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點,別墨跡,大家都在這兒看著呢。”我踹了冷大夫一腳,他正艱難的坐在長椅上,拿了個大西瓜艱難的塞進他那平日里玉樹臨風的米白色長衫里去。那面上表情一陣紅白變幻,我活活有一種讓他去拍三級片的感覺。
“來來腰帶給你,要我幫你麼?”他扶著腰上的西瓜,滿臉屈辱又沉痛的紅著臉點了點頭,看到他這麼可憐的份上我忍不住幫了幫他。
茶館那頭,那長得像小二的男子也是二爺主要的手下之一,姓竇,于三娘管他叫竇小二。雖然瘦瘦小小的但是易容水平實在是脯他不知從哪兒弄來了一張臉皮,往那張毛孔粗大的臉上一貼,瞬間就變成了美嬌娘。再穿上一套水藍色裙子,套了個墜馬髻的假發,微微凸起的小腹,若是路上遇見我絕不會想到這是個男子。
他正執著塊絲帕,柔柔弱弱聲細淚婆娑的給他班上的學生講扮女人的要點。
而這頭蔡頭兒的肚子不塞西瓜都是懷孕一樣,他頂著個滑稽的小地雷瓜,蒲扇一樣的手掌拍著藏在衣服里的地雷瓜,哈哈大笑︰“看老子拍碎這肚里娃崽的腦瓜!到時候看那個臭男人還逼不逼我嫁!”引得一幫孩子哈哈大笑,扶著他要他注意小心動了胎氣。
到了冷大夫這兒就冷清多了,也不知道大家適意想欺負欺負他這個老實的性子,他一個人拿著個西瓜往自己衣服里塞,慌手忙腳又窘迫。
我實在看不過去了,雖然不得不承認我平時也挺愛捉弄他的,但看他急的都要抓狂了的樣子,還是覺得有點于心不忍,畢竟這還是好好幫幫過我吧。
“這樣能固定住麼?”我把腰帶扯到腰後來圍住,他尷尬撢胳膊,盡量避免踫到我圍住他腰的手臂。
“唔。”他鼻子里含糊的答應了一聲。
“嘖,到底行不行啊,到時候你拽著人家大爺開始鬼哭了,啪嘰西瓜掉出來,在你兩腿之間摔個稀爛,你就傻眼了。也不能因為是紅瓤的就說那西瓜是你孩子吧。”我狠狠一勒,冷大夫猛一抽氣,艱難道︰“輕點……我都要喘不過氣來了。”
“你看看是不是綁的有點高。”我松開手站到他正面來,冷大夫正把手放在他凸起的“肚子”上,滿臉艱難與尷尬。
“我還是沒辦法做到……我……要不……”他一副讓我去死的表情,手都攥緊了拳頭。
我已經很努力憋住狂笑的沖動了,冷大夫的樣貌就算是扮演孤高冷傲的宮主或是溫潤儒雅的謀士,也能被形容出翩若驚鴻,星眸朗目這樣的詞來。可他偏偏是這麼個二呆的性子,如今衣服里塞了個西瓜挺著肚子,一臉痛苦的皺眉坐在長凳上,實在是搞笑。
“咄,他們可都去了——”我起身往茶館樓下看去,竇小二演的那個楚楚可憐,故意摔倒在路上,抓住路上一個壯男男子的褲腳就掩面哭泣,那男子大呼認錯人了,卻還滿臉憐惜的扶著他要把他送到家去。竇小二當真是人才,他滿臉悲涼與痛苦的輕聲說自己孩子的父親不願認,說自己被逐出府來,當真是目中含淚眼角帶殤,梨花帶雨扶風弱柳,那壯漢急的這就要拎著鋤頭帶他去理論一番——
大哥,你要是知道你對面那美嬌娘也是帶把的,你就不會手順著人家後背往下摸屁股了。
而蔡頭兒不要臉到了極點,他上去就抱住了茶館一樓那耳目失靈的老大爺的大腿,早就不顧老臉,哭著喊著說要生下這孩子,那老大爺不停的問︰“哎……你說啥 ?再說一遍,老朽耳朵不好!哎,這位哥兒你再說一遍,啥懷了?我這兒手頭活不靈了,已經好多年不給母豬接生了——”
蔡頭兒可不管周圍人異樣的眼光,抬起滿是毛的粗胳膊和蒲扇一樣的巴掌,一下猛地打在那老頭兒後背上,嬌羞道︰“死樣!奴家都快生了你還跟奴家開玩笑!淘氣!”
那老頭被這一巴掌打得一個趔趄,而他的學生們活脫脫被他這小媚眼嚇得一抖。
“你看看人家,姐告訴你一個秘訣。只要不要臉,世上絕無難事!”我拍了身邊的冷大夫。
眼見著一個褐色短衣戴著斗笠的男子騎著匹劣紅馬獨自飛馳而來,到離我們不遠的地方漸漸慢下速度來,抬起頭來朝我們的方向看來。斗笠下那張臉深目高鼻硬朗又多了幾分黝黑,頭發束在腦後散漫隨意,瞥見了我眼楮亮了亮,燦若星河,嘴角都帶了幾分笑意猛然跳下馬朝我走來。
……那是我再熟悉不過的二爺。他這身林間草莽的打扮倒是適合的緊,我卻想偏過頭去不想見他。
二爺怎麼會來了這里?
他卻眸瞳璀璨滿面歡喜大步朝我走來,那老大爺還兀自掙扎不已,一只手拽了拽我袖子,我偏過頭去,就看著冷大夫微微矮了矮身,一臉‘死就死吧’的決然表情朝我靠過來,對著那老大爺輕聲道︰“這就是我官人……我們成婚已四月有余……”
劈 !
一道雷仿佛不止劈在了眼前大爺的頭頂。我偏過頭去,只看見瞬間僵硬仿佛隨時會隨風而逝的二爺,那黑色瞳孔仿佛都不會轉了,半張著嘴機械的重復道︰“……官人……成婚……”
冷大夫這時候才抬頭看見滿身泥濘,一看就是一路疾行趕路至此的二爺,整張臉都綠了。他甚至比二爺還僵硬,腿一軟差點倒在我身上︰“完了完了本來就想負荊請罪說自己之前那天晚上的事兒不適意的這樣被撞個正著我連最後的機會都沒有了二爺會殺了我的我要收拾行李陳這兒也沒動手現在就離開我要走我要住”
我被他這一連串的喃喃自語逗得狂笑不已,二爺那表情正合我意,我倒還不想與他說話呢。笑著我一把攬住冷大夫︰“阿冷,別嬌羞嘛,為夫自然替你討個公道。”
轉頭再看過去,那大爺早就跑了,只剩著二爺風中凌亂斗笠都被掀翻。他忽的跪倒在地,滿臉悔恨的拳頭捶地︰“沒想到話本故事里亡命天涯危難關頭相親相愛的故事是真的!早知道我什麼都不管也要親自把她送回來啊啊!說不定現在孩子都兩歲了!我他媽這是親手把機會送到別人手里啊!”
我不管他,扶著臉色發綠的冷大夫走到旁爆對著那幫圍觀的孩子們揮手︰“嘿,這也算是冷大夫完成了吧,也別太苛求,他這性子你們又不是不知道。”
孩子們卻沒一個人看我,而是一臉悲哀的看著在我身後的土路上還在拼命捶地的二爺。
我撇撇嘴走過去,腳尖輕輕踢了踢他,只听到了他怨念的喃喃︰“完了完了一路上驚險不斷說不定倆人都住到一塊兒去了,早知道不讓大夫去接了他長得這麼好蛤蟆肯定把持不住,為什麼明明老子更威武雄壯還跟她成過婚蛤蟆為什麼不對我出手啊,如果蛤蟆對我襲胸對我做羞羞的事我絕對會配合著嬌喘,要是老子沒曬這麼黑也做個小白兩說不定我們孩子都兩歲了……”
“滾蛋,老娘才不會給你生孩子。”我踹了一腳。“別丟人現眼。”
他抬起頭,眼光卻聚焦到我的鞋子上,這是于三娘給準備的軟底絲履,上面繡著花花草草漂亮卻覺得不太實用,我又沒有干淨的襪套,干脆光著腳穿絲履,露出白淨的腳背來,被深紅色鞋面襯得皮膚白皙柔滑。我穿靴子習慣了,就這樣也不肯把腳往裙子下藏。
“這……這雙鞋……”二爺抬頭看向我穿著絲質褲子的小腿,我眼見著兩條鼻血就順著他人中溜下來。
“我擦,你捶地怎麼都能錘到流鼻血!”我嚇了一跳,卻看著二爺流著鼻血,抬手朝著于三娘的位置比了個贊︰
“三娘,這身衣服配但好了,果然深懂我心!浮世堂沒有白白培養你!哎哎,蛤蟆你別把腳縮回去,讓我再看一眼啊!就一眼我求你了,我都快一個月沒見著你了,你就讓我看一眼腳,別這麼小氣麼……”二爺活像是個痴漢一樣死死抱住我的腿,我只覺得身邊的拳頭都攥緊了。
而身後的孩子們毫不驚異二爺的丟人樣子,滿臉無聊的走下茶館坐上馬車就要離開。
我拖著流著鼻血抱著我腿滿臉陶醉的二爺艱難往前走著︰“哎你們等等我啊!三娘!蔡頭兒,等等我啊,我還沒上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