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鼙鼓声声 文 / 于飞

    两人又计议一番明日如何作为,姬昌便起身向商帝告辞,独自回到周人帐中。此时姬发和姬旦正在周营主帐等候父亲归来,姬昌便向两个儿子说起帐中所议之事,要姬发和姬旦做好明日血战的准备。姬旦日间狩猎时就颇有一些不满,又听到父亲如此说,气鼓鼓地说道:“父亲,难道我们周人为大商流的鲜血还不够多吗?自高祖古公亶父归化大商以来,我们周人就在西服做大商的屏藩,与侵扰华夏的戎人各部落厮杀,至今已经有三代人。可是朝廷却从来不以我们为重,始终视我们如戎人一般轻贱。西服有乱,则命我们周人征伐;无事,又肆意侵夺周人拿鲜血换来的西戎之地。父亲,难道你忘记了我的祖父姬历当年的悲剧了吗?难道留质沬都二十余年的你已经成为商人,真的只相信上帝,而忘记了长生天了吗?”姬发听到姬旦这么说,慌忙向父亲赔罪:“父亲!姬旦年幼无知,刚才所说都是胡言乱语,望父亲不要挂心才好。”姬昌脸色铁青,牙关紧咬。姬旦从未见过父亲这般脸色,这才意识到刚刚的话说得过分了,也赶紧低头向父亲作揖赔罪。看着面前的这两个儿子,姬昌深深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们且回帐休息。为父向先祖后稷起誓:姬昌今日所为之事,上无愧于长生天,下对得起周国百姓,否则千刀万剐,死不能入土。”姬旦听得父亲发下如此毒誓,心中更觉愧疚,一时又想不出言语来宽慰父亲,向父亲赔罪,就愣在原地。姬发见姬旦的样子,心知弟弟已经六神无主,便拉了姬旦一把,使了一个眼色。姬旦这才明白过来,慌忙同姬发一起向父亲作揖行礼,然后恭敬地退出帐外。两兄弟一路无话,各回自己帐中休息。

    两个最心爱的儿子已经离帐有一刻多钟了,参差的青铜树灯影里还站着那位孤独憔悴的老者。父亲姬历的血海深仇姬昌从来不敢忘记,可悲的是留质沬都的二十三年间,大商的文化已经融入血脉,姬昌常常辨不清自己到底是周人还是商人。商人重贤能而轻血缘,立国几百年来,宗室兄弟父子时常残杀,帝位唯能者居之。血亲复仇虽然在大多方国部落都是天然正义的,但商人却并不以为意,甚至帝乙还立下法条,私自报仇致人死命者须问罪下狱。姬昌虽然心底里并不认同商人的做法,但如今见惯了周国百姓之间世代的相互仇杀,反而觉得商人的做法有其高明之处。其实按照周人嫡子继承的传统,身为季子的父亲并无资格做周王,幸而两位伯父谦让出走他乡立国,方使得父亲得以奉周祀,才有五十年前的周方大兴,东征西讨,被先帝文丁封为西伯侯。可惜祸福相依,锋芒毕露的父亲在朝拜受封的时候,卷入了可怕的宫廷之争,结果被馋臣小人陷害,在沬都丢掉了性命。可叹当年年少,吵着要随父亲来沬都朝拜,一心想见识大邦都邑的繁华热闹,结果此一去姬昌二十三年不能归故国。家乡的蒹葭,故国的卷耳,能不忆哉?!可是不久叔父姬甫以为父亲报仇为名,联合西戎起兵反商,自立为周王,彻底断了姬昌的归路。直到二十三年后,姬甫病死无嗣,已届而立之年的姬昌才在大商精锐亚旅的护卫下,回归故国入主周室。可是物是人非,刚刚归国的姬昌已无乡音,又为大商所立的周王,常常受到宗室的白眼和嘲弄。想当年,姬昌所钟爱的女子姜颦儿,生生被宗室逼着献与申戎的老汗王和亲,幸而……

    忽然一盏灯火的火苗跳了几下,原来灯芯已尽,将要熄灭。姬昌从帐边箱箧中取出一条新的灯芯换上,然后跪坐在旁边的木案前,捧起一卷书简想读几篇再行安息。谁知没读几个字,思绪难平,又回想起二十七年前的那场往事。当年姜颦儿嫁入申戎不一月,昔日好友商帝子羡因申戎拒绝如数朝贡骏马良车而率师讨伐,姬昌亲自率领周国的虎狼之师为商师先锋,仅仅十日便直捣申都。在申都王宫后殿里,在一处残垣废井边,姬昌寻到了令他朝思暮想的颦儿,正颓坐在地上,衣衫凌乱,曾经花容月色的脸上满布泪痕。姬昌什么也没说,将颦儿温柔地抱起,回到周军营中。当天夜里,姬昌在中军大帐召集宗室,宣布要与颦儿成婚。周国宗室们顿时沸反盈天,反对声一片。姜颦儿已为人妻,今日夫死而再嫁周王,不合周制,违背祖宗之法,那些守旧庸碌的宗室们怎么可能同意!姬昌望着帐下的所谓叔伯们,说不出的失望和无奈,这些人就是后稷的子孙吗?就是自己在沬都日夜思念的父老?这样一个自欺欺人的周王,不做也罢。姬发从席上直起身子,怒目盯着正在吵闹的宗室们,将王冠从头上取下放在面前的案上,起身离去大帐,留下满座哑口无言的众人。离开大帐,姬昌如释重负,心下早已拿定主意,要与颦儿一同离开这愚昧蛮荒的周方,到东方寻一个富饶文明的小方国安居,隐姓埋名,了此一生。虽然辜负了胸中的宏图大志,但果能自此与颦儿相守一生也是上帝的恩赐。姬昌心中如此一想,不由的加快了脚步,生怕到手的幸福被风一吹就跑了。但当他来到颦儿休息的营帐时,却发现颦儿真得不见了踪影。原来颦儿深知周国宗室父老的传统,知道自己断无与姬发重续前缘的可能,为了不让姬发为自己与周朝宗室翻脸,断送好不容易挣来的王位,便说服照料自己奴婢,趁姬昌会见诸宗室父老,悄悄溜出了周军大营。姬昌坐在空空的卧榻上,上面的绸缎被褥还残余颦儿的暖暖体温,可姬发的心却如同寒冬冰窖。上帝呀,你为何如此无情冷酷,难道你如此好妒,容不得世间的一丝美好善良吗?这时身边的近臣南宫适问道要不要追去,毕竟颦儿一个女子又不会骑马,跑不了太远的。姬发摇摇头说道:”我又何苦去违逆颦儿的心意呢。”再一年,姬昌到沬都朝拜大商的时候,发现的心爱的颦儿竟然端坐在大殿之上,原来此时的她已经是商帝子羡的次妃。姬昌心中并无半点怨恨愤懑之情,反而感到由衷的高兴,感谢上帝赐予颦儿一个好的归宿。

    夜深露重,湿气袭来,姬昌觉得有些困倦了,便熄了灯,和衣卧在榻上睡去。可不几时,天已经蒙蒙亮,突然营中鼓角之声大起,金铎敲得一声比一声更急。帐外人马攒动,营中鼓角声、军士列阵声、马嘶鸣声搅作一团。姬昌从浅睡中醒转,急忙从卧榻上坐起,忽觉得眼前一黑,头晕目眩,几乎无法支撑。这时姬发和姬旦兄弟二人来到帐中,等待父亲披挂整齐,一同出营列阵迎战。见到父亲正坐在榻上,面红耳赤,大口喘气,额头布满了颗颗汗珠。二人慌忙近前扶住,姬发上下摩挲姬昌的后背,姬旦端过来一琥珀杯,盛满一杯温水,从怀中掏出一个袖珍的楠木盒子。盒子上面盘着一条蟠龙纽,姬旦轻轻一扳那蟠龙钮,盒子啪的一声弹了开来,却发出一股子令人作呕的恶臭。姬旦从中取出一粒药丸来,放入琥珀杯的水中,只见药丸在水上面飞速旋转,滋滋作响,不一会儿就消融于水中,只余袅袅一缕白烟,再看琥珀杯里已是满满一杯紫褐色的药水。姬旦将琥珀杯小心翼翼地递到父亲嘴边,姬发扶着父亲将药水一饮而尽。过了不一会儿,姬昌气色渐渐好转,摆了摆手,示意儿子们自己已经无恙,姬发姬旦两人见状便从塌边退下,侍从们进到塌旁服侍姬昌披挂整齐,姬昌便领着两个儿子出帐登车作战。

    营帐外朝日鲜明,晨风凛冽,商帝白色大纛矗立在阵前正中央,旁边是诸侯旗帜簇拥环卫,诸色旌旗迎风猎猎,鼙鼓喧天,金铎震地,呐喊声沸成一片。面对此情此景,哪个男儿能不热血?!姬旦只觉得浑身血管暴动,不由地随着鼓点呐喊,周兵在公子旦的感召下也随着齐声呼号,士气高涨。刚从中军大纛处归来的姬昌瞥了一眼狂热的儿子,微微颔首,命令周兵列成防御作战阵型,三行弓兵在前,手持丈余铜殳铜戟的步兵阵列在后,两翼则是用以突击的轻车部队,在四角又各有一驷马重车压住阵脚以监军。姬昌驾着轻车在周兵阵前巡视,盯着周兵一张张由西风和斧戟刻蚀的坚毅脸庞,心中豪情激荡,大声吼道:“今日之战奉商帝所命讨伐逆贼莘闵,我周军为前师。后稷的子孙们,唯有鲜血可以荣耀我们伟大的先祖,唯有敌人的头颅可以平息上帝的愤怒。今时,今地,将是岐山男儿建功立业千载难逢的机遇,姬昌指天发誓,凡是枭首一枚以上者皆有封赏。小子们,此次必让阵前诸侯见识一下我周军的风采,让我们周军的威名一战声震九州,让那些东夷丑类尝尝西风的残酷和凌厉吧!”周军在国主姬昌的鼓动下,发出一阵阵如嗜血野兽般的嗷嗷叫声,宣泄着按捺不住的沸腾杀意。( 朝歌箓  http://www.agxs6.com 移动版阅读m.agxs6.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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