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瘋狂的杏林(九)(1) 文 / 北國長風

    正是在酸杏們喝酒喝到了興致處,楊賢德連連許諾的那個時段,揮刀砍肉滿頭大汗的喜桂趁人不注意,偷偷削下一塊牛肉,極快地掖藏進耕牛的草料堆里。

    待牛肉分得一點不剩,眾人也都喜滋滋兒地奔回家去燒火炖骨肉了,喜桂急忙把藏起的牛肉掏出來。他在牛草堆里尋出一塊破報紙,胡亂地把牛肉一包,順手塞進懷里。他對著屋里正傷心落淚的酸棗喊了一句,二叔,你的肉放了掛在牆上的籃子里,一會兒記著拿回屋哦。說罷,便興沖沖地出了西院。

    他沒有直接往村東自家里走,而是出了門往右拐,沿著杏樹遮掩起來的小路,穿過村西那條銀鏈子般日夜歡騰不休的溪澗,轉向上坡的小路,就來到一戶單門獨院的人家屋前。

    這里的地勢,相比河東岸要高些。雖有茂密的杏林遮掩著四周,但放眼望去,高低錯落的東岸住戶盡收眼底,視野很是開闊。

    從河邊往上走,坡不是很陡,路也不是很寬,且路面上被雨水沖出了一道道的溝溝稜稜。又有一塊塊的碎石頭瓖嵌在路面上,路便不是很好走。可能是因了走路或搬運物件省力氣的緣故,這路修得並不直坦,順著山勢左轉一下,右繞一下的。似乎前方只有密林沒有出路了,一扭頭,眼前又豁然開朗起來。

    一塊平坦坦的坡坎上,座落著一棟方方正正的小院。雖是石牆草苫,院牆卻壘砌得整齊而不死板,屋草厚實而不凌亂。門前一小塊平整整的場地上,不見一絲兒草屑。有石條搭起的石桌,安穩地立在大門的對面,供主人日常閑坐。白日喝茶小憩,或是納鞋底補衣服。夜晚通風乘涼,或是听溪澗的水聲,看坡下的人事。院里也生長著杏樹,還有一棵高大的石榴樹,都探出搖搖擺擺的樹頭,四處打量著山上坡下的景致,探听著四下里的動靜。整個院落安靜地佔據在清幽的環境里,把無限的生機和主人火熱的激情嚴嚴實實地包裹起來,藏進自己懷里,不願展示給外人看。

    這院落雖不新,也不熱鬧,卻不顯破舊寂然。不經意間,便時時透露出主人順暢的心情和殷實的家境來。這就是振書三兒子四方的家,座落在與村里住戶集中區域僅一河之隔的西山腳上。

    選中這塊基地建宅子,是李振書窮盡自己腦中所有學問,集手中偷藏著幾本發霉泛黃的書籍精華,精心設計建造的。當初選址的時候,村人都不理解他的眼光。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界,到底有啥好。振富也曾偷偷地勸道,老弟,你也別光想著照書本上的瞎套。那地兒人戶少,人氣差,有個啥事也看護不過來。兒女放那兒,能安心麼。振書只笑不答。隨著三兒子四方在這里成家立業,振書的秘技漸漸顯露出來。先是四方結婚的當年,就去鎮子西南上建水庫。因了勤快好學,他偷偷掌握了一手蒸炸烹飪的好手藝。隨後,又讓鎮供銷社干部看中了。水庫剛建完,四方便被招到了供銷社飯店里干廚師。婚後幾年,三兒媳金蓮接連給他生下了孫子斌斌和孫女文文。常言道,一兒一女一枝花嘛。四方的小日子紅紅火火地過了起來,在杏花村界面上,是人人仰慕個個伸大拇指的後生榜樣。

    此時,四方媳婦金蓮正在鍋屋里忙著燒火炖肉。灶膛里的干柴 里啪啦地燃燒著,竄出的火焰映照著金蓮光艷艷的臉龐。勾人的大眼忽閃著,像是在與火苗對話。斌斌和文文圍在她的身前背後,幫著拾柴續火,並不時地狠勁兒吸著鼻子,貪聞著鍋里冒出的陣陣肉香。這肉香侵在鍋蓋封堵不出而肆意竄逃的蒸氣里,漫出鍋屋,彌漫在整個小院里。蒸氣早已不見蹤跡,而肉香卻經久不肯散去。

    四方每個月只有兩天假期,而且都排在月底的幾天里。這家里家外的零零碎碎活計,全由金蓮一個人忙里忙外地打理。她早已習慣了,從不等靠男人回家再動手。四方回到家後,就當上了甩手掌櫃的。他穿戴著干淨齊整的衣服,倒背著手,到村里四處走動,以迎接村人羨慕的眼光和近乎巴結的熱切話語,為老李家和金蓮掙足了顏面。除此以外,其他什麼家務活,金蓮都不讓他干。

    金蓮已經心滿意足了。她滿足于男人一人在外,就好像全家人都是公家人吃公家糧似的,同樣享受著村人對公家人特有的敬意與尊重。唯有欠缺的,是四方回家探親的時日太稀,遠遠不能滿足金蓮年輕體內蘊藏的旺盛精力與渴求。

    每到夜深人靜睡不著,或是半夜醒來的時候,她心里就有說不出的煎熬。有時空落落的,有時又焦躁得緊兒。總有一種隱隱地癢痛如同看不見的毛毛蟲,從內心深處爬出來,緩緩游走在身子周遭,觸動著身體的每一節神經末梢,遍布了整個身心。心里熱熱的,身子也熱熱的。熱到一定程度,便燃起一團經久不息的火焰,燒烤著她,煎熬著她。她感到窒息般地干渴,像葬身于不見天日的洶洶火海之中,可憐巴巴地渴盼著男人的到來。帶了甘霖,帶了雨露。她要撲進這火海,再緊緊地抱著業已痴迷的心魂跳出這火海,跳出這漫長難熬的夜晚。除了這暫短的煎熬,她是那麼地愜意。對自己男人懷了深深地感激,對兒女懷了萬般的柔情,對日子充滿了更多地期待和眷戀。

    一旦男人回來了,她像伺候娃崽兒般地細致周全。洗涮男人帶來的髒衣服,縫補露了腳趾頭的舊襪子,做頓熱熱的飯菜,端上溫溫的洗腳水。到了夜間,她便什麼也不做。只把自己脫得光光的,溫順地躺進男人臂彎里,任男人或急促或輕緩地擺布自己。讓躺著就躺著,讓坐起就坐起,讓趴著也就趴著。惟願男人能把自己時時摟昏了,撮軟了,揉化了。但是,這樣的夜晚,每月也僅僅有那麼一回。一回中,也只有那麼兩次,就是男人回家的當夜和要走的前夜。余下的時段,要麼白天兒女繞膝村人溜門礙眼,要麼男人的工具萎靡不振癱軟不起。由是這樣也罷了。隨了年歲的增長,本是愈練愈精道的法門,竟漸漸開始要關閉了。

    男人回到家里,慢慢地對性事不再上心上急,次數也由初時的兩次減退到一次。有時,就連唯一的一次也是敷衍地應付,缺失了往日的狠勁兒和浪勁兒。她也曾懷疑過自己的男人,是不是在外面偷吃了腥味兒,便對家里的沒了興趣。但憑了女人特有的直覺和幾次偷偷地跑到飯店里察看,終于使她確信,男人還是自己的男人,只是提前失落了男人的威風。這種失落所帶來的傷害,不僅僅是一個男人的自尊,更是一個女人終身的幸福。( 不滅的村莊  http://www.agxs6.com 移動版閱讀m.agxs6.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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