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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章 文 /

    第四十二章

    “元旦联欢的那天李主任给了我一份招飞简章,让我去试试看,我本来想找你商量的。可是那时候你跟我的同学在面馆吵架,大冬天的泼了一个女生满身的冰水,呼啦啦一的窝人围住我抱怨。对不起华夏,我当时很生气,觉得你太……,你太……”他想了好一会说,“你太不讲理了。”又觉得还是不对,“也不是不讲理,就是,有点太……太过分了。”

    华夏握着听筒不讲话,那天的事情她以为只有自己还记得,是的,大冬天的她泼了那个女生一身冰水,可是大冬天的那些故意伤人的话比冰水要冷得多。到今天她依然不觉得是自己哪里有做错。于是不做声。

    “你成绩下来的日子,应该是一月九号,那天我刚好去参加体检,手机必须要关机,所以你给我打的电话我一个都没有接到。本来想好要跟你解释的,可你从W市回来后总是拒人以千里的冷漠样子,我又怕说错了话会惹你更不高兴。返校那天班主任通知我体检没通过,还安慰我说,成绩进步很快,高考应该能进一流重点的,然后从办公室出来就遇到了你。我那阵子的心情也不太好,怎么说呢,虽然从来没想过要当飞行员的,可是一旦面前摆着这样一个能开飞机的机会还是觉得很兴奋,所以听说体检没通过我也很沮丧。”

    萧离为从来没有一口气说过这么多的话,彼此安静了片刻,她点点头:“嗯。”

    他继续说:“直到三十那天我们闹别扭之前,范治浩才告诉我,他听说我其实是通过了的,老师们之前觉得我的成绩不上不下才建议我去招飞,后来又觉得我进步不小不如让我努力高考,所以没有把我的报名表交上去。我才想明白,他们起初是看不起我的,然后又为了那点微不足道的重点本科率戏弄了我。

    “你可能永远都体会不了那种失落和愤怒交杂的感觉,你是老师最得意的学生,他们对你的任性放任不理,你说什么他们信什么,你说我没参与打斗,教务主任就肯对我网开一面。你做什么他们也都支持什么,你要保送他们也可以帮你争取,你放弃保送参加高考他们更是欢迎不及。

    “可是我呢,虽然我现在也还不错,浦大算得上是名牌学校,学计算机就像打游戏也是我的理想,可是一想到如果那时候自己去了飞行学院也许现在已经能在天上飞了也说不定。我常常觉得很遗憾。

    “所以华夏我不是觉得你太优秀,而是我自己不够优秀。我配不上你。”萧离为是个不善言辞的男孩,一直都是。他尽量保持平静倒白自己,j□j裸倒白是许多人没有勇气做到的。可是仍有些复杂的感情如何也表达不出,表达不清。

    华夏很想说,萧离为,你是个懦夫。萧离为,你自以为是。她忽然觉得知道了答案却感觉更加没有出路了,“那么现在呢?”

    他低声又诚恳的说:“我在努力,华夏。”

    她不得不放下固守的矜持:“所以呢,所以需要等到你有足够的自信才有我们的重新开始么?”

    旁边有人急促的催他:“萧离为,你怎么还不进来,宋老师找你找了半天了。”

    他轻轻叹气:“华夏……我下个月要去K大比赛,我现在必须去开小组会。晚上回寝室再给你打,要是太晚了你就别等了。”

    ……

    她问关欣:“为什么是这样的?他怎么会那样想啊?”

    关欣想了想反问:“你想要个什么样子的男朋友?”

    华夏扁扁嘴:“我只想要那个站在我身边就让我感觉轻松又自在的萧离为。”

    关欣犀利的说:“可他在你旁边不轻松,不自在。华夏,不要说他,就连我在你旁边都会觉得自卑,你聪明能干,独立自主,你让一个大男生怎么好活。我看,还是樊覆舟适合你,你们才是棋逢对手,势均力敌。”

    华夏倒在床上埋头在被子里嚷嚷:“别烦我了,我睡了,睡了。”脑海里翻来覆去都是他说的,你可能永远都体会不了那种失落和愤怒交杂的感觉。以及关欣分析的,他在你旁边不轻松不自在。

    也许自以为是的那个人始终都是自己。

    三月底,萧离为一行五人代表浦大去参加全国大学生程序设计比赛。K大离南陵市不远,校园网上有帖子召集观众队伍,华夏拉着关欣一起报了名。在烟花三月的春光里和其他热心的同学一同坐了两个半小时的大巴到了目的地。

    跳下车的时候她自嘲的笑了笑,又满足于能和他在同一片蓝天下,呼吸同样的空气。

    最终,萧离为设计的程序获得了一等奖,他站在台上,众人簇拥之中,周围是鲜花和灯光,其余获奖的人都成了陪衬,他是那般耀眼发光的生物体。英俊的,出众的,吸引一切眼光的。临结束的时候,他作为获奖代表发表的感言很客套很台面很公式化,也很从容大气。

    关欣耳语:“男大十八变,他这是心智长开了,高中时他上去领奖出尽笑话呢。什么感谢国泰民安,感谢风调雨顺。”又偷偷指指旁边,“看,一群花痴。”

    花痴华夏见得多了,萧离为在篮球场上卖弄时,各种程度的花痴她都是见识过的。可一刹那她恍然觉得,领奖台上的萧离为其实与她是不相识的。

    这感觉带了点新鲜和苦涩。难道真的被邵安那张乌鸦嘴说中——越走越远了?

    人都散尽后华夏还站在礼堂外等萧离为出来,又怕他不走正门,又怕现在绕到后门去反而会走岔。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他就走了出来,见到她时显然喜出望外,冒昧又自然的张了双臂站在对面等待。

    而华夏没有投怀送抱,只歪着头笑笑说:“恭喜。”

    他从容的收了手说:“给,这个奖杯送给你。”

    她还是笑笑,挤眉问:“舍得么?”

    离为规规矩矩的站着笑:“给你还有什么舍不得的。”

    华夏想,他今天是真的很开心,开心得不靠谱了。

    之后浦大的同学上来招呼他去吃饭。他问华夏:“一起去吧?”

    她有些顾虑的说:“可是校车快开了,关欣还在给我占着座呢。”

    萧离为十分诚恳:“明天我送你坐火车回去吧。”

    饭桌上人人都以为华夏是离为的女朋友,争先恐后的给她讲了许多他大学里的故事。她才知道,原来他是如此拼命的人,怪不得毕静说,看到他在实验室投入的样子忽然就心动了。而自己只看过他投入游戏的样子,并且还是许多年前的旧闻。

    错过了这些年的时光,大约是永久的错过了。

    有人起哄讲:“萧离为,你女朋友漂亮啊,从哪骗来的?”

    他把眼睛笑得弯弯的:“说错了吧,其实是她追得我。”

    华夏老大不高兴的嘀咕:“瞎说什么呢。”

    他偏头冲她讨好的笑,贴着耳朵说:“开个玩笑嘛。”

    华夏的脸即刻就红透了,低下头扒拉碗里的米饭粒。却不服气的想,本来也不是我追你。切,就是要追,也是举着狼牙棒追你!

    吃到最后带队的老师举杯说:“今天真高兴,咱们学校好多年没拿过一等奖了。等回去把你们的奖杯放在系里的橱窗里展览展览,让别人都看看。”

    大家都举起杯子,萧离为也举杯,他那时候已经喝过几轮了,面色红润。爽快的承诺:“成,我把奖杯就送给系里了。”

    老师一拍他肩膀:“好啊。”

    华夏侧头看了看他,他眼角眉梢带着些许春风得意的味道,在老师面前又笑得有些谦卑。她默默的苦笑,原来他刚才对自己说的不过是兴起的一句玩笑。说实话对那个奖杯她也不是多么想要,就是觉得别扭,小小尖锐的刺扎在心里疼得酸而隐晦。

    这是一个跟她不算熟识的萧离为,事故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男人。站在他的旁边华夏蓦然有了新的心结。自问,或许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跟自己耍小聪明抢游戏的男孩了,已经不是当日那个给自己冲一碗红糖水先面红耳赤的男孩了,已经不是曾经那个连拥抱都小心翼翼的青涩的男孩了,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站在逸夫楼下气质干净得像清水一样的少年了,已经不是那个用球砸自己的脑袋再转过身去装作若无其事的萧离为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不知不觉间他长成男人了,成熟了,稳重了,可也一下子变得陌生了。尽管一个半月前他还在送行的火车上流露少年的神色,然而此时此刻的他分明是另一个樊覆舟。仿佛是那个站在讲台上从容不迫把所有人都吸引住了的樊覆舟。她的离为去哪里了?

    萧离为说他在努力。是的,他在努力。她不用仔细寻找就看出效果来了,却从没想过陪在身边的那个和自己嬉笑打闹的男孩有一天在外人面前会是这样一幅青年才俊天下大同的样子。虽然,他变得优秀了,可是不再是熟悉的那个他了。

    鱼和熊掌终于无法兼得。

    华夏咬着筷子固执的钻着牛角尖,她喜欢的萧离为好像不是现在的样子,她喜欢的萧离为身上是见棱见角的是与众不同的,他在夕阳下笑容中带着点邪气。她宁肯看他痞痞的样子,帮他处理脸上带着血气方刚的伤口。他在瓢泼大雨中奋不顾身的飞身上篮不染一丝一毫的狼狈,那个少年是她心中的永恒。而此刻的萧离为带着程序化的笑容,说着无可挑剔胆词。

    这就是他所谓努力的结果,难道说学了计算机于是人就像机器一样变得一板一眼了?

    等他们吃完饭南大的校车早就开走了,关欣给她发短信十分八婆的说:萧离为风头挺盛,你好好把握哦。

    华夏问自己,要把握什么呢?

    浦大的同学都很礼貌,一起走到招待所的时候专门腾出了一间房间留给他们俩。

    进了门,华夏觉得无比尴尬。萧离为却带着满嘴的酒气问:“傻妞,干嘛像看流氓一样看着我?”

    她的心终于咯噔了一下,胸腔里面果真的有一块石头,当听见他叫“傻妞”才稳稳的落了下来,才猛然觉得这个人算是摘下面具正常回来了。于是背着手走到他面前,低着头想了想说:“那,恭喜。”

    他咧嘴笑:“说点别的,你怎么跟他们一样。”

    她仰头问:“说什么?”

    他挠头想了想说:“说点没说过的,比如,夸我帅啊,夸我了不起啊,或者说你崇拜我啊。”

    华夏拍了拍他,大笑:“兄弟,你喝过了。”

    他插着口袋靠墙站着说:“真有点,有点得意忘形了。”

    华夏错身走进去给自己倒了杯水,又转身问:“你喝么?”

    他摇摇头:“说吧,我知道你有话说。”

    华夏坐在床边上,房间不大,标准间,他在进门的地方靠着墙,他们之间大约有五步的距离。她把水喝干了,说得很慢很诚挚:“离为,我忽然觉得,挺奇怪的。”

    “什么地方奇怪了?我房间也就这么大,你以前不是还老趴在我床上打游戏么,奇怪什么?”他仍插着口袋,问得不着头脑。

    华夏严肃的说:“萧离为,你明明知道我指的是什么。”

    他不说话,走来坐在另一张床边上,定定与她相望:“是什么?是我在台上领奖你在台下看着所以奇怪了?觉得这事儿实在太新鲜了?”

    “你这是什么口气!”华夏不知道他哪来的坏脾气,“算了,我就当你喝多了……”

    良久,他才认真的问:“真的要出国么?”

    “啊?”她没想到他会冒这么一句,舔了舔嘴唇说,“还没想好。”

    “是吗。”萧离为张口,仿佛有点迷茫,“我小的时候我爸妈就都去美国了,我一直很恨出国,我觉得出国就是一件丢下孩子不闻不问的坏事儿。小学毕业的时候我妈妈要接我去美国念书,我一开始也答应了,后来偶然听到说我妈妈在那边给我生了个弟弟,我就不想去了。我想着,既然他们有新来的孩子陪他们玩,那么我就留下来陪爷爷。后来他们听说我在学校里经常打架学习成绩也一般就公开对我表示了失望。

    “高中的时候我飞过去陪他们过年,见了面觉得特别生疏,好像他们不是我的爸爸妈妈只不过是关心我的叔叔阿姨,虽然他们的房子很大可是一点也不像家。所以,我真的挺恨出国的,你说我小心眼也好,说我幼稚也罢,这么多年我就是这么想的……”

    这些话华夏从来没有听他讲过,她一直以为他是乐观的,神经大条的,对什么都满不在乎的。从不知道他还有这样的心事,被他用无所谓的口气讲出来竟然觉得异常心酸。她轻轻的叫:“离为。”

    他低下头,叹了口气:“那天你对我说要出国我心里一下子就变得很难受,为什么偏要出国呢?你为什么总是要一个人拼命的往前冲呢。”

    萧离为的语气透着淡淡悲伤,惹得华夏心里又凄凉,不知道该做什么,该说什么。落地灯照着他的侧面,高挺的鼻梁,坚毅的下巴。弓着腰坐在床边上,因为高而清瘦,后背两块顿挫的蝴蝶骨支着宽大的T恤露出鲜明的棱角,他又回到了那副属于他的干净的倔强的模样。

    “你整个儿一拼命三娘,我怎么就这么不招你待见呢,你怎么就这么讨厌我呢,我拼命的追拼命的追,可你却拼命的跑拼命的跑,唯恐我不知道你华夏有多能耐一样……”他想了想没说下去,低着声跟自己纳闷,“我那么讨厌出国你怎么就偏要出去呢?”

    华夏给他倒了杯水,递过去:“离为,你真的有点醉了吧。”

    他看了看,没接:“可能是喝多了点,难得大家都高兴,努力了这么久终于得到回报了。可是华夏,你为什么不高兴呢。你不替我高兴么?”

    她无辜:“我高兴啊。”

    萧离为摇摇头,说得无力且无奈:“我在奖台上讲话,你在下面坐着,满脸都是失落的表情。你以为我没看到你吗,我看的清清楚楚……可是,我一出了大厅望见你站在台阶上等着我,我还是很快乐,特别快乐……”

    她问:“快乐什么?”

    “嗯。”他想,见到你就快乐,见到你等着我就更快乐。停顿了片刻,咧嘴说,“因为终于有一次是我捧着奖杯给你看了。”

    “萧离为。”她把手里给他倒的那杯水仰起脖子喝尽了,“难不成你的目标就是为了比过我吗?”

    离为想了想,是,可也不是。我干吗要比过你啊,你那么好,我永远也比不上。酒劲上来头一阵发晕,躺在床上又问:“你真的要出国吗?”

    看着他一头倒下了,想起吃饭的时候劝他不要喝那么多却不听话的一意孤行。华夏发狠的咬牙说:“对,出。”

    他想都没想就说:“那你走吧。”

    华夏不轻不重颠了他一脚:“犯什么浑蛋呢,你凭什么撵我,我大老远的跑来看你,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他说得慢条斯理:“你离我太远了,追不上了,你走吧。”

    她撅嘴说:“我就不走。”

    “华夏,你从小就这样。好胜,任性,脾气还臭犟。我说是,你非要说不是。一块玩游戏输了就不高兴,不放人走,一定要玩到你赢为止。我让得太明显了,你也会不高兴,蛮不讲理。还特小气,你的东西我不能碰,我的东西你随便拿,不给你,就闹情绪。有的时候又迷糊,不认路,经常走错了方向还死活不承认。书呆子,偶尔还傲慢清高,交个朋友挑挑拣拣。总以为自己特别了不起,遇到什么事儿了都喜欢自己扛着,实在扛不住了也死撑着,然后还要埋怨我为什么不帮你,可你也不想想给没给我机会,我想帮,却帮不了。

    “你说,你怎么有这么多的坏毛病呢。尤其做事情决绝,不肯留余地。要去南陵大学说走就走,要考什么GRE过年都不打算回趟家。你一个小丫头,怎么都不知道消停消停呢,你不累,我都快没力气了。”于是萧离为摇摇晃晃的坐起来,“成,你不走,那我走。”

    到了后半夜酒劲过去了,他猛地睁开眼睛华夏早不见了。恍恍惚惚的记得华夏对自己说:“要不咱就这样吧,大家继续做好朋友,彼此都自由一点,也轻松一点。就这样吧,离为。”

    他搓着额头跟自己较劲,是做梦还是真实的?由不得多想拿起外套就往外走,已是深夜,路上静极了,一眼望去满街萧条的样子,偶尔有车来车往,却不见行人。哪里能找得到华夏呢。幸好手机是拨通了的,华夏接起来说:“我在火车上了,顶多还有一个小时就到了。”

    萧离为生气也不是,放心也不是:“你不知道一个女孩子半夜出门有多危险么?而且还去火车站,那里有多乱你知道吗!”

    她说:“得了,你也别总冒充我家长了,适可而止。”

    “适可而止?”他却真的动怒了:“是我该适可而止还是你,你怎么总是要逞强呢?有什么理由你非要今天就走啊,偶尔服个软撒个娇不行么?”

    华夏的大眼睛死死的盯着车厢奠花板为了不让眼泪掉下来:“萧离为,是你让我走的。我现在就是在服软。”

    他一阵头疼,也不知道自己喝醉了以后究竟说了些什么,皱着眉头没有办法:“咱这是怎么了?”

    “没怎么,萧离为,做好朋友吧。”

    他就真的醒了,彻底的。原来不是梦。昏黄的路灯把他拉成了长长的寂寞的影子,过了好久仍是迈不开步,慢慢的斜靠过去,许久不曾有过的想要落泪的冲动,胸腔剧烈的起伏却还强忍着。他把什么都搞砸了。

    ————————————

    第四十三章

    华夏回到南陵市的时候是凌晨四点半,无处可去,却又觉得浑身疲惫只想找个地方歇一歇,于是想到了樊覆舟。她知道不该去打扰他的,可是,真但累了,累得不能继续坚持原则。

    而樊覆舟好像习惯了天不亮就被人砸门,开门看到是华夏的时候一点也没惊讶,侧过身让她进来,自己去厨房帮她烧水。好像一切都平平常常,仿佛他们约好了时间一起喝下午茶。

    华夏鼓着脸说:“借你的沙发睡个觉。”

    他笑:“要不你去床上睡吧,反正我该起来了。”

    华夏组织了很久的语言,想说,不了,太麻烦你了。又想说,不好吧,睡床还是太不礼貌了。

    樊覆舟先她开口:“你去屋里能锁门,睡沙发的话一会来个人看见你了多不好。”

    她用运转不灵的大脑想了想倒也是,就干脆不客气到底了。手机刚好响起来,萧离为着急的问:“到了么?”

    她尽量轻松的说:“到了,已经到学校了。”

    他又问:“那宿舍开门了吗?你在哪呢?”

    华夏看了看樊覆舟,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于是实话实说:“我在樊覆舟家里。”

    萧离为很久没说话,不知道过了多久吐了吐气:“你好好休息吧。代我问他好。”

    她突然就想起来他不久前说的,咱这是怎么了。“刚逃出一个陷阱又陷入另一场战局”是不是说的就是他们俩啊,怎么无论多么努力的想要在一起却偏偏这么费劲呢,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是什么在不断作祟呢。

    华夏进房间之前,樊覆舟在她背后定定的说:“我决定出国了。”

    她脑子不听使唤,转身问:“想好了?”

    他笑:“啊,想好了。”

    她应了声也没多说话就进屋了。睡梦中萧离为晃着自己的肩膀说:“你们都出国了,你们都丢下我就走了,你走,你走吧……”

    醒来的时候,仍旧为此头疼不已。樊覆舟不在家里,她就仔细的帮他把房间打扫干净了,又烧了一壶水才走。骨子里面觉得不该欠他什么的。

    回到学校见着关欣,她三两步跳上来搂住华夏笑嘻嘻的问:“你搞定萧离为没有。”

    华夏失魂落魄的摇了摇头:“搞不定了,太复杂了。”

    关欣诧异:“昨天不是都……”

    “嗯,昨天都讲清楚了,做好朋友。”

    “他是这么想的?”

    “他轰我走呢!”

    “真的?我才不信。”

    华夏斩钉截铁:“真的。”

    “那咱不要他了,真是烧的他。”

    “嗯,烧的。”

    “你打算怎么办?”

    “不怎么办,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还能怎么办呢。

    华夏觉得自己又快要回到高考之前的状态了,每天除了上课就是看GRE,做作业,背单词,做题。没有周末,没有节假日,拼命的,疯狂的投入考试。

    六月来得很快,她考完GRE笔试从考场蹦出来,从大呼“终于解放了”的人群中突然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干什么了。想了想,哦,快期末了。不如回去继续看书。

    终于全部都结束的那天简振来宿舍楼下叫她,华夏受宠若惊:“怎么,出什么事了?”

    他微微颔首说:“本人此次前来是为了礼貌的当面的邀请你来参加我们最后一场毕业舞会,诚心诚意,真心实意。”

    华夏转了转眼珠子:“那,我要是不答应呢?”

    简振说:“不是为了我,就当是为了咱们,大家不能白认识一场吧。咱是在那么娱乐的场合下相识的,你说覆舟长得丑,而我吐了你一身的可乐。所以,也该在一个娱乐的场合下告别,或许你踩他的脚,我再帮他踩回来,哦,不,你轮着踩我们俩的脚都行。”

    华夏大笑,点了点头:“成。”

    从二月到七月一场场的毕业舞会开下来,就真的到了毕业的时节,谁都没料到做了许久的准备工作可当别离真正迎面而来的时候还是会歇斯底里的难过。前面的预演都是白瞎。

    华夏赶到西餐厅三楼的时候舞会已经开始了,灯光昏暗人潮涌动,可她还没开始寻找就望到了一双温和的冷静的眼睛,他站在人群之后与她隔了攒动的人影对视。她只觉得这感觉似曾相识,如初识时犹站在拍卖台上的光棍节的夜晚。

    灯光昏暗,人潮涌动。

    衣冠楚楚的樊覆舟穿过大半个舞厅向她走来,他是那样出色的男子,温润的,修长的,智慧的,在人群中像隐隐发着光亮又令人望而却步的生物体。华夏想,终有一天萧离为也会成为这样子么?其实,并不坏。

    后来和樊覆舟一起跳了两首,又和简振跳了一首,她就大呼脚腕子疼,死活不上阵了。两位帅哥倒是行情走俏,何况在这样一场号称“人生最后的舞会”上有女生前来邀舞是断然不能拒绝的。所以她熟识的人都在舞池中央,华夏一个人坐在一旁看热闹。

    中间有个美丽的卷发学姐走过来跟她打招呼,华夏很诧异,却还是礼貌的招呼回去。

    学姐微笑着问:“你是华夏吧。”

    她点头笑笑:“是我。”也不好奇是怎么认识的,好奇了也没用。

    学姐伸手说:“我是林蓁蓁。”俏皮的挤了下眼睛,指了指舞池中央,“樊覆舟的前女友。”

    华夏心里还在唯恐天下不乱的想着到底是前的哪一个呢。

    林蓁蓁就说:“你和覆舟第一次约会就是我给搅了局,不过,相信我,当时真的不知道情况。”

    华夏眨着眼睛问:“光棍节那天?”

    林蓁蓁大方的笑起来,点点头:“就是那次。”

    华夏咧嘴:“没事,我还得感谢你呢,当时情况尴尬得很。”

    “这话可得让樊覆舟知道,还有不待见他的人,可真好。”说完把手里捧着的抹茶蛋糕递给华夏,转身说,“我去那边了。”旋即又走回来,笑得十分不好意思,“其实,那天早晨去砸门的也是我。”

    “啊。”华夏想,怪不得长得这么漂亮,原来是首席古筝同志啊!“久仰久仰。”

    “你这孩子性格可真好,眼光是得高点,看不上樊覆舟刚刚好。”

    华夏被说得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脸微微的红着:“我们就是朋友。”

    林蓁蓁侧目看着远处,眼睛里映着色彩斑斓:“朋友好,让他惦着你。省得他心里就只想着宁远筝,提起来还是不服气。”

    华夏一怔:“你说谁?”

    “宁远筝啊,他没跟你说起过?”林蓁蓁吃惊不小,“我还以为……那你是真看不上他啊。”

    华夏哪里管他是真看不上还是假看不上啊,脑海里反反复复都是恍然大悟——宁远筝,宁远筝。她虽然不认识宁远筝,可是她的名字早就熟烂。原来他就是泡面头的竹马啊!竟然就是他!

    舞会到了后半程就成了酒会,酒会到了最后就成了飙泪。声嘶力竭的,歇斯底里的。

    过了午夜渐渐众人都醉眼迷离,嗓子哑了,眼泪也流干了,终于散会。樊覆舟醒了好一会酒,觉得差不多了,才叫上华夏一起往家里走。

    她忍不住问:“翻船,你认识宁远筝吧?”

    樊覆舟撇头,些些防备的问:“怎么?”

    “翻船,我发现这个世界真是小。我花了一个晚上才想明白,你183,你恐高,你的那本《挪威的森林》扉页上是她的笔迹。你知道么,说起来我是因为你才来南大的。”

    他忽然笑起来,笑得有点孩子气:“这样?我才知道。”

    华夏抿着嘴点点头:“真的,翻船,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原来那个人就是你。”所以,认识他是必然的,在一起不到一年的时间发生了这多大大小小的事情。因为他才来到的这里,缘分是多么奇妙的东西。

    樊覆舟还是笑:“怎么说?”

    “宁远筝是我最早的网友。我高三的时候患了疑似考试综合症,她给我打气,帮我找了目标,她建议我考南大。她说,让我替她来这里看看。”

    樊覆舟默不做声,想了想说:“你还挺听话。”

    那晚奠空很晴朗,没有一片阴云,漫天的星光。到家后,华夏帮他烧水泡茶,和他一起坐在沙发上等水开。好奇的问:“我能看看宁远筝长什么样子么?你这里有她的照片不?”

    隔了好久,他才说:“有,在书架上,我帮你去拿。”

    “哎,我自己去吧,看你走路都遛墙边。”

    “书架,第二排,靠右。”

    华夏欢欢喜喜的把相册拿出来,走回客厅打开大灯,递给他问,“哪一个?”

    他翻开来,随意找了一张,指着说:“这个。”

    华夏凑过去看,一头短发波浪卷的女孩子,白白的皮肤,瘦瘦高高的,像花仙子的样子。“真漂亮。自来卷?”

    樊覆舟笑笑:“她网名叫什么啊?”

    “泡面头啊。”华夏一扭头,“原来是这么个泡面头哇。”

    他还是笑,像哄她玩似的:“啊,就是这么泡,留长了更泡。”

    华夏暗暗的想,翻船你可真不厚道,怪不得那个古筝美女那么失落那么伤感,你是不是冲着人家头发去的啊。“你们俩怎么回事啊?为啥分开。我好奇了好长时间,一直不敢问她。”

    樊覆舟笑了笑,问:“那你和你的183为啥分开?”

    华夏认真的说:“因为适合做朋友。”

    樊覆舟把脑袋靠到沙发后背上,闲适的动作,闲适的表情:“我们俩的故事挺恶俗的,听过的人都说俗。”

    华夏笑着摇头:“我肯定不说……”

    他也笑:“当初远筝的父亲投资失败,然后向我父母请求资助。”

    “我猜他们一定拒绝了,然后你们就成了罗密欧和茱丽叶。”水开了,华夏走去厨房插了一句。

    他说:“不,帮是帮了,可他们家还是破产了。”

    “那也没办法吧,都尽力了。”

    樊覆舟闭上眼睛:“问题就在于没有尽力,就是随便打发掉了。宁远筝同学从小脾气就倔,从那以后就不再好好学习了,天天就想着怎么把自己往令人嫌恶的境界发展,逃学,和小混混在一起打架,欺负低年级的同学。我那时候每天都要负责把她找回家,后来我腻歪了,我嫌她烦。所以全怪我,是我不好。先是我父母害了她父母,又是我害了她,她应该恨我。”

    他说他腻歪了,他嫌烦。是不是每一个温柔的男人都曾经有过神经大条的过去,都曾经青涩懵懂,做过令自己后悔的事情?或许没有人是生下来就成熟,少年的时候就有能力处理好每一件事情。华夏摇头:“不是的,翻船,不是的。她一点都不恨你,她复读了,她努力过,她想来找你的。然后,她说她是来不了南大了,所以让我替她到这里来看看。”

    樊覆舟睁开眼看了看她,又闭上眼,又睁开看了看,语气从未有过的沧桑:“华夏,我总觉得自己欠她的。”

    她咬着嘴唇琢磨了一会说:“也许吧,可是这种事情太难说了,你去找她谈谈。”

    “我小的时候想过将来有一天要是能漂洋过海就带上她一起,现在不行了,真的能漂洋过海了,她却不见了。”

    “她去哪了?”

    “嫁人了,今年过年的时候。”

    “她大学没毕业吧?”

    樊覆舟正经的说:“伟大的宁远筝同学什么事情是她干不出来的。”

    华夏小心翼翼的不敢讲话。

    过了会,他坐起来喝茶:“没事,别担心,我把她放下了。以前我总觉得欠她的,这下好了,她又欠我了,所以我们刚好扯平。”

    华夏想,我和萧离为什么时候扯平呢?什么时候才能真正放下呢?

    他们这个扯平,硬生生被扯走了一生一世,那个说着“一直都在追一个人的脚步却永远都追不上的感觉真的很难受。”的泡面头,一狠心就跑到了他的前头,让他再也没机会追上了,可真是个狠心的女人。她想,萧离为说她做事情决绝不留余地,那是因为他不认识宁远筝。

    “华夏,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真是鬼使神差,我以前从不去岛屿的,那天也不知道怎么走着走着就走到那里去了。我还记得你被一群人起哄叫着名字,走上台的时候很别扭甚至表情有些嫌恶,可眼神特别倔强,我以为你会扭头就走的,没想到你清清嗓子就开始唱了。别人都是有备而来只有你张嘴清唱。很骨气也很硬气,有点像远筝……可你不是她,宁远筝才不会温温和和的看着我,才不会好声好气的跟我说话,也不会像你一样傻里傻气的去撞电线杆,更不会像你一样给自己建立个目标而后全心投入,那么认真的做事,那么认真的生活。华夏,能认识你可真好,说起来,我该感谢宁远筝。”

    她吸吸鼻子:“哎,翻船……别这么煽情好不好。”

    “好,今天跟太多人回忆了太多的事情,怎么搞得好像永别呢。”他自嘲般爽朗的笑起来,“将来在马路上遇见了可不能装作不认识我。”

    华夏笑了笑:“知道,他日归洞庭,幸勿相避。”笑得带了眼泪出来,止也止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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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终章

    八月底樊覆舟飞往美国加州,奔赴一个拥有世上最温暖的冬天的城市。

    那个暑假华夏没有回家,待在学校里复习考托福。偶尔给萧离为打电话抱怨种种困难,有时做题做得郁闷了,即便是半夜十二点也毫不客气的把他吵起来陪自己或领或打线上游戏。

    转年的寒假,萧离为去外地实习,没有在家过年。给她发email说,幸好当初她没去平大,平溪市的气候可真是干得人难受,女孩子的皮肤啊,惨不忍睹。

    同年暑假他们都升上了大四。关欣搞黄昏恋,交了男朋友,数学系的系草,方穹。邵安又拿了一堆乱七八糟的奖杯考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证书,去了很多乱七八糟的地方,拍了很多乱七八糟的照片。

    大四的华夏仿佛重复了樊覆舟的人生轨迹,在校外租了房子,去新东方教托福和GRE阅读,因为平时做人不是很能扯,所以课堂上多是腼腆的靠冷笑话支撑,效果倒也不错。

    偶尔给萧离为发发短信讨论讨论天气,这里如何冷,那里如何热。或者牢骚排课的不理想和疲劳的程度。他常常都在开导她,有时也会说,那么难受就别硬撑了。

    仿佛真的做回到老朋友。彼此都小心谨慎的不敢再前进,像悉心的维护双边友好的合作关系。

    临近寒假的时候,一年一度的保研活动紧锣密鼓的开始报名。看到通知发下来的时候,她对着十七寸的电脑屏觉得自己并不是多么的想出国,就像萧离为说的,走得太远,怕他追不上。才明白樊覆舟当年不只是觉得欠泡面头的吧,没有付出过真爱哪里有舍不得远走的道理,没有深深牵挂和惦念怎会义无反顾的选择留下。

    她问邵安,我是该保研还是该出国。

    邵安说:华夏,我们这一生只能在每一个岔路口单选一条路,选择的时候并不知道这条路是否适合我们,只能尽量的根据梦想的匹配程度去挑,但也不能知道这条路究竟能不能带给我们实现梦想的法宝。或者选对了,梦想成真,或者选错了,一切皆空。你说我们像不像赌徒。

    像,太像了。

    华夏去填报保研表的时候,不断有同学和老师产生或大或小的疑问:“你真的不出国啊,基点和外语成绩都那么无可挑剔。”

    包括关欣都问:“你是不是还没放下萧离为啊?为什么不出国呢?”

    她甩了甩马尾问:“出国有什么好的。”

    关欣说:“出去溜达一圈总是长世面的啊。”

    华夏睁着大眼睛问:“那你怎么不出去呢?跟你家帅哥一起出去溜达溜达多好。”

    关欣一撇嘴:“我家方穹说了,立志用他那瘸了腿的英语成绩证明一颗爱国的心。盼着他那英语成绩混出去不如有朝一日我把他F2出去得了。”

    华夏煞有介事的皱着眉头说:“是不是数学好的外语都差劲啊。”

    关欣点头:“还真是。”

    一月份保研名单发下来,华夏自然是第一名,保研保研,天天过年。乐得轻松。

    那个寒假,她仍在新东方教GRE阅读。在樊覆舟站过的地方闪闪发着只属于她的光芒。她的爸爸妈妈跑到南陵市来陪她过年,带来消息说萧离为最近更忙了。

    她想,应该的。他已经是那么出色的人了,出色的人是闲不下来的,就像发条橙。给他打电话的时候免不了彼此奚落一番,再彼此祝愿来年心想事成。

    终于六月份的时候他们成为了毕业主旋律上的音符,一场场毕业舞会,一顿顿毕业大餐,流不尽的眼泪,拥抱不够的朋友,说不尽的伤怀。

    偶尔喝醉了会想起萧离为,很多次拨了他的电话,往往拨通的瞬间就清醒了,然后把手机关上,或者故作冷静的说一句:“哦,我不小心打错了。”

    萧离为有一次也是真的喝高了,比她喝得多得多。华夏说:“我打错了。”

    他叫:“别挂,我有话说。”一听就是醉醺醺的,电话里声音都变了。

    华夏很着急,相比之下清醒得很:“你先找个地方坐下来,千万别走路,别过马路,听到没?”

    他低低的说:“华夏,你有那么多的坏毛病都是我给惯出来的。你还心狠,说走就走,说不理我就不理我,也是我惯的。所以,我能忍受,华夏你的臭脾气,也只有我能忍受……怎么每次都是我对你服软呢?”然后就笑了。

    最后的七月,前后送走了几拨朋友,她独自去岛屿咖啡店坐着回忆这四年的时光,可真是快,快得没了知觉。刚来的南陵的那一年不习惯南方潮湿奠气,热么闷得死人,冷么潮得死,躲在被子里不止一次偷偷的哭泣。现在也习惯了,反倒觉得浦城的冬天太冷,响太短。

    刚来南大的时候,觉得岛屿是个顶小资的地方,第一次来就喜欢上了这里的杯子,记得那杯口处有精致的金线五月花。一转眼,装咖啡的杯子都被换过好几轮了。更别提他们逝去的年华。

    手机里有陌生号码的来电,她知道那是樊覆舟,每次一长串的电话号码就是他错不了。故意装作礼貌的问:“你好,我是华夏,请问你找谁?”

    樊覆舟一如既往的说:“猜猜看,三次机会。”

    华夏懒得敷衍:“翻船啦。”

    他是真敷衍:“变聪明了啊。”

    华夏笑呵呵的问:“最近怎么样?”

    他说:“还成,就是总有传闻说加州要地震,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一天。你呢,毕业了心里是不是不太好受?”

    华夏噘噘嘴:“是啊,是真舍不得。”

    樊覆舟大笑:“舍不得个什么劲儿啊,你不是留校读研吗?难不成和我一样不厚道的改主意了?”

    “我可没你那么没品。我就是舍不得这些年和那些人。”

    樊覆舟说:“我当初也舍不得,不过现在都忘得差不多了。”间隔了片刻又说,“别跟自己较劲了,如果还能挽回就要趁早,如果不能挽回就要往前走。”

    这样的道理她听得耳朵起了茧,笑着附和:“你说得对,加州的阳光没有白照耀。”

    “要不你过来找我吧,我带你骗吃骗喝去。”他最后挂电话之前认真的说,“我要是撵看你不顺眼了想让谁对你留下不好印象了,就带着你去吃通心粉,又便宜又能准时让你现原形,绝对不会让观众失望。我以人头发誓,以亲身经历做担保。华夏,萧离为当年可是很有心啊。”

    刚巧咖啡馆里放着刘若英唱得慢条斯理却让无数的人流着眼泪感情溃不成军的歌儿。

    ——后来我总算学会了如何去爱,可惜你早已远去消失在人海,后来终于在眼泪中明白,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在……那个永恒的夜晚,十七岁仲夏你吻我的那个夜晚,让我往后的时光每当有感叹总想起当天的星光……

    七月底,把所有离校的同学一个个送走华夏才回到家。回家的时候听到萧离为要去哥伦比大大学念书的消息,如晴天霹雳,像被欺骗,又像遭遇了场现世报。

    所有人都以为华夏早就应该知道的,包括她的爸爸妈妈。没有人想过,她会是最后得到消息的一个。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全世界都知道的事情,萧离为的事情,她竟然会是最后一个被告知。因为处心积虑的人具有良苦的用心,他是想报四年前的仇?

    华夏觉得整件事情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所以,赌气隔着一堵墙硬是不去和萧离为说一句话。每天宅在家里看书上网,穷极无聊就收拾旧东西。这么多年来从他那得来的东西堆了满满一个大箱子,小时候他送的贺卡,上面写得根正苗红:“祝华夏同学新年快乐,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或者“祝华夏同学生日快乐,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之类。和他送的各种游戏光盘,几本不记得是他送的还是自己硬抢来的武侠小说,还有他隔了两三年送的同一款相框,以及连续几年送的同样款式不同颜色的杯子,软陶娃娃,和对讲机。

    她还翻出来幼儿园毕业那年一同登上的那张报纸。她穿着背带裙红皮鞋,他穿着背带裤打着领结,他们各自举着话筒对视,神气活现默契十足,仿若天降金童玉女。

    从那么早的时候就在一起了,一眨眼认识了十八个年头。小学够读三次,高中够念六遍,而大学都足以毕业四回还有富余。活了二十二岁,有他陪伴的岁月几乎占据了人生的全程。从还没有记忆开始,就在一起玩闹。

    掀开窗帘打算敲玻璃叫他过来,仔细想了想,心里浮躁得很,还是决定去隔壁面对面跟他说再见,顺便发个脾气。巧的是刚走到门口,门铃响了起来,她拉开门,萧离为瞪着眼睛问:“这么快。”搞得好像她一直守在那里专门等着给他开门似的。

    华夏一撇嘴,横眉冷目:“你来干嘛的。”

    萧离为顺手把门带上,走进来揉了揉她额头:“拽什么呢。”

    她故意用手擦了擦他揉过的地方,撅嘴:“男女授受不亲啊。”

    “你多大人了,也玩不腻。”萧离为笑笑,“别费劲了,咱俩的历史是撇不干净的。”

    华夏觉得胸闷:“撇不干净也得撇。”

    他自在的坐到她的老板椅上,不怀好意的问:“傻妞,闹什么别扭呢。是不是听说我要出国不舍得啊。”

    华夏嘴硬说:“自恋吧你。”心里想,这人的脸皮真是越来越厚了。

    萧离为眼尖,指了指写字台的桌面皱眉问:“你都闲得开始剪报了?”

    她想要抢在前面把报纸藏起来,可是怎么可能会比他的伸手更快呢。他看了那照片显然非常得意:“华夏,你小时候明明是个大脑门,现在怎么都看不出来了?”

    她把报纸从他手里抽出来:“被你用球给砸没了。”

    他笑,又把报纸抢回来:“哎,这照片剪下来送我吧,正好钱包里空着呢。”

    “钱包空着当然要放钱啊,放报纸又不能花。”

    “故意的是吧。”

    华夏忽然不想笑了,鼓鼓气问:“你什么时候计划出国的,你不是最不喜欢出国吗。”

    他说:“是啊,我不喜欢,可不代表不能出去啊。”

    华夏趴在写字台上背对他不说话。萧离为,是不是四年前的你和现在的我一样感觉被抛弃了呢?

    他也干脆背过去说:“你还记得小时候你给我讲过的礼物的故事吗?一对恋人,他们很穷可是很相爱,女的头发很长很漂亮,男的有一只精致的怀表。过节的时候彼此都想送给对方一件礼物,于是一个把长发卖给了理发店买了个怀表链子,另一个把怀表卖给了当铺买了一把好看的梳子。当他们见面的时候才知道这样可笑,白白买了礼物,她没了头发,他没了怀表。”

    华惜起头问得很认真:“难道你是为了我才出国的?”

    萧离为模仿她的语气,玩笑说:“自恋吧你。”

    她就单腿站起来俯身过去作势要打他:“你胆子肥了啊!”

    离为看着她张牙舞爪的,逆着光,长发如瀑,是这么多年来他始终放在心上的女孩,这女孩一刻都不曾停歇的折腾着自己。抿了抿嘴,像是怕麻烦又像是怕失去,伸手顺势就把她揽到怀里了。华夏的另一条小腿还搭在凳子上,恍惚间失去全部的重量一下子扑到他身上,紧紧的靠着,没有一丝的间隙。隐约听到他生机勃勃的续,扑通扑通,却也分不清究竟是自己的还是他的。

    响的衣服那么单薄,依稀闻到浅浅的汗味,属于他的味道。华夏红着脸,头埋在他肩膀尽量的低,没有推开他,也没有说话。依旧是对他心动,依旧是对他着迷,只做朋友如何心甘命抵?

    阳光倾泄了一地,感觉时光匆匆略去,而他们却始终站在原地。

    萧离为把头搁在她脑顶,郑重得像是许诺:“傻妞,我先过去等你。”

    过了好久,她终于想起来应该给他回个话,可是没有,就那么沉默了下去。直到他站起身不肯回头的说:“我回去了。”

    华夏急忙叫:“那……”

    他回眸,眸子里分明写满了期待。

    一瞬间,阳光太灿烂,照的她愣住了,阳光下是高高瘦瘦的萧离为。两年来的思念肆无忌惮的泛滥。

    原来郑重又仔细的藏在心底的人,是这样真切的模样。无论叠了多少影子上去,无论被生活怎样打磨,无论被凡尘俗事怎样抛光,他还是那么干净清爽,一副少年时白衣飘飘的模样。郎骑竹马来,有或深或浅隔阂,闹过许多别扭,吵过无数大大小小的架。可睁开眼,闭上眼,看得见,看不见,他都在那里。在心底,在刚刚好的阳光下,在刚刚好的位置上。

    她咬了咬嘴唇,说:“再见。”

    他说:“那我走了。”

    他说走了,就是真的走了。不几日送他去机场入关前,他伸出手,摆了潇洒的姿势问:“能再抱一抱吗。”

    华夏勉强笑了笑,慢慢靠过去,眼圈红红的:“你要保重,好好照顾自己。”

    萧离为用力的把她圈住,也是鼻子发酸:“我等你来。”

    你等我去。

    自他走后华夏就开始积极准备申请学校的事宜,找教授签推荐信,寄材料,寄英语成绩。三个月后,收到纽约大学的春季offer,纽约大学与萧离为就读的哥伦比大学隔了一条街。她打定主意要和他做邻居而不做校友,就算是倒贴过去,也要倒贴的有点骨气。

    年底,坐上了飞往美国纽约的飞机。有强烈恐飞症的华夏,登机后找空姐要了一杯芝华士,很快就睡着了,一觉醒来已经抵达肯尼迪机场,一切虚幻得仿佛是一场梦。

    萧离为挤在一堆接机人里面,异端醒目,一眼就望见了他。

    华夏丢下行李冲过去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他却破坏气氛的说:“傻妞,你怎么剪了个道姑的傻头。”

    华夏的心底笑得裂开了一条缝,终于肯相信原不是一场梦,挥着拳手说:“这是著名的BOBO头,BOBO头!”

    他忍不住揉了揉问:“剪得那么短干嘛。”

    她没好气的说:“把头发卖了给你买表链了。”又伸手,“有梳子送给我吗?”

    那天纽约正下着大雪,漫天漫地纷纷扬扬,像是上帝撕破了鸭绒被。萧离为开车的样子华夏头一次见,很帅。

    他把暖气开到最大,说:“你再睡一会吧,到了我叫你。”

    她就踏踏实实的又睡着了。当他把她叫醒的时候举目荒凉,不知道到了个什么偏僻的地方,诧异的瞪着眼睛望着他。

    萧离为敲了敲车窗说:“下来吧,这是长岛最南边的海滩。”

    华夏裹紧了羽绒服,她也是第一次来到下雪的海边,小脸埋在围巾里,只露了一双眼睛左右顾盼,头发短短的,怎么看怎么像个迷路的孩子。

    离为笑话她天真的表情:“要不,咱堆个雪人?”

    她点头:“好啊,堆一个最大,到明年开春也融化不了的。”

    “傻妞。”离为笑着伸手把她抱在怀里问,“做了这么久的飞机累不累,怕不怕?”

    华夏仰着头问:“知道我怕你还成心跑到这么远,还非得等我来追你。”

    他用下巴她的额头,满足的笑:“我想了,不能总被你牵着鼻子走吧,我如果不狠心一次跑到你前面去,就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每次要和你靠近,你都拒不配合,咱俩还不知道要别扭到什么时候。可我也怕弄巧成拙了,你万一不跟过来可怎么办。这破地方我人生地不熟,又荒凉,生活枯燥,你要是不上当该怎么办?”

    华夏笑得没心没肺的:“头一次听到有人说纽约荒凉又枯燥。”

    他紧紧的抱着她说:“华夏,谢谢你为我飞了这一万里。”

    她抵在他胸前摇摇头:“是我该谢谢你。”明明是你为我远渡重洋飞了这一万里,明明是你为了我跨过千山万水的距离,明明是你为我磨尽了棱角跋涉千里,明明是我该谢谢你。

    萧离为端开她的肩膀,凝望着她双眸。情不知来处,好似爱了太多个年头于是忘了怎样的开始,深邃又宁静的眼里一往而情深。情深终有归处,他慢慢爹近了面颊,期待已久终未落空。

    华夏仰起头闭上了眼睛,感觉双唇触到的凉凉的,仿佛是一片雪。凉凉的是他,曾经如流水般纯净的少年,如今清透出众的男人。

    她微微睁开眼睛,雪仿佛停了,天空已放晴。与离为牵了手于海边慢慢地走,平和,隽永。像一生一世。

    仿佛会生生世世的并肩下去。

    华夏侧目望着他,在他藏着千言万语却无声的对视里,静静的笑。

    ——我们四岁相识,十七岁相爱,二十三岁终于走到一起。来时的路磕磕绊绊,未来的路还漫漫长长,但是只要能与你携手相渡一切便都知足。再没有什么能将我们分开了,那么,就一起陪同时光去白发苍苍……记住新龙腾小说永久地址:http://www.xltxsw.com,方便下次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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