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文 / 均均
“爸，妈。我回来了！”像以前一样，我在门口就大喊大叫。
“回来就回来，不用大叫啊。”妈妈还是以前的开场白，帮我关上门，说：“刚刚好，可以吃饭了，怎么今次回来这么晚？”
“没办法，塞车嘛，你都知道，现在是高峰期，车流特别多。”我一边说一边把行李拿回房间里，洗手到饭厅。
“苗苗，学校没饭给你吃吗？”爸爸注视着我，问。
“肯定是她学减肥，现在流行。”弟弟望着我说，“排骨。”
“你讨打啊！”我对弟弟瞪着眼睛。
“干吗学城市里那套，非得把自己弄成猴子才开心。苗苗，你可别说学那套。家人不喜欢。”妈妈说。
“妈，在学校里个个都越瘦越漂亮，我现在瘦了，不是更漂亮吗？”我故意做个漂亮的姿势。既然他们以为我在减肥，就让他们继续误会吧，总比告诉他们真相的好。
“这样会影响你的胃病的，他爸，你不是叫你朋友买了胃药回来吗？”
“那朋友要过几天才回来啊。”爸爸说。
我看着爸妈，温暖从心升起来。如果失去了家人的安慰，我不敢想像。
要不要告诉家人，我在外面找到一份“兼职”呢？
还是不要说了，否则在细心的妈妈追问下，露出马脚就麻烦。
“我的胃病不要紧的。医生不是说过，平时注意一下就好了吗？”
“姐姐，你谈恋爱了吗？”弟弟冷不防地问。
“当然没有，为什么这样问？”我被弟弟的问题吓了一跳。
“一定是未来姐夫觉得你太胖，你才去减肥。以前你死活不肯减肥的。”弟弟居然说的头头是道。
“你是不是嫌打得少啊。像麻雀一样，吵死了。”我向弟弟挥一挥拳头。
“苗苗，恋爱没有？”爸爸像街市上的妇人般八卦，兴冲冲地望着我。
“是啊，苗苗，你也不小了，你看和你玩大的谁谁谁都结婚了，还生了孩子。”妈妈也看着我，只差没流口水。
“我还在读书啊，你们着急什么呢？”我好笑地看着眼前的三个家人，心在流血。
还有人要我么？我在学校的名声已经一败涂地了，许杰什么时候才肯放过我？…但是，看着家人开心、关心我的样子，我不后悔！
当天晚上，许杰给我打来电话。
“做什么？”他第一句话。
“我在看书。”为了避免让家人看见我有手机，我躲在房间里，悄悄地接电话。
“你给我马上回来。”还是那种肯定语气。
“你答应让我回家的，怎么又出尔反尔？”我有些着急，害怕他突然真的发起疯来，要我马上回去，可是我在家连凳子还没坐热呢，我还要去看看迪迪啊。而且，我如何向家人解释我突然回去的理由？
“总之你马上回来。”那霸道语气一都不变。
“星期天晚上我就回去。我们天天粘在一起，也该好好各自放松一下吧。好吗？”我几乎是哀求地说。
电话那边沉默了很久，几乎我要放弃，要收拾东西，找理由回去。许杰才说：“好吧，这次就听你的。回来时候你要加倍偿还我的寂寞。”
寂寞。不是相思。但哪会有相思呢？我们之间就是妓女和恩客的关系。
“好，星期天傍晚我就回去。”
“你现在用手机摄下你的相片发给我。”他说出古怪的要求。
“什么？我们今天还见过面，后天我就回去了，才……”
“我不管，总之马上摄像给我，要不你马上回来。”许杰式语气，就是这般野蛮。
摄像给他与马上回去，已经好很多了。所以我答应他的要求。
“好吧，你等一等。”挂了线，把摄像头对准自己——
刚放下手机藏起来——我不知道如何解释我买手机的钱的来源，门响了，有人敲我的房门。
“苗苗，我可以进来吗？”妈妈在门外问。我连忙去开门：“妈？”
妈妈拉着我到床边坐下，随意地问：“在学校过得好吗？”
“还不是一个样，上学，下学就去玩，妈，我用了很多零用钱。”我装作惭愧地低下头，其实是害怕在我脸上看出什么。
“那么钱够用吗？”
“不够啊，我今次回来就是拿钱的。”其实，家里给的钱，我还没用过，恩客给的我用不完呢。可能这就是做妓女的最大好处吧。怪不得“打黄”怎打也不完。
谁不喜欢钱？可是，我更喜欢自由！
“苗苗，你在外是不是受了苦？”妈妈不答反问。
“有吗？我怎会？”心一惊，但我假装平静地打哈哈。
“你瞒不了妈的，你的心思妈都很清楚，妈只是想问，为什么你会那么不开心？”妈妈平静地问。
“我真的没什么，妈，我没骗你。”真的，除了我做了妓女外，我的生活没改变，也是学生一个。
“我养你二十几年了，难道还不清楚你的性格吗？越是事，越是憋在心里。”
“你多心了，可能我太久没回家让你觉得我变了吧。不过，我也知道自己变了，以前花钱没试过这般厉害的，可是我控制不了自己。”我快变成说谎专家了。
“你不说，那我就问你宿舍的人，我相信她们会告诉我。”妈妈真的不好骗。
“妈……”为什么妈妈如此精明？我该如何蒙过去？
脑子转了几圈，我抬起头：“妈，我喜欢一个男生。”
“那好事啊！你干吗……”妈妈停顿一下，“难道他不喜欢你？”
我头，说：“他比我大两届。当我看他第一眼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喜欢他。”不知不觉中，我把许杰当成我喜欢的人。
当然，若不是发生后来的事，我可能还会和许多少女一样，暗恋心中的白马王子。只不过我心中的白马王子是个披上外套的魔头。
“你向他表白过了吗？他为什么不喜欢你？”妈妈问。
“可能我某些举动让他看出我的心思，他就明确说，他有女朋友了。”
妈妈沉思地望着我，望得我好不自在。难道妈妈还是有怀疑吗？我低下头，不敢再看着她。
“苗苗，你还隐瞒些什么？事情没那么简单的，就是因为他有女朋友，你就伤心成这样子，这不像你。事情应该比这更可怕。”一个太了解我的人是多么难欺骗啊。
“妈……”我抬起头，泪水在眼圈打转。妈妈被我吓了一跳，让她更觉得事情的严重性，因为长大以后，我不曾在妈妈面前哭过啊。
“苗苗，你就说出来吧，别憋在心里，有妈妈为你撑着。”妈妈搂着我的肩膀，安慰说。
我知道，我不说出我哭的原因，妈妈始终担心，始终要查到答案。可是真正的答案不能让他人知道，包括她，我的妈妈。
“那个男孩的女朋友知道了这件事，她几乎天天都到我宿舍大吵大闹，说我勾引她的男朋友，不要脸，虽然后来事情解决了，但全校都知道这事。”妈妈，对不起，女儿没办法告诉您真相，因为太吓人了。我知道您难以接受一个做妓女的女儿，这世道也难以容忍；在学校，女儿也受够异常目光了，在家，女儿只想过些平常生活，原谅女儿吧！
“苗苗，你没错，不用为这事伤心。就算同学知道这事，也会觉得那个男生没眼光，竟然喜欢一个妒忌心严重到变态程度的女生。别伤心，妈妈支持你另找一个，一定会比这个更好的。”
我哭得更厉害了，在妈妈的眼里，她的女儿还是一个乖乖女生，但事实上却截然相反，她的女儿做了妓女，走上一条不归路！这样破烂的身体，这样破烂的名声，还有人喜欢么？——
星期六，我约迪迪到百货逛街。
“这个护肤产品好用，你不妨试下。”我拿起2O美白霜，放进购物篮。
“上次的事情怎么解决？”迪迪推着购物车，问。
“他见这样都威胁不了我，就放弃了。也许他发现有更好的吧。”世界的黑暗，就我一个人领略够了，我不想让我的朋友为我担心。
迪迪放心地松口气，又问：“你在学校好吗？”
“好啊，每天吃完就睡，睡完又吃，快当肥猪了。”我一边说一边看担架上的货物。
“你啊，都成排骨了，还说自己是肥猪。”
“也好啊，不用饿肚子都能保持苗条身材。”恩，这个凡士林适合迪迪用，我又把它放进购物车里。
“苗苗，认识了男朋友没有？”
“没有啊，我都希望有人喜欢我。”怕是没机会了。说着，看中了SKⅡ的美白面膜，就拿下。
“苗苗……”迪迪迟疑地。
“怎么啦？”我扭头看着迪迪，发现迪迪样子古怪地看着我。
“怎么啦？”我再次问。
“苗苗，我觉得你有心事。”迪迪缓缓地说。
我一怔，我已经很努力装作轻松的样子了，怎么迪迪还能看出？思绪极快地转念，眨眨眼睛，我叹息说：“迪迪，我喜欢了一个男孩，但他不喜欢我。”
“你怎么知道他不喜欢你？”
“我向他表白了，当即，他就向我说了三句对不起，还说，他有女朋友。”
“可能他骗你，其实他没女朋友呢？”迪迪乐观地问。
“就是他是骗我，也证明他不喜欢我啊，如果他喜欢我，他有女朋友都说没女朋友啦。”
“那倒也是，没关系的，苗苗，以你的条件，找男朋友容易得很。”迪迪就是一个乐观的人。我看着她笑了，她以为我是感激的笑，也回我一笑，只有我心里才知道我笑里面的内容。还有人喜欢我么？我想哭……
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我把头扭向货物架，又看中了一瓶防脱洗发水，爸爸不是说最近头发掉得厉害么？那这瓶应该适合他。
“苗苗，你中奖了吗？买这么多东西，而且都价钱不低哦。”迪迪皱着眉头看购物车里的东西。
“没关系啦，爸爸给了我好多零用钱，在学校我都用不完，就拿回来用。”真的没关系，反正在学校，许杰会给我钱。
不给我钱，怎么能叫妓女？
“这么多护肤品，你用得完么？”
“不是我用的，都给你。”
迪迪张开嘴巴，惊讶地说不出话。
“我知道，你没什么护肤品用，你都不少了，该恋爱恋爱，但你总是不打扮打扮自己，真的不行。”我开玩笑地说，“万一你嫁不出，我可不想陪你一起老。”
“什么啊。你才嫁不出呢。”迪迪红脸反驳。她说出可是事实，我嫁不出的。
我牵着她右手，微笑着继续看别的货物——
日子过的真快，又星期天下午了，我要回校，回到许杰身边。
快乐不知时日过，痛苦不知过时日。如果，天天都是星期六，那该多好啊！
“苗苗，别减肥了，你瘦了不好看。妈不喜欢。”星期六晚上，妈妈一再吩咐。
“妈妈，我也不想减肥啊，只是第一次外出读书，有些水土不服，什么都不想吃。而且胃痛不时发作一下。”
“你忍耐几天，爸爸的朋友就快从日本回来了，我们特意叫他帮忙买胃药。呐，给你五百块，够用了吗？”妈妈把五张大币塞进我手心。
其实我很想不要，现在我什么都没有，就有钱——妓女的特。但我不要钱的话妈妈就会怀疑。
“够用了，妈妈。”
“你省用啊，如果不够就回来要吧。”妈妈就是这个样子，一边要我节省，一边又怕我节省。
“我会小心用钱的。”
“现在社会复杂，你呀，总是单纯得要命。万事要多个心眼……”妈妈唠唠叨叨地开始她的教育。
迟了，妈妈，我已经满身是淤泥了，而且我不是“出于淤泥而不染”的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