一的张汉杰点了点头,这位皇帝的小舅子担任了北面行营观军容使的差遣,在皇帝亲征的情况下,实际上便是这十余万梁军的前敌最高司令官张汉杰站起身来,先对朱友贞行礼,然后转过身来,对众将高声道:“吴贼据守邓城,如今天降大雪,不利进兵,且修养士卒,待到天晴之后,吾将举大军而下,四面并举,定当在五日内攻下邓城,直逼汉水——”
张汉杰说到这里,下边传来一阵冷笑,打断了他的话语,笑声中满是不屑之意张汉杰白皙的脸庞立刻涨红起来,他停止述说军务,厉声道:“王将军,圣人面前,你也敢无礼”
左厢里站起一条汉子,正是王彦章,约五十岁的年纪,铁塔般的身体,两鬓的虬髯如铁一般,根根直立,已经花白的头发和胡须却没有给人丝毫衰老的感觉他冷笑了一声,却不理张汉杰,直接对朱友贞躬身道:“陛下,我王铁枪子少年时便为大梁厮杀了,如今已经是半辈子了,是什么人,天子圣明自然知晓今日如此,实在是因为若按张汉杰这般用兵,我军必败”
张汉杰听到这里,已经气得浑身发抖,转身对朱友贞躬身道:“陛下,王彦章出言无状,无大臣体,请陛下治罪”
朱友贞见状也颇为为难,这个小舅子的本事他自然是知道的,索贿买官是一等一的,领兵打仗那就差强人意了,自己让他来做这个观军容使也实在是因为自己手头上拿不出信得过而又有本事的人了,本以为此番自己就在军中可以压得住,却没想到军议还没说两句就吵起来了如张汉杰说的一般惩治王彦章自然是不可能的,且不说别的,此人是梁军中的名将,智勇兼备,岂有还没开仗就先处置自己大将的道理想到这里,朱友贞只当没听到张汉杰的话语,对王彦章道:“王爱卿,你说用张宣徽之策,我军必败,那你以为当如何呢?”
王彦章见朱友贞没有理会张汉杰要求处置自己的谏言,精神一振,恭声道:“陛下,吴贼火器犀利,擅长守城,我军多骑士,擅长野战,若如张宣徽所言,猛攻邓城,实乃以我之短对吴贼之长,岂有得胜之理且我军空国而来,若拖延长久,只怕河上会有大变”
“这个!”朱友贞听罢王彦章的建议,不由得沉吟了起来,一旁的张汉杰见梁帝有可能接受宿敌王彦章的建议,心中不由得大急,可偏生他腹中一团草包,憋得满脸通红也说不出一句有力反驳的话来,心中不由得暗恨为何盟友赵岩不在,若是他在定然能想出办法来应付那武夫。张汉杰眼见得朱友贞便要同意王彦章的建议,心头便如同有无数只蚂蚁在啮咬一般。
朱友贞看到张汉杰如此,岂有不知道其心思的,只是他也知道自己这个小舅子有几分本事,这个节骨眼上可是指靠不上,便温颜问道:“王爱卿,那你以为当如何呢?”
王彦章见朱友贞垂询,精神一振,赶忙走到悬挂的地图旁,用手指着地图解说道:“
用兵之道,当制敌而不制于敌!吴贼屯重兵于邓、樊诸城,以遏我大军之锋,其汉南必然空虚。与其攻其坚城,不如分兵渡过汉水,先解襄州之围,与守兵合兵一处,夹击吴贼为上!”
王彦章话音刚落,屋中顿时热络了起来。梁军诸将几乎都在微微点头,在杨刘一战中击毙李存勖之后,他们对于火器的威力也有了很切身的体会。想吴军是火器的创者,所装备的火器只会数量更多,威力更猛,这在前几日的交锋中也印证了这点,殷他们对于强攻夺取邓、樊城诸城,替襄州解围普遍觉得难度很大。而王彦章的方略就合乎他们的胃口的多:既不用硬碰吴军的坚城,又可以挥梁军数量和骑兵上的优势,的确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正当此时,有一个声音打断了屋中众人的热议:“王将军,你说要分兵渡河,先解襄州之围,那请问你打算在何处渡过汉水呢?”
王彦章的目光投向声音来处,只见说话那人身着紫袍,姿态雍容,却是执政李振,此人乃是朱温在世时便极为信重的谋臣,为后梁的建立立下了汗马功劳,只是朱温死后,得不到朱友贞的信重,便称病隐居家中,此番随朱友贞南下,可能是因为这些年韬光养晦已久的缘故,此次南下途中李振行事说话更加和光同尘,以至于方才军议中众人几乎忘了这里还有一个老谋深算的老狐狸。
王彦章心知此人可不是张汉杰这等草包,整理了一下思绪,手指地图上沉声答道:“禀告太保,某以为当以一军西向,出武当渡过汉水,再掩袭吴贼腹背,当可奏效!”
“武当?那便是由襄州上游啦?”李振问道。
“正是!”此时的王彦章倒是恭谨的很,全无方才面对张汉杰时的张狂。李振起身走到地图旁,一言不的察看起来。原来这武当并非后世闻名天下的武当山,而是武当城,乃是当世均州的治所,其地位居襄州西面,汉水上游,吴军包围襄州后,曾遣偏师袭破此城,但由于兵力和时间有限的缘故,周边郡县并没有实际控制住,由当地豪强和梁军溃卒控制,实际上处于半中立的状态,梁国大军南下后,这些地方势力也蠢蠢欲动,但在两大巨头还没有决出胜负之前,也不敢公然表态,还在两可之间,王彦章选择从此地渡汉水,不但是要选择吴军防线上的一个薄弱环节,还有一个目的是为了争取这些地方势力的支持。
“那为何不由襄州下游渡汉水?若能从下游渡河,不但可以掩击吴贼的背心,而且可以切断其水陆的粮道,岂不更胜一筹?”李振查看地图半响,突然问道。原来这汉水由汉中流出之后,进入荆州之后一路向东,到了襄州之后转折向南,形成了一个没有封口的方框,而襄州则是在这个方框的顶点上,如果梁军可以从襄州下游渡过汉水,掩击包围襄州的吴军,则不但可以切断吴军和后方的陆路联系,连汉水上的交通也可以切断,这无疑是一个有利的局面。
显然王彦章在进谏前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他不假思索的答道:“末将选择由武当渡河的原因有三:其一武当位于上游,其水量小而水面窄,利于我军涉渡,而汉水过襄州之后,有白、筑等多条水流汇合,江面变宽,不但不利于我军渡河,而且吴贼水师强盛,只怕浮梁会被其截断;其二吴贼进军迅,均、房二州豪杰不过迫于形势,虚与委蛇罢了。若有大军渡河,稍一招引,必是群起呼应的局面。末将以为渡河之后,不必疾趋襄州,当先分遣骑队,大张声势,招揽义士,让其不知我之所向,再寻机解襄州之围。而襄州乃是吴贼进军的路线,其地控制较严,若由下游渡河,若是初战不利,只怕反倒为吴贼所乘。其三汉水下游,河流漫流,湖泊众多,吾军长于步骑而短于水战,当选其长而避其短!”
李振听到这里,脸上浮现出满意的笑容,回头对朱友贞躬身道:“请陛下圣断!”
“嗯!众位卿家还有反对的吗!”朱友贞目光扫过众将。一旁的张汉杰腹中却满是怨毒,他本以为李振是反对王彦章的建议的,便乐得躲在一旁看笑话,却没想到对方是通过这种办法暗助了王彦章一把,这个时候自己再想出言反对也来不及了,更何况凭他的见识也拿不出什么有说服力的反对意见来,此时也只得随着众将齐声道:“微臣并无异议!”
“那好!”朱友贞满意的点了点头,显然他对这次军议的结果很满意,也忽略了一旁的前敌指挥官张汉杰,直接对王彦章沉声下令道:“既然这方略是王卿家所献,那爱卿以为何人是率领渡河之兵的合适人选呢?”
朱友贞话音刚落,场中的气氛顿时紧张了起来。在王彦章这个方略中,对于指挥渡河支队的将领的能力要求是非常高的,因为梁军这个方略用现代军事学的术语来描述就是通过支队的巧妙机动,迫使敌军放弃有利的地形,对敌军形成外线包围,以挥梁军的数量优势,寻求决战,但这一方略成功执行必须有两个前提:第一、支队渡河的行动必须隐蔽而又迅,否则占有水军优势地位的吴军一定会做出阻截的举动以破坏梁军的渡河行动。第二、在渡河成功之后,支队和本队必须有良好的配合,迫使吴军无法将兵力进行正确机动,利用自己的内线地位攻击被汉水这一巨大地理障碍分隔开来的两部梁军,要做到这一点,渡河支队的梁军先要通过假象隐蔽自己的真实作战意图,寻机解开襄州之围,获得一个有力的据点,迫使吴军放弃浮桥这个有力的工具,形成尾不得相顾的窘境。这个方略对于梁军渡河支队的将领的能力有着极高的要求,所以屋中诸将并无一人开口请战。
“此方略既然是末将提出的,某家自然当仁不让!”王彦章见无人应当,便昂然道。
“好!”朱友贞闻言大喜:“朕便以王将军为观军容副使,统辖渡河之兵。你所需兵将,任你挑选,便是某家的护驾亲随,也不例外!”
王彦章闻言赶忙敛衽下拜道:“末将定当尽心竭力,不破吴贼,誓不生还!”
军议完毕之后,诸将纷纷散去,身为执政的李振在最后一个出得屋来,刚走了几步,一旁便闪出一人来,正是王彦章,只见其对李振躬身拜了一拜,道:“今日之事,彦章感激不尽!”
“王将军不必多礼!”李振脸上笑得颇为欢愉:“今日将军的方略确实是上策,远远胜过正面猛攻,我身为佐命之臣,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这也是分内的!将军又何必多礼呢?”
王彦章摇了摇头,脸上现出忧恨之色来,道:“太保有所不知,那张汉杰乃是奸佞小人,唯以贪禄是从,不计国家大事。当年河上之役,我四面围攻杨刘,若非段凝小人百般阻挠,早已尽破晋军,复河上之地。然此役之后,段凝那小人却升为北面招讨使,代我之位。今日若非太保出言,只怕又被此贼阻挠了!”说到这里,王彦章不禁恨恨不已。
李振见王彦章这般模样,微微摇了摇头,低声劝解道:“王将军,我也知道你忠直过人,那张汉杰、赵岩,段凝都是奸佞小人,但天下事并非如此简单。今上得位仰仗赵岩之力,岂有不信重之理?且如今内虚外强,君弱而臣强,那张汉杰乃今上姻戚之族,岂有不大加倚仗的?你却呼其为奸佞小人,称破沙陀之后,定当回师汴京,尽诛尔辈。像你这般不要说是赵、张之辈,就算是今上只怕也对你有猜忌之心了纵然你有千般本事,万般忠心,又岂有施展的机会?”
王彦章听到这里,心中回想往事果然与李振所说的一般,不由得颓然道:“相公所言虽然有理,但这二人卖官鬻爵,货贿横行,使得无能之辈尽居州郡之位,累战之士却位居下僚,政事败坏,国将不国,某家每思之便不由切齿。罢了罢了,如何才能有济国事,有请相公教我,便是千难万难,彦章也不敢推辞!”
李振苦笑道:“我若是有办法,又岂会身为执政却整日里在家中称病,百事不理?此事说难也难,说简单倒也简单,赵、张之辈所好不过财货、弄权罢了,你此番事罢,多与些财货,和光同尘便是了,时间久了,兴许便好了!”
王彦章听到这里,心中郁闷之极,随口应了一声,便拱拱手退下去了,只剩下李振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微微摇头。
深夜里,上弦月已经落去,山影昏黑,树色如墨。均州,蜿蜒的汉水从武当城北流过,微弱星光照在水面上,反射出晶莹的光来,仿佛无数粒的小钻石。城外的渡口旁,是一座不知名的小山头,三面是悬崖峭壁,唯有一面有曲折的小径通往山下的渡口,山头上有一座山寨,正好俯视着山下的这个重要渡口,而山下则是一座荒废了的大庙。由于吴军攻取均州武当城之后,得知梁军南下,便将主力撤回,只留下了近千人驻守,城大而兵少,不利于防守。吴军将领便放弃了武当城,而将有限的兵力部署在这个山寨中,一来可以利用其险要的地势;二来靠近汉水,急切间可以通过水路得到己方优势水军的支援。
山下的大庙中,如今驻扎着一队吴军守卒,控制着这个三岔路口。显然,在若干年前,渡口旁的这座大庙的前边原有一条街,几十户居民,三四家饭铺,是南来北往客商行人的打尖歇脚地方,并且隔日逢集,百姓们也买卖些油盐杂货。因为连年战乱,如今这街完全成了废墟,瓦砾成堆,荒草满地。大庙的房屋有的被烧毁了,有的倒塌了,剩下很少。百余名五卒有的住在破烂的大雄宝殿中,有的住在山门下边。此刻,将士们一堆一堆地聚集在背风的地方火堆旁打着瞌睡,以熬过这刺骨的寒夜。几匹牲畜马匹正在啃着半枯的荒草,有的在吃着豆料。鞍韂放在马的旁边,随时可以上鞍。火头军们正分在几处做饭。地灶中的木柴在熊熊燃烧,大锅上冒着烟雾,准备着次日的朝食。
这时,一名吴兵爬了起来,看他睡眼迷惺的样子应该是起来小解的。被他弄醒的同伴出含糊的咒骂声,他却只当做没听见,摇摇晃晃的走出殿门外,在门外的寒冷空气刺激下,这名吴兵打了个哆嗦,渐渐清醒了过来,向四周打量着,寻找一个适当的小解场所。
很快这名吴兵便达到了他的目的,他快步向庙外走去,原因很简单,院子中几只大铁锅正在煮着栗米粥——谁也不会喜欢在自己将来的早餐旁排泄。吴兵尽可能快的跑出庙门外,找到一个挡风的灌木丛旁,解开腰带,开始畅快的排泄自己的存货。吴兵惬意的长长舒了一口气,向远处望去。突然,他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在离渡口还有不到二十步远的江滩上,有二十多个骑影正在活动着,那是正在涉渡的骑兵。
“有敌兵,有敌兵渡河了!”那名吴兵的嘶喊声打破了大殿中的平静,慌乱中的他甚至还没有来得及重新扎好自己的腰带,没有腰带的约束,他的下裳滑落开来,露出了两条多毛的大腿。
睡在里间的都头被惊醒了,和任何被好梦中惊醒过来的人一样,他此时的心情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在他眼前跳动着的两条多毛的男人大腿也不是什么让人愉快的场景。都头立即用自己的果断行动使自己的手下平静了下来,一记耳光抽在脸上,然后呵斥道:““提好裤子,好好说话!”
挨耳光的熟悉感觉立即让那个吴兵清醒了过来,他用尽可能间断的话语告诉自己的头领外面生的事情。都头立刻就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他快步冲出门外,用自己的眼睛来确认警报的真实性。
当都头冲出庙外的时候,渡口已经有二十多个活动的人马身影,两条停在码头上的小船正在缓慢的向对岸划去,其中有四五个人在渡口旁的那两颗合抱粗细的大柳树旁忙碌着什么——都头很快就做出了正确的判断,对方在系渡江用的粗索,这样可以让更多的人可以涉渡。或者为建造浮梁做准备。
“你马上上山去通知徐指挥使,说有敌兵渡河!”都头低声对尾随他出来的那名吴兵下令,接着他轻轻的拍了拍手下的肩膀低声赞许道:“好小子,咱们打他个措手不及,好好干,这一仗打完了,咱家这个位子便是你的了!”
突然而来的赞许让那吴兵兴奋了起来,他本能的咧开了嘴,俯下身子快步向山上跑去,那都头又仔细看了几眼渡口处正在忙碌的敌人,才让一名手下监视渡口,自己回庙里去了。
渡口,此时渡河的梁兵哨骑已经将两根粗索的一端捆在了一旁大柳树上,正三五成群的聚成团,躲在马匹的后面,以躲避刺骨的寒风,他们正在等待着那两条返回对岸的船只运更多的同伴和粗索过来。此时正是四更时分,正是一天里最冷的时候,他们在涉渡时身上的衣衫都被江水打湿了不少,此时黏在身上,被寒风一吹,简直和用小刀在身上割一般。
突然,一阵沉闷的枪响打破了凌晨的寂静,遭到突袭的梁军哨探顿时乱作一团,人喊马嘶声交织成一片。但是这些精锐还是凭借本能做出了正确的反应,没有受伤的人跳上战马,向火光的方向猛冲过去。刚冲了几步,荒草中现出一排长矛来,狠狠向冲过来的骑士们刺去,几个骑士躲闪不及,或者被长矛刺中,或者被惊起的坐骑掀落地上,这些倒霉蛋往往还没来得及起身就被数只长矛钉在地上,但还是有七八骑越过了长矛的刺杀,锋利的横刀划破空气,劈砍在吴兵的脖子或者肩膀上,残酷的混战终于开始了。
汉江北岸,王彦章站在江岸上,凝视着对岸,其实在他的眼中北岸只有一个极其模糊的轮廓,其余的什么也看不清楚。虽然他竭力让自己表现的镇定一点,但在他的内心中仿佛有一个沙漏,胜利就好像沙子一般,随着时间的流逝不断落入无底的深渊。他抬头看了看天色,最多再一个时辰就要天明了,可是过江的哨骑还没有一点消息传过来。王彦章觉得自己都要疯了,正当他觉得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时侯,黑暗的水面上传来了一阵划桨声。
“将军,先锋已经到对岸的渡口了,绳索捆好了,还弄了两条船过来!”船离岸边还有两丈多远,船上的梁军选锋便已经跳下水中,快步向岸上行来。王彦章笑道:“好,快把东西和援兵弄上船,乘着天色未明,把那些吴狗堵在床上,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这时,一阵微弱的声响对江对面传了过来,王彦章脸色突变:“莫非是枪响?不,肯定不是!”他大声催促道:“快,快!不能耽搁片刻了!”在主将的催促下,梁军几乎是以飞快的度登上了那两条船只,重新向对岸划去。
当粱船重新靠近渡口的时候,天边已经透出一层薄薄的亮光来,借着微弱的晨光,船上的梁兵可以看到渡口处一片平静,系在那两棵大柳树上的粗索还是在老位置,唯一和刚才不同的是留在渡口驻守的同伴们都不见了,无论是人,还是马,就好像有一个魔法师将他们一下子变没了一般。
“停止划桨!”前面那条船上的军官举起了右手,此时他离岸边大约还有七八丈,眼前诡秘的情景给他带来了一种不祥的猜想,他犹豫了片刻,自己是否应该掉头离开这里返回对岸,正当他在军律的惩罚和眼前的危险间犹豫的时候,岸边的树丛一阵剧烈的晃动,船上的梁兵们惊恐的睁大了眼睛。在树丛中站起七八个吴兵来,他们其中的一个手里正拿着一根一端点着了的短矛,正将点着的那端向一旁伸去,仿佛要点燃什么东西一般。
“双倍霰弹,射!”随着尖利的号令声,树丛中火光一闪,旋即便被白烟笼罩了。近百粒大小不一的铅丸扫过船只的甲板,将所有的一切打碎。不少中弹的梁兵还来不及出惨叫,便失去了生命,更多的人落入水中,大量失血的他们很快就会在寒冷的江水中失去体温,大量失血而亡。第二条船只上的梁兵几乎被眼前的情景给惊呆了,他们几乎忘了逃走和反击,直到岸上吴兵响亮的装弹号令声惊醒了他们。
“快掉头!”梁兵们疯狂的开始倒划桨,但是火绳枪的齐射彻底打破了他们的希望,虽然从效果上远远不及方才的那次霰弹,但足以打破梁兵的勇气了。随着一阵求饶声,岸上的吴兵停止了射击,接受了梁兵的投降——他们也需要从俘虏的口中获得对岸敌军的情报。
“什么?粱将王彦章便在对岸,至少有五千人?”大庙中,吴军守将吴璋的脸色大变,作为吴军的中层将领,他自然是知道王铁枪的大名,这样一员梁军名将出现在对岸本身就能说明很多东西了。他皱了皱眉头,让手下将俘虏待下去,挥手招来一名心腹手下,对其低声道:“你马上挑六名干练的手下,都带双马,立即出,分两条路赶往襄城,将这里的事情禀告总管。知道了吗?”
“喏!”那心腹躬身拜了一拜,答道:“属下明白,六人双马,分两条路走,无论如何也要尽快将梁军渡河之事传到总管那里!”
“好,现在就走!”吴璋猛的一击掌。看着心腹离去的身影,他看了看外面已经渐渐白的天色,暗忖道:“这里我能做的就是尽量为援兵的到来争取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