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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6章 坦誠相告 文 /

    “三月初十,經河陽渡口入江南。

    三月二十,扎營雲斷谷地。

    三月二十五,醉仙樓初會卿。

    四月初六,雲斷深山遇險境。

    五月初九,脫困雲斷山。

    五月十五,玉瑯城見墨桓,致信莫千金。

    五月二十六,與墨桓同往平涼縣。

    六月初五,平涼縣再會卿。

    六月十五,與卿同往洛川城。

    六月二十五,遇月映紗,與卿同避郊野。

    七月初五,同抵瓊林苑。

    七月二十,墨桓被選入暗處。

    九月十八,墨桓回歸瓊林苑。

    …………

    十月初三,落日森林尋百里。

    相識近七月,多有欺瞞,諸多歉意,奈何敵我。

    坦誠相告,盼卿能諒。

    從此,再無敵我,不相欺,不相問。

    景親筆。”

    紫瞳窩在窗前的椅子里,裹著條薄毯,深蹙了眉頭。大概是昨晚喝了燒刀子外加被蕭景打暈了腦袋的緣故,頭隱隱有些疼,讓她總不能集中了精力,薄薄兩頁紙的書信,她讀了許多遍,才總算是讀明白了。

    蕭景竟是將過往一切坦誠相告,紫瞳這才知道莫千金是受他所托才答應了世子的要求為她診治,墨桓和白芷都是他布下的眼犀而他更是曾經假扮了墨桓待在她的身爆直到她將墨桓送入暗處受訓,他才抽身而去,不知又躲到了哪里,等到賞菊盛宴那天白溪月北逃,他才又現身。

    很多事她都早起疑心,但到底沒有想到他竟然能夠做到如此地步。自他三月入江南之後,就將她牢牢控在掌心,她的一舉一動全都在他的謀算之內。她本該氣惱至極,可是現在只覺得疲憊,連生氣的力氣都沒有了。

    “諸多欺瞞,奈何敵我。”紫瞳嘆口氣,揉了揉太陽。她的確沒什麼立場去責怪他,所謂兵不厭詐,若是換成她,也會像他這樣去做。

    他此時坦白一切,擺明了是要勸她歸順,再不與他為敵。止息刀兵,化干戈為玉帛,一笑泯恩仇,若是可以她也願意。

    “不相欺,不相問”,這句話光是寫在紙上看看,就已是令她艷羨。只是……

    人在江湖身不由已。這句話本子里常有的戲詞,終究不是無中生有,憑空杜撰。

    紫瞳收起信,闔上眼楮。她覺著深深的疲倦,只想沐著陽光好好的睡一覺,什麼都不管。

    而這個時候,一條十分有趣的消息正在清涼別莊里像長了翅膀一樣傳開了。丫環,婆子,小廝,侍衛,甚至就連黑鷹隊長和那些不苟言笑的鷹衛隊員,都對這個消息津津樂道。

    原來,齊王爺沒和他的羽兵衛們招呼一聲,天不亮就孤騎出行,黑鷹隊長親自帶隊縱馬追出三十多里,還是失了他的蹤跡,悻悻地回到清涼別莊,對著世子屈膝請罪。世子冷著臉一聲不吭,揮了揮手就讓黑鷹下去了,黑鷹很是憋悶的退出門外,竟是隱約听到世子罵了一句︰走了最好!

    于是清涼別莊最具八婆精神的一些人便紛紛揣測起了各種因由,又聯想到這些天的許多情況和昨晚房梁頂上的一場激戰,終于大膽推測出一種可能。

    那就是齊王爺看上了紫瞳管事,但紫瞳管事礙著世子的情面,拒絕了齊王爺。然而齊王爺並不肯放棄,糾纏不休,紫瞳管事一向是個火爆的脾氣,受不得這般糾纏,兩人昨晚終于大打出手。結果齊王爺技高一籌,勝了紫瞳管事,甚至因一時激憤還把她打暈了。齊王爺事後很是後悔,在房里陪了紫瞳管事一夜,終是決定到外面尋些珍奇的東西來討美人歡心。

    這些人許是平日里話本子看得太多,把一件沒影沒蹤的事情描繪的活靈活現,仿佛親眼所見一般,而後傳得人盡皆知,人人深信不疑,就連黑鷹隊長听了之後也覺得頗有道理。唯有那些跟著齊王爺一起被帶到別莊陷入軟禁中的羽兵衛們十分的不以為然,他們家王爺府里多的是艷姬美妾,**者更是數不勝數,王爺何等英雄人物,縱然是偶爾看上個把女人,也絕對不會糾纏不休,這些猜測根本就是無稽之談。

    這一整天,整個別莊都因了這條消息而格外的熱鬧,人人都兩眼生光,興致勃發,交頭接耳,把這問題討論來又討論去。只除了一個人,因了這消息十分的不愉快。

    世子君沉璧從一大早就冷著張臉不說話,稍有一點不合心意的地方就摔杯子砸碗的,搞得近前侍奉的人各個心驚膽戰,如履薄冰,到了下午的時候,他甚至罰了近侍女官如玉兩個月的俸,只因如玉拿錯了一塊帕子。而這一整天,曾經見世子根本不必通傳的紫瞳管事,畢恭畢敬的求見了世子殿下三回,殿下竟是一回也沒肯見,這在過去是完全不可想象的。

    于是別莊里的人們就更加的對那條消息深信不疑了,事實是明擺著的,齊王爺看上了紫瞳管事,這讓世子殿下很是不高興。世子殿下因此不痛快了整整三天,鬧得近前侍奉的人日子十分的難過,恨不得立刻辭了差事回家種田,保住下半輩子的安穩。好在到了第四天下午,世子殿下終于是略略好了一些,晚飯之前允了紫瞳管事的求見。

    沒有人知道世子殿下到底和紫瞳管事談了些什麼,他們只單獨待了半個時辰,之後紫瞳管事就自己泡溫泉去了。許多人都很確定的說,他們看到紫瞳管事從世子殿下屋里走出來的時候,臉頰上有個很明顯的巴掌印,而她的眼楮也是通紅的,顯然,世子殿下是動了真怒。

    之後一連六天,紫瞳管事一直都待在溫泉那兒,而世子殿下也早在見過紫瞳管事之後的第二天一大早就和安樂侯爺及安樂侯一起啟程回湖州去了。

    自此人們終于確信無疑,世子殿下終究是舍棄了紫瞳管事,把她送給了齊王爺,而紫瞳管事縱是有再多的不情願,也不能違抗世子的意願。人們唏噓不已,慨嘆終究是紅顏薄命。

    所以,當第七天的早晨紫瞳抱著一壇子桃花釀走進蕭景院子的時候,人們看向她的眼光已經近乎是可憐了。一個被拋棄的女人,一個被贈送的玩物,就算看起來再風光艷麗,終究也只能得著可悲的命運。

    紫瞳搬了張藤搖椅,靠在花陰下,隨意的搖著,閉起眼楮打瞌睡,早晨的空氣很新鮮,早晨的陽光很柔和,這是一天的開始,什麼都可能發生。正如她此時的命運,看似走進了死胡同,其實卻更像黑夜將盡,黎明漸近,到底何去何從,只取決于她的所作所為。

    她已收到訊息,九梟已經帶著更夜和白狼平安到達江北,暫時性命無虞。但很不幸的是,南陽王動作比她更快,早在九梟見到更夜之前,南陽老王爺就已經派人在更夜的身上種了蠱毒。所以,即使更夜已經平平安安的到了江北,他的命還是控在南陽老王爺的手里的。

    但紫瞳以為,這件事其實也不完全算是壞事,因為若不是有更夜的性命在手,以南陽王的多疑和謹慎,僅是控住了龍劍心是不足以讓他那麼輕易的就答應了她將功折罪,潛伏齊王身邊的請求。現在,南陽王定是相信,為了更夜和龍劍心的兩條命,紫瞳就算有一千一萬個不願意,一千一萬顆叛逆的心,她都只能乖乖的听他號令。

    可惜,他錯看了紫瞳。富貴險中求,性命刀尖搏,紫瞳這個人從來都不介意已命搏命。

    這些天她已是想得很清楚,龍劍心說得不錯,她既不能放心大膽的把一切都交托給漕幫和龍劍心,又不願一生都做南陽王的棋子,苦苦掙扎在生死邊緣,不如借此次良機鐵下心來和齊王蕭景通力合作,或許還能多一點生機。只要小心的穩住南陽王,不讓他起疑心,從而痛下殺手,她相信,有當世大神醫莫千金在,總能夠找到為更夜和龍劍心徹底解毒的方法。

    只不過如此一來,她注定是要把君沉璧辜負得徹底。想到這一層,她的心里就特別的不好受。自從蕭景單騎匹馬離開別莊之後,世子的臉色就再沒好看過,他甚至負氣到不想看見她。而當他終于肯見她的時候,她又糊里糊涂的亂說話,結果惹得世子動了真氣,狠狠甩了她一巴掌。

    他問她︰“為了保龍劍心一命,你什麼都肯做嗎?”

    她很篤定的點頭回答︰“是的。”

    他又問她︰“倘若那一日龍劍心無事,服下追命的是蕭景,你會怎麼做?”

    她毫不猶豫的回答︰“沒有這種可能。”

    “為什麼?”

    “他步步籌謀,算無遺鉑不可能犯下這種陷構自己的錯誤。”

    “你在贊美他?”君沉璧語氣明顯不善。

    可惜紫瞳並未及時反應過來,仍是干脆回答︰“他是一個可怕的敵人,卻也是個了不起的人物。”

    紫瞳只是實話實說,因為她覺得沒有欺瞞的必要,但是君沉璧卻被極嚴重的觸怒了,這是紫瞳始料未及的。

    事後很久,紫瞳才漸漸回過味來,原來世子真的是很介意她和龍劍心及蕭景之間的往來啊。可憐她于情愛之事始終懵懂,竟是如此後知後覺,生生把世子氣成那樣。

    不僅如此,她與南陽王議定已潛伏蕭景身邊做密探為條件求南陽王放龍劍心一條生路,縱然追命無解藥也請賜可以緩解毒發的靈藥,龍劍心活著一天,她就願受南陽王驅策一天。她因擔憂君沉璧會從中作梗,所以這一切都是背著君沉璧進行的,雖然君沉璧很快就收到了南陽王的密函,知曉了全部的事實,但紫瞳的此番作為,任憑是誰瞧著都會認為她完全沒把君沉璧放在眼里,而對君沉璧來說,紫瞳這樣的做法更是火上澆油。

    于是,那一巴掌來得又快又狠,縱然紫瞳是歷盡生死錘煉出的銅皮鐵骨,這一巴掌下去,還是腫了半邊臉。

    紫瞳,很疼。君沉璧,很傷。

    碎裂的琉璃,這是君沉璧甩完那一巴掌之後的眼神,她永遠都不會忘記。

    那麼多年,別說動手打人了,他對她從來都是溫言軟語,並不曾苛責過一句。那一日的一巴掌,君沉璧實在是因為氣瘋了。紫瞳再遲鈍,卻也明白,她可以不在乎這一巴掌,但是君沉璧不可能不在乎,更加不可能遺忘。這一巴掌,打碎了他們之間維系十年的純粹和美好。

    從此以後,他們再也回不到過去,再也不可能如過去那般彼此依靠,信任無猜。

    不相欺,不相問,到底只是空夢一場。對君沉璧是這樣,未來,對蕭景也是一樣。即使她已下定了決心要倒戈換營,但她很清楚,她永遠都不可能真正的相信蕭景,也永遠都不可能對他毫無欺瞞。

    她默默嘆了兩聲,把搖椅重重搖了兩下,不覺苦笑。或許,這就是她的宿命。

    不過老天終究待她不薄,她到底還有龍劍心,這個世界上她唯一敢放膽去信任的人。她摸了摸脖子上的小銀哨子,微不可察的輕淺一笑。

    他不僅給她留下了那封大到國家政事,小到飲食保暖的萬言信,還給她留下一只極神氣的白頭鷹,作為傳遞訊息之用。他告訴她,無論他在什麼地方,身處怎樣的境地,只要她有需要,他都會盡最快速度趕過來幫助她。

    得友如此,夫復何求。紫瞳覺得很滿足,所以無論如何,她都要保他平安,幫助他保漕幫平安。記住新龍騰小說永久地址︰http://www.xltxsw.com,方便下次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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