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奪位風波(中) 文 /

    不得已止了步,情勢所逼,煙洛只得擺出郡主的架子,甩袖佯怒道︰“你們知道本宮是何人,還敢阻攔麼?趙將軍目前不在城中,本宮有要事需入宮,趕快放行!”

    兩個校尉樣的人對視了一眼,顯然為難,齊齊看向隊後。一個不徐不急的聲音便傳過來,“洛蘭郡主息怒,此乃軍令,他們只是奉命守護郡主平安。何況,今日宮中並無傳喚!”

    煙洛見到從隊伍盡頭轉出的那個人,心道不妙——趙大哥並未派遣相熟的潘美曹彬,反而留下了與她幾乎素無交積的趙普。趙普原乃一介書生身份,這幾年來一躍而為趙大哥手下第一謀士,是個典型謀算深沉運籌帷幄的人才。他從未試圖接近過自己,但她卻自此人偶爾不動聲色的凝察間隱隱覺察出他對自己的不喜。今日竟然與他對上,看來事更棘手了。說不得,還是要試一試,盡量顯得誠懇無害,煙洛微微頷首︰“趙掌書,煙洛的確有要事。煩請通融一次,護我入宮!”

    “不敢!郡主尊貴,趙某原不當違命。然軍令在身,更不可破,還請洛蘭郡主恕趙某不敬之罪!”趙普回禮彎身,答得滴水不漏。

    煙洛忍不住咬牙︰“若我硬要出府呢?”

    趙普連眉梢都未稍抬,顯然早有預備,不卑不亢道︰“如果郡主定要相難,那麼,今日趙某只能得罪了!”

    話音方落,一陣齊齊兵茅頓地之聲,泠泠震得人心一顫。善了,絕無可能了。

    煙洛又氣又急,須臾心念百轉,思忖間靜了面色,“如此,我有封信,想托小豐送與將軍,不知是否可行?”

    “這……”趙普不甚明顯的皺了皺眉,依然十足防備︰“只怕……”

    “趙掌書若不放心,自可派人跟隨。”

    趙普仍在躊躇。裊婷垂首,煙洛低語如風過簌簌蘭草,只容他一人听到︰“掌書盡可安懷,將軍大事,我無心作梗。”

    趙普不自禁退開半步,竭力控制著心中驚濤駭浪,干咳了兩聲,試圖表現得風輕雲淡︰“郡主所言何事,恕趙普魯鈍……”

    煙洛挑挑眉,曉得不能讓步,否則肯定被關的死死,一絲消息也遞送不得。明慧的眼珠兒一掠而過,故意淡淡笑道︰“趙掌書若是魯鈍,將軍豈會留你主持大局?所以,只幫我傳個消息,可以麼?”

    趙普臉色青紅,轉而復轉。煙洛不敢輕忽,清眸直視。過了一瞬,一絲利器般的光芒劃過趙普眼底,他已拱手為禮,換了幅恭謹的臉︰“如此,敢不從命?”

    “多謝!”煙洛點頭,款款回禮,轉身快步行回屋內,頹然吐了口氣。

    趙大哥將她囚于府中,仍是忌憚她手中那道要命的聖旨麼?他所謀之事驚天動地,必須防患于未然。如今軟禁著自己,擺明不允她在場稍加干涉,如此,索性將令他懸心的把柄送至他手中,或者他可看在自己的確一片誠意的份上,真正對柴氏遺孤手下留情。她的籌碼,本就不過是與趙大哥一段信賴情誼,並非區區一紙死詔。

    想的清楚明白,僅喚了小豐入內。提筆伏案幾折幾點,匆促間墨點子濺開來,浸暈如斑。等那封短信完成,煙洛咬咬唇,自隱秘處尋到那卷遺旨,小心與信同時封好了,交到小豐手中。鄭重道︰“豐兒,這卷東西,除了趙將軍,不可移交給任何人。如果逼不得已,寧可半途毀了,也不能令它落入他人之手,清楚了麼?”

    趙大哥頗重舊情,小豐又武功高強,足能自保,此去她並不擔心。不過是怕這卷要命的東西不慎被人利用,到時候橫生事端,卻就不可收拾。小豐听了話,卻罕見的不曾挪動,安靜道︰“我不去!”

    “怎麼?”煙洛不解。

    “反正我不去!”小豐低了頭,腳尖的銀藍一閃,疑慮重重。他的確有不好的預感,所以不願在這時刻離開。

    煙洛凝他一眼,了然,莞爾安慰道︰“豐兒,現在情況緊急,我沒法一一給你解釋,但這兩日必有大事發生。姐姐交代你去做的事,關乎人命,極其要緊。我待在這里甚為安全,你不必擔心。所以,你只當再幫姐姐一次,好不好?”

    小豐見煙洛眸光急切,閃閃亮亮,倒未有懼意,想想姐姐所言也有理,心情微微放松。猶豫了片刻,方扣齒應承︰“那麼,我快去快回!”

    “嗯!小心些!”

    “曉得!”

    煙洛依依跟到門邊駐足,趙普不露聲色略一抬手,門外便自空出了一人通過的夾道,七八個身手矯健的士兵拎著韁繩于道尾,靜候待命。

    小豐敏捷一躍上馬,折回馬頭來再望了煙洛一眼,收到煙洛的微笑,方一提馬韁,疾馳而去。煙洛目送一隊馬蹄絕塵,心內仍舊惴惴,也不敢顯山露水,只是沖趙普禮貌一笑,回身乖乖進了宅子,未曾留意到身後的厲芒環環。

    是夜,雲端銀暈淺顯,光華染,寒傾城,恰似安寧如常。無奈惶夢驚轉,幾嘆殺機伏,無眠,久久……

    第二日,窗外風聲越發凜冽,府外肅然的氣氛擾得甦府一干人緊張莫名。煙洛原本急得食不下咽,然擔心門外的趙普會對自己言行生疑,只得強壓了不安照常吃飯。午後困倦,終究靜不下心來小憩一會,于是進屋將一本鐘隱贈她的詩集尋出,臨帖模仿。無奈此刻無閑情可怡,是以宣紙上墨跡儼然,卻全無筋骨。還未臨滿十張,府外重又車喧馬嚷。喜兒慌慌張張的推門進來︰“小姐,宮里來人了,太後有旨!”

    煙洛心內一喜,急忙肅衣跟出。一個不甚眼熟的宮人于青青的小池邊立得端然,他身後的趙普雖跪著,但目光灼灼,神色不善。那宮人也不理會,只是宣道︰“傳太後口諭,今日太後頭疾發作,命洛蘭郡主即刻隨行入宮,觀察施診。”

    煙洛彎彎嘴角。無論如何,趙大哥入主之日,她須守在符芷宗訓身邊,才得心安。原以為會被就此軟禁住,心急如焚間卻接到傳詔,無論病之真假,都是自己脫身去符芷身邊的好機會。幾乎是開心的領了旨,那宮人卻前進一步,悄悄囑咐了一句,“太後叮囑,還有重要的東西,請郡主一並帶著!”

    煙洛怔了須臾,感察有些不對,卻又說不上哪里不妥當。再望向趙普,那人的目光流連于他們一干人中,隱有寒意閃閃。似乎察覺了煙洛到視,他轉過面孔,忽然笑得幾絲詭異,竟輕松便放了行︰“既然太後有命,下官不敢再阻攔郡主!”

    不自禁偏了偏腦袋,煙洛愈覺得事情簡單的有些不可思議。發絲飄灑垂于明眸,悄悄遮去幾絲蕩開的惑色。目前她顧不了那麼許多了,不再考量,點頭應了。回屋取了些必要的東西,診病架勢做到十足,出得屋來,又回首淡道︰“紅蓼,喜兒,今日我一人入宮,你們不必跟了。”果決的語氣頃刻堵住了諸人的口。此去宮中,凶吉未卜,她自顧尚不暇,怕是無法分神護住身邊的人。

    趙普也全無意見,听之任之,畢恭畢敬的送煙洛登了青木紅頂的車鑾,虛目望著一隊車馬揚長而去,他輕哼了一聲,命道︰“小心跟著!看看那幫人據點何處!”

    是敵人,就要一網而盡。而洛蘭郡主,是個絕好的餌。也許大人最終會怪罪重責,不過在他趙普的眼里,所謂亂江山者,不只賊寇政敵,能誘得將軍心心惦念一往而深的女子,就可能影響將軍的大業決斷,亦為禍水矣。他與洛蘭郡主素無私怨,但洛蘭郡主的說辭做法,顯見已猜透了此次大事的玄妙。若她站在太後一邊,哪怕稍稍出言,令宮中提早戒備,便有可能壞了大事。——他不願冒這個險!而幸好,來接她的,也並非真正的宮人。他正好趁此機會,將城中反對勢力一網成擒,到時候保護郡主的旗號打得名正言順。至于救或不救——謀定的深目中殺機一閃,斂起無蹤——還在兩可間。

    煙洛全不知情,搖搖晃晃于馬車間來回盤算,該當如何周旋,方能保全符芷與宗訓。車外 轆聲急,風吹得厚重棉簾一搭一搭,不知不覺便行出許久。僵坐間漸漸手腳發冷,煙洛忍不住跺跺腳,搓手取暖時驟然回了神︰甦府離皇宮不過半個時辰的路程,如今一程趕路的車速,大致也走了快一個時辰,怎麼也該到了。為何卻……

    探身一撩簾子,蕭蕭寒林,漠漠泥徑,四周只是空曠寒涼。不遠處立著一棟宅子,青灰磚瓦于風中瑟瑟,稜角分明冷硬。檐角的黑鴉縮了脖子,往這邊瞅了一眼,就漠不關心的側回了頭。

    其中有詐!

    心下陡驚,煙洛一把捏緊了簇錦的新衣,提聲道︰“停車!”

    馬車倒乖乖住了,那個傳旨的宮人翻身下馬,還客客氣氣的︰“敢問郡主有何吩咐?”

    “這不是入宮的路,你們是什麼人,竟敢假傳太後諭旨?”

    此處看來荒涼人稀,應該是城西郊林沒錯。這幫人到底有何目的,在這當兒不惜假傳聖旨將她騙到此處?

    那宮人頓了一頓,依舊的好聲好氣,“郡主不必驚慌,這就到了!”

    說話間,宅子的方向略有響動,門開了,影影綽綽的似乎行出來幾個人。掃視一眼,煙洛心中“咯 ”一響,知道不妙。有兩個武將打扮的人,她是認得的。一是被罷免了檢點之位的張永德,一個,就是前段日子曾邂逅過的侍衛廝副帥——韓通。

    不必說,他們既然騙她來此,自然別有圖謀。怪只怪自己太過心急,未曾斟酌不妥。如今她孤身一人,被誘入敵,卻如何自保?曉得掙扎無用,煙洛暗暗垂眸,竭力鎮定,玉指深深嵌入手心,盼望感能壓抑住洪水般漫上的恐懼。

    車馬復移,腳步愈近,冷不防柔細的下顎被人狠狠地捏住,一抬而起。韓通陰陽怪氣地嗤笑仍舊刺耳︰“嘖嘖嘖,這位是誰啊?難道是咱們東京城里大名鼎鼎的洛蘭郡主?這麼冷奠,一招你便跟來了,還真是听話!”

    屈辱如芒在背,瞬間點燃了璀璨如烏玉的明眸。煙洛掙不脫掌握,又說不出話。但眸間鄙視的神色,猶如倔強的野火,霍霍燒進人心里去。韓通被她瞧的著惱,手下又多使了力,“看什麼?先帝的遺旨呢?交出來!”

    骨骼輕微的咯吱,煙洛疼得幾乎要落淚。聞言卻齜牙咧嘴的笑了,冷冷的鼻腔的聲音。卻原來,這是他們大動干戈的因由。只不過遲了,那份東西已在小豐手中。趙大哥注定江山一統,而這批人,枉扮小丑,跟著一場徒勞罷了。

    韓通登時被她的眉梢眼角的嘲諷之意撩撥得心頭大怒,一手反剪了煙洛的雙手,另一只手也就松開了鉗握,自襟口往下,沿著煙洛的身子一輪摸索。粗暴有力的手指沿著煙洛周身細膩的曲線,肆意蹂躪,接觸到的是一片片僵硬和抖顫。他本對那日煙洛的諷刺懷恨于心,此刻不覺得意起來,牢牢制住煙洛,掌下越發刻意輕薄︰“郡主躲什麼,和趙大人可就甜甜蜜蜜的,這一會子倒裝貞節烈婦了?還是,舍不得我離開,才不交出聖旨。”

    身體無法動彈,被人肆意撩撥侮辱,腦中一片絕望的羞恨。煙洛拼命掙扎,卻只換來腕間越發劇烈帝痛與□的勁道,窘迫間淚落如雨,尖聲道︰“放手,混蛋,放手!”

    “混蛋?”韓通停了一停,已經從上到下搜了一圈,只摸出了一包銀針兼幾點藥品,隨手將摸出的“朱殤”摔到車腳,凶霸必現︰“你罵誰?”

    “自然罵你!卑鄙下流,豬狗不如的混蛋!只敢欺辱弱質女子,算什麼男人!”煙洛氣急,再無顧忌。眼梢瞟過一旁作壁上觀的張永德,卻看到他面無表情,倒很似今日所見的趙普的撲克臉,心中又是一沉。

    韓通想都不想,甩來重重一記耳光,砸得煙洛腦中轟轟作響,粉頰登時火辣辣的紅漲起來。煙洛憤憤地斥了一句“垃圾”,把韓通氣得又高高抬了手。張永德反近了一步︰“韓郎……”他與同伴講話,卻筆直逼視著煙洛不甘的小臉︰“可有聖旨?”

    韓通頓了頓,一把甩開了煙洛,令她一個踉蹌撞在車邊,幾乎跌下車來。大咧咧道︰“他的,這女子精得很,似乎沒帶出來!”

    “哦?”張永德彎下身對住煙洛,笑容寒森森的︰“那麼,煩請洛蘭郡主告知,這封遺詔如今在何處,又是什麼內容?”

    煙洛被他不陰不陽的目光瞧的寒涼到心里去,眼下只能強撐︰“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因為……”張永德眉目間的皺紋抖顫猙獰起來,瞟了一眼韓通,緩緩道︰“因為,郡主冰清玉潔,不願受辱!”

    煙洛不由得微一瑟縮,因為那人說話志在必得的語氣。剛巧,手邊隱約靠上個硬硬的東西——是“朱殤”。心尖,不敢再想那匕首的主人,腦中迅速轉著主意。如今情勢,她落盡下風,若老實答出問題,自然再無利用價值,只怕貞節性命,無一能保,倒不如,搏上一搏……

    積蓄了所有殘余的勇氣,暗自握緊那把彎曲的芙蓉木柄,毫無征兆的猛然奮力揮臂刺去,饒張永德退得快,紅芒閃處,一縷發絲已飄然墜地。煙洛則就勢翻身,狼狽的退入車內,反手將“朱殤”橫上雪白的縴頸。烏黑的發絲散落如瀑,清顏楚楚只剩了淒絕︰“想知道遺旨內容?妄想!如今遺詔在一個妥當的人手里,若我無故不再聯系,他將即刻將這遺詔送到一個先帝安排之人手中。如果你再用強,我立刻自絕,到了那時候……”故意將尾音拖了一拖,似種不經意的威脅。

    張永德剛剛一直討厭的笑著,聞言臉色微變,驚疑不定起來。煙洛越發肯定了他並不知曉那遺旨的真正內容,猜測他只是心虛,欲先毀掉那份遺詔。韓通卻已氣勢洶洶跳上車來,怪笑道︰“我就不信,你敢去死!”劈手欲奪下“朱殤”,沒成想煙洛真的手下微微使勁,一道新鮮血痕剎那便橫于縴頸,斷續幾顆殷紅的鮮血,奪目刺眼。煙洛疼的,卻倔強的蹙緊了眉,一字一句出自晶瑩的貝齒︰“就算你搶得了匕首,能不能阻止我咬舌自盡?”韓通去勢一頓,偷眼瞟了瞟張永德,倒真不敢輕舉妄動了。

    張永德默不作聲,觀察了半晌,見煙洛勉強支撐著幾乎搖搖欲墜,卻始終一臉決意勝券在握的模樣,終于有幾分信以為真了。如今城中軍力被趙匡胤帶出大半,剩下的多曾屬自己麾下。他策劃經年,想不到踫到這麼好的機會。原欲趁此要挾幼帝退位讓賢,待趙匡胤趕回一切木已成舟,自己這皇帝名正言順,他若敢揮戈相向便謀反篡位,自己大可以堂皇討伐。然而先帝臨終前確有遺詔,他未曾探听到詳情,一直耿耿于懷。只擔心遺詔其實對自己不利,到時落人口實,只怕皇位權威皆不能保。念及此,笑面虎立刻變了面色,和善起來︰“洛蘭郡主息怒!末將請郡主來,其實只是品評風光,並無惡意。韓通平日魯莽,不過與郡主開個玩笑,萬望郡主見諒。”

    煙洛只是一徑冷笑,身體,如玉石雕塑般一動不動。張永德的說辭做法恬不知恥,紕漏連連,她其實無心戳破。自己來自現代,並非一貞二烈被人摸了兩把就要尋死的女子,目前作此情狀,只為保全自己。她有意半掩半露,令張永德對遺旨驚疑忌憚,便可拖延些時間。其間宮中或趙大哥的人察覺了她的失蹤,必會出力尋找。如此,總有一線獲救的希望。

    張永德佯作大方的揮揮手,道︰“今日洛蘭郡主受驚,快些送郡主好生入宅歇息。”

    韓通應了一聲,便欲來拉扯。煙洛直了直身子,朱殤幾乎又快入了皮肉,明眸如火,切齒道︰“滾!”

    韓通怒極正要發作,張永德卻淡淡吩咐︰“韓郎,你先退下!萬事從長計議……”不再容煙洛抗拒,命人將馬車駛進大宅中。

    煙洛抓緊時機匆匆將身邊的東西收好,就被推聳下車,丟進了一間擺設簡單的屋子。門在身後緩緩闔嚴,縴細的身子原本立得筆直,在木門關牢的一瞬,不禁猛地捂住朱唇,脫了力一般,一徑滑倒下去。蜷縮的身子一如秋風中的蝶,驚恐的啜泣被死死的捂住——她怕引人疑心,她真的害怕。恐懼,將時間的黑洞延展成無邊的深暗,在血液間瘋狂的流竄,放肆的滋長,幾快將人的意志摧毀逼瘋。

    夕陽殘輝盡,天地越發冷煞,蒼穹鼓風,陣陣撼動窗欞。

    張永德的確夠狠辣,除了水,他未曾著人送來任何飲食。煙洛一人哭了許久,在送水人來的前一刻驚跳起來,迅速的爬上床,和衣入被,面朝里側臥著。跟著進來的的張永德立在她身後,似乎在與她打商量︰“郡主今日在這里作客,不便回去。叫故人等急了擔心可就不好,不如將那暗語和地址告知,張某派人替郡主跑上一遭,也免得懸心!”

    煙洛明曉得他不過是想順藤摸瓜找到密旨,此刻也不能質疑。也沒翻身,只是邊思索邊胡編道︰“甦府西門不遠處,第三顆柳樹下的泥地。我落日前若不現身,便會派人夜間去那里畫一個“洛”字,他第二日晨曦時分會去確認。”

    “是麼?”張永德遲疑片刻,低聲笑︰“如此,末將不打擾了,郡主好生休息。”轉身定定然去了,如果郡主撒謊,料也躲不過今明幾日,他正躊躇滿志,並不擔心。

    木門“吱呀”一聲重又關闔,黑夜帶著冰寒席卷而來,漸漸蔓延著一股詭異的靜寂。煙洛回過身,冷的發僵,腦子再也轉不動。只在稀薄的月光中一遍遍的辨認銀鉤爬過牆角樹梢,幽幽升至蒼然奠穹。想象著月弧圓缺如意,不覺就念起他的眼,變幻蠱惑,在凝注的一瞬驚心動魄的情深如海,仿佛一生一世,幾生幾世,一笑間泯盡了光陰蹉跎。頃刻間心如刀絞,夜竏……煙洛苦笑了,閉上眼,心中淌過一痕炙熱。至少,可能死去之前,讓我放縱自己想你一次,承認某種無望無解卻深刻難滅的情感。我一定是著了魔,無論如何壓抑著續,卻始終忘不了你。快樂時忘不了,驚惶時忘不了,自由時忘不了,受傷了,還是,忘不了……

    唇角不知不覺染著些許澀然叼蜜,煙洛放松了片刻,坐起身,摸到桌邊捏了杯冷茶慢慢啜。過了一會兒,踱到窗邊悄悄窺視,發覺門外有五六人看著,兩邊的窗戶下也立著暗影,憑她一人,看來是插翅難逃了。

    原本,在任何時刻都不肯放棄,是她樂天堅韌的性子使然。然這一次,煙洛重坐下來,靜心分析了一陣,心中多少絕望。正自盤算還有無逃生的可能,南面的一扇窗“嗤”的一響,似有了動靜。沒容她反映,兩條夜貓般的人影竄入了房間,煙洛微驚抬眸,那二人都套著夜行衣,靈巧而快捷。其中一人,伸手便捂住了煙洛的嘴,壓低了聲音湊在她耳邊道︰“郡主收聲!我們是救你出去的!”

    煙洛又喜又疑,擱了茶盅,戒備的望向那兩個人,問句倒是極小聲︰“你們是何人?”

    或者說,是誰的人。她擔心這是張永德的疑兵之計——一旦他得知自己一心想逃,自然便能猜出其實他並無把柄在自己手中。如不小心,殺身之禍絕難幸免。那人矛盾了片刻,不敢再拖延時間,實話招了︰“趙二公子,派我們前來保護郡主!”

    煙洛訝異,心內卻不覺安妥。如果他們真是匡義的人,為何不將她被劫的消息報備守在甦府的趙普,反而偷偷摸摸登堂入室?不覺間又退了一步︰“你們要帶我去哪?”

    另外那人見煙洛狐疑,恐生遲則生變。咬咬牙,急道︰“先帶走!”

    旁邊的人無聲一指戳來,煙洛但覺腰間一麻,登時全身無力的軟倒下去,被打頭的黑衣人輕松截住,抱住她便閃身出了屋子。屋外還散著四五人,見他們出來倏然圍攏,輕巧作傘狀散于身側。煙洛想不明白自己為何此刻變作你爭我搶的香饃饃,腦中剎然恍過匡義絕艷的瘋狂的眸子,警鈴大作。該不會,是匡義暗中計劃著劫了她藏匿去某個地方吧?若果真如此,日後如何,她不敢設想?心中不住地苦笑,原來甦煙洛的自由甚或性命,竟然分毫由不得自己呢。

    七轉八轉,眼底只是疏疏光影,幾雙深紫如墨的精致鞋履,令人聯想到匡義艷媚耀目的品味。然後,他們停住,似乎順利的退到了最後的牆圍。訓練有素的幾人極有默契,有兩個人已經率先騰上牆頭,飛快地拋下了繩索。綁繩索的人小心翼翼,似乎怕弄傷了煙洛,所以只在她腰間捆綁仔細,倒頗費了些事。

    煙洛覺得自己似個粽子一般,反正不能動亦不可言,只得睜著烏溜溜的眼安靜諜憑擺弄。身體一傾,倏的被卷至半空,卻似遇到什麼障礙,驟然一停。風聲忽過,眼前的一切猛地搖曳起來,晃得人目眩頭暈。煙洛恍惚听到幾聲輕呼,腰間卻被一股大力纏上,借勢一甩,身體便輕盈的飛上了牆頭,跌進一具等候的懷抱中。她無力抬首,只能平視著那人的肩胛。那是一幅非常漂亮非常男性的肩,肌肉的線條無比流暢,微露的鎖骨連接著健美修長的脖頸,微微一彎,鎖骨必現,便是萬般的性感撩人,引人遐想。

    身上不知被點打了幾處,似乎力量與聲音又回到了軟弱的軀殼內。煙洛使勁地吸氣,卻控制不住抖顫。奮力地抬眸,終究看到那人的笑,烏雲去了,清月漸明。他微勾的嘴角,幾絲戲謔一如往日。幽漆的眸底深處卻蘊了月光,漾著漾著,漸漸漾作水雲一般至極的柔︰“洛洛……”他輕輕地撩過她散亂的發︰“果然,你沒有我,是不行的!”記住新龍騰小說永久地址︰http://www.xltxsw.com,方便下次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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