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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 把台灣講得更為神奇 文 / 小樣有型

    周富自從回到廣州後,一直都沒有閑著。

    他手里第一次有了一大筆資金,一千多兩銀子,有銀票也有真金白銀,那是舶主和行商們給他的打賞。人們對失而復得的財產都能慷慨大方。周富確實佔了這個便宜。

    周富當然沒有忘記他的機會是從哪里來的,他先沒有顧著自己的事兒,而是千方百計地要先去求見兩廣總督杜允和。這使他受了些磨難。

    這真得怪穿越者們的安排,他們想當然地認為,都到這個時候了,滿清在北方正磨刀霍霍呢,等理清了兩湖的亂局,很快就南下殺來了,兩廣總督杜允和要是听到有大炮、火銃送來的,還不熱情招待啊!?可他們也不想想,兩者身份的差距要有多大?

    在把身份和等級看得無比重要的時代,神馬都是浮雲,甚至死後的安排都是個要講等級的朝代,穿越者們竟讓人家周富直接傳言。真難為他了。

    在那面的世界,見個局長一面都挺難,而現在周富要應對的,可是正了八經的兩廣總督呢。

    穿越者們真的太隨意了,要不說臨時的計劃總不周全嘛,他們真的忘了,在他們那面的世界里他們要是想去見一個省長,哪怕是副的,你試試看?!

    周富這個層次夠不上,可穿越者們給的要求是要直接去見兩廣總督杜允和。

    周富當時答應了,也不敢不答應。

    但他還真有辦法,他不是沒見識的老百姓,也不是見到官員嚇死的愚民,他是廣州城市民,還跑過海,也有見識的。

    周富決定磨吧,一天不成就兩天,我天天去你那里露一面,見不見隨你,全當我有存在感。他也塞了無數銀子給門房,但人家門房不傻,只是報給幕僚後,就算完活,回頭告訴周富,你的要求傳到了,你慢慢等著吧。

    可實際上誰搭理他?他也沒有網絡微信什麼的。

    最後周富拿出了絕招,我跪候還不成嘛!一連三天,就在人家門口不分晝夜地跪著,這可真太煩人了,可終于把兩廣總督杜允和給跪出來了,終于親自接見他了。

    周富還算幸運,他竟能知道兩廣總督準確的家庭地址。真佩服。

    再後來的種種事情可不是他能左右的了,他只能有傳話的功能了。

    周富終于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心里話,高公子,我可算對得起你的重托了……

    接下來,他可要忙自己的事業了,四十歲的人了,終于有機會重新創業了,他竟然莫名的有了機會。

    他長期供職的那條船的舶長因為又驚又喜的刺激,回到廣州後就大病了一場,生意暫停了。

    但周富可不想停,因為他發現了一個商機,或者說是電公高德高公子給他的商機。

    高公子曾有言,人是最重要的,一切物件都是人能控制的,熱蘭遮城缺“技術員”啊!

    哪怕你會打鐵,你會木工,你會瓦工,你會陶瓷,到了那里可都是當技術員用的,工錢比明大陸上高得多。信用根本不用懷疑。這點周富太清楚了。他眼見漢唐集團的一個叫梅經理的人一筆筆和行商們結算,很公正的。

    本來南明是繼承了大明的役戶制度,就是只要你進了官行中,無論你是做什麼行當,你的子子孫孫都要做下去,好好做革命接班人嘛。

    (南明役戶制是否繼承一直有爭議,小子在這里自我認定了。大家可以在書評里商討。我個人認為一開始肯定繼承了,但後來顧不上了,可惜沒有明確的歷史資料可供我發揮。但覺得這又不重要,所以認定自己的看法了。)

    可是,進入亂世之後,這種情況沒有了,那此負責管理此事的官員們連自己的性命都不敢說活到明天,誰還他妹的去維護什麼制度?!

    眾多匠戶們終于自由了,但他們發現他們的活計卻又不好找了。

    在這個亂世里,廣州城里的市民們早都把對生活的需求,降到能維持下去就行的水平了。連賣鮮花的花販都發現,他的花不好賣了,原先男男女女很簡單買來插于頭上,現在卻忽地少了若干人問津,他們只好盯著眾多大戶,只能起得更早更辛苦才行。

    當然,這是指一般的老百姓而言。大商人,大地主,大官僚們的生活還是不錯的。但光靠他們拉動消費,就很有點像那面的世界了,人均消費人均收入什麼的,都很高,各種數字很好看,拿到國際上也是一流的,可他媽的工作卻不好找,商品卻不好賣,必需品物價還一直上漲!

    有人知道這些都是怎麼回事兒嗎?還是個人素質不太高造成的?

    廣州城東的城煌廟附近就是各種打閑工的工匠的聚集區,每天好幾百人在路邊的大榕樹下蹲著,站著,等著有人雇佣他們干點零工。這個有七十萬左右人口的大城市,每天都應該生出無數的工作機會。

    周富是土生土長的廣州人,對這里的情況熟得很。

    他打算組織一個勞務公司……就像高德高公子教他那樣,可以“承包”各種活計,那個漢唐集團肯定會按工作成果付銀兩,而他只是組織一下人手,並不需要太費事,前期也花不上太多本錢。

    當高德高公子提到這一點後,周富眼楮一亮,頓時明白這是門好生意。

    在一個平平常常的午後,周富對著一些匠人們開出了自己的條件︰以一年為限,先付三個月的工錢,給九兩銀子當作安家費用,去台灣做活……銀子當然會在上船的那一刻發放,周富可是人精,在市民這個階層里不容易被騙……

    條件一開出來,頓時轟的一聲,周富被眾人圍住了。

    當時周富都呆住了,他知道自己肯定能招攬到人手,但沒想到會招攬到這麼多——

    于是他趕緊去請了幾個過去的掌記同行們來幫他忙。他還要做個統計,還想挑挑撿撿呢,就這樣,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一個八百多人的勞務公司就要組建成功了。

    但,周富的本錢不夠了……前期費用都不夠……幾個過去的同行都知根知底的,大家正在商量著合伙做,但前期投資大了些,大家都很小心。

    也別說,這一時期出國去做勞務並不算太稀奇的事情,澳門,熱蘭遮,馬尼拉,巴達維亞都到廣州招過工,但規模可沒有這次大。再說那都是以前的事了。現在世道不太好,招工的機會少了。大家都在老老實實地等待命運地安排,傻子才出去找機會。

    當第一波行商從熱蘭遮城回來後,周富在台灣的傳奇經歷在廣州城內傳播開了,速度很快,尤其當他跪候兩廣總督杜允和大人後,還真的受到了大人的接見……這一點沒人笑話他,大家反而認為他很幸運。

    周富正在忙活著組建他的勞務公司時,潘家的管家不期而至了。

    潘家可有一點說道。

    在廣州城內的商行中,潘家可是首富。

    在這個歷史時空中,如果沒有穿越者們出現的話,18世紀里世界商業界的首富一定是伍秉鑒,他擁有2600多萬兩白銀的身家。而同一時期美國最富有的商人資產折合成白銀的話,也只有700萬兩。

    不能算和坤啊,只是說商業界。和坤那是官貪,只是他的家族沒地方跑路而已,那時候哪有澳洲啊。

    可18世紀首富伍秉鑒的先祖卻曾在廣州首富潘家中做過賬房,最後有了積蓄和經驗才辦成了怡和商行,當了十三行的行首。

    所以在這個時代的廣州,目前潘家那是太有名氣了。

    單就是潘家的管家這一身裝扮,就腰間那件玉佩就差不多是周富目前的全部身價了。更何況平時要想見到人家潘家大管家,也要費很多事兒。

    這一次大管家親自來給周富送了一份拜帖,原來是潘家四公子潘峰親自邀請周富賞臉赴宴。

    (潘家至今仍有後人存在,族譜枝葉清楚,小子不想引起爭議,隨便起了個名字。查無此人。與史實不符。)

    這可了不得了,眾人紛紛為周富裝扮起來,無論如何,他潘家都是一個大金主啊,一但攀上瓜葛,大家受益……

    隋唐以前,廣東地廣人稀,經濟發展較中原落後,兩宋以後,隨著大量人口南移,廣東社會經濟得到了發展,明中葉以後,廣東的商品性農業和手工業均有長足的發展。

    與此同時,番夷市易,皆趨廣州,嘉靖三十四年明官府在廣州設立壟斷貿易的廣州、徽州、泉州13家商號,特別是在因為防犯倭寇而禁海的時期,廣州成為對外貿易最大的也是唯一的通商口岸。

    也是在這個時期,潘家抓住了機會,就像那面的世界一樣,壟斷才能產生巨富,潘家沒用上百年便崛起了。

    一開始潘家大力支持各種讀書人科舉,自然也大力支持東林黨人。可如果從明末商人和東林黨人的關系說開去,五章都不夠,訂閱的朋友們又會說水了。

    用幾句最精煉的話來說,這個時期,商人出錢,文人出各種專家代言,你國家想收商人的稅就是與民奪利!派出太監監督也不好使!要收稅收農民的去!

    完事。

    到了約定好的日期,潘家的邀請把整個甜水巷都轟動了。

    一十六名穿戴與其他家人比,高了不只一個檔次的年輕小廝們來到這里,隨行來的四名轎夫都穿著松江棉布短衣。那轎子是竹簾涼轎,通體竹制,瓖銀雕花,而且外面看不到里面,里面看外面卻是清楚,還很涼快。

    周富坐在轎子里面,看著伴行的潘家家人,面無表情。但他心里卻是翻滾不停,想著各種應對辦法——

    很快到了潘家位于珠江江畔的別院,周富心中穩定多了。不是主宅,說明事情不是多麼重要——

    這處別院周富早都知道,但從來都是路過,沒有想到能進去過。

    此別院大約有萬畝大小,一正大門,兩處別門,眼見二十幾個豪奴正坐在大門前的長椅上閑聊,他們衣料鮮亮,透著一種優越感。

    他們見周富等人靠近,起身打開了正門。

    周富心中一緊,他數次經過此地,也沒見過開正門。也許事情沒有他想得那麼簡簡單單?

    管家送帖子時,並沒有什麼過多言語,單是禮儀周全,已經讓周富手足無措了——

    那正門的匾上書寫著“听濤院”三個大字,听說每一任總督到任,潘家都會求字,潤筆費用無人知曉——

    涼轎小心地進了大門,行了一陣兒,繞過影壁牆後,放下,轎夫離去。

    周富正在納悶時,有四名健婦走過來,接過轎桿抬起轎,繼續前行,過了一個月亮門後,又繞過一道九曲橋。

    周富發現那荷花水池中擺放的是正宗的太湖石,奇形怪狀,別有韻味,而且身形巨大,它得值幾千兩白銀吧?

    周富正想著,那涼轎卻慢慢放下。

    周富這時發現隨行之人只有兩個人了,都是面目清秀的小廝。

    周富此時看見潘家大管家面帶微笑地站在一處穿堂前等他。

    大管家沒有什麼言語,做了個請的手勢,便陪著周富走過穿堂。

    穿堂當中擺著一幅檀木為架大理石面的屏風。周富偷眼掃去,那理石面竟隱約有山水圖畫之感。不是俗物啊。

    走過家穿堂,里面別有洞天。一個正規正矩的庭院。

    院中兩面是抄手走廊,廊檐上掛著幾十個鳥籠,里面是五顏六色的鸚鵡,卻不叫喚,只是靜靜地梳理自己的羽毛。

    那走廊上描繪著各色圖案,有些地方還金光閃閃,真的是瓖金鍍銀,但周富目視前方,只用余光偷看,絲毫沒有東張西望,同時又挺直了自己的腰桿,使得身上的湖州綢緞顯得非常挺括——

    晚宴是在正堂里開辦的。周富小心地整理了一下長衫下擺,端坐于管家指引的座位,這里只有兩個人的座位。這是單獨見面啊,周富有了期待。

    此時,主位上還是空著,主人還沒有出現。沒有人說話,連大管家都在站著靜候。

    十幾個身衫光鮮無比的女僕,各個面容靚麗,穿雲流水般上著各色菜肴,卻都偷眼看那周富。

    周富心里亂跳,臉上卻是面沉似水,他知道這時候可千成別失了禮數,那可就前功盡棄了,沉穩,沉穩才是大叔的正道。

    “哈哈,我待慢了貴客!”潘家四公子潘峰還未進門,他年輕的聲音卻傳了進來。

    侍陪的女佣發出了輕笑,連潘大管家也是笑吟吟的。周富卻是心中一緊,連忙站起身來。

    一個翩翩公子出現在門口。他頭戴絲網萬字巾,身穿湖藍色絲綢直裰,寬白銀緞護領。腰間圍著蔥綠絲絛,玉帶鉤上吊著極品美玉,手持倭國折扇。此為便裝打扮。

    潘峰四公子在潘家比較另類。

    此人琴棋書畫無所不精,四書五經也是通曉,但卻似乎沒有文運。潘氏家族里除大公子指定接潘家事業外,二公子和三公子皆中舉,為一方父母官,唯獨他,原本在先生眼里有“靈機多變,巧匯融合”的學生,卻科舉未中。

    這讓潘家家主潘澤臣心里頗有遺憾,一門三舉子的願望落了空。

    等潘家家主真心尋找關系,準備再考時,天下已經大亂。

    原本永歷今年在肇慶又開科舉了,潘家家主沉思良久,卻沒有安排這個他疼愛的小兒去參與。只留了一句話︰且等良機,再行定奪。

    這一決定樂壞了兩個人,一個是潘峰四公子,他再也不用去誦寫那些中規中矩的文章了,另一個就是潘家六小姐,潘鈺。她與潘峰四公子都是同一母親所生,天然親近,她可以讓最疼她的哥哥天天陪著她玩了。

    其實請周富來就是她的決定。待她把關于台灣的種種傳聞一一說與哥哥潘峰听時,潘峰也真的來了興趣,竟有這等怪事?活靈活現的,難道是真的?比那些傳教的蕃人說得還奇怪?

    于是潘峰公子便決定找那個當事者了解一二,潘鈺喜歡更甚,決定屏風後听話。富家女子,豈可俗人見也?

    潘峰公子這一年15,潘鈺12。

    周富見是主人出面,連忙站起身來。潘峰公子也是快步上前,略一施禮說︰“沒有親自迎接,已是失禮,周先生快坐。”

    然後開宴。

    不知不覺中,兩人談得入港。絲毫沒有注意到管家離開,也沒有關心正堂屏風後還有人在傾听——

    真有能在天上飛的東西?

    真有在陸上可以受人擺布,隨意行走的物件?

    真有無帆可以在海中飛快航行的物件?

    真有可以連發的火炮火銃?

    周富不知道把這些東西講了多少遍了,現在卻絲毫沒有厭煩,越講越來勁了,不知道為什麼,這一次卻帶有快感,而不是為了說明情況。

    潘峰公子和屏後的潘鈺小姐听得如痴如醉。

    周富只趁著潘峰公子听得恍惚時,夾幾筷子萊吃下去。

    滿桌子菜肴,他見過的沒有幾樣,更別說吃了。這是什麼?管家曾言,此為百鳥舌羹,難道真是百只鳥的舌頭做得?當時周富沒問,裝做早都見過吃過一樣正常吃下,味道極好。

    當他看見潘峰公子,用湖州緞瓖銀絲手巾擦了汗後,隨意丟于桌下的雜物桶里,周富的心里表現出憤怒之意了,心里說,一錢三分銀子被你給扔了!

    但他面上仍是不動聲色,口中卻把台灣講得更為神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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